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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5

作者:淮上        书名:大神养成计划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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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十年一跪

    医院的花园都非常大,段寒之还不能走动,卫鸿于是去买了辆轮椅,探视时间的时候,推着他在花园里慢慢的走。

    圣维斯莱特医院是一家私人性质的外科医院,设施建设非常的好,卫鸿一开始还以为医院伙食不行,专门跑去唐人街菜场上买了两条黑鱼来炖汤,欢快的踩着小碎步跑去端给段寒之喝。结果到医院一看,人家的病号饭是由餐前奶油玉米浓汤、全麦面包、熏煎三文鱼配香菜、水果、甜点、餐后饮料组成的,还有不同种类的水果沙拉可供选择,连医院水管里流出的自来水都是经过十二层过滤、可以直接饮用的矿泉水。

    卫鸿失望的耷拉着脑袋,坐在病床边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前那锅鱼汤。

    段寒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推开医院餐盘,问:“要吃吗?”

    卫鸿抬起头,段寒之说:“我不吃三文鱼,也不喝甜汤。”

    “那你吃什么?”

    “你那个鱼汤看起来不错。”段寒之把装着黑鱼汤的保温盒拿过来,慢条斯理的举起勺子,“我跟你换吧。”

    卫鸿其实已经在酒店里吃过了,一看段寒之一勺接着一勺的喝黑鱼汤,顿时整个人都迅速明亮了起来,眼睛湿漉漉水亮亮的,受宠若惊喜气洋洋的,几乎要从身后伸出一条尾巴来欢快的摆来摆去。

    结果他从医院回去以后,专门找海鲜店定了货,每天准时两条黑鱼送到酒店里来,他问一家小餐馆借了厨房煲汤喝。第一天段寒之喝了,第二天段寒之也喝了,第三天段寒之绿着脸把鱼汤当中药一样塞进去了,第四天段寒之趁卫鸿不注意,把鱼汤偷偷倒在了洗手间里边,然后迅速的按水冲掉。

    “老子从十六岁以后就不再强迫自己吃鱼了……”一贯讨厌吃鱼的段寒之扶着墙,眼底闪烁着愤怒的寒光,“下次一定把那姓卫的给塞进厕所冲下去!”

    段寒之从icu病房里转出来,直接就进了vip小套间。他这个病房是关烽特地派助理飞来美国亲自布置安排的,绝对的从每一个细节上尊重段寒之的个人生活品位,连配套的茶水间都大得足够放下两个阿玛尼的沙发。

    卫鸿就如同乡下佬进城一样,在vip病房的每一个房间都转了一圈,然后捧着晕乎乎的脑袋倒下了:“……腐败!真腐败……”

    “资本主义社会本质上就是拜金主义和唯物主义的,关烽尤其是金钱至上的忠诚拥护者。”

    卫鸿弱弱的说:“但是他竟然特地派人来帮你花钱,难道最后付账的不是他吗?”

    段寒之沉默了一下,说:“他现在付的都是小钱。手术费,疗养费,甚至我扫货shopping的费用,那都不算什么。只要我还在他的合约之下,他就总能从我身上赚出成百上千倍的价值。他的明华娱乐刚刚起步,没名气没资历,万事开头难;但是只要我段寒之一挂上明华娱乐艺术总监的名头,眨眼之间广告效应也有了,背景靠山也有了,人脉关系也有了,多他娘的划算呀。你真以为关烽是白白送钱给人花的傻瓜?他巴不得我现在多帮他花一点呢。”

    卫鸿坐在段寒之床边上,一直握着他修长苍白的手,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一样,说:“我现在不能像关烽那样,但是以后,以后我一定努力工作赚钱,一定养你,让你过上好日子!……”

    “……”段寒之默默的看着他,眼底充满了同情和悲悯,“好的,我等着这一天——可千万别是半个世纪以后啊,医生说我未必能活得过五十啊。”

    卫鸿把他头发蓬松的脑袋埋进段寒之手掌里,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劲慢慢的蹭段寒之的掌心。

    关烽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口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底二十八层楼之下车水马龙的大街。他穿着一件宝蓝色gucci修身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上,一只抵在巨大玻璃窗上的手夹着细细长长的薄荷烟。同品牌黑色窄腿西装长裤衬出他漂亮修长的腿部线条,笔直而挺拔,连走惯t形台的模特看了都会羞愧得要打开窗子跳下去。

    站在巨大办公桌后的hellen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敢盯着自己脚下淡绿色的羊毛地毯。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烽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我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离的境?”

    hellen听到自己喉咙发紧:“昨天,下午三点五十飞往纽约的飞机。”

    “盯梢的人都没发现?”

    “三少打开窗户,从二楼上跳了下去,只带了钱包里的零钱和护照,连信用卡都丢在房间桌面上。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已经……”

    关烽闭了闭眼睛:“够了。”

    hellen立刻闭上嘴巴。

    “……我关烽把他从关家正门领进来,二十多年倾心教养,把他当亲生兄弟看,当自己家人看,结果临了到头,还是从二楼窗户上跳下去,跑了。”

    关烽深吸一口气,语调还是稳的,声音却非常的低沉。

    “作为段寒之的情人,他不忠。作为我的兄弟,他不义。作为关锐寄予厚重希望的弟弟,他不孝。作为关家最有希望一承大统的继承人,他不智。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智不义的人,段寒之有可能放弃卫鸿、重新跟他吗?我不信。”

    关烽回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hellen,眼中光芒非常骇人,“——咱们走着瞧吧。”

    hellen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她为关烽工作了好几年,关烽这样的眼神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一直都活得那样优雅精细而有条不紊,风度和教养是他金碧辉煌的假面具,他从来都没有把这张面具摘下来,露出里边苍凉厚重的、悲伤的脸。

    卫鸿在医院里陪到段寒之能自己下床稍微走动,还想继续陪下去的,但是那边剧组等不及了,一天几个电话来催他上工。

    拍片子的过程很讲究一气呵成,从投资到位到导演开镜,到整个流程走完,后期做好,上报审批,宣传首映……这个过程就是一个花钱的过程。之后电影开始卖放映权了,才开始回本。

    所谓为了节省资金,一般来说拍摄过程是不能耽误的。你耽误个一天两天,脾气好点的导演也就不说什么了;你一下子耽误两个月,一般导演就直接换人。因为在等你的过程中,别的演员的档期也要推后,全剧组上百号人的事情全部要往后放,上上下下等你一个人回来,你以为你是谁啊?迈克尔杰克逊吗?抱歉杰克逊同学他可不拍片。

    卫鸿从飞美国到回国内,整个过程已经一个多月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差点失手把手机丢进马桶里去。

    “听着,卫鸿,”容卿卿在电话那头说,“头两个星期我没说什么,因为段导还没苏醒,你不能走;再两个星期我也没说什么,因为段导还没恢复,你要照顾他;接着两个星期我还是没说什么,因为段导刚刚有力气说话,你们一定是要交流感情的;现在又两个星期即将过去了,就算你们想上床估计都没问题了,你能不能回来了?你知道在等你的过程中我浪费了多少钱吗?”

    卫鸿面红耳赤的跟人家道歉:“没有没有,我们没有上床……啊不是!我是说,我这就回去,跟医生打个招呼我就回去,我这就去订票……”

    “票我已经帮你订好并且寄去了,”容卿卿冷酷的打断了他,“顺便说一句,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张段寒之的签名!……要亲笔签的,别拿印刷品来糊弄我!”

    卫鸿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并保证一定把签名带去,容卿卿总算哼唧着挂了电话。

    “真没出息,”段寒之轻蔑的瞟着他,“容卿卿?谁啊?容家几小姐?我没印象了哎。她那容家大哥请我喝茶,都得先递拜帖、上预订、等个几天才有空,结果你倒是跑去给人拍戏去了。出息的你!”

    卫鸿弱弱的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拍戏拍得也挺正经的……”

    “得了吧,那帮小姐最喜欢玩票捧角儿了,放在解放前,那就是包小白脸儿。我知道得最清楚了。”

    卫鸿一下子急了:“我没有!我真没有乱来!真是正儿八经拍戏!哪天我问他们要来片子放给你看!”

    段寒之扑哧一声笑了:“行了行了啊,我又没骂你。我刚出道的时候,那片子我也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道分寸就行。”

    “我真的没有!”卫鸿急得团团转,面红耳赤的跟他吼,“我出道这么些年,除了你以外,其他人手都没拉过!真的!”

    段寒之看他真急了,就一把把他拉过来,忍着笑佯作严肃状,说:“成成成,我信你还不成吗。能看上你的也就我了,别人家养小狗都是用来撒娇讨喜的,我家养一小狗,天天要求投喂肉骨头,还是个只知道冲我汪汪叫的。”

    卫鸿一开始是真急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委屈的眨着眼睛,在段寒之身上东啃西啃。

    他是真爱这个男人。这个苍白、刻薄、毒舌、妖孽一样的人,他爱得几乎连神智都丢了,一看到他脑子就迷糊了,脑子里除了他,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卫鸿回国的早上,段寒之坐在轮椅上,一直送他到医院花园门口。卫鸿来的时候几乎没带东西,走的时候简单卷了下路上替换的贴身衣物,手里拎个包,里边珍而重之的放了段寒之一张亲笔签名……于是这张签名就是卫鸿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

    卫鸿红着脸,吭吭哧哧的说:“等我拍完戏之后回来看你,或者你回国疗养,到时候要、要求、要求喂食!”

    段寒之亲切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说什么呢亲爱的,你脑子真是退化了,以前还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现在只知道吃饭跟上床了——你怎么不直接去种马配种中心呢?吃好喝好睡好,多适合你呀亲爱的。”

    卫鸿坐上的士的时候,鬼佬司机看着他,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先生,你喝多了吗?还是你脸上微细血管爆裂了,真的不需要去看医生吗?……”

    段寒之坐在轮椅上,停在花园里,看着的士在一股烟尘中远远离开。花园里空气很好,大丛大丛的马蹄莲盛开着,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鲜红、明黄色的花挤成一团开在一起,非常的热闹。他听着花园里喷泉汩汩的水声,一直到的士消失在马路上看不见了,才慢慢的掉转轮椅,准备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的目光掠过身后,紧接着就停下不动了。

    一个人站在那里,风尘仆仆,两两相望。

    段寒之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安稳的向那个人望去。

    那人他站在那里,熟悉的面目熟悉的身影,就仿佛昨天才分开,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今天他回来。

    “——关、靖、卓。”段寒之一字一顿的道。

    关靖卓脸上有一种疲色,他走上前一步,停在那里,大概过了十几秒,才缓缓的、有些不稳的迈出了第二步。

    段寒之没有掉转方向,也没有逃避。他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望着关靖卓一步步走近来,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自始至终全神贯注,自始至终没有错开。

    关靖卓走到他面前,一松手,砰地一声包掉到地上。

    然后他缓缓的跪了下去,跪在了段寒之的脚边。

    42犬神回国

    明明阳光是这样灿烂,空气中漂浮着不知名的花朵的馨香,暖洋洋的就好像春天一样,段寒之的眼神却淡漠得仿佛十里寒冬。

    关靖卓的行李箱就这么随便丢在地上,落地的同时溅起细微的烟尘。轮椅的位置比较高,他跪下来的时候,头低下去,大概到达段寒之膝盖的位置——然后关靖卓抬起手,重重的捂住自己的脸。

    段寒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问:“你来做什么?”

    关靖卓沉默了一下,“我来看你。”

    “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关靖卓闭了闭眼:“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段寒之用有点怜悯、又有点厌弃的眼神,默默的看着他,半晌反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关靖卓摇晃了一下,站起身来,提起箱子。但是他没有走,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段寒之。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整个人就像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面目模糊,五官黯淡,长长的阴影从他站立的地方投下来,甚至把坐在轮椅上的段寒之都掩盖在其中。

    “我爱你。”关靖卓顿了顿,好像想找一些更能表达他此时情绪的词句来,但是显而易见他失败了,只能重复了一遍:“——我真爱你。”

    “但是你更爱郁珍。”段寒之安静的看着他。

    “我不爱她!”

    “你爱她。不然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呢。”

    段寒之的声音平稳甚至淡漠,没有一点颤抖,然而关靖卓却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他盯着段寒之,看着他额前过长的遮住了眼梢的刘海,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削瘦的侧脸,看着他那古井不波的,平静仿佛深潭一般的眼睛。

    “我……”关靖卓缓缓的说,“我从订婚宴上……跑出来了。关烽叫我不必再回家了。”

    正午的微风掠过花园,从郁郁葱葱的枝桠间轻轻溜过,叶叶声声,悉悉索索,仿佛潮起潮落。阳光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一切都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就好像下一刻,整个世界都会渐渐消融在那光晕里,只留下一片喧嚣的、压抑的、虚妄的空白。

    “有什么用呢……”段寒之轻轻的叹息着,“就算你跑出来看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回头的年纪了。”

    关靖卓紧紧握着他的手,几乎连说话都必须要用上全身的力气:“我一直很爱你,我也相信你曾经爱过我……我们重新开始吧,就当作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当作我死过一次,你死过一次,然后我们活过来,重新相见,重新开始……”

    “不可能了,”段寒之深深的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我们不可能了。你可以走出来,你可以选择忘记以前发生的事,但是我永远都留在了那里……我永远都记得我告诉关锐,我要跟你分手的那一天。我这辈子到死都忘不了那一天的所有情形,一直到我百年以后,闭眼断气,进了棺材……我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的任何一个细节。靖卓,那是我这一生最痛苦的一天。那一天,我跟你分手了。”

    段寒之反手轻轻抓住关靖卓的手,引领他触碰到自己脸上那道横贯侧脸的伤疤。

    “……甚至比它还要痛苦,比什么感觉都鲜明,就像是那一刀没有割在脸上,而是直接……直接……”

    段寒之闭了闭眼睛,半晌才接着说下去:“——直接割到我心里去了。就是那种感觉,我永远都忘不了。”

    关靖卓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风声渐渐大了起来。树荫斑斓的叶影在地上晃动,风吹过草地发出流水般哗哗的声音。

    段寒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飘拂起来,白衬衣棉质柔软,领口微微的拂动,安详而疲惫。

    “靖卓,”他说,“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吗,当初明明是你先离开的我。”

    “……我没有!”

    “你认为你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实际上我却没办法忍受……我没有办法。靖卓,我脾气不好,混了这么久了,如果以后再有人给我气受,我是受不了的。我们早就应该承认彼此的失败,我们的性格互相不合,也许你和郁珍在一起才是正确的决定。我们分手很多年以后我才慢慢想通这个道理,或许你当初选择郁珍就是个明智的决定,我不应该怪你。”段寒之顿了顿,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终只轻轻放开了关靖卓的手,“……靖卓,我现在只希望我们都能各自好好的生活,互不伤害,互不干扰。祝你和郁珍……新婚快乐。”

    关靖卓退去了半步,脚步有些踉跄,险些跌倒。他紧紧抓着行李包的把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却非常的惨白。

    “……我当初选择的是你。”

    段寒之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关靖卓闭上眼睛,十几年不曾流泪过的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泪水突然涌出眼眶,几乎难以自制。

    太难看了,这个姿态真是太难看了。关靖卓心里一遍一遍的想。

    他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向远处走去。他的步伐凌乱,就好像一头失却了方向的困兽,茫然无措的向着前方跋涉,不知道哪里是归途,哪里是尽头。

    段寒之留在了他远远的身后。

    卫鸿回到国内,首先迎接他的就是记者们的长枪短炮。

    大片大片的镁光灯闪烁,几乎耀得人睁不开眼睛。记者前仆后继的堵在去片场的半路上,以至于卫鸿那辆平均一个星期抛锚七次的破旧路虎都被全面的曝了光。

    卫鸿下车的时候,几乎没能推动车门,因为刚一用力就被记者抵了回去,一个女记者的录音笔掉到了地上,在人群的耸动中她甚至无法弯腰去捡,最后还是卫鸿帮她捡了起来。

    女记者趁机大声问:“卫鸿,段寒之的病情到底怎么样?已经清醒了没有?有没有造成永久性残疾或损伤?”

    卫鸿愣了一下,摇摇头说:“当然没有!”

    这话一说出来,下边立刻就轰动了。

    段寒之是圈子里最有分量的人物之一,段寒之生病了车祸了都不要紧,关键问题是他还能不能站起来。他要是还能站起来,还能拍戏,那么这个人物的历史就会继续在娱乐圈的发展史里延续下去,他所代表的名誉、地位、权力、威望、商业效应……也会同时得以保存;反之,如果他倒下了,那么一切就完了。媒体从此不会在他身上再下什么本钱了。

    数不清的声音同时在求证:“段寒之真的没事吗?”

    “什么时候可以恢复?目前在国外养伤是吗?”

    “有没有联系律师准备接受酒后驾驶指控的问题?”

    “什么时候打算回国拍戏?”

    ……

    种种问题就好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卫鸿根本来不及回答,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兀的传出,一下子就盖过了其他的声浪:“请问卫鸿先生,听说您在段寒之车祸第二天,就匆忙奔赴美国,一个多月以来一直贴身照顾段寒之的养伤起居,媒体公布的很多张照片也证实了这一点……请问您,和段寒之导演,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声音刚一落地,周围其他的提问喧杂,以及镁光灯咔嚓咔嚓作响的声音,就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周围有刹那间完全的寂静,紧接着另一种异样的躁动覆盖了人群。

    嗡嗡的低语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克制自己极度感兴趣的神情,纷纷伸长了脖子,炯炯有神的盯着卫鸿。

    卫鸿顺着问话的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记者和几个摄像师站在离人群比较远的地方,他猛地觉得那个记者有点眼熟,晃了晃脑袋想了想,突然眼下记者拥堵的相似场景勾起了他的回忆——段寒之第一次在剧组化妆间昏倒,记者随着救护车涌来的时候,他护着段寒之上了救护车;中途为了开路他打了两个记者,这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当时网上一些舆论抨击他殴打记者、耍大牌,后来经过查实,大部分是这家叫做南都娱乐的报社传出的不实消息。一般的明星,这点丑闻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说不定还能当成炒作广告的手段;但是卫鸿没签经纪人公司,没有人帮他打理这些事情,他也没有经历过这些舆论,所以当时就懵了,被掐得整天浑浑噩噩的。

    后来段寒之看他那样实在呕得慌,就打电话给南都娱乐的总编,要求他们删除了那些不实报道。

    从此卫鸿就跟这个报纸结下冤家了。尤其是这个报纸娱乐八卦版的几个记者,从来就没报道过他什么好的事情。

    看卫鸿久久不回答,那个记者又咄咄逼人的问了一遍:“请问卫鸿先生,作为曾经被段寒之导演倾力热捧的新人演员,作为国内唯一一个在得知段寒之车祸事态后紧急飞赴美国的演员,您到底和段寒之导演是什么关系呢?远房亲戚?知交好友?还是……”

    “我和段导,”卫鸿稳定的说,“是非常默契的工作伙伴,也是非常要好的私人朋友。他挖掘了我,为我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平台,同时我也倾力配合他导演才华的施展,所以我们的合作非常愉快。后来我们的合作结束了,但是朋友的关系却被保留了下来。我想就算是个普通人,在得知自己的朋友出这么大的事之后,也会急急忙忙赶去探望的吧。”

    周围一片刷刷记录和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一些记者在互相交谈着,闪烁着疑惑的光芒。卫鸿可以肯定,这些记者当中十个有九个都完全不相信他的话,这年头谁能把谁当傻子哪?

    南都娱乐的记者显然也并不相信:“卫鸿先生,据说在段寒之去美国疗伤期间,你一直借住在段家?你们是不是……”

    “那是因为段导要去美国了,房子当然要交给信得过的朋友打理,你觉得不是这样吗?”卫鸿紧紧盯着那个记者,丝毫不带退缩的反问。

    他的声音虽然还听不出什么异样,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后冷汗涔涔,湿透重衣。

    这些记者都是人精,当然没有一个人相信两个男人会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棉被纯聊天——尤其是段寒之出了名的放荡不羁,男女荤素不忌,搞不好卫鸿就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型呢。

    那个记者还想发问,突然被一阵吆喝打断了:“让一让,借过让一让!”

    记者们转头一看,几个保镖护着容卿卿挤了过来,容卿卿穿着紫色chanel小裙子,踩着高跟鞋,妆容新鲜滋润仿佛刚刚熟透的水果,容光焕发的扭着腰走来,一把抓住卫鸿的胳膊,笑吟吟的道:“我们的男二号总算回来了,记者同志们,大家不要再给他上工迟到的借口了好不好?”

    几个记者被保镖挤得破口大骂,但是那几个保镖都相当的训练有素,首先划出一条通道供容卿卿和卫鸿通过,然后就是坚决的清理这条通道上的所有人,把记者牢牢的锁到通道之外去。于是容卿卿带着假模假样的笑容扫视了记者一圈,紧接着趾高气扬的搀着卫鸿,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了。

    “赶赶赶赶赶紧!赶紧放开!”一到摆脱记者的地方,卫鸿立刻飞速光遁三米远,抱着柱子瑟瑟发抖,“不要当着记者的面摸我!会传绯闻的!55555伦家滴清白~~”

    “你的清白已经被段寒之毁得差不多了,跟他传不如跟我传,至少我还是个女的。”容卿卿叉着腰,极有气势的盯着卫鸿,“你老实告诉我,别把我当成那些好糊弄的记者——你是不是跟段寒之真有那么一腿?”

    “……”

    卫鸿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们真是那种关系?”

    卫鸿咬牙,又点了点头。

    容卿卿虚弱的捂着心脏,倒抽一口凉气:“天啊,段寒之!我心目中唯二的女王殿下之一,又贱又冷欠抽绝伦的段寒之!……他怎么会看上你,他怎么会跟你滚上同一张床?”

    突然她眼底精光一闪,极感兴趣的瞥向卫鸿:“难道……是你强迫他的?”

    43意外

    卫鸿觉得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不是在网络上被掐得浑浑噩噩,也不是跑龙套的时候籍籍无名,更不是以前住在出租屋里啃馒头配咸菜——而是他在拍摄《丛林逃生》期间,每天被容卿卿用异样的目光死死跟随着,那目光里清清楚楚的写着你是强 奸犯五个字。

    卫鸿深感痛苦。

    被强 奸的明明是他啊。

    剧中有一幕是在野外,被巨蟒追踪的特种兵小队在紧急状态下慌不择路的逃跑,其中队长——也就是剧中的男一号和男二号卫鸿一起跑到了断石边上,断石高达三米左右,队长被巨蟒咬伤了腿,没有办法往下跳。这个时候巨蟒已经追击到身后,慌忙中队长一推卫鸿,厉声道:“别管我,你先走!”

    卫鸿在草丛中踉跄一下,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脚脖子一拧,一阵闪电般的刺痛传来,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这地上不满碎石杂草,有非常的深,两个演员一路跑过来都非常入戏了,队长这一推可是货真价实的,卫鸿一时不防踩在碎石上,脚脖子给拧了一下。

    但是这个时候,演员的情绪是非常激动甚至高昂的,卫鸿又一贯是那种不轻易叫停的演员,当时就声嘶力竭的对队长咆哮:“你是我队长,是我一辈子的队长!一辈子,还没完呢!”

    说着他一把扛起队长,踉踉跄跄的背起两人重达六十公斤的装备,深吸一口气,在巨蟒追至的刹那间,往断石下闭眼一跳!

    刚刚起跳的刹那间,卫鸿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那个角度,那个摔法,跟事先演练的感觉完全不同。几乎是在凌空的刹那间,不详的预感就整个攫住了他的神经。

    跳得有问题!会摔倒!

    卫鸿已经别无选择,他在凌空荡了一下,卡在腰上的保险带猛地勒紧,紧接着他就看到眼前的世界划了一个弧形。那是他在倒吊状态下,因为离心力而在半空中晃荡了半圈,紧接着就被重重拍到了断石的岩壁上边。

    如果要做个比喻来形容当时的情况的话,卫鸿那时的状态,就像是一块被狠狠拍向锅底的人肉烧饼,啪的一声亮响。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耳朵里嗡嗡响,一股股热流从耳朵眼里冒出来,顺着鬓角倒流向头顶。

    那一刹那间他还非常冷静的在心里想,保险带一定不能断,千万千万的不能断,断了我就头朝下这么栽下去了,后颈最先着地,咔嚓一折,我就完了。

    然后世界一片漆黑,所有感觉就被身体的条件反射给自然屏蔽了。这种麻木感持续了短短几秒,卫鸿被冲击力撞得飞离了岩壁,然后又自然下落,再次啪的一声。

    第一下撞击的时候,正对着空中拍摄的剧组人员纷纷爆发出惊呼;第二下的时候连惊呼都惊呼不出来了,太惨了,容卿卿当时就捂住了眼睛。

    卫鸿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了,第二下撞击的余力已经很小,撞得也不重,但是你想想一个人背负六十公斤重量被迎面拍到岩壁上的感觉,他当时就噗的一下喷出一口血,眼前金星直冒,头脑一片空白。

    第二下撞击再次把他飞弹了出去,就在这个时候,岩壁上的工作人员飞快的拉住了保险带,边上两个演员也冲过去帮忙,几个汉子拽着保险带在地上滑了两米多才稳住身形,堪堪控制住了卫鸿的第三次撞击。

    幸亏没有第三次,否则卫鸿能被倒吊在岩壁上,摔得脑浆迸裂。

    卫鸿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的在拉锯,没有声音也没有图像,一开始什么都感觉不到,然后过了几秒钟才慢慢觉得痛,整个身体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条大腿往下都没有知觉了。

    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就在一遍一遍无意识的想,我该不会是残疾了吧,该不会要截肢了吧,万一截肢怎么办,会不会拖累段寒之以后的生活?我应不应该主动跟他分手?

    他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被人紧急拉了上去,几个工作人员看到他那样都傻了,赶紧把他放平在地面上,也不敢随意移动,生怕他内脏受伤禁不起颠簸。断石底下的剧组人员也纷纷跑上前来,容卿卿只看了一眼,手脚就凉了,差点没站稳。

    卫鸿嘴里汩汩的冒着血,血量之多甚至染红了胸前一大片衣襟,看上去非常的触目惊心。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意识也慢慢开始回笼,感觉到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拆断了一遍再重新接合,撕心裂肺的痛。不过最痛的地方是他的口腔,卫鸿下意识张开嘴,结果发现他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大概是在撞击的刹那间条件反射咬到的,舌头顿时大量的冒出血来。

    他咳了两声,骇然发现嘴里有些小小的、咸咸的碎肉块……

    不过这个时候卫鸿的情况还算不上最坏,他脑子里意识十分的清醒,还能听见容卿卿尖利的大叫:“叫救护车!快点叫救护车!快点叫我的医生来!”容卿卿是大小姐,来大陆拍戏的时候,身边是随身带家庭医生的。

    有人急急忙忙的问:“你的医生在哪里?”

    “不知道,我不知道!”容卿卿的声音变了调,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在保姆车上!快点去叫他上来!”

    医生在睡午觉,被人急匆匆的推醒,才知道剧组发生了意外,连鞋都没顾上穿,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卫鸿微微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有了光感,然后看到医生在眼前晃动。他张了张口,嘶哑的问:“我……”

    医生发现他还有意识,顿时喜出望外,赶紧把头凑过来。

    “我……不要……截肢吧?……”

    医生说:“不要,你腿没断。但是你别说话,可能伤到内脏了。”

    卫鸿挣扎着问:“后遗症……”

    好几个人同时叫起来:“不要说话!”“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不要说话,会伤的更重的!”

    卫鸿还想问,但是已经没力气了。他喃喃的动了动嘴唇,容卿卿把耳朵贴在他嘴边,才听见他几乎无声的说了一句:“如果我出事了,不要告诉……不要告诉段导……”

    然后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卫鸿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白光刺得眼睛睁不开。他稍微缓了一下,才慢慢看清楚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容卿卿坐在边上,眼睛有点红,但是看到他醒来,立刻装作一副浑然没事的样子,哼哼道:“剧组又要因为你而耽误进程了,老娘真想揍你丫的!”

    卫鸿已经习惯她的说话方式了,这时只感到口渴得要命,更没心思跟她计较:“快快快,给我水,我渴得不得了。”

    容卿卿赶紧给他倒了半杯水,卫鸿喝一口,只觉得咸咸的,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口腔里干涸的血迹。

    他本来以为这次自己非得残了不可,谁知道容卿卿在他喝水的时候告诉他,这才是他出事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说他只昏迷了二十四个小时不到。当时被送进医院以后,医生迅速的给他做了全身检查,出乎意料的是卫鸿身体素质相当好,加上当时拍戏的道具服里填充了大量气垫材料,减缓了振幅,所以他没受什么骨骼断裂的伤。

    当时他吐那么多血,是因为内脏被震伤了,要在床上躺着静养几天;还有就是他把自己的舌头狠狠咬伤了,医生说他要是再用力一点,这条舌头就能直接被报废掉。

    容卿卿说:“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皮糙肉厚,连医生都说幸亏你身板结实。换了别人,这会儿我就该准备抚恤金了。”

    卫鸿这才感到自己舌头火辣辣的疼。他勉强笑了笑,笑得很虚弱:“磊子怎么样?”磊子是拍男一号的那个队长。

    “他没受伤,就是跳下去的时候受了惊吓,擦破了点皮。”

    卫鸿点点头,又胆战心惊的问:“不会被段导知道吧?”

    “你这么关心段寒之知道不知道干嘛?”容卿卿突然紧张起来,“难道,难道你们真的有一腿?”

    卫鸿用无辜和控诉的眼神望着她。

    “不要啊!”容卿卿捧着脸蛋,“我宁愿相信是你强迫了段寒之,也不愿意相信是他选择了你啊!我心目中唯二的女王殿下之一!怎么会看上你个皮糙肉厚没有情趣的粗人?!”

    “……”卫鸿彻底失败了,“像我这么温柔的好男人!为什么你觉得他看不上我?!”

    “少他妈扯了,”容卿卿不耐烦的说,“我一直以为段寒之会和关大公子在一起的。关大公子多萌呀,又优雅又有情趣,风度翩翩,谈吐风趣,犯起贱来还跟段寒之不相上下,这两人多配!——知道不你这个皮糙肉厚的草根男,你粉碎了我少女时代关于爱情的幻想!你罪大恶极!”

    卫鸿默默的捂住脸:“……你那种梦想还是尽早放弃的好。”

    拍戏受伤的事情当然不能瞒住媒体,但是也没有被大肆报道。以卫鸿的身份资历,还不足以因为一次小小的意外就被持续热炒;况且《丛林逃生》也不是什么热门的大片,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媒体的广泛关注。

    所以远在万里之外的段寒之,当然也没有及时得到这个消息。

    卫鸿回国以后,一直坚持每天给段寒之打至少一个电话,喋喋不休滔滔不绝的汇报自己每天的行程,包括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东西、到了什么地方,竭力证明自己没有被任何小美男或坏女人勾引去。当然对于他这种重复性的表忠心行为,段寒之是深感不耐烦的,每次他都接起来电话,把话筒放在一边,自顾自的跑去看dvd,然后等卫鸿的声音告一段落,他把话筒拎起来极尽温柔的说一句:“我都知道了亲爱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能不能帮我把电话轻轻的挂掉?”

    卫鸿受伤的当天,因为在医院里昏迷,所以没能给段寒之打电话。第二天虽然他还没恢复,却咬牙要来了手机,靠在床上拨电话号码,事先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听起来和平常说话无异。

    正不巧,段寒之接电话的时候在懒洋洋的泡澡,反正没事干,就提起精神来哼唧了两句:“你昨天怎么没打电话啊?”

    话刚出口段寒之就后悔了,这话简直就是在变相的支持卫鸿每天打两小时电话的行为嘛。

    果然卫鸿一下子就激动了,一激动话都说不清了:“我,我以后一定,一定天天打!每天都打!”

    段寒之额角抽了抽,默默把话筒放在一边,然后靠在浴缸里闭目养神。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卫鸿就算体质再好,也不可能说很长时间的话。他只能简略的再次表述了一下自己的忠心以及要求喂食的信念,还没说几句声音就有点哑了,只能万分不舍的表示:“导演叫我去上工了,我明天再打>_<”

    段寒之从假寐中惊醒,漫不经心的拎起话筒:“好啊你去吧,多休息多吃饭啊。”

    卫鸿立刻保证:“一定多休息!多吃饭!走马路上不看女孩子!不偷瞄美眉!”

    段寒之黑线着,急忙岔开话题:“你声音怎么有点哑?感冒了吗?”

    卫鸿一下子就感动了,咳嗽了几声,竭力迫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比较亮:“没有没有,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正好北京的天气这几天降温,段寒之也就相信了,点点头说:“那你跟容卿卿说说,让你早点放工,回去煮点姜汤喝,拍戏的时候注意保暖。”

    卫鸿嗓子里都要哽咽了,鼻子酸酸的,眼睛红红的,如果他不是靠在床头上的话,现在已经开始以一秒钟一万次的频率开始拼命摇晃尾巴了。

    病房的门开着,容卿卿靠在门口,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卫鸿,你没必要这么感动的。”

    卫鸿非常宝贝的强调:“寒之说叫我注意保暖!叫我注意身体哎!”

    “这话……”容卿卿觉得很难解释,这话换成一个普通朋友,甚至一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都能说得很流利很动听。何况段寒之在圈子里混的这么久,场面话说得比谁都漂亮,根本不能算是他在真正表达关心。

    “他能听出我声音不对哎,”卫鸿坚持自己的幸福,“他平时从来不关心他那些酒肉朋友的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细心。啊对了,你知道怎么煮姜汤吗?寒之叫我煮点姜汤喝,医院里能借个厨房来吗?”

    “……”容卿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卫鸿周围弥漫着粉红色的少女气息,极其浪漫,极其傻逼。五秒钟之后容卿卿果断的立正,转身,大步离开——她实在受不了了,太他娘的缺心眼了,简直傻缺得人神共愤!

    这么傻逼的男人,活该你摊上那个没心没肺的段寒之!你们就凑成一窝一起幸福的冒傻泡去吧!就幸福的过你们的小日子去吧!反正你们各自都很幸福很快乐不是吗!——容卿卿挥舞着拳头,就像一头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喷火母龙一样,愤怒的走了。

    44六十万

    燕莎友谊的圆拱玻璃门外,一辆黑色宾利悄然停下,裹在黑色大衣和长筒皮靴里、墨镜遮去大半面容的关锐从车里钻出来,向周围望了一眼,然后大步向商城里走去。

    她的头发放了下来,柔软弯曲的垂在身后和胸前,真丝领巾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裸 露在外的一点点皮肤保养得冰雪娇嫩,就像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几个男性顾客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她,有的还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但是关锐墨镜下的面容没有半点表情。

    她推开商场内一家咖啡店的门,侍应生快步迎上前来,然而她只摆了摆手,墨镜下的小半张脸轮廓极其深刻精致,一点情绪外露都没有,直接往周围扫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角落一张圆木桌前。

    关靖卓放下手里的白瓷杯,抬起头来望着她。

    关锐坐在他对面,摘下墨镜。在看到自己弟弟的刹那间她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非常的复杂,但是却没有丝毫恶意或不满,相反还有种深深的、淡淡的悲伤。

    关锐是个相当强悍的女人,关靖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种神情,在未开口前就不由的顿了顿,气势也缓了缓。

    “姐姐你……还好吗?”

    关锐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的脾气,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了,你又在订婚现场当场给郁珍没脸……你呢,我听烽哥说你跑到美国去了,你怎么样?”

    关靖卓闭了闭眼,“如你所见。”

    关锐试探了他一下:“你怎么会回来?我以为你会留在美国。”

    “寒之他不需要我。”

    “……你现在回来,烽哥在气头上,估计不会让你进关家的门啊。”

    “关家?”关靖卓冷笑一声,“关家这两个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人一生中能用的钱是有限的,能享受的东西也是有限的,躺在一座腐朽败落的金山上挥霍有限的财产,和奋力拼搏白手起家,夺取属于自己的事业和成就感,这两种生活方式哪种比较适合我,姐姐你看不出来吗?我呆在美国这么多年不愿意回来,就是因为我想在美国积累我自己的财富和关系。姐姐,我已经不想再关家这个桎梏里浪费自己有限的生命了。”

    关锐脸色苍白,久久不能说话,“……可是关家……是你的家啊。”

    关靖卓平静的看着她:“我曾经想过和寒之组成一个家庭,但是失败了。”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会回美国去。我在那里有一些钱和一些朋友,他们组建了一个公司,我会注入资金入股。如果大哥真的生我的气,我就在美国待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关靖卓笑了一下,“姐姐,勾心斗角争夺前人的产业并不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活方式。”

    关锐久久的望着自己的弟弟,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是那样弱小,需要依靠,怯生生的,带着虎头虎脑的憨气。那个伴随着乡土稻香的年代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消失在她的记忆里了,过了这么多年,当她再一次审视自己弟弟的时候,她发现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已经变成一个男人,一个不需要依靠姐姐的,不需要依靠家庭的,向往着独立和自由的男人了。

    突然一阵久违的疼痛攫住了关锐,她鼻腔有些发酸:“你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你这次回来,又是为什么呢!”

    关靖卓看着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想问你当年段寒之的事。”

    关锐僵了僵。

    “寒之说,我一开始就选择了郁珍。他说我一开始的选择就是正确的。”关靖卓顿了顿,“但是我当年明明告诉你,我还是要段寒之,就算被赶出关家的门我也还是要段寒之。为什么他会说我一开始选择的是郁珍呢?”

    “……”

    “姐姐,”关靖卓问,“你说当年寒之从你这里拿了一笔钱,那笔分手费到底是多少钱?”

    咖啡店里,苏格兰风琴悠扬的乐曲在浓香的雾气中飘渺不清,在关锐压抑的沉默中渐渐的远去了。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她一辈子都不打算再开口说话了一样。

    正当关靖卓要开口的时候,关锐突然道:“……六十万。”

    “什么?”

    “当年段寒之从我这里拿走的钱。”关锐说,“当年他想拍一个电影,他的处女作,资金豁口还差六十万。这笔钱对他来说很重要,缺了就拍不成。他想拍电影,他真的有才华。”

    就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关靖卓心上,他几乎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就为了这个?为什么他不问我要?!”

    “他不想找你要。当年他告诉我,虽然你们的经济条件悬殊,但是每次出去你们都是轮流付账,他从不欠你一分钱。他可以一家一家上门跑投资拉赞助,但是他连一分钱都不想欠你的。我说他很傻,他说那是他的坚持。”

    关靖卓的手紧紧捏住了咖啡杯边上的小银勺,指甲几乎要深深嵌进自己的肉里去。

    “其实当年我不仅仅给了他六十万,他的第一部电影也是我捧起来的。他给了我试片,我只看了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有才华,他绝对能大红大紫,甚至能成为内地电影史上彪炳史册的人物。”关锐深吸了一口气,“只可惜那部片子没红,题材太小众。后来他的第二部片子选材听从了我的意见,从此一炮打红,票房爆满,直接封神。”

    关靖卓喃喃着道:“六十万,就为了六十万……”

    “……不,不是六十万,”关锐艰难的道,“跟你分手两年后,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还我钱。随后他给我寄了一张六百万的支票,对我说:我段寒之从此以后再也不欠你们关家的了。”

    关靖卓深深的低下头去,因为牙关咬得太紧,导致面部表情都有些许的扭曲。

    “你大哥为什么后来跟段寒之交上了朋友,就是因为那张六百万的支票。那笔钱是段寒之的尊严,为了把他失去的自尊捡回来,别说是十倍的还款,就算是百倍千倍他也会咬牙付清。靖卓,你跟他好了那么几年,其实你并不真正了解段寒之他这个人。”

    段寒之成名得很早。十年前的六百万,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

    关靖卓隐约的知道,段寒之是个极其有血性的人。他根本不怕痛,那些痛苦在他身上几乎是没有感觉的,永远不能到达他放弃、软弱、投降的底线。段寒之就是那么一个强悍到无所畏惧的人。

    他以为段寒之为了钱而离开他,他抱着这个让人崩溃的认知度过了十几年。

    “……那他为什么……说我一开始……一开始就选择了郁珍?”

    关靖卓开口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喉咙里染上一股咸咸的味道,那是他在自己口腔里咬出的血腥。

    关锐望着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望着,脸上变换了很多种神色。从一开始的犹疑到后来慢慢的悲伤,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带了点脆弱的意味,好像她对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很畏惧,但是也很无奈,很悲哀。

    “靖卓,”关锐说,“我这一辈子做过不少缺德的事,有些是迫于无奈,有些是停不下来。我也曾经想过走进关家的这个门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我都也已经姓关了,我就已经……没法再改变了。我希望你,不,是我求求你接受这件事。”

    “靖卓,当初让你和段寒之分手,是烽哥下的命令。你注意我不是说他‘让’你或他‘叫’你,而是他‘命令’你。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强迫你去相亲?”

    关靖卓点点头。当时他已经在承受关家所带来的压力了,迫于无奈也去相亲过几次,不过都是敷衍,之后也都没有下文了。其中有一次相亲是和郁珍的,因为那次阵仗特别大、特别正式,所以他的印象也就特别深刻。

    “我让人拍了你们相亲的照片给段寒之,”关锐说,“然后告诉他,郁珍是老太太亲自给你挑的未婚妻,你们打算去美国订婚。当然你是爱他的,就算你结婚了也不会切断和他的交往,你们仍然是情人关系。我请求他不要在你结婚后还和你交往,因为这样会影响到你的家庭。”

    关靖卓声音几乎变了调:“他相信了?!”

    “用语言让一个人相信不是难事,况且你当年和郁珍相亲的照片是真的,并没有作假。我猜你当年一定从来不跟段寒之提起家里逼迫你相亲的事情吧?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你相亲的照片时,他就已经陷入混乱的状态里了。何况那时他正到处为处女作拉赞助,还差六十万,整个人精神状态都非常差。”

    关锐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她喝了口冰水。

    “当时他很愤怒,不,说暴怒都不为过。我只是求他在你结婚以后不要跟你来往,而他当时,已经立即就不想见你了。他拿了我六十万块钱,然后叫我告诉你他是为了钱才离开你的,他说他想让你一辈子都记得,你在他心里的价值,连区区六十万都没有。”

    关锐闭上眼睛:“这就是当年我回家后,所告诉你的一切。你相信了。”

    关靖卓眼底布满血丝,他盯着关锐的脸,几乎要把她盯穿。

    这么多年来的愤怒和痛恨,到头来仅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彼此放弃。段寒之说的对,他们不能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彼此身份地位悬殊,也不是因为因为他们不够相爱。仅仅是因为,他们根本是完全不能共同信任的两个人。

    因为一组和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因为六十万块钱。

    因为他们,都没有在最需要坚持的时候,拉紧彼此交握的手。

    关锐叹了口气,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想站起身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关靖卓嘶哑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靖卓,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关靖卓几乎整个人都颤抖了,“你有那么多种办法可供选择,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一种!你知道段寒之恨了我多少年吗?你知道他有多恨我吗?这么多年来你一遍一遍的跟我强调,这个家里只有我们是彼此依靠的,只有你是我亲姐姐!这就是你强调出来的结果吗?!”

    关锐声音发哑:“……我没有办法,就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生弟弟!我只能这么做,我必须让你们两个都死心!……如果我不采取手段的话,老太太和关烽会让你们更惨!你知道关烽是个怎样的人吗?他吸过毒,混过黑,杀过人,他根本什么都不怕,连你他都是能杀的你知道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关靖卓震惊的看着她。

    关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大量的氧气涌进肺部,籍以这种方式来勉强平静自己。

    那些已经蒙上了尘沙的回忆,在时光的冲刷下渐渐淡薄。她原本以为只要关靖卓和郁珍订了婚,生个孩子,那些带着血腥味的往事就能渐渐从她的生命中淡化甚至消失,从此她再也不必深夜时分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的强迫自己回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小的山村,简陋的瓦屋,模糊的哭泣和凄凉的傍晚。如血的天空中缓缓飘起的炊烟。

    那个时候关靖卓还太小,他甚至根本回忆不起来,自己曾经呆过那个地方。

    但是关锐是记得的。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不姓关,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在乡村的稻田边玩,看到一辆崭新崭新的黑色小车停在家门口空地上。车门打开了,一个满脸高傲、满身华贵的少年走下来,他长得那样俊美,穿着山村里人们根本没见过的衣服,带着从外边世界里飘来的、昂贵而芬芳的香水气息。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关烽。这个可怕的、俊秀的、残忍的、冷酷的少年,当她还是个乡村里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时,他处理事情的手段就已经和他美丽的外表一样出挑而极端了。

    45一起做掉

    卫鸿老家还有个上中学的弟弟,兄弟俩感情非常好,据说他出来拍戏之前经常帮弟弟做作业和冒充家长签字;段寒之家里堂表兄弟无数,有种书香世家的悠闲风流,没什么财产纠纷,都非常闲适和舒服的过日子。

    关烽小时候,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形单影只。

    没有兄弟——堂兄弟们基本上已经被他父亲打发去边远地区垦荒了,表兄弟们跟他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带着虚假和让人恶心的笑容;没有姐妹——他被人一遍一遍的告知,家族里正统嫡生的独子就他一个,表姐嫁了人就跟夫家姓了,堂妹小小年纪,只知道去巴黎扫货,然后把账单寄给他。

    那一年当他知道自己还有个货真价实的亲生妹妹流落他乡的时候,他血流顿时加速,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关烽不顾底下人劝阻,坚持亲自坐了一天一夜的车,从繁华的大都市开到山区,几个小时山路颠簸,灰尘满天**鸭鸣叫,满目都是山村里人好奇畏惧的目光,和他们灰扑扑的房子吃食。

    他见到关锐的第一眼,这个小姑娘明显还没长开,眉目细致精巧,肤色上留着阳光带来的粗糙的烧灼。她穿着单薄的夹衣裤子,看上去和他那些美丽时尚的表姐妹们那样的格格不入,但是他在刹那间就能肯定,这个小姑娘是他的亲生妹妹。那眉目那五官,如假包换。

    关烽从小就不大有情绪外露,他俯下身,眼底闪动着淡淡的兴奋:“小锐。”

    关锐躲闪了半步。

    “小锐,是哥哥。我来接你了。”

    里屋突然砰地一声,砸出来一个水壶,随之而来的是男人醉醺醺的怒骂:“龟儿子的,不给钱别想带走!搞蛋!走了就xx的别回来,出门我砍死x的!”

    关烽扭头问助理:“他说什么?”

    助理脸白了:“他要钱。”

    关烽站起身来,愉悦的命令:“做掉他。”

    关锐再次往门口的方向退去了半步,这时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怯生生的探出一个头。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小狗小猫,但是随即助理发现那是个男孩,才一两岁,站都站不稳。因为山村过度的闭塞和灰土而显得整张脸都模模糊糊的,一点也没显出小孩子的天真可爱来。

    关烽只扫了那小男孩一眼:“一起做掉。”

    关锐一把搂过小男孩,惊恐的盯着关烽,和同龄小孩十分不一样的水亮杏仁眼底里映出警惕和防备的神色。

    关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锐,过来。”

    脏兮兮的小丫头坚定地摇摇头,搂紧了怀里的小男孩:“不……不要,我跟我弟在一起!”

    “那不是你弟弟。”

    “是!他是!”

    “不是。”关烽心平气和的道,“你跟他同一个母亲,但是你跟我同一个父亲,你应该姓关。顺便告诉你一句,爸爸上个月去世了。你母亲是我们父亲的情人之一,不过关于她是谁这个问题我一点也不关心。她为我父亲生了你,这就足够了。”

    这么复杂的关系让年幼的关锐愣住了。她只知道自己称作爸爸的那个人可能不是自己真正的爹,但是更深层的关系,对她来说还是太难接受了。

    “但是妈妈……”关锐声音细细的,“妈妈让我和弟弟在一起……”

    “你母亲呢?”

    关锐摇了摇头。

    助理在身后低声提醒:“老板,那位女士已经去世了。”

    关烽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里屋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男人醉醺醺冲出来,指着外屋里的一群人,破口大骂:“丫头给钱就带走,不给钱我掐死她!xx的,白让老子养这么多年,掐死了都不能便宜你们这帮□的!”

    两个随从慌忙一把架住他。

    关烽眼底寒光闪动:“你敢掐死我妹妹?”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那人,突然一拳打飞了他的牙!只见半空中一道血光闪过,关烽一拳毫无阻挡的打到他肝脏的位置上,结结实实的分量,那人只咳了一下,咕噜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还没倒地关烽就一脚踩在他胸口,猛地一使力,咔嚓一声折断了他的肋骨。

    “给他钱。”关烽接过热毛巾,慢条斯理的擦拭自己的手,“他养了我们家二小姐这么几年,你们多给他点。”

    女助理只听说过关大公子手段狠,打人是第一次见到,哆哆嗦嗦的接过司机递来的现金。

    关烽瞥了她一眼,助理小姐立刻脸色苍白,飞快的加了两封现金丢到那醉汉脚下,一言不发的退回了关烽身后。

    “我们走吧。”关烽淡淡的道。

    司机小心翼翼的看看关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脸上冷汗直冒。关锐却没有看他,小姑娘紧紧的搂着弟弟,全身发抖的对关烽叫道:“我弟弟会死的!你,你打了爸爸,他醒酒以后会打死弟弟的!”

    关烽置若罔闻。

    “我不走!”关锐满含泪水,声音颤抖着,“妈妈说让我和弟弟永远在一起,我不跟你走!”

    关烽终于驻足,回过头来,脸色阴晴不定。

    如果是十几年后的关烽,一定会面无表情的手起刀落解决掉那醉汉,然后把关靖卓往他资助的孤儿院里一扔,强行把关锐带走。他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但是在这个时候,关锐还小,关烽也不比她大到哪里去。虽然他天生娇纵,但是还没发展到心狠手辣的地步上去。

    “你竟然为了外人,不愿意跟我走。”

    关锐瑟缩了一下:“……我……我要跟弟弟在一起!”

    关烽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就在这个时候,小孩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感受到了外屋里沉闷的气压,突然适时的爆发出一声大哭。关锐立刻把弟弟搂紧了轻声安慰:“乖乖,不哭,不哭……”

    两个小小的孩子凑在一起,虽然衣着破旧、灰头土脸,但是却像两只团在一起的幼崽一般毫无嫌隙,温暖而真实。关烽孤零零的站在屋外,年轻的脸上是未能褪尽的年少气盛、凌厉鲜明,脸色洁净冰白,几乎没有半点普通人家男孩的活气。

    他看了半天,脸色忽阴忽晴。助理小姐战战兢兢的站在车门口,进去也不是出来也不是,半晌只好低声建议:“老板,要不先把小姐和……和那孩子一起带走?这里毕竟是山村人家的地盘,我们外来的……”

    关烽淡淡的打断了她,却不是对她说话,而是面对着屋里的关锐:“你真不愿意走?”

    关锐面色有些犹疑,但是目光在触及弟弟的时候突然变得坚定,用力摇了摇头。

    “……那好,”关烽深深吸了口气,“我可以把你弟弟也一起带走。”

    关锐呆呆的抬起头来看他。

    关烽站在屋外一片惨白的阳光中,光线覆盖了他的脸,看上去模糊不清。朦胧中他下巴的线条延伸到脖颈,非常的纤细精致,几乎不像是真人。

    那样好看。那样高不可攀。

    “但是你要记住,”关烽顿了一顿,缓缓的说:“我才是你哥哥。”

    关烽不仅仅把她弟弟带回了家,还让她弟弟姓了关,改名叫靖卓。

    “是希望他以后杰出卓越的意思。”关烽这么对她解释。

    最开始的时候关锐晚上一定要搂着弟弟睡觉,因为怕一觉醒来,弟弟就没了。关烽那天下狠手打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种揍法,估计他打死了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个爸爸对他们姐弟俩不好,也经常打妈妈,这些她都记得。但是怕爸爸和怕关烽,是两种不同的畏惧。

    爸爸会喝醉,会打人,会诅咒他们叫他们去死;关烽从来不轻易说那样的话,但是他动起手来,一点点都没把人命放在心上。

    随着关锐渐渐长大,她开始渐渐了解关家这些事,了解关烽这个人。关家堂表兄弟好几个,关父在外边生的更是不计其数,有些被关烽认回来了,有些他觉得品性不合适,硬是没有认回来。她开始知道关烽当年让关靖卓进门是顶了多大的压力,而那一切都仅仅只为了一个畏惧而固执的乡下小姑娘,为了挽回他们曾经丢失了那么多年的手足之情。

    她开始沾染金钱,地位,欲望和权力。她开始懂得穿衣、化妆、声色和交际。那一切都是关烽手把手的教给她,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她对关烽的畏惧很多年后都没有消除,事实上关烽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畏惧他的。

    但是除了那恐惧之外,她还感受到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感情。

    她爱这个男人,她别无选择的跟从他,甚至为了他的命令,做出对不起靖卓的事情。她为了这个男人做尽一切,她从他手中得到权力地位以及任何其他,她为了这个男人,成为现在的关锐。

    那天晚上她回家去,关烽站在廊下浇花,漫不经心的问:“靖卓跟他那个情人分手了?”

    关锐低下头:“……但是靖卓……他很痛苦。”

    的确很痛苦。关靖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连一星期,最后管家带人破门而入,才把关靖卓弄去医院抢救。

    关烽俊秀的侧脸在廊下花丛的阴影中,模糊不清:“没事,男人么,都要经历这一关。”

    他把水壶放下来,回头看着关锐:“靖卓要是能挺过去,等我以后死了,就把这份家业传给他。”

    关锐悚然一惊。

    “虽然当初是被你硬带回来的小拖油瓶……”关烽淡淡的笑了一下,笑影很快就从脸上掠了过去,“但是,他也是我弟弟。”

    那是关锐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明显的笑容。轻松愉快,毫无它意,只是一个人在微笑而已。关烽站在阳光中的树荫下,穿着白衬衣,刘海被微风轻轻的吹拂起来,俊秀得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样。

    《丛林逃生》上映的档期没有天使之爱那么好,甚至险些就没通过广电的审查。容卿卿那无所不能的爹妈帮她给上边人塞了不少钱,最后给安排了一个综艺节目临时空出的档期里。

    上映的时候,后期还没有全部做完。别的演员都溜出去喝酒或接新剧了,卫鸿陪在剧组里跟他们搞后期,跑腿修改,个别镜头重新修正。

    容卿卿一边喝浓茶提神一边看总辑,突然戳戳卫鸿:“你知道吗?业内八卦,关家三少跟他大哥吵了一架,然后回美国去了。”

    卫鸿脑海里警钟长鸣:“关靖卓?美国?!”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吵得这么厉害,关家的佣人说他不满意现在的未婚妻吧。”容卿卿十分解气的握拳:“我理解他!我早就看那个郁珍不顺眼了!”

    我也理解他!但是我不支持他啊!卫鸿内心咆哮。

    “明天就放第一集了,你早点睡,我会打电话叫你来首映室的。”容卿卿喝完最后一口浓茶,把玻璃杯往桌子上一放,起身对卫鸿笑了一下:“我会帮你打电话给段导……我会请他对着电视,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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