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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作者:孙晓        书名:英雄志        类型:武侠修真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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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如寄,命运两济,有时早上还卖着面,下午便改行驾车了,只是近来运气奇差,好容易在北京拉了第一椿生意,载上两名漂亮女客,却又遇上官兵打架,车儿竟让人驾走,再不过来守株待兔,5ccc.net等着“杨夫人”现身还车,却该如何我看书斋呢?

    别人睡觉梦的是大鱼大肉,这卢云却是恶梦连连,正我看梦到落榜逃亡、掉入水瀑、尚且遭遇饿鬼围京之时,忽听远处传来喊声:“秦仲海来啦!秦仲海来啦!一听喊叫,卢云吓醒了过来,饶他武功有成,身子还是一晃,重心顿失,便朝深谷堕去。

    “嚇”地一声,卢云发出掌中粘劲,稳住身子,正要攀回树上,方才那喊声却消失了。

    卢云累了,昨晚他奔波劳累,辙夜未宿,一早又见到千万饿鬼围城,其后更在城门口遭遇官军盘查,大打出手,再不抓紧时光小憩片刻,却是该什么时候阖眼?正哈欠间,突听到树下隆隆巨响,随即传来吼叫之声:“让开!前头让开!”

    卢云吃了一惊,转头去望,但见树下飞沙走石,大批军马飞驰而来,正中一面旌旗,上书:“勤王”,左5ccc右各一面长幡,左是“骠骑营”、右是“德王蓟”。正中一名混天都督,正是今早指挥城门大战的德王爷。

    “勤王军,骠骑营”开抵红螺山,看铁蹄杂踏而过,至少百骑在此,诸人顾不得佛门清静,一路驰上山道,已然闯入山门。如此十万火急,必是为面见当今天子而来。

    我看书斋

    清晨黎明,西郊爆发了大战,卢云亲眼目击,无以计数的灾民踊向京师,遂在咐城门外与朝廷兵马推挤,这一仗掉了勤王军大元帅,号为“徽王”的大都督朱祁。幸得伍定远坐镇城门,方才制得住了场面。

    我看眼见百骑火急上山,卢云忍不住叹了口气,便又想到书斋当今第一大反贼,“怒王”秦仲海。

    城外全是灾民、城内都是百姓,这边是“镇国铁卫”,那边是“怒苍山”,另还有个添乱的“义勇人”,世道如此,却该怎么办?卢云仰起头来,凝视上天,心道:“老天爷啊老天爷,为何您总是不下雨呢?您是要考验咱们什么吗?”

    我看天绝死前遗言:“金水桥畔龙吐珠、少林佛国大旱年”。自离水瀑以来,所见所闻,这个书斋正统朝真已是天荒地旱,草木反背。看红螺寺今日冠盖云集,不又是为来年祈雨而来?然则此刻都已过元宵,却还冷得吓死人,到了立春,没有雨水,只有霜雪,百姓却该怎么播种插秧?

    想到了义勇人,卢云不由又叹了口气,看三日之内,自己便得去见那“琦小姐”,自己究竟做不做这个“荆轲”,下不下这个苦海,都得拿个主意出来。

    杀了杨肃观,上天就能下雨么?那位“我看琦小姐”自称为天下卜了三卦,难不能最后一卦便是杀一人以慰上天、血溅项颈以谢鬼神?

    看这红螺寺虽大,山门却只有一个,本想自己只消守株待兔,便能见到顾倩兮,谁知人算不及天算,自己居然在树上睡着了,说不定顾倩兮早已入寺,那也未可知,也是别无办法查证,也只能混进寺里看看,碰碰运气。

    说也奇怪,这本该警卫森严的山道上,这会却是空荡荡,一班守我看卒竟不知跑去了哪儿。卢云反正身无长物,一无文碟、二无关防,眼看无人盘问,自也乐得清闲。正哈欠间,忽听路边传来啡啡之声,转头一看,却见了一匹青葱马,孤零零站在道边。

    卢云心下一奇,走近几步,只见这青葱马毛色玉净,四蹄若雪,当是匹好马。想必是哪个大官的坐骑,可不知为何,此刻却是拴也没拴,便扔在了路边5ccc.net,主人也已不知去向。

    卢云略感纳闷,走到马旁察看,只见马鞍旁斜斜挂着一只饱鼓鼓的大麻袋,上书“万银大银庄”,想来里我看头必定装有金银。

    卢云猛吃一惊,5ccc看大笔财物在前,怎会有人弃之不顾?莫非有意外不成?也是他古道热肠,忙四处去喊:“有人在这儿吗?”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心下更感担忧:“莫非有人堕马了?”

    马背疾驰,最是费心劳神,稍有颠簸不慎,往往便摔下马去,轻则断腿骨折,重则一命呜呼,卢云越想越是不对,忙转身5ccc.net四看,只见山道旁生满长草,覆盖了白雪,长得怕有一人高,若有什么人摔下山谷,怕是十天半月我看也无人察觉。心念于此,赶忙袍袖一拂,扫开了草上积雪,5ccc正想拨草察看,忽然全身凉飕飕的,竟是没来由的一凛。

    不知不觉间,卢云向后退开了一步,直觉草丛里藏了一头猛兽。

    草丛里有虎?有狮?还是趴着一头巨熊?卢云微感踌躇,看这红螺寺人烟稠密,应不会有野兽出没,可四下深林幽暗,若有熊虎窝藏,怕也难说。

    想着想,卢云便再次去拨长草,哪知手才伸出,突然异感更为炽烈,好似草里藏的不是狮虎,而是妖魔一类。

    书斋

    当地一响,火花四溅,石头反弹出来,好似打中了什么硬物,隐隐还有“哎哟”一声。卢云大感诧异,不知草里到底藏了什么?当下呼吸吐纳,运起剑芒内力,5ccc。net屈指扣石,正要全力激射而出,草丛里哗哗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了。

    卢云更是惊奇了,暗道:“这这到底是”眼见地下有根树枝,便提了起来,正想过去抽上几鞭,却听山道上车轮大响,又有人来了。卢云本在等候顾倩兮,一听声响,便感紧张,转头张望,只见山门方位驶来一辆大车,两匹白马拖行,好似真是顾倩兮。霎时脚步急急,奔到一株大树后,先把自己藏了起来。

    大车来势极快,颠簸晃荡,忽见驾座上一头虎汉,却是江湖人物,哪里是顾倩兮?

    卢云自知认错了人,正要摇头离开,却听车蓬里传来老妇的斥骂声:“这么大年纪,车都驾不稳固?可是练功练坏脑袋个?”这老妇是山东口音,恰与卢云同乡,便如听娘说话也似,分外亲切,忍不住便驻足下来,又听另一名老妇骂道:“练功坏不了脑袋,喝酒却难说个,通明!和二娘说!你昨夜又上酒家干啥个?”闻得“书斋通明”二字,卢云不由微微一笑,果见驾座上那人粗眉大眼,浑身绷带,满面是伤,正是宋通明。

    “娘什么个?”话音未毕,车里吼声大作:“哪一一个娘说清楚个?眼里只有大娘一个,便没二娘三娘四娘五娘个?枉费拉拔你这么大个,大姐,这畜生真是你亲生个?”

    宋通明辩解道:“我”才说了个“我”字,老妇们又吼起来:“我什么个?你心里就只有‘我’个!‘我’个!‘我’一个!就没旁人个?自私自利!心眼最小个!“

    卢云没去过“老神刀”府里拜访我看,自也不知他有几个老婆,总之车蓬里好似坐满了老妇,骂声不绝,宋通明难以招架,只能改口道:“你”

    “你?”老妇们暴怒起来:“‘你’个!‘你’个!你什么个,连娘也不叫个?每日就是你个你个,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口袋里还没钱个!你还是人个?”

    这群老妇好似也练过什么阵5ccc。net法,明明四五人说话叫骂,却如一人发声,分进合击,一时间好似三娘教子,数落不尽。宋通明无法争辩,便从驾座旁提起水壶,正要咕嘟嘟来喝,众娘亲又吼道:“渴什个么?咱们说了这多话个,都没哈水个,你渴啥个?你爹都八十岁的人个,你还是这么孤家寡人个,都不替他想个该死养你这么禽兽个”

    车蓬里伸出手来,十只收轮番拉扯,5ccc。net不忘偷袭耳光,宋通明忍无可忍,猛地大吼一声:“****个!滚”拿出暴汉面貌,操干两声,弃车而逃。”

    “神刀劲!”身影闪动,五名老妇飞出,抓住了宋通明,扯住四肢,又揪住了发髻,自在那儿奋力拉扯。宋通明气力也大,顿时怒吼回击,喊道:“神刀劲!”震开老妇,向前一滚,匆匆奔逃。众老妇驾车直追,呐喊道:“且慢个!”

    女人便是如此,少女时娇憨可爱,出嫁后喜怒难5ccc。net测,到了老来,却成了这千遍一律的模样。卢云听到她们叨念一阵后,心里竟是暗暗害怕,不知不觉间,对顾倩兮的思念居然减了几5ccc。net分。

    正哑然失笑间,忽又想起那匹青葱马,便又回头过去察看。

    路旁空空荡荡的,那马儿竟然不见了?卢云愣住我看了,赶忙回到草丛里察看,反覆看了几遍,却又不见人影,也不知是马儿的主人回来了?还是怎地?

    世道衰微,怪事益发多了,卢云茫然呆立,摇了摇头,便又朝寺里进发。

    雪势加大,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卢云向前走,约莫过了百来尺,见到长长一道阶梯,宽敞正大,想来直通殿前广场,正要信步而上,却又见阶梯两旁各有一条山书斋路,看地下还有车轮痕迹,想来宋通明母子便是从这儿进去的。

    人生就是如此,每逢遇上岔路,一个走偏,往往就是几十年岁月虚掷。卢云望着眼前歧5ccc.net路,不免有些迟疑,想着想,便又付之一笑,忖道:“都罢了,人生都到了这田地,还有什么好忌讳的?”袍袖一拂,便沿阶行了上去,不多时,便已来到殿前广场。

    其实这红螺寺也不是第一回来了,卢云昨晚我看书斋还曾来此地卖面,只是昨儿恰逢十五元宵,寺中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奈何一日夜过去,元宵落影、饿鬼围城,离京道路全给封住了,寺里自是冷冷清清,除了几名僧人低头扫地,余无外人。

    卢云毕竟没有官职在深,不便太过招摇,便先藏到一株树下,左右张望,心道:“怪了,这宾我看书斋客都上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一个人影?”瞧瞧四下无人,便又闪身出来,自在寺里乱走。

    此行卢云本就无所谓而来,只想找到顾倩兮的踪迹,至于找到人后要干什么、是否要当面相认,还是要永远这般偷偷跟着她,其实他压根儿没想过。

    自返京以来,卢云始终不愿露脸,明明顾倩兮就在眼前,他也忍住不现身。其实这我看也不是第一回了,打年轻时他就是如此。那时他才二十七八岁,寄人篱下,成了伍定远的马弓手,明知顾倩兮便在尚书府,却压抑了心里的相思,硬是不去见她,有时情思难耐,便躲她家对门喝酒,就盼上天垂怜,能让自己远远瞧到她的身影,于愿足矣。

    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的处境却依然不变,卢云仰头轻叹,但见漫天雪花飞舞,仿佛便是自己的人生,永远都是这般悽悽苦苦,进退两难。

    雪下得益发大了,什么都瞧不清楚,正寻觅方位间,忽见雪雾里有盏灯,瞧来晕暗暗的,卢云侧耳倾听,已知前方站了五人,正要避开,对方却也观察了自己,喊道:“尊驾!且慢!”

    这场风雪来势好急,阵5ccc阵狂风呼啸而来,吹得灯笼忽明忽灭,那人险些给刮倒了,几次都靠卢云搀扶,便又笑道:“爷台武功高强啊!鲁王请你做帮手,旗开得胜啊!”

    卢云不知他在胡说些什么,只得诺懦称是,又听那校尉喊道:“就是这儿了!你入殿后直走,广场上左手边第二个棚子便是。”

    前面是一座朱红大门5ccc,宽正巨广,两旁开了侧门。只是风雪太大,一时也顾不得细看,只能急奔入殿中,卢云解下大氈,舒了一口气,先将身上白雪抖落了,抬头一看,眼前却是一座深殿,左右各立神像,魁伟巨大,却是释门的“四大天王”。

    此地幽深静谥,与殿外的5ccc狂风暴雪大异其趣,卢云抬头瞻仰,只见诸神携弓带剑,俯身下望,或狰狞、或庄严、火肃杀,让人不自觉害怕。

    这天王殿又称“山门殿”,依佛门规矩,供奉了“持国天”、“广目天”、“多闻天”、“增长天”等四5ccc。net天王。卢云行到“东方持国天”之前,忽想:“这天王白面魁梧,倒与陆爷有三分神似。”

    正瞧望间,忽见殿旁还立了一座金甲神像,俊美白皙,一样是身高十尺,手中却挺了一柄郾月刀。卢云微微一愣,又想:“这神像做得真漂亮,比真人还俊些。”走了上去,正要察看,却听那神像“哼”了一声,朝自己斜觑了一眼,随即行出殿外。

    卢云心有余悸,忙指向殿外,颤声道:“小师傅方才那那神像会动!”那小沙弥笑道:“施主少见多怪啦,方才那位是当今金吾卫统领,游天定游大人,专替皇上看门的。”

    小沙弥傲然道:“皇上有旨,各方来客皆须拜领佛具、同与法会。你到底领不是不领?”

    卢云啊了一声,忙谦恭接过,道:“谢上赐。”小沙弥俨然道5ccc.net:“施主念经须心诚,若是敷衍了事,我佛会知道的。”

    子曰:“不知生、焉知死”,为政之忌,最忌不问苍生问鬼神,只是看小沙弥一脸正经,卢云怎能不入境随俗?便摸了摸他的小光头,温言道:“小师傅放书斋心,看在你的面上,我定会好好念的。”小沙弥咦了一声,脸上一红,骂道:“你干啥摸我脑袋!”正要上前理论,卢云跑得却快,早已逃之夭夭了。

    行出殿门,眼前赫是一片大广场,便在主殿与天王殿之间,开阔异常,两旁搭满棚架,左四右四,合计八棚,棚前各有王纛飘扬,左侧是“徽”、“鲁书斋”、“川”、“寿春”等四王,右侧是“唐”、“丰”、“徐”、“康”等四王。卢云心道:“是了这就是立储大会的场子吧。”

    自入京以来,“立储”二字壅塞于道,卢云不知听人提了多少回,算来这八王当中,他已与杨府见了淑宁的丈夫“徐王”,又于昨夜万福楼遭遇了争风吃醋的“鲁王”,加上今早城门大战见到的勤王大都督“徽王”,八王已见其三,只不知剩下的却是些什么人?

    5ccc

    卢云转望广场前方,却见了一株大松树,生满藤蔓,正是红螺三景的“紫藤寄松”,树下一高台,分作三阶,最下一阶置了五张宽椅,铺上珍贵虎皮,其上则是三张凳子,转看最上一层,却见到了一座置榻。

    这置榻公分两席,一席稍低,靠背绣凤,一席稍高,绣以九龙黄巾,前置一盏香炉我看,做山河之形,不消说,此处必是正统皇帝的至尊御座。

    先前那“郑大人”笑了起来:“好你个‘伏牛圣手’西门嵩,这找听里的事情,你不该比我清楚?还犯得着问我?”卢云回眸来看,只见廊庑间立着两人,一身穿官袍,却是个文员,另一人手摇折扇,虽在大寒冬日,兀自在那儿5ccc搧啊搧的,想来便是什么“西门嵩”了。

    这“西门嵩”三字听来有些耳熟,只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听过,正思忖间,那两人却已见到了卢云,便一齐咳嗽了,各自走开几步,听那“西门嵩”道:“郑大人,快说吧,皇上今日怎么安排诸侯席次?”

    那郑大人低声道:“中间那张呢,是给琼国丈的,左首那张呢,是何大人的。至于右首那张呢嘿嘿正统军大我看都督、‘威武侯’伍定远的赐座。”卢云内力深厚,对方虽然压低了嗓子,却还是听得明明白白,自知内阁首辅、外戚勋臣、封疆大使,全都到齐了。那西门嵩低声又道:“这倒是玄了,那杨大人呢?他坐哪儿?”

    那郑大人伸手入怀,取出一张折纸,察看半晌,沉吟道:“他坐到了下首,排到了寿春王的棚子后。”卢云望向广场,只见那寿春王的棚架位在东首,排到了最末,与行驾金台相隔最远,正差异间5ccc,西门嵩便也问了:“怪了,这杨大人不是很受皇上器重么?怎地发配边疆啦?”

    那“闻大人”冷哼一声,不与理睬,西门嵩陪笑道:“闻大人年高德劭,望重朝廷。但不知哪位王爷这般大面子,居然能请出您老啊?”

    听此一言,一行人5ccc.net全都哼了一声,面色不豫,想来这话犯了什么忌讳。那郑大人忙道:“西门兄啊,咱们闻大人此番奉了圣旨,特来为世子们评判胜负,哪能和王爷私交?”西门嵩大惊道:“哎呀,看看我,5ccc。net乡野村夫,一开口就惹祸”

    卢云听着,心中便想:“是了,这些人都是玉皇观的人,专替帝王封禅的。”

    既有比武,就有胜负,有了胜负,便要个公正判官。看那“闻大人”一脸正气,西门嵩自也不敢多话了,陪笑几声,眼看金台下书斋还有几张虎皮大位,又道:“郑大人,底下那五张虎椅呢?”却是给谁坐的?“那郑大人忙道:“我看看啊这椅子是”

    听得此言,卢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心道:“看来银川公主今日也会现身了。”正想间,又听那闻大人道:“郑大人,你去通知相关人等,即刻到大雄宝殿议事。一会儿书斋文试之后,便换咱们登场了。”那郑大人连连称是,便向西门嵩使了个眼色,随行离去。5ccc.net

    卢云守在廊下,只见广场里冠盖云集,上起天子天后,下至五大蕃国、八王世子,乃至朝廷内外重臣,一会儿都要一一现身登场,说不定连下一任皇帝也要就此议定,说己也算躬逢其盛了。

    正瞧望间,忽听广场里传来口令声,兵我看书斋卒簇拥之中,一员大将走上了金台,将香炉点燃了,看那人魁伟英挺,面如冠玉,身长至少就尺以上,正是方才见过的“游天定”。卢云心下暗暗叹息:“亏得朝廷找得出这等人才,若非这般俊挺,谁担当得起天朝国威?”

    一5ccc.net个朝代的兴衰起落,单从大门便知其一二。昔年陆孤瞻号称“万中选一”,温文尔雅,身材偏又高壮魁伟,便被选为怒苍门神,到了景泰朝,倒也有个巩正仪执掌金吾,如今改朝换代了,这宫门又交给“游天定”看管,单以这份体面而论,还在陆孤瞻、巩正仪之上,绝不在他俩之下,便算卢云自己与之相比,怕也要自惭形秽了。

    都说正统朝不得我看书斋天命人心,既有怒苍之乱、又有干旱之灾,可也少了奸臣为祸,否则那江充若还在台上,岂会有三山五岳的好汉前来投诚?又哪里容得这般英雄人物报效朝廷?

    正喟然间,又听背后传来惊呼:“乖乖隆的东,台上那家伙是谁啊?托塔天王下凡啊?”

    卢云微微一愣,不知“游歪嘴”三字是何意思?还想5ccc多听几句,猛见到游天定站起身来,厉声道:“抓住那家伙!”号令一下,广场里便奔出一排兵卒,喊道:“站住!”

    西门嵩等人祸从口出,大吃一惊,急忙躲了开来,可怜的卢云却是呆立在场,眼看大批兵卒飞奔而至,还不知该打该躲,却听砰地一声,卢云身边倒了一人,已让兵卒们扑倒了,那游天定我看赶上前来,大喊道:“又是你!余愚山!”

    卢云惊出一身冷汗,转头来看,却见地下一人身穿官袍,胸前五品白鹇補子,却是一名文员,只不住挣扎,大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本官要见皇上!”游天定怒道:“余愚山!你要本官说几次?内阁已经吩咐下来,不许你入寺!快回去!”那5ccc。net官员大声道:“凭什么不准?江山社稷危在旦夕!还容得你们这几个奸臣欺上瞒下?滚开!半官今日非见到皇上不可!”

    游天定怒道:“姓余的!什么叫你们这几个奸臣?你给说明白我看!朝廷里谁是奸臣?姓杨姓伍、姓赵姓孙,你赶紧说个名字出来!本官立时替你奏上!”

    “姓游!”那文员火光了,死命去推游天定,奈何这人好高大的身材,一时宛如愚公移山,怎也推不开,正激间,忽听一名兵卒急急我看书斋来报:“将军,徐王爷来了。”

    “快快快!快把这家伙拖走!”游天定急急下令,便又奔回了御台旁,来个双手抱胸,其余众人也各就各位,听得一名兵卒喊道:“徐王爷驾到!”

    当当锣声响起,殿门口行出一名随扈,朗声道:“金吾卫统领何在?”砰地一响,山门下站出一员四品神将,巍峨崇高,俊美气派,淡然道5ccc.net:“游天定在此,恭迎徐亲王大驾。”

    徐王伉俪现身,广场里突然奔出几十人,大喊道:“王爷!可想煞小人啦!”、“王爷祝您马到成功啊!”满场5ccc喧哗,人人都在向徐王致意,那王爷心情甚佳,举手致意,笑道:“好!大家都好!孤王向诸位拜晚年啦。”

    徐王脚步轻快,仰天豪笑,气势非常,那淑宁却仍阴沉着一张脸,卢云凝目打量,只见她脸上扑了厚厚的白粉,遮住嘴角淤血,不由大摇其头:“阿秀这孩子,下手恁也不知轻重了。”

    头还没摇完,又是一名随扈走了上来,手中抱了名男童,正是世子“我看载儆”,看这孩子额扎绷带,隐现血迹,不消说,又是阿秀的杰作了。

    俗话说:“大姑大似婆、小姑赛阎罗”,这杨肃观也有大批表姐妹,个个凶恶无比,孰料阿秀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当时杨府家宴,一看淑宁母子羞辱顾倩兮,便已狂性大发,不单揍了淑宁,还提起凳子,朝载儆脑门去砸,天幸卢云躲在屋外,一见情状不对,5ccc。net立时射出铜钱,将板凳击裂了,否则若真砸实了,这载儆年幼体弱,岂不一命呜呼?

    看这载儆昏睡不醒,想来伤势不轻,宁淑脚边却还跟着个小的,当是次子载信,母子俩一路走入广场,那载信猛一见到游天定,不由吃了一惊,忙道:“母妃,这人是谁啊?个头好大。”

    一旁随扈忙道:“这人便是游统领,正统朝第一美男子。”听得“美5ccc.net男子”三字,淑宁微感好奇,转头来望,陡见了游天定,不觉一5ccc。net声惊叫,急急逃到丈夫背后去了。

    淑宁错愕不已,回头张望,徐王则是心下大怒,不知老婆又看上谁了,霎时奋力转头,却又见一名歪嘴男子,自在那陪笑。徐王心下一宽,便道:“游天定。”

    “小的在!”游天定歪嘴5ccc欢笑,兴奋不已。徐王暗赞在心,自知此人忠直耿介,来日必可重用,捋须便笑:“万事自有天定,有你游天定在,本王就不愁啦。”卢云看得目瞪口呆,却也猜到这“歪嘴游”的嘴因何而歪了。

    我看

    “5ccc仕宦当为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金吾卫是朝廷的老字号了,相传大汉光武帝少年时见了金吾仪仗,心生向往,便曾说了这两句话出来,足见这支兵马地位如何。无奈人世间沧海桑田,自从前都统巩正仪被丽妃紧紧抱住之后,金吾卫上下吓得魂飞天外,每逢宫中美女靠近,跳水的跳水、撞墙的撞墙,就怕成了美女心中的男子汉,5ccc。net不免被株连九族。

    正因禁宫危机四伏,“金吾卫”慢慢没了身价,天下好汉莫不视为畏途,于是便成全了此人,他姓“游”,道号:“歪嘴”,只因嘴歪眼斜,便荣登“金吾卫”的统领宝座,执掌至今。

    满地游也好、玉面游也罢,其实全是假的,只有徐王中年发福才是真的,看他挺了个大肚子,满月脸,叠下巴,颇似大肚饿鬼,与游天定站在一起,好似个提夜壶的。可怜游天定再不东倒西歪、满地乱游,却该如何是好?

    眼看游天定歪嘴斜眼,好似成5ccc.net了个天残,徐王哈哈大笑,正要夸奖几句,却听广场里传来一声佛号:“我佛慈悲”回头看去,却见大雄宝殿处走下了一群和尚,为首僧人手持念珠,正低头念佛,那徐王啊了一声,大喜道:“法印大师亲来相迎?如何克当啊!”

    卢云心道:“看来是红螺寺的主持来了。”凝目来看,只见这5ccc.net“法印大师”约莫五十出头,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双颊略显瘦削,竟也是个极英俊的人物。

    卢云向来过目不忘,只消一面之雅,哪怕是十年前见过的苏颖超、还俗蓄发的灵智和尚,都能让他觉得眼熟,可这看“法印和尚”确是面生,却为何又避开了自己?正思忖间,徐王已然迎上前去,正要寒暄几句,那“法印”却也绕开了徐王,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印率敝寺上下,恭迎圣僧玉趾!”

    听得“圣僧”二字,徐王不免愣了,淑宁却扯住他的衣袖,附耳道:“还站着?你儿子书斋的师父来了。”徐王啊了一声,这才转向了殿门,卢云心里纳闷,不知又是何方高人来了?正想间,却听法印说谒道:“三界之上无名法,六道之间无常法。灵定佛国本愿山。”

    灵定二字一出,卢云也是心下一醒,但听“当”地一声5ccc.net,金锣敲响,天王殿里走出了两排武僧,列队两行,四下梵唱大起:“归命尽十方,最胜业遍知,色无碍自在我看,救世大悲者。及彼身体相,法性真如海”

    佛音梵唱,正是“大乘起信论”,一片庄严肃穆之中,山门殿里行出一名高僧,宝光袈裟、白鬓飘飘,正是当今少林方丈、灵定大师来了。

    我看

    少林方丈驾红螺,但见徐王陪同身侧,提伞遮雪,金吾卫统领亦步亦趋、当前引路,红螺寺僧更是恭敬礼拜,仿佛办起了莲池**会。卢云心道:“看这灵定大师好大的排场,只怕当年的天绝神僧也有所不及了。”

    正统朝号称“大佛国”,那杨肃观又是当朝重臣,灵定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卢云一旁远观,忽见灵定脸上似也扑了白粉,与淑宁一样,全都在我看书斋遮掩瘀伤。

    昨晚万福楼一场恶战,镇国铁卫全军压境,志在夺回“业火魔刀”,其中一位赤足巨人形如妖魔,打得哲尔丹收无招架之力,看来正是灵定方丈。只没想他白日当神僧,夜间扮妖鬼,一人分饰两角,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正好笑间,灵定忽然眼角5ccc一斜,好似见到了自己。卢云吃了一惊,正要退到廊下,广场突然又窜出一人,大喊道:“卑职余升!拜见王爷、方丈、主持大师!”

    余愚山心下大喜,忙道:“却让王妃见笑了,卑职正是余愚山。”

    眼看妻子人面广阔、无所不知,徐王便不乐意了,忙挡到妇道人家面前,沉声道:“原来是愚山先生,本王也是久仰了。却不知先生有何大事?”

    余愚山叩首道:“卑职斗胆,要5ccc为西北生灵请命!”

    灵定心下一惊,法印也低头猛咳,转看淑宁,早上了棚架里照镜子,来个眼不见为净。徐王却不知好歹,颔首道:“余大人一心为民,孤王也是好生佩服的,你有什么本子,只管拿来5ccc.net”还待要说,灵定却携住他的收,道:“王爷,老衲想为您引荐几位高人。这位法印大师,方今净土世界第一高僧,他身旁几位是法因、法宏、法慈”

    眼看灵定岔开了话儿,余愚山却不死心,大声道:“方丈、王爷!请听卑臣一言!方今西北大灾,干旱业生!虽说天地不仁,然纵观朝廷上下府州各道,5ccc宁无汗颜之处?今西北饿殍遍地、众生如堕地狱道、饿鬼道,京城却是歌舞升平、酒池肉林。此皆因天下富益富、我看书斋西北贫越贫”

    正演说间,两脚腾空离地,已被游天定等人架了走,声音渐渐远去,终至消失无形5ccc.net了。

    徐王呆了半晌,喃喃地道:“大师,您您方才说什么?”灵定忙道:“我说这位便是法印主持,他身旁是法因、法宏、法慈几位大师皆是得道高僧、普渡众生”

    5ccc。net徐王醒了过来,忙道:“久仰、久仰,本王这儿有些香火钱,不成敬意书斋”说着掏出元宝,正想做为香火钱,法印却转过5ccc.net了深,自向淑宁道:“阿弥陀佛,许久不见女居士了,月前千人抄经祈福,劳您出了大力,功德无量。”徐我看王微感惊讶,忙问妻子:“你5ccc。net.你认得他们?”

    看徐王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拿了一只破元宝,便想赚买人心,未免把红螺寺瞧得小了,这会儿便给冷落一旁,反倒是王妃娘娘,上下都已打点过了,人缘自是好上了天。卢云冷眼旁观,心中便想:“看看这徐王才大志疏,儿子5ccc。net要想入主东宫,定得瞧母亲的作为了。”

    这淑宁是杨肃观的表妹,便等于有了“镇国铁卫”做靠山,依仗表哥的势力,官场上自是拉帮结党、无往不利,如今灵定收了她的儿子当徒弟,瞧得必也是杨肃观的面子,与徐王无涉。

    众僧纷纷急问:“好端端的,怎会跌伤了?”淑宁啜泣颤抖,料有什么难言之隐,法慈忙道:“这可不巧了,万岁爷今晚召见八世子,怕是要文比武较,现今世子跌伤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徐王忿忿不平,大声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比什么武?较什么量?几位大师!我儿子若有什么万一,你们定得主持公道!要杨肃观5ccc。net给我儿子赔命!”

    徐王气往上冲,大声道:“儿子都伤成那样子了,你还替那姓杨的说话?你还配为人母么?

    这花算是为了杨肃观解围了,在场无比频频称是,徐王却不卖帐,大声道:“怎么?左手打人、右手治伤,这会儿便没杨肃观的事了?大师!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众人心下暗暗好笑,都觉徐王糊涂之至,想他的靠山便是杨肃观,吃杨家、喝杨5ccc。net家、如何还不忘骂杨家,若真骂倒了杨肃观,日后儿子却能靠谁?卢云看在眼里,也是暗自摇头,他叹了几声,便从廊下离开。

    卢云毕竟是儒生,向以天下为己任,何况如今并无官职,内阁管不住他,给事中也拦之不住,凭着一身武功,过去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此时都变得易如反掌了。

    宦海前程,再次出发了,卢云将纸袋揣入怀里,一时之间,身上微微发热,好似成了当年那个热血书生,十年来的种我看书斋种折磨苦难,当此一刻,竟都算不上什么了。

    卢云脚步有些激动,只想看看皇帝身在何处,也好把奏折递进去。一路沿长廊而去,转过殿侧,来到一处下坡,信步而下,却又见了一大片空地,放眼望去,四下满是官桥座骑,却是车马停当之处,空地对面另有座建筑,上书“云会茶堂”。

    卢云心下大喜,自知来对了地方。看各方来客驾车上山,便得到此处停歇,若要寻找顾倩兮的芳踪,此处正是地方。

    书斋顾倩兮现身,皇帝老儿也得靠一边去,卢云脚下急急,行入空地,便要寻找顾倩兮的座车,当下一顶一顶轿子看去,正忙间,忽听啡啡之声,转头一看,却见空地边上拴了一匹青葱马,不就是方才山门口见到的那一只?

    想到草丛里的怪事,卢云微感警惕我看书斋,便又走近两步,只见那“万宝大银袋”的麻袋不见了,想来已让人取走了。伸收摸了摸马鞍,犹有余温,不消说,主人便在左近。

    卢云心下一凛,当即游目四顾,只想看看这马儿的主人是何来历,为何处处透着古怪?突又摇头一笑,自忖道:“卢云卢云,你管的闲事还不够多我看书斋?这点小事情也不放过?”5ccc。net当下不再多想什么,只在马车间绕行一圈,眼看顾倩兮确还没到,便又转朝茶堂而去。

    卢云合掌欠身,恭敬道:“大师傅供的是斋饭、还是”那人道:“施主误会了。小人是茶博士,不是出家人,只因点心做得好,朝廷便让我在这儿卖茶,招待今日寺里来往贵客。”卢云点了点头,便道:“您这儿有什么?”

    那茶博士道:“咱们这儿茶点好吃,龙井、香片、碧螺春,包罗万象,桃酥、甜糕、马蹄爽,应有尽我看有。您要些什么?”卢云听这茶博士做了起了对联,却也笑了起来:“沏壶茶多少钱?”

    卢云张大了嘴,忙道:“来来一壶吧。”也是怕人家反悔,急急掏来铜板,那茶博士又道:“您别忙,小店吃完了才会钞。我看”说话间便我看书斋为他斟上一杯热茶,送到面前。

    国之将亡,京城物价直如打劫,没料到出城后,却似返回了景泰朝。卢云微微一笑,喝了口热茶,便又斜靠椅背,目望店外飞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直以来,都以为杨顾二人是天作之合,孰料今日潜伏杨府一看,顾倩兮不单有个古怪小叔杨绍奇,还有大批缺德亲戚。一场午宴,竟让阿秀与宾客们大打出收。想到顾倩兮的泪水,卢云微起叹息,又想:“这我看杨肃观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真想把阿秀逐出家门了?”

    阿秀是个血性的孩子,杨肃观却是冷酷的人,当时阿秀与载儆打架,他甫一进厅,两造便打上五十板,最后更将阿秀赶走。观其言行,哪像管教十岁孩子?倒似衙门问案一般。

    按那“琦小姐”所言,杨肃观正是害死柳昂天的元凶,阿秀却是大都督之子,两人间藏了血海深仇,可我看书斋说也奇怪,杨肃观要真怕阿秀报仇,为何将他抚养长大?莫非他自知对不起柳昂天,却想藉此赎罪?

    阿秀的生母不是别人,正是柳昂天的小妾七夫人,那年永定河畔一场追杀,本以为她死了,可听顾倩兮这么一提,她却似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尚且还住这红螺寺里?

    不对,七夫人若还在世,韦子壮必然知情,可昨夜与他碰了面,自己亲口相询,却没听说还有谁活下来,莫5ccc非是顾倩兮说错了,还是韦子壮瞒住了自己?

    这些事不想则已,一旦追究起来,当真疑云满布。卢云坐立难安,偏偏顾倩兮还未现身,自也无人可问,正闷坐间,茶博士送来了点心,却是一碟姜饼。

    昨夜至今,尚未饮食,卢云自也饿了,当下把烦恼全抛了,只管取起饼儿,轻咬一口。

    这姜饼铺了些紫藤花,本就香气扑鼻书斋,加之烤得酥脆,一口咬下,赢得满嘴清甜,别具滋味。卢云吃得欢喜,想起这东西只花了一文钱,更是心情奇好,吃了一口、又是一口,不忘眺看窗外雪景,等候心上人驾车现身。

    窗外雪花骤降,大地一片银白,卢云瞧着瞧,一时忽有诗兴,便道:“白雪纷纷何所似?”

    今儿雪下得大,便让卢云想起了东晋谢安赏雪的典故。只是此刻百无聊赖,四下尽是凶汉武夫,自也不会有人凑兴来答,他寥望窗外,轻声自语:“撒盐空中差可拟。”正要低头喝茶,却听背后脚步盈盈,传来轻柔嗓音:“未若柳絮因风起。”

    卢云吃了一惊,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转头去望,却见店外行入一名温婉美女,身旁另有两名婢女相陪,那女子见卢云望向自己,便又含笑欠身,转身行上了楼梯。

    这几句话出于“世说新语”,当时谢安一家赏雪,只因雪飞漫天,谢安兴起遂问:“白雪纷纷何所似”,下句是谢安侄儿锁对:“撒盐空中搓可拟”,粗俗破败,毫无雅兴,侄女即席而改之:“未若柳絮因风飞”。

    我看书斋

    卢云呆呆望着那美女,只见一名茶博士领着她,行入二楼包厢,想来是有身份的女人,却不知是何来历?正呆望间,却听邻桌有人低声谈论:“这女人就是‘玉宁’吧?”

    那剑客嘿嘿一笑:“怎么,我这身功夫名动西南,又没娶妻,难道还不够资格么?”听得“驸马爷”三字,卢云不由得暗暗惊奇,想道:“这女孩儿是是正统皇帝的女儿?”

    我看天下皆知,正统皇帝未有子嗣,倘使这女子真是当今天子的掌上明珠,不知有几千名随扈跟着,哪容她来此间喝茶?正纳闷5ccc.net间,又听那剑客低声道:“说正格的,这这玉宁公主到底成亲了没?”那刀客道:“这得问西门先生,他可是包打听。”

    听得西门二字,卢云不由咳嗽一声,转头一看,果然见到一个摇折扇的胖子,正是那舌头最长的西门嵩,不由暗暗苦笑:“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听的众人左一个“公主”、右一个“公主”,嚷个没完,那西门嵩地声便骂:“少在这儿痴心妄想,什么公我看主不公主?单就公主两个字,你们便叫不得。”众人忙道:“为何如此?这这玉宁不就是公主吗?怎么叫不得?”西门嵩道:“玉宁是谁的女儿?”

    那剑客茫然道:“这公主不就是不就是皇上的女儿”西门嵩冷冷地道:“哪个皇上?”众我看人啊了一声,全都闭上了嘴,西门嵩地声责骂:“懂了吧?景泰皇帝都5ccc。net贬成了郕王,她还是公主吗?至多不过是个‘郡主’罢了。”

    听得此言,卢云双眼大睁,暗道:“是了!玉宁!玉宁!她就是景泰皇爷的小女儿!”

    卢云想起来了,当年护驾西行,银川公主曾亲口告诉自己,她之所以5ccc。net出嫁番邦,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么妹“玉宁公主”,她不忍妹子小小年纪、便要跋涉万里、远离故土,这才不惜以身相代,嫁入了西域汗国。

    5ccc世事难料,那年银川嫁入异邦,举国痛惜,谁晓得后来朝廷动荡、新皇复辟,景泰受贬为亲王,如此一来,原本的公主、亲王、驸马、太子,人人连降三级,却只有银川一人远嫁西域,不受波及。可怜这“玉宁”逃得过这关、逃不了那关,如今恰似“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街上喝茶都能撞见了。

    那几名5ccc。net江湖人物听了说法,总算也晓得厉害了。这公主郡主,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差地远,想玉宁若是公主,景泰岂不是天下正统?那三十几年来的谋夺篡位,不也成了顺理成章?是以这一声错喊,便等于是江充余党,心怀旧朝,恐怕是万劫不复了。

    那剑客叹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公主”眼看众人瞪着自己,赶忙改口:“郡主、玉宁郡主至今都还是小姑5ccc.net独处,是吗?”西门嵩道:“她想嫁,怕也没人敢娶哪。正统元年,皇上起意下诏,命郕王妃殉节,震动朝野”

    众人啊了一声,齐声道:“凝公案!”话声才出,便又左顾右盼,神色微见忌惮。

    “凝公”者,“遗宫”也。卢云乍听之下,便也双肩微动,想到了顾嗣源。

    眼前这个玉宁小公主,正是顾嗣源一命换命,以自身之死赎回来的。

    卢云热泪盈眶,仰起头来,朝二楼望去,说来也巧,那玉宁公主坐在二楼包厢,窗扉却未阖起,一双妙目似有意,似无意,几次都朝卢云这桌望来。卢云“咦”了一声,微感错愕:“她她这是看瞧我么?”仰首凝视,待要细看我看书斋,那美女却又别过了头,避开自己的目光。

    卢云与景泰一家甚是投缘,不论皇帝本人,还是大女儿银——

    川,稍5ccc。net一相会,便得青睐,没想这小女儿与他一照面,亦生亲近之感。凝目看去,只见这“玉宁公主”容貌端丽,与姐姐银川既有神似、亦各有千秋,几名客人虽知她是正统皇帝的眼中钉,但国色天香在前,还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怎么说,都不好。卢云虽是闲云野鹤,却因天性拘束,烦恼也多,看那窗扉迟迟不关,似还在等候自己,却又不敢冒昧过去。良久良久,总算咬了咬牙:“说不得,银川殿下已经归国了,我怎么能不去打听打听?这可是国家大事啊。”

    为了顾伯伯、为了天下百姓,万不能万不能再拘束了。卢云昂然站起,稍稍整理了仪容,正想朝楼上行去,忽听嘻嘻5ccc.net一笑,柜台下似有声响。卢云微微一愣,不知谁在发笑,正我看要察看,突听脚步轻响,似有女子行入店内,卢云大惊失色,忙提起大氈,往头上一放,急急坐了回去。

    正担忧间,门口长袍影动,却是一名男子步入茶堂,卢云大大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是武林好手,可真吓死人了。”来者并非三寸金莲,而是一名轻功高手,无怪落地如此轻微。卢云凝目细看,却见此人衣装破烂,虽在大寒冬日,却露出大半个胸膛,此我看外满面黑泥、通体肮脏,好似是个乞丐。

    世上高人所在多有,亦有乔装气概的,当年自己人在扬州,便曾因此巧遇陆孤瞻。只是这乞丐神气有些颓丧,一路来到了店里,左顾右盼,慢慢行到卢云边我看,似要出言乞讨。

    听这乞丐还有姓名,却是叫“霍天龙”,卢云不由愣了,那霍姓乞丐慢慢转过头来,叹道:“又是你啊,西门嵩。”看这气概好似颇有来头,方才开口,几名客人纷纷起身:“尊驾尊驾就是霍天龙?”那乞丐叹息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蛇枪’霍天龙便是。”

    那剑客忙道:“在下严豹,峨嵋5ccc.net弟子,久仰霍先生蛇枪神威了。”又指着那刀客,引荐道:“这位姓邓,便是通西大镖局的总镖头,朋友都管他叫‘邓千岁’”那刀客忙道:“什么千岁不千岁?红螺寺里敢说这花?霍大侠肯称我一声邓老板,便算给足面子啦。”

    众人相互见礼,那霍姓乞丐却不熟络,只管坐了下来,斟上热茶,正要来喝,却听西门嵩低声附耳:“霍公子,此番追捕钦犯,情况如何?”

    严豹一脸茫然,邓千岁也咦了一声,都不知他为何生气?正要问个明白,店外却又传来喊声:“霍公子,您走慢些啊!”门外喧哗一片,涌进了一群我看男子,带头之人是个胖子,人人破衣烂衫裤、披头散发,想来都是乞丐无疑。

    眼看乞丐越发越多了,卢云心道:“这八成是乞丐帮,却来红螺寺乞讨了。”

    相传辽金元三代南侵之时,北方汉人多流离失所,便有“丐儿帮”、“莲花书斋会”之设,只是太祖开国后,百姓丰衣足食,慢慢便见不到乞丐聚集,这些帮会自也销声匿迹,没想百年之后,天干地旱,却又重出江湖了。

    众乞丐登堂入室,西门嵩却也没赶人,忙道:“这不是张胖子么?来来来,这儿坐吧。”众乞5ccc也不客气,径自坐下,那“张胖子”不忘从卢云这桌取走了板凳,问也没问上5ccc。net一声。

    卢云见这胖子书斋养尊处优,吃得十分福态,日子想必宽裕,不过此刻却是披头散发、满身淤泥,八成是刻意做出来的,果然那严豹也纳闷了:“你们搞什么5ccc?个个都装成了乞丐?敢情是时兴这个吧?”张胖子骂道:“时你个大头,告诉你,咱们遇鬼啦!”

    5ccc。net

    “笑话”严豹年少轻狂,不知好歹,拍胸脯道:“他要真敢现身出来,那是最好不过,咱这柄剑也不是摆着好”看字一出,肩头却让人拍了拍,严豹“嚇”地一声,正要望张胖子怀里窜去,却听这胖子惊道:“百草翁!你也来啦5ccc!”

    听得“百草翁”三字,四下香客纷纷转头,连卢云也凝神来看了,只见面前站了个小老儿,矮小邋遢,嘻嘻哈哈,不甚庄重,不过脸面却呈青绿之色,宛如庙里的神农大帝。卢云微微一惊,暗道:“这世上还真有这个百草翁?”

    八王竞逐东宫,连百草翁这等隐士都让人请出来了,怕是无人5ccc能置身事外了。一时之间,只见堂我看上客人交头贴耳,连玉宁郡主也探头出窗,足见此人名气之响。这小老儿却是嘻嘻哈哈,不甚庄重,来到西门嵩那桌,忽道:“唉,这不是张胖子吗?你那毛病治好了吧?”

    张胖子讶道:“什么毛病?”百草翁道:“大庭广众的,我不好明说。”

    二人污言秽语起来,一路向上攀爬、祸延祖先,卢云早已料到如此,自也不惊讶,只管低头饮茶,那严豹听得烦了,忍不住插话道:“仙翁,您平日不是隐居关外么?怎也赶来红螺寺了?”百草翁嘿嘿一笑,下巴昂了起来:“你们说呢?我是为啥出山?”

    西门嵩笑道:“八王竟逐东宫,仙翁这般本事,哪还闲得住?”百草翁抚掌大笑,却也不避嫌了,个桌客人则是眉来眼去,想已留意在心。张我看胖子心里怀恨,便冷笑道:“怎么,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淌八世子的混水?不怕让人一刀捅了?”

    百草翁讥讽道:“我一不放冷枪、二不拐卖孩子,夜半敲门心不惊,有什么好怕的?”

    霍天龙好端端坐在一旁,无端躺人得罪了,森然道:“仙翁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您和哪位王爷结交5ccc啦?”

    百草翁甚是得意,呵呵笑道:“人家皇族龙胎,我一个凡夫俗子,谈得上什么交情?倒是唐王爷出收阔绰,专程把我请出来,这可让老朽过意不去啦。”

    邓千岁笑道:“怎么?唐王爷也找你买药?”百草翁叹道:“这回立案哪,唐王爷可真用足了心,特意托我找了株老山参,说要贡给皇上。为了这株参啊,老夫上天下地,走遍了高丽女真、关内关外”正说嘴间,忽听我看霍天龙道:“百草翁,你近年还在家里自制人参么?”

    百草翁让人放了冷枪,自是脸色大变,忙道:“这这是贡给皇上的东西,我我哪来的狗胆造假?不信我一会儿拿给你瞧,那株参真的非同小可,头耳四肢俱全,我一路携回京来,还怕被人劫夺哪。”那张胖子道:“劫夺不至于,倒是泡水化烂了,不无可能。”

    “哈哈哈哈哈!”众人狂笑不止,百草翁则是恼羞成我看怒:“胡说!胡说!绝无此事!”

    众人笑了一阵,百草翁已是愤然离去,正所谓“见面不如闻名”,先前的传说都化为泡影了。张胖子笑道:“西门老兄,你给兄弟们出点注意吧,现今八王八世子,咱们若想谋个一官半职,你瞧该走哪5ccc条路?”西门嵩笑道:“怎么,就你这块材料,还想当关内侯不成?”

    张胖子道:“那是霍公子的志气,我这人胃口小,只想捞点钱,弄个小官当当”西门嵩尚未言语,邻卓一名客人已然起身道:“良禽择木而栖,兄台欲投明主,书斋不如求见唐王吧。”

    张胖子讶道:“你是”那客人道:“在下是唐王的食客,先生若欲求官,只管随我来。唐王爷出手阔绰,乃是当代孟尝,绝不会亏待你的。”

    张胖子沉吟道:“老兄是汉口人5ccc。net不知和汉口三侠如何称呼?”那人拱手道:“有辱兄台清听,三位书斋不才劣徒,当得起什么侠字?”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纷纷喊道:“原来‘三镇把总’沈老爷在此!来!咱们敬你一杯!”

    张胖子讶道:“你这小子有啥本领?敢说这话?”严豹道:“张大哥有所不知,家师执掌峨眉,与徽王爷是至交,张大哥欲寻差事,何不随我去见家师?”张胖子愕道:“怎么?严掌门投靠了徽王爷?我怎没听说?”严豹叹道:“家师吩咐了,这东宫庙堂之事,最忌张扬,要咱们平日不可多说,免得让人误会是招摇撞骗之徒。”

    这话指桑骂槐,却要沈至善如何忍得?听他深深吸书斋了口气,沉声道:“这位少侠,年纪轻不打紧,可要是说——

    话张狂,目中无人,那可要不得啦。”严豹淡然道:“要谈年纪辈分,你还能老过咱们峨眉山的白眉老祖不成?劝你一句,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装疯卖傻。”

    沈至善沉下脸去,道:“小子,说话口气不小啊。”话声未我看毕,四下已站起五六人,想来都是他的帮众。严豹低头喝茶,淡然道:“你有多少人,尽管叫出来。我山白眉老祖就在左近,他老人家若是来了,你也知道后果如何。”

    这“白眉老祖”不知是何方神圣,那沈至善明明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冒犯,猛听砰地一响,一名道士拍桌起身,厉声道:“放肆!白眉老祖又如何?我武当山‘纯阳传人’业已出世,岂惧我峨嵋一老朽?叫他过来磕上三个响头,可饶不死!”书斋

    严豹大怒道:“你又是什么人?”那道士厉声道:“武当元善,恭领阁下高招!”两人一言不和,各自拍桌怒骂,怕是要动收了,张胖子拉来西门嵩,附耳道:“西门老兄,你老兄看好哪个王爷?吩咐一声吧。”西门嵩笑道:“我看好正统皇帝。”

    众人咦了一声,有些听不懂了。那邓千岁咳嗽几声,眼看霍天龙始终不吭气,便道:“霍公子,凭5ccc你的名气武功,投谁靠谁,都是一句话,你想玩这一局么?”霍天龙摇头道:“什么八世王子、七公主,我是一点也不上心。要我为几两银子折腰,姓霍的也不来劲。”

    邓千岁皱眉道:“那你来红螺寺干啥?”霍天龙道:“我是来避祸的。”5ccc.net众人愣道:“避祸?避什么祸?”霍天弄没多说,只朝西门嵩瞧了一眼,便自低头喝茶。卢云一旁听着,心下却想:“这姓霍的是个晓事的,把局势看得极透彻。”

    今早亲眼所见,徽王已然战死西郊,这个正统王朝还有多少气数,犹在未定之天,现下还奢谈什么东宫书斋太子、西宫娘娘?自是一场春秋大梦了。

    正叹息间,忽听筝筝声响,似有人弹起琵琶。这声响来得好快,转眼便近了数十丈,声调偏又高绝,转看堂上诸人,却是一无所觉,卢云微微一凛,暗道:“又有高手来了。”行到窗边,只见对过房顶掠过5ccc。net一人,身穿黑衣,手捧一只琵琶,霎时心下一宽,暗道:“是帅金藤。”

    说来也是奇事一椿,这帅金藤本是个“镇国铁卫”,座次“二十三”,孰料一见卢云拿着那面“修罗之令”,便一口咬定他是“大掌柜”,从此开始为他跑腿干活,真是推也推不掉了。

    此法与“传音入密”相通,声沉而能及远,也因声音太沉,人耳难闻,唯猫犬可知,想以“二十三”的内力,必能闻声前来。

    吹了半晌,果然琵琶幽幽回转,帅金藤回应了,卢云心下大喜,便又吹了几声,示意他快快过来。帅金藤也拨了拨琵琶,示意明白。

    两边交相呼应,颇见兴高采烈,堂上诸人却还在高声书斋说话,并无所觉,猛听啪地一响,二楼处传来耳光声,听得一人大吼道:“哪来的臭蚊子?专吵你老5ccc.net子睡觉?”

    我看书斋听得店里另有高人,卢云自是微微一愣,那帅金藤不知自己吵了人,兀自琵琶连珠,铿铿锵锵,那客人耐不住吵,顿时凄厉一声大叫:“神刀劲!”轰地一声,那人拍了墙壁一掌,整间楼房竟是摇摇欲坠,随即门外闯进大批老妇,直冲二楼,暴吼道:“宋通明!躲哪个?”

    卢云呆了半晌,才知宋通明便在楼上,但听砰地一声,厢房让人撞开了,随即屋内轰轰作响,左一声“神刀劲”,右一声“神刀劲”,夹杂操爹干娘的喊声,可怜玉宁郡主身在隔邻,不胜其扰,只能打开包厢,遣出婢女,喊道:“店家!店家!咱们要到外间坐。”

    厢门一开,满店宾客都是为之一惊,纷5ccc纷站起身来了。

    卢云掩住他的嘴,附耳道:“别作声,此地外人多。”正说话间,郡主娘我看娘竟朝自己这桌走开,卢云心头忐忑,低头垂手,只见婢女朝自己一指,道:“小二哥,可否让我们坐这桌?”

    卢云拉住了帅金藤,正要退让走避,那婢女却道:“你俩别动。我们要的是上首这桌。”

    那桌客人正是张胖子、霍天龙等人,诸人本还心头直跳,待听得人家打发的是自己,心下自感不快,茶博士行上前去,陪笑道:“大爷们,挪挪位吧。”

    当时男女有别,尊卑之间更是不可5ccc。net不分,以郡主娘娘的身份,常人自是万万不可与之同席,众人不情不愿,那峨嵋剑客更是大失所望,西门嵩道:“大家快起来吧,能为郡主娘娘让座,那是咱们前世修来的福份,还有什么不满?”——

    张胖子打了个哈欠,慢慢站起身来,来到5ccc郡主娘娘身旁不远,似有意,似无意,便朝她的身子撞了过去,不忘淫笑两声。那婢女惊怒交迸,厉声道:“大胆!”双手一拍,门外行来了两名带刀侍卫,道:“宗人府护卫在此,等候差遣。”那婢女怒道:“有人惊扰玉驾!你们说该怎么办?”两名带刀侍卫环顾堂中,怒目而视:“是谁这般该死?”

    我看方今虽是正统朝,可玉宁毕竟是帝王胄裔,谁想趁机亵渎,都是自讨苦吃。宗人府护卫甚是满意,便向茶博士道:“好好侍侯着,若有一丁点差池,当心拿你的小命赔。”

    茶博士忙道:“是、是。”正要收拾桌椅,几名婢女却道:“你让开。”接过了抹布,将桌子擦得纤尘不染,便又点起香炉,仔细再熏一遍,这才在椅上铺了绸缎,扶持郡主娘娘入座。

    一时之间我看书斋,轻烟袅袅,满室异香,那玉宁气韵娴雅,一双美目望着窗外雪景,掠了掠秀发,眼光微微来,猛一见到卢云,便又急急转过头去。

    卢云皱眉道:“买书?是学堂用的还是”帅金藤道:“不是那种垫床脚的,少爷要的是本好书,叫做《金海陵纵欲身亡-续》。”

    我看书斋

    那茶博士满面苦笑,却又不便多说什么,只能指挥客人,自在那儿辛苦挪移。卢云咳了一声,又道:“你你买到书了么?”帅金藤道:“没有。我跑了二十八家书铺,人人见我就笑,要我自己去写一本。小人实在我看没法子了,只好到处找您,瞧瞧该怎么办?”

    人心不古,每况愈下,如今连小童也嗜读奇书了,卢云摇头叹气:“你啊你,就由得他这么胡来?怎么不用点强?”帅金藤叹道:“没法子啊,小少爷吩咐了,我要是不听他的花,他便自杀了。卢云愕然道:“什么自5ccc.net杀?”帅金藤叹道:“少爷不呼吸了,打算窒息而死。”

    帅金藤安心了:“那就好,咱虽然为国为民,俸禄还是要领的。”卢云摇头苦笑:“好了,咱们先出去,再做商议。”朝桌上扔了一文钱,结过了帐,便与帅金藤一起起身,忽听柜台下吱吱渣渣,似有什么人低声笑了。

    笑声极微,隐带说话,似又让手掩住了,以帅金藤的功力,竟也不知不觉。

    此时帅金藤已在门外,眼见卢云驻足不动,便又探头来问:“怎么了?”卢云制住了说话,道:“你别进来。”

    卢云向后退开一步,提掌护胸,沉声道:“朋友,出来相会如何?”帅金藤也是个高手,一见情状有异,立时纷纷提起铁琵琶,全神戒备。

    眼看视线被挡住了,卢云虽惊不乱,立时向前劈出一掌,突然一股火焰般的气息反烧了回来,卢云嘿地一声,运起“剑寒”功力,正要发劲抗衡,却听砰地一响,门边传来重响,竟有人夺门而出了。

    对方声东击西,已然金蝉脱壳5ccc.net,卢云不及扯下红布,便朝门外扑出,喊道:“帅金藤!快栏住他!”话还在口,却听道上马蹄隆隆,只听帅金藤喊道:“大掌柜!快让开啊!”

    卢云咦了一声,急忙扯下红布,却见前面飞近一道火光,来势快绝,帅金藤大叫一声,飞扑而来,将卢云一把推开,但听哎呀一声,这“二十三”竟让火光撞了个正着。

    5ccc

    赤兔马一现身,帅金藤便已仰躺在地,死活不知。我看卢云满新焦急,正要转深察看同伴,却听马儿一声嘶鸣,翻下一名姑娘,惊道:“老伯,你你还活着么?”看她镇日驾纵马狂驰,果然便闯祸了,她急急去摇帅金藤,慌道:“老伯、老伯、您醒醒啊。”

    红螺寺里有小猫5ccc.net,看着猫儿甚是顽皮,瞧了瞧地下的帅金藤,便拿着爪子拍了拍他,霎时之间,地下僵尸双眼睁开,居然不必俯深屈膝,便已直立起来。

    “救命啊!”娟儿大哭道:“老伯!不要害我!不要!”僵尸复活了,兀自阴侧侧地望着自己,森然道:“奉上喻。”啪地一声,双膝并拢,向上一跳,朗声道:“我不是老伯!5ccc.net”

    寻常马夫衣衫污秽,边走边吐痰,这人却是衣装整齐,白净斯文。正打量间,二人目光相对,只见这人不单衣衫齐整,样貌也颇齐整,鼻梁挺我看书斋直,声了一双薄薄的嘴唇,长方脸蛋,岂不是那姓“卢”名“云”的

    “鬼啊!”娟儿尖叫起来,急急跳上赤兔马,哭书斋道:“到处都是鬼,快跑啊!”乱抓乱搔,又踢又打,那赤兔马也真辛劳,挨了几记狠的,便又死命狂奔,掉头而去了。

    5ccc.net赤兔马消失无踪,那马车夫自是瞠目结舌,我看书斋愣道:“这这又是怎么了?”

    来人自是卢云了,他茫茫然不知所以,忙问帅金藤:“你你还书斋行么?”帅金藤呆呆地道:“我我不是老伯。”卢云也呆了,忙道:“我知道你不是老伯。来,让我扶你坐下。”我看正要伸手搀扶,帅金藤已是大怒拂袖:“我不是老伯!”

    这帅金藤5ccc脑袋本不灵光,现下让赤兔马撞击了,自然更不堪用。卢云心里却甚感激,自知他为了自己,不惜舍身相救,当下耐着性子,将他扶回了茶铺,道:“来,先坐下歇歇。”

    帅金藤嗯了一声,坐下发呆,眼看几名客人经过,突又跳起来,大吼道:“你才是老伯!”堂里客人闻言一惊,卢云忙安抚道:“乖喔,我才是老伯、我才是老伯。”

    我看书斋

    四下嘻嘻哈哈,只见玉宁掩嘴轻笑,其余客人更是捧腹喷饭,想来都把自己当成了傻瓜。卢云微微一窘,拍了拍帅金藤的肩头,道:“你先坐坐,我到外头瞧瞧,一会儿便来。”苦笑摇头中,自管行出了店外,左右张望,却仍在书斋寻找柜台下的那人。

    适才柜台下藏了一人,杀气腾腾,便引来卢云探查,没想到双方才一动手,对方便当头罩来一块红布,先遮住了卢云的视线,其后有让娟儿一阵打搅,竟连对方的脸面也没见到。

    卢云微微握拳,心中隐隐有个感觉,方才那人便是“怒王”秦仲海。

    方今世上,只有秦仲海才有这种内力、这种手段、这种心机,只是说也奇怪,现今红螺寺兵马云集,倘使那人真的是秦仲海,他却为何冒大险、孤身来此?

    秦卢二人本是莫逆之交,共经无数生死患难,若非当年的一我看刀,至今都还是知己,是以卢云深知他的性子,他不来红螺寺便罢了,一旦现身来寺,必有惊人之举,八成还是冲着正统皇帝而来。

    想到顾倩兮、二姨娘都在城内,卢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这5ccc这事非同小可,我该不该告诉定远?”脚步才动,忽又想到城外的百万饿鬼,却又不让卢云怔怔停下脚来。

    “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今早阜诚门大战,卢云跪听圣喻,已知朝廷对西北灾民不闻不见,这些人远道而来,所求不过温饱而已,朝廷上下却视若无睹,自己便再自私凉薄千百倍,又岂能断了他们最后一点生机?

    左手是朝廷,右手是怒苍,此刻当真难以决断,卢云深深叹了口气我看,又想:“也罢,方才人是不是仲海,尚未可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方才那人是哪位隐退前辈,那也难说得紧,想着想,便又摇了摇头,正要走回茶堂,忽5ccc。net听到前方传来啡啡之声,抬头一看,却见前方大路上拴了匹大红马,5ccc.net浑身朱血,毛色晶亮,却是适才见到的赤兔马,马旁还站了个傻姑娘,连拍心口,颤声道:“吓死人了,整日闹鬼,一会儿得去庙里烧香了。”

    卢云心下大喜,暗道:“又见面了。”便急急上前,预备打个招呼。

    此番能生离水瀑,说来娟儿也有书斋一份功劳。无奈当时卢云留着长长的胡须,心若求死,自也没和她相认,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下连顾倩兮也照面了,却还忌讳什么?卢云心里高兴,只想给她个惊喜,当下悄悄来到娟儿背后,正要朝她肩上去拍,这傻姑娘却陡然向前一跳,来到赤兔马跟前,忧声道:“大红脸,我我被鬼缠5ccc上了,得去买些纸钱,你乖乖在这儿等我,别乱跑喔”

    正嘱咐间,赤兔马却是焦急无比,啡啡连声,又抬腿,又摆尾,全数指向娟儿背后,暗示鬼怪逼近,无奈这傻姑娘不曾开窍,只愣道:“又要吃苹果吗?来,嘴张开。”从怀里找出一颗大的,塞入赤兔马的嘴里,当是要它闭嘴了。

    娟5ccc儿低头而走,不住察看地下影子,颇见提心跳胆。正担忧间,忽见四周香客过往、阳气颇重,便笑道:“不怕,这儿是红螺寺,阳气重,鬼魂不会跟来的。”

    听得自己成了死人,卢云皱眉摇头,正要拍拍她,这傻姑娘又跑5ccc.net了,只见她纵到一处铺子前,喊道:“老板!这纸钱怎么卖啊?”一名和尚提起竹篮,笑道:“你瞧,5ccc。net咱们这儿纸钱分了上下三种,有好的、平常的,还有特品元宝形状的,您要哪种?”

    娟儿是大而化之的人,哪知纸钱还有这许多讲究?眼见竹蓝里满是银纸,亮晶晶、闪耀新,便随手捡了一蓝,喃喃地道:“烧这种吧。”卢云暗自慨然:“这八成是烧给我的。可真破费了。”

    正感激间,却听那和尚道:“姑娘,八钱银子。”娟儿惊道:“这么贵!你算便宜点吧。”那和尚叹道:“也有三文钱的,你要么?”娟儿喜道:“好啊,有两文钱得么?”

    那和尚咕哝几声,取出一盆草粪纸,娟儿也掏出了钱包,还没有来得及付帐,却听“当”、“当”两声,两枚铜钱自空而降,耳边兀自听得呼唤:“娟儿姑娘别破费了”

    民间有迷信,人身三盏灯,总说双肩两盏,头顶一盏,举凡恶鬼5ccc。net侵袭,必然先拍左肩,再拍右肩,待双肩灯熄,随手再朝脑门一拍,三灯尽灭,便要一命呜呼了。

    娟儿哭嚷奔逃,没想和尚在旁,鬼魂却能当众出没,料来僧人不管用,须得佛祖庇护,方是保障。正慌张间,忽见一旁我看书斋有座小殿,供奉

    卢幽幽毕命成鬼,如今却公然入庙,法力忒是高强,娟儿花容失色,正要落荒而逃,卢云情急之下,只能拉住她的衣袖,喝道:“定神!”

    我看

    卢云苦笑不已,没料到这小姑娘年近三十,却还如此胆小,他尾随而入,只见西门嵩等人早走得一个不剩了,至于帅金藤,却还呆呆坐在那儿,迷糊喝茶,转看玉宁郡主,却也是低头凝思,似有心事。

    店里客人来来去去,那娟儿却似无5ccc。net头苍蝇,只在屋里乱窜,卢云摇了摇,正待喊住她,这傻姑娘竟朝门口奔了回来,大哭大叫:“可找找你啦!”

    陡听此言,卢云脸色大变,猛地转身一扑,便窜到了一旁的柜台里,就地藏了起来。

    店门口立了一名大美人儿,北国英姿,天之娇女,果然是“琼芳”到来。琼家少阁主在此,正主儿岂不也要现身?正忐忑间,只见店里姗姗行来一名纤秀妇人,手提小包袱,正是顾倩兮。她俩联袂驾车,已然抵达北极天子脚下,“红螺山”。

    二女方才行入店里,忽听一声轻唤:“师父。”闻得此言,卢云不禁心下一奇,虽说藏身柜台,还是伸长了颈子,不知这声师父是何人所发?一片讶异中,却见玉宁郡主迎上前去,来到顾倩兮面前,道:“师父,你也来了。”

    店中客人一发转过头来,全在5ccc.net打量顾倩兮与玉宁。看这郡主娘娘排场颇打,琼芳早也见到她了,此时又听她称顾倩兮为师,却是怎么回事?顾倩兮察言观色,便解释了:“玉宁殿下随我习画,至今已有六年。”琼芳“哦”了一长声,才知是学画的徒弟。

    顾倩兮少女时师成梧桐居士,学了一手好工笔,如今依心写意,随笔而就,自有宗师之风。想来5ccc近年名气益发响亮,这些京城里5ccc的名媛仕女,自也慕名来投了。

    那玉宁不愧是景泰朝的公主,一开口便直呼国丈之名,似要给琼芳一个下马威。琼芳是正统朝的娇女,火气岂会小了?心下着恼我看:“好你个村姑,琼武川三字是你叫的?便是皇上在此,也不敢直呼我爷爷的名讳,你道你还在景泰朝?”

    正要反唇相讥,待见顾倩兮还在望着自己,便收敛了几分,温言道:“真是失敬了。原来姐姐收了好些徒儿,这我却是不知。”

    琼芳听自己成了俗人,却是哈哈一笑,正想去摇折扇,衣袖却让人拉住了,听得一个傻姑娘道:“芳妹,你你别说废话了,快帮我瞧瞧背后,可有怪影子跟着5ccc.net?”

    那娟儿犹在怕鬼,只死拉着琼芳,颤声怕怕,好似三岁小儿一般。听得此言,玉宁、顾倩兮都5ccc笑了,琼芳也是为之我看书斋莞尔:“怎么啦?一个晚上没见,便撞邪了?5ccc.net”娟儿发抖道:“别老是笑我,快帮我瞧瞧,我背后可有鬼躲着?”琼芳拂然道:“好吧,看你怕的”

    说话间便朝柜台探头,卢云大感骇然,就怕两人照了面,正待破墙而出,哪知琼芳只是作势来望,看也没看,便已缩了回去,哈欠道:“有啊,柜台后头藏了个黑影,你要不要看看?”

    “我看书斋鬼啊!”娟儿尖声惨叫,眼看顾倩兮还站在一旁,哇地一声,便钻入她的怀中,当作观音菩萨来抱。

    顾倩兮容色秀雅,琼芳更是妙龄美女,5ccc.net二女本就引人注目,再看看5ccc。net那娟儿又哭又跳,大喊闹鬼,宛如失心疯一般,这便引来了茶博士,道:“几位姑娘,可有什么麻烦?”

    顾倩兮回礼道:“承蒙关照,咱们没事。”正要把茶博士支开,琼芳却道:“且慢,替咱们找张桌子,三个人坐。”一听此言,玉宁便道:“师傅,何必另觅地方,快来徒儿这儿坐吧。”不顾身份,亲自拉开木椅,招呼师父坐下。

    玉宁那张书斋桌子还空着,便五个人也挤得下了,偏就不邀琼芳,好似没这个人一般,自是故意气她了。琼芳暗自拂然:“哪来这般小心眼的东西?看老娘气气你。”便携住了顾倩兮,故做娇憨状:“姐姐,和人家一起坐吧,人家好无知呢,不学画不行了。”

    5ccc.net琼芳与玉宁5ccc处不爽利,早想避开,便拉着娟儿,自去店里找寻空桌,离得玉宁越远越好。顾倩兮交代了几句,正要离开,玉宁却又跟了上来,紧紧挨着师父。顾倩兮低声道:“你刚才是怎么了?为何处处和人家过不去?”

    玉宁不说话,泪水自在眼眶滚动,望之楚楚可怜,顾倩兮取出手巾,替她拭去泪珠,低声道:“怎么一个人来红螺寺?”玉宁哽咽道:“朝廷要要立太子,宗人府要我观礼。”

    卢云蹲在柜台里,悄悄听着她与玉宁说话。心道:“时光真快,她也是人家的师父了。”

    回忆扬州往事,卢云不禁感慨万千,那时顾倩兮每隔数日,便要去梧桐居士家中习画。一日自己误打误撞,居然也登门造访了一回,只是那时顾倩兮未经沧桑,分毫不知那故做潇洒的公子爷,其实是她家里的下人小厮,专为她父亲磨墨擦地。

    十年弹指即过,这些我看书斋事都过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卢云追忆往事,眼眶不自觉地红了。顾倩兮浑不知背后躲着人,替玉宁理了理云鬓,吩咐道:“这儿龙蛇杂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会儿早些进场,知道了么?”听得徒儿答应,便又交代了几声,正要离开,忽听玉宁低声5ccc.net道:“师傅,您人面广,世面看得多我我可否向你打听一个人”

    顾倩兮哦了一声:“什么人?”玉宁满面晕红,欲言又止间,忽然转过了身,顾倩兮心下一奇,便望向了婢女,目带问色。那婢女附耳道:“夫人,您瞧那儿。”顺着婢女的眼光,却见一张板桌,坐了一名黑袍男子5ccc,傻愣道:“我不是老伯。”

    听得老伯发怪声,店中又传来娟儿的惊呼:“鬼!就是他!就是他!”拿着花生,我看便朝人家身上乱扔,顾倩兮噗嗤一笑,拉来了徒儿,

    道:“你要打听他?”玉宁脸色大红,用力摇了摇头,一旁使婢女附耳道:“这怪人有个同伴,方才与他同桌这会儿却不见踪影了”

    “同伴?”顾倩兮微感诧异,婢女们不敢多言,却又彼此眉来眼去,一齐点了点头。

    顾倩兮沉吟半晌,便从衣袋里提起一只铃铛,轻轻摇了摇,那老伯茫茫行来,道:“好熟的声音啊。”猛见顾倩兮站在眼前,霎时大惊起跳:“奉上喻!属下帅金藤!座次二十”尚未拜见,却让顾倩兮拦住了,玉宁细声道:“师父,这人是你府上的侍卫,是么?”

    我看帅金藤虽已神智不清我看,美女还是认得的,一时心下大喜,道:“我不是老伯!”那婢女拂然道:“你不是老伯,你是傻蛋。快说,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帅金藤茫然道:“我朋友?他他不是我朋友,他叫做大”

    “大”字才出,柜台后头飞出一枚铜钱,正中脑门,“嗡”地一响过后,帅金藤双眼翻白,惊道:“奉上喻!”那婢女茫然道:“什么上喻?”帅金藤道:“属下帅金藤。”那婢女恼道:“什么帅金藤?”帅金藤道:“座次二十三。”向顾倩兮行了半礼,便又坐回去喝茶了。

    店里众人一旁看着,莫不放声大笑。玉宁叹了口5ccc气,什么都不想问了,便道:“师父,我先走了,你你一会儿也会进场吧?”顾倩兮道:“我随后便道:”玉宁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顾倩兮却悄悄拉住了婢女,附耳道:“究竟怎么回事?”

    顾倩兮微微一奇,正要再问,一名侍女却插话了:“那人才不是书生,我看像个马车夫,桌上还搁了顶大氈。”先前那婢女拂然道:“马车夫能做诗么?我看那人定是书生,有功名在身。”另一名老嬷嬷道:“我看也是书生,不过是考不上的那种。”

    眼看顾倩兮还站在柜台前头,卢云自是思绪如潮,从头到尾,都没留意婢女们说了些什么,一双眼之放在她的背影之上,心道:“她她是不是知道我回来了?不然昨晚在布庄里,她她为何要取5ccc。net走我的面担?可我可我并未与她照面,单凭巷里的一幅面担,她怎能知道那是我的东西?”

    不知道,卢云什么都不知道,他蹲在柜台里,眼眶微红,突然间,好希望她能回过头来,与自己说上几句话。

    多少往事浮现眼前,从初识之时,到听说她嫁人的那一刻,卢云就是放不5ccc.net下,他怔怔望着顾倩兮,想要起身说话,却就是鼓不起勇气。

    良久良久,顾倩兮脚步微动,想来已要离去了。卢云心头黯然,正要低下头去,突见顾倩兮抬起手来,除下了玉簪,甩了甩一头长发,便又缓缓髻了回去。

    大庭广众的,顾倩兮背对着5ccc卢云,却当众理起了容妆,看她提手簪发,雪白的后颈全裸出来了,满店客人想瞧没机会,竟只有柜台后头那人看了个饱。

    卢云震惊骇然,要知当时男女之防极严,女子的后颈实乃妇道尊严我看书斋之处,除开丈夫,岂容外人来看?偏偏卢云就是转不开头,明知是人家老婆,名花有主,还是傻傻地看着,不知不觉间,他再次爬起身来,缓缓伸手,便朝她腰上去抱。

    终于要相认了,这一抱之下,十年来的点点相思,一缕寄情,便能有个了局。正泪眼朦胧间,却听一人道:“顾姐姐,郡主走了吗?”

    柜台旁来了个碍眼的,正是娟儿来了,卢云皱眉不快,便又蹲回了柜台,顾倩兮道:“走了。她过年时没见到我,便聊了几句。”娟儿喃喃又道:“你你不来喝茶么?”书斋

    顾倩兮髻上了秀发,心情仿佛好了许多,含笑道:“不了,我得先去买些东西,一会儿还得去见个老朋友。”娟儿喔了一声:“那那你快去快回。”顾倩兮含笑点头:“我去去就来,你们先坐呗。”

    满店客人议论纷纷,琼方自也微微发窘,道我看书斋:“又怎么啦?”娟儿骇然道:“鬼鬼躲在柜台后头。”琼芳噗嗤笑道:“大白天的活见鬼,你到底见谁拉?”娟儿害怕道:“那人死了很久你你不认识的”琼芳喝了口清茶,道:“快说吧,那人是谁。”娟儿寒声道:“他姓卢,叫做卢云”话声未毕,琼芳已然大惊起跳:“什么!”

    琼芳突吼一声,自5ccc.net让娟儿吓了一跳,那卢云更是魂飞天外,本5ccc还等着去找帅金藤,这会儿便又缩了回去,娟儿颤声道:“你你也认得他么?”琼芳明白此事环环相结,一时说之不尽,忙道:“别说这些了,你说他5ccc躲在哪儿?”娟儿寒声道:“5ccc。net就就躲在柜台后头。”

    琼芳二话不说,立时起身察看,卢云见大事不妙,忙拿出毕生武学,一溜烟来到窗边,窜了出去,正喘气间,却听琼芳森森冷笑:“好你个大水怪,还是露出马脚啦!”

    卢云微微一奇,从窗边偷眼去看,却见琼芳拾起了一顶大氈,正是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一顶,原来适才情急心慌,居然忘了拿?琼方冷笑连连,朝柜台用力一拍,书斋喝道:“出来!”

    琼芳最能胡扯,拿起大氈,朝娟儿作势一抛,喝道:“嚇!”娟儿尖叫一声,正要东跑西窜,却让琼芳拖回座位,附耳道:“别嚷,5ccc。net你越怕,他越是要缠你,到时闹得鬼附身,那可麻烦了。”

    娟儿颤声道:“那那顾小姐那儿呢要不要告诉我看她?”琼方5ccc。net忙道:“先别说!那姓卢的死得太冤,见谁缠谁,你告诉了顾姐姐,她心里一定害怕。”

    娟儿惊道:“他他会缠着顾小姐么?”琼芳淡淡地道:“这你别管了。总之我会替你们5ccc。net捉妖,早晚将他五花大绑。”

    卢云听得忧心忡忡,看这琼芳好生厉害,早已算定自己定会缠着顾倩兮,到时书斋只消守株待兔,还怕抓他不住?娟儿则是半信半疑,还待再多问几句,背后忽来一股阴风,低声道:“姑”

    我看

    “又来啦!”娟儿尖叫一声,还不急拔剑乱砍,琼芳已然大吼一声:“大水怪!看你往哪跑?”揪住了人,正要按在地下乱打,却听那人放声惨叫:5ccc。net“别乱来啊!我是卖茶的啊。”

    有道是“一贫二富、乃见真情”,娟儿平日两手空空,却不觊觎琼芳的财物,此时银票自是一张不少,如数交出。琼芳细细点了点,见有两千两之多,不觉精我看书斋神一振,道:“给暖壶酒来,再配六色凉菜、八叠热炒”

    都说有钱好办事,好容易恢复了少阁主的身份,正要大张宴席,那茶博士却道:“姑娘,咱们这是寺庙茶堂,只供素,不卖酒。”琼方有些扫兴了,便道:“好吧。送壶香片来,配八色茶点”娟儿插话道:“有枣泥糕么?”琼芳皱眉道:“又吃甜了。不才说自己胖了?”

    娟儿素嗜甜食,却又忧心体广,不由脸上一红,辩解道:“整日遇鬼,再不吃糖压压惊,明日就病了”琼芳笑道:我看书斋“随你了。”打发了茶博士,一边留心柜台动静,一边细声来问:“对了,你在哪儿遇上傅元影的?”

    “又来啦!”娟儿放声尖叫,正要扑入琼芳怀里,背后那人已给琼芳一脚踹倒,娟儿则是发起狂来,拼死狠踢,那人惨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啦!”

    听得鬼魂讨饶,娟儿不由咦了一声,凝目去望,却见脚下踩着一名公子哥儿,手持红缨铁枪,正5ccc.net是祝康到了。娟儿哼了一声,收起了纤足,傲然道:“是你啊。”祝康道见这两女5ccc.net人眼神凶狠,不由吞了口寒沫,颤声道:“是啊才一出城来,便遇上你俩”

    眼看祝康哼哼唧唧,娟儿不由咦了一声,只见这少爷满身是伤,嘴角青一块、紫一块,手脚更满是绷带,忙道:“你书斋.你怎么了?”祝康道:“我昨晚遇鬼啦。”

    听得“鬼”这一我看字,娟儿大骇道:“你你也遇鬼了?可是姓卢的老鬼么?”祝康茫然道:“卢老鬼?那是什么?”卢云躲在堂外,自是看得暗暗莞尔:“真是,这世上哪来的鬼神?这小丫头还真是长不大。”正好笑间,忽然背后脚步微动,一人伸手过来,便朝自己肩头拍落我看。

    鬼来了?卢云微微一惊,随即听出来人呼吸悠长,不由心下恼怒:“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肩头微斜,让过书斋了手掌,随即一个反扣,制住那人的脉门,正要将他摔上一跤,却听一人哀哀叫疼:“奉上喻好好痛”

    卢云脸上一红,才知是帅金藤来了,忙道:“你可醒了。”帅金藤茫然道:“谁醒了?”卢云压敌了嗓子:“你方才被马儿撞了,晕了过去,自己不知道么?”帅金藤惊道:“什么?我被马儿撞了?谁干的?”

    眼见马车来了,帅金5ccc.net藤二话不说,便要上前索赔,却又让卢云拉住了,正纠缠间,祝老太又吼道:“康儿!还愣在那儿?快走了!”听得奶奶叫人,祝康只得烦闷回喊:“你们先走吧!我想在这儿喝碗茶!”祝老太暴怒道:“还喝!昨晚喝得还不够?非得让5ccc.net人打死打残才甘心么?”正要进门打人,两旁的媳妇急劝道:“娘,难得唐王爷约了咱们,快快走吧可别怠慢了人家”

    5ccc。net加加有本难念的经,琼方头上有个爷爷,娟儿头上有个师姐,那祝康更不必说了,虽说父祖庇荫,让他褂了个“奉武中尉”的虚衔,头上却有三个太后,更上头还有个“太皇太后”,5ccc。net四个女人举脚踩着,5ccc至今还是文不成、武书斋不就,一天成不了真正的爵爷,一天当不了家。

    好容易老太婆走了,琼芳闲坐一旁,眼见祝康脸上包着绷带,一脸落寞,微笑便问:“祝少爷这伤是打哪来的?可是让老太太抽的?”祝康苦笑道:“别笑我了,让我奶奶听了不好”取出伤药,正要往脸上擦,忽见琼芳手上绑着绷带,竟也是红肿带伤,不由惊道:“琼阁主,你你的手怎么了?”娟儿悻悻地道:“她被老疯狗咬啦。”

    祝康一脸茫然,不知所以,却听琼芳不悦地道:“谁是老疯狗?”娟儿道:“谁乱咬人,谁就是疯狗。”琼芳沉声道:“住口!我家祖若是疯狗我看书斋,我却算什么?”

    卢云躲在窗外,自是不明究理,撇眼来看,猛见琼芳左手带伤,伤处更在掌心,不禁心下一凛:“这5ccc。net这是琼国丈抽的?”看这琼芳出嫁在即,算来已是华山的媳妇,国丈打人,怕还得问问苏颍超的意思,却不知这姑娘犯了什么天条,居然在成亲前挨了家法?

    琼芳晓得她待自己极好,自也有些国医不去,便安抚道:“好啦好啦,快来喝点茶”

    娟儿闷闷吃着甜糕,眼看祝康躲在一旁偷笑,便朝桌上一拍,吼道:“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我看不是你奶奶咬的?”祝康本在喝茶,此刻无端飞来横祸,不由苦笑道:“唉,还不是宋通明害的”书斋宋通明三字一出,二楼包厢窗扉打开,露出一双黑熊怒眼,娟儿却也没察觉,只是咦了一声:“宋通明?怎么,你的伤是他打出来的?”

    娟儿听5ccc他骂了半天,还是摸不着头脑,便又不耐烦了,大声道:“捡要紧的说!宋通明昨晚到底干了什么?”祝康叹道:“唉,这畜生说他打听了黑衣人的来历,便想寻回去年的场子,这就连夜找了苏颖超我看书斋”

    苏颖超三字出口,好似发觉说溜了嘴,赶忙陪笑哈哈,正要低头喝茶,琼芳却已留上了神,沉声道:“颖超怎么了?”祝康陪笑道:“没没什么”琼方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有事瞒我?”祝康吞了口唾沫,干笑道:“没没有啊”

    听得此言,卢云不由大吃一惊,琼芳也是张大了嘴,一颗心险些书斋停下了。祝康低声道:“我是听袁太医说的我今早去太医院里擦药,他说皇后娘娘一早便召他到红螺寺,为一名年轻人治伤据说便是苏颖超”

    苏颖超名气极大,我看一时堂上烘烘吵嚷,人人都留上了神。娟儿听得祝康一说,便也想我看书斋了起来,忙道:“对!对!我也听傅师范提过这事!他说苏颖超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从万福楼里跳了下来,5ccc弄得摔断了腿芳妹,你你一会儿去看看他吧”

    眼看琼芳心神激荡,拿着茶碗的手微微发抖,祝康低声便道:“少阁主你们不是二月十七要成亲了?这新郎倌5ccc。net却摔断了腿你们这婚期”话在口边,琼芳突然站起来,便往堂外奔去,娟儿大惊道:“芳妹!你等等啊!”一时又惊又怒,提起脚来,便朝祝康身身上踹去,骂道:“蠢材!哪壶不开提哪壶!”

    娟儿脸上一红,哼了一声,将甜糕包入手帕里,奔出了店外,却原来是要边走边吃了。

    5ccc琼芳、娟儿全都走了,卢云却还呆在当场,心乱如麻:“这不对啊我昨晚临走时,苏少侠明明还好好的,却怎么会”昨夜万福楼一场混战,那时伍崇卿带走了魔刀,自己急于追赶,便也没分心去照顾苏颖超,没料到就这么一个疏忽,他却出事了?

    卢云低头思忖,想着想着,猛地想起昨晚苏颖超望向自己的眼神,不由全身大震,这才发觉元凶是谁了。眼见卢云呆若木鸡,帅金藤皱眉道:“大掌柜怎么啦?吃坏肚子了?”

    卢云苦笑几声,眼看琼芳从茶堂后方小径走了,便也直奔过去,帅金藤忙道我看:“大掌柜!您去哪儿?”卢云道:“我去找个人。”也是担心琼芳做什么傻事,正要追将过去,突听嘎地一声,茶堂后门开启,探出一手,便朝卢云背后搭去。帅金藤惊道我看:“大掌柜!小心!”

    此地位在茶堂之后,谁料得到竟有埋伏?卢云闻言骇然,立时飞身起跳,帅金我看藤知道他躲不过,霎时飞身而起,整个人扑到卢云背后,砰地一声,为卢云硬挡了一招,随即摔入了门内。

    卢云回头一看,不觉呆了半晌,来人手上我看提着一只大茶壶,竟是店里的茶博士?他5ccc。net咬牙切齿,正我看书斋要上前搏斗,那人却笑了笑,道:“卢大人,认不出我了?”身子前揖,衣袍上宝我看光流动,卢云心下大惊,这才认出了人,来人正是少林昔日的大方丈、今日汗国的座上宾,“林先生”。

    看这灵智和尚相貌全变了,鼻梁塌了,嘴巴小了,想来做乔装,卢云喝了半5ccc。net天茶,居然没我看书斋认出他来。眼见卢云急于说话,灵智微微一笑,便朝门内的帅金藤一指,道:“放心,我只是点上他的穴道,碍不到性命。”

    卢云放心下来,这才想起早前灵智分手时的嘱咐,说他在红螺山脚开了一间茶铺,自己这几日若遇上了麻烦,便可请他相助。没想不待自己过去找他,书斋此人神通广大,便已上山来了。

    这灵智大师武功深湛,仅略逊于杨肃观、秦仲海,本就是一位武林奇人,看他竟能把一身异象藏得一点不露,这份本事却又是“文杨武秦”所不及,正要上前说话,灵志却轻轻地道:“卢大人,你后头有东西。”卢云心下一凛,一时不动声色,慢慢回眸去看,却见了一个黑衣人,正趴在佛寺簷檐间,便5ccc在自己的正后方。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这这人是”灵智细声道:“先别急,朝左方树林看慢慢的”卢云撇眼去看,这回却又见到一个青衣身影,隐伏林间,藏得极其隐书斋蔽。比方才那黑衣人犹为过之。

    卢云微微一凛,道:“这人又是”灵智附耳道:”这人便是怒苍总军师,青衣秀士。“卢云全身大震,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灵智微笑道:“卢大人,请目望前方,别害我泄身份了。”

    卢云虽已料到如此,可乍听此言,心里还是怦地一跳,又道:“大师,今早阜城门大战,您已知道了吧?我看书斋”灵智道:“听说了,好象伍定远守住了,是吧?”卢云见他气定神闲,忍不住咳嗽一声:“大师,天下将乱,你们义勇人那儿可有什么对策?”灵智含笑道:“义勇人想做什么,卢大人心理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卢云叹了口气,自知他说的便是“刺杨”,却还是吧难题着落到自己身上。

    炉火旺了起来,火星四溅,灵智搧了搧扇子书斋,又道:“卢大人一直躲在此处,可是在等顾小姐?”卢云嚅嚅啮啮,低头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灵智微笑道:“她已经走了。”卢云微微一凛:“走走了?”灵智道:“她要见的人,外人不能见。”

    卢云低声道:“你说得可是七夫人?”灵智转过身去,含笑道:“快走吧,你已经落后一步。等秦仲海找到了他的女人,那就什么都迟了。”

    卢云呆了半晌:“大师这话指的是”

    灵智提起了水壶,微笑道:“大千世界千万劫,英雄无女不成佛。七夫人是一个,顾小姐5ccc。net是一个,岂难道公主又不是一个?这一缕痴情、即为人间报应,这三世因缘、即为六道轮回,要想解脱田地的苦难,便得先解开自心的结。”

    爱憎怨,离别苦,这世上的人儿,人人都有自己的心结。顾倩兮也好、琼芳也罢,甚且那嘻嘻哈哈的娟儿、生死未卜的七夫人,谁不是藏了一段心事,谁又不是满心隐衷,有口难言?

    卢云默默望着远方,忽道:“大师,弟子身字苦海,该当如何自救?”

    我看我看灵智道:“自身有病心自知,解铃还许系铃人,你越早和姑小姐相认,越能解开枷锁,可你越想闪避隐瞒,反越会害人害己。”

    卢云微微书斋一愣,不知他塞了5ccc.net什么事物过来,伸手入怀,却取出一张纸折,凝神一看,却是红螺寺的地形布置,上从皇帝的住居禅房,下至马厮柴房,无一遗漏。

    卢云深深吸了口七,暗道:“他他这是要我”正想间,茶5ccc堂后门再次开启,走出了一名黑衣人,迷惑道:“这是哪儿啊?我怎会在这里?”眼看帅金藤又来了,卢云不由微微苦笑:“你方才昏过了。”帅金藤大惊道:“什么?我我又被马车我看书斋撞了?我看书斋”

    别人家的黑衣人都能飞檐走壁,只有帅金藤老是昏迷,卢云微微苦笑,自也不敢带他乱走,便道:“你你先在这儿歇歇吧,我去找个人,一会便来。”帅金藤喔了一声,喃喃自语间,突又暴吼一声:“我不是老伯!”

    此时不只卢云在找琼芳,那娟儿更也是拼了命的来追,只见她脚程飞快,早已抢到赤兔马旁,焦急道:“大红脸!快!快!我朋友又跑得不见踪影了,咱们得去找她回来!”正要翻身上马,忽然肩头让人拍了拍,听得一人道:我看“娟”

    娟儿怒道:“祝康!你做死么?还敢吓我!”背后拍打加重,拼命来摇,娟儿冷笑道:“我先警告了,你再敢拍我,小心赏你一剑”背后那人不死心,摇得更猛烈了,娟儿终于忍耐不住,转头去望,惊见背后两颗脑袋,左首那颗光头惨澹,右首那颗没有五官,却是个无脸鬼。

    “救命啊!”娟儿吓得魂飞魄散,跳上了赤兔马,把枣泥糕远远扔出,喊道:“快跑啊!”

    此地不知是什么地方,放眼望去,死下幽幽暗暗,人迹罕至,娟儿怕了起来,颤声道:“快快回去”正要掉转马头,赤兔马却我看书斋不动了。

    树枝窸窣作响,似有什么人来了,娟儿骇然惧怕,拿出甜糕,颤声道:“跑啊,快跑5ccc。net啊。”正催促间,赤兔马巨大的身躯微微战栗,突然前蹄放倒,朝树林方位跪下。娟儿大哭道:“大红脸!你怎么啦?”

    正哭叫间,突然树林里传出阵阵喷气声,一收一放,似有什么野兽来了。

    奇怪的东西,像是阴间来的,渐渐行到面前,伫立不动。娟儿怕得泪水直流,只管抱住马颈,闭目待死,却听一名女子道:“你就是娟儿?”

    娟儿傻住了,没料到有人认得自己?她慢慢仰起头来,先见了那匹怪马,看他长了一双老虎才有的眼睛,眼窝却带了白毛,仿佛流着眼泪。再往上看,却见了一名女子,柳叶眉、柳叶刀,端坐马上,也自低头凝视自己。

    5ccc。net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腰佩令剑,火盔红甲,腿上还挂着箭袋,娟儿张大了嘴:“你你是谁?”那女子翻身下马,道:“我姓言,叫做言二娘。”说着拉起了娟儿,道:“我是小吕布的妻子。”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刹那之间,娟儿张大了嘴,总算明白这赤兔马是5ccc谁的坐骑了,她呆呆望着女将军,忽然之间,背后又有人拍了拍她,柔声道:“娟”

    娟儿不再害怕了,她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道:“师父。”

    娟儿什么都没说,只拍了拍大红脸,从怀里取出了玫瑰糕,打算喂它一口。

    赤兔马不5ccc.net想吃了,只低头行到女将军身边,啡啡低鸣,好似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娟儿默默望着言二娘,把甜糕递给了她,道:“它爱吃甜,你你来喂它吧。”言二娘并未回话,只是左手叉腰,右手提刀,娟儿也不多说了,只捧着自己买的甜糕,转身走到了树下,默默来吃。止观附耳道:“军师她这是”青衣秀士低声道:“别扰她,让她哭。”

    甜糕儿不甜了,它咸咸5ccc.net的、苦苦的混着泪水咬在嘴里,当真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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