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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夏虫不可以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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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岚看着众人，冷冷笑道：“可活下来的众人却求知县对他法外开恩，因为此人建立了秩序，每日按时按点分配食物，先挑重病受伤之人分食，这才能保全了资溪县最后的十八人。”
“最后，汉子也活下来了，不过被发配到边塞去当徭役去了。”
众人得知来龙去脉，立即就换了种心态。
这个故事如果只看壮汉怕死，打破规矩加害他人，那壮汉确实是个该死之人。
可换种角度来看。
壮汉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抓阄并不公平。
在无人救助的山顶，先吃掉老弱病残才是最优选择。
这就跟一列火车的故事有些相似。
一个火车司机开着一列火车，前方的轨道出现了一群孩子。
他可以选择变换到另一边的轨道上，那道轨道上只有一个孩子。
那你作为这个司机你会如何选择？
如果选择直直前冲，那会撞死很多孩子。
如果选择便道，却又会害死本来无辜的孩子。
人生，很多时候没有办法用纲常伦理礼义廉耻来衡量一个人。
这世间评判善恶是非的维度太多，有时候令人无可奈何。
这时候，吴辰附和道：“我年幼时就曾流落街头，与狗抢过食，与贼人流寇斗智斗勇，见过的大灾大难无数，见过人心险恶世态炎凉。”
“我也曾做过许多在你们看来，违背礼义廉耻之事。但凡你们感受过濒死与绝望，就会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礼义廉耻在那个时候，有多么可笑。”
景岚没听吴辰说过他的身世。
听到吴辰从前的遭遇，她动了些恻隐之心。
在宫里无事的时候，她都会去找父王，听父王讲讲最近的政务。
很多听起来匪夷所思务必残忍的事情，令她义愤填膺。
但经过父王的解释，她又觉得犯事之人竟然也有功劳。
听得多了，她渐渐对人性了解得更加深刻。
这世间没有什么绝对正确与错误，这要看你所处的立场。
所以景岚没有回答这些考题，她认为这些考题太过浅显，也太过片面。
韩咏志错愕的看了眼景岚公主，又看了眼吴辰。
他觉得自己的三观在刚才被完全颠覆了。
韩家本就是名门望族，韩咏志从小都被父母保护在其中，哪里听过见过这些事情。
这里大部分的弟子，跟韩咏志一样。
家中都是非富即贵，从小锦衣玉食，根本就不清楚这世间的真相。
云瑶眉头微蹙，似是还不敢相信景岚与吴辰所说。
曾强看到吴辰与景岚一唱一和，他万分难受。
景岚可是他的女神，岂容他人觊觎？
于是，曾强质疑道：“你说的那些只是小概率，这个世上大部分的人都生活得很富足！”
曾强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
吴辰看着这些富家子弟，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夏虫不可以语于冰，笃于时也。”
吴辰这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众弟子耳畔炸响，堪称振聋发聩。
就连景岚都觉得吴辰这两句非常有哲理。
几位副院长眸光一亮，这又是一句诗啊！
后半句夏虫不可以语于冰，笃于时也，也非常有智慧。
夏虫被限制时节所限制，只能生长在夏天，怎么可能看过冰呢。
这大部分的孩子们，不就是吴辰口中的夏虫嘛。
……
一开始，景岚也不相信这世间有这么混乱。
但当她带着影爷爷从西川追杀韩状元，于沿途经历过许多后，她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韩状元也是这么一路走来的，他自然也有许多体悟。
他只觉得吴辰这番话，就如同醍醐灌顶，让他受益匪浅。
谪仙一般的云瑶，就这么愣愣的望着吴辰。
她只觉得自己被吴辰数落了，却又无法反驳。
感慨吴辰经历丰富诗才无双之余，她还对吴辰有那么一丝丝埋怨。
这种情绪十分复杂，让她一时间有些愣神。
汪琴心中在呼喊着可恶，又被这小乞丐装了一比，当真是不甘啊！
最不甘的非增强莫属。
他被吴辰说得脸色胀红，心中憋着郁结，非常不忿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反驳。
徐泰轻抚山羊须，赞叹道：“不愧是我的弟子，不仅诗才举世无双，见解奇特，经历还非常丰富。最重要的是，生于乱世却能有一颗坚定的心，这第一考我给吴辰满分！”
“无耻之徒，谁说吴辰是你的弟子，他必定要入我冬梅院！”
清瘦老书生杜洪喝道。
他虽然对吴辰不给诗词耿耿于怀，但他对吴辰刚才所说，深以为然。
“我本就出生贫寒，靠饱读诗书有了今日成就，其中也不乏运气。出生微末之人，他们的生活是在座各位家境富足的弟子们，所无法想象的。”
春兰院副院长陈寿、秋菊院副院长文凭颔首附和。
郑曦笑道：“各位，这便是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的必要性。你们的答题站在各自的立场上都没有错，不用非要争一个谁对谁错，孰是孰非。”
“这个世界是多变的，通过文章看天下之余，你们也应当多了解一些世间事。”
“不同时候做不同的选择是人之常情，但不要忘了你的本心，心中但凡有正气在，浩然正气便长存世间。”
虽然郑曦的话，听起来没什么营养。
但吴辰还是听进去了。
这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他就是凭借自己的本心，一路走到了现在。
他从一个弃少，到小乞丐，再从小乞丐，到今日的书院学生。
这一路来，他矢志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