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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风流-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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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说：“留步，留步！”这个时候陈明阳希望是杨帆送到门口而不是顺势停下，可惜杨帆顺势停下说：“走好啊！”
如果送到门口呢，这表示杨帆敞开门欢迎投效，现在是一种很微妙的场面，说不上是拒绝还是接受，总之效果不明显。
肖雨在门口等着没走开，看见陈明阳出来便上前说：“表叔走了？”
陈明阳显得有点沉重的点点头，扫了肖雨一眼说：“你是个聪明人，照顾好杨书记！”
第568章 喊冤
奥迪车出现在省委大院的门口，突然一道身影冲了上来，李胜利一个激灵立刻刹车，瞬间脑门上汗都下来了坐在位置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阵暗暗庆幸车速不快。
门口的武警看见这一幕也傻掉了，扛着枪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从岗位上跳下来。
杨帆第一时间开门下车，刚才那个人影出来得太快，杨帆还是担心把人给撞了。
距离奥迪车头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一张硬壳直板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被举过头顶。这个“冤”字呈现一种暗紫色，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让杨帆明白，这个字是用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显得有点狰狞，仿佛一股冲天的怨气和悲愤要从纸板上冲出来。
举着纸板的三个手指上贴着创可贴，似乎在证明写字的过程，纸板下面跪着一个穿着浅红色t恤的女人，低着头高举纸板一言不发。没有喊冤，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默默的等待着。杨帆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冲她不断抽动的肩膀，能感觉到她在抽泣。
此刻正是上班的时间，新任省委副书记遭遇这一幕，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驻足观看。
“你好，我是省委副书记杨帆，你有什么冤情请站起来说。从法律上来说，人和人是平等你，不需要给任何人下跪。”跪在地上的女人听见这话，猛地把头抬了起来，满含热泪的双目看过来，透着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无助。
女人看起来三十五六岁，长得颇为秀气，看了杨帆一会似乎她不太相信杨帆。这个时候门岗的武警走到杨帆身边，一阵抱歉的说：“对不起杨书记！我……”
杨帆一摆手说：“没你的事情，回到你的岗位上。”说着杨帆朝少妇伸出手，平静且恳切的说：“起来吧，有什么情况跟我说，我职权范围内的义不容辞，不是职权范围内我也会带你去找有关部门。”
可能是杨帆的态度打动了少妇，她慢慢的放下纸板，露出一种溺水者濒死的眼神，抓住杨帆的手慢慢的站起来，刚站起来便低着头一阵痛苦，哭声似乎要将满腹的冤屈带出来。
拉起少妇的杨帆显得非常镇定，目光往四周微微的一扫，人群顿时一阵马蚤动，围观者纷纷低头离开，担心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进了办公室，杨帆亲手给少妇泡了茶，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说：“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可以说了。”说话的时候杨帆大致的观察了一下，这个少妇穿着打扮都还算过得去，应该不是生活在太低层的人。
“杨书记，我叫陶小桃，我丈夫张子孝是三河市反贪局长，一个月前某日晚饭后散步途中溺水死亡。当时我就怀疑丈夫的死因，因为出事前他表现得很不正常。可是市公安局和省公安厅都下了结论，说我丈夫是意外溺水死亡。我先是在市里上访没有反应，后来又去省公安厅、省信访办，可是都没有下文。昨天我在整理丈夫的遗物时，发现他秘密保存的一个小本子，里头记录了一些内容，其中说到有人威胁要他的命。原来我就怀疑丈夫是被人谋害的，现在我越发的坚信这一点。我丈夫生前说，现在的官场权力比法律大，到处都是关系网。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到省委来喊冤，也许我这样做不合适，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到别的部门去，他们看见我就跟看见瘟神似的，张嘴就是‘你怎么又来了’。”也许是杨帆的态度起了作用，少妇说话极有条理，慢慢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杨帆默默的听完陶小桃的话，心里为这个事情还是感觉到强烈的震惊。三河市是一个地级市，反贪局长被谋害了，公安部门居然定性为意外溺水死亡，这里头究竟会牵扯到多少厉害关系？杨帆稍微想了想就感觉到心头泛起一阵凉意。初来乍到就遇见这样的事情，管还是不管？杨帆有点犹豫了！
陶小桃一直在注意杨帆的表情，见杨帆默默的摸出烟来点上，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失望。不过杨帆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后说：“你丈夫留下的本子你带来了么？”这句话让陶小桃原本失望的目光中又燃起了希望。
“我带了复印件，在您面前我也不说假话，本子我已经妥善的收藏好了，如果在省委喊冤不能解决问题，我就到京城去，跪在中南海前喊冤！”陶小桃说着拿出一张复印件，杨帆接过扫了一眼，上面写了一段文字：“昨日谢某威胁我，让我少管闲事，否则有血光之灾。我付之一笑，很想反问一句，这三河市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么？”
就这么一段文字，杨帆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正气。
“文中提到的谢某，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杨帆看罢问了一句。陶小桃看见了希望反倒显得有点紧张的说：“我平时不怎么过问丈夫的工作，不过我们市的政法委书记倒是姓谢的，而且听说他在省里有关系。”
“你丈夫的案件侦查的过程是怎么样的？”杨帆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陶小桃又有点失望了，省委副书记知道了这个事情，居然没有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陶小桃有点担心了，担心杨帆的平静，总觉得这个年轻的省委副书记不那么靠谱，如果不是在省委大院内，又在省委副书记的办公室里，陶小桃还以为遇见了骗子呢。
“先是地方派出所赶到现场，然后市公安局的刑警队赶到，省厅也派了几个人下去。”陶小桃说着情绪有点波动了，眼睛又是一红，刚停下的似乎又要开始哭。
杨帆微微沉吟一番，招呼李胜利说：“胜利，你去一趟公安厅，就说是我让你去了解情况，关于三河市反贪局长张子孝的案子。”
听到这句话，陶小桃的表情又变了，这一次变成了一种感激。看着杨帆，陶小桃带着哭腔说：“杨书记，您真的能管这个事情？”
杨帆平静的脸上挂上一道严霜，露出一股威严说：“如果你说的是事实，我当然要管。虽然我不会亲自去查案，但是我有监督关注的权力。”
李胜利站起答应一声，飞快的出门而去，杨帆和陶小桃继续谈话，问起了一些细节，陶小桃非常配合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杨书记，李秘书不在啊？”门口出现省委办综合一处处长那敏的身影，似乎不经意的样子扫了一眼坐在杨帆对面的陶小桃，脸上带着一种谦卑的笑容。
“他有事出去了，那处长有事？”杨帆淡淡的问了一句。那敏是以郝南大秘书的身份兼任的综合一处处长，杨帆对他倒是很客气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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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敏四十来岁的人，在杨帆的面前微微的弯着腰低声笑着说：“刚才上面通知，请您去六楼的小会议室开会。”
杨帆看看陶小桃脸上的悲切，安慰她：“陶小桃同志，你在办公室里先等一会，等李秘书回来了，你让他通知我下来。我还有个会，暂时离开一下。”
杨帆跟着那敏刚出了办公室，那敏回头看看，低声对杨帆说：“杨书记，郝书记请您去他办公室一下。”
不是开会，而是郝南有请。当着陶小桃的面那敏表现得很技巧，果然不愧是省委书记身边的红人，做事极有章法，在杨帆的面前也挺恭敬的，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那处长跟在郝书记身边多久了？”走到楼上的时候，杨帆突然问了一句。那敏愣了一下说：“有两年了。”杨帆点点头没说啥，径直朝郝南的办公室走去。
刚才一问杨帆得到一个信息，那敏是郝南后来换的大秘书，以前的秘书杨帆见过。省委书记的大秘书，院子里多少眼睛都盯着呢，那敏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郝南看上的，能被郝南看上的想必是一个极为精明的人。
郝南坐在靠椅上，神情显得有点严肃，面前还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男子，杨帆不认识。杨帆进来的时候郝南黑着脸对男子说：“你回去吧，好好反省一下你工作上的问题，今天要是杨书记的车子撞了上访的群众，这就是你工作的严重失误。”
男子如逢大赦，朝杨帆讨好的笑了笑说：“杨书记，我是信访办的孙玉存，我的工作没做好。陶小桃曾经上信访办反应过情况，但不是我处理的，下面的同志把材料也转给有关部门了，没想到她居然在大门口拦了您的车，这都是我的错。”
省委信访办主任。
杨帆露出一丝严肃的表情，平静的说：“信访办有及时将群众呼声反映上来的职责，具体工作上的事情现在就不说了，你先下去吧。”
等孙玉存出门，杨帆面对郝南阴沉的目光平静的问：“郝书记找我？”
郝南看着门口哼了一声说：“现在这种不作为的干部越来越多了，我刚来就听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情，立刻把孙玉存给叫来了。没想到他居然知道拦你车的是陶小桃，可见当时他也在场，就是没上去跟你汇报，怕担责任！油滑！”
第569章 达成共识
郝南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说这些，杨帆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郝南现在屁股下面的位置比较烫，坐得很不舒服。
“三河市位于三省交界人口混杂，在那个地方担任一二把手，面临的问题很多。赵友亮和李世刚的配合还算不错，这几年三河市的经济发展依托地理优势，在农产品对外输出和招商引资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gdp这两年翻了一翻，可以说他们的工作成绩是必须肯定的。张子孝的案子，之前我听李世刚汇报过，也要求省公安厅派人下去调查过，他们回来汇报说是自然溺水死亡，排除了他杀的因素。”郝南见杨帆没有接话，只好继续往下说，一番话肯定了三河市的领导班子，然后把自己知道的也说了。
说到公安厅的结论时，郝南停下来看看杨帆，发现杨帆还是没有表态的意思，郝南心里多少有点烦躁了。说了这么多，郝南无非是想暗示杨帆，三河市的班子郝南还是很满意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上访户影响到三河市的大局。
“陶小桃对公安厅的结论存在不满，所以到处上访，我觉得这是一种心态失衡的反应，还要是以劝说安抚为主，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影响了三河市经济高速增长的大局。”郝南只好把话说明白，这个时候杨帆再不表态，那就是存心跟郝南对着干了。
“郝书记，陶小桃同志手里有证据明确的指向，张子孝同志很可能是被人谋杀。现在她人就在我的办公室，我觉得省里还是有必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的。”
这个话郝南听了后脊梁一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王某的事情还没彻底消停，真要闹出一个地级市的反贪局长被谋害，省市两级公安部门侦查结论出错的事情来，那影响可就太恶劣了。
“还有这种事情？”郝南不自觉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现杨帆坐着没动，郝南本想坐回去，杨帆已经主动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郝南一支。
“郝书记，您先别着急，我已经让李胜利去公安厅了解情况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郝南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好一会露出一丝阴森的目光，冷冷的说：“直接让公安厅长魏家国带着办案人员过来，公安厅这些刑侦干警都是吃干饭的么？人来了让他们和陶小桃当面对质。”郝南话是这么说，心里想到的是另外一个可怕的结果，那就是三河市公安局和公安厅派下来的联合起来做了手脚，蒙蔽了上面。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可能，如果陶小桃手里真的有明确的证据，这种可能性就坐实了五成以上。
“这样也好，不过我觉得现在让陶小桃同志和公安厅的同志对话，似乎不太合适。她一个女同志，在重压之下，我担心会不会出什么状况？”杨帆沉稳的提出了建议，郝南听了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说：“有道理，而且陶小桃同志手里有材料的事情，还要完全保密。这个案子要查，但是不能明着查。我们先坐下好好商量一下。”
郝南虽然有点爱面子，但是为人终究骨子里还是刚直嫉恶如仇的性格，杨帆说了陶小桃手里有证据，想来假不了，既然是这样，这个案子就必须慎重对待。郝南很快的冷静下来，招呼杨帆坐下问：“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没？”
杨帆从口袋里把陶小桃的复印件拿出来递给郝南说：“这是张子孝同志一个笔记本上写的话，这个是复印件。陶小桃同志很谨慎，可见她现在对某些政府部门不信任了。我觉得陶小桃同志还有很多情况没有反映。张子孝同志如果留下一个本子，上面绝对不是简单的记录这么一点内容，很有可能里面还有更重要的证据。”
郝南看完点点头说：“我觉得也是这样，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本子，肯定不止这句话那么简单。”杨帆见达成了共识，于是接着说：“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弄清楚公安厅下派的都有哪些人，这些人与当地公安机关的关系如何，是否还值得信任。我的看法是，不管有没有问题，首先作为决策者，我们应该持一个怀疑的态度，做好最坏的打算。在听取公安厅的汇报时，务必争取到陶小桃同志的信任，让她把那个本子拿出来，组织精干的力量，秘密调查这个案子。”
杨帆说得滴水不漏，郝南心里一阵暗暗的夸赞他想问题全面。当然郝南没有嘴上说出来，那样不是显得自己不如杨帆了么？
“嗯，你的意见不错，可是该怎么获得陶小桃同志的信任呢？”郝南提出问题。杨帆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说：“等一下我打电话让公安厅的同志过来，直接到小会议室里听取汇报，您和陶小桃同志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稍微上一点技术手段，让陶小桃同志全程听取汇报的过程。我想以您的威信，打动她很容易。”
这个话从别人的嘴巴里出来，郝南一定认为是在拍马屁，从杨帆的嘴巴里出来，感觉就应该是那么回事。郝南的心里舒服了许多，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办。”
陶小桃在杨帆的办公室里孤独的等待了一会，这个时候她才有胆量四下看看，发现杨帆办公室装修得非常豪华，陶小桃的眼睛里流出了一丝不安，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坐立不安的陶小桃觉得过去的十几分钟简直就像过去了十几年，几次想起身先走，最后还是坐了下来。能不哪去呢？杨帆好歹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再说人一个年轻的省委领导，办公室豪华一点算什么？反正用的都是公家的钱，不是贪污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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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自我安慰后，陶小桃总算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一脸沉稳的杨帆进来看见陶小桃露出一丝严肃说：“陶小桃同志，刚才省委郝书记过问了你的事情，我已经如实向他反映了情况，现在郝书记要见你，请跟我来吧。”
小会议室边上有个休息室，郝南与陶小桃的见面就安排在这里。杨帆把陶小桃送进门就出来了，先回了办公室等着。郝南怎么打动陶小桃，杨帆绝对不会过问，那样的话就是怀疑郝南的能力了。再说以郝南的本事，对付一个陶小桃那太轻松了。
没一会李胜利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一身警装的男子，见了杨帆警装男子一个敬礼说：“杨书记好！我是魏家国！”
杨帆一脸严肃的站起来，与之握手说：“负责张子孝案子的同志都来了么？”
“都来了，在下面等着呢。”魏家国多少有点紧张，杨帆别看年轻，但是说话举止都带着一股威严，这种久居上位养成的气势，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李胜利，你下去把他们带到小会议室里，我马上过去。”交代李胜利后，杨帆递给魏家国一支烟说：“先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这个事情郝书记很重视，让我过问一下，不管怎么说，我们要给陶小桃同志一个公正的待遇，不然传到社会上影响多不好。”
杨帆这么说，让魏家国的心里轻松了一些，连忙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慢悠悠的说：“这个案子具体是司马副厅长负责的，他主管刑侦。三河市出了这个案子后，最初没有上报，后来陶小桃同志到省厅反映情况，省厅党委高度重视，特派司马副厅长带队下去协助侦查。司马副厅长以前在三河市工作过，从公安局长到副市长，后来是政法委书记，前两年因为成绩出色，提拔为省公安厅副厅长。所以说派他去处理这个案子，是再合适不过的。司马副厅长下去呆了一个星期，回来后向党委会作了汇报，技术部门认定张子孝是死于自然溺水，属于自然死亡。这个事情当天我就向郝书记作了汇报，他指示当地市委做好善后工作，安抚好遇难者家属。陶小桃同志似乎不相信我们的结论，一再强调张子孝同志从小在长江边上长大的，水性很好，不可能溺水死亡。我们劝说了几次，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上访，造成的社会影响很不好。前段时间，在某门户网站的论坛上，陶小桃还发表了个帖子，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幸好这个帖子被三河市公安局的同志及时发现，通知了省厅，我们立刻告知网站删掉，即便这样也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网上发帖子的事情，你怎么不向郝书记汇报？”杨帆突然问了一句。魏家国愣了一下，本能的说：“郝书记工作很忙，这种小事也去麻烦他，倒显得我们无能了。”
杨帆听到这话淡淡的笑了笑，站起来说：“走吧，到小会议室去，他们应该都到了。”
魏家国总觉得杨帆笑得有点怪。说实话心里对这个年轻的省委副书记魏家国很不以为然，不过怎么说都是领导，魏家国也不敢太放肆。
第570章 疑问
小会议室里有三个警装男子等在那里，杨帆进来后一起站起来敬礼问好。面对杨帆的年轻，几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新来的省委副书记很年轻这不是新闻了，但是真的站在省委副书记的面前，三人还是心中各有滋味。
技术层面的东西杨帆一窍不通，但并不妨碍杨帆在听取报告的过程中不动声色的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汇报的主角司马副厅长看起来挺年轻的，红光满面的五十岁都不到的样子，一头黑发整齐的往后梳，看起来很精神。
在杨帆的面前司马也是侃侃而谈，内容是根据技术鉴定得出的结论：“没有外力作用的迹象，胃里也没有发现麻醉类的存留物，所以技术部门给出的结论是意外溺水死亡。省厅的尸检结果和市公安局的结论一致，所以……”
杨帆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司马表现得太自然了，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从某个角度来说，这种自然的表现可以理解为问心无愧，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司马在面对省委副书记的时候，其他人多少有点紧张，他却一点紧张都没有表现出来，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长期在领导岗位上的杨帆，一言一行都带着一股威严，也习惯了下属在面前略带紧张的表情。今天的司马，表现得太正常了，这反而让杨帆觉得有点不正常。
司马汇报结束后，是随行的两个办案人员的补充，他们的汇报就显得有点紧张了，对着稿子还念错了几次。
杨帆一边听取汇报，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司马几次，每一次司马都在低头抽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郝书记对这个事情很关心，陶小桃同志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建议省厅还是组织精干警员，重新调查一下张子孝的案子吧。相信经过复查，陶小桃同志应该满意了。当然我这只是建议，具体的还是要省厅党委研究决定。”一直沉默的杨帆在汇报结束的时候开腔了，从语气上看起来，还是一个非常公允的立场，没有明显的偏向。
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的魏家国，听了这话不由眉头微微一皱，这年头就是这样，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还好杨帆没有把话说死，再说这个案子是司马在负责，魏家国朝司马看看说：“司马，当着杨书记的面，你说说你的看法，这事是你在负责。”
杨帆听到这个话心里不由一阵微微的不快，这个魏家国有点眼中没人了。不过想到魏家国一个奔六十的老同志了，抛开职务不谈，就算他在倚老卖老，还是要尊重一下。至于魏家国在话里流露出来的怕担责任的滑头，杨帆暗暗记在心中。杨帆没有再表态，把目光投向了司马。
“首先我要向杨书记承认工作没做好，因为我们对家属的解释和安抚工作没做好，给领导添麻烦了，同时还造成了一定不好的影响，这些责任都应该由我来承担！杨书记的指示作为我个人来说，坚决不打折扣的执行，回去就组织人手，再下三河市，这一次一定让省委领导满意，让人民群众满意。”司马沉吟一番，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摆出一副勇于承担责任的态度。这番话让魏家国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满意，下巴微微的点了点。
杨帆心里对这番一点毛病都没有的话也没啥可挑的，如果不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单纯的从上下级的角度出发来看待这个问题，杨帆会觉得司马是个不错的干部。
司马说完后，露出征求的目光看着杨帆。杨帆心里在想一个问题，刚才自己说的是公安厅党委研究再定，这里魏家国和司马好像就能做主了。另外杨帆话里说的是个人的建议，到了司马的嘴里就成了省委领导的指示。从这两点来看，司马很会做人。
“不要着急表态嘛，我不过是给个个人建议，郝书记也没有明确的指示。我看这样，你们先回去吧，具体的等我向郝书记汇报了再说。”杨帆说着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似乎司马的主动认错，杨帆没有听到一样。杨帆前脚出去，司马和魏家国就对了个眼神，司马的目光里带着一点苦涩，魏家国则无奈的摇摇头。
来之前两人私下里交流过，省委副书记新官上任，他们都表示了担心。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不会烧公安厅吧。
……
郝南的办公室里，陶小桃显得有点畏惧的缩在宽大的沙发上。普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面对省委书记一次，陶小桃居然一天之内连续面对省委排名一号和三号。也不知道郝南之前跟陶小桃怎么说的，总之现在的陶小桃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杨帆进来的时候陶小桃看了过来，目光中多了三分依赖，没有之前的防备。
杨帆第一感就是郝南说服了陶小桃，估计张子孝留下的本子陶小桃已经决定交出来。
“杨帆来了，陶小桃同志已经决定拿出张子孝留下的本子，我已经派那敏去银行保险柜里取了，估计半个小时后就回来。”郝南见杨帆进来便说明情况，事情在杨帆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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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送小桃同志先去休息吧？”杨帆不动声色的问。郝南听了看看陶小桃问：“陶小桃同志，你可以留下旁听。”
陶小桃听到这个话，默默的站起来，扑通一下给两人跪下，口中哭道：“两位领导，我相信你们一定能给我做主，我就不留下来影响你们的工作了。”
杨帆赶紧伸手把陶小桃扶起来说：“千万别这样，我说过我们是平等的。”
说实话杨帆的心里很不舒服。下跪是中国人最重的礼节了，陶小桃在这个事件中属于弱势，她没有能力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当有人给她出头的时候，选择了下跪作为报答。现实中这种类似的事情很多，杨帆在领导岗位上也遭遇过多次，在杨帆看来，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那敏从银行带回来一个本子，一个很普通的工作日记。本子由郝南先看，杨帆在边上默默的抽烟等待，一边默默的猜测本子上可能写的什么。
“啪！”突然郝南拍了一下桌子，脸上露出无比愤怒的表情。杨帆的目光投过来时，郝南愤怒的说：“简直昏聩！”
“怎么回事？”杨帆本能的问了一句。郝南愤而站起，在桌子前一番来回走动，口中怒道：“反贪局接到群众举报，三河市政法委书记谢万堂勾结黑社会，充当保护伞，张子孝立刻向市委书记赵友亮反映了这个情况，可是赵友亮当时就说，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必当真，当场还批评了张子孝，说他神经过敏。”
说罢郝南哼哼两声回到位置上，拿起本子继续看。应该说郝南这个反应有点失态了，杨帆心里不由猜测，赵友亮应该是郝南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郝南的担心估计不是那么简单，万一赵友亮和谢万堂沆瀣一气，被深深的牵连进去的话，郝南在干部的使用上逃不了识人不明的责任。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等着看郝南坐蜡的人可不少呢。
杨帆没有说啥，继续低头抽烟，郝南也继续看本子，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办公室里安静得吓人，杨帆都能听见郝南越发不平静的喘息声。
嘟嘟嘟！敲门声打断了办公室里的死寂，郝南放下本子，语气很是不满的大声朝门口说：“那敏，又有什么事情？”
那敏给这个态度弄得有点狼狈，脸上微微一阵尴尬，抬手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说：“郝书记，您忘记了？10点半开会讨论几个人事问题，是您定下的时间。”
郝南看着时间，已经10点15分了，脸上恢复了平静挥挥手示意那敏出去。
“杨帆，王某的窝案爆发后，一干厅级干部被牵连。对于继任的人选，我和组织部的同志仔细的研究过，也召开过常委会讨论过几次，有几个位置一直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今天开会还是讨论这个问题，会议之前我想和你通个气，这几个位置都比较重要，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现阶段在人事问题上，我说话底气不足了。”郝南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可见在这几个人事安排上，郝南遭遇了强烈的阻击。
“具体都有哪些位置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杨帆颇为含蓄的问了一句，实际上等于在问，都是谁跟您在什么人事问题上唱反调呢？
“江州市市长，常务副市长，省交通厅副厅长，江南酒业集团总经理。这几个人事安排上，政府方面发出了很强的声音。”郝南回答得很艺术，不点名不道姓，杨帆还能听得很清楚。看来是杜长峰借王某案子之风，向郝南发起了强烈的挑战。杨帆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郝南在陶小桃的案子上如此好说话，是不是为了今天这个人事会议埋下伏笔呢？
想到这里，杨帆不禁暗暗提醒自己要谨慎一点。
第571章 突如其来
郝南是有过河拆桥案底的人，杨帆内心深处的伤痕至今还没有愈合。当年在宛陵杨帆可以说倾注了无数的心血，结果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杨帆给排挤到天涯省去了。尽管到海滨市杨帆属于提拔使用，后来的仕途也一直呈上升的态势，但是杨帆心里还是很不满当年郝南的作为。
“组织部方面是什么意思？我在表态之前，难道不需要了解全面的情况？这一点，郝书记应该不会认为我越权吧？”杨帆不动声色的反诘一句，心里在暗暗的揣度郝南此举的用心。稍微分析一下杨帆心里就更不舒服了，省委副书记在人事问题上有很大的发言权，作为新来的省委副书记，郝南在杨帆上任之初急急忙忙的要安排一些重要的岗位，仅仅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挑战么？难道没有趁着杨帆初来乍到根基不稳的时候，一举将自己的人安插到位，以免日后生变的心事？这个时候处理这些人事问题，一是要拉上杨帆打击挑战者，二又何尝不是对杨帆的预防？至于三，那就更不要说了，一个没有根基和班底的省委副书记，能有什么作为？
杨帆的反诘带着一种强烈的潜台词，属于我的权力，一定要争取到手。郝南想趁这个特殊时期把事情定下来，杨帆这里就不能通过。
郝南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说：“杨帆同志，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啊！这次的人事安排，是政府方面和组织部一些不同的声音发起的，理由是这些岗位都非常的重要，长期无人在位置上，严重影响地方经济发展。”
话说得很诚恳，但是杨帆只信三分。信的部分自然是现在郝南的威信受到冲击，同时省委组织部内部并不和谐。早有准备的杨帆对于这个理由做了很充分的应对，笑着看看郝南说：“我是省委副书记，等一下的会议上，我来表态把一些人事问题暂时延后讨论。具体有哪里位置需要暂时押后，郝书记可以提前交个底。”
杨帆的话没有说得太直白，但是作为听者的郝南已经很明白了，省委副书记反对，省委书记顺势利用手里的话语权把问题往后压，政府那边有再大的意见，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反驳，这样一来，杨帆的出现成为了两股对撞力量的缓冲点，好处自然不用明说。
杨帆这个建议，郝南打心里不愿意接受，但是又没有反驳的有力根据，真的逼急了，杨帆在会议上朝另外一边倾斜的话，郝南那才真是叫犯贱。
“赵峰同志是中组部下派的干部，年富力强很有号召力，在人事问题上一直比较有主见。你还不知道吧，赵峰同志的妻子姓刑。”郝南说到这里就停下了，目光中露出一丝玩味的态度，默默的审视着杨帆的反应。
杨帆的目光瞬间变了，瞳孔一阵微微的收缩，感情问题的根源在这里。以前京城里流传过这么一句话，“刑陈赵宋，丁罗李孙”。说的是八个根基深厚的家族，从排名上来看，还在陈家的前面，赵家的儿子娶了刑家的女儿，赵峰放下来做组织部长，难怪郝南心中如此忌惮。不然以郝南在江南省经营多年，怎么可能在人事问题上遭遇巨大的挑战。不过从赵峰这个组织部长的人选问题来看，应该也是个平衡的结果，现在又加进来一个杨帆，当真是热闹得紧啊。
在参加的第一次常委会上，杨帆和赵峰打了个照面，并没有多说话。印象中赵峰四十来岁人很精神，神态严肃不苟言笑。
郝南从桌子的文件堆中翻出一份文件，递给杨帆说：“这个你看一看吧，组织部对于人事问题的几点人事意见。”
杨帆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放下，心中一阵暗暗吃惊，组织部这个人事意见别看提的位置不多，但是都在要害上。一个市长，一个常务副市长，一个全省利税二号大户的酒业集团，交通厅的常务副厅长的重要性就更不要提了。
看来这四个位置郝南已经是一压再压，或者说是郝南有意识的拖到杨帆的来到，然后让杨帆出来顶在前面。郝南的老谋深算在这一刻深深的震动了杨帆的心绪，现阶段杨帆和郝南只能站在一个阵营里，这一招不能不说非常之老辣。而且杨帆之前已经把话放出去了，由自己来提议。可以说郝南老早就挖好了坑，等着杨帆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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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心里涌起一股吃了苍蝇吐不出来的感觉，默默的摸出烟来点上，狠狠的抽了几口。尼古丁的作用让杨帆的脑子渐渐的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这个事情中的利害关系。
杨帆很意外的发现，自己没有选择。省委副书记和组织部长都是管人事的，和睦相处的可能性很小，这两个位置本来就是相互平衡的。假如杨帆显得弱势，无疑另一方面就强势。要么你强，要么我强。加上一个省委书记在头上伸手拨来弄去的，想要相安无事都很难。
真的没有选择么？杨帆抬起头时从郝南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丝得意！心里一阵暗暗冷笑之后，杨帆站起来淡淡的说：“我去开会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杨帆表现出来的平静，让郝南感觉到一丝不安。郝南开始有点后悔，为啥不在之前和杨帆好好的谈一谈，而是选择了这个有点突然袭击的方式。不过很快郝南又一番暗暗叹息，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单单是一个赵峰也就算了，加上一个省政府的一把手杜长峰，这双“峰”都是厉害的人物。换在以前郝南还可以掌握住局面，眼下则是有点难以应付，所以，必须拉上杨帆这个强助，即便上点手段只要保证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郝南相信杨帆会做出合理的决定。
……
会议室里杨帆进来的时候，立刻引来了几道审视的目光。杨帆平静的面带微笑慢慢走进来，首先迎上的是杜长峰的目光，杜长峰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