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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兮乐        书名:再婚男女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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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从温泉山庄回来后,顾念心情愉悦,一扫以前的yīn霾,工作起来也特别卖力。

    同事们并不知道她曾被绑架的事情,她也不想向任何人吐露。倾诉有时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空闲时,她会耿耿于怀公安局的办案效率。明明人都抓到了,怎么还找不到幕后指使者。

    会是谁呢?

    她拿出一张白纸,写下严海灏,华天音,安虹,再打上问号。严海灏,出身黑社会,行事的确心狠手辣,可如果说他为钱绑架她和果果,她还真不敢相信。毕竟,他不缺钱。况且,那时他还以为果果是他的儿子,如此行事,与常理相悖。她在他的名字上划上大大的叉。

    华天音,军人高干家庭出身,知名的歌唱家,属公众人物,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毫无道理的。一旦事发,演艺生涯结束,还要面临牢狱之灾。她继续划叉。

    安虹?已步入中年的女人,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吗?万一事发,她的女儿可就没妈妈了。顾念摇头,当即否定。

    每个有嫌疑的人都无可能。难道只是一场纯粹的绑架,根本就没有幕后指使之人?

    就在顾念还为此纠结的时候,施向北已经开始遭遇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考验。

    许多看似寻常的小事,叠加起来,就会由量引起质的变化。就如同多诺米骨牌效应,一个细微的能量,就能导致整副牌轰然倒下。

    只是事情开始发生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预测到结果。

    这是个很普通的日子。星期三,多云,太阳始终躲在云层里不肯出来。

    施向北下车的时候,抬头看着天空,有丝莫名的烦躁。他不喜欢多云的天气。

    来到办公室,照例和几个部门负责人开个碰头会议,安排了今天医院的工作。

    外科主任老王待众人都离开了,单独留下了。

    “老王,还有什么事?”施向北站在桌边,随手翻阅文档。

    老王走到跟前,“院长,今天那名患者是王局介绍来的,你看?”

    施向北抬头,“你安排谁做的?”

    “老张,他做过此类手术不下五百例。”

    施向北沉吟半晌,“那就他了。”

    老王走后,施向北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只钢笔。不过是普通的脑部手术,老张有二十几年的从业经验,完全没问题的。

    这件事情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可往往发生意外的就是那不可能的万分之一。

    下午三点,王主任闯入他办公室,气喘着汇报,“院长,那名患者手术途中血管破裂,大出血,走了。”

    施向北扶着额头,“大出血,怎么可能?你赶紧给我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查明事故的原因。”

    王主任满脸羞愧,“这也是没想到的。以老张的技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

    施向北冷静片刻,“老张,先停职。你派人安抚患者的家属,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尽量按他们的要求做。至于王局那里,我去解释。”

    给王局打完电话,施向北找出烟盒,竟然是空的。烟瘾难耐的他,只好唤秘书下楼去买。自己动手泡了杯咖啡,呷口,心里就舒畅些。

    先头,王局的情绪并不好,后听他说明了大致情形,才缓和了。最后还安慰了施向北一通,说好好处理就可以了。

    施向北知道自己创办医院以来一路顺风顺水,自然有自身的努力,可和家里的背景也不无关系。就算他再怎么低调,隐藏在身上的副省长儿子的光环在关键的时候总会闪亮。

    他打开电脑,进入网页,那条微博已经删除了,于此有关的链接也不见了。

    父亲动手可真快。

    那个女人真是脑袋发昏了,这样的事情也干得出!原本他是想晾晾她,等她六神无主的时候,自然就好谈条件了。因此,前几天她上门来找他的时候,他故意避而不见。

    现在,该是他出手的时候。

    靳锋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院长,你还真有闲情逸致。”靳锋玩笑道。

    施向北一见他,烟瘾就来了,“来一根。”

    靳锋递上烟,打着火,“不会是烟又被收缴了。”

    施向北刚吸口,就呛到了,“胡说什么。”

    “向北,德国的那套设备安装好了,安装费是不是该付清了?”

    “行了,这事你经手的,你安排好,到时给我签字就可以了。”

    靳锋笑了笑,“那我给财会上打个电话。”

    靳锋走后,施向北继续抽烟,看着烟雾一圈圈地转动,漂浮,一些隐藏许久的情绪也随着消散。放空了,也是一种快乐。

    他拨通电话,“你好,我是施向北。”

    “是你。”电话那头的声音颤抖着,“把我女儿还给我。”

    “没问题,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施向北语气温和有礼。

    “去哪儿?”安虹警惕地问。

    “你选。”

    “你要愿意跑一趟,就来我家。”安虹小心地补充一句,“我前几天扭到了腰,

    不方便出门。”

    “行,一小时后见。”

    一小时,快的话也许四十分钟就能到。对于父亲的爱巢,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原来安虹安安分分地隐居,他也就懒得去招惹。现在,她既然不怕死地想夺权,那就别怪他插手了。

    车子驶入了别墅区,幽雅的环境,淙淙的流水,葱郁的树木,明艳的花朵,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相对于母亲所居住的老宅,简直是天壤之别。

    来到别墅门口,他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位年轻的姑娘,腰间还围着围兜,显然是保姆。她倒挺会享受的。

    进到客厅,面积足有七八十方,比寻常百姓的整套居室都大。客厅的摆设也是极尽奢华,真皮沙发一看就是名家出品,餐桌竟然是用红木做的。

    施向北粗略估算,光是客厅的家私摆设就超过了整栋房子的价格。心里愈发为母亲感到悲哀了。

    衡量一个男人对女人好不好,指标有很多。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宣扬真爱至上。只要有颗真心就是最好的。

    这完全是谬论。

    没钱的男人能给的也只有感情了。这样的感情其实很廉价的。如果他能给予整副的身家,不管多少,那就是真爱。

    而有钱的男人,他的感情是不多的。在繁华的世界里,他们的感情早就稀薄如烟了。如果他能尽力给予女人想要的物质生活,大约也算得上是爱了。

    而母亲既没有得到父亲稀薄的爱,也没有享受到奢华的生活。完全就是一个悲剧。

    “安小姐,难怪你有底气在微博上炫耀你昂贵的首饰,竟然还实名论证?我真怀疑你的大脑当机了。”施向北坐在单人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安虹坐在长沙发中间,蜷缩成一团,身上还盖着毛毯,“对不起,我腰痛,只能躺着。微博是我一时失控发的,后来就删了。”

    施向北懒得看她,“只要能说话就行了。你以后行事可得注意点分寸,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运的。”

    安虹呐呐地问,“小施,什么时候能送我女儿回来?”

    “很简单,只要你办好出国护照,我就会送她回来的。”

    安虹蜷缩的身体突然直了,“你要我出国?”

    “这样对大家都好。”

    安虹脸上煞白。出国对她,并不是好选择。她文化不高,英语底子不好,出国后,首先语言就不通。

    有的人想出国,那是在国内混得不怎样,想在外面镀层金再回来就业。有的人则是热爱国外的民主体制,希望在国外定居。

    可她,完全不在上述情况之中。

    “能有别的选择吗?”她咬着牙问。

    施向北笑着,“你慢慢考虑,我不急。”他不急不忙地掏出手机,起身,递给她,“给你看段录像。”

    安虹迟疑地接过。

    女孩先是坐在地上玩拼图。然后起身,找出洋娃娃,给她梳妆打扮了半天。这时,有人背对镜头,问她:“小妹妹,想家了吗?”

    女孩眼里隐约有泪光:“我想妈妈,我想家了。”

    安虹还握着手机,抚摸着女儿的脸蛋。施向北轻巧地拿走,“好了,这下你知道了她的消息。可以慢慢考虑了。”

    “我走,我走。只是出国不是小事,怕一时半会办不下来。”

    施向北转身背对着她,“你同意就行了,事情我去办。还有对我爸记得说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影响我的家庭关系。”

    安虹眼里含着恨意,嘴里却应了声。

    施向北走出房子,开着车朝家驶去。他看得出这个女人并不安分。他也不相信这个女人会老老实实地按他的要求去做。

    施向北平静地看着挡风玻璃前方。

    为了守卫自己的家,必要的时候他不排斥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第47章

    日子波澜不惊地悄悄溜走,有些事情就在人们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就发生了。那么的突然。

    这天早晨,他吃完早餐后,拿起当地的早报,翻到第四版的时候,手握紧了报纸边缘,仔细地看着。

    坐在对面的顾念心里纳闷,平常他看报也就匆匆浏览一遍,没这么仔细。正打算起身,看看是什么新闻这么惹眼。不料,施向北已经将报纸折好,塞进餐桌下面的收纳盒内。

    “我有事先去医院,你送果果上学。”施向北抽出餐巾纸,抹嘴,笑着就转身走了。

    表情很正常,行为不正常。平常他都是抢着送果果的,说自己上班时间自由,迟到也没关系。

    待门关上后,顾念猫着腰,蹲在受纳盒前,翻了许久,才在中间找到了今天的报纸。

    打开一看,醒目的黑色粗体标题跃入眼底——仁爱医院再出医疗事故!!!

    顾念蹲在那,仔细地看完内容。

    “妈,再不走,我要迟到了。”果果背着书包从屋里跑出来。

    来到台里,人是坐下来了,可脑袋还在急速运转,总觉得今天的报道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还记得自己以前去做仁爱医院的医患纠纷报道,同样的题材,录好了节目,愣是没播出。当时何辉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有些报道是不能报道的。

    现在,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仁爱医院头上动土,显然来势凶猛,来头不小。

    整幅报道都针对仁爱医院医生的职业道德,医院的管理水平,话里话外还暗示仁爱医院有后台背景。

    这样的报道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小记者可以做主的。

    她有预感,这事没完。现在只是侦查部队出马,大部队躲在后面,还没出来。

    顾念不由深深地担心。

    想到早晨施向北瞒着她,顾念放弃了打电话给他的念头,一切,静观其变。

    施向北一来到医院,就招来办公室主任小刘。

    “你去联络媒体,叫他们不要再乱报道了。当事人亲属都没闹,哪轮得到他们瞎搅和。”

    小刘连忙点头,小声说道:“我觉得这事蹊跷,早报和咱们关系一向良好,怎么突然就来篇这样的报道?”

    施向北心里已转了几个弯,面上去笑着,“别想得太复杂了,先和记者联系联系。”

    小刘心神稍安,“院长,那我去联系了。”

    施向北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片刻,就打电话叫来了外科王主任。

    王主任五十多岁,干了三十多年,是当初施向北从省医院重金礼聘来的。平常施向北对他很尊重。

    这次,手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还连带医院名誉受损,他心里也不好受。推开房门后,脚步都放轻了。

    施向北睁开微阖的眼睛,“王主任,患者家属那边,谈好了吗?”

    王主任站在办公桌前,“我们提出赔付四十万,他们不同意,提出最少一百万。后来,我们加码到六十万,并坚持这是我们的底线,他们口风松动了,说考虑几天,给我们答复。”

    施向北看着他,没有做声。

    “院长,我们是这样考虑的,这次事故主要责任是我们,可他们病人也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据我们调查取证,那位患者隐瞒了过往病史,对手术的治疗也起到了反作用。再者他年约六十,也丧失了赚钱的机会。因此我们提出了六十万的价码。”

    施向北笑着,很客气地说:“王主任,我知道你是为医院考虑。现在的关键不是省这点钱,而是如何及时地消除在社会上的不良影响。”

    王主任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派人去和他们谈,这俩天一定谈妥。”

    施向北揉揉太阳穴,放松心情,准备去做手术。换手术服的时候,他心想,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医疗事故,和以往一样,很快就会过去的。

    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没几天,意外接踵而来。

    这天上午,施向北刚做完手术,院办的小刘就推门而进。

    她的眼底有丝不意察觉的慌乱。

    施向北露出镇定人心的笑容,“小刘,有什么事?”

    见到院长表情如常,小刘的心跳渐趋平静。太邪门,这几天早报的记者,编辑,怎么也约不出来。平常一个电话,屁颠屁颠就赶来了。后来一位和她关系良好的记者说了一句话:我们也是听上头的,没办法。”

    听她说明了情形,施向北的眉头也不由地锁紧了。事情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可哪里不对,他现在找不到头绪。

    施向北假装低头看文件,待面部表情平稳了,才抬头,“小刘,不过一句话,别太紧张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小刘一听老大亲自出马,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凭他的面子再处理不好,那本城也就没人可以处理好了。

    待小刘走后,施向北拨通了许亚东的电话,说明了事情的来由。

    “亚东,这事麻烦你了。”

    “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许亚东满嘴就答应了,“早报不给你一个版面赔礼道歉,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许亚东是传媒业的大佬,不管是纸媒,还是网络,电台,人面都很熟,由他出马,那算是找对人了。

    施向北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他现在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父亲施孝仁,会不会他也遇到什么麻烦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报纸敢跟仁爱医院叫板,会不会里面隐藏着他不知道的内情。父亲这尊佛,地位也不稳了?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再度推开了。

    王主任现在出现的频率可是相当的高,施向北看着他,也不知是喜是忧。

    “院长,患者家属改口了,已就医疗事故向法院起诉了。”王主任冲进来,神色仓促。

    施向北心想,总算来了。与他预料中一样,有人在在后面捣鬼。

    看着一脸愧意的老王,他安抚道:“你已经尽力了,这事不怪你,我会处理的。”

    “真奇怪,明明说好了昨天签协议的。结果人也联系不到了,今天就接到了法院的传票。”老王懊恼地说。

    施向北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天冷,喝杯水。”

    老王握着水杯,看着他,“院长。”

    待王主任走后,施向北唤秘书端来咖啡。平常他很少喝咖啡,可现在他急需提神,人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不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看样子,严海灏开始动手了。

    施向北取出一张纸,写下严海灏的名字,再在名字旁边画了几个箭头,谁是他的同伙?谁又是他的靠山?或许,现在是老刀再次出马的时候了。

    施向北啜着咖啡,很苦,不是他喜欢的口味。可他今天临时改变主意,叫秘书不要放糖。

    就像生活有苦有甜,他倒想尝尝,这苦是不是和想象中一样。

    电话铃声响起,施向北拿起。

    “院长,人事科的张科长有事向您汇报。”秘书汇报。

    “让他进来。”

    难道又出了事?施向北当即否定自己的想法。如果真这样,那也太衰了。

    张科长表情很拘谨地站在一边。

    “坐,老张。”施向北做个手势。

    张科长走过来,站在他对面,犹豫地说道:“院长,有件事情很奇怪。”

    施向北笑着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几天内科,外科陆续有主治医生辞职。这一时,又招不到人手。”老张迟疑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想法?”

    “是不是能到别的医院挖人?”

    施向北摆手,“撬墙角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在业内的名声可就坏了。这样,你去订个加班奖励,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招人同时进行,以免影响医院的正常运作。”

    “院长,咱们医院待遇这么好,他们怎么会辞职?”老张满脸不解。

    施向北也想不明白。

    今天的意外一个接一个,是他创办医院以来最受打击的的一天,可作为老板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泄气。

    “人各有志。”施向北简短地总结。

    晚上回家之前,他先去了个地方——钱记钱庄,取回了自己抵押的几件物品。上次为了筹集绑匪的赎金,他不得不抵押了几件珍贵之物。

    这段时间,家里院里事情扎堆儿来,他都忘了赎回东西。

    施向北拎着两个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按下门铃。

    “买什么回家了?”

    顾念接过一个,捧在手里,分量不重,也不知是什么。

    施向北走到书房,打开保险柜,小心地把两个盒子按大小叠加搁置在内。关上保险箱后,他把钥匙递给顾念。

    顾念迟迟没有伸手。

    书房有俩个保险箱,一个小的,里面是母亲留给她的首饰,还有父亲给的房契,钥匙归她保管。

    一个大的,是施向北的,里面有些什么,她从没有过问,钥匙也是由他自己保管。

    施向北摊开她的手掌,钥匙搁在掌心,而后将她手掌合上,“顾念,我的身家都在你的手上了。”

    第48章

    顾念握在手里,重如千斤,“向北,我怕担不起。”

    施向北双手托着她的腮帮,凝神盯视,“你可以的。”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顾念闭着眼抬手盖住他的手背。既然他敢于托付身家给她,那她绝不辜负他的深情厚意。

    顾念照常上班,心里甜蜜与担忧交织在一起。她知道施向北遇到麻烦了,那晚他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处境。她忘不了他的眼神。不舍,留恋,那是情人分别时才会有的。顾念的心猛地就纠成一团。他到底怎么了?

    想到那天严海灏在医院的一番话,她的心往下沉。除了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施向北。而一切的源头,就是自己。

    顾念犹豫了许久,才拨通了电话。

    “海灏,我是顾念。”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是你。”

    “有事想找你谈谈。”顾念深吸气,“有时间吗?”

    “如果是为了施向北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真的是你做的!”顾念音调提高。

    严海灏笑,“念念,别太激动了。等你哪天打算和我暗度陈仓,我随时恭候你的大驾。”

    顾念啪地就按下红键。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龌龊,不要脸,猥琐——脑海里能想到骂人的词,通通都用尽了,顾念才沮丧地倒在椅子上。

    找他是没有用的。

    就在顾念还在纠结怎么帮施向北的时候,另一场风波又开始拉开帷幕了。

    这次的平台,不是报纸,而是传播面相当广,影响面相当大的网络。

    靳锋打电话的时候,施向北正准备换白大褂,去手术室。最近,人手不够,他每天不得不多做几台手术。

    “什么事?我要去手术了。”施向北语气有些不耐烦。

    “大哥,你上网看看。”

    “看什么?”

    “微博。”

    施向北点击微博的首页,其中有一条新闻被不少名人转发。

    某省高管的小三高调炫富。画面上的女人赫然就是安虹。这女人不知死活,又在闹事了!施向北差点把电脑摔了。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前段时间那个女人发过的,后来又删除了的那条微博。

    他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绝对有有人在捣鬼。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现在不光是仁爱医院,就连父亲的处境也很危险。

    施向北没时间多想,就进了手术室。好在手术顺利,只是腿站久了,有些哆嗦。上午四个小时,下午三个小时,今天做了三台手术,还好晚上不用再做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是下班的时间,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回家一趟,好好跟父亲谈谈。

    电脑图片那些明晃晃的钻链还在眼前晃动。如果是由着心,他根本就不想掺和这破事。

    施向北来到停车场,倚靠着车门。一阵秋风刮过,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仍站着,似乎毫无察觉。

    钢琴声起,是顾念的来电。

    “晚上我请客,去外面吃顿好的。”

    施向北嘴角的弧度瞬时柔和,“好啊,果果呢?”

    “我让托管的老师来家里管着他,等他写完作业,睡觉了,老师才会走。”顾念的声音很低柔。

    “嗯,去哪,你做主。”

    “听说天堂酒店很不错,好久没吃西餐了。”

    施向北顿了几秒,“是不错。”

    天堂酒店,没结婚前,他是那的常客,当然不是孤身一人,身边总会有各色各样的如花似玉。

    现在乍一想起,都有点恍惚了。

    顾念订的位置是顶楼,靠窗,俯身s城的景致尽收眼底。侍者还是常服侍他的那位卷发女孩,记性特好,一见他来了,就迎上前,“施先生,您的座位一直给您留着。”

    施向北瞅瞅靠窗而坐的顾念,笑着说:“以后那位置不用给我留了。”

    施向北走到近处时,顾念就察觉到了。待听到他和女侍者的一番对话,心里微微一动。

    见他来了,也不搭理,自顾自地就翻阅菜单。

    施向北赔笑着,“想吃什么呢?”

    顾念将菜单推至他面前,“你是常客,你来点。”

    施向北看出她的别扭劲,也不多话,就按照俩人的喜好点好了菜式。

    卷发女孩就站在身边。以往施向北带来的女孩都年轻的很,二十左右的年纪,而顾念看上去明显就老成不少。她不由多瞅了几眼。

    拿起单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施先生,您看那头。”

    俩人均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去,隔着两个位置,坐着一对男女。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别,唯一的亮点就是男女年龄悬殊较大,女的二十出头,男的两鬓发白,至少五十岁以上。

    女孩似乎感受到这边的注视,嫣然一笑。

    施向北不得不佩服卷发女孩的超常记忆,时隔两年,他带谁来过,她都记得。

    “很漂亮,眼珠子都舍不得动了。”顾念揶揄道,只是话里话外都透着酸意。

    施向北靠在椅子上,很镇定地说:“女孩名叫王美美,我和她吃过一次饭,仅此而已。”

    顾念将信将疑,却不愿再追问了。既然是前情往事,何必再纠缠其中?他已放下,她就更不必执着了。

    施向北看着顾念优雅地吃牛排,就想到了大学时候,俩人在外面就餐的事情。

    那时候,他钱不多,只能请她去一般的小餐馆。地方小,环境嘈杂。她坐在他对面也是很优雅地吃着辣椒炒肉。她不善吃辣,辣到了,也只是微微皱眉,淑女态十足。

    那时候,他其实没有想到俩人之间会有这么多曲折,更没想到会走到这么远。

    吃饭的时候,顾念不喜说话,也是多年家庭教育的结果。父亲顾天仁平常总是教导说食不言寝不语,她也就认真地执行着。偶尔抬头,见施向北正看着她,视线相撞,她的心跳竟然加快了。

    气温不高,顾念却有点出汗。她的身体机能绝对紊乱了。都结婚这么久,怎么可能还会心率失常?

    顾念呆了,傻了,不能言语了。

    施向北身子前探,伸出手指拈去她嘴角的肉沫,放进自己的嘴里。

    调戏,赤*裸*裸的调戏,四周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暧昧气息,连空气也变得混沌了。

    牛排也没吃完,顾念就招来侍者结账。

    卷发女孩看着施向北,还是第一次有女性主动结账的。

    在顾念的眼里就成了眉目传情,心想,行啊,他可荤素不忌,和服务员都有一手。

    施向北清清喉咙,“这是我妻子。”

    卷发总算是明白了状况,“施先生是我们这里的贵客,吃饭不用付钱的。”

    施向北走到她身后,从椅背拿起外套。

    顾念一伸手,衣服就上身了。

    施向北握着她的手,顾念原本想挣脱,可他太用力了。俩人并肩下楼,顾念调笑着,“看不出,这里还是你的窝点,吃饭都不用付钱了。”

    施向北侧头,对着她耳朵低声说道:“今天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

    顾念抬脚就踩下去,“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幸好她穿的是平底鞋,力道也不大,饶是如此,施向北脚背还是一阵痛。

    正想训她,却见她的视线越过他,看向身侧。

    徐徐上升的电梯上站着一对男女。男的是他的岳丈顾天仁,女的是一位青春貌美的姑娘,正笑着仰头看着顾。

    施向北猛地站直,转回目光。这种情形太尴尬了,当然是装作没看见。距离太近,他看到了年轻女孩眼里的倾慕之光,也看得出顾天仁的纵容。

    顾念则是面红耳赤的站在他身边,仿佛做错事的人是她。

    施向北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原以为她长大了,没想到,有时候,她还像个孩子。

    俩人站在门外的台阶等泊车小弟开车过来。

    “下次不准踩我脚。”

    “哦。”顾念还没回过神。

    反应过来,才补充一句,“那也得视情况而定。”

    施向北无奈地摇头,这女人,吃不得一点亏。

    “还真生气了?”顾念捅捅他的胳膊,“最多让你踩回来。”

    月光下的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眼里的光芒比灯光还明亮。

    施向北心神激荡,俯身,吻着她的唇角,“晚上回家再罚你。”

    花好月圆,美人如玉的时候,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顾念扭着身子,偏到一旁,掏出手机,“你好。”

    对方说了几句。

    顾念大叫一声,“什么,萧灵被抓了。”

    第49章

    “在哪个拘留所所?”顾念追问。

    “市第一看守所。”

    顾念呆了,握着手机半天才答,“好的,我会去看她。”

    拘留所和看守所关押的人员有质的差别。拘留所一般是关押违反了治安行政的违法人员,而看守所关押的是犯罪嫌疑人,也就是触犯了刑法的。

    顾念一听到看守所三字,直觉不妙,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凉飕飕的。

    施向北坐在驾驶室,按响喇叭,她才回过神,上了车。一路上,俩人均无语。就连晚上睡觉,顾念也是翻来覆去的,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一大早,顾念就向台里请假,直奔位于本城远郊的第一看守所。她在路上买好了一大袋水果,洗发水沐浴露牙膏牙刷,饼干点心,足足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来到目的地。

    顾念两手拎满东西,抬头仰看第一看守所几个黑体大字,第一次对法律产生敬畏之情。

    传达室的警察是名中年男人,平头,眼神很尖锐,“干什么的?”

    “同志你好,我想看望一名叫萧灵的女孩,昨天刚进去的。”

    警察轻蔑地瞅着她,“你当这是你家呢?想进去就进去。”

    顾念气血上涌,忍了半天,“我是省教育台的记者,是她的朋友,能不能帮忙通融一下?”

    怀疑的眼神在她全身上下逡视,“记者也不行。上面有规定。”

    “什么破规定,看个人都不行!”

    “你说是看人,万一给她传递消息,到时来个窜供,那案子怎么审啊?”

    “那麻烦你个事,我买的东西能不能帮忙给她?”

    警察摇头,“所里有规定,外来食品一律不许进内。”

    顾念一直拎着袋子,手沉心更沉,气急之下,袋子就搁在桌子上,“我反正就放这,你爱给不给。”

    警察见她发横,声音倒缓和了几分,“你要真想帮你朋友,就存点钱到她账上。我们这伙食不好。没有钱的话,菜都吃不上。”

    顾念一听有道理,就掏出皮夹,幸好前几天才取的现金,数数足有三千元。

    警察接过后,给她打张收条,“钱我会帮你存到她户头,东西你带走。”

    顾念想了想,“东西你能带到就带到,不能带到就搁这了。”

    “哎,你别走了。”

    顾念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要钱能交进去就放心了,东西嘛,她只当是付了劳务费。

    只请了半天的假,下午还要去上班。打工一族就是这样,毫无自由。

    顾念握着方向盘,瞄眼时间,十一点半,赶到单位还能吃上午饭。

    就算是开车,也无法专心,她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请几天假,搞清楚萧灵到底怎么回事了,怎么给她出力。

    来到办公室,气氛格外的诡异,平常空落落的座位坐满了人。

    对面的贺伶笑眯

    眯地说:“空降部队来了。”

    顾念喝口热茶,刚吃饭,嘴里干巴巴的,“哪个部门?”

    “你昨晚没看邮件?”

    顾念坐下点开邮件箱,竟然有一封何辉的发来的,大意是他请辞了教育台的工作,即将赴国外定居。

    他难道没有和华天音在一起?为什么出国定居?心里有一大堆疑问,却无人解答。

    对于一个曾给予自己帮助的上司,纵使曾看到他不完美的一面,内心还是有些不舍和关心。人总是有感情的。

    “你怎么来上班了?”

    “我为什么不来上班?”顾念大感不解。

    贺伶同情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心情不好。”

    顾念盯着她,笑笑,“还好。”

    壁挂上的液晶电视在不停地变换画面,在本市新闻台定格了。播音员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字正圆腔地播报新闻:施孝仁同志因身体原因请辞副省长一职。然后,开始回顾他的职业生涯。

    顾念的眼睛盯着屏幕,才明白了贺伶的自以为是。

    她家庭的事情从不在单位谈论,可台里都是些消息灵通人士,什么人有什么背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以前施向北曾来台里接过她,也被同事撞见过。被他们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顾念,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你们靠的是自己,也不靠老人。”贺伶安慰她。

    对于她一副深知内情的态度,顾念愈发不舒服,面上却是淡然而笑。

    对施孝仁,她向来没有好感,管他是请辞,还是罢免,都与她无关。

    担心的是施向北,父亲下台了,他以后的事业多少会受影响。就算他是靠技术吃饭的,可现在哪里不需要打点关系,少了保护伞,总是要费力些。

    新来的主任是位三十出头的女人,披着卷发,女人味中掺杂了几分干练。

    “刘主任,我想请几天假。”顾念就站在她桌前。

    刘主任正伏案写东西,头也没抬,“行。”

    答应得这么爽快,倒让顾念心生几分失落。如果是何辉在,一定会问她原因。

    也许,自己在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重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谢谢主任。”

    “出去的时候记得关上门。”刘主任终于抬头了。

    “好。”

    第二天大早,顾念就直奔市局经侦大队,一推开门,就见到了上次遇到的女警。

    “路队长,我想请教一下,萧灵怎么被送去看守所了,她可是举报人员,不是应该是保护的吗?”顾念一口气说完。

    路汶起身倒了杯水,“坐吧,有话慢慢说。”

    顾念接过杯子整杯都灌进去了,眼睛也不眨就盯着她。

    路汶坐在办公桌后,“这事情,原本我们并没有告知你的义务。你既非与案件有关人员,也不是萧灵的亲属。”

    “帮个忙

    ,拜托了。”顾念双手合十。

    “经我们调查取证,萧灵是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所有的文件都有她的签字。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我们提请检察院批捕她也是依法行事。”路汶不急不缓地说道。

    “可她是冤枉的!”

    “冤枉,证据呢?法律是讲求证据的。”

    顾念傻了。证据呢?她到哪里去找证据?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守法的公民。案件还在调查,她只是犯罪嫌疑人,现在还不是最终的结果。”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能怎么办?就算内心烧着一团火,她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告辞。

    走到大街,彷徨,难受扑面袭来。顾念蹲在一棵树底下,头埋在膝盖上。现在该怎么办?都怪她,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叫萧灵去自首,就不会遇到这倒霉事了。她太自以为是了,也太相信法律了。

    她一直蹲着,腿脚麻了也没有知觉。

    一阵大风刮过,紧紧身上的外套,天气开始冷了,本城的初冬除了寒意,别无惊喜。

    难受后,后悔后,顾念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现在不完全相信公安机关。如果可靠的话,萧灵就不会进看守所。以前在报纸,网络上看到冤假错案,她愤怒过,可情绪很短暂,毕竟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

    现在事情就发生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她怎样才能帮到萧灵?她想到了父亲顾天仁,凭他的人脉关系,出面找人应该是没问题的。她不想坚持无谓的原则,既然有捷径,何必走弯路?

    想到就行动,顾念出现在顾氏大楼的时候,久违的熟悉感包围着她。她眼前恍然出现年少的自己牵着父亲的手,无忧无虑,意气风发。

    推开办公室外间的门,秘书迎上前,“顾小姐,董事长在里面等你。”

    “爸爸。”顾念礼貌地喊道。

    顾天仁起身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坐吧。”

    顾念在沙发上坐下,顾天仁也坐在她身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专属座位。

    多少年,第一次和父亲靠得这么近,顾念像个小女孩,手足无措。

    秘书端来了茶和咖啡。

    咖啡加了很多糖,很甜,是她以前喜欢喝的。人吃了甜食,心情无故地会好很多,就像她现在这样,脸上的笑容都明朗了。

    顾念鼓足勇气将萧灵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地述说一遍。

    顾天仁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这事,我去问问。”

    很久没看父亲,一看就提要求,他应该是不高兴的。顾念也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说,“爸,你办公室还和我以前看到的一样,没大变化。”

    “难为你还记得。”顾天仁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顾念起身,走到办公室桌子旁边,指着桌子下方,“以

    前我最喜欢在这躲猫猫了。”

    那还是她四五岁的时候,顾天仁刚娶第三任妻子没多久,念着她没了母亲,总是格外怜惜些。常带她来公司。

    顾天仁眼角有点潮湿,一晃眼,都多少年了,如今她也是做妈妈的人了。

    父女俩许久未这样亲近地呆在一起,时间过得特别得快,顾念告辞的时候,都快晚上了。还好,施向北打了电话给她,说是今晚他会早点回家买菜做饭。

    顾念满心雀跃,很久没吃到他烧的菜了。太怀念了,口水都要流出了。

    走到走廊的时候,她意外地看到了上次在和父亲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和她擦肩而过。她穿着一套职业女装,头发盘起,因离得近,才看出没有上次看上去那么年轻,至少应该比自己岁数大。

    看穿着,不像是公司的员工,或许是和顾氏有业务往来。

    顾念没多想,这些事情也不是她能操心的,她现在太想吃到施向北做的菜了。

    一回到家,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施向北围着半截围裙,在摆放碗筷,见她回来了,笑道:“你还真准点。”

    顾念童心大起,冲到他面前,环住他的脖子,像个无尾熊紧紧趴在他身上。

    施向北笑着转圈,顾念的头晕啊晕,心甜啊甜。只愿时间停留在这一秒。

    躲在房间门后的果果偷偷地笑着。妈妈可真像个孩子。

    晚上,顾念入睡得特别快。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她都快神经衰弱了,晚上老是睡不着。今晚一上床,沾到枕头,眼睛就打不开了

    她睡觉的时候,施向北一直呆在书房里做事。

    半夜被尿急醒,顾念摸摸身侧,被褥还是凉的。这么晚了,人呢?

    从卫生间出来后,顾念不放心,就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敞开着,灯光大亮。

    “向北,睡觉呢。”她揉揉惺忪的眼睛。

    待走到里面,才发觉空无一人。睡意跑了,心里发慌,他到哪里去了?

    顾念去了儿子的房间,客房,厨房,统统没有人。再度来到书室,电脑是关着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走到书桌前,才发现有张便签纸,上面有几行遒劲的钢笔字:我没想到你会欺骗我,这事实让我很难受。我不想和一个骗子在一起生活。

    纸被划破了,墨迹留下一大团,没有署名。

    第50章

    他发现了,他知道了果果的身世。大脑蹦出这个念头后,顾念浑身无力,便签纸从手中滑落,在空中转个圈,就坠落在地板上。

    撒谎伊始,她成日胆战心惊,总怕事情曝露。时间久了,她被平静的生活蒙蔽了双眼,心想,或许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谎话说得再圆满,也总有戳穿的一天。就像是飘荡在半空的泡泡,再美,也会破灭的。

    顾念苦笑着,一切都怨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站了很久,她的思维开始恢复正常。现在首先要搞清楚,为什么他发现了这个秘密。

    顾念打开书房的一个矮柜,两层抽屉,里面放满了一些杂物,钥匙扣,笔架,本子。她从最里面掏出一个小布袋,拉开拉链,钥匙少了一把。

    她踮起脚,取下墙壁的照片,保险柜上面的锁扣上悬挂着一把明晃晃的钥匙。拉开抽屉,一张薄纸在最上面。

    顾念拿出纸,抚摸着出生证明书五个字,内心酸楚难辨。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施向北拿了保险箱的钥匙,打开了她的保险箱,发现了能证明果果身世的出生纸。

    原来他早就起疑了,只是隐藏得深,令人毫无察觉。

    顾念抓起电话,拨打他的号码,传来的声音却是那句让人心凉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已掉电。不死心,她又拨打一遍,同样的话语再度响起,在她心里不停地回荡。

    冲到门口,手按住锁上,又颓然地放下了,现在是凌晨四点,外面漆黑一片。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一切都等天亮了再说。

    送了果果去学校,顾念就直奔仁爱医院。她知道自己急切了点,她也知道自己去了必定要低头认错。以后,她在施向北心目中的形象地位一定会大打折扣。

    可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比不上她想见到他的热切与渴望。

    不过才一个夜晚,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个夜晚。

    顾念这才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如何去爱,早已失去了爱的能力。可老天总是爱给她开玩笑。

    她竟然会两次爱上同一个男人。

    顾念下了车,就直奔行政楼,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门口,重重地叩门。

    门开了,是丁助理,她见过的。

    “施向北呢?”

    “院长今天没来。”

    “我进去等他。”顾念走进去,见他对面的桌子空着,“刘秘书呢?”

    “她辞职了。”

    顾念就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其实最近很多员工都辞职了,就连靳副院长昨天也辞职了。”丁澄的脸上有着不会属于年纪的淡定。

    如果说前半句话对她来说是手榴弹,后半句话就是炸弹。她太知道靳锋与施向北的关系了,那是一种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感情。

    “医院出了什么大事?”

    “还好啊。前段时间的医疗事故已经解决了。医院的运作是正常的。”

    “那怎么这么多人辞职了?”

    丁澄递过一杯热茶到桌上,“其实有人挖槽,他们也找过我,不过我没答应。”

    有人要对付施向北,顾念心急如焚,他人呢?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昨晚竟然若无其事地回家买菜做饭,一点风声也没泄露。

    电话铃声响起,丁澄接起电话,“好,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院长,您夫人在这。”

    顾念也不等他说完,就抢过电话,“喂。”

    那头传来清脆的嘟声。

    顾念握着电话,忘记放下。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已是面目可憎,连一句话也懒得说了。

    “顾小姐,您没事吧?”丁澄不忍地说。

    顾念仓皇地发下话筒,转身离开,就算是再狼狈不堪,也不愿外人看见。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脸上还挂着恍惚的笑容。是的,她在笑。多年前,她就不再相信眼泪了。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她只会对自己说:顾念,你是最勇敢的,最好的,笑一笑,什么都会过去。

    腮帮的肌肉还有点疼,也一点也没影响她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在笑。只是心里某个地方却是抑制不住的疼痛,痛得无法形容。

    她穿着高跟鞋,开始在街上狂奔,耳边风声呼呼地刮过,耳膜似乎也在跳动。

    她跑啊跑,不知道疲惫,直到眼前出现一座喷泉,才停住。

    这是本城最大的街心花园,平整的空地上面有许多穿着轮滑鞋的少年少女,急速地划动,如同展翅翱翔的鹰。

    挨着空地边上就是一座巨大的喷泉,冬天一般关闭的,可今天不知为什么喷泉还在不停地往上喷射,宛如一朵巨大的浪花。

    顾念就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静静地看着。真美,和以前看到的一样。不由想起以前谈恋爱时,也闹过矛盾,为的是施向北在外面打工,没时间陪她。那一次约好了时间,他没有来,她就气鼓鼓地跑到这里,从下午一直呆到黄昏。

    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施向北手里拿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猪,就站在离她几米之处的槐树下。她扑进他的怀里,又是笑又是骂,心里却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开了。

    顾念抬头望着不远处那棵槐树,比当年更粗了,树底下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紧紧地搂抱在一起。那一刻,她以为又回到了从前。

    她起身冲到大槐树下,年轻的女子吓得松开怀抱,后退了一步。男子抓住女子的手,扭头往前走,“妞,别怕,这人精神有问题。”

    顾念摸着树干,粗糙冰凉。

    她等到太阳下山了,游人渐渐散去,喷泉也停止了。终于明白他不会来了。

    许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会再回来的。

    心里涌起强烈的害怕,他们也会这样吗?

    第二天一大早,顾念就拿定主意,再去找他。话不说不明,她至少得明白他再想什么。

    只是车子开到半路,就接到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顾念吗?”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法院民事庭的,有关严果果抚养权案子今天下午两点开庭,请你准时参加。”

    车子嘎地停在路边,顾念抓着手机,“有个事情你们还不知道,严果果不是严海灏的亲生儿子。”

    “你开玩笑吧,有什么情况法庭上说。”法官并不相信她的话。

    顾念靠在驾驶座位,思绪混乱,什么事情都赶一块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心力交瘁。

    可是,她又不能逃避。

    顾念抬头,看着后视镜,浮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还好,会笑,死不了。

    她扶着方向盘,大力掉头,踩下油门,就直奔家里。

    下午在去法院的路上,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严海灏之所以明知道果果不是他的孩子,还要打这场官司。目的只有一个,搞臭施向北。

    她还是太低估他了。

    顾念站在法院门口,仰头看着庄严的国徽,身心为之一振,她相信法律能给她一个公正的判决。

    推门进去的时候,坐在观众席上的人们双眼齐刷刷地对准了她。顾念很不自在,原本隐秘的事情就要拿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保守这个秘密,就是不想让果果受到异样的目光。为此,她在上次绑架的时候,不惜让果果告诉施向北,他是熊猫血,就是为了误导施向北。甚至欺骗他果果是他的孩子。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果果。

    顾念站在被告席时,看着原告席空荡荡的。心里暗想,严海灏一定是请了律师,他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哪里会亲自出席这样的场面。原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传播的好事。

    离开庭还有几分钟,对面还是空的。也不知是什么有名的律师,架子还真大。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对面已经来了人。顾念心有感应地抬头一看,却原来是严海灏。今天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和现在的身份及其相衬。好一位全省十大杰出青年,优秀的青年企业家!

    严海灏目无表情地扫视她,目光转向审判席时,对着法官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今天的审判长是位中年男人,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倒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气息。

    他请原告阐述理由,为什么要申请抚养权。

    严海灏站直后,微微一笑,“我和被告离婚后,儿子一直给随她,原本我是不会申请的。可今年我儿子在她接回家的途中,遭人绑架了,后虽然在公安机关的帮助下获释了,却令我不得不怀疑被告究竟有没有能力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现在深深为我儿子的安全担忧,所以我请求法院将儿子判给我抚养。”

    他还真会演戏。

    顾念转头看着法官,“审判长,有个事实我必须说出来,果果根本就不是严海灏的儿子。”

    全体哗然。观众席开始交头接耳。

    “安静,请安静。”审判长看着严海灏,“请问原告对被方所说的有什么异议?”

    严海灏微笑着,“如果他不是我的儿子,为什么姓严?户籍上父亲的姓名也是写我的名字。他是我们婚后八个月生的。如果不是我的儿子,难道说你在和我婚姻续存期间,在外面另有情人?如你所说,他不是我的儿子,那他的父亲是谁?”

    顾念心里凉凉的,这才是他打官司的目的,他就是要让施向北身败名裂。

    幸好,她早有准备。

    顾念拉开提包,取出一张纸,她永远不想拿出来的,可今天又不能不拿出来。

    “审判长,我这里有一张出身纸可以证明果果的身世。”

    书记员接过纸,递给法官。

    法官仔细端详后,看看顾念,又看看严海灏,“你是说严果果既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严海灏的儿子?”

    “是的。”顾念瞟了眼严海灏,心想,看他还闹什么?

    “法官,她撒谎。”严海灏语音提高,“我有她当年在市医院的住院记录,就是严果果出生的日子。”

    审判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蹊跷的事情。

    原本审判结果,早就预定了的,那就是将孩子判给严海灏。可如果孩子不是他的,那就判不下去了。

    “被告,关于这张出生纸的真假,我们要去调查取证。为了审判更公正,我们得给你们双方与严果果之间做个亲子鉴定。”审判长无奈地看着严海灏。

    最后无法判决,审判长宣布下星期第二次开庭。

    顾念站在法院大门口,只觉心绪繁杂,一片茫然。

    “怎么,还有心思赏花?”

    顾念瞅了眼台阶两侧花坛里的盆栽,“我又不做亏心事,当然有心思。”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伶牙俐齿的。你亲爱的丈夫现在已经深陷危机了,你不打算帮他?”

    “是你派人挖他的墙角?严海灏,以前你虽然是个小流氓,可还有点良知。现在你披着企业家的外衣,却是不折不扣的畜生。”顾念笑意吟吟地说。

    严海灏俯身,对着她耳朵说:“你无情,我却偏偏喜欢。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放过施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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