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缘太高怎么办》 第1章 仙子蒙尘 人族纪年10018年,1月1日。北原郡,玄玑雪山。 大雪已连绵下过七日,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 当方幸进山的这一天,雪又不出意料地停了。 这一天风轻日寒、雪晴云淡。他一路顺风顺水地深入玄玑雪山,攀上冰雷崖顶,唯独到那悬崖边时变得小心翼翼。 只见他抓紧时间从那冰崖边缘切下几大块散发着微弱电芒的积雷岩,又屏气凝神地缓缓后退了几个大步,见到那崖边冰石始终纹丝不动,周围也没发生什么地震雪崩,更没有什么雪山妖兽突然现身,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老天保佑,我这回总算是没有坠崖!看来只要应对得当,我即便是出门‘下副本’,也是能一路避开各种奇遇的。” 为了躲避那外出必有奇遇的“厄运”,方幸已经宅在家里三年没有出门了。 这回因故出门采矿,而且只是去离家只有30里地,就坐落在北原城外不远的玄玑雪山采矿,他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方幸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悬崖、山洞、妖兽,以及沿途的破庙、路边的地摊、卖假秘籍的乞丐,山水间的母蛇、母狐狸、母鲤鱼、母田螺等各种容易触发奇遇的要素。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这一路上果然没招惹上什么奇遇,发现什么机 “卧槽!”缘? 方幸正暗自庆幸,四下却异变突生。 只见那雪山苍空之上,茫茫天际之间,骤然划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一颗玉白色的光团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又不偏不倚地冲方幸砸了过来。 霎时间山崩地裂、雪涌冰扬。“这颗流星”在雪崖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环形撞击坑,又激起了漫天雪雾,将堪堪躲过撞击的方幸笼罩在了这一片冰花雪雾之中。 “那是什么?”陨石?流星? 不。透过那雾影冰花,方幸发现——那是个人。 一位绝色美人。 这女子肤白胜雪、明眸如星,五官精致而气质冷艳,在冰雪环映间更显出尘。而她那一身青衣虽然宽松素雅,却仍能在那呼啸山风之中,轻易裹出那丰腴饱满、曲线分明的曼妙身形。 可方幸根本顾不上欣赏美人。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这位仙子的状态似乎不正常: 她面色苍白、呼吸粗重,嘴角带着一丝殷红的鲜血,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斗法。而这落地后的短暂休憩不仅没让她气血平复,反而还让她的状态变得更加微妙—— 只见她明亮的眼眸间渐渐泛起一片迷蒙的炽热,白皙的脸颊上也渐渐透出一片异样潮红。 尽管她银牙紧咬、双拳紧攥,努力地想要对抗她体内这股让她变得越来越奇怪的力量,可她那愈发痴缠迷离的脸庞、滚烫潮红的肌肤,却还是让气氛变得莫名地暧昧起来。 “糟糕!”方幸顿感不妙。 “别、别过来!”气血翻腾之间,那仙子也察觉到了方幸的存在。 她当然不认识方幸。但方幸是个男人,活的,而且离她很近。这就很要命了。 那股劲儿上头了,就算是山羊、母牛、巨蜥和排气管,都会令人难以自制。 更何况,现在她面前站着的还是一个男人。 “冰丝玉绫!”女子红着眼睛,用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气力,唤起自己的法宝。 只见一道白绫散发着清冷宝光,如灵蛇一般蜿蜒腾空而起,又忠实地护卫在她身周。 她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把这个男人,给本座赶” 方幸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仙子抬起头,看清了方幸的脸: “给本座带过来!” 方幸:“???” “哗!”只见那冰丝玉绫先是如成精的游蛇一般,很人性化地冲主人点了点头。 紧接着,它便在一刹那间迎风膨胀数十丈,如九曲长河、银河落瀑一般,向方幸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不过倏忽之间,方幸便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那冰丝玉绫席卷而起,腾空向那仙子飞去。 玉绫将其不偏不倚地丢进女人怀里,才终于缩小恢复原状,如忠实的家犬般安静地守候在旁。 此时此刻,这位仙子的脸上就只剩下了疯狂和迷乱。 “得罪了,前辈。”只听方幸一声轻叹。 他感受了一下她此刻所剩不多的气力,又看了一眼旁边那条似乎已经进入待机状态的冰丝玉绫。 于是他也主动搂住了对方那柔弱无骨的腰肢,然后: “得罪了!”一个大力过肩摔。 “冰封绝脉!” 良久之后,云苓从昏睡中悠悠醒来。 她只记得,她正与自己那误入歧途的妹妹交手。 虽然她一直稳占上风,并成功重创了对方,但她妹妹却不讲武德地暗修了合欢派秘法,而且还毫无廉耻地把这招用在了她这个亲姐姐身上。 她在大意之下身中合欢之毒,才不得不放弃追击,仓皇逃离战场。 不幸中的万幸是,或许是她妹妹也受伤过重,所以一直没有追来。 否则,要是让妹妹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不、不要看!!”云苓猛地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的神识,让她迅速完成了对身体的内视检测。结果是 一切完好无损。 是的。此刻的她虽然玉钗斜坠、乌云乱挽、衣衫尽显凌乱,一只鞋子也在早前的缠斗中不慎脱落,露出了那被玉蚕丝袜紧紧包裹着的小巧莲足。 但归根结底,她也没在玩家面前掉落太多装备、曝露什么要害,别说流血破防打出二阶段了,她这boss的血皮都没被蹭掉一点儿。 “前辈,您醒了?”这时,一个声音无奈响起。 “是你?”原来方幸没有离开,而且还就静静守候在她的身边。 “你救了我?”云苓面色复杂。 她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几处要穴,都凝结着一层寒气凌冽的薄冰。而随着云苓苏醒,体内灵气恢复运转,这些深入经脉的冰块便在一瞬间内消融于无形。 “北原郡方家的冰封绝脉术你和方家是什么关系?” 这话让方幸脸色微变。 冰封绝脉术可以封印敌人的经脉、凝滞敌人的气血。方幸正是趁着云苓重伤失控、无力反抗之际,用这一招及时遏制了她的发烧。 而这招在北境不算什么稀奇法门,方家家藏的也只是一种和大路货区别不大的改进版本。 可他没想到的是,云苓竟然真能通过这再微小不过的区别,辨识出他的出身和师承。 “能以练气修为凝聚出这般凝练的寒气,真可谓天赋英才!”只听云苓下意识地用起一种老气横秋的前辈口吻。 “额”方幸腆着一张布满吻痕的大脸,也不知该如何应声。 云苓:“”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她沉默良久,才终于转移话题说:“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这回都有恩于我。本座有债必偿、有恩必报,定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不不不。”方幸连忙摆手:“前辈,您可千万别报答我什么。” “?”云苓秀眉微蹙。 这种明摆着的大好事、大机缘,他一个寂寂无名的练气小修士,竟然还要推脱? 坐怀而不乱,施恩而不求回报,难道她真遇上传说中的活圣人了? “不,前辈。”方幸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一个想过平静生活的普通人。” 他不是圣人。而他刚刚不乘隙而入,原因也很简单: 云苓的境界实在太高了。 从法宝自成灵智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眼前这美貌仙子至少也是个元婴老怪,搞不好还是个传说中的化神大能。 “您是得道真人,而我只是一介蝼蚁一般的练气修士,我又哪敢不知死活地冒犯您呢?” 老虎固然憨态可掬,但正常人会去主动骑野生老虎么? 当然不会。 即便云苓事后不恼羞成怒,为了掩盖自己的黑历史而将他抹杀,光是那“骑母老虎”的具体过程,就已然极度危险。 要知道高阶修士的体质要远远超过方幸这样的练气小卒,双方之间的差距就像人和蚂蚁。 人或许不想伤害蚂蚁。但谁也不知道云苓会不会在运动中渐渐恢复修为,又会在那意乱情迷、神志不清之间,对他这只小蚂蚁使出多大的力气。 说句不好听的,云苓要是一个激动失控,那都是能把他给瞬间夹成两截的。 运气好是《超人与露易丝》,运气不好那可就是《黑袍纠察队》了。 伴??如伴虎。 与虎谋批,必为虎所伤。 “我只是不想落入骑虎难下的窘境啊,前辈!”方幸很实诚地感叹道。 云苓:“” “而且。”他又说:“即便一切顺利” 即便过程不发生意外,事后云苓也不追究,他也不想接受。就像他现在拒绝云苓的报答一样。 “为什么?”方幸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还真勾起了云苓的好奇:“我不怪你,又报恩于你,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福缘?” “是福缘没错。”然而:“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云苓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不由为之默然。 方幸确实很幸运,他系统面板上的【福缘】可是100。可是 “我曾在游历途中不慎坠崖,又在崖底捡到了一枚无主的下品灵剑。”方幸按住腰间佩剑,为云苓举例说明——这种下品法器在高阶修士眼里根本就不值一钱。所以他也不怕露富。 “前辈,您觉得这是福缘么?” “当然。”云苓细细瞧着这把剑。 此剑虽然看着只是下品精矿所铸,但也能让她隐约感觉到一种别样的灵韵。 虽然这下品灵剑对练气修士来说都算不上有多珍贵,但也绝不是什么不值钱的货色。出门白捡一件装备,难道不是好事? “可我坠崖了啊!”方幸无奈叹道。 他当时就差点没被摔死,之后更是因为这柄下品灵剑引来了几名劫修,招惹了无数祸事。 虽然祸兮福之所倚,这些抢劫他的修士本质上也是来上门送经验、送装备、送机缘的。 “可福兮祸之所伏。这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打了老的,又惹出来更老的。祖祖辈辈无穷尽也,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同样的,我这回如果接受了您的报答,那日后就指不定又会因此招惹上什么祸事。” 方幸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想想吧,云苓为什么会负伤沦落至此? 她有敌人,而且是十分强大的敌人。他如果成了她的人,之后指不定还要惹上多少因果。 “这”云苓听得眉头紧蹙。仍然她又忍不住用前辈的口吻评判道:“修行本来就如逆水行舟,非得劈波斩浪、逆势而上,才能有所成就。你这么胆小怕事,又岂能成就大道?” “额”方幸也不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云苓那尚且凌乱的衣裳。 您倒是一路逆天而行了。然后呢? 在这个黑社会式的修仙世界里,做人还是稳健点吧。 云苓:“” “也、也罢”云苓仙子面色一滞,终于收起了她那教训人的前辈口吻:“人各有志,只是可惜了你这绝好的天赋。不过你既然不想招惹因果,那本座便不多事了。” “感谢前辈!”方幸长吁口气:“您能彻底把我忘了,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云苓也不是什么春心萌发的小姑娘。 虽然方幸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位吻颈之交。 但这段经历,说白了也只是一段浮于表面的露水情缘,甚至只有缘而无情。方幸不愿与她牵扯太深,云苓自然也不会多作纠缠。 只见她挥手招来那只散落在旁的履云小靴,凌空轻轻踏足而入,便要趁势踏空而起、登顶云端。 “不过”临要走时,云苓又突然停下。 她好奇问道:“小辈,你既然这么胆小怕事,那又为什么不趁我昏睡时在第一时间离开此地,反而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呢?” 方幸说怕事,但却守在她身边一直没走。 而且两人肌肤相触、肢体相依。她刚刚几乎就是在方幸怀里醒过来的。 “这个”方幸无奈地指了指旁边“待机”的冰丝玉绫:“前辈,不是我不想走,是您的法宝不让我走啊。” “您看——”说着,他再没有紧贴着云苓打坐,而是演示着起身退了两步。 “哗?”那冰丝玉绫顿时活了过来。 “哗!”它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长鞭,一鞭子就把方幸给抽了回去。 “哗哗!”方幸踉跄扑回云苓怀里。这冰丝玉绫还在背后一拱一拱的,像是要帮忙推上两把。 云苓:“”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求追读~ 谢谢大家_(:з」∠)_ 第2章 北原屠夫 云苓满足了方幸的要求。方幸说不想跟她有太多瓜葛,她就真的连她的名字都没给留下。 毕竟,这天发生的一切,对云苓来说也是一段绝对不愿曝光出去的黑历史。即便她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历,方幸也未必敢听。 两人约定好了,要一同放下这段相呴以湿、相濡以沫的缘分,从此相忘于江湖。 而在得到云苓肯定不再回来找他的保证之后,方幸也放心地回归了他的平静生活。 冰雷崖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已然醒来的幻梦。 十天之后。北原郡,方家,议事堂。 “在座各位都是方家的精英弟子、外堂执事、内堂长老,想必大家也很清楚,我等今日是为何齐聚于此:” “月底便是三年一度的升仙试炼。蒙悬剑阁上仙不弃,本届北原郡的升仙试炼,将继续由我方家作为东道主配合承办。” “这是悬剑阁对我方家的信任,我等自然得竭尽全力地办好这场盛会。而这当然少不了在座各位的群策群力、精诚配合。” “那么,下面我先简单说上两句” 主座上的方家族长,方不群,正在那儿长篇大论地说着他关于此次升仙大会的工作安排。 台下的众位弟子、执事、长老,则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族长教诲。 方幸则坐在堂下最靠外的位置,对着身前案几上的瓜果点心、美酒佳肴,吃吃吃吃吃吃吃。 他很清楚这场家族会议讨论的主题是什么——升仙试炼,也就是异界版的高考。 是的,修仙也是要考试的。 方幸如今所在的这个国度,名为悬剑国。这悬剑国的名字听来怪异,是因为这个国度的名字来自于统治这片土地的超级宗门,悬剑阁。 先有悬剑阁,才有悬剑国。 悬剑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但又不是实际的统治者。 因为凡人产出的那些低级的灵药和矿物,他们所能创造的一切劳动成果,都对筑基,尤其是筑基以上的高阶修士们几乎没有用处。 直接统治凡人并不能给悬剑阁带来收益,反而会给他们增加不必要的统治成本。 于是悬剑阁高高在上地立于这片土地之上,又将统治凡人的麻烦事儿,全都丢给了类似方家这样的,家族成员以凡人和炼气修士为主的,扎根俗世的低级修仙家族。 悬剑仙人们不愿统治凡人,但又偏偏以这种形式建立了一个凡人的国度。 这是因为,俗世还有唯一可以提供给悬剑上宗的东西,那就是维持悬剑阁这个庞然巨物,近万年来长盛不衰的基石—— 人才,从亿万凡人中诞生的无数天才。 这偌大的悬剑国,便都是悬剑上宗的“外门”。 这三年一度的升仙试炼,便是悬剑阁从“外门”中选拔仙苗,为宗门补充新鲜血液的途经。 而俗世的修士来说,升仙试炼则是他们人生当中,可能唯一的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它对每一个年轻修士都重要无比,唯独对方幸不是。 因为他有外挂。 “【天命之子】:你拥有100点福缘,你就是命运之子!” “【仙人转世】:你的血液里沉睡着上古仙人的伟力。当你的肉身年龄达到300岁时,你将自动获得前世的全部记忆与修为。” “注:觉醒后的你依然是你,不必担心被夺舍。” “【英姿】:初识阶段,你额外获得性取向囊括人族生理男性的智慧生命(不限种族性别)的一重好感。” “” “你已成功挂机1小时,获得经验3点。(更换高阶功法可提升挂机经验)” “当前等级lv5(练气五层)” “现有经验226220/12520,是否升级?” 方幸瞄了一眼系统面板:“否。” 近四年前,他百无聊赖之下玩了款修仙网游,结果才刚捏完人,选好了初始词条属性,点击了一下“游戏开始”,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里。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成了小说主角,还想着像那些传统玩家一样走那奇遇不断、占尽机缘的热血升级路线。 可后来,方幸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仙人转世】的词条buff,还有那数据化等级系统,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机缘。 其他人一辈子无法突破的修炼瓶颈,他只需要轻飘飘地点击“升级”就能越过。他不需要去拜什么名门大宗,不需要去争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挂机就一定能慢慢升级。 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天天冒着生命危险,去争什么奇遇、夺什么机缘?找个安全的地方挂机修仙,再等300年后那【仙人转世】的词条buff发挥效果,一步继承那位上古仙人的全部修为这难道不比他一路沐风浴血地杀上去,来得稳妥舒心? 而这种合适的隐居之地也并不难找,比如说北原城:方家可都已经在悬剑上宗的庇佑之下,在这儿安安稳稳地扎根数千年了——这就更坚定了方幸挂机修仙的决心。 “好,今天我就讲到这里。悬剑上使十日之后就将莅临北原,还请大家各自做好准备。”在方幸喝完整整三壶灵酒之后,这场冗长的家族会议才终于落幕。 “那家主,我等便先行告退了。”人们纷纷起身向方不群鞠躬告辞。只有方幸面色微醺着坐在那儿,随意地拱了拱手。 这让在场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到了这个过于洒脱不羁的奇人身上。 “这家伙是谁?刚刚家主讲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下面吃吃喝喝的”在场不少人都是常年派驻外地的外堂执事,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亲眼见过方幸。 而这问题一问出来,马上就有好事者忍不住笑答:“哈哈。你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方幸!” “方幸?”这名字曾经是个传奇。 提问者又不敢置信地追问:“那个四年前差点病危早夭,又在痊愈后浑噩失忆,继而否极泰来、危安相易,不到一年就从一介凡人修至练气五层,后来更是一人一剑连斩黑石帮十三名劫修,闻名北境幽州各郡的绝世天才?” 方幸的名字过去是多么如雷贯耳,今日一见 “哈哈,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人群中的笑声更热烈了:“你没听说么?方幸三年前被黑石帮高手偷袭报复,重伤之下不仅错过了上届升仙试炼,而且还因此丹田受损无法继续修行,修为境界永远地停留在了练气五层。” “这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那家伙现在看起来会这么落魄。” “呵,这算什么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当然不能继续留在方家内门。所以,后来族长大人看他可怜,就让他当了外堂的庶务执事,专门负责家族的生猪屠宰生意。” “什么?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个杀猪的?” “哈哈哈哈没错,他现在就是个杀猪的!” 议事堂内响起一阵窃笑。人们也不急着走了,他们都乐呵呵地说起了方幸的笑话。 没办法。当年方幸锋芒太露,又常好打抱不平,可在家族内外得罪过不少人。 平日里大家各有事务,又常在外地奔波,很少见到蛰居起来的方幸。这回在家族会议上又遇上了他,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笑话仇人的机会。 “方幸执事。”光是当面议论还不够,还有人煞有介事地朝他拱手:“听说你这猪肉生意,现在做得很是红火。正好我妻子家里新开了几家酒楼,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照顾照顾?” “当然了,那些猪一定要你亲手杀的,才能配得上我家酒楼的档次。方执事当年使得一手漂亮剑术,想必现在也一定能使得一手好刀吧!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真的?”方幸却眼前一亮,热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兄弟,你家的酒楼要订几头猪?” “一天十头够不够?合适的话,咱们就先在口头上签个长期供货协议吧!” 挑事者:“啊?” “咱们也都算是亲戚,我给你打个九折。这些猪保证都是我亲手杀的,绝对满足你的要求。” “什么?你、你还真亲手杀猪?” “那当然。不信的话你可以派人来屠宰厂看着,我保管亲手把那些猪给你杀喽。怎么样,你就说要不要吧!” “额哦。”花一点小钱,就能让曾经桀骜不逊的老对头亲自为自己杀猪。这钱花得值啊。 见到方幸态度异常热情诚恳,对方稀里糊涂之下,竟还真跟他把这桩生意谈下来了。 “这”众人纷纷面露错愕。 这家伙什么情况?大家这么羞辱他,他竟然还真满不在乎地谈起生意来了? “各位有所不知。”只有少数了解方幸近况的人知道:“从修行之路断绝之后,这家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他不仅天天忙着给他管理的屠宰厂跑生意,而且还终日奔波在肉肆屠案之间,以杀猪宰彘为乐。死在那家屠宰厂的猪,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杀的。” 这话让现场一阵沉默。 “方幸他疯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看他日常的言行举止似乎没疯,但他这怪诞的举动又差不多像是疯了。 这时再看那面色微醺、放荡不羁的方幸——昔日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仙姿少年,今朝却沦为了一介半疯不癫的屠夫。 渐渐地,众人只觉得世事无常、仙路坎坷,唏嘘感叹之下,竟是都提不起兴趣来嘲笑他了。 人家本来就傻,还踏马逗人家? 逗疯子有意思吗? “呵呵。”方幸见状笑而不语。 你们说的都对。 但我现在每天杀300头猪,每个月差不多是9000点经验的收入,也就是同阶修士修行一到数年的成果,换算过来够一个0级玩家直接升到练气四层。虽然我只有18岁,但修炼速度已经超越了悬剑国绝大多数人(包括在座各位)。这便是杀猪给我的骄傲的资本。 第3章 这仙不修也罢! 方幸早已闷声发上了大财,在场众人却只把他当成了一个稀奇来看。 “够了!”这时候,始终沉默旁观的族长方不群,突然缓缓走下了主座。 他来到被众人围观的方幸身边,说:“大家都是一族亲友,你们怎能这么戏弄人家?” 方不群出言呵斥了那些嘲笑方幸的人,又转头看向了他。 “方幸,你今年多大了?”他问。 “回禀家主。”方幸随口回答:“我今年18。” “18岁啊。”方不群唏嘘感叹:“18岁,那今年的升仙试炼,可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便纷纷变了脸色。 家主这难道是想,让方幸再去参加升仙试炼? “没错,方幸。”只见方不群关切询问:“这是你最后的希望,你要不要再去试试?” 悬剑阁对仙苗的选拔,有着严格的年龄限制。这一是因为少年天才们更具有开发潜力;二是因为青年人背景干净、三观未成,更容易培养出对宗门的忠诚。 所以升仙试炼只允许20岁以下的青年才俊参加,超过这个年纪的一概不收。 而方幸今年已经18了,他等不到下一个三年了。 想上岸,这就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我?”方幸不由一笑。家主问话,他却毫无顾忌地端起酒杯,自斟自饮道:“我早已与修行无缘了,您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他这番不敬尊长的自然仪态,让在场众人都眉头暗蹙。但没人觉得奇怪。 毕竟,方幸当年就傲气非凡,狂傲程度几乎堪比祢衡、李白。 如果他受伤之后就变得唯唯诺诺、锋芒尽敛,性情转变得太过极端,一下子变成司马懿那样的老乌龟,那反而会让熟悉他的人心生怀疑。 更何况,他现在还大约是“疯”了。疯子嚣张一点,不是很正常么? 所以,方幸也就怎么洒脱怎么来了。这样的他反而令人放心。 果然,方不群就一点也不在乎方幸的失礼。他只继续劝道:“方幸,虽然你这三年来因为丹田受损修行毫无寸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不是还有着练气五层的实力么?” “悬剑上宗最为讲究纲纪。只要你能在今年的升仙试炼上脱颖而出,那按规矩,你就有资格成为悬剑阁的正式弟子,得到宗门的照顾和医治方幸贤侄,你真的不去试一试么?” 方不群这话一问出来,现场气氛马上就变得微妙了不少。在场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志在升仙的少年精英们,这下都笑不出来了。 要知道每届升仙试炼,每个郡府只能举荐2人入悬剑阁。一次不中,错过了就得再等三年。 可年龄限制是20岁,一个人在20岁之前又能有几个三年? 在场许多人都是人生最后一次参试。如果方幸去参赛了,那大家不就得多一个劲敌? “各位。”只见方幸微醺着举起酒杯,潇洒地一饮而尽:“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大家没必要如此忌惮吧?” “唔”那些不久前才刚跟着嘲笑过他的少年精英们,都不禁脸色涨红起来。 没人愿意承认,哪怕方幸现在又废又疯天天杀猪为乐,他们中的许多人也依旧追赶不上方幸三年以前就达到的水准。 “好了好了,大家安心便是。”方幸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现在只想杀一辈子猪,安安稳稳地把这百年人生给过了。更何况,现在就算我想去参加试炼,人家悬剑阁也未必愿意要我。” “也是”人们又很快想起,自己根本没必要忌惮方幸。 悬剑阁要的是人才,有无穷潜力的少年英才。 一个前途断绝的废人,也想混进悬剑阁白嫖医疗福利?那纯粹是想多了。 按约定俗成的规矩,方幸恐怕连升仙试炼的报名资格都拿不到。 “不。”方不群却摇了摇头:“方幸,你也不要太过于心灰意冷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不允许伤残者参加升仙试炼,那本就只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正好。十天之后,悬剑阁的使者就要莅临北原。届时我可以替你出面说几句情,帮你要来这个资格——方幸,你可愿意一试?” 族长的这番话语可谓关心备至,让其他方家少年都忍不住对方幸心生嫉妒。 可方幸却果断摇头:“不,我不去。” “为什么?”方不群在意发问。大家也都不解地看了过来。 “因为我累了。” “累了?”众人愈发不解。 “是的,我累了。”方幸抬起那似醉非醒的的眼睛,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各位,你们就不觉得累吗?” “成日勾心斗角、沐风浴血,如饥犬饿狼一般争来抢去,就只为往那所谓的‘仙途’之上踏出那小小的一步。” “悬剑阁的升仙名额,要抢;方家内门的修炼资源,要抢;历练所得的天材地宝,要抢;内门弟子的身份位阶,还是要抢!” “抢来抢去,家人反目、朋友成仇,起初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也能互相憎恨——这样的生活,真的有意思么?”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方幸早先和各位无冤无仇,我们本来也可以是亲密无间的亲戚,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各位,你们有过真正的朋友吗?” “”众人默然无语。 先前出言嘲弄他的几位好事者微微一愣,恍惚之间,竟也凝噎着说不出话来。 方幸好像是疯了。 又好像是悟了? “是的,我想通了。”方幸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悟了吗? 已悟。 “我从短暂的人生当中学到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越是修行,就越难以获得安宁。除非放下这一切——所以,我不想再修仙了!” 方幸语气极为诚恳。虽然他躺平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有外挂,但是对那养蛊式修仙的厌恶,也确实影响了他的选择。他真的厌倦了,也不想再打打杀杀了。 而他这发自内心的独白,加上他身前那喝空了的三只酒壶,磕了满满一桌的花生和瓜子壳儿不知不觉地,现场便少了许多带着警惕和敌视的眼神。 “原来如此”听完方幸的表态,方不群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就好像他被说中了什么心事。 “你真的不愿试试?”他微微调整神色,又最后确认道:“方幸,这可是你最后的翻身机会。你确定不要去求见悬剑上使?” “家主大人,我意已决。” “那你即便不愿参加升仙试炼,也至少请悬剑阁的使者们给你看一看病吧?悬剑上使见多识广,或许能找到治愈你的办法。” “不。”方幸依旧诚恳婉拒:“悬剑上使们虽然见多识广、手段高明,但无论医治的手段有多么高明,我想,这最基础的医理总是不变的。” “从医理上讲,丹田乃是修士之根基,一旦受损就是根基不存,即便用什么极品的天材地宝治愈了,以后在修行一道上也一定是前途渺茫、举步维艰。” 丹田受损就像汽车泡水,理论上请再好的修车师傅来也是无法恢复一新的。 治愈希望渺茫,治疗费用高昂,治好后还几乎百分之百有后遗症那还治个什么? “唉,那好吧”方不群惋惜叹道:“只是可惜了你这天资啊,方幸贤侄。” 可惜个屁! 三年前是谁策划的袭击,是谁派人伤了他的丹田、又故意留下他性命,让他像废人一样活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黑石帮的劫修,还是别的什么人,真以为我一无所知? 不过也好。方不群想把他养起来当废人,他也正好想当一个借着家族庇护成天混吃等死,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废人。 所以他当时才故意受伤落败,让自己丹田受损。反正他只要点一下升级按钮,就能像游戏角色一样瞬间满血满魔。这伤势对他来说非但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反而是帮他过上平静生活的绝佳伪装。 方幸暗自腹诽,又面不改色地回应道:“对不起,家主大人。是我辜负了您的栽培。” 您也用不着再试探我了。 什么升仙试炼、悬剑上宗,老子才不想去呢! 自北原郡向南三万里,天脉山,悬剑阁。 雪玉峰外飞来一道倩影。 门人弟子一见那玉白色的遁光,便纷纷躬身施礼相迎:“恭迎云苓长老!” 第4章 云苓报恩 夜深人静,雪玉峰上月华如水。 云苓推窗望月,只见天清气朗、明月高悬。悬剑阁上空悬浮着的万千把护宗灵剑,便如那点点繁星、滔滔银河,点缀在这片明月高悬的天空。 美景如画,总让人诗情勃发。 于是云苓轻扶窗沿,眺望着那一柄柄悬剑阁先辈在身死道消后留下的灵剑,还有那一轮万古高悬的明月,信口吟道: “昨日千金子,联绵成古丘。” “吾将揽明月,照尔生死流。” “哗?”云苓正吟着诗呢,一旁待机的冰丝玉绫便又突然“活”了过来。 它扭着蛇一般的身子,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哗!”紧接着,它便不由分说地裹住了云苓的腰身,拖着她向天上的月亮飞去。 “”云苓仙子脸上一黑。 “蠢材!”她一把将那冰丝玉绫扯了下去:“我只是在吟诗,又不是真要上天‘揽月’!你到底还能不能听懂人言?” “哗”冰丝玉绫可怜兮兮地垂下脑袋,活像只被主人训斥的懵懂幼犬。 云苓仙子也只好无奈扶额。她这法宝什么都好,就是灵智上欠缺了些。 她同辈师兄弟的法宝都已经聪颖到能通读诗书了,这冰丝玉绫却还跟初具智慧的孩提一样,时时显露着那种原始而纯真的美。 “下次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你就不要再擅自行动了。”无奈之下,云苓仙子也只好把自己的灵宝当成普通法宝来用。 “尤其是,不要像之前在玄玑雪山一样”说到这儿,云苓更是略显羞愤。 她也是最后才知道,原来当时在她失去意识之后,她还并没彻底昏死过去。 她的身体仍被合欢之毒激发的强烈本能给牢牢控制着,并如豺狼野兽一般,向方幸发动着最为原始、也最为激烈的进攻。 本来方幸可以直接离开,这样也不会再闹出什么更为不雅的画面。 可这冰丝玉绫却偏偏不让他走。 要不是方幸实在不敢以卵击石,且冰封绝脉术渐渐起了作用,慢慢压制住了她的行动那两人恐怕早就闹出人命了。 但在这冰丝玉绫的强行撮合之下,两人之间的交流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说是没来真的,那真能算没来吗? 如来。 “孽畜,你说你”回想到这令人羞愤之事,云苓都恨不得将这玉绫回炉重造:“当时为什么不让他走?!” “哗哗~”冰丝玉绫蜿蜒着它如意变形的身躯,在空中扭出一行大字: “因为主人你一直在喊‘我要’。” 云苓:“” 她正是羞恼难言,突然,洞府外有弟子以神识通传:“师父,鹰不泊长老求见。” 云苓信手驱走了那碍眼的冰丝玉绫,转瞬便换上一副颇具威严的口吻:“本座知道了,让鹰长老进来吧。” “是!”随着她心念一动,护佑着这整座洞府的无形禁制便打开了一道缺口。 一道流光凝成的大门,在空中悄然浮现。一个神色古板的黑袍男人御剑凌空而来,缓缓降落在了云苓面前。 “云师姐。”鹰不泊恭敬施礼。 “鹰师弟。”云苓没有还礼,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找到我妹妹的下落了吗?” “循着气机追踪到了,但很可惜我没能留住她。” 云苓柳眉微蹙,但也没说什么。 她那误入歧途的妹妹确实狡诈难缠,即便是身受重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现在她可能早就逃离了北境,也可能藏在某处养伤。天地广大,想再找到她可就难了。 “不过。”好在鹰不泊及时带回来了一条线索:“我在追击那妖女您妹妹的时候,从她藏身的山洞里,找到了一份她匆忙留下来的地图。” “这张地图上有她画下的一个圈,云师姐,你看:” 云苓接过鹰不泊递来的地图。这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悬剑国地图。 但有人却以十分随意的笔触,在地图上的北境幽州地带,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我猜测。”鹰不泊指着地图说:“这帮血剑宫魔修,原本很可能是正在策划一场,针对北境幽州的秘密行动。” “可是,这个圈几乎将整个幽州都囊括了进去。”云苓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为信息量太少,没人能解读出这个圈的含义。圈内囊括的范围又太大,让人难以采取措施、以备不测。 更何况经过这次冲突,血剑宫在北境的地下力量已然元气大挫。她妹妹也身受重伤,不知逃遁到何处去了——经历了如此剧变,鬼知道血剑宫还会不会继续这次意义不明的行动。 现在敌人下一步的动作都尚不确定,悬剑阁自然还无法做出太大反应。 “那就先派一些外阁弟子,去幽州游历调查一番。”云苓很快做出安排:“把眼线撒出去。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再通知我们去北境支援。” “是。”鹰不泊暗暗点头。 他丝毫不拖泥带水,领命之后就要离开。 但这时,看着地图上那个意义不明的圈,还有那几乎就位于圆圈正中间的北原郡 “等等。”云苓突然叫住了他。 “云师姐?”鹰不泊不解回望。 云苓却没直接回应。她只是看着地图上的北原郡,若有所思地问道:“鹰师弟,你说假如血剑宫真要在北境采取行动,他们会做什么?” “或许”鹰不泊尝试着推测:“他们是要在北境寻机进行血祭?” 血剑宫血剑宫,顾名思义,他们主修的就是以血祭剑的魔功。高阶修士的血气精华,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天材地宝。 为了自身修行,这些血剑魔修曾经嚣张到屡屡对十大仙宗的门人弟子下手。 而随着悬剑阁近百年来联合其他正道仙门加强了对魔道的打击与防范,打得血剑宫元气大伤,那些相对实力孱弱、容易对付的俗世修仙家族,就转而成了血剑宫的首选攻击目标。 “血祭,北原。”云苓柳眉暗蹙。 就因为这么一个画在地图上的圈,原先风平浪静、太平千年的北原郡,就似乎突然变得阴云密布、波诡云谲起来。 她不由地想到了方幸。 这傻小子以为他不主动招惹因果,就能平静度过一生。 可如果血剑宫的人真的去了北原,那他的这一生,很可能在今年就要提前结束了。 “呵,避世,这世又哪是你想避就能避的。”云苓喃喃叹道:“若只要自己愿意便能幸福度过一生,那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去争这仙途了。” “额?”鹰不泊不解地看向云苓。 云苓沉吟片刻:“鹰师弟,我想请你在安排那些外门弟子去北境游历的时候,顺便帮我个忙。” “什么忙?”鹰不泊问。 只见云苓信手翻出一枚玉简,又以神识在其中烙印出方幸的立体肖像:“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从我们相遇的地点,还有他使的法术上看,他应该就是北原郡方家,或是和方家有姻亲往来的另外几个家族的后辈。” “北原郡方家。”鹰不泊眉头微皱:“方怀璧出身的那个的方家?” 方怀璧是方家嫡子,方家家主方不群的亲儿子。 他在三年前通过北原郡的升仙试炼而顺利晋入悬剑外阁,又在改修到悬剑阁功法之后意外展现出超凡的剑修天赋,继而一跃从外阁被选入内阁。 方怀璧如今正是悬剑阁中炽手可热的天才后晋。所以鹰不泊也对这个北原方家有了些许印象。 “没错,就是那个方家。”云苓仙子点头确认。 “这个北原郡的小子”鹰不泊观察着方幸的肖像:“难道跟血剑宫有关?” “不。我只是要你们帮忙找到他,然后”云苓认真地想了想。想到方幸那坚定避世的态度,还有他三番五次的请求,她最终决定:“暗中照顾好他。” “暗中?”鹰不泊若有所思。 “是的。”云苓强调道:“找几名可靠的外阁弟子,暗中保护好他,直到血剑宫对北原郡的潜在威胁能够确定解除——切忌让任何人发现。” “包括目标本人?” “是的。”云苓没忘了她对方幸的承诺:“包括他本人。” 小子,你想平安度过一生,我就暗中保你一时。 这回我报了你的恩。以后可就得靠你自己了。 眺望着那当空明月,云苓如此想到。 第5章 信号放大器 云苓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要这么做,鹰不泊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他只是在第一时间,将师姐交给他的命令传了下去: “长生吾徒,请速速安排50名外阁弟子,前往北境幽州地带游历调查。” “此外请根据情报与玉简肖像,在北原郡找到目标,并暗中保护好对方,直到调查任务结束。切记,不要让包括目标在内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苍云峰峰主,鹰不泊。” “乾坤师兄,请速速安排80名外阁弟子,前往北境幽州地带游历调查。” “此外请根据情报与玉简肖像,在北原郡找到目标,并暗中保护、照顾好对方,直到调查任务结束。切记,不要让包括目标在内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苍云峰大弟子,许长生。” “万贞师侄,请速速安排120名外阁弟子,前往北境幽州地带游历调查。” “此外请根据情报与玉简肖像,在北原郡找到目标,并竭尽全力地暗中保护、照顾好对方,直到调查任务结束。切记,不要让包括目标在内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悬剑阁外阁阁主,陈乾坤。” “延昌吾徒,请速速安排160名外阁弟子,前往北境幽州地带游历调查。” “此外请根据情报与玉简肖像,在北原郡找到目标,并竭尽一切力量、不惜代价地暗中保护及照顾好对方,直到调查任务结束。切记,不要让包括目标在内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悬剑阁外阁长老,罗万贞。” “什么,200人?”悬剑阁外阁执事李无亏,这时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前来向他传达命令的周延昌:“上头要我们一口气往幽州派200名外阁弟子,就为了搞个没头没脑的调查?” “延昌师兄,咱们这到底是要去游历调查啊,还是要去犁庭扫穴啊?”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周延昌皱眉喝道:“这都是云苓长老的意思,你照着做就是了!” “云苓长老”一听到这个高在云端的名字,李无亏便无话可说了。 虽然他很想骂内门的各堂长老、诸峰峰主全是些乱拍脑袋的弱智,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外阁的工作有多么难做。 外阁人手是多,但也不能这么瞎使唤啊。 他一番腹诽,最终还是无奈地受命道:“是,我现在就安排人手。” “不过”李无亏又十分在意地看向那第二条命令:“上头让我们去北原郡找的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周延昌顿了一顿:“这是云长老要的人。” “又是云苓长老”李无亏面色不快:“她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我们去俗世保护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人?” “这倒是也不难猜。”周延昌对着这份已经转了5手的命令,细细地抠起了字眼。 任务内容是“保护、照顾”,而只字没有提到“监视”,说明这个年轻人是单纯地受了云苓关照,而不是有什么隐秘在身,才引来云苓关注。 需要他们对着玉简中的肖像去寻找,说明云苓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具体身份; 要求保护目标,还特别强调了要“竭力照顾好对方”,说明她对此人不仅十分重视,而且还有一种特别的关心。 所以,云苓多半是在这趟北境之行中偶遇了这个年轻人,又在这萍水相逢之间对其心生青睐。 至于两者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在一起经历了什么,才让云苓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后辈,表现得如此青睐、重视 “咳咳,那就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周延昌正了正神色道:“无亏,你只需要按云苓长老的意思把这件事情办好。” “这我自然不会怠慢。可是”李无亏纠结地琢磨着上头的命令:“什么叫‘竭尽一切力量、不惜代价地照顾好目标’?我这该怎么照顾?” “暗中保护好他,防止他被可能存在的血剑宫妖人伤到?” 字面上看着是这样。 “但是”周延昌悄然压低了声音:“既然上头都这么特别强调了,那我想,这里面可能还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李无亏不解望来。 他一脸茫然地向师兄请教,只听周延昌分析道:“无亏师弟,你再想想,悬剑国各郡府月底要举办的是什么?” “云苓长老给的情报上说,那小子年纪大概在18岁上下,修为能感知到在练气五层左右,擅长水-冰系法术,而且天赋异禀、资质绝佳。” “一个天赋绝佳的18岁练气修士,在现在这时间点,又能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们照顾的?” 听到这儿,李无亏终于咂摸出了一点滋味:“延昌师兄,你是说升仙试炼?” 这猜测让他心里一沉。 悬剑阁门规森严,升仙试炼又是宗门得以补充新鲜血液的立身之基。 理论上讲,任何人都不能在升仙试炼上徇私舞弊。云苓长老也不行。 虽然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这门规也并不是那么不可冒犯。但李无亏可不想因为师兄这一番过于主观的分析,就自作聪明地去触犯规则。 他越想越没有把握,便忍不住追问:“延昌师兄,您确定云苓长老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真的只是一起单纯的秘密保护任务呢? “师兄”你是不是过度解读了? “蠢货!”只听周延昌恨铁不成钢地指点道:“李无亏,你还有没有一点头脑?” “且不说云苓长老很可能有这个意思,就算没有,他也是云苓长老点名要照顾好的人!” “一个让云苓长老如此青睐,而且天赋绝佳的年轻人” “你现在不趁机会引他入阁,当他的入门座师,跟他提前结好善缘——等他之后在云长老的荫蔽下一飞冲天了,你再想攀附骥尾,那可就为时已晚喽!” “这!”李无亏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是啊,就算周师兄之前的话全是过度解读,有一点也是可以确定的: 一个被云苓长老点名照顾,又被她亲笔评价为“天赋异禀、资质绝佳”的年轻人,那前途绝对是一片光明。 这种少年天才,哪怕没有暗箱操作,也基本能稳稳地通过升仙试炼。 而他需要做的,只是为对方暗暗地保驾护航而已。 这事儿做对了有奖励,做错了也能跟云苓长老结下善缘。潜在的回报,已经远远超出了在门规边缘试探的风险。 “我明白了!”李无亏大彻大悟道:“延昌师兄,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那小子,让他顺利地通过今年的升仙试炼!” 第6章 吾妹元姝 北原城外十里的荒凉郊野,坐落着一片血气冲天的厂房。 这里是方幸如今工作的地方,也是方家众多产业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方氏屠宰厂。 作为一名被发配出府的外堂执事,方幸如今的住所,便坐落在这屠宰厂后面的玉峰山下。 这山下一片幽静,只孤零零坐落着一座小院。院子不大,中间矗立着一间小瓦房,房子旁边零星地种着十几棵小雪松,也都在这今天的连绵大雪之中,被积雪压弯了身子。 “元姝?”方幸一看这些压弯了腰的雪松,便眉头微蹙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又不在家?” 他喊的是方元姝,他的亲妹妹——魂穿时附赠的。 当年兄妹俩刚搬到这儿的时候,方幸随口感叹了一句,“这院子可真够荒的。” 于是这小姑娘便不声不响地钻进了山里,哼哧哼哧地扛了十几株漂亮的小雪松回来,又亲手栽在了这儿。 她对这院子很上心。如果方元姝今天在家,那她是肯定不会放任这些树被积雪压折的。 “这丫头不是说好要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我回来么,她不会又偷偷跑到山上去了吧?”方幸有些在意地看向小院后面的玉峰山。 “元姝!元姝!”他朝着山上大声喊了两句:“你在哪儿?” 方幸一边大声呼喊着妹妹的名字,一边踏着那覆雪的山坡,快步向山上寻去。 “来、来了!哥,我在这儿呢!”不一会儿,那一片白茫茫的雪淞林海之间,便传来一个着急忙慌的清甜女声。 “你慢一点,别急!”方幸顿觉不妙。 果然,只见他妹妹跟归巢喜鹊似的,咋咋呼呼地从雪林里窜了出来。 “哥~”方元姝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奔来,一头简单束成汉垂髻的及腰长发,就跟披帛似的在身后飘着。 她正乐呵呵地向他招手呢,下一秒:“啊~” 方元姝便一脚踩空,从那积雪的山坡上直溜溜地滚了下来。 她先是失控地在雪坡上囫囵滚了几圈,竟是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圆圆的雪球。 然后这雪球越滚越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枚直直朝她哥哥冲去的大号动能武器。 方幸抬头一看,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穿越错了地方,以至于让打野雪人给迎面gank了。 “这”没办法。这雪球里的夹心是他妹妹,他不能躲。 于是方幸无奈地张开怀抱。 “呀!”两个人狠狠地撞在了一块儿。还好方幸下盘足够有力,双脚稳稳地抓住了地面,才没有让妹妹抱着一同摔下山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让这迎面而来的白雪团子给狠狠糊了一脸。 软软的雪团,当然没有什么杀伤力。 不过 这雪怎么是热的? 方幸:“” “下来!”他连忙把正如抱脸虫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方元姝,给一把扯了下去。 而方幸这么用手一扯,方元姝那本就在滚落过程中凌乱松开的衣领,就立刻如剥开的香蕉皮一般,无比顺溜地向下滑去。 这一瞬,他都怀疑方元姝的肩膀上是抹了什么润滑油,或者那衣服是用德芙做的。 她这一滑,就滑出了盛唐少女的奔放与豪迈,滑出了海上生明月、落日半轮明。 在周围这林海雪原的映衬之下,那就更是: 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 “哥。”方元姝羞抬眉眼,微现的梨涡间显出两朵红晕:“你、你怎么” 她本就肌肤晶莹、白皙如玉,只是身量娇小不似十八少女,眉宇间也还有着那么一丝未曾褪去的青涩稚气。 现在这玉肩横陈、酥胸半露的盛唐少女造型,反倒正好弥补了她在成熟气质上的缺失。 看到这一幕,方幸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 “砰!”一指节敲在了妹妹的脑门上。 “我是你哥哥,你在这儿脸红个什么?”方幸下意识想伸手帮她把衣领提上去,但想了一想,还是略显尴尬地挪开了眼神:“给我马上把衣服穿好,大冬天的也不怕着凉了!” “哥。”方元姝有些委屈地捂着脑门:“明明是你你怎么还怪我呢!” “额”方幸也无言以对。 这事还真得怪他。 他这该死的100点福缘,效果可远远不只有让他雪山遇到落难仙子、坠崖捡到无名灵剑。 除了修行上的大机缘,平时日常生活中的小福利,那也是一点都不会少的。 这本来也算是好事。 可问题是,这玩意对方元姝,对他妹妹也是生效的! 在这相依为命的四年里,方元姝每次洗澡,方幸都得小心翼翼地躲出家门,不然那浴室内外就一定会花样百出地闹出各种意外; 到了炎炎夏日,他也只能强迫方元姝继续穿春季的女子长裙。否则他就一定会莫名多出一个“上升气流”的超能力,而且还是被动发动的锁定技。 还好这世界没有滚筒洗衣机。 不然方幸都不敢想,自己会在家里遭遇什么。 “狗入的系统,你特么是ck3玩多了吗?”方幸在心里怒骂:“元姝她可是我的亲姊妹啊!” 虽然他只是一个四年前穿越来的异界来客,心理上也很难把这个便宜妹妹当成亲妹妹。 可他终究继承了她哥哥病逝后留下的躯壳,物质上,这条线就是一条绝对不能选择的禁忌之线。 “那个”见到方元姝终于把自己裹严实了,方幸这才假作无事地挪回目光。 看到妹妹那缀满雪花的头发,他又忍不住教训道:“元姝,你现在都是练气四层的修士了,怎么好端端地走路还能摔倒呢?就不能小心点么?” “雪地太滑了,又在坡上”方元姝小声嘀咕。 “这么冒冒失失的,你就更不该一个人进山里来了。尤其是最近这些天你怎么就是不肯听话,每天都一个人偷偷地往后山跑呢?” “我、我只是想替哥哥你多采些雪参而已。” “那东西对我没用的,元姝。” “我知道雪参治不好你的丹田,但它至少有些许延年益寿的效果。” “哥,我只是想让你多活几年。不然万一我以后筑基成功,能活250岁了,你还是只能活120岁,那我这剩下的100多年该怎么过啊?要是让我一个人过的话,那我还不如不修行了!” 方幸:“” 望着眼前这双澄澈如玉的大眼睛,他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他的伤对他自己来说是增益buff,对他妹妹来说,却反而成了真正的伤。 可方幸又偏偏没办法解释真相。没人会相信,他只要点击一下系统面板上的升级按钮,就会像吃了仙豆一样瞬间满血满魔的。 这太匪夷所思了。哪怕他敢于自爆这最大的秘密,方元姝也只会以为他是真的疯了。 “好、好了”方幸沉默片刻,才转移话题道:“元姝,我不是跟你说了么?” “这玉峰山毕竟处在玄玑山脉边缘,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搞不好也是会有山脉深处的妖兽跑出来的。” “元姝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玄玑山脉深处,可是经常有雪原巨熊、玄冰雪豹之类的,成年后实力堪比练气巅峰的野生妖兽出没的!” 方幸语气十分严肃。 其实他倒不是担心妹妹在山里遇上妖兽。这什么白熊、雪豹,都是他说出来唬人的。 他主要是担心方元姝天天在山里乱跑,会一不小心就偶遇什么世外高人,给他们兄妹俩惹来什么天大的机缘。 这还真不是他杞人忧天。毕竟他上回遭遇云苓仙子的冰雷崖,离他家可就只有三十里地。 杯弓蛇影之下,他家后山都似乎变得不安全了。 更何况,方元姝最近每天都偷偷往山里跑,就好像她在这山里找了份工作似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是真怕元姝像自己一样,也在山里莫名其妙地遇见什么得道高人。 至于妖兽? 那是几乎不可能碰见的。 毕竟他妹妹倒霉,就等同他倒霉。 方幸有这100点福缘在身,幸运值早就拉到了最满,他妹妹又怎么可能倒霉到在这几百年没刷过怪的玄玑山脉边缘遭遇妖兽呢? 从理论上讲,他妹妹是女帝转世、妖圣重生的可能性,都比她在这遭遇妖兽的可能性大。 就算真遭遇了什么妖兽,也百分百是来变相送福缘的。她不可能对付不了。 方幸如此想着。 而方元姝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逻辑推理过程,但她最终却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哥,你在吓唬谁呢!我在山里待一会儿又怎么了” “咱们这离北原城只有十里地,哪会有什么巨熊、雪豹突然从山里冒出来啊!” 话音刚落 “沙沙~”雪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第7章 我那单纯的妹妹 “什么东西?”听到那雪林中传来的异响,方幸顿时生出了无穷警惕。 练气修士是做不到神识外放的,那是筑基修士才拥有的能力。 所以哪怕他的真实战力要远远超过寻常的练气五层修士,他也只能通过耳目来探查敌人。 “元姝,你站在我后头。”方幸一边下意识地将妹妹护在身后,一边死死地盯着那片雪林。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儿?难道他真的倒霉到,能在这里遇见从山脉深处流窜过来的雪原巨熊和玄冰雪豹了? “嘶嘶~”当然不是。 雪林里又传来一阵沙沙响动,但伴随其传来的,却不是什么巨熊和雪豹的叫声。 方幸也在这雪域生活了快四年了,那些动物朋友的声音他基本都能分辨出来。 巨熊是“嗷呜”,雪豹是“啊哦”,而这声音却是“嘶嘶”。 “这声音”方幸眉头微蹙:“是蛇?” 确实是蛇。 只见一条不过一米来长、大拇指粗细的银蛇,缓缓地从那积雪的枝叶之间了下来。 “什么呀。”原来是乌龙一场。 这就是最普通的雪山银蛇,连妖兽都算不上,最多算个修真界特有的神奇动物。 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啊啊啊啊!蛇!是蛇!!”他正这么想着,方元姝就小脸煞白地跳到了他的背上。 她就跟捕食的八爪鱼似的,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方幸。 紧接着,他背上便传来一种微妙的触感。 方幸:“” 狗系统,差不多得了! 他真恨透了这100点福缘。 “哥蛇!蛇过来了!”方元姝吓得面无血色,缠在他背上怎么也不肯下来。 “元姝,别忘了你也是练气四层的修士这种蛇就算再来一千条,它们也打不过你的。” “我、我知道”方元姝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我就是怕蛇啊!哥,你快把它杀了,快把它杀了!啊啊啊它要过来了!” 她就跟第一次见到南方蟑螂的北方姑娘似的,吓得哇哇直喊。 “好了好了。”方幸无奈轻笑。 他信手拔出腰间佩剑,将那条倒霉的雪山银蛇一剑斩成了两截。 “它已经死了。”方幸缓缓收剑:“元姝,你可以下来了。” “真、真的?”方元姝从他背上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脑袋,就跟个胆小的背后灵似的。 “呀!它、它还在动!” “那是蛇的死后痉挛” “那不是更吓人了吗?啊啊啊!为什么断成两截还能动啊,好恶心!”方元姝眼角噙着泪花,双臂紧紧环着方幸的脖颈,反而更不愿下来了。 方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背着妹妹往山下走了十来步,远得再也看不见那条死蛇了,才终于让方元姝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 “你啊”方幸将妹妹放到地上,又转身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连蛇都怕,你以后还怎么去江湖上历练啊。” “唔”方元姝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匆匆忙忙地擦去眼泪,脸色涨红地说:“我我不出去历练就是了。” “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看着这过于天真可爱的妹妹,方幸欲言又止。 她太单纯了,单纯得都不适合在这修真界生存。 没有他在,也不知道这丫头一个人该怎么活哦。 还好,他在。 永远都在。 “元姝。”方幸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脑袋,默默地在心里承诺:“我会永远保护好你的,永远。” 方幸这次回家,就是为了先回来看看妹妹。 除此之外,他还有正事要做——今天的猪还没杀呢。 于是在确认方元姝一切安好之后,方幸就直接与她作了告别,下山往屠宰厂去了。 “哥,慢走啊~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嗯,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家,不要再在山里待着了。” “放心吧,哥。我再挖两株雪参就马上下山,绝对不会有事的。” 方元姝目送着方幸远去,一直到很远很远,远到看不见为止。 山林间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人。 “唉。”方元姝突然无奈轻叹:“哥哥我这单纯的哥哥哟。” “啊哦~啊哦~”她身后的茫茫雪林之中,又紧接着传来一阵怪吼。 一听到这声音,方元姝的神色瞬间冷若寒霜:“出来吧,你们几个蠢货!” “啊哦~”林海中很快探出了几颗猫猫祟祟的大脑袋。 这些有着漂亮雪色毛皮的大猫,每只都有一层楼高、两丈来长,体型庞大得就像是一座小山。 它们正是方幸口中提到的,一般只生活在山脉深处的玄冰雪豹。 而且还都是实力堪比练气巅峰,也就是lv10的成年体。 可这些让方幸都要忌惮不已的10级妖兽,此时却都像被吓坏的小猫一样,战战兢兢地匍匐在了方元姝面前。 “你们几个”方元姝眯起眼睛:“刚刚为什么不藏好?” “啊哦~啊哦~”领头的那只玄冰雪豹,很人性化地叫唤了两句。 就好像它在努力为自己辩解:“我们是不小心的。” “雪豹,闭嘴!”方元姝却根本不听。 “你们把我当傻子吗?以为我没察觉到你们的那股子馋劲儿?怎么,你们就这么想吃人?” “啊哦”雪豹们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也不敢再叫唤了。 只听方元姝冷声喝道:“竟然敢对我哥哥起食欲,我看你们是已有取死之道!” “要不是我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光凭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就能让你们雪豹一族从这片山脉里彻底消失!” 此言一出,这几头大雪豹就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哼!”方元姝取出一枚她从哥哥身上要来的手帕,信手丢到了这几头玄冰雪豹面前:“给我拿回去,记住这个味道。你们谁要是再敢对我哥哥流口水,那我就活吃了你们!” “啊哦!啊哦!”雪豹们纷纷点头。 那只领头的大雪豹则是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将那手帕给稳稳地勾了起来,又藏在了它那宽阔肉垫的爪缝之间。 方元姝这才稍稍收敛了脾气,没再释放出那股足以令万兽战栗的恐怖气势。 “唉”她转过头,远远眺望着山下的屠宰厂:“我该怎么办呢?” “我该怎么跟哥哥说,我不是他亲生妹妹?” 她不光不是他的亲生妹妹,而且还不是人。 “如果贸然让哥哥知道真相,他恐怕会把我当成怪物的吧?现在的方幸哥哥又是个那么怕惹麻烦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我的身世不简单,那他会不会离开我啊” 少女紧紧蹙起柳眉,眉宇间写满了春思与愁绪。 她害怕让方幸知道这些,但又迫切地想让他知道这些。否则方幸还当她是亲妹妹。 殊不知她不仅不是他的亲妹妹,而且还在这四年的朝夕相处之下,渐渐爱上了他这个失忆后性情大变的哥哥。 不过,再细细回想刚才的事,尤其是方幸在与她亲密接触时的微妙反应 “嘿嘿。”方元姝不禁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 哥哥他果然还是会动心的。 “只是”只是不知道,方幸喜欢的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她,还是她。万一让方幸知道她的真实面目,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这么无条件地疼爱她么? 想着想着,方元姝就又纠结起来。 而这一纠结 她就有点饿了。 “咕咕~”方元姝肚子一响。 “啊哦!”雪豹们马上一惊。 “你们害怕什么?”方元姝不满地瞥了这些畜牲一眼:“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说着,她顺手从雪地上捡起了那两截死蛇,又摊开手掌,凝聚出一簇玄妙非凡的金色火焰。 这团火只是轻轻燎过,那两截死蛇就被炙烤得一片焦香。 “嘎吱、嘎吱”方元姝攥着那两截死蛇,就像是攥着两根香喷喷的大号辣条。 她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手里的“辣条”,一边顺着一头大雪豹用尾巴和脊梁搭成的阶梯,坐到了它宽阔而柔软的背上。 “走吧,雪豹——” “去我师傅那里。” 第8章 天机神算 雪豹们在这茫茫雪林之中轻盈跳跃、往复穿梭,很快便如履平地地载着她越过了好几座山。 趴在雪豹宽阔而柔软的背上,望着身侧那如倒带一般不断向后掠过的风景,方元姝也不禁回忆起了她经历的种种神奇际遇。 其实,她起初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人。 她小时候只知道,自己是方幸父母在外游历时顺手收养而来的孤儿。她养父母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又不想让她因为身份问题被人闲话,于是便让她和方幸对外以亲兄妹相称。 8岁时,养父母因意外双双早逝,只留下她与义兄方幸相依为命; 14岁时,方幸重病濒危,醒来后就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也忘了她不是他的亲妹妹。族人都说方元姝是他亲妹妹,他也就把方元姝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方元姝当时没有纠正方幸。 因为她本来就只把原来的那个方幸当哥哥看待,只对他有手足兄妹之情,而绝无女娲伏羲之意。 方幸失忆后真把她当成了亲妹妹,把她当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反倒正合了她的想法。 可问题是,方幸失忆后性情大变,就跟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她与这个“新哥哥”待久了,接触深了,便不知不觉地对他动起了少女春心。 这时候,方元姝才想到自己应该向方幸解释真相。可同样是在这时—— 她身体里沉睡的野兽,觉醒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体质变强了、悟性变高了,不仅在修行上一日千里,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觉醒了两门神通: 也就是那足以慑服妖兽的血脉气势,还有那奇异非凡的金色火焰。 这乍一看像是好事。 可等她发现自己见到方幸哥哥的第一反应不是心跳加快,而是一边小鹿乱撞、爱欲暗生,一边口水直流、食欲大增的时候 方元姝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人。 她是妖怪,一只来历不清、物种不明的妖怪。 而这种妖怪的原始嗜血本能,也一直在深深困扰着她。她一直在强行压抑这股兽性,但那股源于血脉的力量却变得越来越难以约束。 现在方幸在家里脱鞋洗个脚,她脑子里本能想到的,都是洗干净了要怎么放进嘴里啃。 那些雪豹如此惧她,除了她那血脉气势的震慑以外,也是因为她在本能驱使下捕食了太多飞禽走兽,以至于让她的动物朋友一见到她就瑟瑟发抖。 而这种令其内心饱受折磨的情况,直到她师傅从天而降,传授了她一本名为《烛龙决》的妖修功法,让她知道了该如何控制妖修的天生兽性,才终于彻底得到解决。 “神算子。”方元姝脑海中闪过师傅的名讳。 这个帮了她大忙的师傅,其实跟她拢共就只有那么一面之缘。 十天之前,她本想进山捕食,却在山里意外撞见一颗“流星”从玄玑雪山的方向破空而来。等那“流星”坠落在她身前,她才发现这是一位身受重伤的修士。再然后 “啊哦~”雪豹不知不觉地放缓了脚步,又很快在一座雪林掩映的山洞前停了下来。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她师傅神算子的闭关养伤之地。 “师傅?师傅,您现在能见我了么?”方元姝也收起了回忆的心思,试探着向洞里喊道。 从一见面就收了她这个便宜弟子,又顺手送了她本妖修功法,帮她解决了那燃眉之急后,神算子就一直藏在这里闭关养伤。 她这十天来每天都来殷勤探望,但对方却因为伤势严重,始终没有出关见她。 “咳咳”这回的结果终于有所不同。 只见那山洞口的光幕禁制蓦地打开一道缺口,洞内又传出了一个略显虚弱的中年男声:“你进来吧,徒儿。” “是!”方元姝闻言一喜。 她迫不及待地走进山洞。这山洞原本只是一个再普通的山洞,但当她踏入其中时,却能明显地从这洞内感受到一股浓郁精纯的灵气。 方家赖以为傲的家族灵脉,跟这个破山洞一比,简直就像是寡淡失味的白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品聚灵阵?不面对如此仙家手段,以她如今的见识,恐怕还根本无法分辨出阵法的品阶。 “师傅果然不凡!”方元姝不禁暗暗啧舌。 方幸哥哥的伤势在俗世是不治之症,但如果她能抱紧这位世外高人的大腿,那说不定就能从他这儿找到治愈哥哥的办法! 于是她快步踏入山洞深处,一见那盘坐在石台上的身影,便要纳头下拜。 “你不必拜我。”神算子微一抬眼,方元姝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扶了回来:“我不讲究这个。” “是,师傅。”方元姝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师傅。 只见他气质平凡、身材适中,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看着一点不像是得道高人,反而像北原城卖烤红薯的中年大叔。 这长得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怎么?”神算子说话一点没有架子。见到方元姝在打量自己,他还主动打趣着问道:“为师这长相,跟你哥哥比起来如何?” 啊? 这你也好意思问? “等等!”方元姝正下意识在心中腹诽,却骤然瞳孔一缩。 她本能地向后倒退了两步,又极为在意地看着眼前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便宜师傅:“师傅,您您怎么知道我有个哥哥?” 她可从来没跟神算子说过这事,神算子这十天来也一直在山里闭关养伤。 他是怎么知道方幸的? “我当然知道!”神算子微微笑道:“甚至,我这回就是专门因他而来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收你为徒,还授你《烛龙决》,帮你解决这兽性难抑之困?” “?!”方元姝不由一惊。 她本以为自己被这位神算子前辈一眼相中,是因为对方察觉到了她作为妖怪的不凡血脉。 没想到,他竟然是为她哥来的? 事情牵扯到了方幸的安危,方元姝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师傅,我哥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练气修士,你找他是做什么?” 说着,方元姝还暗暗按住了腰间佩剑,并释放出了那股可以号令百兽的可怖气势。 洞外守候的玄冰雪豹们感受到主人命令,顿时不安分地大声嚎叫起来,为她暗暗助威。 “哈哈。”神算子见状轻笑:“别紧张,我的好徒儿。” “别看我现在重伤未愈,但我要是真想对你们兄妹不利,光凭你这点儿驭兽本事,还有这几头练气巅峰实力的玄冰雪豹,那也是绝对无力阻止的。” “无力阻止,也要阻止。”方元姝咬牙怼道:“如果你想对我哥哥不利,那我就跟你拼了!” “呵。”神算子不由暗笑:“在我面前也敢这么说话。小丫头,你难道真不怕死?” “我不怕!谁要是害我哥哥,那我就陪哥哥一起死!”在这实力悬殊的对峙之下,方元姝竟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她死死地盯着面色虚弱的神算子,像是在思考如何应对最坏的情况发生。 “好了好了。”神算子无奈笑道:“别这么瞪着我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来非但不是为了找你哥哥麻烦,反而是来给他送福消灾的!” 送福?消灾? 方元姝一脸茫然。 “没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受此重伤?”神算子说:“十天之前,要不是我在玄玑雪山天外,拼死挡住了那个追杀而来的血剑宫妖女,你哥哥恐怕早就没了小命!” “没有我,他又哪能在冰雷崖上逍遥快咳咳,又哪能安全回来!” 方元姝愈发不解。 照这么说:“您还是我哥哥的救命恩人?” “那是自然。”神算子得意点头:“要是没有我,他又岂能活着?” 方元姝愿意相信他这匪夷所思的话。可 “为什么?”难道我哥暗里也身份不凡,背后有什么大能罩着? “你认识我哥哥?” “认识,不熟。”神算子回答:“就只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交情。” 方元姝:“?” 她疑惑不已地看向神算子:“你既然都不认识我哥哥,那为什么还要如此舍命助他?” 方元姝声音里仍暗暗带着警惕。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神算子要是没有特别的目的,又怎会舍命帮一个炼气小辈? 又舍命挡灾,又上门送福缘,就好像方幸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似的。 神算子要是不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那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他的。 “因为”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方元姝几乎紧张到了极点。 终于,神算子说出了他的答案:“因为” “他的面相很好。” “我给他算过命。” 第9章 飞龙在天 面相?算命? 这些字眼从一位“神算子”的口中说出来,倒是不显稀奇。 可方元姝还是听得满脸错愕: 他这个神通广大的神算子,还真是和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一个意思的“神算子”啊? “师傅。”见到对方态度和气,方元姝又悄然换回了称呼:“你不会是因为算出来我哥哥未来有什么天大的气运,所以才想来跟他提前结下善缘吧?” 她觉得这个猜测十分荒谬。 可神算子竟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你哥哥气运之旺、福缘之盛,实乃我生平之所未见。若是这世上有天道化形、仙人转世,其气运恐怕也不过这般了。” “他这面相一看就是要成仙作祖的人。我现在不赶快烧冷灶巴结他,以后再来可就晚咯。” 方元姝:“啊?!” 她哥哥的气运都已经旺到,让神算子这样的得道真人都要来舍命讨好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风水相面、占卜算命,那不都是江湖术士用来骗糊涂蛋的把戏么?”方元姝一脸狐疑:“师傅,你这理由编得也太离谱了吧?” 哪怕神算子说他是方幸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她都愿意相信。可是 “算命?这也荒谬了!” 是的。尽管这是在修真界,尽管这个世界切切实实地存在超凡之力,可那天机神算之术,却反而成了只在俗世流传的江湖小道。 只有凡人会信这个,修仙者们反而坚决不信。 原因很简单: 这倒不是他们不信天命,只是历史上的无数前辈都已经用实践证明——连那些站在仙途巅峰的渡劫大能都算不出自己的命数,你说你能算得出来,还算得准 怎么,你比渡劫大能还牛b? 正是有了前辈大能们的研究和探索,修士们才渐渐地达成了共识:天机不可泄露。气运真实存在,但绝不会为人所窥知。 根本没有哪个修仙者,会闲着没事去研究占卜。 只有凡人还在幻想,可以花几两银子请个练气境界都没有的老道士,就能替自己算出人生气运。 现在神算子说他能算出方幸的气运,方元姝当然不信。 “呵呵。”神算子却自信笑道:“那些江湖术士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 “切那些江湖术士也都是这么说的。”方元姝警惕不减。她不知道神算子编出这么一个荒谬绝伦的理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怎么,你还不信?” “当然不信。”她固执己见。 却没想,神算子竟信手掷来三枚古朴铜钱:“那你自己试试。” “什么?”方元姝错愕不已:“您这是要我给方幸哥哥算命?” “没错。”神算子说:“你哥哥有逆天气运在身。就算是以你的道行,也一定能算得出来。” 铜钱占卜的方法并不难学。方元姝曾见过那些江湖术士的手段,倒是也知道该怎么起卦。 “好,那我试试。”见到神算子如此有把握,方元姝还真好奇起来。 她用双手捧着那三枚铜钱,心里想着卜问方幸的前途气运,并开始以江湖上流传的卜算之法起卦投掷。 背为阳,正为阴,将三枚铜钱连续投掷六次。 结果得初爻、二爻、三爻、四爻、上爻皆为少阳,只有五爻是3背0正,记为老阳。 最终得出的爻辞是: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方元姝亲手为哥哥算出了一个大大的吉卦。 “看到了么?”神算子笑道:“飞龙在天,大人造也。君子必然大有作为啊!” 方元姝看着自己亲手投掷出来的卦象,不禁久久无言。 但她犹豫许久,最终却还是质疑地蹙起眉头:‘师傅,这恐怕只是一个巧合吧?机缘巧合之下卜出一个吉卦,就能说明我哥哥有大气运了?” “有本事你让我再掷一次,要是爻辞还是飞龙在天,那我才能信你。” 方元姝以前在遇到江湖术士的时候,也刻意刁难地提出过类似的要求。 而江湖术士们的回答总是:“一个月内一卦不能两卜,否则就不灵验了;而一个月后,事物的发展又会有所变化,所以卦象也可能会随之改变。” 她跟方幸闲聊时谈及于此,也问过方幸对这此事的看法。而方幸前世受唯物思想影响太深,他的回答是: 如果按照功法修炼,就能复现出前人的修炼成果,那他就信。哪怕这是在修仙。 起第二卦卦象不同,那他就不信。哪怕这世上有仙。 “实验结果不能复现,信这个不如去信室温超导。” 方元姝倒不知道哥哥随口说的室温超导,又是哪家玄门妙术。 但她觉得方幸说的有道理。如果结果不能复现,那要怎么证明这第一卦是真卜出气运了呢?难道要一直等到未来,现实里出结果了,才能验证真假么? “师傅”方元姝的目光突然微妙起来:“你不会是真信了这套江湖卜术,然后随便给我哥起了一卦,得出来卦象不错,就把他当成什么天命之子了吧?” 她突然意识到,神算子可能是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寻常修士又怎会去研究这种江湖小道? “哈哈哈哈。”神算子却放声大笑:“天机术中确实有一卦不可二卜的说法。因为一个事物如果连续对它观测两次,就会影响到它的发展。” “但一事不能两算、一卦不可而卜,这都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而言。你哥哥的气运早已旺到得这方天地眷顾了,即便我们在这里重复起卦,也几乎不会影响到他的气运。” “不信的话”神算子微微一顿:“你再试试?” 这话让方元姝大为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敢让她去再起一卦。 他就真的这么有把握?还是说 “你要是怀疑我在铜钱上做了手脚,那就用自己带来的铜钱。”方元姝正打算继续质疑呢,神算子便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先下山去,躲得离我远远的,确定我影响不到你了,再自己起卦占卜。” 他这都把话说绝了,方元姝便再也不好质疑什么。 她犹豫着想了一想,最终还是从怀里取出自己带来的三枚铜钱,再度为方幸起卦占卜。 结果是:“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这!”方元姝震惊无言。 成、成功复现了?! 连续两次乾卦九五爻,这是多么小的概率! “哈哈。”神算子笑道:“不信的话,你还可以继续。” “还能再试?”方元姝瞪大眼睛。 然后她慌忙追问:“不管是谁,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卜算,也都能复现?” “当然。”神算子暗暗点头:“不过,你也别真把这事传得到处都是,让全天下人都来试了。” “我们两人在这儿卜个几卦,还撼动不了你哥的气运;可要是全天下的修士都跑去窥此天机,那可就指不定要产生什么无法预知的影响了。” “嗯!这是当然!”方元姝暗暗点头。 这种惊天秘闻要是传得举世皆知,那可能就真把大气运观测成大灾厄了。 毕竟,要是让妖族大能知道人族出了这种气运之子,让魔道巨擘知道正道出了这种逆天后辈,那他们恐怕不会因为方幸有气运加身,就束手待毙地坐看他一路崛起。 更何况,这世上还可能隐藏着一些更加黑暗恐怖的势力—— 就如一万零一十八年前,那位几近灭世的无上天魔一般。 方幸现在还太弱小了,举世闻名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那么,你还要再试试么?”神算子问。 试,当然要试! 方元姝激动地拾起铜钱,如兴奋的赌徒般用双手摇晃投掷。 第三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第四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第五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第六 咔!没有任何灵气的痕迹,法术的波动。 这三枚再普通不过的铜钱,就这么莫名地碎成了一地残渣。 “玄玑娘娘在上!”方元姝终于神情恍惚地瘫坐在了地上:“我哥他真是天命之子!” 第10章 必有大劫 “哈哈。”见到她这满脸震撼,神算子不由玩味轻笑:“徒儿,你也别喊‘玄玑娘娘’了。” “以你哥哥的气运,我看就算是一万年前舍身救世的玄玑娘娘、风行仙尊、天元真人等一众上古大能,也未必能与之比拟啊。” 方幸现在还是个丹田受损的废人,但神算子却张口说他未来能跟神话故事里的上古仙人媲美。这听上去荒谬绝伦。但如今的方元姝却不得不信。 在亲眼见证了刚刚的玄学奇迹之后,她的唯物主义修仙世界观已经崩坏得差不多了。 现在神算子就算是说她哥是秦始皇转世,她都是愿意信的。 “既然如此。”方元姝渐渐从震撼中恢复平静。她眼睛囫囵一转,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傅,既然方幸哥哥有如此气运,你又是专程为结好他来的,那您” 来都来了,还不顺手带点儿东西? “我哥哥丹田受损,修为再难寸进。”您能不能帮着给治了? 功法、灵石、矿材、药材、丹药、阵旗、符箓、法宝、傀儡、宠兽、毒蛊该有的见面礼,是不是都得一口气安排上? 现在还在天使轮,您老就不多投资点么? 方元姝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的便宜师傅,而神算子的回答是:“灵石、丹药、符箓之类的小玩意,我倒是能给你们一些备着。” “但你哥哥的伤损及丹田,我治不好。” “这”虽然一句话就从老家伙身上爆出了不少宝贝,但方元姝脸上却全然没有喜色。 和这些身外之物相比,她最关心的还是哥哥的伤。 曾经的方幸是多么意气风发、英雄盖世。当时哪一位北原郡少女的春闺夜梦里,没有这么一位鲜衣怒马、仗剑横行的翩翩少年? 可现在,他却因这伤人生无望、仙途断绝,而不得不沉沦于肉肆屠案之间。 而且,就连神算子这样的世外高人都治不好他! “等等。方幸哥哥不是天命之子么?”方元姝突然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以他的气运,他这三年来怎么会如此倒霉?” “稍安勿躁,徒儿。”神算子面色淡然地说:“我专修天机神算,并不精于丹术医道,自然治不好他。但这并不代表你哥哥的气运就失效了。” “正所谓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 “三年沉寂,岂不知潜龙勿用;一朝运起,谁能挡飞龙在天!” 他们现在卜出的卦象是什么? 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潜龙出渊,大势已成。你哥哥的运道已至,这是谁也挡不住的。即便我治不好他,未来也一定有人能治好他。” “而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是因时而动、顺势而为。”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只要时运到了,一切便都会自己好起来的。 “那”方元姝有点儿迷糊:“我们接下来就什么都不做,等事情自己好起来?” “师傅,你就真的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帮到我哥哥的了?” “我当然还有能帮到你哥哥的地方。”神算子说。 “什么?”方元姝连忙追问。 却不想神算子没再拿出什么宝贝,反而掐指算道:“我算到你哥哥近来还有一场大劫。这场劫难,只有我能化解。” “劫难?”方元姝有些在意。她突然想起师傅先前提到的,连他都只能舍命阻挡的血剑宫妖女。 看来,她哥哥是已经不知不觉地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没错,你哥哥的确大难临头。”神算子说:“但你也无须担心。” “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便是专程为你哥哥来化解此难,助他潜龙出渊的——” “等渡过此劫之后,你哥哥便可逢凶化吉、危安相易,转祸难为福缘,一跃而上青天啊!” 听到这里,方元姝终于隐约地有些悟了。 祸福相生,劫难未必就是坏事。反正有她这个洞悉天机的师傅在,她哥肯定安全。 “那”方元姝又问:“师傅,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不要让我哥,也知道您的存在?” “我接下来还得继续闭关养伤,准备为你哥哥应对那场人生大劫。” “就先别告诉你哥哥了。”神算子手掐指决、微闭双眼,好似在暗暗窥探天机:“我们日后自会相见,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方元姝点了点头。 现在她对神算子的天机神术已然深信不疑。既然这位高人都算出来了什么时候相见合适,那她就按他说的做便是了。 “还有。”神算子又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空白的传功玉简。 他以神识往其中录入功法,又信手将其丢到了方元姝手里:“拿着吧。我既然已传了你一门《烛龙诀》,那便给你哥哥也送一份合适的功法吧!” “哦?”方元姝心里立刻涌起期待。 她师傅送她的那本《烛龙诀》,可颇为玄妙不凡。 方家家藏的功法,只写了怎么修炼到金丹。再往上就没了。 可那本妖修功法《烛龙诀》,却囊括了从练气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的所有境界。照着这个功法往上修,甚至可以中途不换功法,一路修到满级! 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天阶功法。由此可见,神算子的来历是多么不凡、底蕴是有多么深厚。 那么他送给方幸的功法,想必也一定很厉害吧? “当然厉害。”神算子说:“这套功法名为《血剑术》,习得之后可以以血祭剑、人剑合一,使得法宝可以超脱自身品质,随着剑主不断提升境界。” “修到高深之时,你祭养的血剑还可像元婴修士才能铸造的本命法宝一般,觉醒灵智、自成一体——这就相当于你拥有了一个实力不逊于、甚至超过你自身的部下,一个与你配合无间的伙伴。” “寻常修士在突破之后,还要苦心竭力地去寻找能匹配自己境界的法宝。而血剑修士,却天然就拥有一件品质没有上限的伴生神器。” 这确实很厉害。 可是 “血剑术?以血祭剑?这些不都是传说中血剑宫的不传之谜么!”方元姝脸色都变了:“师傅,你是从哪弄来这种邪功的?” 连血剑宫的镇派功法都拿出来了。 我看你才是那个血剑宫妖女吧? “呵。”神算子仍神色自若:“世人无知,只把这《血剑术》当作那些鼠辈邪修的发明。” “殊不知,这《血剑术》正是脱胎于上古流传甚广的血祭铸剑之术,其本身并没有正邪之分。” 功法本身没有正邪之分,人才有。 这功法又不会影响人的心智。以血祭剑,完全可以只用禽兽的血、敌人的血。 “我的剑上,便从未沾过无辜之血。”神算子笑问:“徒儿,难道你不相信你哥哥的人品,担心他习得这功法后就会像那些邪修一样四处滥杀无辜?” 方元姝当然不会这么想。 “可是”即便这功法本身不邪,它的名声也早已让那些邪修给用臭了。 他哥哥要是学了这种功法,以后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只要他自己小心注意,那便不会。”除了那少数改造肉身和产生异种灵气的功法,大多数功法都不会在人身上留下什么特别痕迹。 所以只要方幸不在人前催动血剑,那他就不会被人发现。 “血剑术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血剑的力量并不完全取决于修士自身,还同时取决于它所吸收血气的数与质量。” 这就相当于,玩家的剑也有了个等级系统,只要杀怪吸血就能自己升级。 方幸现在的等级卡在了5级。但血剑术却能让他拥有一把6级、7级,甚至更高等级的“剑宠”——只要他有能力驾驭。 “这”方元姝顿时眼前一亮:“这的确是最适合我哥哥的功法!” 既然她哥哥现在不能修行,那就让他的剑先把等级练起来。这样他也能多出一张底牌。 正好,她哥哥还是开屠宰厂的。 血食什么的,他可一点都不缺啊! “好。”方元姝最终做出了决定:“我这就把这《血剑术》带给我哥哥。” “不过”她在意地看向神算子:“师傅,你不是还不愿让哥哥知道你的存在么?如果我不提到你,那我该怎么解释这功法的来历?” “总不能说,这是我在山里捡到的吧?” “哈哈哈哈。”神算子闻言大笑:“你哥哥当年在外游历的时候,应该也没少遇见各种奇遇吧?这对他来说很奇怪吗?” 方幸都已经是天命之子了。 “随手捡到一本天阶功法,不也很合理么?” 第11章 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 玉峰山外,方氏屠宰厂。 旁人都不愿意来这腌臜地方,但方幸赶来上班的脚步却异常轻松。 “可算是回来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了这屠宰厂。 然后,方幸快步走进那间新设的大屠宰间,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他十天前冒着清白不保的危险,从冰雷崖上挖回来的积雷岩:“快,把活猪都赶到流水线上去,测试测试我们改进好的设备!” “是!”工人们拿长杆赶着一群活猪,将它们逼入那逼仄的履带通道。 由下品灵石驱动的机关傀儡伸出道道钢爪,将猪猪们牢牢地钳制在内。一旁由畜力驱动的巨型明轮也随之缓缓转动,带动着那皮制履带向前运转。 紧接着,方幸将那积雷岩丢进一台用长铜线连接着放电探针的简陋机器,又施法激发出其中蕴藏的连绵电流。 猪猪们先是被他借着积雷岩释放的电流瞬间电死,紧接着被流水线缓缓送进热水池,配合操作工人褪毛。等刮干净毛发,去完内脏,它们又被流水线上的机关傀儡刺啦劈成两半等它们走下那条流水线的时候,就已经变成十分方便屠夫们分工处理的两扇猪肉了。 这一刻,方幸苦心钻研了三年才研究成功的人道主义电击杀自动生猪屠宰流水线,终于发挥出了它的威力: “您已成功击杀【成年黑猪】一头,经验1。” “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方幸见状不由暗喜。 有了这个重大工业突破,以后方氏屠宰厂的日屠宰量恐怕能从300头直冲1000头。 唯一可惜的是,猪必须是他亲手击杀的,才能计算经验。 那些以灵石能源独立驱动的傀儡,协助击杀的并不算数。 而方幸区区练气五层的修为,又不足以去学什么凌空御剑、身外化身之类的高深法门,没办法再进一步提高击杀效率。 能借着积雷岩的帮助同时操作几条流水线的电击探针,达到计划日屠宰量1000头猪,那就是已经他预测中最高的生产效率极限了。 同样的,因为方幸境界不高,在家族地位有限。所以他杀猪必须考虑经营成本,必须伪装成正常的市场经营,不能只击杀不屠宰,亏本大量杀猪,否则就一定会引人质疑。 升级倒是能解决这些问题。 可更要命的问题又来了: 方幸击杀怪物收获的经验,是会随着等级提升而发生动态变化的。 他0级的时候,杀一只鸡都会给25经验。 现在5级了,一只鸡的经验就只剩005。 不然让他境界升上去了,随便学些大范围aoe法术,成天在俗世买鸡杀鸡,就能光速刷满级了。 想利用bug躺着刷经验,那就只能卡等级,把速度放慢了刷。 所以,方幸当年在发现屠宰厂的妙用之后,便立刻悬崖勒马地放弃了龙傲天路线,选择了把等级卡在了练气五层。 也正是因为方家是北原郡的地头蛇,有很好的商业平台可以帮助他在生猪屠宰行业做大做强,所以他才一直不舍得走。 这三年来,方幸也早就跟北原郡那些经营香肠火腿、肉脯肉松等肉类深加工行业的生态链下游友商,提前打好了关系,走通了门路。只要这边猪肉能供应得上,再多跑跑生意,就不怕卖不出去。 虽然为机关傀儡供能的下品灵石成本极其高昂,但屠厂大幅提高的生产效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填平成本,方幸个人也能想办法提供补贴。 而这笔生意只要最终能够做成,以后就能形成正反馈循环,让他发明的半自动经验生成器,可以生生不息地全功率运转下去。 “做大做强,争取打造日屠宰量1000头的现代化大型屠宰厂!”看着眼前由自己亲手掀起的屠宰业工业革命,方幸心中已然浮现出一片美好蓝图。 这个计划如果最终实现了,那他一天就能刷上1000点经验。 “每天1000点经验,那也绝对不少了。” 日宰猪猡一千头,不辞长作俗世人啊! 方幸不由地暗暗打定主意:“120岁寿元将尽以前,我绝不出山!” ----------------- 入夜时分。随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彻底黯淡,这北原城外的雪也下得愈发放肆。 天地一片幽冷,但风雪中却亮起了一盏暖灯。 “元姝她已经回来了?”方幸那被寒风吹得绷紧的脸颊,顿时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快步踏过风雪,循着那缕光芒,回到了他在这异世的小家。 “哥!”果然,一如既往地,都不用他靠近。只是遥遥地听见他的脚步声,门便从里面开了。 紧接着,门后面便跳出来个满脸笑容的少女。 “小心门槛!”方幸连忙提醒。 “啊——”呲溜一下。 然后他那缀满雪花的怀抱里,就多了一个暖乎乎的小太阳。虽然还站在门外,但空气却好像一下子暖了起来。 方幸无奈地将跌倒在怀的方元姝抱进了门里,又马上关上门,把寒风挡在外面。 然后是习惯性的吐糟:“元姝,你怎么老冒冒失失的?你这还像是个修行者么?” “我也没办法嘛!”方元姝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抬起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哥哥你就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变得冲动冒失了。” 她意味深长地说着。 “唔”方幸也不说话了。 唉,这事是不能怪她。他妹妹这么单纯可爱。 都是他那该死的系统,害得元姝在他面前连路都走不好了。 “好了,下次注意吧。”方幸习惯性地嘱咐了两句。 然后他便揭过此事不提,举起左手提着的一挂猪肉。“元姝,我带了你最爱吃的里脊肉” 他正想说呢,方元姝就跟变魔术似的,转身从桌子下面拎起了一条二尺来长的大鱼:“哥,我从冰河里钓了一条你最爱吃的大黑鱼!” 兄妹俩一人提着肉,一人提着鱼,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 “晚上吃肉吧?”方幸说。 “晚上吃鱼吧?”方元姝说。 “” “吃鱼。”方元姝坚持。 “那就吃鱼。”两人达成了共识。 “我来做。” “那我来杀。” 方幸从妹妹手里接过鱼,转身走向厨房。 “我给你打下手。”小姑娘紧紧跟上。 杀鱼这事儿,显然让方幸一个人来就够了。他在北原城杀了三年猪,早就顺便练就了一身漂亮的厨房功夫。 但方元姝搬了个小板凳,不由分说地就坐到了他面前。 方幸不叫她的时候。她就用手托着下巴,眨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窗外风雪大作,屋子里却暖和得很。那炭火也是方元姝早就烧好了的。 有那么一瞬间,方幸突然觉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哪怕他没有系统,没有那座可以量产经验的神奇屠宰厂。 “哥?”方元姝在旁边催着:‘你在想什么呢!该杀鱼了。’ “嗯。”方幸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选择果然没错。 还争什么奇遇、抢什么机缘,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着,不也很幸福么? 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就不会有机缘,也不有风波。 “咔——”方幸正这么想着。 他的杀鱼刀碰着了什么。 “什么玩意?这鱼还长结石了?” 方幸疑惑不解地彻底剖开鱼腹,只见那鱼肚子里竟然藏着一枚灵蕴闪烁的玉简。 他手一碰这玉简,系统提示便跳出来了:“检测到天阶下品功法【血剑术】,是否闭关感悟?” 方幸:“” 第12章 祸福相生 第二天深夜,方幸房间。 “叮!你已成功感悟【血剑术】第一层。” “感悟下一层还需闭关∞年(修为境界不足,无法继续感悟)” 经过一天一夜的闭关感悟,方幸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又面色复杂地放下了手中玉简。 是的。思虑再三之后,他还是练了这套莫名出现的功法。 一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以他的福缘,即便是遇上神龟出洛、龙马献图的圣迹都不奇怪。这鱼腹藏书的大机缘虽然来得离奇,但也的确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元姝信誓旦旦地说她是在家门口的冰河里随手钓上来的,没遇上什么世外高人,也没见到什么流星坠地的天地异象,方幸也就信了。 毕竟他妹妹那么单纯,根本就不会骗人。 而二来 这本《血剑术》实在是太适合他了,他根本就拒绝不了。 如今方幸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自身实力不足,难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风险。 现在的他越个几层修为挑战不在话下,遇上练气巅峰的高手也能勉强有一战之力。可如果来者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筑基修士,那他可就只能动用他的最后底牌,选择升级保命了。 而这一升级怪物的击杀经验随着等级一调整,他可就再也不能靠杀猪来躺着刷经验了。 方幸这三年来在“自动刷怪脚本”上的所有钻研和努力,也都会随之付诸东流。 不升级有安全隐患,升级则游戏玩法大变,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版本。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但这门《血剑术》却精准地抓住了用户痛点,找到了问题抓手,走出了差异化赛道,用着力提升用户外设性能的创新修炼模式,别出心裁地帮方幸解决了这个问题。 人不能升级?好,那就让剑升级。剑的等级甚至可以比人的等级更高。 这多出来的一张底牌,对方幸来说无比重要。 而以他的逆天福缘,他也不用担心这本离奇出现的功法有什么问题——反正就算过程遭遇再多问题,结果也总会是好的。 于是再三思索之下,《血剑术》就像是憋尿许久后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卫生间,彻底击穿了他的用户心智。 “以血祭剑,以血铸魂。人剑合一,共死共生”方幸默念着功法口诀,又缓缓拔出佩剑。 祭炼血剑,需要剑胚。也就是铸造新装备所需的原基础装备。 虽然这剑胚不限材料、品质,理论上每一把血剑都可以通过血祭淬炼无上限进化,所以随便拿把杀猪刀过来都可以用来作为剑胚。 但实践中,剑胚的品阶肯定越高越好。 因为剑胚品阶越高,铸造出的血剑“基础等级”就越高,就不需要剑主再花大力气去血祭淬炼,慢慢地将血剑品阶给提上来。 而方幸身上品阶最高的剑,就是他三年前坠崖后捡到的那柄下品灵剑。 这柄剑长三尺六寸,暗合三百六十周天。剑宽一寸八分,正合天罡半数。 剑身刚韧,锋刃锐直,漆黑如玉,浑然天成。 嗯这大概就是它全部的“神异之处”了。 方幸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既然都触发经典的坠崖奇遇了,那捡到的肯定是什么无名神器。 可之后随身携带研究了三年多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似乎就是一把老天爷送他的新手装备,一柄普普通通的下品灵剑。 好在方幸现在也只是一名练气修士,以下品灵剑作剑胚,倒也正好符合他的能力。 因为铸剑只能使用剑主本人的血。 如果剑胚品质太高,祭炼需要的血液质量和数量也随之提高,这以血铸剑的过程就很可能会把他这个祭剑者给活活榨干。 这个过程也是蛮危险的。 “不过”方幸想到自己那满满的100点福缘,便不由轻松暗笑:“这种倒霉事肯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血祭,启动!” 他悄然催动血剑功法,又以剑刃浅浅割开手腕,任凭那流淌而下的鲜血流落在剑身之上。 “嗡!”鲜血与剑刃刚一接触,那柄原先毫无特异之处的下品灵剑,便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轻轻地自行颤动起来。 而滴落在上的血液,也在这剑鸣声中瞬间化作无数缕氤氲血气。 它们环绕着剑刃往复飞旋,在剑身周围划出一道道玄奥莫名的血之轨迹,紧接着又在这一片血光闪烁之中,源源不断地融入了那剑身之中。 渐渐地,那漆黑如玉的剑身之中,仿佛融入了无数道细微的赤红暗纹。 这些纹路在方幸的灵气催动下,一呼一吸地散发着红光——就好像它有了自己的生命。 不,不是好像。 方幸能感觉到,有一股玄奥的力量正在这剑刃中渐渐觉醒。 它好像有了“丹田”,有了“经脉”,越来越像是活物,而不是没有生命的剑。 随着血祭的进行,它甚至还像是天赋异禀的修士一样,开始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吸纳起这天地之间的自然灵气。 “堪比练气一层。”方幸能感觉到,这柄剑拥有了属于它自己的力量。 “二层了” “三层!” “四层!它的力量已经堪比练气四层了!” “五层?!”方幸不敢置信。 他本人才5级,喂点血竟然就能将一柄下品灵剑祭炼出5级的实力?这和功法上说的不一样啊! 是这下品灵剑本身暗含玄机,还是他的血有问题? “什么?六层!”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这血剑的等级,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剑主本人! 它仍在疯狂地吸收着四周的天地灵气,也仍在如抽水机一般,疯狂地抽取着方幸的血液。 “哎!停、停下!”方幸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 可他却根本就停不下这突然失控的血祭仪式。 “七层!”不会吧,我也能这么倒霉? “八层!”我说,停停! “九层!”点到为止,咱们点到为止! “”方幸都差不多要被榨成人干了。 终于在这极限关头,那柄血剑才终于意犹未尽似的,缓缓散去了血气。 而这时它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已赫然是练气巅峰级别的水准。 “10级的剑?”他一个5级玩家,竟然一铸剑就合出了10级“剑宠”? 还不仅于此。 方幸赫然发现,这柄血剑虽然在铸成之后悄然恢复了平静,但它竟然还依旧悬浮在他面前,没有像寻常的法器一样坠落在地。 而他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操控着这血剑在身周一定范围之内自由飞行。 “隔空御剑?!”方幸愈发惊喜。 隔空御物,那是筑基修士才有的本事。他虽然只能驾驭这柄本命血剑,而不能御物,但这也足以让他为之激动欣喜了。 最关键的是,和功法上说的不一样,这柄10级的剑,他一个5级玩家操控起来竟然毫无压力。 就好像这柄血剑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已经暗暗诞生了灵智,并且在亲密无间地配合着他似的。 “太好了!咳咳咳咳”方幸正激动着呢,便蓦地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这血剑固然厉害,但它吸取的血液也未免太多了。 刚刚他可真的差点死了。 “那句话果然没错。”方幸只感觉失血过多无比虚弱,整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 他踉跄着坐回床上:“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啊” 砰!血剑骤然坠地。 方幸也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 “哥!”方元姝听到了动静。 方幸在发现那鱼腹藏书之后,经过一番思虑,就告诫她要对此事严加保密,还要她早点回房间休息,这两天都不要随便靠近他的卧室。 她表面上乖乖地答应了,但暗地里还是放心不下。在方幸闭关感悟的这一天一夜里,她一直都在悄悄关注着他那边的动向。 如今听到他一头栽倒的声音,原本在床上假寐的方元姝,便立刻掀开被子匆忙翻身下床。然后她只穿着那身单薄的丝绸小衣,将两只小脚丫子囫囵地套进木屐,便按捺不住地推门冲了过去。 “哥!哥,你没事吧?”方元姝一头扑到方幸身前,焦急地查看起他的情况。 方幸毫无反应,就跟死了一样。万幸: “呼吸还在”方元姝猛地松了口气:“只是失血过多,身体太虚弱了。” 这没什么大碍。以练气修士的身体素质,好好地睡一觉、休息个几天,吃点有营养的补补身子,差不多就能恢复过来。 于是她将昏倒的方幸轻轻抱起,将他平躺着放回床上,为他细心地脱下鞋袜、盖好被子。 方幸的那柄剑,也被她收起放到了旁边。 再然后,看着方幸那苍白失血的脸色,那病弱难堪的脸庞,那不同于平时的洒脱与坚毅,变得脆弱而惹人心疼的憔悴病容 方元姝突然想到,自己学习的《烛龙决》里,正好有一门可以通过贴身灌注灵气,来为他人温养经脉、补气益血的治疗神通。 “这、这不好吧?”小姑娘下意识地犹豫起来。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方幸的脸。 “但既然是为了替方幸哥哥治病,那我也不好顾虑这么多了。” “没错。”方元姝一本正经地想道:“我只是在帮方幸哥哥温养身子,帮他快些恢复而已,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于是,两只木屐轻声落地。一双白嫩嫩的小巧莲足,也微翘着收上床沿。 这一夜,床前明月光。 地上鞋两双。 第13章 扩产增效 翌日下午,方幸从昏睡中悠悠醒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虚弱昏迷前的那一刻。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却发现那股失血过多的虚弱之感已经彻底消失。 不仅是不虚弱了,而且还肌肉饱满、血气充盈,四肢百骸都跟被太阳温柔地晒过似的,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我恢复力也变强了?”方幸很是诧异。 他暗暗看向床头摆放着的那柄血剑:是它的原因吗?这家伙,到底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哥,你醒了?”门口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唤。 方元姝捧着一锅用小炭炉温着的瘦肉粥,恰好走了进来。 “元姝”方幸顿时清醒过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外套和鞋袜都脱掉了,而且就整齐地摆放在床边。 这些显然是他妹妹做的。昨夜她一定是发现了他的昏迷。 “元姝,我没吓到你吧?”他下意识问。 “哥,你还担心我呢!”方元姝气鼓鼓地哼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么?” “我很好。”方幸试着挥了挥手臂。 结实饱满、血气旺盛,可一点也不像是昨天才被差点榨干的样子。 “哥你没事就好”方元姝暗感欣慰。也不枉她昨夜费劲儿用灵气替哥哥温养身体,直把自己累得大汗淋漓才堪堪离开。 是的,她就只干了这个。她一个啥都不懂的黄毛丫头,除了帮着温养身体,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而这个温养身体的过程,对她来说已经够刺激的了。 “元姝,你脸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方元姝匆忙放下怀里的炭炉和粥锅:“我刚给你熬了粥,身上有点儿热。” “对了,哥,你把那锻剑术练得怎么样了?我看你都昏迷过去了,不会是运功时出了岔子吧?” 她将《血剑术》称为“锻剑术”。 因为她那单纯的哥哥觉得她太单纯了,如果让她知道这是臭名昭著的邪道功法《血剑术》,她肯定会被吓坏的。 所以,因为担心她紧张之下外泄秘密,方幸就没把真相告诉她,而是随便编了个功法的名字,把她给“糊弄过去”了。 “练成了。”方幸瞥了一眼床头放着的,那柄仍旧外貌如常的血剑:“你不用担心,元姝。” 方元姝也替他高兴:“那就好。” “哥。”她为方幸盛来一碗瘦肉粥:“你刚晕过了一夜才醒,要不先吃点东西吧?” “嗯。”方幸微笑着接过妹妹递来的肉粥,刚想吃上一口,便突然想到了什么:“元姝,你帮我去书桌那边,帮我从第二个格子里拿一叠稿子过来。” “稿子?”方元姝眼前一亮。她不由地用上了一种满是倾慕的眼神:“哥,你又在作诗了么?” “这个”方幸表情有些微妙。 没错,他当年不仅是天资卓绝的修士,而且还是个文才满腹的诗人。 反正只要是一个理工科混子大学生还能记起来的,又适合移花接木到这异界的诗词歌赋,他当初都差不多“创作”过了。 只可惜,后来他准备低调度日,再加上他的素材库也用的差不多了大诗人方幸也就这么颓丧沦落,成了一介不沾笔墨的庸碌屠夫。 方元姝常常为此心痛叹息,只恨她不能替哥哥受此伤势。 现在见到他修成神功后神色饱满、志气十足的精神模样,又听说他又新写了什么稿子,小姑娘立刻就来了力气。 “我去拿!”方元姝飞速跑去。然后,她带回来了方幸的“诗稿”。 只见上面用龙蛇竞走、舞鹤飞鸿的笔迹写着: “《关于全面推进生猪规模化养殖,建设肉类养殖、屠宰、深加工全产业链的几点建议》” “《一种基于傀儡机关技术的全自动生猪屠宰设备及其商业价值研究》” “《扩产计划书:自动化屠宰厂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 方元姝:“” “哥,这是什么?”她愕然无语。 杀猪还杀出研究报告来了。 她哥不会真疯了吧? “这都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商业计划书,准备拿去给庶务堂的长老们看的。”只听方幸一本正经地回答:“只要家族同意我的意见,我就能在北原郡打造出一家日屠宰量1000头的大型屠宰厂!” 方元姝:“” 还跟同行卷上了,这 她正是心情微妙,方幸却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方幸就算是去当杀猪佬,也一定要干出自己的名堂来。” “哥”方元姝蓦然无语。她眼里只剩下了惋惜和崇拜的光。 方幸倒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勾起了妹妹的万千思绪。他的眼神又若有所思地落回到那些纸上: 现在他既有系统,又有血剑;猪命可以给他提供经验,猪血可以用来帮他养剑。 杀猪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项收益极高的工作。 所以这件事得尽快解决。扩产增效,势在必行。 不然猪马上就不够用了。 或许是乐于看见这位曾经的天才少年在这腌臜庶务间“沉沦堕落”,方不群及那几位族中长老,这三年来一直都很支持方幸在杀猪工作上深入探索。 要获得他们的支持并不困难。 唯一的问题是,月底就是升仙试炼。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不是出门的时候。 不过: “方不群前天在会上说过,悬剑阁的使者还有十天才到。”方幸回想着那场家族会议:“那我这几天去方家办事,便用不着担心遇上他们。” 悬剑阁使者是最容易触发机缘的危险人物,躲开他们,一切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他很快做出决定:“元姝,我过会儿准备去一趟北原城。你是跟在家等我回来,还是?” “这个”方元姝不露声色地看向方幸手边放着的,那柄看似平凡无奇的血剑。 她哥哥刚炼成血剑术,让他一个人出门,她可不太放心。 于是:“哥,我跟你一起去!” ----------------- 昨天夜里,北原城方家。 方家族长方不群,从悬剑阁配给他们这些附庸家族的千里传音符中,收到了一则传讯: “宗门有令,本届北原郡升仙试炼,已改由悬剑阁外阁执事李无亏直接负责。” “悬剑阁使团将提前八日,于明日抵达北原。请北原郡各界做好接待准备工作。” “——悬剑阁外阁,幽州分阁。” 第14章 潜龙出渊,当在此时! 傍晚时分。北原城,方家。 方府听上去只像是一座有钱人家的府邸,但实际上,作为方家内门弟子的聚居、修行之处,这里无论是从功能设施还是从占地规模上讲,都更像是一所大学。 那阔气的开放式府门就像是学校大门,进门后穿过一条两侧种满雪松的长街,越过沿途几幢无关紧要的建筑,便能抵达一处平坦开阔的演武场。 此时路上还积着雪,脚踩上去就能踏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方元姝就专门挑着没被人踩出过脚印的地方走,左一步右一跳地,跟个到处乱窜的兔子似的。 “哥,你走慢点儿,等等我!”见着方幸正常走路,她还埋怨着嘟起了嘴。 “好好好。”方幸也索性慢下了脚步,让妹妹走在了前面。 他妹妹向来是个注重衣着妆造的人,经常变着法地换衣装发型,也不知是打扮给谁看的。 今天的方元姝就换着梳了个优雅的双鬟飞仙髻,搭配上她那张仙姿玉容的脸,看着也挺有仙气。 只是她每这么蹦跶一步,脑袋上的那对发鬟就能跟着晃悠好几圈,飘然出尘的仙女也就让她给扮成了缺心眼儿的小丫头。 “哈哈。”见到此情此景,方幸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雪后的晴日,静谧的校园,仿佛定格在此的时间,相伴在侧的女孩。恍惚之间,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风平浪静的世界。 “这种生活多好。跟人争来抢去的,又有什么意思?”方幸再一次庆幸于自己的选择。 若是他还像龙傲天那样锋芒毕露,现在又哪能过上这样幸福安逸的好日子? 只不过 “今天方家真是好安静啊,连一个内门弟子都没遇见,和平时区别好大。”走着走着,方幸突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那些天天在演武场上挥洒热血的体育生呢?怎么现在操场上都见不着人? 路上也没见着几个内门弟子。倒是时不时有看着像是来自其他家族的外客,一身盛装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人都跑哪儿去了?”他正觉不妙呢。 再往前走几步,遥望见那议事堂大殿的高耸楼檐,就能隐隐听见一片人声。 “大家好像都在上面呢!”方元姝最爱看热闹了:“哥,我们也去看看!” “这”方幸还在犹豫。但方元姝本来就走在他前面,这下更是猝不及防地一溜烟蹿了出去。 他无奈匆匆追上。而这时两人已经彻底穿过了演武场,又登上了好几十级台阶,踏上了那议事堂大殿的殿前广场。 只见这里一片人山人海,就好像方家内门的人全都聚在了这儿。 最远处的议事堂大殿,这时已经被一群家族护卫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起来。 内门弟子们则尽皆聚集在广场上,并且有秩序地分成了左右两个方阵,为中间留下了一条直通议事堂大殿的道路。 而这条被内门弟子们夹道欢迎的路上,甚至都已经铺上了红毯。 红毯上还有专门的司仪和迎宾候着,乍一看,就好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仪式。 但在场众人那“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拘束模样,却又让这里变得像是登基大典现场。 “糟了!”方幸顿感不妙。 但三年前就见过一回稀奇的他,知道这不是婚礼,也不是啥登基大典—— 这是专门用来接待悬剑阁使团的迎仙酒会! 果然,下一秒只听那迎宾护着几位外客,又让司仪唱喏道: “北原陈家,陈玉涛,贺一千晶,拜见悬剑上仙!” “北原王家,王重晖,贺八百晶,拜见悬剑上仙!” “雪山门门主,钱铭,贺一千晶,拜见悬剑上仙!” “” 俗世修士说的“一晶”,指的便是一块分割标准的下品灵石。 别看这灵石是下品,但对寻常练气散修来说,谁要是能有个十晶,那可就已经算身家丰厚了。 可这些北原郡的豪强显贵们,却不惜花上百晶、千晶,只为了在迎仙酒会上露一下脸,跟悬剑上仙们吃一顿饭。 “外客都开始入场了。”方幸脸色一黑:“那悬剑使者肯定已经到了北原,甚至坐在那大殿里了!” 搞什么!不是说好了,悬剑阁使者还有八天才来的吗?这怎么还提前来了? 他也来不及去思考这背后原因:“元姝,快!我们先回去!” 方幸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在这里。他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转身就想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方元姝却罕见地不听话起来。 她看着那已经隐隐传来丝竹饮宴之声,想到此刻就坐在那大殿之中,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悬剑使者们,便不由地激动起来。 “哥!”方元姝迫不及待地说:“我们也去拜见悬剑上仙吧!那些悬剑仙人们见多识广、阅历高深,说不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呢!” 方幸一听这话就不禁皱眉:“元姝,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我不是早就说了,我不需要谁来为我治病。而且” 而且就算他想治病,这种直闯升仙酒会求见悬剑使者的办法,也是绝对行不通的。 “看到那些守卫了吗?那么多内门弟子都乖乖地站在殿外当气氛组,就算是什么家主、门主来了也得交大把的贺礼才能进去,那大殿岂是我们想进就进的?” 门都进不去,还有什么好说的。而就算他们能混进去,那悬剑上仙也不会闲着没事,就答应为他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练气小辈治病。 “不!哥,机会就在眼前,我们总得试一试!”方幸只想离开,方元姝却异常坚持。 因为她想到了神算子说的话:潜龙出渊,大势已成。只要因时而动、顺势而为,就自然会有人能治好方幸的病。 方元姝一直不知道这个“时”什么时候到,那个能治好她哥哥的有缘人又是谁。 可此时此刻,在这里意外撞见抵达北原的悬剑使者,她才猛然意识到: “潜龙出渊,当在此时;时机已到,今日起飞!” 没错。这些悬剑使者,一定就是他哥哥的有缘人! 她知道方幸不愿意治病。但老天爷冥冥之中安排她这时出现在这里,也一定是有用处的。 正所谓一个人的成功,不仅得看命运的进程,也得看个人的努力。 气运再旺,也终究是要由人来推动的。 “我就是那个人!”方元姝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历史使命。今天不管她哥哥愿不愿意,她都一定要让他见到悬剑上仙。 至于她哥哥提到的那些顾虑,直闯迎仙酒会可能造成的后果 “哈哈哈哈!”方元姝一点都不担心。 吾兄乃天命之子。他气运正当盛时,再出格一点又何妨? “哥,我们走!” “走个屁!”方幸脸黑得像是锅底。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温暖贴心的小棉袄,怎么关键时刻就突然变成了要命的熊孩子。 “跟我回去!”他牵着妹妹就要往回走。 “哥!”方元姝却牟足了劲儿,拼了命地往前面冲。 一个向后拖,一个向前拽,两个人的力就猛地来了一次对抗。 方幸本以为自己只要稍微使上点儿劲,就能把他那修为不过练气四层的妹妹给拖走。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也不知是方元姝救兄心切开启了基因锁,还是他昨夜被抽走太多血留下了体虚的后遗症。 在这一瞬间,他这个柔柔弱弱的妹妹,竟然蓦地爆发出了一股差点没把他手掌捏碎的力气。 “啊!”方幸就这么猛地向前一倒。 方元姝也因为用力过猛,趔趄着向前倒去。 兄妹俩本来还能藏在那些内门弟子身后,现在却纠缠着一个翻滚,直接滚出了人群,滚到了那广场正中间的红毯上去。 等两人用手撑着地面,缓缓抬起脑袋,他们便已然以一个无比标准的跪拜姿势,跪在了那万众瞩目的红毯尽头。 “”现场一阵沉默。 “方幸?你”马上有人认出了他这个过气名人:“你这是?” 方幸都不知该怎么解释。方元姝便蓦地挤出两行惹人同情的泪水,趁势跪拜道:“弟子方幸、方元姝,求见悬剑上仙!” 话音刚落,便有无数道充满或惊诧、或疑惑、或警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又是一阵微妙至极的沉默。 “各位。”方幸脸上一片绝望:“如果我说,我是不小心的” “你们信吗?” 第15章 高祖之姿 大家当然不会相信,方幸是莫名其妙跪在这儿的。 同时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方幸,那个曾经的天才方幸?” “这家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前天不是还在家族会议上放肆狂言,说自己无意仙途了么?” 在场不少人前天都在场,也被方幸那番仿佛看破红尘一般的发言给触动过。 可现在一看 好啊,说好了不再跟大家卷的。结果人家悬剑上仙一到,你就急急忙忙地过来拜山门了? “真是反复无常,厚颜无耻!枉我还真信了他那番鬼话!”人群里响起一阵骂声。 “呵呵。”还有嘲弄声:“成仙得道的希望,又有谁能真放得下呢?我看这个狂徒也不过是借着酒劲在人前故作洒脱,酒醒了就后悔了吧!” “只是他这嘴脸呵,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天才方幸,现在竟然连酒徒狂生的人设都保不住了,彻底变成了这么一个傲骨尽失的小丑,现场便又多了那么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 “哥哥”眼见着方幸瞬间成了全方家的笑话,方元姝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愧色。 但她还是咬牙说:“哥,你忍一下。” “相信我,你的伤会治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些嘲笑你的人,马上就要笑不出来了!”方元姝坚信,大殿内的悬剑上仙一定能听到她的呼喊。 她哥哥有仙人之姿,今日一定会迎来大机缘的。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大殿里面也没见有人出来。 悬剑使者们似乎都沉浸在丝竹雅乐、觥筹交错之间,根本没注意这殿外广场的动静。 “哈哈。”在场的内门弟子们都笑了:“想通过这种方式走捷径攀附上使,真是可笑至极。” 没看见连他们这些内门弟子,都只能在殿外站着么?悬剑上仙高居殿堂,哪看得见你这废人的可笑表演! “这”见到悬剑使者们迟迟没有出来,方元姝不禁心急如焚。 她扯开了嗓子便准备再喊。 “别喊了!”方幸这回果断出手,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妹妹从地上抱起,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那不安分的嘴巴:“走,我们回家!” “呜呜呜呜!”方元姝玩了命地挣扎,但又不敢真的动用全力。 她根本反抗不了执意离去的哥哥,眼见着就要被方幸拖着离开。 而就在这时: “站住!”两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尖利女声。 在万众瞩目之间,一位少女从红毯那头缓缓走了过来。 她明眸皓齿、肤白如玉,凹凸有致的身子裹在那毛茸茸的狐皮大氅之间,乍一看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妖娆动人、我见犹怜的意思。 但这只是假象。方家人都知道她有多不好惹。 因为她是方怀薇,族长方不群的宝贝女儿,天才方怀璧的妹妹,北原城出了名的刁蛮大小姐。 “糟了。”一见到这张熟悉的脸,方幸心中便暗道不妙。 这三年来连方不群都不在表面上为难他了,其他人就更是只把他当成一个笑话。偏偏这方怀薇方大小姐三年了还对他念念不忘,时不时就要来惹他一下。 不过,这也没办法当年方幸走的是龙傲天路线,一路上自然是少不了要争强好胜、装b打脸的。 而飞扬跋扈的怀薇大小姐,还有她那个现在已经在悬剑阁混出名堂的哥哥方怀璧,这兄妹俩,当初就是被方幸打脸打得最惨的那一对儿 方幸平时都躲着她走,生怕惹上麻烦。 现在双方在这里遇见,那麻烦可就大了。 “方幸。”方怀薇缓步走到他身前,上下打量着他现在这全无锐气的仪态,便不由冷笑道:“擅闯会场、卖弄可怜,有心投机攀附,又受不了人言嘲弄,不敢在这儿多待哪怕一刻” “啧啧,你可真是越活越可悲了。当年你都敢公然越级挑战我哥,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副逡巡猥琐的德行?” 这女人说话很是尖锐刺耳。周围人一听这话,更是嘲笑连连。 “酒后失德,让各位笑话了。”方幸也不愿让妹妹被人笑话,只能硬着头皮假装醉酒,把这小丑的帽子自己戴好:“怀薇小姐,我这就离开。” “想走?”方怀薇柳眉紧蹙:“哼,给我站住!” 她话音刚落,红毯两侧就有一帮内门弟子跟狗腿子似的,涌出来堵住了方幸兄妹的去路。 “方幸,你还是先给我说明白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幸:“啊?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是什么意思?我父亲好心帮你引荐悬剑使者你不给面子,现在又自己跑过来哭哭啼啼。你说你什么意思?” “这我真没别的意思。” “呵,没意思?我看你分明就是有这意思!” 方怀薇面容冰霜地指责道:“当初你如此羞辱于我兄妹二人,之后又受伤不能修行,按理说就算把你赶出方家也不为过。” “是我父亲念你毕竟是方家血脉,不计前嫌地给你安排了屠厂执事的职务。而你呢?” “成天装疯卖惨,身为执事却天天亲手杀猪,搞得外面都以为是我爹刻薄冷血,故意胁迫你去那屠宰厂受折磨的。” “我父亲如此宅心仁厚,你却还丝毫不知感恩。不光败坏他的名声,还成天摆着一副狂生作态,对他不冷不热、处处排斥。” “现在他好心帮你引荐上使,你不接受。然后又自己跑来卖弄可怜。” 方怀薇一张口就把他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方幸,你说你什么意思?” “这”方幸都给说无语了。 怎么被她这么一说,好像她爹成了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仁厚长者,他反倒成了心胸狭窄、挟冤记仇、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无耻小人? 你是在这里装傻呢,还是真不知道你爹暗地里做了什么啊? 方幸心中腹诽,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鬼知道大殿里的悬剑使者们什么时候能注意到外面的争执,他在这多待的每一秒都十分危险。 于是平日里洒脱任性的方幸,这回也不得不放低姿态:“怀薇小姐,这事确实是我不对。这迎仙酒会事关重大,我现在先行告退,之后再登门向家主谢罪” “不行!”方怀薇得势不饶人。 她恨恨啐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那还是让我先离开吧。”方幸头皮发麻:“有什么罪责,我之后都愿一力承担。” “说得轻巧!还一力承担?” “呵,我看你分明是欺我父亲仁善,算准了他不会追究你的罪责!”方怀薇咬牙切齿道:“也就是我父亲了若是让我来做决断,三年前你就该滚出方家!” 一个旁支外人,吃着你家的饭,还打过你家的人,最后还被你家家长无限偏袒。 这确实挺令人不忿的。 “可是”方幸欲言又止。 那特么明明是你父亲心理变态,喜欢把对头弄废了养在身边啊! 还有当初不是你飞扬跋扈欺负我妹妹,老子闲着没事会去揍你和你哥? 你不会是真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还把你爹当成了真君子吧? 方幸强忍着骂娘的冲动,无奈叹道:“那怀薇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才肯放我走呢?” “走?”方怀薇突然露出一抹渗人的冷笑:“走什么?你不是想见悬剑上使么,好,那我就让你风风光光地走进那座大殿!” “什么?!”方幸顿感危险。 只见方怀薇挥手唤来司仪和迎宾,在他们耳畔冷冷地吩咐了两句。 “这”司仪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小、小姐,您真让我这么喊?” “就这么喊。”方怀薇冷笑道:“反正你只是帮人喊话的,在这发狂放肆的是方幸——他之后要怎么收场,跟你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方幸便心里咯噔一沉。 他已经能猜到方怀薇要怎么报复他了——她父亲会“偏袒”他,可悬剑上使们可不会将他惯着。 果然,下一秒,只听那群司仪和迎宾,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北原郡方幸——” “赠灵石十千,贺万晶!!” 这两章写得不好,改一下明天再更 如题今天这两章写得不好,改一下明天再更。剧情设计得刻意了,反响不好,回炉大改需要时间,抱歉。 《福缘太高怎么办》这两章写得不好,改一下明天再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福缘太高怎么办》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4章 拨云见日 《福缘太高怎么办》第14章 拨云见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福缘太高怎么办》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5章 百鸟朝凤,鲤跃成廊 《福缘太高怎么办》第15章 百鸟朝凤,鲤跃成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福缘太高怎么办》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