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室禁忌》 第一章 伙伴?仇敌? 如果上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也许陈清会选择逃得远远的,而不是出现在这。 他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了……错误的人。 他看着身前漆黑一片的过道,脚下有些麻了。 “不该来的……我不该来这里的。”他白了脸,鲜血从袖管滴落至地面。 “嘀嗒……嘀嗒。” 鲜血如泉,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在楼道里如此清晰。 那些黑夜里的生物……那些东西。他们蠕动着接近了走廊的尽头。 陈清垂着眼,几道煞白的影像在黑暗中爬上了屋檐。 他能听得到,那些布料与墙体摩擦发出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就在耳边…… 就在耳边…… 他心里狂跳,可那几张苍白的脸,那张自己熟悉的脸却倒吊着,身躯趴在了屋檐上,脖子挂在了门帘下方。 它们乐呵着,一张正面的容颜出现在倒吊的头颅上。 它们看着陈清,皮肤一阵阵地、一圈圈地泛起了波纹,然后那些皮肤,就像松弛下的大腿肉似的,一点点往下流动…… 流到了陈清面前,用皮肤上挂着的眼珠看着他。 它们看着他,松弛的嘴部撕裂成了几大块,一张一合,吞吐着属于自己的鲜血。 它们伸出手,用断裂且尖锐的指尖抚摸过少年的胳膊,紧接着笑了。 “一起死吧……凭什么只有我不能活着。” …… 在四小时以前,一如往常的陈清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拿着手中的炸串,路边两块钱一串的食物被他吃得很香。 “有一说一,现在学校边上的小吃摊越来越贵了……” 他惋惜地看着手里食物,在犹豫了片刻以后送入嘴中。 “没辙啊,学校周边越来越少人了……天杀的垄断行业。” 在他的身侧,有另一名少年勾肩搭背走着,他虚着眼,脸色有些白。 “听说是出事了……”他叹息了一声,准备拐入烟雾缭绕的黑网吧里:“这什么事能比赚钱更重要,扯他娘的蛋。” “出事?”陈清有些好奇,他曾在别处亦有听闻。 “好多人失踪了……”那少年皱着眉,将陈清拉入了网吧最内侧。 没人会在网吧里关注两个角落内的学生,除了条子。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陈清压着嗓音,面容怪异。 他不该知道的。 陈清想着。 “我没听说过这些事,就在周遭……也不可能被压下风头的。” 他看着伙伴白了脸,他那脸上充满了死亡般的僵硬,他的眼角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自己的嘴边不自觉抽搐几回。 但他没发现。 他看着陈清说:“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荣安……你不记得了……但你得帮我。” 陈清皱着眉头,愈发觉得情况不妙:“说真的……你小子别是癔症犯了,你这可没中举呢。” “我没开玩笑!” 他咬着牙关,压低了声音:“你得帮我……你一定得帮我!下一个就是我了!” 他抓着陈清的手,到了这时,陈清才看到了对方手腕上那个苍白的标志。 是一根骨头,斜着纹的。 就好像那根骨头正在刺入他的手腕一样,断裂的尖端对着掌心,一点点在向内爬进。 “你……” 陈清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问。 他看着这个认识已久的友人,此刻无比陌生。 “晚上……晚上你来学校……你会知道一切的……” 他压低了声音和陈清说完,捡起了自己的背包从后门离去。 “啊?学校哪?” 陈清愣了一会,看到了键盘下压着的什么。 是他自己的键盘底下。 “晚九点学校女生宿舍楼三零一门口——吴辰逸” 他看着面前的纸条,神色愈发怪异了。 “可我们学校的宿舍楼……就两层啊……” 他嘀咕了一阵,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空调。 正夏的傍晚,似乎空调开的有些凉了。 …… 晚上,陈清看着寂静的学院,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 因为周遭摊贩的离去,本就偏僻的学校更显得死气沉沉了。 他听着门卫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咬着牙,却也终究踏入了这所大门。 在学校里,住宿的人不算多,男女各两层,却往往连第一层都住不满。 也正因此,大多数时候,学校里都是早早地将宿舍门锁上,不设专门的老师管理。 而一路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时,陈清的眉头更皱了。 “这么少人?” 两层楼的宿舍,却只有寥寥数间房间是亮着灯的。 看一眼外侧的衣服,恐怕住校的人数连十指之数都很难到。 “我们学校人这么少了?”他嘀咕一声,却觉得有些庆幸,至少在上楼的途中……不会有人发现他。 抱着这种念头,陈清快步向着楼顶赶去。 “楼里只有两层……是顶楼吗?”他轻声嘀咕着,在赶到了二楼的通道以后,果不其然看到了天台上的锁已经被人打开。 他走上楼顶,终于在角落里见到了蹲伏已久的那个同学。 他只是站起身,身体双侧的手臂便在不停颤抖。 他刚一走路,身下的步伐便开始摇晃了。 陈清有些错愕,赶了两步上去扶住他:“喂,你什么情况啊,你从下午蹲到现在了?”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狰狞的笑:“是……是……没人来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有事了。” 他扶着陈清,还未等对方的话语开口,他便抢先说了:“我们学校有鬼……有鬼。” “你……” “听我说完。”他瞪圆了眼,用双手紧紧抓住了陈清的面庞,直视着他,直视着仅仅十余厘米的对方双眼。 “听我说……听我说……不要打断我!”他咬着牙,龇牙咧嘴,鲜血从牙龈内渗了出来。 “有人……有人杀了人。搞出了诅咒,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它一直在追着我…… 我必须带人一起去……只有我带来了人……我才有可能活下来。” “你在说什么啊!”陈清拍开了对方的手,他那股嘴中的血液腥臭有些令自己恶心。 “听说过怪谈吗?”他牙齿打颤,继续说:“之前……我们一起来这里探索过的。但你走了。” 陈清愣了一下。 “你和我……那一天夜里仅剩的活人。但昨天……他来找上我了。” 吴辰逸拉起了袖子,手臂上那块白骨状的刺身此刻已经扎入了皮肤更多距离。 明明是平面的图案,却如同尖锥一般刺入掌心里。 “它们来了……它们来找我了。我不能自己去面对它们!我会死的,我绝对会死的……”他面容在颤抖。 “你……你必须陪我一起去。”他的面容在笑。 “不是,你魔怔了吧。”陈清呵斥的话语还没说完,吴辰逸的脸上瞬间就闪过了坚毅的神色。 “你一定会和我一起来的。” 他嘀咕着,脸上的颤抖减轻了。 “你必须……要救我。” 他笑着,不知何时藏起的手腕掏出磨利的钎子。 他哭着,那锐利的钎子刺穿了陈清的手臂。 “你发什么疯!” 可陈清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看到了那把钎子对准了主人的手心。 “它们在叫我……它们已经在叫我了……明明我们是一个团队的成员,我们俩……怎么能看着它们不管呢?” 他看着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看着吴辰逸的脸上再白了些许。 他看着那个刺身彻底进入了掌心里边。 他看着月光没了,少年的身影被迷雾与阴影吞噬。 下去的梯子变成了楼梯,一眼望不到头。 明明天色没有那么黑的。 他尝试着从二楼往下跳,可刚是伸手触摸,一股斥力便将他按回到了地面上。 他向着同伴向前的位置探去,可走了几步,入眼所见的却是那个漆黑无比的楼梯。 往后退、左右走,不管往哪个方向走去。 他都能看着眼前的楼梯越来越近了,看着自己的身影正一步步地,踏入这个充满了猩红与黑暗的楼梯当中。 第二章 月下亡语 “避不开了……”陈清嘀咕了两声,脸上的神色在瞬间恢复了平静。 “这是哪,他们是谁,怪谈又是什么……” 陈清站在步入楼梯的入口处,脑海中思索着一切可能。 “附近失踪了很多人……是因为我们的探险导致的?”他又向自己问:“那个所谓的小队……为什么只有他留有记忆呢?” 他一步步向下走,指尖在扶手上细细触摸。 “我来过这……”他低声说着,可他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我来过这……” 陈清摸索着,在扶手的末端摸到了一个用小刀雕刻的痕迹。 类似于三角形,却在边缘轻微延伸了一点。 “我会留下这个痕迹……”他脸色变了些许,他真的来过,且失去了有关此处的记忆。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黑暗中的过道尽头显得异常遥远。 “既然我来过,那我就一定会留下什么……我一定会留下足够让我第二次离开这里的信息。” 这过道与宿舍楼相似,却又不像学校里的宿舍楼。 左侧的前面有用淡蓝色的墙漆做染色,大约染到了一米六的高度。右侧本应能看到教学楼的半开放阳台此刻被围上了铁栅栏,可这里只是二楼,这根本没必要。 陈清伸手越过了安全网向外面探索,果不其然,窗外的世界同样有阻力存在。 “这是本来就有的钢筋封窗啊……” 他皱着眉,开始尝试着推动最近的一间房门,他抓住把手,向着左右两部扭动了一阵,门开了。 荷页发出了吱呀的响声,屋内的景象在黑暗里却不知为何能够看见。 “如果我来过这里……”他沉默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不……我为什么要去猜我做过什么。我只要按照习惯去推研事情的发展就可以了……” 他看着门,门内是一间极其简单的女生宿舍,四张床、四张座椅对着放。 他走到床边,床上又被翻过的痕迹:“东西都被拿走了吗?”他顺着那些痕迹再度打开,却见到一张纸条压在了床底。 “这里的一切都会保持上一次的模样……这很合理。 但拿走的东西似乎都会回到原位。” 他看着纸条上陌生的字样,心里有些好奇,这不是自己的笔迹,可文字里的描述方式却与自己的习惯极其相似。 “别人帮我记的……” 他皱着眉,既然一行人曾经都是一起进来的,为什么……最后会只有两个人逃了出去。 紧接着是房间内的抽屉,他拉开那些座椅,拉开了挡在桌子前面的衣物,看向了即使是在黑暗中,亦能见到些许黑色的抽屉当中。 那些桌子上扭着金属把手,把手很久,摸起来有着奇怪的铁屑,他迟疑了一会,将指尖放到了鼻子面前轻轻嗅探。 “是……血?”他白了脸,血腥味极其新鲜。 “我留下了什么。我还留下什么。” 他目光在四周不断寻找,如果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如果是我在桌子正前方……不知道危险的情况下会用左手……” 他低下头,在桌子下方的位置寻找。 “没有?” 陈清疑惑地摸向了边上的铁杆,这不合理。 “如果是我的话……” 他退后了两步,从身旁的床上扯来了一条毛巾,绑住了拉手,在黑暗中拉动的抽屉。 随着嘎啦一声,木质摩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便只剩下了安静。 他缓步上前,预想之中的一切事件却没有发生。 而在桌子内,他找到了一把手电筒。 “不对……这绝对不对……” 他轻声嘀咕着,按亮了手电。 在这一个瞬间,就在手电散发出光亮的那一个瞬间。 那张人脸,亦或者不能被称之为人脸。 那一张扭曲的蛋白质聚合体出现在了陈清面前。 它贴着陈清面前的床铺,用架子将四周撑开了,平摊开夹在衣架上。 这绝对是住校的学生最喜欢的晾晒方式。 陈清心里一惊,那张脸上的睫毛仍然在不停颤抖。 他的手也是。 他咬着牙关,生理带来的恐惧伴随着血腥味达到了巅峰。 原来那并不是桌子的气味。 那道不断晃动的光线顺着人脸往下走,滴落的鲜血滴在了桌子上,点点鲜血汇成河,流到了房间的地面上,途中经过桌子把手。 而就在刚才,他的脸与这块蛋白质仅仅距离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卧槽,卧槽。” 他控制着自己牙齿打颤的速度,心中的理智在极度压抑着恐惧所带来的呼喊冲动。 “为什么……”他捏着手中的电筒,指尖已经发白了:“我仅仅是觉得恐惧。” 他一点点向桌子走去,他一点点地回到了向前站立的地方。 在那里,一定有人留下什么。 他摸了摸手电筒,上面有磕碰的痕迹,可惜不能得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如果一群人受到惊吓…… 也许他们当时没有看到这个。 他目光转向身后,应该有人会往后跌坐,也许会有人发出惊呼…… 一群人,制造的动静绝对不会小的。 他挪动着僵硬了的腿,目光停在了先前站立的床前。 “扶手……有些弯了。” 陈清很果断地认为,这是他们撞到的痕迹。 他走近再一看,床上的扶手旁边赫然夹着一张纸条:“它们来了,足够的音量可以驱散。” “它们……它们是谁……” 陈清皱着眉头,却总感觉纸条里留下的信息有几分不对。 看着面前仅离数尺的人皮,陈清的牙关咬紧了。 他克制着心中的排斥,一步步走到人脸面前,伸手捏开了固定着人皮的架子。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垂落的人皮轻轻摇摆,留下了凹痕的脸皮在片刻间恢复了圆润。 陈清心里漏跳一拍,却是将架子夹到了自己手上。 指尖很疼,力度很大。 也是在这一刻,他看着面前不断摇晃的人脸,总觉得对方的睫毛下有什么在转动。 他心里犯怵,将这张人皮放在了手中。 他心里厌恶,可不知名的情绪却是死活不让他抛下手中的器物。 陈清咬着牙,看向了自己身后床下的课桌。 那张课桌上,数个课桌被锁了起来。 他摇晃了一下,虽然锁头锈透了,但仍然坚固。 见无法打开这些桌膛,陈清将目光放到了唯一一个没有上锁的小抽屉上。 他轻轻拉动,一直发黄的照片正躺在其中。 那种照片…… 他心里犯怵。 “这照片……”他轻轻抚摸着。 指尖洁净、无灰尘。 “这照片上的人。” 他咬着牙,白了脸。 那照片上印着的,分明就是自己这张面容。 他正笑着,用手亲切地揽着身边的人。 可他不记得了,那衣物、那场景,以及这张照片拍摄的年代…… 陈清白着脸,看向照片上的另外几人。 除去自己,有三个人的脸被烟头或是什么的烧掉了,空着一个洞。 有两个人的面容被黑笔涂抹。 “我到底是谁……”他咬着牙,一股更大的恐惧在心里蔓延。 “我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陈清看着手中的照片,只觉得世界变得异常荒谬。 “到底是谁……改变了我的记忆。” 第三章 规则?规则! 他寻来了一块破布,将手中的面皮收入了其中。他看向不远处的抽屉,用手刻下了极小的圆形符号。 在完成了这一切以后,他缓步走向了门口。 “嘀嗒、嘀嗒。” 可他还没走到门口,陈清手中的光线便已经足够点亮走廊。 他隔着门窗,一道身影停在了屋外。 那是个人? 他想开口呼喊,可脑子里的恐惧让他收敛了声,如果不是? 他看着门缝下一点点蠕动的光影,那些蠕虫般的肌肤像水一般在地面扩散。 它们扒着那点微乎其微的缝隙,努力着、尝试着将自己的身体向上探去。 它们用着自己全身的接触面去够着把手,那些撑开的肌肤在摩擦下变得四分五裂。 鲜血在伤口下洒落,染红了门缝下的空隙,紧接着,那些鲜血变成了乳黄色的模样,一点点地凝固了、将那块渗进来的肌肤变成了一张笑脸的模样。 那张脸缺了耳目,它便不断摇晃了起来,年久的房门伴随着摇晃不断发出吱呀作响,撑得极薄的皮肤瞬间撕裂出了几个漏洞,还未等鲜血渗出,先前的黄色块状物便挪到了漏洞上,将其填补。 于是它便有了一双眼睛,与六个豁口形成的洞。 “没有人……没有人。” 它站在门外,用着呢喃般的声音自言自语。 “不在这、不在这。” 它晃动着自己的身躯,它想要转身离去。 可凝固的皮肤卡住了它的动作,这也让它的皮肤出现了更多伤口。 它一点点撕扯着,皮肤上的裂缝随着动作变得越来越大;伴随着它呢喃的声音远去,这块爬入了门内的皮肤才失去了支撑,在地上攀爬了一二米以后,彻底平铺在了地面上。 它如蝉翼、透着地面的色彩平铺几米。 陈清脸色白了,他跨过地面上的皮肤,肌肤的边角在尝试着将自己抬起,努力够到陈清的脚步。 在尝试了大约六七秒以后,在陈清的脚步彻底迈过它以后,它的躯体这才无力地与地面贴平。 陈清白着脸推开门,身侧的景象如地狱一般,那些宿舍内,那些先前完好一片,而如今支离破碎的宿舍房间。 他一步步顺着楼道向深处走去,侧过头,入眼所见的房间布满了泥泞。 那些液化后又凝固的脂肪布满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呈现出喷射状的脓液固定住了房间里的一切景象。 他抬腿迈入其中,鞋上的痕迹在脂肪上留下一条路,指向着如地狱般的景象,他走到房间内的床前,一颗头颅悬挂在那,它张着嘴,一脸的惊恐模样。 “也许我该认识他?” 陈清嘀咕着,却不打算将它带走。 “我们曾经都在这里做了什么?” 他扶起那颗脑袋,断裂处的伤口上充满了砍刀留下的伤痕。 “他曾经在这里做了什么?” 他伸手触摸着墙边熟悉的记号,心里却是一片陌生。 “他在哪……他为什么……” 陈清嘴里嘀咕着,离开了这间宿舍,他一直向前走,走了大约有数十米以后,便是通往下层的楼梯。 陈清往走廊尽头看,却也发现尽头就在眼前,离不过数米。 可他仅是一看,便看得眉头皱了起来。 在末尾处,有一处神龛。 神龛里摆着像,像前摆着香。 香有三根,根根在燃,香前有供果,供果尽数已烂。 “谁上的香。”陈清心里有些恐慌,他走上前两步,看到了神龛里的相。 祂捏着兰花指,指上染满了黑红色的锈迹。 祂面容清秀干净,却是在陈清靠近之时,相上的眼睛钻出了数只蟑螂。 那些蟑螂盘踞在神像上,一只只重叠……用尾部罗列出了戒包的模样。 陈清心里犯恶心,却不知为何,他看着那神像的眼睛不断有新的蟑螂爬出,一股熟悉的画面萦绕在心头。 他仿佛看见了几个人…… 他们饿得面黄肌瘦。 他们掺扶着,脸色铁青。 他们不断回望,似乎黑暗里藏着什么。 他们在像前拜了几拜,他们的额头磕出了鲜血。 为首的那个男生像是疯了一般,他抛出怀中的肉,用着爱恋般的眼神抚摸向神龛里的像。 他捻起了与神同款的兰花指,一只只地将蟑螂送入嘴中。 他微笑着,而后转过了头。 他看着身后的几个同伴,露出了极其恐怖的笑容。 “他是。” 陈清回忆着脑海里的画面,认出了那个疯子。 “他是吴辰逸?他怎么成了这样?!” 少年心里一跳,在黑暗当中,一声足以称之为巨响的哨声打破了宁静。 陈清刚一回头,一根箭矢便已经刺穿了他的手臂与肺部。 “卧槽!” 在疼痛抵达大脑的那一个瞬间,陈清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一片。 他听着走廊内仍在回响着的哨声,眼前的迷雾已经如针扎般刺骨,回过头看,身后的神像变得面目狰狞,祂张开了嘴,蛇信子般的粘腻物质开始不断舔舐。 “该死该死!” 陈清眉心一疼,再度看向正前方,那些房间里的脂肪开始重新液化流动,那些溶液在走廊里铺成路。在黑雾的尽头,他看到了那个诡异生物的真实样子,扭曲、腐败的模样。 它身上的皮囊松松垮垮,脖子上的数个头颅被皮肤与脂肪所盖住。 它的四肢细长无比,却又长短不一。 “是不同的人……” “是那些曾经的伙伴吗?” 陈清白了脸色,直到此刻,他才在那个诡异生物旁看到,自己曾经的伙伴——唯一活着的伙伴就站在那儿。 他爱怜地触摸着那只生物的左手,用舌尖亲昵地舔下那只手上残留的部分脂肪,紧接着、用着厌恶的眼色投向远方。 “你这么能独活呢?你这么能活着。” 他看着陈清,嘴里发出扭曲且沙哑的奸笑。 “我活你妈。” 陈清怒骂一声,身体瞬间就朝着下层楼梯的方向跑去。 陈清离得近,在他跑到楼道下层时,那头怪异生物与吴辰逸的身影不过走到一半。 而当他躲到楼下的厕所时,那两“人”也不过刚刚下到一楼的空间。 陈清因失血已经白了嘴唇,他坐在马桶上,双手不停地颤抖。 “我是怎么逃出去的……我之前都做了什么。” 他捂着伤口,血液顺着指缝在悄然流淌。 他闭着眼睛,耳边传来了一声声摧毁房门的巨响。 “反抗?” “可他们明显在这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有什么是我会做的,而他们不会的……” 他听着声响越来越近,地上的积血也越来越多。 一直到耳边轰鸣声消失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 它们伸出手,用断裂且尖锐的指尖抚摸过少年的胳膊,它趴在厕所的门扉上方,探出的几个头颅正在往内看。 它们看了好一阵,看着陈清低下的面庞,看着他不断耸涌的肩膀,好几张面容一起笑了。 “一起死吧……凭什么只有我不能活着。” “死吧,一起和我们留在这……” “我们等了你好久啊,陈清。” 他听着,全身上下的颤抖忽然消失了。 他低着头,用女人的声音突然说出了话:“陈清?他在哪?” 他抬起头,面容却早已不是曾经的样子。 他看着对方,看着对方脖子上与自己一致的那个面容,他——她露出了笑。 她看着那头怪物愣在半空中的样子,陈清知道,自己找到了。 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之一。 若是他们一起来过,那他们必然是一起看到的那张脸皮。 他们会嫌弃,但自己一定会揣进兜里…… 它看着面前的陈清,嘴里的嘀咕变了:“不是她……不是她……” 它们悻悻离去,庞大的皮肤在地面上发出了摩擦的声响,它越到了下一个房间去,紧接着在一声轰鸣后越走越远。 陈清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响箭心里一急,咬紧了牙关拔出了刺入胸膛的部分。 而手臂上的伤口,陈清只是稍一比对,便放弃了拔除的可能。 他踉跄着走出厕所,身侧的疼痛在肾上腺的帮助下已经好了很多。 伸手摸了摸面容上的脸皮,陈清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在镜子里,他分明见得镜子中的人是如此熟悉。 “可如果……如果第一次我也是用这样的方式离开的……那第一次的人皮是谁的?” 他嘀咕着,门外却又有了脚步。 陈清心里紧张,顿时就爬到了厕所入户上静静等待。 而等待不多时,厕所的门就被推开了。 那人嘴里伴随着脏话,低声嘀咕着:“他到底去哪了!他为什么还没死啊!” “明明……明明只要他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陈清听着眉头一皱,所以活下来的最后一个人……都需要再寻找到一个“祭品”并带到这来,直到再剩下一个? 陈清回忆着他说过的话:“但我活着离开了,而且在他们之前。” 他想了仅是片刻,脑海里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死者会被吞并,而活人会被追杀,那是否意味着,当自己成为不会被吞并的死者、不会被追杀的活人时,就可以离开了呢? 第四章 亡灵与规则与月下 陈清脑海里的思绪正翻涌着,吴辰逸的嘀咕也在每一间厕所隔间内不断响起。 他嘴中骂骂咧咧,连带着脚下的步伐显得急躁几分。 短暂的查看后,他便匆忙迈向下一个地区,而陈清在他的脚步声渐远以后,瞳孔里的目光总有几分别扭。 就像是衣物的不合身、亦或是肢体上的难受。 可他正准备下来的那个瞬间,在他的身体已经微微前倾的那刻,又是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厕所中。 她脚下的步伐悄无声息,她的衣襟在不断滴落着透明粘稠的液体。 她四肢像泡得肿胀后的巨人观,与墙壁摩擦碰撞。 她转过了身,直勾勾地盯住了上方的陈清。 而陈清愣住了,却也仅仅是片刻。 在下一个瞬间,陈清已然一跃而下,全身的重量在瞬间堆积至那人的肩膀。 在这一刻,他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庞,却也仅仅就这一刻。 她的脑袋变得支离破碎,她的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四肢如泄气般在地上挥舞,不断喷出的脓液染透了衣物。 在这一刻,陈清认出了她的衣服。 “她的衣服……和照片上的那个人一样?!” 陈清白了脸色,这可比死人动起来可怕得多。 那照片早已发黄……她又怎么可能…… 他叹息着,退到了洗手池前面。 他捻着兰花指,声音也开始向着尖细改变。 “这面皮……带得还挺舒服呢?” 他触摸着自己的面容,不知为何,先前苍白的面皮上有了几分红润。 “好奇怪……”他的声音愈发像女性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手指变得柔嫩。 “是副作用吗?”他咬紧了牙关,在撕扯着脸上皮肤的那一刻,一股异样的疼痛与不舍从心中诞生。 “不想摘掉,不想摘掉啊!” 他嘶吼着,却仍然拼尽了全力将它拔除。 这个面皮再度落到陈清手中的那刻,它所展示出的一切诡异与不合理的活跃,也再度消失了。 它再度安静地躺着,如死物一般。 “这个到底是什么……” 陈清感受着脑海中出现的戒断反应,心里更添几分恐惧。 陈清甩了甩头:“在这个地方,被拿走的物品会刷新回去……如果光凭借面皮就能离开,他们一定会做的。 所以重点还是在于第一句……以及形成这里的原因。 吴辰逸之前跟我说的……也许部分是真实的。 我们曾经因为某些原因而来这里探险,但被困在这却是因为更早的某种禁忌。 是那尊神像。” “历史最少会以文字的方式留下。既然他们曾经做过这种东西,学生里应该会有人写下什么。” 他思索着开始将遗漏过的宿舍再度搜查了一遍,果不其然,在一些学生的枕头里、书桌下,都找到了不同形式的“遗书”。 而这些遗书上,似乎都隐藏起了部分内容。 第一份:“1(模糊)年三月(模糊)日,(模糊)老师又来了……今天又失踪了好几个学生…… 我很担心,我总觉得我会是下一个。 如果我失踪了……你们不要找我,爱你们的(模糊)。” 第二份:“他们又来了……他们又来了(涂抹)该死的……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我要去毁了(模糊)。” 第三份:“他害死了我们!都是他!我们……我们不能违抗(涂抹)的命令,我今天看到(涂抹),他成为了(涂抹)一份子。 我也要成为‘家人’,对不起母亲。我将不再是您的孩子。” 第四份:“那是我们的生命……他们活过来了! (涂抹)老师说的是对的!他真的是(涂抹)今晚上……今晚上就轮到我了! 他答应(涂抹),很快就有了…… 即使他不让我告诉别人……没事的,只要我记下来,让别人发现,就不算是我说出去的啦。” 陈清看着手中模糊了颜色的字迹,大脑几乎在瞬间就联系到了神龛中的那尊像上。 祂太诡异了,特别是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回忆着脑海里的画面,自顾自地突然问道:“拜佛。到底拜的是什么?” 他一路向二楼走去,那尊神龛仍然静静地在那站着。 他站在佛前,那佛开始渐渐变了模样。 祂的尖牙刺穿了上下嘴唇,由那四根尖牙为起点,无数颗稍小一些的牙齿从嘴部向外生长,那些牙齿普遍是人类后牙的模样,它们长成如吸盘般层层叠叠的样子,并且在不断地自我摩擦。 祂的闭眼睁开了,在他那双反射着亮光的眼睛内,无数颗一毫米左右的眼珠在上下转动。 他们看着陈青,想将面前的生物拖入深渊。 “拜佛,拜的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丑陋的东西。” 那些人站在台前,诉说着心中最真实且最卑劣的愿望。 那些人跪在神前,心里想的只有污浊与不堪。 他们拜的尽数是自己的欲望。 他看着面前渐渐被扭曲而不详所占据的神像,厌恶之余,他逐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们为了制造这个神龛,献祭了那些生命。 而作为祭品的学生并非彻底死去,他们作为许愿所需要消耗的能源存在于这个空间里。 在消耗完了学生以后,那群制造出神龛之人便放弃了这个空间。也将其封闭。 而一直到近些年,我们一行人闯入了这里。 为了活下去,他们不断向神龛提出要求,为了活下去……神龛将周边,亦或者是现实里的学生给抓走当了能源。 而封闭以后第一个像神龛许愿的…… 就是我吗。” 他的低声念叨在身后换回了阵阵掌声。 他扭过头看,吴辰逸正站在那里,面色苍白。 “如果你只是想活着出去,许个愿就好了。反正现实死谁又与你何关。” 他看着昔日的伙伴问。 “不能走……不可以走。”他扭曲着看向陈清,嘴角的口水混合着黑色的蟑螂汁液不断流淌。 他看着陈清,手中的复合弓箭再度举了起来。 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吴辰逸却是颤颤微微的,僵持在了原地。 “不敢射?” 陈清乐呵一笑,瞬间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担忧。 可他恐惧,陈清却不会因此而放慢步伐。 他从身旁抄起了神龛上的烛台,三根尖锐的铁钳向着对面的人飞去。 伴随着骨骼与肌肉碎裂的声音,那根铁钳刺穿了他的肩膀,带着鲜血撞向地面。 “你不能杀了我!你不能杀了我!”他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陈清,对方面容上的淡然令他恐惧。 “为什么。” 陈清有些不解:“说到底,你想要活着离开,根本不需要让我进来。 我还以为我们算是个朋友。” 他看着陈清,仿佛在回忆什么:“是的……是的我们是朋友!我们必须要一起去死的,你怎么可以,一个人逃走呢。” 他看着陈清,瞳孔在疯狂闪烁。 “你疯了。” 陈清不再理会伙伴的呢喃,他拖着对方的身躯,将烛台重新钉回到了桌面上。 他看着少年,在瞬间化为了歇斯底里的大喊:“杀了你!让我杀了你啊!快点!他们都在等着我杀了你啊!” “让我杀了你。他们都在等着我们两个……明明你都默认了,明明你都同意了和我们一起死。” 他颤抖的下巴却与沉稳的语气不符,他看着陈清再度用烛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一下又一下,一直到台上变得血肉模糊了,他才最终停了下来。 可做完了这一切,身后的那头怪诞之物也开始循着声音走了出来。 陈清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他看着烛台上依然是青面獠牙的神像,拔出的那把带血烛台已经对准了自己胸膛。 “还有面具。” 他带上面具的那一个瞬间,怪物停下了脚步。 而陈清,他停下了呼吸。 “我许愿:献上祭品……我将无法死去。 我许愿:我以自身为祭品,化为神龛里最卑微的亡灵。” 他轻声说着,眼前的黑暗瞬间消失不见。 伴随着月光出现,胸口的疼痛也停了下来。 他伸手触摸,胸膛处变得鼓鼓的。 “这个面具……”他皱了下眉,清秀的面容上亦是。 他卸下皮肤,身体的变化在此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托着那个皮肤,由人皮面具所传递的信息此刻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给予我目标之物,我可令你完全成他。 给予我鲜血,便可实现。” 他看着手中的仿佛在眨动眼睛的面皮,嘴角不知为何露出了笑。 “遗物……不。 你可不是遗物。 叫你非遗物一号好了。” 他掏出携带在口袋中的那张纸条,用手上的鲜血写道:“非遗物——13号——千面郎君。 能够变成目标样貌,需要食用鲜血,数量不定。” 第五章 少女与组织与怪人 “非遗物啊,这个名字倒是比代号好听。” 在陈清身后,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 夜半时分,如果是宿舍楼里有女生上楼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的话音一落,陈清便攥紧了手中的箭头。 “不用这么紧张,至少目前而言,我们不是敌人。” 陈清转过身,将面皮揣进了兜里,心里瞬间泛起了恐惧。 他目光所见,那身影自己分明熟悉,她那碎裂的头颅、被泡的肿胀的身体…… 还有她那……与照片一致的身躯。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他强忍着,用好奇的语气问她:“目前不是。那说明我还是得在这把你杀掉好点吧。” 可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神色异常镇定,没有懊恼、没有因为死亡带来的憎恶,这绝不寻常。 那少女乐呵地笑了一声,撇开了肩膀上的头发,露出了自己的脖子:“行啊。你觉得你杀得掉我的话就来吧。” 她不认得了,她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显得异常平静。 在她的脖子上,柔白的肌肤有着异常明显的红色 陈清耳边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箭矢已经翻转向前,即使是目前身受创伤,陈清还是朝着目前的少女冲了出去。 而不过是两三秒钟的时间,那少女望着向自己袭来的少年,却是面带微笑地展开了双臂。 “噗嗤”一声,箭矢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鲜血随着箭矢滴落了几滴,但也仅仅是几滴的量。 是她,绝对是她。 他看着对方脖颈上的几分鲜红,那绝对是她…… 那个曾经与我合照、那个数小时前被我杀死的那个她! 他抬起头,看着面带微笑的少女,悻悻地拔出了箭头。 “噢?那看来我们目前确实不是敌人呢。” “呵。” 少女冷笑一声,却是没有说些什么。 她指着自己的脖子,陈清这才接着月光得以看见,在她的脖子上,那条红色痕迹绕着脖子走了一圈。 像是血痕,又像是手术截肢后留下的痕迹。 “非遗物这个名字我喜欢。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替你传播出去。” 那少女伸了个懒腰,胸口上的伤口此刻便已经愈合。 “至于你……”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皱起了眉头:“你愿意交出你手中的在那个非遗物吗?我会给你五百万的非记名支票作为补偿。” “你问这话之前心里不就有答案了嘛。”陈清乐呵地回问:“这钱我能拿多久,能不能拿到。或者说它与非遗物本身能不能对等,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会这么脑残地去同意你? 不过说到底……我要这非遗物作用也不大。与其换钱,不如让我死个明白。” “噢?” “知无不言,这个非遗物我可以给你。”陈清坐在阳台的扶手上,开口问:“当然,你也可以就此转身离去。毕竟你也说了,至少此刻我们互不为敌。” 那少女皱了眉:“你最好守信。” 陈清笑了一声,有些讥讽:“张嘴就是五百万的人,还怕我一个小学生反悔?” “呵。”那少女虚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一个能够杀死自己伙伴的人,很难说学生的身份还有多少限制。” 陈清愣了一下。 她有记忆?可明显看起来不像啊。 她笑着看向陈清:“不过既然你有这种要求,那我答应你。” “那个充满了迷雾的世界……是什么?” “后室。一个独立于主世界,依附于主世界存在的亚空间。” “主世界是哪。” “这。”她剁了跺脚,陈清了然点头。 “它为什么叫后室?” “室——泛指房间。这也与它们的性质相吻合,若我们的世界是一间楼房,就需要有了主楼,才会有前后花园诞生。 后室亦是如此,每一个后室都依托于主世界诞生,但每一个后室往往都独立于主世界。 就比如你刚刚进入的这个,它依托于上世纪的这所学校诞生,却在几十年过后仍然保持不变。 它们独立、且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运行逻辑,当然,也许叫做规则会更明确一点。” “比如呢?” “比如?比如先前游荡的那个未收录生命体。又比如说你离开的方式。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当你能够熟知后室内的规则时,后室所带来的危险将迅速降低。” 陈清思索了片刻,却是皱起了眉头:“但很显然,后室内的规则是可以发生变化的。” 那少女乐呵了一声,显得有些不想答:“修改规则那不是人能做到的。至少不会是几个人能够做到。 再以这里为例,上世纪的那群人献祭了多少学生,才勉勉强强开启了一间后室。” “是吗?”陈清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可要让他反驳,他却也说不出错误。 真的很难吗? 他回想着先前那头明显认识自己的生物,很难讲。 “那你呢?”陈清虚着眉,他意识到了一些不好的讯息。 那少女似乎已经恢复到了一定程度。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受了伤?” 她讥讽一笑:“天知道会有二愣子闯入后室之中。本来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f级后室,硬生生被提了两个危险等级。 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还记不记得后室中摆放的那座神龛?” 陈辞听着她的话一愣,记忆里,他曾见到有无数学生被献祭铸成那座祭坛。 “记得。” 他沉默了片刻。 “我当然记得,后室里最显眼的当属那个。” 少女点了点头,笑着继续对他说:“显眼就对了。因为这个后室本身复杂程度也就不高。 若是再晚些进入,恐怕神龛就要藏到地下室去了。” 陈清眉头一皱又问:“这神龛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花费……” 他话音未落下,陈清的心里瞬间就有了答案。 “神明拜的是什么?贪婪还是欲望。” 她看着少年,藏在身后的掌心开始有了一点亮光。 “那些神龛里见证了人类最卑劣的一面,那些无法对常人所诉说的,那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贪婪与污浊。 他们通通都会对神龛诉说。” “然后……”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神色凝重了:“然后神龛就会将它们的诉求实现。” “非遗物呢?” 他身体后倾,有半边手揣进了兜里。 “在后室当中,有一些物品,或者一些因为神龛响应愿望时的副产物,这些东西吸收了太多后室里的规则与贪欲,就会逐渐演化成有自我意识的‘小玩具’。 这些东西往往伴随着使用会有很强的负面效果,不过通常来说收益与付出对等就是了。” 她看着陈清后仰的身躯,语气也渐渐严肃了起来:“别逃了,非遗物之间会有明显的吞噬欲望。 离开了这里,你迟早会被其他的非遗物控制者找到。 你以为到了那时,他们还会和你这样好好商量?” 他听着少女的话,嘴角扬起了些许诡异的笑容。 他知道,这将是最后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他看着那少女的眼睛,少女愣了。 “我在后室内找到一张照片,那上面有你。”他沉默了一下,他见到了那少女眼中的一丝窃喜。 那一律违反常态的情绪令他咽下了嘴中的后半句话:那照片上我与你合影。 他欠着身子翻身一跃,嘴中的话在夜空中传出:“你到底是谁。” 在这一刻,那少女的手中有一抹光线向着他的身后袭去,可陈清翻身跳下的速度太快,那光点还没来得及追上他的背影,他便已经消失在夜色当中。 …… “呀呀呀……” “哎呀呀。” “白小姐反正也要死了。还是便宜一下咱家啦。 没关系没关系!您要是不愿意,咱可以等呢~等您腰斩了,等您被碎尸了,咱也会尽力收集齐小姐您的部件的。” 他踏着虚无,从高空中一步步走了下去。 他一步步向少女靠去,身上的异味已经在天台上蔓延开来。 他伸着鼻尖,搜寻着空气里残留的几分气味。 他深吸着,鼻尖离少女的身躯越来越近…… 可也就是在某个瞬间,他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面露惊讶。 “啧啧啧。不愧是我们的白大小姐,触发了s-9以后居然还有余力?” 可他说完,脸上的惊讶便平淡了:“不过也无所谓,组织里不会容忍失败的。不过是几天时间的差距。” …… “组织?” 在天台下,陈清皱起了眉头。 “我是否失败,只有组织里的人去负责审核。 小贱人,也甭想着姐姐的尸体了。你拿不到的。” 她看着面前的恶臭男人微微一笑,神色里满是不屑:“更别说你也没这个功能。没枪没炮的阉人,回去找根棍子玩不是更好?” 闻言之下,那男人脸上的面容却异常冷静:“白小姐的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伤人。” “你如果能真的去死就更好了。”她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这间后室内有人带离了神秘物品,效果与条件不明,但应该与信息有关。 也许是隐藏自己、也许是改变自己的样貌特征,但无所谓。 找到他,他手里有组织需要的资料。” “资料?”陈清神色有些苍白,他脑海里想起的,是自己提了一嘴的那张照片。 “资料?f级后室的失败,还搭进去一件s级神秘物品。呵,小姐您还是自裁吧,也给咱家省些功夫。” 可那男人的奸笑还没露出多少,他嘴角的微笑便变得扭曲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那件事的资料!”他咬着牙,手腕里藏着的刀抵住了自己的嘴角。 他一点点往上拉动,一点点地将肌肉撕开。 “恭喜您……这是组织内的大喜事。” 他刀光横抹,那一张嘴唇被割了下来。 “很抱歉……这一则消息,这一个名词不应该从我嘴中说出……所以我把咱的嘴给割下了,咱得笑着……您看这个笑容可否满意?” 陈清在楼下听着,头顶传来的水珠滴落是如此悦耳。 他神色又白了几分,他们在找我。 “另一边嘴还差了点。” 他眼角抽动了两下,刀刃划出了一个对称的笑容。 “您找到了……创建组织的那七个人?” “是。那其中有拍到我。” “照片可还……” “不见了。” “其他的……” “也许在那人手上。抓不到,就杀了。” “明白了……” 他低着头,手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玩偶,那玩偶的脸上用铅笔画出了五官,却格外丑陋。 他将人偶放到了血中,仅是片刻,地上便干净了。 陈清听着那步伐的声音从身旁走过,先是一个,再到一个。 那步伐急得很,但第二个人极其从容。 她脚下很轻,在每一间门前都停留了片刻。 陈清见着了,心中的慌乱早已被压了下去。 他是孤儿,但似乎又不是一个简单的孤儿。 他活了数十年时间,可似乎自己对自己却又一点都不了解。 他是谁?他以前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只有两个所谓的亲戚帮衬? 为什么自己出现在这个组织的寻找目标之中。 陈清不知道,陈清也想不明白。 他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一门之隔站在外面的少女,眼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我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们组织是其一,后室是其二。” 他看着远去的那人身影,眼中不在疑惑。 “来看看吧,看看我究竟是猎物还是以身为饵的狩猎之人。” 他看着这个不知名组织的少女,心中已有了答案。 “还有我的记忆……我的过往。归根结底……我还是需要力量。” 他看着手中的面皮,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也许我‘前世’也是个疯子吧,才会什么都不交代不留下,让我进入这种诡异事件之中。 不过没关系的……你没说清楚的事,我亲自去搞个明白。” 他低声说着,目光放到了头顶。 手中的那张人皮被撰出了痕迹。 第六章 怪人与学院与方向 十分钟,他找到了一间无人居住的宿舍。 二十分钟,他将自己破损的衣物完成了缝补。 四十分钟,他躺在洁净的床板上,享受着全身肌肉的酸痛。 但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在陈清放松着身体沉沉睡去的时候,正有人隐藏在一公里外的阴影之中,不断搜寻着每一个过路的访客。 在一夜的时间过后,那少年走上了街头,两侧街道的摊贩叫卖正欢。 他看着熙熙攘攘的过客,选中了一家最普通的茶点。 “老板!一份炒面加蛋打包!” “得嘞!”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累啊。大早上七点多就已经到学校了。” 在陈清的身侧,有坐着一名身形潦草的中年男人。大清早上的时分,他带着一副墨镜,在一众人群当中显得格外突兀。 “是噢。每天学上十几个小时,可不就是为了毕业后上十几个小时的班。”陈清放下了手中的书包,将面前的杯筷烫洗了一遍。 “这么勤劳。怎么还从学校里出来了。” “学校里的东西也是人吃的?” 他抠了抠裆,将手指放在鼻尖吮吸了一下:“学校里的学生好吃。” 陈清笑了笑,面容适时地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就如同一个普通高中生听到荤段子一样的反应。 “来咯,你的炒粉!喝茶就自己倒了哈!” “得嘞。” 于是他吃着面,男人监视着外面。 他吃了多久,那男人便借机看了自己多久。 一直到陈清吃完了餐点,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的目光终于离开了这个少年。 一直到陈清走出了许久了以后,走到他的目光里望不到校门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背上的衣物早已湿透了。 “呼……” 他喘着气,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口袋,陈清心里松了口气。 “果然……小心点总是对的。” 回到昨夜睡前…… “不,不行……” 陈清的双眼刚刚合上,一丝担忧便在心里诞生。 “按照我目前已知的情报,非遗物的能力是非常多的……而且那个姓白的女人也有说过,我的非遗物隐蔽性极佳。如果对方没办法发现我,又何必派人寻找。” 他沉默了片刻,重新睁开了眼,看着自己手中尚有余温的人皮面具,呢喃自语。 “这张脸……看着真陌生。” 他看着那张脸,面具上的五官似乎发生了变化,变得没有特征……变得无比平凡。甚至看不出男女。 陈清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乱思绪按下以后,他一路摸回到了宿舍楼顶,将手中的非遗物暗藏其中。 …… 而事实证明,陈清昨晚上藏匿的做法相当正确。 一路的小跑回到家后,再到学校时,时间已是下午了。 刚走入教室不久,学校的领导便喊来了学生,将陈清带到不在教学区域的办公室。 在那里,有数个警察严阵以待候着他。 陈清目光一扫,看到了对方腰间配置的警用手枪。 “老师,喊我什么事?” 他看着警察,又问:“这是有警察找我?” 那些警察闻言点头,为首的女警察向陈清问:“吴辰逸和你关系如何?” 他先是表现得微微一愣,便点了点头回答:“挺好的?平时有在一起玩。”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他母亲报案,已经一天没看见他了。” 陈清眉头一皱:“去……去我……” “想清楚再回答!昨天有人看见你们一起出的校门!如果你的回答有问题!你将被当作第一犯罪嫌疑人带走!” 陈清话未说完,那女警察声音却瞬间高了几分。 而在她身后的另一个警察却是走了上来,柔声对陈清说:“没事。你放心大胆说就是了。我看你和他的关系应该不错吧,都是同班同学还一起回家。” 陈清心里冷笑,但脸上却仍是满面愁容:“昨天我们回去以后……去网吧了。他上了一会机子就走了。我继续玩到了晚上八点多,我还以为他提前回去了。” “你呀你……你们这些学生……”听见了陈清的话,教导主任似乎有些恼怒。 “然后呢?然后你就没见过他了?”女警察又问。 “没……他当时支支吾吾的。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我当时光顾着打游戏,没有理他。” “是吗……”那警察皱着眉,与伙伴对视了一瞬以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你们学生上学应该没带手机。你把这个收好,如果有什么想起来的信息,或者有陌生人跟踪你的话……打电话告诉我。” 陈清看着递来的名牌,低声嘀咕:“姜婉。啊。” “记住了,有人跟踪你的话一定要打电话。” 她看着陈清愣神的表现,似乎有些不满。 “是……” “行了,回去吧。” 他皱着眉,却没人对他的表现感到意外。 一个青少年得知自己伙伴失踪,多少是会有些愤恨与懊恼的。 但他不是,他此刻想着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他的失踪……成为了失踪?” 他低头看路,心中充满了不解:“他之前说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他说的那一个小队……那些失踪了却被世人忘记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脑海里充满了那些鲜血与狰狞。 他看着路面,似乎路面也变得染上了鲜血。 “不……不。是错觉。” 他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思绪抛却,而回过头再看,似乎一切都还未揭晓谜底。 “他口中的传说……那一天的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清有些恐惧,未知就像一个看不见对岸的泥潭,在揭晓答案的时刻,没人能保证自己不被淹死在河里。 他走到班级门口,下课铃的声音也几乎同步传了出来。 四十五人的班级……或者说是四十五人的座位,此刻落座的人,不过二十几个。 “谎言必须掺杂在真话当中。” “也许九句的真话,只是为了掩盖那一句充当利刃的谎话。” “那一天的信息里……都有哪些是真的。” 陈清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 “也许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嘀咕着,目光透过悬窗望向了不远处的女生宿舍。 看向了远处天台上的那张人皮面具。 第七章 过往与我与少女 “噢!老李头好久没见你了!不是和儿子享福去了吗?” “诶?你的房子你来问我……” “不太记得了……” …… “你说隔壁那间啊……诶……好像很久没听说了啊。” “是嘛,我还以为是犯了什么事全家逃走了呢~” …… “什么?我孩子……我孩子不是……嗐,都多大的人了,不考虑这个了。” 陈清换着自己的身份,在一间又一间的门前按动门铃。 他们口中诉说,那些失踪的住户本就是不在。 他们看着周遭空出的房屋,心里却没有半点不解。 即使是他们家里,即使是他们家中多出了衣物、那些空置的房间,也总会在提及的时候,被他们一笑带过。 陈清有些不解,但这一切的现象却能让他想到了一个词。 “催眠。” “有人催眠了他们,让他们自主地忽视掉了怪异之处。 有人影响了他们,却不能挨家挨户进行消除。 他们太自信自己的催眠效果了……或者是他们人员不足。” 陈清皱着眉,夜幕已经落下,仅剩天边的一点夕阳在照亮这栋大楼。 他走到顶楼的住户门口,这户人家已经三十二天未曾有人开过大门。 陈清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钥匙送入了门锁里面。 生涩、干燥,以及一些时间带来的异物。 让这扇门仿佛在抗拒着来者的闯入。 “我回来咯……” 他轻声嘀咕着,从背包中掏出了鞋套带上。 在确认了自己不会留下鞋印以后,陈清的心里些微松了口气。 他反手关上门,进了大门后就是这户人家的阳台位置。 阳台上有种花,但花已经死光了,他走上近前,土壤是干的。 他走进屋内,这户人家似乎曾经有三个人居住。 “是女儿啊。” 他走入闺房,电脑上有那少女的社交软件。 “你听说学校里发生的事了吗?” “什么事?” “我们学校失踪了好多人!” “开什么玩笑呢?不复习了是吧,就等着明天班主任失踪。” “真的!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一直觉得不对劲……你没发现(涂抹)” “你发了什么?怎么还有屏蔽字的。” “诶?(涂抹)” “不行,就是发不出来,明天来了女生宿舍楼,我再和你细说。 不过……保险起见……我今晚写成册子给你吧。你多留一份。” 陈清脸色有些差了。 他看向手边的抽屉,在轻轻拉开以后,聊天记录里的册子正安然躺在其中。 册子里是什么? 他拿起那本文件,正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个瞬间,陈清看到了屏幕上有点点雪花在闪动。 那个聊天框里,那个淡蓝色的软件正剧烈闪烁着。 在那个聊天框中,文字的内容在一条条、一个字一个字地倒退删去。 “你发了什么?” “你发了……” “真的!我没开玩笑!” “真的!” “……” “你是谁?” 他看着屏幕里的那条讯息,冷汗在瞬间浸透了衣物。 “你是谁?”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放下我的东西!你是谁!” 它是谁。 它莫非是没有失踪的知情人? 不,他瞬间就意识到了。 “它绝对不是!” “你是什么东西。” 他颤抖着,很想将这句话打到屏幕上问他。 但他不敢。 他看着四周空白的墙壁,也许是有针孔摄像头?也许是一段特殊设置过的文件记录。 可他真的不敢。 他揣着怀中那份文件,唯恐身后那间房屋将他困入其中。 他不敢回头,一直到出走了近两三公里以后,林清的面容才稍微恢复几分。 他按照既定的路线,在一节没有摄像头的巷子中去除了脸上的面具。 在一个无人的厕所里,摊开了怀中的那本书。 在书上的第一页,少女的笔记写着:“那家疗养院有鬼。”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了这本笔记。却想不起来是谁给的。 请务必,替我报警,然后逃,逃得越远越好。 他们盯上了我……他们下一个就还是你了……顺序没有出错! 很抱歉,我不能亲自将这本文件交给你。 我失踪的地点是城西(涂抹)。 是的,就是学校边上的那家(涂抹)。 他们有问题……他们绝对有问题…… 也许你不记得了。不……你绝对忘了。 你也忘了我家里曾经有过一个老人……也许我也忘过。 我有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淡化……我不能等了。 陈清和我说过的……他说在那家店里,有我所希望知道的一切……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而保留下了记忆的我…… 我必须要去一探究竟。 我希望他说的是真的。请祝我好运……我爱你。” “陈清告诉她的?!开什么玩笑! 陈清……陈清,也许只是同名同姓?!陈清是谁,是我?也许不是我……也许是失忆前的我?” 他攥着封页,白了脸走到外界。 “也许是我。”那本笔记黄了纸页,封皮的手感与牛皮相似。 “我必须去看一看……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 他遥望来时路,夕阳西下,只留下身后步伐。 他一路走,脑海中有着数不清的画面。 “为什么那一天……我就失去了一切记忆。我以前是谁。” 他散去脑海中杂乱思绪,脑海里的信息在飞速搜索。 “城西起名的建筑不多。我们学校边上只有一个…… 但那是家私人医院啊……而且往日里的就诊也很正常,这么大的人流量,还会出现问题?” 他犹豫了片刻,手中的书页合拢,他放下书,手中的刀刃划过手臂,他放下刀,鲜血洒落在面皮上。 十余分钟以后,陈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夜市的街道当中。 他一路向着学校走去,走了仅仅片刻时长,他便到了校门口的小吃摊上。 从这里,他可以完美地监视着那家书中的医院。 每一个人的进出,驶入后门的车辆,都可以在这里被看得清清楚楚。 “大叔,来份土豆哈,加辣。” “得嘞。” 他看着不远处的大门,向着身边的摊贩搭话:“你们最近这生意不错吧?” “最近?最近有毛线生意。”那大叔苦笑了一下。 “可我看对面的医院人流量很旺啊。” “医院里的人……”那大叔沉默了一下:“之前是挺多人来我们这吃的。不过最近不行了,别看现在人多!现在的人流量还不到先前的零头!” “嗯?”陈清有些意外。 “以往白天学生人流量很大,我们做完了白天,晚上就到做医院的活。 这家医院你别看不大,但工人贼多!而且都是晚上接送的急诊! 平日里正常情况都有十几车病人送过来,就是现在嘛……听说是这片地区又开了家医院,不行了。” 陈清虚着眼,指尖从摊主的摊位上悄悄划过。 “一晚上十几车的病人……” 他回过头,眼中有了思索的神色。 “恐怕那些人里,不全是病人。” 他侧过身,怀中的手机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姜警官吗?” “是我,你是哪位。” 陈清沉默了片刻。 “我有关吴辰逸失踪案的线索。” 他说完,预想之中那惊讶的语气却没有出现。 “吴辰逸?那是谁。如果你有需要报案的话……麻烦你再说清楚一些。” 第八章 过往与迷失与调查员 “你……我是你今天白天给了明信片的那个学生。” 陈清皱着眉向电话那头解释,可女警的脸色仍旧奇怪。 “我当然记得,但我问你的事并不是这个!我问你的是谁偷走了校内监控探头!你说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陈辞沉默了许久,手中的文件撰得有些发皱。 “我有线索,你可以来一趟学校吗?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学校?现在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到。” 陈清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到了餐桌旁边。 在短短半个小时以后,一道身影从路边向着校门仓促赶来。 陈清抬眼看,那倦怠的模样只能是自己还在等的那个人。 “这里。”他挥手吆喝,喊来了那名警察。 “我希望你真的有线索告诉我。我推掉了难得的假期,我真的很累。”她匆匆坐下,耳边的发丝有些紊乱。 “我希望你可以再重复一遍案情。” 她皱起了眉眼看着陈清。 “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陈清看着她,将手中的饮料放在她面前:“我不会在这等半个小时警察,只是为了消遣。犯法的。”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 “昨夜接到报案,你们学校里的摄像头全部遭到破坏,根据摄像头内的记录,你是最后一个被拍到的人。” “拍到了我什么?” 那警察沉默了一下,指尖攥紧了饮料。 “拍到了你在天台上,对着某处空无一物的地方侃侃而谈。 拍到了你在走廊上,用额头的鲜血涂满墙壁。” “但这不可能是真的,否则我不会和你坐着。至少不会是这;我们最少得换个场景。” “不过这件事太离奇了……所以我才愿意放弃我的私人时间。”姜婉放下了饮料,手插入兜里。 可听着她的话,陈清笑了:“那你可知,在我的记忆里,这并非是你寻找到我,交予我私人电话的原因与目的。” “什么意思?!” 陈清摇了摇头:“第一点,我校内的监控死角分别是西面围墙向前三十米、东侧停车棚下、教学楼后侧摄像头下方。” “你想说什么?” “如果那真的是我,那你们不可能看到我。” 他指了指校门口的摄像头:“其二:伪造一段监控是很简单的,特别是对于这种……不是很专业的保安室而言。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分析过摄像头拍摄到的内容?” 姜婉皱起眉,口袋里的手似乎出了几滴汗。 “我们当然做了分析了!全片没有删减和调整!这!” “就连分辨率也一样?”他看着面前姜婉的双眼,前屈了身子,趴在桌面上。 “这……当然一样啊!怎么可能……”她本想说怎么可能不一样,可话没出口,陈清却打断了她。 ”这就是问题所在!学校里的摄像头事实上已经很陈旧了,大部分拍摄出来的视频都会有噪点、或是分辨率降低的问题,那些视频怎么可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她怔住了,面色似乎有几分难堪。 “你想说什么?” “你给我的这张名片,并不是因为这种无聊的案子。”他看着姜婉,面色十分严肃。 “我知道你在疑惑。”他看着姜婉,将手中的文件递了出去。 “这是什么?”少女皱起了眉头不解。 “这个地区空缺的房屋,那些拥有居住痕迹,却没人出入居住的房屋。” “你想说什么?”她放下了书,口袋里的指尖按动了几次。 “接下来的话你可以选择暂停录音,它将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这是一场赌博,你敢不敢试试?” 陈清歪过了身体,笑着问她。 “你看出来了?” “我之前套路年级组长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套。” 她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为什么。” “早上有人失踪了,你们接到了报案,所以来找上了我。” “是这样……吗。” “他死在了我面前。” 她怔住了。 “他死在了我面前,所以当你告诉我他失踪的时候,其实我是知道的。” “然后呢?” “然后过了一个下午,你们都忘记了。你忘记了为什么来,他的家里应该忘记为什么会有那个分房。他的一切痕迹都还在,但每一个人都将忘记他。就像忽视一棵草一样。” “你告诉我这些……” “是因为我发现,还有很多人像他一样,我觉得他们死得太可怜了,而且我掌握了一定线索,我想当个好人了。” 陈清笑着搅动面前饮料。 姜婉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桌。 “你的答案呢?如果是以官方的身份,恐怕不能去进行调查。” “所以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去?” 他点了点头:“有个唱白脸却担心学生的警员跟着,自然是更好的。” “呵。你给我的感觉可真不像一个学生。” “巧了。”陈清耸了耸肩膀:“很多人都这么说过,而更巧的是,我也这么觉得。” “你的线索呢?” 陈清指着她身后,医院的大门正亮着。 “这呢。” “这?”她笑了下:“不会想跟我说有人催眠我们了吧。” “真在那呢。”陈清指着她身后没动,重复了一次嘴中的话。 “你认真的?”她不再笑了。 “很多东西也许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陈清摇摇头又说:“比如乙醚过量摄入就会造成短时间的失忆。 事实上不是你想不到,只是你不敢相信罢了。” 姜婉沉默了一会,似乎被说服了。“那你找到了什么。” “半个小时的时间,驶入三十二辆救护车,出来三十二辆。” “人数?” “每辆七人,出来一人。” 她沉默着,摸了摸腰间的硬物。 “私人身份陪你去?” “当然了。敢不敢配小年轻冒个险?”他笑着看向面前的人。 “我搜查院上课的时候可没少翻墙!” 少年看着她笑着,将手中的一件装置给轻轻扣上。 “走吧?” “你关上了什么?” “小号emp,录不了音罢了。” 她脸色一变,却在转瞬间喜笑开颜。 “这是个好消息?” “至少对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好消息。” 他们轻声说着,身影似路人般从街这头一路走向了街那头。 他们走到了某处转角以后,再等候了片刻分钟,再顺着来时对面的路,向着医院的后门绕去。 “这里是居民区,过了这个围墙就是医院。” 她看了陈清一眼,有些嫌弃:“要不要我帮你啊。你们这种学生,说是翻墙翻习惯了,实际上都是个半残疾人。” 他摇了摇头,手臂在墙上微微撑起,便由指尖带着整个身躯翻过。 只是落地时,陈清的眉头有些皱起。 “应该没事吧……” 他沉默了一下,姜婉的身躯便已经翻了过来。 要比他快了实在太多。 “接下来我们要从那开始调查?” 他指了指车库:“这种信号的摄像头拍摄范围是270度,几乎是无死角拍摄。我们得从后面报废了它才能进去。” 他话音刚落,身体已经从阴影中一路向前,在安放好装置以后,又回到了姜婉身边。 “现在我相信了,你说的不会拍到你那句话。” 她看着对方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进到了这家医院的车库。 在那有数十几辆救护车排得整齐,他悄然摸去,手指在黑暗中拉响了车门后的门闩,侧身躲入车门内。 而在少年身旁站一人,望着黢黑的身影在黑夜中上下闪动;她看着那人,心中在思索。 “你找什么。” 他看着手中之物,越看越觉得迷糊。 “开启过的led,十几只镇定剂药水,两排重复利用的针头,这是医院?开玩笑的吧,我家楼下的屠宰场都比这卫生。” 姜婉面色一变,赶忙冲到了陈清身边。 “这个剂量……红瓶药怎么会……药瓶居然直接丢弃在车上?!” 陈清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药瓶是红色的。 “嚯。” “你可能没找错地方。” 她皱着眉,虽然夜里也看不清就是了。 “接下来呢?” “找一找,如果和之前情况类似的话……” 陈清话音未落,车库外的门却开了。 两人心里一咯噔,瞬间就拉起了救护车上的盖布盖在身上。 他们刚刚藏好,车库的门就开了。 可随着灯光亮起再熄灭,这之间整整三分钟的时间,整个车库内静的诡异。 姜婉比着眼色,却看到陈清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什么。 一直到灯光再度熄灭以后,陈清这才掀开了盖布,向姜婉开口:“走,入口在工具箱的位置。” 姜婉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跟着陈清跑出了救护车。 他们两步并行,身躯贴着墙面侧身站立,在三五秒的研究过后,陈清扳动了某个工具,柜门内侧当即向后收缩展开。 “你看到了?” 她皱着眉。 “嗯,我那个位置可以看到救护车的后视镜。”陈清沉默了一下:“他们故意的。那些躺在车上的人……可以通过后视镜,一直看着自己远离家的方向。” “疯子。” “却挺艺术的。”陈清笑着,向姜婉比了个女士先行。 姜婉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推脱,她摸着腰间的硬物,某个机构已经被悄然按下。 “这个地方有很浓的血腥味啊。” 他一路跟着,两人走下的台阶已经有了上百层。 “这味道越来越浓了……不对劲啊。还有腐烂的气味。” 她皱着眉,腰间的配枪此刻也不再藏着。 “有人死了。”她话音未落。 “死了很多人。”他指着前面说。 他们看着那片楼梯的尽头,在那个圆拱形的大厅处,上百具尸体被悄然吊着。 它们风干了,皮肉连接着脆弱的骨头。 它们在看着,凝望着走向此处的生物。 陈清愣了,他感受到了口袋中那份细微的温润。 “这里……是后室。” 他轻声说着,指尖在扶手上摸到了三角形的标志。 “这里……是我来过的后室。” 第九章后室与普通人与献祭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掏出了腰间的枪,对准了此处唯二活人。 “他们害人的地方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姜婉,自己的脸上神色自然;即使他看着对方手中对准了自己的枪管,他也依旧那么自然、他在那搜寻着寻找着一些什么。 “这到底是哪?!” 她一声嘶吼,可音量被明显压制了。 她咬紧了牙,陈清能清晰地看见她的嘴唇在颤抖。 “这是后室。” “后室是哪?!” “是他们杀人的地方。” “他们?” “你不是看到了?” 他抬起了眼皮,目光留在了扶手上的一个标记。 标记是三角的,某一处微微延长了几分。 在那个标记边上,有一些人类指甲留下的抓痕,抓痕里有血,却并不新鲜。 他在心里念:“很久很久以前……我来过这。” “你!你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陈清摇了摇头。 “你有看过……或者听说过都市传说吗?” 她犹豫了一下,枪口向下指。 “裂口女,黑猫老太一类的东西。 也可以是五常仙,山精庙。 亦或者是那些半夜十二点,你在学校的教学楼内排队,每隔五分钟往内走一格,走到厕所间以后,你就发现你来到了异世界。” 她心里发凉,随之又有不安涌上。 “我听过,可那些东西!”她本想说怎么可能,可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犹豫了。 “这就是那里。” 他看着姜婉,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但按理来说……这种地方应该没那么容易进入的。” “我不管它容不容易进入……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约定的内容了。” 姜婉摇了摇头,手中的手枪被收入枪套;她正要反悔,可看着陈清淡然的神色,这令她倍感不安。 “这里没信号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对讲器,可传来的盲音却在提醒着她那人所言非虚。 陈清笑了一下:“卫星和电台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信号呢。” “我要离开这。”她看着陈清,可少年的答复却仍是漠然与摇头。 “也没那么容易离开的。故事里的异世界,不都得满足了条件才能离开?” 他看着前方挂满了遗体的“树”,向姜婉问道:“你会不会做尸检?” 她脸色一白,摇了摇头:“我们……我……接触的尸体不多。” “明白了。”他打开了手电,目光在腰线以下搜寻着什么,他找了片刻,姜婉的神情也随之放松了几分。 她抬起头,这才有功夫打量起此地。 在二人身后,数百米的楼梯尽头是一片迷雾笼罩,那雾早先是没有的,也令人看得生寒。 她一步步向上走,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一阵刺骨的疼痛便随着寒冷袭来。她咬着牙,正想再往上几步,可随之加剧的疼痛却让她停下了步伐。 姜婉没再试,而是回到了楼底的大厅。 那棵树仍然在那,数百具尸体被束缚衣包裹着,他们指向数间敞开的门,门内没有人,至少目前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的。 她走到陈清身旁,少年的神色拘谨了许多,她本以为这个不符合年纪的孩子会一如既往的平淡。 可她不知道的是,陈清发现的一切都太过于违反了常态。 他抖落手中的灰尘,将一张纸递给了姜婉看。 在那张纸上,如此写着。 “生者、活着。死者,当如生者般死去。渴望活着的,终将化为血水。追求活着的,冠以彻夜难眠的哀鸣。” 她愣了片刻,有些不解。 “我不太懂……他说什么?” 陈清摇了摇头:“后室是一种很特殊的东西……以前有人来过,他们就会为你留下些许线索。仔细想想吧,这纸条也许能救我们的命。” 他嘀咕着,抬头看着面前的大厅。 圆拱形的后室内,周遭的墙上有开出门,门内很黑,在门上,木制的门框布满了划痕,那划痕像是指尖,又像是某种动物留下的痕迹。 他皱起眉,从左往右数,总共有四间。 “我们分开走?” “你发什么神经。” “算了。” 姜婉眉头紧皱,她看着面前的少年,总觉得对方有很大的问题所在。 他想抛下我?他想做什么,他觉得自己能活着?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手枪,心里的不安减少。 “走,第一扇门。” 循着声,姜婉小跑一阵,跑到了陈清身边。 她想说些什么威胁的话,但话还没出口,身后传来的吱呀响声让她闭上了嘴。 那声音点点落,如流沙般洒落一地,它们掉落着,却好像有个人的身影,那声音一点点蠕动着,向着大厅里的某处聚集。 紧接着,那声音变得粘稠了,它似乎粘上了什么,房间里的声音变成了液体流动的嘈杂,不似清泉,而像是某种粘稠的溶液。 两人对视了一眼,少女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声音的来源。 他们看着那处,黑暗里却只能隐约见到一个人的身影。 他们向前走,那声音便愈发清晰。 可当他们到了那个“人”的面前时,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地碎裂的骨片,与一大滩胶质的鲜血。 他们见着掉落下来的骨块被鲜血粘连,碎裂的骨片穿插在那些溶液里面。 当他们心里泛起了厌恶,脚步微微往后退了的时候,那坨鲜血成型了。 那些骨头成为了那坨鲜血少有的武器,半米长的腿骨被折断后,将尖端对准外面。 “史莱姆?” 陈清脸色好了几分,这玩意的视觉冲击要比先前见到的低太多了。 虽然它的身体里布满人类骨骼,虽然它的体积似乎还在不断扩大。 他拍了拍姜婉的手,示意她将手枪收回。 “走吧。” “不管它?”她皱着眉。 “你确定你一枪能打死它吗?我连它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人家又不咬你,赶快走吧。” 陈清耸耸肩膀,已经加快了步伐,走入第一扇门中央。 入了门,那棵树下的生物便渐渐没了声息。 在门内,一盏微弱的灯光正亮着。 在门内,一间微缩型的大厅呈现在两人面前,三十几平米的空间,摆满了仪器与设备,还有一张躺好了病人的医用床。 在那张床上,污浊的黑色溶液浸透了被褥,也染黑了本应是蓝色的床铺。 他快步上前,板正了那人的面容仔细辨认。 “喂!你干什么!他还活着!” “我不瞎。” 他皱着眉,那人的面容已经瘦脱相了,但从他的面骨里,陈清仍然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是……孙正阳先生吗?” 陈清皱着眉,似乎并没有准备等他的回应。而姜婉冲了上来,一把推开陈清的手,瞪了他一眼以后,开始检查着对方的身体机能。 可她看着目前消瘦之人,脸色却是越来越惨淡:“不……不行了。” “怎么了?想说他现在只剩一口气了是吗?”陈清没有回头,走到了这张床的边上,开始鼓捣些什么。 她回头怒视,可似乎语气里更多的是错愕与不解:“你知道?!” 那份情绪来源相当复杂,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够如此淡然地接受同族的离世,他能如此冷静地宣布对方的死期。 他太冷静了。 “废话吗你,你自己看看仪器上的数值,他的心率都快比我的理智低了,他居然还能活着?” 陈清屈身查看,眼里却突然有了光:“渴望活着的……彻夜哀鸣……” 他回过头,目光注视在床上的病人。 “可他此刻是晕厥的,他真的会痛苦吗?” 陈清思索着,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他是这间后室里的实体之一?还是存活至今,是被抓进来的受害者?” 陈清没有来得及细想,入口处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声音是脚步,绝不会有错了。 那敦厚的脚步声,持有者应该在体重250斤往上,身高不高。 他脸色骤变,姜婉的反应也相当迅捷,可就在她嘴里的话刚刚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陈清便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举……唔……唔!” 她甚至来不及挣扎,陈清便已经拽着她的身体,带着她翻滚到了床铺下面。 在那些散发着恶臭、滴落着黑色溶液的床铺下方。 两人心里的冷静终于失控了。 他们见到了来人,他们见到了低头挤进门内的那个生物。 那头四肢极度肿大,身躯如球一般,却能够正常移动的生物。 它没有面容,或者说是它的面部已经被泡烂了,它走到床边,脚上因体重挤出的瘀血洒落了一地。 它走到床边,用双手抓住了孙正阳的手臂,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那只手从关节中间扯断了。 但他没叫。 他还是昏睡着。 它折断了双膝、他依旧沉默,它折断了脊骨、他不过是微微喘息。 它离开了,手中提着四条像玩具一样,却只有它手掌长短的骨头,离开了。 “不……不对啊。”陈清皱着眉,纸条上的信息似乎不对。 “但这没可能啊……”他嘀咕着,姜婉有些不解:“凭什么不能出错,写下字条的人难不成是神吗?” “他能凭借纸条上的信息走出去。” “也许他只是以为自己能出去?结果写完就死了呢?” 陈清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继续解释。 他摇了摇头,两人从床底下重新回到了床边。 可看着床上的人,陈清有些发愣。 “他刚刚被折断的四肢……应该是从关节开始的吧。” 他还没有说完,他便见到了。 那人眼角流出的血液,那人空无一物的口腔,他撕裂而又长好的,位于嘴角的疤痕。 他听到了,如地狱般绝望的哀鸣,正从孙正阳的咽喉中缓缓传出。 他知道了,原来伤势带来的痛苦是可以习惯的,但复苏带来的恐惧与疼痛;对未来的悲观与绝望。 都远超肉体的那点折磨无数倍。 第十章 悲鸣与规则与四扇门 自那呻吟变成了哀鸣,硕大的地下空间里便只剩下了他的声音。 无论是机器的播报还是器皿的碰撞,一切声音都显得那么微弱。 姜婉不忍心看,拽了拽陈清的手,可陈清不同,他看着生长出的嫩白骨骼显得格外在意。 用他的话来说,除了此刻,哪还有机会见到生长的骨骼。 伴随着孙正阳关节处的肉芽缓慢生长,仅仅是半分多钟的时间过去,他的四肢便都长了出来。 在孙正阳重新缓缓睡去以后,两人才带着不同的神色回到大厅之中,在大厅的地面上,先前那头硕大的生物留下了一地污浊。 那路线一直指向大厅中央的树,紧接着凭空消失了。 陈清有些庆幸,当即便拉着姜婉奔向第二间大门。 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他知道了……可前面几句呢? 这间后室要如何离去,又有什么可以发掘的东西,这间医院又为什么要把人往里面送。 他皱着眉,又为何在这后室里,一个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没有。这不应该的。 陈清两人放缓了步伐走进第二扇门,在门内,同样的仪器、同样的设备铺了一地,但不同的是,这间房内的床铺干净整洁,白湛的被褥上一尘不染。 “怎么回事……” 姜婉有些疑惑:“这里没人吗?” 两人缓步走向床边,陈清摇了摇头,低声嘀咕:“恐怕不是。” 他缓缓拉开被单,床上的遗骸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姜婉神色骤变,跌跌撞撞退了两步,这才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陈清。 “这……他们疯了?!” 他看着床上的人,微微摇头回复。 “不是疯了……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呢?” 在这张床上,死人被施加了全套的救援设备。 那些针头得有数百根了、那些针管就更多了,那些金属探头深入他的体内,令这具已经干瘪的尸体鼓了起来。 “都快巨人观了……”陈清嘀咕了两句,眼角一撇,撇到了杂物中的一些东西。 那堆杂物堆放在设备内侧,若是不注意看,绝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在那堆杂物里,放着两条袍子,一条手杖,还有一把大约手掌那么长的刀子。 陈清没做声,冲着姜婉摇了摇头,示意她离开这。 “要走了?可这里显然还没搜查过。” 姜婉皱着眉,显然是不乐意的。 “有点危险,我们先把剩余两间大门看一下,起码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先吧。” 听着陈清的话,姜婉终于是点头同意了。 而离开了第二间大门,第三间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高了几分。 在这里,与先前两间房间截然不同,进入了门内是一间全空的房间。 在入口的对面,还有一扇门。 两人走到门前,陈清只是掏出兜里的铁丝,轻微撬动了片刻后,锁就打开了。 姜婉有些意外,愣着神,嘴巴不知吃进去了多少空气,指了指锁头,又指了指他。 “你不能允许一个喜欢上网的少年学会了打开家里的门锁?” 他看着姜婉的表现,反而有些意外。 “你认为正常人家里的孩子会这个?“ “你觉得正常人家里的孩子能跟你在这?!” 他不屑一笑,两人也终于在此刻见到了房间里的样子。 都是人,全都是人。 一间二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上百人。 那些人因为挤压、亦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此刻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们听着门锁打开的声音,却像是连指尖都不愿意动一样。 所有人都是木讷的,站在了原地,嘴巴微张着,仍有口水流了一身。 “喂!你们怎么回事!喂!” 姜婉上手检查,可她摸到的每一个受害者都只是发出“啊,啊”的声音,全然没有回应。 陈清眉头微皱,将外部的光源让了进去,可在那些人的眼中,瞳孔依旧是扩散了两圈的模样。 “该死……该死!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人!”姜婉咬着牙,伸出的手正准备将受害者给拉到外界的大厅。 “不行。” “什么?” 她皱着眉,陈清的手腕却像钢铁般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 “不能让他们出来……会死的。” 他回头看向门外的大厅,姜婉咬着牙,手掌缓缓松开了。 “没有这扇门……他们都会死的。”他摇了摇头,轻轻地将铁门推了回去。 而门内的那些人,看着合拢的门,嘴角居然有了几分微笑。 他们享受着因铁门带来的挤压,愉悦之余,开始有了意义不明的嚎叫。 “他们不认识!他们不认识!” 在陈清即将关上门的瞬间,他听着门后传来的呐喊,手稍微慢了点。 “什么不认识?” “他们!他们不认识!他们不认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喧嚣着,似乎门里开始传来了啼哭。 姜婉心有不忍,却不得不由着陈清关上铁门。 她退至外侧大厅,陈清却悄然陷入了思索当中。 他不认为这两句话是无意义的。 “瞳孔扩散……他们一定被用药了。 失去反抗能力,同时听从安排,有一定的……意识。 类似于东莨菪碱的药物吗?” 他皱着眉,仍有黑暗吞噬尽房间内的生命。 …… 在离开了第三间大门后,两人结伴向着第四间房门走去,可走到了门内,这才发现这间房间与第三间房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门上的锁被换成了最新科技的机构加密码组合的电子锁。 两人站在门前,仿佛就站在希望对面。 姜婉看着他,陈清也看着她。 两人面面相视半天,陈清终于忍不住尴尬了。 “大姐,你不会指望我能开这个锁吧?” “不然呢?你不会……不会吧。” 陈清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字一顿:“我今年,高中生!” “是哦?得亏你不是小学生,不然我得怀疑门后面是黑衣组织了。” 他沉默了片刻,这才解释:“这种电子锁基本上没得破解。说认真的,你找专业的师傅来拆都得拆半天,你不会认为我能懂吧。要那样,你早就该认识我了。” 姜婉沉默了片刻,最终也认同了陈清的说法。 是的,这种断网且依靠内部电源,拥有独立机械结构的门锁基本上没法在不破坏结构的情况下拆开。 他,也没辙。 姜婉叹息了一声,向陈清问:“接下来怎么办?我可没经验的。” “你们警察这么容易袒露心声和认输的?”陈清似乎在笑。 “怎么了?那我们办案不得靠经验?我没有经验,我就问你,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陈清沉默了,思考了片刻:“回到第一间房间躲起来吧,先休息。顺便思考一下到底都有哪些信息。 说实话,我们进来应该也有四五个小时了,我得歇一下。” “休息吗?”姜婉皱着眉,但看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少年,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选项。 在两人回到了床底以后,陈清便闭上了眼睛,有一茬没一茬地与姜婉交谈。 “我们要怎么离开这?” “应该很简单吧……也许离开方法在第四间门内。” “为什么。” “这地方平时医院的出入量一定很大,如果麻烦了,那我觉得不太合理。” “流量决定的吗?” 姜婉停顿了一下。 “那两句话呢?” “也许指的是这里面的规则……就是不知道与出入沾不沾边。” “你以前进入过?” 陈清笑了。 “你以为你就‘一定’没有进入过? 也许某次误入的陵园,一夜时间无法离开。 也许你在动物园内的某次迷路,也许你深夜在学校宿舍楼里听不到他人脚步。 你真的以为你一定没有进入过吗? 至于我?是的,我进入过,一个……要比这里还要恶心的地方。” 姜婉沉默了一会,但一日的疲劳已经让她沉沉睡下。 她相信,这个年轻的少年不会比自己晚睡多少的。 她沉沉睡下,而陈清的身影却从床下离开。 在见着那头生物进入了第二扇门,又离开以后,他尾随着进入其中。 他看着仪器后那摊杂物,袍子上的气息很新,是一股工厂加工后携带的气味。 手杖上亦是如此,手杖雕刻满了样式,但没有出现细节处落灰,而主体干净的情况。 他们拿到这不久……且出厂时间不长。 他托着下巴,脑海里回荡起了几句话。 “死者,当如生者般死去。” 他侧过头,脑海里又想起了一句话。 “他们互相不认识。” 陈清抛着手中的手杖,口袋里的非遗物再一次被掏了出来。 第十一章 夜晚与后室与实体 一夜长眠过后,姜婉的睡意也渐渐褪去了,她睁开眼,毕方的身影就在面前。 她摸了下腰间的枪,枪还在。 “奇怪……我记得睡前我是把枪压住的啊……”她沉默了一下,可身旁的陈清睡得正香,如果有人来过,她们早该死了。 她摇了摇头,推醒了身边的陈清。 “嗯?怎么了?” “该起来了……” 他躺平了身体,伸展着自己的四肢,在刚睡醒的困倦影响下,他向着姜婉询问:“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看一下第四间大门……然后研究离开的方式?” 她低着头,让自己清醒。 “噢……哦,对。” 在褪去了脑海中的睡意以后,两人一路走向第四扇大门。 他们在回到那扇门前以后,姜婉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你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不能撬开这道锁。如果确定真的不行……我开枪了。” 他皱着眉,似乎有些犹豫。 可他走到门前,却是在此刻发现,门上的锁已经被关闭了。 机构部分已经被拆除,电子锁芯部分被断了电。 他皱着眉,心里似乎极度不安。 他轻轻拉动那扇门,果不其然,门开了。 在那扇门后,景象与姜婉两人身后大不相同。 进了门便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上有做无影灯的设计,左右宽约一点五米左右。 而每个二十米的距离,便会出现一个拐角。 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一路向内走去。 他们走了许久,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以后,通道的尽头有了一扇门、门的右侧有一扇窗。 两人摸索着向门后靠近,随着两人位置的接近,他们的耳边也渐渐涌入了门后的声音。 他们听着耳边传来的嘶吼,心中的不安随着声音的提升而逐渐被放大。 他们侧身走到那扇窗前,见到了窗后如地狱般的一幕。 那些数以百记的黑袍人士围在一个祭坛边,他们低下了头,合拢了眼睛。 他们十指交错,握拳置于自己胸前。 姜婉他们越过人群的遮挡,见到了祭坛上所做的一切。 “祈祷。” 祭坛下的人低声念叨着。 “恶灵永存,而生命得到延续……” 随着他们的声音,那些昨夜见到的受害者们,也许更多。 他们被束缚在祭坛边缘,每次将一个人拉到中央。 他们看着此次被拉上去方女性,全都兴奋地大叫。 他们嘶吼着,姜婉却突然发现了身旁的伙伴身体在颤抖。 “你怎么了?” “没……我不知道。” 他没回话,但祭坛下的人疯狂地举着手,他们撕咬下自己的指节,只为抛得更高,而引人注意。 在祭坛上,在那名受害者的旁边,一位带着赤红色斗篷的管理者似乎在精挑细选着什么。 他等候了片刻,指尖指向了人群中最疯癫的那个人。 他撕下了自己手臂上百分之八十的肌肤,将其抓着摇晃。 他一个箭步冲到祭坛上,深情地跪了下来,亲吻着那位红衣人士的脚。 他掀开自己的斗篷,让自己的鼻尖与对方亲密接触。 “是……他妈的医药局审查员?!” 姜婉面色一白,扭头看向了祭坛下的那些人。 “他们……” 她话音未落,祭坛上的动作开始了。 那红袍之人抓起了刀,转身走向祭坛上绑好的那名女性。 紧接着,被选中之人便跟了上前,四仰八叉地躺平了,闭上了眼睛。 “她……我记得她的身体……因为渐冻症萎缩了……” 姜婉提出了枪支,脸色巨变。 “喂!如果我冲进去,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他“啊!”了一声,却显得有些犹豫:“可是你……你这样冲进去……会被底下的教徒围攻的啊。” 陈清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却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只觉得这群人疯了,却又好像一切都是如常变动。 人类本就是这样的,为了自己,在利益的驱使下,谁会在乎另一个同类的死活。 在转瞬间,祭坛上的红衣人士挥下了刀,刀光闪过,那女人的头颅被斩断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湿了他的红袍。 也许这就是红袍的原因吧——他选择红色的原因。 他再度走了两步,看着面前的被选中者,高声吟唱:“生者!当持之以恒地活着! 享受着彻夜狂欢的高歌!享受着万人血肉的供养! 生者……生者,享受着独属于生者的苦痛与折磨。 勋章与奖赏伴随着苦痛将至——活着,你当如死者般永远活着。” 他轻声说着,一刀斩落了她的胳膊、一刀斩下了剩余四肢,一刀剖开了头颅,一刀切开了脊柱。 他碰着那颗洁白无瑕的大脑,一步步走到了受难者的面前。 他放下那颗大脑,放下了那条脊柱,紧接着,四肢生长了出来。 头颅长出来了,紧接着是面容,她有了脸,如怀春的神色令人恐惧。 她低声呜鸣着,右手夺过了红衣人士手中的刀。 现场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她斩落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 “痛苦!是我们最大的荣耀!” 她嘶吼着,门外的姜婉满头大汗。 她做梦也无法想到,一次失踪案,牵扯出的内情居然会如此之多。 他们能拿别人的命来苟活? 她脸色惨白,她甚至不敢想,检察院内还能有几个人是清白的。 “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能和这个组织合作?” 她神色剧变,扭头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我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 他嘀咕着,可眼里的神色绝不是一个玩笑如何。 他正想着、她也正想着,忽然之间,门内的仪式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抬头看,看到的却是那红衣人士用自己的面容,紧紧地贴着那扇窗户。 他舔舐着玻璃,身侧围着的信徒做出了同样的事。 “这……学府……伙房……” 她白了脸,他们袍子内的衣物仍然是那件制服。 他们根本就不想遮掩。 她煞白了神色,举枪对准了面前的人。 她看着对方,寒着脸威吓:“你现在停手!束手就擒!你还能等到法官宣判!否则我!” 可她话没说完,身边的门开了。 她扭头去看,一道重击已经打到了她的脖颈。 她微微挣扎着,用眼角的余光见到了一切。 “怎么……可能……” 她昏迷前见到的,却是那陈清的面容。 他笑着,用手中的钢管打在了姜婉脖子上。 “噢?你这是……” 在窗户内,那红衣人显得平平淡淡。 “我!我见证了你们的神迹!让我……让我加入你们!让我加入吧!!!” 他嘶吼着,将自己的左手抵在了玻璃上,他眼神一变,右手的钢管开始一下下砸向那只手。 知道鲜红涂满了玻璃,直到肉泥混着骨渣从手腕陀螺。 窗口对面的那个人露出了几分笑容。 “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疼痛令他的眉心都无法舒缓开了:“我叫……我叫,陈清。” …… 在这扇门的深处,与祭坛处的喧嚣不同,这里另有一扇门,门内的世界显得异常安静。 他们不同于那些成员的疯狂,眼里与表现都更像是一个普通工作者。 在这间房里,横左竖右,有三张大红桌椅摆放其中。 在桌椅上,贴着大约几十张已经颜色发黄的文件。 在那些文件前,便是这几个研究者。 “有研究过这些名词代表的是什么吗?” 在第一张桌子面前,有一位满面伤疤的年轻人问:“根据这份记录内容,只需要向神龛提出这几个名词,就可以获得名词相对应的回馈。 可后室本应该是互不相通的,为什么这个名字在别的后室里也能完成祈求。” 另一位老者摇了摇头,神色已经有些淡然了:“也许这个字的音节代表着某种实体吧。 我们向神龛许愿,要获得这种实体的能力,于是神龛便将这种实体的特长强化到祈愿者身上。” “实体?” “是的,事实上,我们曾一直认为这三个名字分别代表着一种实体。 可后来经过实验,我们发现有极少数人可以在同时祈愿了两种实体名字的情况下,短暂存活。 也许……这三个名词还代表着别的意思吧。” 疤面男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在他面前的纸条上是这样写的:“诵以‘玛扎’‘格里恩’‘菲玛’之音,向神龛祈愿,奉献以千万人之骸骨,它将助你梦想成真。” 在第二张纸条上,显然就是工作人员的记录。 “1(涂抹)年(涂抹)第一次试验完成,玛扎之名完成了祈愿,以下为实验体口述内容。 ‘奉以万千枯骨,奉以腐烂血肉,吾以千人尸骨,祈愿玛扎威能加注我身。’ 实验完成后实验体存活十三天,表现出对后室极强的感知能力。” “时间:(涂抹) 地点:(涂抹)院 实验对象:136人。 实验结果:存活13人。 试验总结:对神龛的条件与需求明确后,实验体的存活数量上升。 总结出两则可使用关键词:“格里恩”“菲玛” 祈祷用句变更为:(涂抹) (涂抹) 格里恩可大幅提升祈愿者身体恢复速度,目前未发现负面影响。 菲玛大幅提升祈愿者速度。 (菲玛似乎与后室中某种人面类犬科动物叫声相似)” 他看着手中的文件,外界的喧闹似乎靠近了这扇内侧大门。 老者皱着眉,却似乎不好说些什么。 而疤面男目视着那扇门,轻微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 那老人回过头,但起身之后,他的目光里却充满了重影。 “没怎么。我出去看看。” 他看着那人在房间内笔直站立,他看着那人身边的同事一个接一个瘫倒。 老人忽然之间意识到了。 “你……” 他咬着牙,但身体的沉重已经变得无法再支撑下去。 那人收拢起了手中的资料,将文件最下方的一张白纸藏到了口袋中。 他推开门,一步步向着祭坛走去。 他推开人,视那些疯狂的人于不见。 他走到了祭坛边。 …… 第十二章 扭曲的人与祭坛 悬挂于祭坛之上,脚下有骸骨堆砌。 她从昏厥中醒来,目光所见,那同伴的身躯已然跪倒在地上。 他哀鸣着,双手被碾成了鲜血。 她心里有怒火,可伸手向腰间摸的瞬间,怒火忽然停下了。 “枪还在?枪还在!” 她眼神骤变,看向了面前的陈清:“为什么!” “为什么!” 他尖声笑着,在地面上扭曲着蠕动。 “开枪啊?有本事你就开枪啊!” “你……” 她话音未落,那红衣主祭却是从姜婉身后走了出来。 在那片阴影之中,在那座十字架之后,他静悄悄地走着,越过了姜婉手中的枪火,也径直走到了它膛线所指的前面。 “主祭……主祭。” 他呢喃着,无力抬起的手臂在他的脚边挥舞着。 “你还没有完成我们的约定。” 他低声说着,那声音很厚重,不像是女人的声音。 姜婉脸色又变:“陈清!你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约定……” “是的。你还没完成我们的约定。” “是的,你得死。” 那主祭蹲下了身子,黑袍下的面容在陈清面前展露。 “我得死。”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疼痛在此刻消散了。 “陈清!” 她举起了枪口,对准了在场的那两位。 “你杀死那些祭品的时候。不是挺下得去手的吗?” 那主祭笑了。 “现在装什么好人了?” “祭品……” 姜婉愣了片刻:“死了?” 他回过了身,将陈清一脚踩在了地面上,恐怖的力量在瞬间就击碎了祭坛,将他的胸膛踩得皮开肉绽。 “陈清!” “真是好计谋啊。”他笑着说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整整一百二十人,一夜之间就全死了。”他看着面前的姜婉步步逼近:“但不得不说,你们的决策很有效果…… 整整三个月的积蓄,全都泡汤了。” 他走到了姜婉面前,用自己的胸膛抵住那把枪。 “你们,是真该死啊。” 他笑着,右手已经握住了那把枪管。 “来啊,开枪啊。” 他深吸着气,一声撕裂了夜空的枪响在密室里不断回响。 她扣下了扳机,硝烟与枪火都证明了这一切。 她扣下了扳机,但血与火编制的交响乐没有出现。 她白了脸,他愣了神。 他看着自己的胸膛有几寸伤口,但那伤痕绝不是弹头造成的。 “空包弹?” 主祭看着自己的伤口愣了一会,紧接着就笑了起来。 “真仁慈啊。” “怎么会……怎么回事。” 他看着身后的陈清,一步步逼近了姜婉的面前,从那张手术床旁边向前走去。 “可你看……我有伤吗?” 她看着鲜血还未流落至地面,倒卷的肉条便已经将那几寸伤口填充。 她愣了神,却又看到不远处的陈清挣扎着起了身。 她心里泛起了恶心,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利刃,是那把完成了交换大脑仪式的利刃。 “你杀不死我的……” 他低声说着:“但你可以杀死你的伙伴……杀死他,我们就放你走。” “你做梦……” “放心……只要你杀死他,我们会让你在离开的时候忘记一切。你看,一切都像没发生过那样,一切都好,何必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主祭的话音未落,姜婉手中的利刃便已经挥出了,可那刀刃仅是挥舞了全程的一半,便被他的肩胛骨给牢牢卡住。 他没有反抗,他没有躲闪。 他仍有少女的武器落到自己身上,紧接着,他肩膀上的肌肉便长出了肉芽,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便推着她的刀刃离开了肩膀。 “你看……你没得选择。” 他低声说着,沾满了鲜血的手心已经握住了姜婉握住刀柄的手臂。 他轻微抚摸着,将那把刀刃给拉了下来。 “杀死他……完成仪式,我就让你走。” 可她正看着主祭的瞳孔开始渐渐迷失神智的那个瞬间,一声枪响再度唤醒了她的理智。 “怎么……怎么回事!” 她回过神,身前主祭的胸口上有了碗大的一个伤口。 她透过伤口看,看到了站在主祭背后的那个人。 那个明明倒在了地面上,明明如死狗般的人。 她看到了……两个陈清。 “他不能对‘我’出手,因为在‘我’身上,有属于这个组织的印记。” 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神色更加恐惧了。 她见到了陈清从地上捡起刀具,见着他走到“陈清”身前,又见他割下了对方的脸,面容笑得很开心。 “因为仪式必须要继续,所以他需要让你杀死我自己。所以你才能活到如今。” 她不解、她满脑子错愕。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她嘶吼着,神情有些崩溃了。 “我?我就是我。” “不过我骗了你很多东西。”他笑了笑,看着面前伤势已经渐渐愈合的主教,手中的枪口再度对准了他。 “养狗养得不错啊,你都这样了,下面的人还不敢上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他的左手被打断了。 “啧,自制的燧发装置果然不行。” 陈清摇了摇头,走到了先前他曾站立的那个位置。 在那里,有着一张染满了鲜血的手术床。 他坐在那,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子。 姜婉愣着,看着那把利刃朝着地面上的陈清飞了出去。 这一刀,他甚至来不及哀鸣。 “我献祭!这后室中的一切骸骨与亡灵! 我献祭!一切生者的理智与生命! 我献祭!以生死边界的哀鸣!” 他说着,那声音开始渐渐变成了尖锐的嘶吼声。 “不……不!你怎么……你怎么可能!” 主祭听着,神色骤变。 “我所愿!愿我得玛扎之能! 我所愿!求我获格里恩之躯体! 我所求!乃菲玛的力! 我要所求之物加注吾身……以千人骸骨为祭。” 他低声说着,那主祭笑了、又慌了。 他看着,自己的面前有了一个蓝色的史莱姆在半空中浮现。 它缓缓打开嘴,嘴中摆放着一张神龛,神龛上,供着一个不知名的画像。 那张画像上被钉满了铁钉,人脸看不见,却能依稀认出画像上的人满面疤痕。 他轻声说着,神龛上的烛光亮了。 那亮光令史莱姆扭曲起了身体,那道光所照射到的遗骸,血肉化作溶液,向地下渗透。 “我积攒了半年的祭品……我半年的努力!” 他咬着牙,身上的伤好了。 他看向陈清,却发现那少年再度举起了枪。 “砰!砰!砰!” 三声枪响,令姜婉与主祭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可枪声平息,却没有人受伤。 “呵……这个距离都……” “看看后面。” 陈清笑着指了指他们的身后,在来时的路,那条隧道那里,一缕火光开始绽放了。 “你做了什么!你这个贱人!” 他看着那片火海神色剧变,在那边,是这个组织花费了沉重代价建筑起来的工事。 而现在,火光吞噬了那些东西。 紧接着,更剧烈的响声令后室的地面产生了震动。 那主祭开始害怕了:“你是个疯子……你他妈绝对是个疯子……这里毁了!你也一样会死!” 陈清笑了,笑得很开心:“喂,一百多个人给我一个人陪葬,我赚翻了。” 他翻身下了那张床,主祭神色又变:“你压根没想过活着回去!” 在这句话一出口,主祭便越过了陈清,一路向着他身后的那扇门跑去。 “那些文件……” 他低声说着,地面又开始了颤抖。 他推开门,门内的那些研究人员尽数倒在了地上。 他们还没死,但他们与死也差不多了。 他们的四肢在向着周遭扩散,他们的肌肤与肉体长出了无数根肉芽化作藤蔓,他们吞噬了这间房子,如爬山虎一般将自己固定在了建筑上。 紧接着,他的身后又开始传来了声音。 那一头数米高的实体闯入了此处,他大肆寻找着那些呆滞在原地的成员,将他们的身躯撕扯吞下,他等候着那些成员的躯体再度生长。 这数百人……这硕大的一个祭坛下,如今成为了他最满意的一份自助餐。 …… 而在祭坛上,陈清已经拉上了姜婉的手臂一路向火海中闯去,得益于那实体的来袭,那片火海被踩出了一条路。 两人跑了有半分多钟,便回到了最外侧的大厅里。 她看着陈清,神色从恐惧,变成了陌生、再变成了退却。 “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回过头笑:“你猜猜?猜一猜我一路上都骗了你什么?” 她咬着牙,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其实什么都没骗你,除了那扇门。” 他没回头,朝着树下走去。 “但其实那扇门我也没骗你。我确实是无法做到不损坏的情况下完成开锁。” “你……做了什么……” “记得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吗?” 他摸着那棵大树,从兜里拿出了一瓶黑色的液体。 “记得……你……破坏了摄像头……你!” 陈清笑了:“既然我在外面可以破坏电器的运行,我在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拿出那瓶溶液,从头往下倒:“我把一切给你从头说一说吧。“ 他染满了那黑色液体,瞳孔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开始,我们在进入车库的时候,我身上就有emp炸弹,那东西威力不大,大约可以停止电器半小时的允许。 紧接着,在那间车库里,有很多使用过的镇定剂,那里的镇定剂主要以乙醚一类的气体镇定剂为主,我给带上了。 紧接着,我们下到了这里,在第二间密室内发现了那群人的制服。 第三间的囚禁室内,我们发现了他们被注射了类似东莨菪碱的药物。 以及到了最后,我所拥有的非遗物——f13,千面郎君。当然,这个编号是我自己定的就是了。 这件非遗物在使用过程中,行为与想法会向着模仿的人逐渐靠近。 现在……你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吗?” 他低声笑着,双手从那棵树上扯下了一根骨刺。 他看着姜婉,用那根骨刺在额头开了窗。 他看着自己的胸膛,用尖锐的那面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拔出那只腿骨,咬紧了牙关将其刺入自己的大腿处。 “你做什么!” 她看着自虐般的陈清,先前那头史莱姆再度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他长出了第三只眼,那眼睛却不像是他的,而像是某种海洋生物。 可当他闭合时,却又看不出那里有过裂缝。 他胸膛的伤口开始有肉芽长出,那些肉芽化作藤蔓编织补上了漏洞。 他的大腿吸收了那根骸骨,他的身躯也再度从地面上变得挺立而笔直。 “你……都做了什么……” 第十三章 真相与未解的真相 “那天晚上,你之所以感到了困意,是因为我一直在使用乙醚去影响你的判断。而等你真的睡着了以后,我就加大了剂量,并且将你手枪里的子弹全部取了出来。” 姜婉皱起眉:“但我有上好膛!里面最少应该有一颗……” 可姜婉话音未落,陈清便摇着头打断了她:“枪套往前推不就行了。我小时候在夏威夷学的,别问这个。再问就是我和一个小学生学的。 等你彻底昏睡过去以后,我就前往第二间房间,从中取走了用作控制的东莨菪碱,而这个药物,我用在了两个地方。 第一个,就是你看到的那个‘陈清’。第二个,则是睡在你上面的那个受害者。 在与那名受害者交谈过后,我潜入了第四间房间之中,利用东莨菪碱制服了一名研究人员。 说实话,他差点没命了,虽然我估计……也不会真的死掉就是。” “为什么。”姜婉不解。 “记得那句话吗?死者,当如生者般死去。渴望活着的,终将化为血水。”他指了指身后那棵树。 “在这里,只要你符合‘死者’这一定义,你就无法彻底死去。 心跳、脑电波、甚至是动作,这个死者的定义相当繁多,只要你能满足,就不会真正死去。” 姜婉又问:“那第二句呢?” 他笑了笑,却是摇摇头没有回答:“在我制服了那名研究人员以后,我就将我的非遗物带到了他的脸上。 一晚上的时间,他的思维与逻辑都极大程度地向我靠拢,虽然还是有很多不同,但是对于你这个临时搭建的伙伴来说,足够了。” “然后呢?然后你都做了什么!” “放心吧。”陈清摇头回答:“我没杀死那些人。 由于那个俘虏被我注射了东莨菪碱以后,我从他口中得知了这处后室的具体内容。 也是借助他所知道的信息,我潜入了他们的研究场所以后,我并没有暴露。 根据他的回答,这处医院应该开了有六七十年了,在最开始的时间,这里并没有发现后室、也没有计划这些事情…… 但二十多年前……似乎有什么人接管了这里,那群人引导着医院里的高层组建这处基地,并且出售肢体等器官盈利。 说实话,这家医院的油水比你想象得要恐怖的多。 在潜入过后,我窃取了他们实验的成果,并且给他们一把火都烧了。 同时利用医院里的物质,做了个简单的硝油炸弹,给隧道崩开了。” “那些人呢?!那些受害者!” 陈清皱着眉,似乎也有些奇怪:“我不知道……那一天夜里,我前往第三间房间的时候,那里一切正常。 也许是还有其他人担心走漏信息,却不想露脸解决问题吧。” 姜婉叹息了一声,向陈清问:“剩下的子弹呢?” “没咯,怎么可能还有得剩,给我把火药取出来爆破铁门啦。” 她楞了一会,又向陈清问道:“那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你说这里的离开方法也许在第四间房间,你找到了吗?” 陈清笑着摇了摇头,却又指了指自己:“你开玩笑呢,我都给这里的工作人员打吐真剂了,我怎么可能没问这个问题。” 他拉着姜婉的手,来到了阶梯前面。 他看着上边,那一片阴影笼罩的环境,面朝那棵巨树。 “你做什么?”姜婉皱着眉不解,却也任凭陈清拉着他一路倒走上去。 而在走到第二十三个台阶,在走到了一面墙前以后,两人回过头,见到了一个未曾出现过的休息平台。 再回过身,来时的路已经就在面前。 “还真的……很简单啊……”她沉默了一下,却也不解:“可第一个人是怎么发现的,这也没有线索啊。” 陈清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替她解答。 在离开以后,陈清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迟疑地对她说:“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向上级汇报。” “嗯。” 可出乎陈清预料的是,姜婉点了点头,十分果断地就答应了下来。 “你答应了?” “这不就是你告诉我你底牌的原因吗?”她叹息了一声,面色复杂。 “你的那个‘非遗物’。不就是想告诉我,我的上级也许并不可信吗?” 陈清摇了摇头:“不是也许,而是几乎、一定。” 他叹息着,其实姜婉也知道为什么。 那些组织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岂会少,一整座城中因失踪引发的问题怎么可能不频繁。 但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一切都如同那些人失踪前那般。 这就足够可疑了。 “我走了……今天的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她犹豫了一下:“同时,如果还有类似的问题出现……我会联系你的。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但我觉得你也许会和我站在一边吧。” 陈清点了点头,目视着她的背影离去。 但这一切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他看着陈清的背影,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主祭所说的那一百多人的死亡,难道也与他无关? 不,这显然不是。 他所向姜婉隐藏的,恰好才是这一次行动的关键。 后室中的神龛被找到后,需要献上祭品才能获得回馈。 但他当时并不知道神龛在哪,而记录中也都被隐藏了。 所以他必须让这个组织动起来,让他们再次开始向神龛的献祭。 那一百多人,就是最关键的一个弃子。 渴望活着的,终将化为血水。 这是那三句话中的第二句,也与献祭的内容相关联。 献祭一条,在成功后会死亡化为血水,两条,存活了一定时间,而三条,便应当是理所当然的活着了吧。 不,显然不是。事实上在这个组织的实验过程中,祈愿了三条的人,没有例外的全都死去了,且都是当场死亡。 因为“他们”——渴望活着。 因为他们,都不是死者。 为了等同于死者,陈清将那一百多人引导到了主后室房间当中,在每一个人死亡以后,取出一部分器官、取出一点点内脏。 直到最后,通过一号房内的再生机构,演化成了一具“不知是何人”的实体。 在这头实体诞生以后,陈清便杀死了它,并且通过将其焚毁溶解,获得了一瓶尸油、一块腿骨、一块眼球碎片。 而这三个东西,便是完成献祭所需要的准备内容。 同时因为这一百多人的离奇消失,组织内的成员开始躁动了,大部分患有重疾的人没办法等,他们也不愿意继续等,于是向主祭施压。 而主祭同样受到成员的限制,不得已之下,只能临时将部分底层人员去除了组织的标志,拿来充当祭品。 这也是他不敢杀死“陈清”的原因。 杀死了这个人,如果真的是组织里的一员,那其他人又怎可能安安静静继续呆下去。 也因此,在找到了神龛的本体以后,他才现身出来。 “我未杀伯乐,但伯乐因我而死。” 他摇了摇头,看着身后的后室,渡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 一路回到了出租屋内后,陈清便开始研究起了在后室中获得的东西。 他瘫坐在床上,面前的桌子还摆放着一周前吃剩的热狗钎子。 许久的疲劳令他有些倦怠,这种倦怠是从脑海里的最深处传来的。 他看着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那些平整的桌面开始变得凹凸。 他见着他的肢体变成了波浪状、见着他的手臂向着窗外伸去。 紧接着,他见到了世界焕发出了新的颜色,绚烂的光芒无视了色彩学应有的搭配,月光如彩虹一般,让整个世界变得模糊混乱 他听着耳边开始有了无数繁杂低语,那些声音嘀嘀咕咕,像是千人在碎嘴。 可他们抱怨着,却无法被陈清听见一句话,那些话语没有一个词可以被陈清理解。 他听着那些不大声的嘈杂,却死活无法听到外界的话。 空调电机、碗筷碰撞,陈清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但喉咙里的声音亦是完全屏蔽了。 在持续了大约半分多钟时间以后,陈清闭上了眼睛,他抑制下脑海里的各种念头、让自己的意识稳定下来以后,他再度睁开眼睛,世界便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看来……过于疲劳的时候,我会出现很明显的幻觉啊。” 陈清低声嘀咕着,目光放到了自己的手上。 “就是不知道……这个快速回复的负面影响是什么。” 他从厨房拿出刀,刀尖划过了皮肤以后,转瞬间的肉芽便开始修补伤口。 重复一次、重复十次,重复九十七次。 在不断的尝试之中,陈清的身体开始越发虚弱,他靠着墙,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冰糖,连嚼都没嚼,就全都给吞到了腹中。 “看来……伤口的恢复和体力有关系。” 他甩了甩头,可虚弱的感觉还未褪去,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震惊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上开始有肉芽向外生长,它们就像蜗牛的眼睛一般在体表上不断伸缩蠕动,那些肉芽向四周攀爬,牢牢抓住了周遭的环境。 他们就像槐树长了气生根,缠绕上一切所到之处。 陈清脸色一变,手边的刀子当即就举了起来。 可刀子悬在半空中,他的脸色又是一变。 “也许……不用隔断它?” 他静下心来,回忆着先前看到的炫彩世界,回忆着自己压抑下脑海里烦躁声音的那次过程,并加以复现。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肉芽一点点萎缩,那些长长了的藤蔓在一点点死去,短短三五分钟,他的身体便恢复回了一开始的样子。 “受伤太多……意志不稳定的情况下,我的身体会崩溃吗?” 他叹息了一声,却不知第三条祈愿的负面影响是什么。 第十四章 短信与少女 在睡了一夜以后,陈清终于消去了许久的劳累,在确定了自己的身体与意识恢复到最佳状态以后,他才微笑着打开了关机三四天的手机。 在手机上,需要阅读的…信息事实上并不多。 除了两条老师对他旷课的询问以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内容。 他一条条信息清空,可清空到近日的时候,有一条短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做的很好……但有些事,必须要人付出代价……” 陈清沉默了片刻,用纸笔抄录下了电话号码。 这是私人来电,是不屑于使用模拟电话?还是说这只是一份发错的信息。 陈清沉默了一会,拨通了姜婉的电话。 “诶?你醒了?去医院看过了吗?” “你知道我没事的。”陈清摇了摇头。 “正好……我也找你有点事,你现在方便吗?” “有事?”他愣了一下。 “是的,电话里不方便,我去接你吧。” 陈清皱着眉,但话还没说出口,对方便已经挂掉了电话。 在等了半个小时以后,姜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出租屋门前。 应答了姜婉的呼声以后,陈清显得有些意外。 “你居然找得到我?我还以为你会找到……” “你那套房子?”姜婉摇了摇头:“我昨天就回去调阅了你全部信息。租房是登记在案的。“ 陈清愣了一下,神色有些阴沉。 “怎么了?大早上的突然跑来找我。” 听着陈清的问话,姜婉挥了挥手,示意他跟在后边,两人向着楼下的小车走去。 “督查办接到电话,但我们上司认为对方应该寻找精神科医生帮忙,而不是我们。 听说在今天以前,这户人家已经打了很多次督察办的电话,但一直都没有受理。 恰巧今天这户人家再一次打来了求助电话,在得知了对方的事情需求以后,我认为对方的情况并不是简单的幻觉。 于是我申请了负责这个案件。” 她坐上了车,将副驾上的早餐递给了陈清一份:“考虑到有案必查的原则,上头也很乐意将这件报案推给我。” “你认为和那个组织有关系?”陈清有些意外。 “是的。但也许就像你说的……可能只是那个小女孩误入了一次后室。” 他皱着眉,点了点头:“做个交易吧,我帮你查清楚这个案子,但如果查案的过程中有什么收获,我需要获得百分之七十。” 她点了点头,很无所谓。 “这是条件,而不是交易的内容。” 他看着对方,神情十分严肃:“我需要你帮忙,帮我查清楚,是谁将我租房的信息登记到督察办系统内的。” 姜婉愣了片刻:“你身份……” “我没用我的身份信息登记。” 他看着对方的双眼,目光里有一丝丝恐惧。 何时起,他的行踪就被关注了呢? “你……”她愣了一下,又听到陈清说。 “还有……帮忙查一下这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可能与我们追查的人有关。” 姜婉点了点头,目光在纸条上扫过以后,指尖便在手机的屏幕上输入了些什么。 再等到半个小时以后,姜婉与陈清便出现在了这次报案人的家里边。 迎面而来的夫妻二人面色憔悴,夫人显然已经多日没有打理自己了,即使是见外客, 夫妻二人姓张,先生名叫张德容,妻子名叫张雁,两人育有一名女儿,如今十五岁,正处于中学的年龄。 而问题,也是女儿某一天放学回家后开始的。 根据张先生所说,某一日下午放学以后,回到家的女儿就变得神神秘秘的,捂着个书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一天,无论是妻子喊她洗澡、吃饭,亦或者是上厕所,她给予的反馈都是拒绝。 在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天以后,张夫人忍无可忍,破门而出,而眼前见到的景象,令夫妻二人终生难忘。 他们见着自己的女儿用绳索将自己的四肢吊在房间中央,黑褐色的木刺扎穿了她的十根手指,金属制成的铁钎挑开了脚趾。 但惊奇的是,在夫妻二人将女儿从束缚中放下来以后,她身上的伤口都消失不见了,而女儿她本人仿佛刚回过神来一样,带着错愕与些许愤怒向自己的父母质问,为何闯入了自己的房间,又为何将自己的房间搞得满地脏污。 夫妻二人解释,说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以后,她却错愕地愣住了。 她看着夫妻二人,反问一句:“怎么可能,我明明才刚刚回到家啊?” 听着她这句话,夫妻二人拿出了手机,也让她得知了自己已经归家一天的事实。 也就在这一天以后,这名少女的神智总是常常游离神游,而这硕大的家中,也开始出现了无数……奇奇怪怪的事。 陈清皱着眉,抬头望向别墅里的装潢,本该是最干净的顶部,此刻却布满了淡淡的粉红色。 那些颜色是出现在粉刷底下的,想来是重新装潢遮盖过。 是血?陈清皱了皱眉头。 “姜小姐……这位是……” 看着神色不算好的陈清,张德容有些诧异。 据他了解,此次来这调查的调查员应该只有一位才对。 “他啊。”姜婉笑了笑,神色淡然:“他是组里外聘的‘专业人员’姓陈,叫陈清还是叫陈老弟都行,随你。” “哦?”陈清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而反倒是对面的夫妻二人木然地点了点头,倒也没多做追问。 “描述一下情况吧。” “电话里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但总归不是说给我的嘛。” “行……” 他叹息了一声,引着二人向楼上走去。 “自从那天出了事以后,我女儿就像变了个人……就像是……有两个她。” “人格分裂之类的?” 张先生点了点头:“类似。也许吧。 她发病时……请原谅我,我只能用发病这个词来形容。 在她发病的时候,无论做了什么,清醒后都不会记得。 我们尝试着带她去各个医院看了……但结果都……” 陈清与姜婉对视一眼,神色中透露出好奇:“之后呢?” “之后……” 张先生上楼的步伐愣住了,他扭头看向妻子,妻子眼中的憔悴令他做出了某种决定。 “之后,家里的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地来,一开始,只是某些器皿碎裂;紧接着……家里就开始仿佛多出了一个人似的。 多一个人的饮食……多一个人的使用,你们知道吗?本应该是三个人三天的饭菜,却莫名其妙地只能消耗两天。” 陈清眉头微皱,仿佛这样的理由有些滑稽了。 可张先生见着这一幕显得有些着急,继续追加补充:“还有!还有那些能够记数的东西!我们家的门禁,我们家的……” 他沉默了一会,眼里充满了恐惧:“一切,一切都像多了个人……上厕所时会有人敲门,吃饭时会少掉部分饭菜,他就活在我们的眼皮里……” 陈清听着,走到了张先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先让我们见一下你女儿可以吗?我们会替你处理的。” 张先生咬着牙,神色有些怪异:“这是我们更换的地三间住处了……如果再这样……我……” 他话没说完,四人的步伐已经走到了少女的屋前,可在那扇门前站定,门上的装饰却不像少女应该有的布局。 那些手腕粗的铁链栓住了门扉,那一道传递食物的小窗被密密麻麻地绑上了绳索。 “相信我先生……” 张先生低声地说:“如果您是我,您也会这样做的。” 他白了神色,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黄铜色的钥匙。 “你们家的钥匙这么古朴的?” “不……不。这是小女要求的。” 他放下手中的钥匙,握紧了身侧妻子的手,悄然退到二人身后。 姜婉指了指门内,又指了指他的额头与双腿,询问的意思很明确。 “有可能。但也没可能。”他说着,手中的钥匙送入了铁链当中。 而随着哗啦啦的铁链坠响,屋内的人仿佛被唤醒了一样,伴随着一声冲击的响声,一双染满了污垢的双手紧紧扒住了送餐口的边缘。 “让我出去!放我走!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她声音嘶哑无力,但说出的话语却有着极强的信念。 陈清眉头微微皱起,蹲下了身子向送餐口内看。 “你病了。” 他没等少女回答,身体便已经站起推开了门。 姜婉与陈清在拉开了门口,屋内的景象也终于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在那些墙上,布满了用红色颜料绘制的怪异图腾,在图腾下方,无数腐烂发酵的物体堆积如山,而那些物体的正中央,就是尚且有一只手卡在门洞内的少女。 陈清愣了片刻,他看着少女浑浊的双眼,举起了自己的手心:“嗨?” 姜婉看着面面相视的两个人,愣了许久。 “你认真的?” 第十五章 不存在的人与少女 陈清没理身侧的话语,他也没有估计躺在地上的女性,他转过了身,向身后的夫妻二人询问:“方便我们两人与您女儿独处一下吗?我有一些事情希望询问。” 那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神情里充满了犹豫:“可以……可以。”他们一步三回头,目光却集中在了姜婉的身上。 如果有问题的话……姜警官应该可以控制住的吧。 他们嘀咕着,搀扶着走下了楼。 而在那夫妻二人离开了二楼以后,陈清的神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那笑容似笑非笑,凝视着地上的少女。 “你不是说要询问她东西吗?”姜婉看着他的面容有些好奇。 “问啊,怎么不问。”可他回过头,仍然只是看着少女在笑。 就这样古怪地盯着她,足足笑了好久。 而也就在这一状况维持了许久,维持到姜婉都忍不住出声询问之际,地上的少女悄然之间将手收了回来,看着陈清。 “你……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你倒是问啊。” “哦?恢复了?恢复成你平时的人格了?”陈清蹲下了身子,观察着少女的身形。 她虽然满身污垢,但身体躯干的部分却都是干净的,她手上充满了污浊,可仔细查看可以发现,大部分的颜色来源都是鲜红的颜料。 “什么……什么恢复,你在说什么?”她看着陈清的眼睛,有些躲躲闪闪。 “你都做了些什么?你那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都‘捡到’了什么。” 她避而不答,撇过了头向楼下大喊:“喂!喂!老不死的!你想找人强*我是吧!你信不信我报警啊!” 在楼下,那夫妻二人的肩膀随着话语微微颤抖。 而在楼上,陈清却十分自然地将手伸到了姜婉口袋当中。 “喂!” 可姜婉还没来得及制止,陈清便已经从中掏出了一本制式文件。 他挥舞了两下,便将证件甩到了少女面前。 “喂!很脏啊!”姜婉咬着牙,看着证件上粘到的颜料,感觉眉心都疼了。 可陈清没理,他看着地上的少女,用仅能被三人听到的声音说:“劳烦一下,把门关上。” 姜婉皱着眉,却也顺从了他的要求将门关上。 在那扇门隔绝了屋内三人以后,那少女的神色也没那么镇定了。 “你……你想死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天只要你弄不死我!明天我保证新闻上有你!” 可陈清听着冷冷一笑:“呵,威胁我?我未成年呢。” 在那少女还没来得及错愕之际,陈清却已经闭上了他那一双眼,取而代之的,是眉心的那一只竖瞳睁开了。 他看着眼前的世界变了色,一切色彩都在瞬间褪去了,世界变得黑白,鲜血变得无色。 他环顾四周,少女的桌子却开始渐渐散发出粉红的颜色。 “你!你是什么东西!” 她看着陈清变得扭曲的面容,一根根细小的、宛如触须般的肉条从毛孔中长出,她退了两步,此刻也无法顾及自己是否在隐藏些什么。 她顺着陈清的视线望去,目光的交汇处,最终停留在了那张充满污浊的座椅。 陈清目光看向她,视野中的少女变得黑白两色,他张开了口,用着异常平淡的语气问她:“你到底带回来了什么?”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为何变得如此平静,他也没发现,自己的心里几乎失去了一切欲望。 唯独一种,唯独那可怕的求知欲仍然藏在心中。 那少女倒退了两步,手指便已经搭载了自己的书桌上边。 与此同时,陈清身后的门却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那声音急得很,燥得很。 “砰砰砰!”的连续几声,在整栋楼里不停响起。 “谁?!”姜婉一声怒喝,那门外的响声太近了,不像是张家夫妻敲响的。 那声音就像是从门内响起的一样,从门内向外传。 而随着那一声敲击响起,门外的张氏夫妻也赶忙来到了二楼。 可伴随着那脚步声的接近,陈清的话语声也同步传了出去:“不要进来。我遇到了你们口中的‘多一个人’,请不要见怪。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听到什么,都劳烦二位视而不见。” 他平淡的声音令门外二人有了些许底气,一个不因灵异而慌乱的人无疑是可以信任的。 他们匆匆下楼,但二楼内传来的动静可以说是越来越大了。 那少女拉开了抽屉,一个扎满了银针的娃娃正躺在其中。 但随着娃娃被拿了出来,桌子上的绚烂颜色却反倒跟强盛了几分。 “噢?有问题……” 他话音未落,姜婉手中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对方手中的那个布偶。 他斜过眼,耳边已经渐渐有了呢喃碎语与口齿不清的嘀咕开始出现:“这个距离你能打中她手里的玩偶吗?” 姜婉点了点头,却看到陈清眉心的那只眼合拢了,脸上露出了笑。 “还挺准的,那不担心了。”他顿了片刻,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课桌:“打那个课桌。” “嗯?” 她愣了片刻,但手中的动作没有愣着,可也就在枪口向着左侧偏移的那刻,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枪体上传来。 那力道之大,与一名成年人全力一击相仿,可那力道再大,也全然没可能夺过调查员手中的枪。 她手中的枪口仅是一歪,指关节便已经使出了全力,捏的关节发白了,控制着枪体留在手中。 “谁!” 她怒喝一声,匪夷所思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不远处的少女。 她眉心一皱,大拇指已经扣下了枪体上的保险。 “这就是……他们家里的那个不存在的人?” 陈清摇了摇头,走到了姜婉身边:“你不是本人吧。或者说……这是什么非遗物的负面效果吧。” 她听着陈清的话,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她看着手中的布偶,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失效。 “什么非遗物……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想要这个玩偶吗?!想要你就拿走啊!” 姜婉眉头微皱,那少女手中的玩偶已经抛出些许距离,已经落到了姜婉脚边。 她保持着枪口的位置,松出了一只手,正准备缓缓蹲下去拾起之时,陈清却拉住了她。 “怎么了?”她看着陈清摇了摇头,松开了牵着自己胳臂的手。 他起了身,一步步向少女走去。 “你做得不错了。真的很不错。” 他走到那张课桌前面,用手触摸着书桌上洁净的那块镜面。 “但你表现出的目的性太着急了,也许是我额头的眼镜让你慌了神,你太过于着急着将玩偶呈现给我们。这让我更加肯定我的猜测。” 她看着陈清的指尖抚摸着镜面,脸色煞白而浑身颤抖,她慌了神,嘴唇上有了些许血色,那是无意间被牙齿撕咬出的鲜血。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你太着急了。如果按照你父母的说法,你的记忆并不互通,那你怎会记得这个玩偶又是什么。 但你太着急了。仅仅是因为恐惧,你便选择拿出那个玩偶。 但你太着急了,仅仅是她刚刚拿出枪对准课桌的……噢,应该是说,对准那块镜子的那刻,你按捺不住了。 其二:那个不存在之人露面的时机巧到不能再合适了。 在你拿出那个玩偶以后;在你将玩偶抛弃以后。 这太符合常理了。以至于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一切事情是否有人编排。 你太着急了。” 他摸着那块镜面,镜子中的世界骤然变了。 他严肃了几分,将自己的身高调整到少女的高度,他变换了位置,站到那少女方才所处的位置。 在这个特定的角度,他便见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些杂乱无章而又污浊的液体,那些涂抹了整个房间的溶液,它们在特定的角度下汇聚成了一个类似于阵法的图案,层层叠叠。 而在那个镜像当中,在房间的正中央处,站立着的正是众人口中的那位不存在之人。 “它是……你?” 陈清侧过身体,让镜面中的那两个人站在了一侧。 这一次,他可以清晰地认出这二人的面孔是完全一致的。 “张……” “张岚。”姜婉在一旁补充。 “好的……张岚小姐,你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陈清看着她拘谨的神色,面带笑容。 即使此刻他脸上的五官已经恢复正常,即使他面容上的肉须已经消失干净,但张岚的神情还是极度的紧张。 她支支吾吾地,在缓步后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她呢喃般地说着,书桌上的镜面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撞击轰鸣。 陈清他们扭过头去看以后,便是看见了桌上的纸笔开始自己动了起来。 “你们是谁?” 那文字娟秀,看起来也正如一个高中生应有的字体。 “一个能帮助你的人。”陈清顿了片刻:“但你得如实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闻言之下,一侧的张岚却脸色白了几分,她失声大叫:“你们怎么能相信她!她是个鬼!她是鬼啊!她想杀了我!你们保护我啊!” 他歪过头看了一眼,少女的神情不像是装的。 她手指指尖仍在颤抖着,有不少人可以控制肢体末端的微动作,但这个少女显然不在其中。 而他扭过头再看,纸上写下了第二句话:“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帮我。” 第十六章 真少女和假少女 陈清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向房间内的无人处询问:“你还见过其他像我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令那名少女沉默了片刻,足足好一会才在纸上写下:“没见过不代表……” “那你至少得试试,如果试都不试。没人救得了你。” 半透明的少女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希望帮我……那先把她杀了吧。” 她娟娟字体写下,残忍的内容却是让陈清笑了出声。 他撇过一眼,在看见了身旁的张岚并没有惧意以后,陈清也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别再试探我们了。直接把你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们。” 那少女似乎叹息了一声,走到了课桌前面,缓缓坐下。 到了这个位置,陈清这才看清了那少女的脸。 她身体虽然是半透明的,但似乎只要透过她,就无法观测到那些赤红色的液体,以及镜中的世界,似乎要比这里整洁许多。 “今年三月……” 她叹息着,将一个本子从课桌深处拿了出来,缓缓撰写。 “具体是哪一天,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天早晨,我如同往常那般离家上学,可走了没多久,我就察觉到了不对。 当时的天色骤然变黑,而我并没有在意,一直到我走进了学校时,整个天空已经变得如夜晚一般。” 陈清皱着眉打断了她:“你记得是从哪开始,天色变暗的吗?” 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而那一天我进入了学校以后,我就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来了教室,我等啊……等了很久很久。我睡了一觉,再起来以后,发现墙上的闹钟已经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 自然而然的,我也就离开了校园。而这一切……也是在我离开校园时发生的。” 她捏着自己的眉心,似乎在回忆什么,等了大约有几分钟的时间,她才继续下笔写:“那天,在我刚刚走出教室……不,走出校园门口的时候,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拦住了我。他对我说,夜幕将近,切勿离开盒子当中。 我瞪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是傻逼。然后我就继续走了……可走到家的时候,我却发现我走到了一处……一处绚烂楼梯之上。 我每往前走一步……就会有一个我从脚下脱离出来…… 我不敢走了,可我想回头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有一个声音警告我。 停下,就会死。” “那个布偶又是……” 她侧过头,目光停在了与自己长得一致的少女身上。 “那一天,我走进了家门,可推开门后的世界,却与外界彻底相反。 我抬头向上看……看到的却是我家里的地板,我看到那个贱人!她用着我的身体在与我父母交谈!她凭什么!” 她狰狞一笑,半透明的身躯上居然有了些许血色:“我怎么可能让她霸占我的身体呢……” 她看着镜面里的自己,嘶声竭力地怒吼:“你他妈才是恶魔!是你!是你想抢走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她握断了笔,眼睛里居然充满了血丝:“那是我的!我的身体!我的记忆! 这是代价……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活得安生……” 陈清见着这两人以一字一句的方式吵得不可开交,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人偶呢?人偶是怎么回事!” 他大喊了一声,喝住了那两人。 听闻他问话,镜子里的张岚冷笑一声:“这地方虽然古怪得很……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更是有趣。 那玩偶就是我带出去给她的。” “你带出来的?‘带’出来的。”陈清眉头一皱,又追问:“你触摸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是不是就意识到了它是做什么用的。” 她点了点头,冷笑一阵:“真是幸运啊……真是幸运,就在我无奈之际,我找到了这个东西。 在第一个持有者获得它后,可以赠与他人,受赠者接受后会被诅咒,而被诅咒后,她将与我同生共死……” 陈清眉头一皱,又问:“她有手段杀死你?” 她冷笑着呵了一声:“她有啊……她可太有了。包括你,你方才不就想杀了我?” “是镜面吗?”陈清点了点头:“这就是你阻止我们的原因?” “不然呢?!看着你们杀了我!看着我的身体被另一个孽畜占据?!” “放尊重点!这身体他妈是我的!”陈清愣了片刻,向身旁的少女又问:“可是你们被人偶连携了吧。如果我们杀了她,你不是也会死吗?” 她愣了一下,姗姗点头。 “所以说啊……所以说。哪来的贱婢就滚回哪去,这不是你的身体。” 她看着陈清三人,继续说道:“还记得她将人偶丢给你们吗?我说身体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否则她怎会对神奇物品一点了解都没有?!” “哦?”陈清神色微变:“你这意思,看来是以前就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了?” “我可是四中怪协的会员……我怎么可能不了解?” “这就是你遇到了……这些事的原因?” 她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不……应该不是……虽然我不记得怎么回事,但应该不是。似乎……是当时警告我的那个人,是他的原因。” 陈清有些不解,但他却也没有追问:“你似乎可以时不时控制一下这具身体?” “是,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在某些时候,我似乎会凭空多出一些记忆,同时回到身体里。想来……是这面镜子的控制力在减弱吧。” 她不屑地摆了摆手,向陈清说:“事实上,就算你们不帮我……最多一个月,一切就都平定了。按照现在的进度来说,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就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吧。” 陈清微微皱眉,她身旁的张岚却是急着大喊:“看看!看看!她已经计划好了什么时候抢走我的身体!” 可陈清听着,脸上却多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 “你们了解这面镜子吗?” 闻言,那两名少女皆是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他却看着自己身旁的女生流露出几分迟疑的神情。 她手指在颤抖,她微微伸出的食指似乎想指向什么。 她绝不是可以控制微动作、微表情的人,而陈清正好利好这方面。 她有话想说,她有话不敢说。 陈清仅是扫过一眼,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所说的那个学校……那个学校都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镜子内的少女又问:“如你所说,你应该是离开了学校后,在回到家的时候才出的这些事。” 镜内的少女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一天的前夜……我们在学校内玩了墙角有人的游戏……可那一天的晚上却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以为只是一如往常的失败了,却没想到……第二天发生了这些事。” 陈清看着字,目光扫到身边的少女上,她颤抖着,悄悄退了两步。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陈清心里想着,目光回到了姜婉身上:“可以帮忙调查一下那一天晚上的其他学生吗?” “你觉得他们也变成这样了?” 陈清摇了摇头:“这镜子应该是非遗物,他们可能遇到了别的事。而且……她可能……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 姜婉一愣,却也没有当场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她随着陈清的步伐走到了门口,心里仍有着几分的担忧,她看向身后的少女,向她们安抚:“你们放心,我和他会尽快处理这件事的。你们也说了,时间最少也需要半个月,这半个月内也劳烦你们两位和平共处先了。” 她们皱着眉,却也知道这是最合理的解决方式了。 在房间里的那位张岚走了两步,走到陈清身边,压低了声音向他说:“那天夜里的人……还有三个……” 她话未说完,镜子里的张岚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她感受着自己耳边的些许气息,闭上了嘴。 “是吗?”陈清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意味深长。 而在离开了少女的房间后,他们也见到了张岚的家长。 那两人蹲守在楼梯上下处,面容上的担忧不见减少分毫。 陈清没有细说解释什么,反倒是问起了张岚在校内的事。 而与他预估的差不多,这家长二人对张岚校内的活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张氏夫妻听着陈清的话语面面相视,思索了许久,才向二人说出了几个姓名。 根据他的需求,似乎能与自家小女半夜不回的也就那几个人。 他们看着手中张德容写来的纸条,纸条上的地址却足足有六个。 不过想来,这其中至少有三四个是这夫妻仅听过姓名,便写上去凑数的吧。 他笑着摇头,却是让身边的姜婉有些不解。 “为什么?” 她听着陈清的发言,有些不解。 “如果这纸条上的内容写得少了,不是会显得这家长很不关心孩子的事吗?” 他看着手中的纸条,进一步解释:“而且如果他们真的知道孩子夜不归宿是为了什么,他们怎么可能会对现如今的事产生疑惑?” 第十七章 怪异的家庭与社团 “你的意思是……” “要么这夫妻二人有问题,要么,这个家里有问题。”陈清弹了弹手中的文字,向姜婉继续说:“先去第一个吧,我们边走边说。” 他坐上了车,姜婉的方向也就开始朝着目的地驶去。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张岚……应该说那两个张岚,他们的记忆实际上是互补的。” 姜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镜子里的人记得有关超自然力量的内容,但她却忘了起因,而镜子外的人虽然胆怯,却似乎知道很多内容。 她不敢提及超自然力量的内容,却知道事件的起因,这不奇怪吗? 镜子里的人用力量将两人连携,但镜子外的人更多的只是做一个态度…… 同时,她似乎也并没有太过于计较自己的存亡。这很不对劲。 除去以上内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可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姜婉皱起了眉:“图什么呢?” 他扭过头,看着姜婉笑了一下:“你要记得,非遗物需要有人使用,但你看一看那个家,镜面已经落了尘许久未动,能够使用非遗物,将她分离的会是谁呢?如果这件非遗物本就是她的,那这一切,是否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路。 她因为某些原因,选择将自己的记忆分离保存,将涉及超自然力量的记忆存放到镜内,而将事件的起因存在镜外,这样,镜外之人不怕被询问,但她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询问,她是钥匙。镜内之人知道内容,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是钥匙孔,也是保险库保护的存物。” 姜婉怔住了,她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是啊,如果这件物品的主人本就是她们……或者说是张岚。那她一定会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也一定有要这么做的原因。 “那个人偶呢?”她皱着眉又问。 “也许是她的其他珍藏吧。她收纳在那镜子内,却不小心被失去记忆的自己给翻了出来,令她融合的时间拖后了。” “也有种可能……” “是有人想害她。”她看着陈清渐渐凝重的神色,同样也想到了这些问题。 “她为什么需要分离自己的记忆来保护自己。” “我不知道。”陈清看着手上的纸条,反向姜婉问:“你觉得这张纸条上的人,能活着几个?” 她愣了愣:“应该……” “全活着。” 姜婉踩下了刹车,红灯到了。 “什么意思?不是!我听不明白了啊!为什么……难道不是应该……” “因为这上面的人,应该与那天夜里的人没关系。” 陈清笑了笑,绿灯了,两人的车便继续向着目的地驶去。 短短十余分钟,她们便走访了纸上的那数个人。 而正如陈清所说的那样,她们都还活着。 眼见此景,姜婉更加不明白了:“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你认定了她们都还活着,因为张岚?” 他摇了摇头:“因为这些人并不是那天夜里与张岚同去的人啊,我跟你说过了的。” 陈清指着手中四中的地址,向姜婉继续说:“走吧,我们去那个学校看一看。” 不过等了大概几秒钟,陈清的神色顿了顿:“算了,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去。” 她愣了一下,当即点了点头,继续起了话题。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她们都一定还活着。”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其中之一为了保护自己,都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那其他人没有本事的,是不是早就被处理了。 若是能像她这般逃过一劫的,那又怎会被其他人所知晓呢?” 姜婉愣了一下,更加不解了:“为什么?” “你没打听过张岚多久没上学了?她的原因是什么。” “原来……如此吗。她是申请了长期病假,说身体抱恙了。” “是的,不管她们结局如何,他们肯定是不能够平平安安继续上学的,既然不能继续上学,张岚的家长不会把无法联系到的人罗列给我们。” 姜婉皱眉又问:“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向他要这个名单。” 陈清耸了耸肩膀,有些无所谓:“反正能拿,拿就拿咯。” 在他们休息足够,且下午的课程已经开始上课以后,姜婉这才带着陈清来到了四中的地址。 至于陈清,他翘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学校对“好学生”总归是有优待的。 …… 一行两人寻找了有一段时间以后,终于打听到了所谓的超自然研究室地址。 根据那学生的说明,两人一路寻到了一处荒废教室当中。 因为一些历史遗留的问题,这所学校曾经经历过两次报废重建,而第二次重建的遗址因为并不算破旧,也就留了下来,充当学生们的课余活动场所。 在这所学校的后山上,数十个社团的挂牌都摆在其中。 而陈清他们搜寻了大约有三五分钟以后,也看到了头顶上写着超自然力量研究室的招牌。 他们推开门,门并没有锁。 在屋内,两侧的书架摆放整齐,而房间中央的座椅显得有些陈旧了,褐色的座椅褪色大半。 陈清他走上前去,开始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 “找啥呢?”姜婉有些诧异。 “记录,或者是流程之类的东西……” 他低声嘀咕着,将书架上的书都给拿了下来,在最顶上的书已经落灰了,在挪开后甚至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按理来说,越是复杂的都市怪谈,需要调查和准备的东西就越多。你说光凭这几个学生,他们能把流程全部记到脑子里分毫不差吗?” 可他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不对。高中生的话真的能。他们又不是大学生。” 他叹息了一声,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形瘦小、戴着副眼镜,头发盖着眼脸的男生推开了门。 他那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陈清的手还拿着书架上的书。 他们互相对视着,持续了好久。 “抱!抱歉!我走错了!” “慢着!” 在门外的那少年愣了一下,退出去的步伐还未来得及踏出,便被陈清拉住了手。 “诶?诶!”他看着刚刚陈清所在的位置,似乎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你是来非自然协会的对吧。” 陈清看着少年问。 “是……是。我是来找张岚的……她……她上周约我在这见面,但这一周她都没来学校,我就偶尔来这里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陈清点了点头,又问:“你没有加入这个社团?” 他支支吾吾纠结了好一会,才叹息着点了点头:“你……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嘿,鄙人不才,就是张岚从外校喊来帮忙的。” 陈清的话并没有令他产生怀疑,但他脸上的惋惜却也暴露了几分心意。 陈清拉着他的手,走到了房间中。 “你为什么不加入这个社团,加入了以后……找她也会方便很多吧。” 那少年摇了摇头,在他的胸口上,有挂着这个学校的校卡。 任明诚,高二十七班。 那少年叹息了一声:“我们学校的社团……就这个社团吧,也不是说谁想进都能进的。” “哦?还有要求?那他们这个社团走的精英化吗?” 任明诚点了点头:“算是吧。想要加入他们的话,最低得有一定的特殊能力,比如说你得接触过、或者是有很强的信息检索能力。” “挺含糊的。”陈清皱起了眉头。 “但他们招人可不含糊啊……”那少年叹息了一声,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清就又问了:“那他们呢?话说这社团几个人到底,喊我来了……一个人都没见到。” 任明诚愣了片刻:“喊你来?可他们全都休假了啊。” “所以我才问你啊!” 那少年皱着眉,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社团……目前就三个。张岚、孙文滨、冯正浩。” “他们有啥能力……”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摊了摊手:“不过这三个人都挺牛的,天天戴在社团里……成绩就没下去过。” 陈清摸着下巴,向姜婉投去了查这两人的眼神。 “那……你知道他们平时活动记录都记录在哪吗?” “额……应该……应该是在……电脑……” 他犹犹豫豫,但陈清却打开了电脑继续问他:“密码多少?” “啊?!我……我不……” “快点!又没外人!” “6578!” 那少年这回愣了很久。 不对啊,你不就是外人吗。 他看着屏幕,在桌面上的文件夹里找到了张岚她们曾经做过的事情…… “你都看过里面的东西了吧。”他盯着屏幕,向身旁的少年问。 “啊……没……” “行,都看过了。” 他抬起头,将门外的姜婉唤了进来。 “你带这个小朋友出去了解一下情况,我需要读点东西。” 听着他的话,门外的姜婉白了他一眼,小孩子,明明他自己也是个小孩啊。 不过她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却也没有反驳些什么,将任明诚带了出去,开始询问起了过往的事件。 第十八章 怪异的学校与社团 “三月十二日。传闻成立,参与者:张岚、孙文滨、冯正浩。 实验内容:镜角。 实验结果:三人未发现与都市传闻中相似情况。” “三月十四日。传闻成立,参与者:(涂抹) 实验内容:镜角。 实验结果:(涂抹)” “怎么回事。”陈清看着屏幕里的东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看向屋外的人,鼠标继续向下滑动。 “三月…… 是真的,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来了……他们找到我们了…… 不……他说过会有处理方法的……我不能急。” “(涂抹) 实验对象;镜角。 他们死定了……我必须想办法救他们…… 那个人……不……不对!谁修改了我们的记录文件!你他妈是谁!!!” “不管你是谁……请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删除电脑内所有记录!删除所有记录!不要再窥探我们的记录了!快走啊!” 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神情已经变了。 他抬头看向外面,那少年的话有几分可信呢? 他在姜婉与少年的身后注视了许久,一直到姜婉令他离开的那刻,他才阴沉地收回眼光。 “他们可能留下信息了……” 他看着屏幕,文档内有三处值得调查的地方,过往记录、修改历史、修改时间。 过往记录记录了这文档的每一次改动内容,而每一次改动后的完整文件,却是存在修改历史当中。 与之对应的,就是修改时间。 他摸着下巴,光标在第四第五句话上不断划过。 正在此时,姜婉也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么回事。”她看着陈清凝重的神色,也意识到了不对。 “刚刚那个男生有问题。” 他低声说着,将屏幕上的文字指给了姜婉。 “他也看过?” “密码他给的。” 姜婉面色一凝,转身就走到了屋外。 而陈清看着屏幕里的信息,开始挨个检索。 过往记录只有十二份。 其中大部分的修改记录都与结果相吻合。 而修改历史则更少,均有六份。 修改时间与修改历史是可以对上的,修改时间上没有问题。 他再看,在修改历史里,有三次修改内容是一致的;三次内容为错别字修改。 他单独拉出了所有被修改过的文件,合计十九份文档。 与此同时,姜婉也从屋外打完了电话走进来。 她看着陈清,神色更加差了:“不对……完全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 “没有这个人。” 她面色一白,将手机里的文件呈给了陈清,在身份信息库里,搜不到这个人,搜不到这个在四中上学,有名有姓的人。 他思绪一转,又向姜婉问:“张岚那几个朋友呢?” “我查了,那几个人倒是……不……也不算正常。 他们每个人家里最近都有申报精神科治疗的记录。 所有人。这所学校里的几乎所有人,我都查到了记录。” 陈情脸色一白,扭头看向了窗外。 这里很巧,可以看到通往荒山的那条小巷子。 他看向这边,压低了帽檐。 “他在那。” 陈清没有多做动作,目光放到了文档之中。 “张岚当时一定发现了什么问题……所以她才有机会做出保护措施。” “可她危急关头……能留下什么信息。” 姜婉拉来了凳子,在陈清身旁坐下。 “是啊……是啊……你说……一个处于极度危险状态下的人,能用什么很复杂的加密方式吗?” 陈清说着,将打开了编码的网站默默关闭了。 “如果她希望有人看到这份文件的同时,能给后来人留下信息……” 他轻声说着,在文档内按下了delete。 他看着那份被删除到仅剩数个字的文件,历史记录里的标红有了新的变化。 “果然……果然是这样。“ 他看着在对比文件内的信息,鼠标在文档上右键点击了一下。 “但信息不足……这些被隐藏起的内容不重要……还有一份密钥。” 他轻声说着,找到了电脑系统内一份被卸载的文件。 “这电脑曾经……安装过局域网上下传文件。” 陈清看了姜婉一眼,对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走到电脑的网线旁边,等候着陈清的指令。 “准备好,三、二、一、拔!” 对于数据来说,传输的速度足够在点击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 但对于陈清来说,他想要隔断的还不只是这一个。 “ok,监控已经短时间内瘫痪了。”他嘀咕着,手指在口袋里启动了一个装置。 “可以。我手机没信号了。”姜婉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而她走到陈清身旁,也在那所谓的软件内,见到了张岚为后来者留下的信息。 在log里,记录着的是一串字符,s4、a3什么的。 姜婉一看,也在转瞬间就明白了这代表什么。 二人对照着修改记录内被标红的文件,也终于汇总出了张岚想要留下的“遗言”。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姜婉看着对方,希望得到一个解答。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想你即便是去问家里的那两个人……她们也不会知道的。” 陈清皱着眉,同样有些想不明白:“如果这个信息在里张岚的记忆内…… 这同样不保险吧。 除非……她彻底选择忘记。”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真的这样做了。”姜婉面色骇然,在瞬间就想起了一件事:“她说她在某些时刻,会获得一些自己忘记的记忆,我们都以为那是表张岚的记忆对吧! 如果那不是呢?!” “如果她一分为二以后!又分了呢?!” 她看着陈清,说出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根据记录……她可不是只进去了一次啊……” 陈清停顿了许久,在盯着屏幕内的文件看了半天以后,终于是低下了头。 “真牛逼啊这小姑娘。” “咋听你夸人这么怪捏。” “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放屁。” 而在电脑屏幕上,在被二人刻意忽略的屏幕上,在那里,已经记载着一份相当完善的、有关镜角的实验仪式。 在那里,她也记录下了这所学校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 “持一圆镜最大碎片,于黑夜之中,在楼道里行走,走七步,举起手中的镜子高于头顶。 抬头看它,向镜子里的自己问句话;再走七步,回过身,将碎片放在楼道的拐角。 上下楼梯十二次,每一次经过都向镜子里的自己问:‘这是哪,这是哪,这个地方好黑啊,我可以去你那吗?’ 第十三次经过时,如果看到镜子里没人,就代表着你进入了里世界。 在这里,所有东西都是反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第三次实验,我们成功了。 但镜内的世界却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传闻中,我们可以通过镜面到达一切地方,但……不能,这条传闻是错的。 其次是这里的世界,这地方的一切都如同缺失了什么那般,但我们离开后却总是说不出来缺少了什么。 就像是……就像是人类只有一个性别,就像是灯光不会发亮。 第四次进入……镜世界里出现了怪物…… 但还好,只要遵守规则,它们并不能伤害到我们。 但可惜的是……孙、冯出事了,我必须去救他们。 ###” 在文末的最后,仅剩下一段无意义的乱码。 陈清估摸着,这也许与她分离了两次自身有很大关系。 他抬起头,姜婉的神色亦是凝重。 “你要去闯一闯吗?” 她看着陈清,继续询问:“也许我们可以……” “你觉得我模仿你们领导的成功率有多大。” 他紧盯着姜婉的双眼,很严肃在说。 “很大。”她叹息了一声:“真的很大……” “你也见过他们了,我不相信这么严重的情况没有人替他们打掩护。” 姜婉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噎了回去。 到了最后,未出口的话语变成了一声惋惜:“那就去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笑了笑,半调侃半认真地对她说:“到时候不是我保护你就好了。” “认真来讲,枪械的杀伤力仍然是足够的。”她看向陈清,却也有几分询问的意思在里面:“后室里那些怪物……那些……实体。 它们似乎并没有抵抗热武器的能力,它们也是生物。它们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明明我们回去拉上支援,火力就会提我们解决一切。” 可听着这话,陈清也是思索片刻时间:“它们真的会被杀死吗?你甚至都不一定能确定它们就是生命吧。 有武力自然是好的,但后室里……脑子绝对比武力更重要。 没接触过超自然力量的人,很容易拖我们后腿的。 况且。” 陈清叹息了一声,才向姜婉继续说:“认真来讲,我不觉得你们组织里的大部分人值得信任。 无论是遇到危机、还是从安全性上来讲。 我都不可能去信任他们。那些组织……这些事,发酵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第十九章 后室与学生们的实验 夜半三更,有两人在楼道内摸黑前行。 他们举着镜片,一步步走在楼道内。 若有来人,只怕是会被这一幕吓得胆颤。 为首那人闭着眼,眉心的位置却有一只眼睛在诡异转动。 他看着周遭的环境,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哪,这是哪,这个地方好黑啊,我可以去你那吗?” 与陈清的坦然与放松不同,他轻声说着,身后的女士却是越来越紧张。 姜婉手中的对讲机传来了沙沙作响的盲音,在通讯的那头,此刻应该有着规律播报。 在对讲机的那头,负责在楼下巡逻的保安应该播放着夜间新闻。 可此刻,什么都没有。 她走到了窗前,窗外的景象已经变得朦胧一片,看不清景象,看不清人。 她回过神来,继续跟在了陈清后方。 “我们已经进入了后室吗?” 陈清点了点头,却也补充说道:“理论上来说……我们应该处于走进后室的通道中吧。” 他回过头,按照仪式的最后一步,将手中的镜子放在了楼梯拐角。 他来来回回走了数趟,嘴里一直保持着念念有词。 而在最后一句话落下的那个瞬间,一种无法言明的力量似乎改变了周遭的一切。 他们说不出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都在这一个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进入了后室当中。 他们看着镜子内空无一人,两人的精神也专注到了顶峰。 他们回到楼上,本该是夜晚的环境此刻却变得极其亮堂。 那光源有点像巨大号的无影灯,包裹了整个校园。 那些可以通往外界的区域被强光所占领,而每一扇窗户又都被强光所穿过。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便达成了共识,离开这条走廊,进入一间最近的教室当中。 他们抬头看向门牌,这倒正好是张岚曾经待过的教室。 他们推开门,在两人一起走进教室的瞬间,身后的门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给关闭了。 那力量极大,且似乎改变了什么规则。 他们皱起眉头向窗外看,方才恐怖的亮光消失了,他们又回到了黑夜里。 在教室内,几盏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教室。 那光不强,但绝对足够看清任何一处的字迹。 陈清看着面前的教室,走到了第一排坐了下来。 他托着下巴,目光凝视在黑板上。 “你在看什么呢?” 姜婉坐到了他身边,这小一号的桌椅,远离了数十年的环境,都令她有几分好奇。 “我在想……”他看着面前的黑板皱眉:“他们说的实体到底是什么。” “理论上来说,当后室里的规则被明确以后,它的威胁性就会大幅度下降……张岚会在连续逃出两次以后,还没有总结出规律吗。” 姜婉点了点头,很赞同他的这个说法:“后室里的规则……会改变吗?” 他摇了摇头,却也沉默着想了一会:“也许会吧,谁又能说得清楚它的底层规则。” 可他沉默着,却也想到了人力可以构筑后室。 “真的无法改变吗……” 在两人交谈之际,一声声的撰写之声从两人面前传出。 在那块黑板上,已经折断的粉笔留下了字迹。 “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离开。” “它们都是吃人的野兽!不……不!我绝对不能死在这儿!” “不要走!不要走啊!” 紧接着,有几道比较淡的文字出现。 “加油……活下去。” “加油,我们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们……我们会回来的。” 可这几句话几乎只出现了瞬间,便被抹去,覆盖上一轮充满了戾气与绝望的愤恨之语。 “你们……到你们去了……他们没有回来,那你们就是安全的,快去……快去!” “没关系啊……你当然可以拒绝我,谁都有权利拒绝我的……真的。” “真香啊……真香!真香啊!真香啊。我还要吃。我好饿啊。” “它们又来了……来了……呜呜呜。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吃掉你的,我这就把你拉出去,你快点去替我死啊。” …… 陈清皱着眉,手指在书桌上不断敲着,规律的响声让这诡异之地有了几分生机。 除去这些有意义的话语,剩下的涂鸦几乎都是在浮现此人所作所为。 他癫狂扭曲的那一幕、他瘫痪在地向门口磕头的那一秒。 那些简单的火柴人记录下了他的一切行动。 “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姜婉没有回答,皱着眉反问他:“你觉得……这人会是社团内的学生吗?” 陈清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张岚是成功逃脱后主动回去的,这与描述不符。 而且根据他的记录,这里曾经暂居过的人应该在三人以上…… 恐怕还有别人进来了这里。” “会是谁呢?”她犹豫了一下,没敢将心里的念头说出。 “我也觉得……是他们。”陈清叹息着,加重了几分敲桌的力气。 “不过根据留言推断……这个后室里的规则,应该有一条是要避开某种实体,或者是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待在室内。 客观来说……这一条规则并不算难。” 陈清微眯着眼,继续自言自语:“张岚这种临危不惧的人……真的会发现不了这么简单的规则吗?” 他摇了摇头,这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我们必须检查一下别的教室。”他抬起头,向姜婉提议。 “确实是得检查一下。分头行动?” 这一次,到陈清笑她了:“开什么玩笑,恐怖电影里,你这种提议往往是第一个死的。” 两人随着谈笑缓和了几分氛围,但问题依然在那。 他们虽然知道规则是不能出门,但限定的时间却没有告知。 可就算是赌,他们也得赌这一回。 他们通过从后门出,前门进的路线,以最短的时间移动到了隔壁间的教室当中。 而陈清与姜婉二人,这一次在黑板上见到的文字却是截然不同。 那些文字充满了良善,它们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鼓励着。 “这……在这留下文字的似乎不只是一个人。” 姜婉走上了近前,每个人的字迹可以清晰分辨。 可与姜婉不同,在她的身后的陈清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黑板上的字,心里总觉得有些诡异。 “不对。” “什么不对。” 姜婉回过头看他。 “内容不对。” 他走上近前,黑板上的字已经开始渐渐淡去。 “那些鼓励的话语不对。” “为什么。”姜婉皱起眉头:“隔壁充满了恶意,难道这里就不能有人充满善意吗? 因为他们道不同,不合为谋。” “那这内容不对。” 陈清摇着头,坐到了第一排的桌椅。 “加油啊!我们一定会找到出路的!” “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放弃,你看,我们只要一趟来回……我们就可以带回来一星期的食物,没关系的……我们都不会死。” “只要你冲到楼道的尽头,那些食物就足够我们活好久了。” “最强壮的要去抵挡它们、最快的要去带来食物……我们必须要坚持着一点。 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为了集体而牺牲。” “我是为了你们好……我们每个人都得活下去,加油,这是最后一次取食物了。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有人来救我们的。” “真的……真的……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看着黑板上的话,反问姜婉:“你真的觉得留下这句话的人……是善良的吗?” 他站了起身,走到了姜婉对面:“假如我身边有个孩子。 为了她,我需要你牺牲。 这是善良吗?” 她皱着眉,却也摇了摇头。 “若假如,在你牺牲后,仅剩下我和这个孩子。 且我明确得知,我们无法离开的时候。 我会死,她会死。 那我提前结束了他的痛苦,算不算善良。” 她瞪圆了眼,猛地转头看向了最后一句话。 “若假如。留下这个文字的作者,他对于伙伴的‘最后的善良’,就是让他们不痛苦的死去。你觉得这是真的善良吗? 他为了让后来的人尽早结束痛苦,引导他们走向死亡,这算是善良吗?” “这……这怎么可能?!善良难道不是应该!” 她还没说完,但陈清的冷淡已经让她说不出话了:“善良也得看对象是谁。也得看这个善良建立于何事何物之上。 你对一个恶魔的善良,本就该是让祂见到世间最恐怖的惨淡。” 他缓和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但根据两个教室的留言来看,这地方的规则应该相当简单。” “很简单?”她皱起了眉。 “还记得张岚说她听到的信息吗?” “不要走出盒子里。” “是的。‘盒子’,我并不愿意将它看为是一个具体的盒子。 它更像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可以放大为这间教室。 ‘不要离开这间教室’,你看,这是不是两个黑板里,都不让你做的事情。 善良的人告诉你,走廊的尽头有食物;告诉你,避开危险就好了。 而罪恶之人却和你说,想死你就出去吧。请你快点去死。 他们都纯粹到了极致,以至于……” 他沉默了片刻,面容诡异得很:“以至于就像是,他们被什么规则改变了似的。” 第二十章盒子与幻觉与环境 “规则?这可能吗?这可相当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后室了,而不像是先前那个,一环接一环,层层递进的规则。” 姜婉面容有些错愕,她本就经历不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的。 而陈清思索着,同样面露凝重:“是啊……我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这真的正常吗? 以往的后室里即使规则繁多,但也会建立在一个主体上,像这种截然不同的规则……我还是第一次见。” 姜婉又问:“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改动了……不,做了什么,令这里多出了一条规则。” 他叹息了一声,想起了那几个自己的“伙伴”。 “有可能。应该是……可能的,不过这也仅限于他人口中传闻,并没有得到证实,所以……我们还是先把这种情况当初非遗物造成的结果好了。” 他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那假设,假设分离的问题不考虑。我们只需要考虑能不能出去这个教室的问题。 你觉得这个后室的关键点会在教室里吗?” 姜婉迟疑着,环顾了四周:“可我们刚刚已经出去过了。 如果按照上一次的经验来讲,我不觉得我们违反了规则还能活。” “是的……但这些文字应该不会骗人。纯粹的善意与恶意,应该是用真话构筑谎言…… 所以字里行间的信息是可信的。” “那你认为……” “问题还是出在‘它们’身上。” 陈清敲了敲黑板,在那两个字上加注了一次。 “它们来了,于是杀死了那些学生而不是她们引诱我们认为的‘楼道’杀死了他们。” 他闭着眼,手中的粉笔在墙上点了两下:“所以……楼道不是重点,重点是时间。” 伴随着陈清话音平定,窗外的世界忽然暗淡了。 那些透过了窗户的强光在瞬间消失不见,而失去了光源的同时,教室里的烛光也在同一个时刻同步熄灭。 “陈清!”姜婉临危不乱,口袋里的应急电筒在瞬间就点亮了教室里的暗影。 而在姜婉对面,陈清的神情是愣住的,他似乎是走了神。 “陈清!喂!做什么呢!”随着姜婉的一声怒吼,陈清的意识才似乎回过神来。 可陈清清醒过来的瞬间,他却是皱着眉,以一种些许愤怒的情绪看向姜婉。 “喂!你愣着做什么呢!” “愣着?” 他看向姜婉,又向她追问:“你刚刚看到我……在做什么?” 姜婉不解,却也详细回答了问题:“没做什么,就呆站着,并且发呆。你刚刚目光是涣散的,没有在看某个东西。” 在一瞬间,陈清眼里的怒气消失不见了,他变得异常冷静,是一种为反常态的冷静:“这不对。” 他扭头看向四周,周遭仍是黑的,环境未发生改变,这令他沉默了一会,却显然也令他放松了下来:“哦。是我不对劲啊。” 姜婉听着他不知所谓的话语,显得满头问号。 “啥啊到底。” 他摇了摇头,这才向姜婉解释:“我刚刚见着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通道,仅是一转头的时间,你就直接跳了进去。连话都没来得及讲。” “然后呢?”她神色有些怪异。 “然后?然后我就站着看你啊。” “就……站着?” 他看了姜婉一眼,点了点头后倒也没有继续争辩。 不过他皱着眉,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在教室变成全黑的时候,我们不能走到教室外面。” “而在人数不小于二的情况下……它应该无法直接杀死我们。” 姜婉想了想,有些不解:“为什么是超过两个人的情况。” 陈清指了指黑板,向姜婉解释:“第一个教室里的内容还记得吗,他杀死了自己的伙伴,吃肉求生,紧接着就被杀死了。我不太认为是他走出了室外,他都知道危险的情况……这不符合恶的标准。” 姜婉皱着眉,点了点头。 “而第二点……” 姜婉听着耳边的话声音渐渐变小,抬起头,目光所及的位置却是空无一人。 姜婉一愣,开始大声呼喊:“陈清!陈清?喂!你搞什么!” 她回过头望,却不知是何时起,玄窗外已经渐渐有了光线。 他出事了?!他去哪了! “夜晚……不能低于一个人吗?” 她白了脸,那岂不就是说明这将是她最后一个白天了? “除非我能找到陈清……” 她看向后门,而不看不要紧,一看看过去,却是见到了一个面容颠倒,下巴长在头顶上,而双眼长在下方,却仍然保持着向下的微微弯曲角度,露出怪笑的生物在门外探头探脑。 那东西像是个老者模样,当它的头颅正放时便是常人倒立反过来的模样,它的面容、它的五官都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位置上。 而当它笑起来的瞬间,它的那张嘴开始向下有了弧度。 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看着姜婉笑了起来。 到了此刻,它的身躯开始渐渐从门外退去,它的手脚细长如竹竿,仅仅是半截手臂,便有接近数米长短。 若是整体来看,那老者的身躯便像是一只大号的白额高脚蛛。 姜婉体背通凉,那老者退去时露出的笑容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踉跄两步,身后不知是何物绊了一下她的脚踝。 她没有回头看,但见着那老者消失在楼道的身影,她开始向着楼道走去。 “他说……离开的关键应该在楼道内……” “他说……” 她嘴里的话还未结束,她迈出的步伐还未到达,一股斥力便从她的面前传来,那力量极其庞大,不……不能说是那力量大,而是姜婉撞上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她鼻头一疼,闭上了双眼的瞬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当她睁开眼时,眼前的世界便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 “而第二点。”陈清看着她,露出了笑容:“黑暗里的那个生物,会利用幻觉控制我们。” 看着他的笑,姜婉此刻怎还不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白了脸色,再往陈清身后看时,她的位置离门口也不过三两米的距离。 “可……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只要……” “只要两个人一起进入幻觉?”陈清笑了一下,轻轻摇头:“不行,它做不到的。如果可以这样的话,这个后室不管进来多少人,都得折了。张岚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他轻声说着,窗外开始渐渐有了光线。 “哦?天亮了?”陈清闭上了眼,眼睛里却开始有了画面。 “嗯?怎么回事。”他开口向姜婉问话,但姜婉却没有任何应答。 他脚下动作没动,屈下了身体,盘腿坐在了地面上保持自己的身体不动。 “它真的……不能所有人一起陷入幻觉吗?” 陈清低声说着,但很快,一股推力开始从身后传来。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姜婉推的。 “姜婉?姜婉!” 他想要张嘴,但嘴里发出的声音似乎无法传达到姜婉那边。 可他能听到,他能听到姜婉发出的支支吾吾的声音。 但那声音像是被扭曲过一样,如同……倒放的话语。 那绝不是一个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字段都是错乱的。 他顺着力来的方向拍了拍姜婉的肩膀,但触及到以后,姜婉似乎仅是迟疑了片刻,而后动作反是加快了。 与此同时,陈清的视觉也似乎正在一点点消失。 “怎么回事……” 他看着眼内充斥着五彩斑斓流光的世界,那五官颠覆的老人头在每一个角落里旋转着,那些座椅都化为了老人头的一部分模样,它们奸笑着,向陈清露出嘴中的牙齿。 “怎么办……怎么办……”他叹息着咬牙,失去了视觉后他根本抵抗那股力的施加。 紧接着,陈清开始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触觉。 他感知着力传来的方向不见了,他身上的触感没有了。 他咬着牙,如果按照先前的位置,那她推出自己也不过是几十秒的时间罢了。 “不对……不对!” 他双目睁开,即使是眼前的幻觉,却也有不足之处。 为了让姜婉影响现实,她一定仅会在信息上做出修改。 为了让我离开这个房间,姜婉必须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幻境内。 所以她的大部分感官都在,因为修改她的感官也很难去优化什么。 她只需要修改听觉就行了…… 他闭上了眼,反正视觉已经没用了。他不过想是验证一下罢了。 他伸出了手,反正触觉也已经没用了。 他走了大约三两步,将手指放到了嘴中。 他露出了笑容,鲜血在断指上瞬间迸发了出来。 但不疼。 这是万幸之事。 他沾染了鲜血,将手指在黑板上写起了字。 他看着眼前的世界,那颠倒而露出笑容的老头变得面目狰狞了。 他看着那老头,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就这?” 他感受着自己施加的力气被人拦住了,他微微往下用力,但手指似乎停在了某一处地方。 陈清没有怀疑,当即便在那个位置继续写。 “我失去了视觉、触觉、声音。我想你应该可以看见、听见、感知到什么。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我写出的字,应该与我嘴里的话是不相同的。” 他描写着,嘴里却是说出的话语越来越快了。 “……”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能闻到气味了,你再试试,我想你应该也尝不出味道了。” 他一个个字写着,那实体的心思却早已被陈清猜透。 是的,为了让她闻不到鲜血、为了让她相信,是自己被控制了进入幻觉,她一定会闻不到血腥气息。 那实体控制了姜婉,便也就无法去控制陈清。 “这就是唯一唤醒我的方法,用我剩余的五感来令我摆脱控制。 那么……唤醒我的方法应该就很显而易见了。我唯一剩余的、未被幻觉控制的感官正是味觉。” 在文字落下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了来自舌尖的细微铁腥,那味道在舌尖萦绕之余,也让他闭拢的眼底,渐渐变回了一片黑暗。 第二十一章 幻觉与离开的地方 “哟,我回来啦。”陈清蔚然一笑,挥舞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指向姜婉问好。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布满鲜血,他叼着嘴里的子弹令身上战栗。 “我就说哪来的铁腥味。”陈清摇了摇头,将嘴里的子弹给吐了出来。 在脱离了幻境后的瞬间,疼痛就抵达了陈清的神经末梢。 他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疼痛,肌肉生长所产生的瘙痒令疼痛翻倍了。 在寒暄过后,他的思维也随着疼痛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姜婉,深吸了口气,面色有些凝重:“倒是意外了。” 可姜婉脸色有些白,她看着陈清的伤口,手指抓紧了衣袖。 “你的伤口……”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自责。 如果她没有将陈清往外推的话,如果她没有轻信幻境那些话,也许陈清就不用受到这些伤了。 “伤口不是主要问题。”他展示着自己已经接近愈合的伤口,向姜婉继续解释:“我先前告诉你的……对方只能控制一个人,可我没想到的是,它能将一个人拆分成感官。” 他摇了摇头,向姜婉继续说:“如果说一个人的世界由五感构成,他就将一个人的五感拆分到两个人身上。通过不同的影响,带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仔细想想,如果刚刚失去视觉的人是你,同时你还失去了听觉。在你的幻境里,我反而成了离开的那一个。你敢跟上来吗? 或是当天亮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你见着我离开了教室。你敢跟上来吗?你敢跟着我的步伐走到屋外吗?” 他笑了一下,姜婉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是的,如果不知道幻觉何时结束,不……也许就连此刻都是幻觉呢? 她看着陈清的脸,脸色都白了。 也许自己此刻已经站在了门口前,也许他已经死在了楼道内。 万般可能……居然在这种悖论情况下共存了。 她深吸了口气,掐了掐自己的胳臂,而陈清看着,瞪圆了眼,有些不知所谓。 “干嘛呢?” “额……试试自己有没有处于幻觉里?” 他愣了有半秒多种,才摇了摇头:“倒也不用这样担心……毕竟后室……本身就不存在必死的结局。” 他蔚然一笑,向姜婉继续解释:“规则规则,就是在你遵守它的情况下安然无恙。 就目前所见,后室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它们并不能超越空间的阻碍得知外界的事。 同时、如果实体想创造出足够真实的幻境,那他的大部分内容一定是‘有序的’;同时也会将大部分修改的感官放到一个人身上。 可这就给了我们机会不是吗?一个正确守序的世界里,一个受到感官了影响的人,是做不出奇奇怪怪的举动、说出奇怪的话语的。” 姜婉愣了片刻,思索着什么叫奇怪的话语。 但仅仅想了瞬间,她便明白了对方口中的话。 倘若陈清突然问她,明天晚上吃什么,她只会愣一下,然后回答。但在幻境里,陈清怎么会去唐突的问她。 因为这是“规则”。 “规则”要求了这些实体:必须以杀死两人为目的。 在幻境里,他也不会突然向姜婉提出几道诡异要求,他更不会答不上一些两人才知道的事。 “成也幻境、败也幻境。”她叹息了一声,对面的陈清这才笑了:“是的。幻境本身的限制就有极大问题,它终究是假的,他可以修改我们听到的东西,或是说出的话语,但它不能让我们听到‘真实的’声音。” 也就在他话语落下的瞬间,整个教室的黑暗被驱散了,他们看向窗外,那嘴角向上的老头变得面目狰狞。 它们蜗居在窗台边的角落,它们用着自己细长的胳膊扒住了窗口,看着屋内那两人。 它们龇牙咧嘴地,用自己干枯的指尖在窗台上留下痕迹。 但无论他们做什么,无论它们在那待了有多久,无论它们是否能出现在陈清视野落定的角落,它们都已经无法再构成威胁。 它们仅能如此,仅能露出自己的面容,祈求着这两个年轻人不敢再前进一步。 可陈清看着它们,嘴都笑歪了。 “你小时候有打过蜘蛛吗?”陈清没有回头,但他已经走在了前往楼道的路上。 “打蜘蛛?” “是的,打那种手长脚长,身体奚弱的蜘蛛。” 他抄起了一旁的椅凳,在姜婉错愕的目光之中,一把摔向了门外的老人。 “喂!你真打啊!!” “嘶!啊!!!” 那老者哀嚎的声音格外尖厉,但往往也就几声,陈清的凳子就补到了它们头上。 “喂!不是!你尊重一下人家啊!”她一遍喊着,陈清的动作却是舞得越来越快。 他抄着手中的凳子,宛若一个战神,即使他手中挥舞的动作没有任何技法……他也如同一个战神。 那些细胳膊细腿的老头甚至无法抬手抵挡凳子的攻击。 它们仅是尝试着用手机抵挡,便在抬起的瞬间,被凳子折断后,再度落到身上。 在那凳子的剧烈撞击下,它们的四肢碎裂折断,原本应该连接着骨骼的皮肤却如同纸张般可怜,仅仅半秒的时间,断裂的肢体就从它们的主体上脱离。 它们甚至来不及跑,那短小的身躯便坠落到了地上,被陈清一脚踩得鲜血四溢。 “喂……喂!陈清!” 在教室里的姜婉满脸震撼,她迟疑着,这恐怖的一幕甚至让她放慢了跟上的步伐。 可屋外的陈清不会等她啊,他一路追着那些实体生物打,甚至是追到了楼道尽头的拐角处,在那无法闪躲的尽头,陈清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你很勇嘛。”他笑着拍动手中的凳子把手,而那老头却是整个身躯都贴在了墙上,一动不敢动。 他举起手中的棍子,正准备挥下去的瞬间,那老头双膝跪地,嘴里发出了一阵令人反胃的哀鸣。 他磕着头,用自己如骷髅般的手刺入自己的后脑勺内,他一阵翻涌,手掌内随之便带着一颗透明的晶体与粘液拔出。 陈清愣了片刻,那老头居然还没死,他居然还能毕恭毕敬地将那晶体递到了陈清面前。 “哦?拿这东西买自己一条命?”他乐呵了,而屋内的姜婉也跟了上来。 “这是……什么情况。” 陈清没答,反而是在自言自语:“想来,它们的身躯并不重要吧。” 他看着对方手中的那颗晶石,也没多做犹豫,当即便纳入了袋里,紧接着,那老头便想从两人的身侧离去。 见着它的身体微微挪动,陈清也笑了一声,跟上了它的身影。 在见着本应是空位的过道被陈清堵上,那老头也不恼,只是点了点头,面容里挂着笑。 他牵着陈清的手,领着二人来到了楼道的对面尽头,在这个尽头处,同样有着两间教室,但不同的是,这里的两处教室里没有黑板,也没有这些老头留下的痕迹。 “看来……那些学生为了方便拿食物,都没有来过这里……” 他正说着,却也在门口上看到了一点细微的痕迹。 是个三角形…… 那老头推开了门,指着教室内西南角的一处黝黑通风口,不断地吱吱呀呀比画着什么。 姜婉没看懂,但陈清倒是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哦?通过这里就可以离开了对吧。” 它点了点头,不断地比画着,想让陈清进去。 他没理,但脚下的步伐却也是一步步向目的地走去。 “从这里进去,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吗?” 姜婉向陈清问。 “应该是吧。”他回过头,门口的老头笑容变得更加慈祥了。 明明它的容貌是如此扭曲,明明它的身形是如此令人恐惧。 他看着那老头,脸上同样露出了笑脸。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老头面前,毕恭毕敬地笑着,向他道谢:“你可以走咯,真感谢你的付出。” 她听着,却觉得满心奇怪。 明明道谢这件事……在这里也成啊…… 她正疑惑着,她便看到了陈清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根染满鲜血的木棍。 她看着那老头转过了身,她看着那鲜血在门口四处溅射。 那些透明的、混杂着鲜血与脑浆的液体将天花板染红了,也让姜婉的脸色骤变。 即使它长得再不像人,它的外观仍然是一个人类的模样。 她有点颤抖,却犹豫着向陈清问:“你……不是愿意放他走了吗?” 陈清回过头,似笑非笑:“不是,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它的请求。我从头到尾,不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吗?” 他嘀咕着,也不理会地上抽搐的四肢在脚下断裂,更是不理会身旁的姜婉,先人一步进入了通风管道之中。 在初步进入的瞬间,他的双眼便适应了这里的黑暗。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体验,人类的眼睛从高亮移动到黑暗时,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 但在这里,他立马就可以视物了。 “这地方的规则?”他皱着眉,往前爬了四五步,通风管道内就开始出现了一些食物的残渣。 泡面袋、面包包装袋,还有一些已经腐烂,却没有生成蝇虫的食物。 它们堆积在管道的边缘,却留出了一条可以通过的路。 “哦?张岚他们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啊。” 他低声嘀咕着,姜婉也从后方跟了上来。 她虽然心里仍有些芥蒂,但危难关头,有话得等到安全再说。 两人沉默着,一路爬到了一个向上的拐角后,再是爬了大约有四五分钟的时间,两人这才爬到了头。 而在管道的尽头,陈清推开了挡板以后,阳光与青草的气息开始在鼻尖出现。 “这里是……”他低声嘀咕着,眼前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 第二十二章 新的规则与实体 在两人面前,世界已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们回过身,往来时的大致方向看去,本应是教学楼的地方此刻却被迷雾覆盖。 若是再计算上向上爬的距离,恐怕先前的整栋教学楼都得在地底吧。 他没有执念于此,这才抬头看向四周。 在这周围布满了树木,树木下方,路上长满了草,那些草呈现出了诡异的灰褐色,连在一起,只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而那些树干长得笔直,笔直到就像是被人进行裁剪过、规划着生长似的,在那些树丛中,绝大多数的树木都是少了一半的,那些树仅有树干,缺失了树冠,仿佛像是……一根烧火棍似的屹立在那。 而极少数有着树冠的树就矮了许多,那些树仅与树干持平,树丛几乎可以将周围的路堵死,若是有得选,那些地方绝不会成为前进的方向。 陈清两人爬出了通道,周遭的气温上升了不少,他跺了跺脚边的野草,两人便向着唯一一条被踏出的小路前进。 走了大约有六七分钟,一处隘口出现在了面前。 那隘口前有许多零食的包装袋散落四周,包装袋正上方有一处输入密码的键盘。 那键盘是九键组成的数字,可陈清他们越过了隘口往后看,却也见不到这密码有什么用处。 归根结底,这只是一处没有任何围护的隘口,就算不破解这个密码……绕过去就好了啊。 陈清他摸索着这隘口左右的建筑,实在是想不明白密码存在的用处。 可随着他的摸索,陈清的目光开始变得迟疑了起来。 “可是……我们连这地方的规则都不知道吧。”姜婉脸上有些忧愁。 她迟疑了片刻,向陈清问:“这里难道也适用之前的规则吗?这地方……可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出去的。” 陈清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下巴,俯下了身子:“如果说我们从一个后室里来到了另一个后室呢?” “什么意思。”姜婉不解。 “你看这。”他指着隘口的底部继续说:“这里的鲜血与之前不同,这血液……好吧,这也可能并不是血液就是了。” 在陈清手指的方向,那些褐色的草上有几株被染得暗沉,如果不仔细看,这必然无法被发现。 “这是……什么液体。” “不知道……但这种地方。”陈清笑得倒是洒脱:“你把它当成某种实体的血液不就得了。” “你真是……”她摇了摇头,又问:“那你要解这个密码吗?” “嗯……” 他环顾四周,可虽说是要寻找密码,但周遭的环境却与密码没有半点关系。 数字?突兀的物体? 这不是游戏。 “要在这等一会吗?” 陈清皱着眉,一口回绝:“不……不。这密码绝对不会是等就能等出来的……” 他思索着,嘴里吐出了一句话:“她走在绚烂楼梯之上……每走一步,便有一个自己在脚下诞生。” 在那一个瞬间,陈清心里有了明悟,伴随着那一道流星般的念头闪过,他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抬起了头,本该是穹星的云顶此刻却好似近在手边。 他看着那,自己的倒影正呈现在其中,一切画面如同镜子般颠倒倒映在了天上。 伴随着目光所及的景象,陈清的冷汗开始顺着毛孔渗了出来。 在那处,在倒影中自己站立之处的前方,那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小路上,出现了数十、数百个仅有一半身体,行动扭曲的怪异生物。 它们颤抖着,依靠一条腿,一半的大肠在走路。 它们扭曲着,不断滴落的鲜血铺成了河。 一个人类……不,应该是一个与人类相当的生物,即使他体内的液体再多,放出8000cc就已经就极限了。 但它们。它们已经流出了一条河。 它们倘在那血河当中,单边身体的身上布满了利刃, 它们紧贴着,任由那利刃刺入同伴身中。 它们一步步走着,仅离陈清的位置四五米左右。 “卧槽!头上!密码在头上!快找!”他一声惊呼,也令姜婉的神色变得煞白。 她同样看到了那些扭曲的生物,而在它们身旁,有数根屹立的柱子。 姜婉一数,正正好八根。 “密码!密码是八吗?!” “想都知道不可能的啊!”陈清没有慌乱,目光紧盯着那八根柱子。 那柱子有高矮之分,如果以1代表最高的柱子,那矮的柱子正好可以以05为数,高度正好位于最高的柱子正中间。 而以数字为代表后,则从左到右依次为:05 05 05 1 1 05 05 05。 “试一下全部加起来!” “不……不对。合计是5,如果以两个1为界的话……不对。看起来是少了个数字……” 姜婉白了面容,她已经见到那群生物走到了自己面前。 她看向身前的位置,口袋中的手枪瞬间就完成了装膛与瞄准的动作。 她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对准的位置,扳机伴随着轰鸣与火焰,瞬间激发了出去。 可那随着姜婉手中的子弹震荡消失过的时间,镜面中的枪火同样迸发了,那颗子弹依照着姜婉预想的位置前行,又在预想中的位置击中了那几头生物。 可子弹命中了它们就真的有用吗? 它们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出现的硕大伤口,仅仅是迟疑了片刻,便开始继续前行。 “半数……半数。” 陈清低着头,脑海里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镜面,天空!这数字是倒过来的!” 他冲到那输入密码的位置,却也在不自觉中离实体生物更近了一步。 他手中输入了数值,当那生物的利爪也已经挥舞了出来。 在这一个瞬间,他看着自己的肩膀凭空出现了伤痕,而天空上出现了一片禁锢实体的枷锁。 那些生物被枷锁牢牢压制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而陈清手臂上的伤口,也随着鲜血的流出,开始渐渐变成了灰褐色。 那些已经流淌到地上的鲜血则不同,那些鲜血变成了更深一些的颜色,与杂草融为一体。 “看来……这地方是要我们解开谜题才能前进咯?” 姜婉看着他伤口正在飞速愈合,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可听着姜婉的话,陈清的面容有些颤抖,他脸上开始有了些许蠕动的肉藤在向周遭扩散。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轰鸣,从身上取出了刚刚带来的巧克力能量棒。 在短暂的进食以后,他才缓过了一口气,向姜婉说:“绝对不是……绝对绝对,不会是解开密码而已。” 他神色有些疲劳,但考虑到那些无法被触及的生物仅仅是被控制,两人不敢多懈怠一秒,迈过了它们便开始向着深处前进。 在走了不多时以后,周遭的景象开始发生进一步的改变。 那些曾经仅有树干的森林此刻有了上半截,而整棵树却如同之前的实体生物一般,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在那片树丛当中,隘口处与先前不同了,那里所屹立的密码指令变成了一个球。 陈清往上走,走到了那球前面才发现,这球可以向着八个方向转动半圈,在抵达了行程重点以后,会自动回到中间点。 他没多想,当即就抬头往天上看,在天空上,先前划伤了他的实体生物再一次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回,它们的目标似乎并非天上的单位。 它们一步步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它们的全身、它们的皮囊开始了外翻,就像是袜子穿反了似的。 一直翻到它们的脚朝下、这才开始一步步走来。 它们以下楼梯的姿态向地面上的陈清走来,仅仅是数秒的时间过后,它们的面容已经可以在地面上见到了。 那些生物的脸竟是如此扭曲,它们的五官如同被搅拌机搅和过一样,那些漩涡的边缘仍在渗出些许溶液,它们每一次移动自己的身体,那些鼻腔、脑子里的液体便开始滴落到地面上。 而随着那些溶液的滴落,地面上开始有短小且粗大的蛆虫从地里爬出,它们舔舐着地面上的液体,开始为天上的实体生物构筑出脚步。 它们每走一步,地面上就会出现一个由虫子汇聚成的脚印。 一直到它们走到地面上时,那些蛆虫开始顺着它们的身体向上爬了。 爬到了它们的内脏深处,爬到它们脊髓深处。 爬到了它们身体每一处。 那些蛆虫探着头,挥舞着自己的身躯祈求世人关注。 但在它们的对面,陈清却是无力关注它们。 他看着天上的柱子,心里默数。 而从左往右分别是1,05,05,在中间有一个彻底断裂的石柱过后,又是1,05,1。 陈清闭上眼,依照着方才的计算方式在解答,在得出了答案以后,他的目光便放到了面前的半圆球上。 这半圆球依照着上下左右被陈清不断推动,可明明已经正确地答案,却不知为何一直得不出结果。 “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可无数次的计算却都在向他昭告一个现实。 计算没错。计算没错啊。 他看着手中的圆球,滑动的顺序明明就是对的…… 第二十三章 通向现实的密码 他每三次搓动手中的滚轮,脚下的地面就发出一声机械的响声,可搓动六次以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声沉低的声音,紧接着滚轮回复到了一开始的位置。 “是……镜像问题吗?”姜婉在一旁问。 “应该……不是。”他仅仅来得及回答一声,身旁便有着罡风袭来,陈清他想都没想,身体拖拽着姜婉向一旁倒去,他抬头看着天,天上的图像与地下相反……这他早就知道了。 他一开始也是这样尝试的,将自己提取出的密码按照翻转的位置输入进仪器当中。 而在发现了不对以后,陈清就紧接着尝试了将密码恢复原位的那种。 但两次尝试,却都是无功而返。 “这不对啊……”他低着头,那些生物不断向两人身前靠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群实体异兽行动虽然不慢,但它们发动的攻击会打到身旁的伙伴,在迟缓了许久以后,才能够站起来继续攻击。 “难道是……这群实体?”陈清神色有些怪异。 “它们?它们怎么了,密码在它们身上?!” 陈清回头看了姜婉一眼,怪异地摇了摇头:“你说有没有种可能……实体从镜子来到地面……这本身就是密码的一环?” 姜婉听着没懂,她皱着眉,歪着头,向陈清问道:“所以我需要帮你吸引开它们的注意力对吗?” 陈清看了一眼她腰间的枪套,又回头看了一眼移动颇为缓慢的实体,缓缓地点了点头:“到那个位置我大概需要四秒。在这期间内……它们必须无法向我靠近……” 姜婉乐呵地笑了一声,腰间的手枪是箭已在弦。 伴随着一声枪响,那群实体的目光被火药所牵制。 它们挥舞着自己仅剩的一条胳膊,不断地将边上族群的内脏抓击,那声音太大了,失去了半边耳朵的它们只觉得敌人来自身旁。 而随着那几只被枪击倒的实体爬起以后,剩余那些胡乱攻击的实体这才有了方向。 它们目光紧盯着姜婉手中的枪,也不等陈清开始移动,它们的断骨便已经朝着二人飞来。 姜婉定眼一看,那飞来的骨头显然是这群实体的肋骨。 只是那肋骨骨质如玉,上边没有半点肉末与鲜血,半圆形的内侧几乎被开刃了。看得她口水直咽。 “喂!动作快点!你没跟我说它们还会远程攻击啊!” 陈清点了点头,但眼里却没有慌乱,他心念一动,脚下瞬间就传来了刺痛的感觉。 那种感觉从骨髓深处向外弥漫,远超于任何关节疾病,也远超过每一种病痛所带来的运动困扰。 他龇牙咧嘴,脚下的动作变得十分僵硬,动不了?那显然是不至于的,但你要说跑的能有多快……那显然也不太可能。 他咬着牙,心里却不知这是为何如此。 他心里犹豫、却不知道该不该将能力关闭。 但再迟疑了半秒钟以后,在头顶上略过了一条脊骨的时间以后,他的身体却已经出现在了滚珠前方。 随之出现的,是一股钻心撕裂的疼痛,与嘴中忍不住发出的哀鸣。 姜婉离得不远,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切事情。 她虽然惊讶于陈清爆发出的速度,但情况紧急,她更加关注的是陈清身体明显表现出的僵硬。 那种在剧痛之下传达出的麻木,是一个警员可以轻易凭借肉眼认出来的。而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姜婉没有犹豫,手中剩余的子弹倾泻而出,连续四发枪击以后,震天的轰鸣携带着大量实体向后倒去。它们的身上出现了七八个洞,少数好点的,则是被同族的实体开出几个窟窿。 而连天的枪声,却也盖住了陈清嘴中连绵不断的哀鸣。 他咬着牙,那股痛楚远超过他体验过的一切。 咬牙?那不过是让哀鸣叫得更难听罢了。 “卧槽……” 他呻吟着,那股钻心的疼痛盖过了他的理智,盖过了他的视野,他眼前一黑,双膝瞬间就无法再支撑站立的姿势。 紧接着,他的鼻涕眼泪都在同一个时间流了出来,而打湿的,除了他的衣襟,还有他的裤子。 他跪倒在地,身上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三秒多钟的时间以后,陈清的理智也基本上恢复了回来, 他感受着身上的肌肉仍因为疼痛感而颤抖,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肢体的行为。 “卧槽……怎么回事……” 他咬着牙,手臂勉强能动了,但下半身……下半身仍然保持着半瘫痪的状态。 他努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将手臂扒在了密码滚珠之上,他闭着眼,反正眼睛已经因为疼痛而黑屏了。 他回忆着脑海里计算出的顺序,挨个挪动着。 “一二……一二。打断一次。” 他嘀咕着,将滚轮拉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二一……按照反过来的方式。”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轰鸣声,如地鸣般的震动在随后传来,他本就看不见了,但他的身体仍然能凭借本能,想象出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这超过了八九级的震感,让地面上无法存在任何一个站立的生物。 可随着震感渐渐消失了以后,姜婉瘫倒在地的身躯却可以站起来,而那些恐怖而又瘆人的实体生物,却保持着倒下的姿势。 “它们……起不来了吗?” 她咬着牙,脑海里的眩晕不止,她看着面前的生物,手中的枪膛被拉动退弹,弹匣在下一个瞬间被拉了出来。 “还剩16发子弹。” 她摇晃了下脑袋,将残存的晕眩消除,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陈清。 她看着那道身影已再无力气保持着站立,毅然越过了那群实体身旁,冲到了陈清身边。 她摸着陈清的脖颈,规律却稍快的脉搏令她放心了许多。 “还好……还好,没事。” 她扭头看向身后,那一地鲜血如地狱般停留在那里。 如湖泊上裸露的礁石、有着数十头实体。 “陈清……陈清?”她轻微摇晃着伙伴的身体,伴随着晃动带来的刺激,陈清却只有些许眉头的颤抖。 “不会吧……”她叹息了一声:“想想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姜婉蔚然一笑,洒脱地摇了摇头:“那你不得把我丢在这?” “不过我做不到啊。我毕竟是我啊。虽然我肩负职责呢。”她看着面前的陈清,脑海里出现的容貌却不是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小男孩,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小男孩。 那是站在一条巷子外的小女孩,她手上染满了鲜血,而面容凝重。 她看着陈清,一如多年前的自己。 她将陈清的手臂背负到了肩上,搀扶着这个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人,一步步向前走去。 在走了许久,走到一处像极了森林尽头的位置处,她轻呼着陈清的姓名,身下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 “陈清?陈清……” 她低声唤着,但森林重点的隘口已经到了面前。 他未醒,而姜婉的目光已经放到了天上。 在天上的倒影处,有八根柱子依次排列着。 以从左到右以此数字为:1、0、05、1、1、05、1、0。 姜婉计算了一会,这一次的公式却比前两次的简单许多。 她每计算一次,都会抬头盯着天上来路的方向,她紧盯着前路,确保没有实体出现在这里。 可随着密码输完,一切一切……一切她预想中应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出现。 那些实体,那些诡异的生物,它们如同消失了一般全然不见。 她看着天上自己的倒影,那人同样也抬起了头。 她紧盯着对方,却见到“她”自己的双眼里闪烁出一股强盛的光线。 她看着对方,在下一个瞬间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那超越了大脑电信号的速度,阻止了她接下来的一切行为。 而在陈清的角度来看,他所能见到的,便是姜婉的身影在半空中渐渐消失,一点点淡化掉,离开这方后室之中。 可他看着姜婉的身体消失不见,无法控制的肌肉也终于、终于……因为眼前的刺激能够勉强响应了。 他努力地撑起身体,那脑海深处的疼痛明明已经消失很久了,但四肢传来的幻觉却仍不间断。 陈清挣扎着翻过了身体,让自己的目光直视着天上,他看着镜子里仍然存在的姜婉,忍不住叹息。 “笨女人……同一个解密方法,怎么可能出现两次嘛……” 他嘀咕着,已经见到了镜子中的那两人结伴一笑,向着更高处走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等到他走到尽头,等到镜面内的两人走到尽头,他们两个就将与张岚一样了吧。 变成那般丢失了记忆、分裂成几人的自己…… 会因为失去记忆,多次进入此处。 然后一点点、一点点丢失自己脑海里的信息,然后吸引来更多的人进入。 “真是的……还得是我啊……” 他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掌放到了密码按键上。 他看着天上正讥笑的那个自己,脸上同样露出了笑容。 “笑……你妈啊笑……” “只有老子才能用这么奸的笑容。” 第二十四章 幕后之人与过往 他们低声笑着,地面上那人也在笑着,他撑起了身体,细致地感受着身体各处的压力。 疼痛、血涌、晕眩,那些连绵不绝的斥力在冲击着他的身体。 他知道,有人等不及了。 “想赶我走?想去到那个世界?”他笑着抬头:“看来这个时候……我的记忆还没有被分走。” 这是唯属于陈清的自信。 他看着天上那两人的身体,呢喃之际,却也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站在那个密码台前,输入了那些台柱乘以2的数字。 “这是个镜面的世界。”他低声说着,目光对上了天上的那两个人。 他们回过头,眼睛里有明显的错愕与不解。 但他们虽然回过了头,但他们身下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陈清愣了。 “怎么回事……密码没问题……为什么他们还是能够走出去。”他皱着眉,闭上了眼。 一切都如同倒放般在他眼里闪烁。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他低声呢喃着。 “这曾是镜面的世界,镜面的……世界。”他呢喃着,睁眼看向了天。 “密码是对的。在这个世界里……本就无法存在为整的生物。” 他低声说着,渐渐明白了什么。 “密码是对的。因为这是个镜面的世界,一切在这里,都是被除以了2的形态。实体是、生物也是、环境也是。所以那些柱子……它们真实的数量应该是乘以二以后的!” 陈清笑着,他再度笑了,他挣扎着,一把推在了密码台柱上,在那一刻,他倒在了这个隘口的正中间。 “这里的一切,是必须为一半的。”他看着天上那两人,他们的步伐似乎加快了几分。 他抬着头,见到了天空之中飘荡下来了一张字。 “世以万物、皆以半数。” 他看着,伸展开了四肢,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地上。 “是的……这就是每一个人……每一个走到这的人缺失的最后一环。” 陈清笑着,见着眼前的世界开始一分为二。 他看着上方的世界越发光明,他们渐渐往上走,走到了光明之处。 他看着自己周遭的环境渐渐暗沉,那些景象开始褪去了颜色。 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黑暗蚕食,他看着自己身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小巧得很,仅有巴掌那么大。 而在镜子旁边,还有着一把太刀。 太刀尺寸似乎有些怪异,刀柄长半臂,但刀刃只与刀柄同长,整体合长要比正常的太刀短上不少。 陈清看着,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像是见到孩子终于长大了,不再胡闹的那般笑容。 他持着刀,嘴角露出了些许狰狞的笑容。 他看着周遭,黑暗已经开始向上笼罩。 他抛去刀鞘,那太刀是反开的。 这是把反刃的太刀。 一把无法杀死除自己外任何人的利刃。 他持着刀,举到了面前。他看着刀刃内的自己,嘴角仍然挂着笑。 “来赌一把吧……反正赌输了,我哪管它死后洪水滔天?” 他轻声笑着,这是把只能杀死自己的利刃。 他高声喊着,他举起了这把刀刃。 在黑暗与光芒的分界线上,在这一个瞬间。 一抹艳阳超越了天上的光芒,褪去了地面上的黑暗。 他一点点推动着腹中的利刃,刺痛与失血在无形之中加大了他的困难。 他一点点推动,一点点失去眼前的视觉。 他只感觉自己双眼黑了,他只感觉自己腹部不再痛了。 他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 他开始松开手了。 他松开了那把沾满了鲜血的刀刃,指尖在血河之中点了点。 “奉以己身。”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地面上写。 “祈以天明,见一切真相始因。” 他写着写着,指尖似乎有些变凉了。 是自己流出的鲜血凉了?还是自己手指的体温流失了。 他想了一会,那片刻时间却好似永远。 他只觉得世界变暗了……明明世界发生了改变。 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地沉睡下去。 …… 但一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在他失去了意识的那一个瞬间,天上的陈清开始渗出了鲜血。 他的身躯从中间开始向两边裂,一点点的、那些皮囊将骸骨裸露在了外边,在他的皮肤裂开以后,他的骨骼开始了断裂。 那些骨头就像是被碾压过一样,成为了骨粉向下边飘落。 紧接着,鲜血滴落了下来。 紧接着,他跌落了下来。 他仿佛失去了脚下的踏足之物,演算着自由落体的速度,计算着力量与高度的距离,重重地落在了陈清旁边。 伴随着他的坠落,黑暗被鲜血染红了。 那些鲜血向外渗出,在流淌了有半分多钟以后,与陈清的鲜血发生了交融。 他们两人躺着,但血泊之中开始有了些许波动。 一开始,只是几点波澜,层层叠叠的浪圈向外面扩散。 紧接着,几条稚嫩的藤条在血河中翻涌,那些藤条似蚯蚓,在地面上不断蠕动。 紧接着,那些肉条开始生长了,他们变得细长,变得凶恶。 它们开始尝试着绞杀身边的同伙,它们用自己的身躯与同伴紧紧相缠。 它们拉长了自己的身体,又在倒下后成为了新的食粮,它们堆积着,那些鲜血稍少的地方已经被死得一条都不剩了。 可在陈清的身上、在那坠落至地面,让鲜血四溅的那个人身上,他的身上爬满了数米长的绦虫,那些虫子钻入他的身体当中,每钻进去一点,尾巴就长出来一点。 它们蚕食着这具新鲜的尸体,也渐渐地,让整具尸体上仅有藤条的模样。 它们翻腾着,已经来不及与同伴厮杀,它们鼓动着,让那具尸体足足大了好几个厘米。 紧接着,他的骨髓被吃干了,那一米多的脊椎内被四五条绦虫样的藤蔓占满了,它们从尾巴进入,用自己的脑袋推动着面前的脊髓。 很快很快,这尸体就被吃光了。 它们面对着这一具洁白如玉的尸体,挑挑拣拣却找不到半分可以下口的位置。 它们搜索着,在目光即将打量到同伴身上之前,一股微弱的血腥味将他们吸引。 那血腥气似乎令它们不满,就好像那鲜血是什么肮脏之物。 它们犹豫着,在半空中探头探脑,数百、数千根绦虫在那具白骨上摇摆不定。 但很快,一些瘦小的、耐不住饥饿的藤条开始向着同伴的尾部下口。 那是最容易攻击,也最柔软的位置。 它们啃噬着同伙,令那些体型巨大的绦虫开始向着仅存的鲜血缓慢爬去。 那几根大的在最前边,而稍小的则跟在后面。 它们互相啃噬着同伴的身体,寻求着活到新的血源。 它们努力蠕动着,一点点地回到了这个曾经孕育出它们的故乡。 它们蠕动着、在这一刻意识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为何。 它们调转了头,可正想离去的瞬间,一条更大的藤蔓、一条真正的藤蔓,从陈清的腹部衍生了出来。 那条肉藤卷起了周遭所有想要回头的绦虫,在止不住的挣扎与反抗当中,带着那些虫子进入了陈清的身体当中。 它们在孕育出自己的鲜血内疯狂翻涌,却无法抵抗自己身形的消散。 它们挣扎着,越来越多的绦虫被卷进腹中。 它们变少了,陈清离自己下半身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一直到了伤口相接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开始有了意识。 他听着耳边如同狂躁症患者的呓语,那尖啸与哀嚎在耳边不断起伏。 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在这一刻,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世界变得五颜六色,他感受着身上不断有肉藤生成在挥舞舞蹈。 他强忍着,从口袋中掏出剩余的一点零食碎片。 不多,但也有个一巴掌的量了。 他吞咽下腹以后,眼中的幻觉与身旁的喧嚣也随之消散了。 到了此刻,陈清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世界变得鸟语花香,那些灰褐色的植被不见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也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黄色的通天围墙,那道围墙似乎将整个世界给隔断了,而墙内的世界就在自己这边。 他正想迈出脚步,一声清脆的断裂却从脚下传出。 他低下头,是脚边那具骸骨的腿骨被他踩断了。 他低头向下看,移开的目光却没察觉到,在距离自己十余米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他或许是陈清移开目光的那一个瞬间出现在那的。 也许是他抬起头的最后一眼…… 他看着面前的人,那人全身枯瘦如柴,身体早已没了生机的模样。 他仅能认出是个人,更多的外观要与木乃伊相似。 “是……”他沉默了一会,隐隐约约之间感到了不安。 他曾向神龛祈愿过,要见这一切的幕后使者。 是他? 他上前了两步,那干尸的眼眶之中迸发出了淡蓝色的光泽。 他死了,但他还活着,介于一种生与死之间不断靠向死亡的一个点。 他低声说着,低头见到了一具洁白如玉的骸骨。 “你是……第一个活着走到这的调查员……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他看着陈清,嘴里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他那声音似乎有些讥讽,这令陈清不由得皱了眉头。 “调查员?” “是了……是了,就像从前那样。”他讥讽地说着,身体似乎动了一下:“调查员……一种基于‘兰庭夜总会’的职业名称。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雇佣兵?侦探?你爱叫什么叫什么。”他看着陈清,诡异的耐心令对方有些奇怪。 这种充斥在一字一句里的反常感……到底是从哪来的。 第二十五章 任务与我 “这是个组织?”“不。只是个平台。” 他看着陈清,面色有了变化:“一个分发、委派、承接后室信息、交易神奇物品与资讯的平台。”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累了:“你可知……在这个平台里,最贵的是什么。” 陈清沉默了片刻:“知识。” “呵。”那人似乎有些意外:“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上道…… 我有个任务需要你帮忙。” 陈清点着自己的下巴,沉默着思索了一会:“这个后室是你做出来的?” 他笑了一下,好像有些自豪:“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创造后室!跟无法改变它! 这是我曾经死里逃生的一处后室画像…… 这是我赖以成名的一件收容物从中截取的内容。” 那干尸停顿了片刻,语气有些诱惑:“你如果答应了我的要求……这件收容物就是你的了。” 陈清摇了摇头,继续问他:“接取任务之前……你也得让我看看任务描述吧。 你至少得给我说清楚一些事情,否则?呵。” 他看着那干尸,继续问:“第一点:这间后室既然不是完整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所有后室都只有一层,我当时进入管道的做法是错的?” 他笑了笑,似乎是想摇头,可脖子上的皮肤早就风干了,在听见一声脆响以后,他转为了话语回答:“不……事实上,大部分后室都有好几层。 我想你也知道了,规则越多的后室,规则就越有可能自我冲突,引发的问题也就越多。“ 陈清听着心里嘀咕了一下:我知道个屁。 “有一些后室因为种种原因:比如有人在后室里使用了收容物、有调查员死在了后室之中、也许是调查员在后室内迷失了自我。 许多原因会导致后室生成新的实体与规则,但生成出来的东西…… 他们有可能是相悖的,于是它们就会慢慢脱离,变成一层套一层的后室。” “而这里……” “这里是……我死后,或者说是生前,利用收容物制造的后室。” 陈清愣了片刻,皱起眉看他:“你能做到一个人制造后室?” “假的。”他摇了摇头:“大部分都是假的。 我需要有人帮我复仇……同样的,来的人就不能是随处可见的杂鱼……至少,也得是个小有名气的调查员吧……” 陈清沉默了一会,向那人又问:“你说了这么久的调查员……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似乎乐呵了几分,语气变得愉悦了一点:“像你这样的人,调查超自然力量、调查超凡事物之人。” 陈清皱着眉:“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这样的人多了,他们就开始有了消息的流通。 而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也为了保证消息在流通时的价值对等,有人出面成为了中间人,在这个中间人不断壮大己身以后,便开始形成了组织结构。” “就是你口中的……夜总会?” “是的。” “那他们会掌握着多少秘密。” “没人知道。但也许一条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若他们的秘密本身就是收容物的条件之一呢?或者是利用了收容物完成的交易。” 陈清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生前……完成了一个任务,但问题在于我一直没有回去提交。这份任务的报酬,就是我给你的任务奖励。” 陈清“噢?”了一声,有些意外:“你不怕我出尔反尔?拿了东西不干活?” 那干尸的嘴角咧开了,似乎有些不屑。 “回到刚刚的话题吧……夜总会的地位是超然的,你可以相信他们。至少在我活着的那个年代。” “所以你到底想要我干吗?”陈清憋不住了,断然问他。 “你有代号了吗?”他看着陈清,又问。 “叫我真名。” “不怕暴露自己?” “你又确定我这个身份就是真实的。” 他诡异一笑:“是……是,那倒是了。”他干哑的声响声嘶力竭地笑着,笑了到他的腹腔开裂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你当然不会是真的……” “什么意思?”他看着面前的尸体,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相信你……我先告诉你完成任务的报酬好了。”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一块b级收容物,编号是1930,附带产物c级收容物若干,编号1930-1。以及一杯死者生前的最后一口气。” 他喘着气,舒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回到夜总会,你可以领取到最后一件物品,完成我的要求,你可以得到我说的那块b级收容物。而附带产物,则会是我给予你的定金。” 他轻声说着,似乎有些疲劳了。 陈清皱着眉,同样也察觉到了他状态不佳。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组织,组织的创始人是七个人,他们在不断寻找有关他们创始人的信息。” “噢……也许你说的是同济会吧……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他合拢了眼,用极低的声音呢喃着诉说:“找到他们……完成我没提交的任务。” “找到他,杀死他,他的头颅会是我给予你的礼物……” “找到她……替我照顾她……” 陈清看着他,他那干枯的手臂动了两下。 在他那只手下,露出了一本小册子,在小册子下,还有一块稍小些的镜片。 “你还能控制这个后室吗?” “我……从不能控制……” “那些被分离了的人。” “我可以让她们回去……” “可以留一个人吗?” 他沉默了一下,脸上又笑了:“你是你。倒也不愧是你,你从未变过。” “你果然认识我。” “可我……”他话未说完被打断了。 “可你今年才十几、几十岁?” 他们对视着,陈清脸上的神情严肃了。 “去吧……拿着文件走吧。” 他轻声说着,眼中的淡蓝色火焰渐渐熄灭了;陈清看着周遭的环境渐渐变淡了,那些淡黄色的墙体开始渐渐褪去,一直到眼中的景象全数消失了。 一直到他眼中的事物仅剩下那一封信件了以后,他才拾起了那封信。 他看着手中的那封信,信中写着一切他未说完的话,他翻开了那封信,也才见得信下压着的东西。 在那,有一只鲜嫩且带有体温的耳朵。 他揣入了口袋里,眼中便没有了一切东西。 他再度睁开眼的那一刻,姜婉便已经站在了面前。 “你回来了?!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 他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镜子。 “给你。”他笑着,将手中的镜子递给对方。 “这是什么?” “c级非遗物,阴阳离晓。” 她怔住片刻,指尖有些颤抖地接了过去。 “我要如何使用它?” “你会知道的。”他微笑着,姜婉的脸上神色一愣,大量信息奋勇进入她的脑海之中。 “一千九百号非遗物……”她愣了片刻,才继续说:“每日需要映照十个不同的人,使用后条件翻倍。使用后可以分离自己的部分意识形成另一个自己。” 姜婉犹豫着,皱起了眉:“也许……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陈清摇了摇头,对着姜婉反驳道:“我还有别的,镜子嘛,还是给女生用比较合适。” 她愣了片刻,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使用条件……你有什么想法吗?” “使用条件?”陈清撇了撇嘴,显然有些不屑:“这也算条件啊。你把它挂在你家门头上都能完成。” 姜婉沉默了片刻:“这东西很危险的。” “你不能给你家门头加一个保险柜吗?” “你他妈……” 她笑着,将陈清从地上拉了起来。 …… “是的……是的,小女已经恢复了,家里先前出现的那个……那个幽灵也消失了。” “是嘛,恢复了就好,麻烦替我们向张岚问声好。” “好的好的,等她醒过来了就让她给您打电话!” …… “那些学生似乎都陷入了沉睡,今天整个四中都没人去学校了!你们搞什么了!” “噢?好事好事,过个一两天就都醒过来了。” “喂!喂?” …… 他挂断了电话,从怀中取出了那份信封,他躺在床上,思绪却是在床上越飘越远。 “我到底……是谁。” 第二十六章过往与我与现在 如他所言,张岚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包括他的父母也是。她们只是陷入了沉睡,而所谓的“幽灵”,本身就是她们无法察觉到的东西,他岂能如此肯定地说到幽灵消失了。 她们对张岚的事情也许本身就有一定了解……他是对的。 陈清叹息了一声,自己身边的一切好像只有自己是真实的,他摇了摇头,嘴里碎碎叨叨在念:“我明明是个很普通的人啊……” 他曾说见过自己,可自己的记忆中分明没有他。 我到底是谁…… 他回忆着自己的过去,他感受着四肢回传来的真实,他苦笑着,自己的过往在眼前历历在目。 十五年前,父母与自己前往南方度假,但旅途中遭受雷暴影响,航班失事。 虽两人并无大碍,陈清身体健康,但雷暴与失事带来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自那以后,两人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手术从年头做到结束。 次年六月,父亲离世,留下三套房产与一对母子。 同年十二月,母亲离世,留下家产并存入基金会专门负责打理。 次年二月,陈清似乎受到了当年雷暴的影响,身体机能大幅度上升,思维逻辑大幅度暴涨,此时的他已经可以理解大部分高数内容,并且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精通一门语言。 可随着时间流逝,陈清对这种情况开始产生了怀疑。 他对于“知识”的接收并不像是“学习”的过程,那不像是从0到1的模样,而是类似于复习。 他根本不需要去理解这些内容,因为他早已熟透。 当他第十七次运用看了第一眼的物理公式解出答案的瞬间,他便闭上了嘴。 “抱歉,我不会这道题。” 那一天的他是如此说的,包括接下来的一切询问。 “这也许是我的天赋。” 在私底下,他也曾如此对自己说。 可这真的是天赋吗? 他看着同一个屋檐下,由姑姑姑父诞下的儿子,看着他对于事物接受的速度,他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一屋子的卷发,他看着照片里父母与自己微微前倾的身体。 他看着他们祖传的双眼皮,他们到底是谁。 他思索了许久,在dna检查与独自离开之间,他选择了第二个选择。 次年二月,他完成了大部分实用类物理化学的课程学习,同时也让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更多的怀疑。 他调查了自己父母的信息,他回到了自己父母的墓前。 他们曾经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从小便养成了忙碌的习惯。 但就是这样的人,却突然有一天带着全家前往南方。 他不觉得这是件常事。 那天夜里,他打开的棺椁是空的,也许是有地耗子开了洞,因为那棺椁的下方是如此说的。 可那个洞他却没有观察。 同年三月,他调查了自己父亲在医院的手术报告。 明明许多项手术都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完成,却被拆分到了大半年的时间。 他想了很久,最终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是的,因为世界其实没有那么多谜题,也没有那么多人想害自己。 在他的前半生,他本都是如此认为的。 “但现在不同了啊……现在有好多坏人……有好多阴影,他们都在等着从我身上咬下口肉。” 他叹息着,将手中的信封摊开。 “西北路大街,48号负一层,半夜两点开始营业,街头敲动三下景观树后进入。” 在第一行,他标注出了所谓的“夜总会”地址。 “1960年9月7日接取任务,寻找爱尔登亡灵的证明,任务已完成。 进入后寻找从右往左数第三个调酒师,向其提交任务道具。 雇方报酬已在其中。” 紧接着就是第三行:“击杀目标:调查员名气‘赫赫有名’,杀死后可从脑内获得b-1930。 他是我,他是我因收容物而产生的另一个我。 但他与我不同,他是实实在在的另一个我,也与他们不同…… 他必须得死,否则一切都将被他破坏掉了。 他持有的收容物效果:复制、快速恢复、定点传送、思维读取。” 他看着书信里的信息摇了摇头,几十年前的信息,也许现如今翻出了一倍也不止吧。 而他继续往下看,第四行就是他要保护的人。 “我有一个侄女……也许是侄女吧,她脖子后边有一处很特殊的胎记,呈现三角形状,如果她已经死了。则保护她的后代,保护三年、并带她接触两件非凡事件即可。 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在接取一些简单的夜总会任务时……能够带上她。” 他叹息了一声,剩下的便都是些无用的信息了,比如夜总会里对调查员等级的分布,以及一些势力的划分。 有了这些资料,至少他在提交任务的时候,不会两眼一抹黑,然后死在夜总会里了…… 他叹息了一声,将床头充了许久的手机按亮,此刻已经到了傍晚黄昏,他虽然已是饥肠辘辘,却也实在没力出门吃饭了。 正当他犹豫时,出租屋的门锁传来了响声。 那声音不像是撬锁,而是钥匙插入扭开的机构响声。 “陈清?” 她声音从门外传来,微微起身的陈清这才放心重新躺下。 “你哪来的我家钥匙。” 他皱着眉,看向迎面走来的姜婉。 “我从房东那拿的,她见我穿着制服,都没问我要钥匙干嘛。” 她嘴里叼着食物,将手中的快餐放到了桌上。 “卧槽……这大妈……”他捏着眉心,实在是有些蛋疼。 “你不饿吗?”她笑了笑,选择岔开了话题:“我可是饿得够呛了。刚回去打完报告就来找你了,快吃!” 他听着这话,目光放到了桌面上的餐食里,见着姜婉已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他便也拿着那盒饭去到了厨房,将饭转到自己碗里。 “干嘛,还有洁癖?还换到自己碗里面。” 陈清诡异一笑,解释:“这不是怕你下毒害我嘛,验个毒先。” 他虽是这么说着,却也坐到了桌前吃起了饭。 在晚餐过半以后,姜婉擦干净了嘴,才带着些许好奇向陈清询问。 “你在后室里……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慢我这么多离开。” 他听着那问题,反倒是追问了陈清一句:“你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皱着眉,却也先行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见到了一条路,往前走了十余米的距离便回到了学校里。 我睁开眼的时候,正站在四中后山的小路上。” 他点了点头,开始回答起对方的问题:“你离开的方法是错的。” “错……错的?!”她瞪圆了眼,有些惊恐。 “对,不过问题不大就是了,那处后室的规则没有那么严……事实上,错误的密码不过是提前将你踢出,正确的密码进入下一轮罢了,所以才这么久。” 姜婉迟疑了片刻,显得有些懊恼:“为什么错了。” “因为那里是镜面中的世界,一切是被除以二的。 所以柱子的数量你也得乘二。” 姜婉愣了:“可前面!” “所以前面有变成了一半的实体攻击我们。 因为他们被除二了。 最后一关他们是一个整体,所以你不觉得他们存在。” 她听着脸色白了几分,她分明记得抬头望天时,天上只有自己与陈清二人。 “对,就是那两个我们。”他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过后面也没啥好讲的,有人制造了这处后室,企图传递信息,信息也在我这里了,因为是利用非遗物制造出来的后室,所以实际上也没有神龛。 在我破除掉关卡后就结束了。” 她神色有些苍白,却又被陈清的话提起了兴致:“信息?什么信息。” 他摇了摇头,向姜婉解答:“一个将死之人的只言片语罢了。 他给了我个地址,我们可以明天晚上去看看。” “晚上?”她皱着眉,显然有些意外。 “大白天的,你觉得和我们这种身份很搭?”陈清白了她一眼:“咱没有头顶八卦脚踩清风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怎样啊。尊重下咱接触的行业吧您倒是。” 她歪了歪嘴,却也无法反驳这个问题,当贼…… 也不是贼吧,做这种事的,自然是越少人见到越舒心。 夜里出行也算正常地很。 “不过为什么是明天?”她歪了头,有些不解。 可陈清一听,当即就从她翻了个白眼:“大姐,您穿着制服呢,别等下把人家全吓跑了。 再者说……” 他犹豫了一下,向姜婉回答:“我困了。” “你放屁。” “我真困了。” “真困了我守着你睡!贴身美女保镖噢,你奖励一下自己我也可以当作没看见的。” “啧。” 他犹豫了一会,却也真的躺到了床上开始休息。 不过他是谁,他可是陈清啊。 他是那种能被小姑娘丫头制住的人? 到了半夜十二点,他真睡了六个小时后的时间,陈清睁开了眼,看着月光照明后的屋内。 “啧。这么这个人吃完饭不帮忙收拾餐桌的。” 第二十七章 虚假与我与真实 随着月光点明了街道,屋外的姜婉正大口打着哈欠,夜里的风也有些凉了,平日里为了方便穿脱制服,她总是会在制服内在穿一身自己的衣物,这衣物也就理所应当地单薄不少。 但夜里的风再凉,总归还是比车内的空调舒服不少。 她支着手臂,将自己的头斜靠在车窗边缘,她借着夜风,勉强驱散自己不时升起的一点睡意。 “真难定啊……大半夜的还得监视他。”姜婉咬着牙,有些愤恨:“爱说不说,不想说就明天再告诉我啊……” 她轻声嘀咕着,不远处的铁门发出了吱呀声。 那门的声音在深夜是异常清晰的,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狗叫、伴随着不知那棵树上叽叽喳喳的喧嚣。 他出门的声音是相当明显的,他提着手中大袋塑料,回身关上门的动作从容舒缓。 他走到了楼下垃圾集装处,丢下了垃圾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纸,擦了擦手后,开始顺着街边一路向外走去。 “抓到你了……” 她轻声嘀咕着,在陈清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转角以后,她才发动了车辆,缓缓从后方跟上。 车跟人是很困难的,特别是这种空旷的路段。 但大半夜的情况下,人跟人更加困难。 一整条街上就那么两个人,依照她对陈清的认知,她宁可选择等对方走远了以后,用车辆尾随。 而正如她所料,在跟随了他大约400米以后,姜婉便不得不停靠到了路边。 也不知是陈清已经发现了身后尾随之人,还是他已经走到了地点,他走到街头的一处小巷后扭头进入,那处小巷大约仅够两人并行,若是迎面来人,怕还得侧身避让。 姜婉在身后下了车,赶忙一路小跑,跑到了巷子入口。 在那巷子内,夜色漆黑,而路灯不见一盏,月光照不明脚下的道。 她探头往内看,却也只能勉强见得巷子对面的景色,而非…… 等等。 姜婉神色一变,瞬间瞪大了眼睛,她从腰间掏出了强光手电,按动了电门后的瞬间,整条巷子变得彻夜通明。 可巷子中的人呢? 巷子中哪有人! 她诧异着,连忙向前追赶了两步。 “他明明……”姜婉回忆着自己的记忆,难不成是自己错觉了? 她咬着牙回到了车上,可车上的随车监控分明也拍到了。 那他去哪了? 她抬起头看向巷口的监控,那监控似乎歪了点,并不能拍到巷子内的样子。 姜婉皱着眉,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白请假了。收工回家!” …… 而陈清呢? 陈清此刻正站在城市里最繁华的中心区域,是即使夜半三更,也会有大批大批的游客、本地居民出来消遣的地点。 是商业圈与夜市结合的地段。 他早就不在居住的那片居民区里了,早在姜婉动身离开并进行尾随的第二分钟。 他看着姜婉启动离开后,也就上了摩的一路向北。 在他抵达了西北路街口以后,熙熙攘攘的行人让他心里放松了不少。 人不少,便没人会关心一个在路边走过的学生。 他弯下了腰,假借提鞋的功夫寻找着信中的那棵树,他环视了一眼,便在大约十米的距离发现了信中所提的东西。 那棵树的树干上有一快明显的凹痕,约是二三厘米宽,在一人高的位置上。 他蹲在那路口,迟疑了片刻。 直接走上去敲动会暴露自己吗?等到有人敲动以后,可以再跟着进去吗。 他迟疑了片刻,却也站起了身,向着那棵树的方向走去。 可他走了两步,身旁却是有几个人快步超过了他。 “咦?” 那几人身上服饰异常时尚,他们的身影瘦弱异常,全身上下所裸露的位置,基本上都是皮包骨的样子。 而他们的神态显得有些兴奋,超出了常人般的兴奋。 即使是刚睡了六个小时的陈清,也表现不出他们这种……亢奋。 陈清他轻声嘟囔着,稍强于常人的听力却令他听到了那群青年里的议论。 不,也许是他们压根就没想控制自己的声音。 他们在以一种炫耀的方式向同伴讨论着什么。 他眉头一皱,步伐放慢了几分。 “卧槽。那家跑出来的傻逼。”陈清低声嘀咕了两句,就与他的想法相同,远处街道上的警员同样也发现了这几名青年。 他们迎面拦住了那几名消瘦青年,却也仅仅是刚刚拦住的瞬间,他们甚至还未来得及说上两句,为首的那名男子扬起了手臂,一巴掌甩到了带头的警员脸上。 陈清看着一愣,带着震惊的眼神看向那几个青年。 “看个屁看!再看屌死你信不信!”见着陈清的目光投来,身后的那两名跟班之一作势便想往上冲,陈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避开了他们的视线,转身走了两步以后,才继续看着那群人。 可仅仅四五秒钟的时间,那一群小混混就被按倒到了地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可随着为首那名青年被按住,他的脸色却好像没多少拘谨。 陈清向前了两步,走到那群警员的身后,带着好奇的目光打探了几眼,便转身离开。 可他们见到刚才就在边上的陈清并没有走,仿佛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很大的挫折,他们咬着牙,嘴里发出了几声怪叫。 为首那名、在地面上被按压着的精神小伙眼神一变,瞬间就变得凶戾了起来。 他看着按住自己的警员,用着不知所谓的商量语气对他们说:“放开我!我忍不了了,他今天必须得死在这里!” 他们嘟嘟囔囔的,嘴里说的都是些不知所云的话,不过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多少恐惧。 在安静了片刻时间以后,为首的那个青年猛地一番挣扎,竟也是挣脱了控制,扯着自己身下的紧身裤,疯狂冲向陈清。 “哇。”他低声感叹了一句,微微摇头:“这年头……纯种的精神小孩真不多见了。” 他侧过身,那青年的身体瞬间就倒在了陈清刚才站立的位置,定眼一看,赫然是那几名警员将他重新控制住了。 他摇了摇头,用着啼笑皆非的表情向树旁走去。 这一下倒是好了,可以假借看戏之名瞧瞧那棵树。 他关注着周遭的环境一路向那棵树靠近,他看着不少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周围,那些人也许是路人,也许是这几个痞子的同伙。 可在下一个瞬间,在他迈入那棵树的一定范围以后,那些人的目光离散了。 他们的视线向着角落、四周散去,最终停留在其他地方,而无一人关注陈清的身影。 “噢?还挺贴心的。”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但为什么呢。” 他走上前,轻声叩动树上的关卡,轻轻三声,树下亮起了光。 “欢迎光临~您是第——十二位。请在第十三分钟至第十五分钟,前往地下街道,进入俱乐部。” 陈清愣了下,有些违和感。 有人排队就不说了,这极具现代化的排队叫号模式……这是否…… 他沉默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这条街的街头。 按照信中的指示,他寻到了那家俱乐部所在的位置。 陈清环顾四周,要想干坐着慢慢等似乎也有些不太好,在一顿抉择过后,他选择了最便宜的一家奶茶店。 在进入完成点单、并拿到自己的夜宵以后,他才开始坐下来慢慢等。 可等了有四五分钟的时间以后,几个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路上,那几个精神小伙双手插着兜,在街上不停游荡。 在他们走了片刻时间以后,目光不停地在街上的行人来回打探着。 而这样的行动在维持了大约两三分钟以后,见着周遭的人都对他们投以厌恶的目光,他们才招了招手,拐进一处斜向下的楼梯内。 陈清定眼一看,那赫然便是自己即将前往的地方。 他皱起眉,只感觉有些掉价。 在叹息了一声以后,陈清他这才继续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排号。 在等了大约又有六七分钟以后,他看着自己手机上的计时,时间已经是到了。 可他看着对面,向前分明仅有那三个人进入其中。 “排号到了,先生。” 在他走神之际,一道嗓音颇为厚重的男士在他耳边低语,陈清手指有些僵硬,但被他很好地隐藏了。 他抓着奶茶杯,点了点头:“走。” 那人恭敬地欠了欠身,单手向前比划了一下,给陈清指出了一个方向;又在陈清站起身以后,微微向前加快了两步,走到他的斜前方。 他衣着笔挺,身上的西装棱角分明,领口夹着一块手巾,这很不常见了。 他带着帽子,但头发却丝毫没有被压塌的意思,脸上带着单边镜,但那单边镜却不知是作何用的,位置相当靠下,几乎接近一个脸颊的位置。 而那人若是离得近了,还会闻到从他身上漂出的淡淡男士香水。 陈清抓住手中的廉价奶茶,心里倒也没有紧张多少。 他大大咧咧地跟在那人身后,也是在两人离开以后,才有许多店内的顾客议论纷纷。 “喂……刚刚那个人……好夸张啊!现在的有钱人这么享受的? 出来吃宵夜还带庸人?” “不是!你这一看就不懂!我们有钱人啊……都是让管家去排队的! 谁乐意亲自去排啊!让老外看见,还以为我吃不起呢!” “滑稽了兄弟,有钱人直接请人上门做不就好了吗? 而且你看刚刚那人……他衣着也好普通啊,好低调的富豪。” “你还别说……真是,他那身衣服……看起来绝对不是名牌吧。” …… 在陈清已然离去的店铺里,关于他的议论却是越来越多了。 第二十八章 俱乐部与非凡组织 夜色当中,那侍者的身姿与环境可谓格格不入。 他领着陈清一路向南走,走到了一处小巷当中,那巷子充斥着恶臭,排泄物与酒精的气味相互交融,墙角边上的青苔已经长到了路中央。 “这和地址不一样。” 陈清停下了步伐,他站在那条巷子入口,目视着背对自己的那名男士。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可以勉强压下一些烦杂气息。 他微微鞠躬,脸上似乎有些许歉意:“不好意思……先生。我也没想到这一次的入口会开在这里。“ 他摘下了帽子行礼,身上每一处的姿势可以说是严格且规范到了极致。 陈清微微皱眉,张了张嘴,却是迟疑了片刻以后,将话语咽入腹中。 “算了。走吧。” 他扶着额头,正准备迈步的瞬间,却发现那男士却没有半点动作。 在他已经给予了继续前进的信号以后,在他催促着这名接待员继续以后。 他仍然站着、在那看着;他看着陈清的面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帽子平行至于胸前,礼貌说道:“先生。为了防止出现冲突与意外,进入俱乐部以后,请不要使用一切带有侦查、窥探的非遗物,也请不要对其他贵宾的身份、任务进行打探。 在俱乐部中,任何打探对方身份的行为皆可视为宣战。 宣战后,双方产生的伤亡不在俱乐部管理服务之内。 其次,请不要使用任何非遗物探查俱乐部的入口、任务公告栏、服务生、管家、经理的一切信息。 如有违反、俱乐部将视为您对其进行宣战。” 陈清一皱眉,额头上、手掌下的竖瞳悄然闭合,他看着对方,略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内容。” 那男士微微一笑,显得十分恭敬:“服务您、解答您的疑惑本就是我的职责。 为初次来此的调查员解答疑惑、便更是了。” 陈清身体有些僵硬,自己已经暴露了?因为什么,是自己的那句询问吗? “您放心。”那侍者淡然转身,也提陈清解释:“我作为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本就有一定的权限。 而且您也没有在我们这里登记过,所以我才会知道的。” 陈清点了点头,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一时之间,他也无法再拖着这名侍者在这解答疑惑,言了之后,两人便随行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那侍者伸出手,在墙上轻轻敲动了两次以后,也未等任何反应、抬腿便走入了墙面当中。 陈清愣了一会,却在瞬间提起了脚步,他迈出的脚没有收到任何阻力,他的视觉在进入墙面的一瞬间被遮蔽了,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个绚烂且充斥着诡异的世界。 他站在一处门前,眼前的大厅装了数不尽的霓虹灯,那些霓虹灯从上往下照,却也只能点亮大厅内的部分地方。 大厅中间是最亮堂的,那些灯光对准了中间位置,但那一圈光线就像是受到了物体的束缚,无法向外扩张半分。 而在那一圈光圈外,仅仅是几厘米的位置外,那里便成了一处深渊。 陈清没有去想有多深,仅凭借他那的视野,便可以看到数百米的距离。 那一圈隔绝了正中心的深渊以外,便是数不尽的一米多圆形卡座,部分卡座无法望到里面内容,那些卡座是全黑的,就像是黑洞似的,从这处空间被抹除了。 而无人的卡座倒是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色,几米长的沙发,几瓶酒、几根雪茄,虽然这些东西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了。 而在那一圈卡座的更外面,却是一个仅提供站立的舞池。 那舞池中的人似乎癫狂了,伴随着节拍拼命舞动。 陈清定眼一看,瞬间就找到了之前那几个目标。 也正当他出神之际,一只手悄然之间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他心里大骇,瞬间便沉肩准备反制对手,可没想到的是,那只手却在瞬间就离开了。 “先生?我叫您好几声了。” 他回过头,先前的侍者正站在身后。 “还是你服务我?”陈清有点意外。 “是的先生。”他微笑着,半屈身替陈清撩开了一座包厢的门帘。 在那里边,是几名少女、几瓶酒、与几盒计生用品。 他皱了皱眉,向那侍者问:“她们是任务交接的内容?” 那侍者摇了摇头:“她们属于您。” “让闲杂人等先下去。”他皱着眉,却已经看到了屋内的少女正对他搔首弄姿。 “明白了。优先需求。”他拍了拍手,房间里的那几名少女瞬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在她们从后门离开了以后,陈清与侍者这才进入到包厢之中。 在包厢内,一缕淡淡的檀香染在角落。 那侍者一拉桌子,一张布满了信息的写字台出现在陈清面前。 “先自我介绍一下,先生您好,我是您的管家与俱乐部对接人。 您可以称呼我为:‘卡兰斯’,也可以按您的喜好称呼我。 从今天开始,您在俱乐部内的一切活动将通过我进行,也请你自我介绍一下。” 陈清愣了一会,向卡兰斯提问:“以后你只负责我一个人了?”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您可以在您需要沟通的任何时候呼唤我,除去后室、只要您处于现世范围,我将在二十秒内抵达您的身边。” “你会一直跟着我?”他有些皱眉。 “是的。从今天开始,我将只对您一个人负责。” “替俱乐部监视我?” “不,替您监视俱乐部。” 他站了起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他看着陈清,以十分郑重的语气提问:“请提供您的姓名。” 他微微皱眉,这尊敬的态度令他有些难受。 “陈清。” “请提供一项您的独特特征。“ 他不解,却听见那侍者继续解释:“您的声音、虹膜、指纹,或者某件除死亡外一定不会离开的非遗物。” “这些信息会被伪造的。”他又反问。 “您请放心。“他微微一笑,向陈清伸出了手。 “可我要怎么提供给你。” “请您把手放上来即可。” 他搭手而上,脑海中瞬间就涌入了一件非遗物的信息。 “f级非遗物——忠贞无二。 使用后将受到契约方的一切控制。 使用者为被契约方,使用后触摸者为契约方。 使用条件:无。” 他愣了片刻,意识却已经在瞬间与这件非遗物完成了契约。 他面色古怪,他也知道了对方为何说自己会替他监视俱乐部了。 此刻只要陈清心念一动,这卡兰斯的姓名瞬间就会结束。 他看着卡兰斯,古怪地问:“你们创办人是有什么毛病吗?要给过来的人送管家?” 他摇了摇头,微微笑着解释:“我们创始人是管家培训出身的……他也在通过这种方式积攒人脉。 而我们,也就是他送出来的一份礼物罢了。” 陈清叹息一声,却也在明白了以后点了点头:“我不会给你找房子。” “请放心,俱乐部会在我完成落地前安排好一切。” 他又问:“我提出的问题你会知无不言吗?” 卡兰斯摇头:“我仅能在我的服务权限内回答您的问题。” “可以。”陈清点头又说:“在你的权限呢尽可能回答,如果超出权限,你沉默就是了。” 他指了指屋外,继续问:“中心、卡座、舞池,那代表了阶级吗?” “是的。不过也与身份有关。” “这里呢?” “介于卡座与中心之间。” 他沉默了一会。 “这里有普通人?知道非遗物、知道后室、知道超凡力量的普通人。” “有,并且有很多。先前那三名少女便是。” “舞池里呢?” “大部分都是。 事实上,很多世俗里的事情调查员并没有太多时间处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会委托一些普通人完成任务。” “我注意到一个词。非遗物。你们是怎么用起这个词的。” “噢?”他显得有点点意外:“是神恩教内的一名干部提供的。 那名干部推动了名词的更迭,同时留下来一句话。” “什么话?” “你欠了我两个人情。” “他对谁说的。” 卡兰斯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也只说了: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 陈清捏着眉心,是的,他已经知道了。 那对话之人,可不就是自己?只有自己会使用这个名字,也只有她,知道使用这个名字的人会是目标。 她间接地替自己隐藏了一次身份,但为什么。 “神恩教是什么。” 卡兰斯有些错愕,但良好的素质令他没有开口反问,而是解答:“一个调查员、非凡者、甚至是实体生物创办的教会。 教会组织相当强大,同批次中,还有基金会、人类生命同盟会、道审,以及俱乐部。 这其中,除了道审的人不常见,其他人都会时常打上交道。” “噢,不过您不用担心。”他赶忙补充了一句:“调查员里的组织是比较纯粹的,如果您想要杀人越货,组织是不会报复您的,最多也就是追回非遗物与知识。 真正想替死人报仇的,也只有您想杀死的目标罢了。” 第二十九章 调查员与普通人 陈清点了点头,卡兰斯又向他念叨:“虽然我不应该干涉您的决定,但我必须向您劝诫一声。” 他顿了片刻,见陈清没有反感的情绪以后,才开口继续说:“五个势力中的中下层人士,或许您可以无损、或是以极低的代价将其击杀。也没有朋友会帮忙复仇。 但到了干部级别,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极其恐怖的底蕴。他们生前留下的遗产、他们寄存在某处的宝藏,都将如同催命符一般令猎头向您发动总攻。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与干部级别的调查员为敌较好。” 陈清叹息了一声,又向他问:“这个神恩教……他们作风如何?” 卡兰斯歪了歪头,思索了片刻以后反问:“您说的,是教义?” “他们的行事风格也包括在内吧。” 卡兰斯点了点头,解释道:“事实上,大部分顶尖组织的行事作风都与他们的战略目标有一定的关系。 就比如俱乐部吧,俱乐部主打的是中立,这导致了俱乐部的人往往处事圆滑,很大程度上,他们宁愿吃些小亏、也不愿得罪自己的‘顾客’。 而神恩教比较特殊,它们主张世界应当回归神的怀抱,世界应当一视同仁…… 他们在外人的口中就是一群疯子,一群丝毫不顾及自己与周遭生命的狂徒。 他们的教义认为、诅咒是神对选民的考验、而祝福则是度过了考验后的嘉奖。 后室是一种神关注世人的地方。教义如此,他们便是如此。 他们企图将诅咒与神恩扩散到每一个人身上,企图将后室、非遗物、甚至是能够将生物转化为实体的诅咒,扩散开来。 说实话……即使是充满了怪人的调查员社会里,他们也是怪人中的怪人。” 陈清捏着眉心,似乎有些苦不堪言:“等下……信息冲击量有点大了……” “您说。”卡兰斯微笑地看着陈清,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思绪跟上。 “生物可以转化为实体吗?” “极少数吧,至少有人宣称自己目击了生物向实体的转变。至于证言可信与否,那就不好说了。” 陈清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后才回归了正题:“先说一下任务吧。” “对……您是要提交任务对吗?” 陈清再度点头解释:“有人委托我替他提交任务。同时限定了需要提交的窗口。” “我知道的,他让您去往三号窗口对吗?” 陈清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您来的那刻,我就得知了任务所属的信息……自然也知道对应的接待人员。”卡兰斯笑了笑,却显得有些不在意:“不过您不用专门前往柜台,柜台的等阶要比这里低,由我负责处理就可以了。” 陈清眉头一皱,心里疑惑更多:“说到底,为什么你们会对一个刚进来的新人这么多优待。 听你的说法,其实我应该归属于吧台、甚至是外面的舞池才对吧。” 卡兰斯笑着摇了摇头:“您说笑了。即使是您自己进来,也不可能沦落到舞池之中,那里面那部分都是调查员的狗腿子、甚至是犬牙,您作为调查员的一员,最低也是到吧台与卡座的等级的。” “那到底。”他看着目前的男士,神色严肃:“到底为什么,我会一下子跳过了两三个等级,由你接待我。” “我不知道。” 他看着陈清,鞠躬致歉:“我很抱歉,作为您的管家,却无法提供相应的信息。我很抱歉。” 陈清皱着眉:“你认真的?是真的不知道?” 他眼珠子咕噜一转,俯下了身体,靠到陈清身旁:“听说……是俱乐部内的一件非遗物给您的评级很高。 但上头压下来了。” 他话音一落,便毕恭毕敬地站着。 这也让陈清神态复杂不已、心中百味杂陈。 “我明白了,你确实是不知道,我不会追问你这个问题。”他看着卡兰斯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心里却也觉得好笑几分。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帮我提交一下任务。根据任务内容,我只需要将这个耳朵给你就可以了吧。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陈清从口袋里掏出了道具,可卡兰斯见着这一幕,神色却是庄重了起来。 他抚平了身上的皱褶,脚下的步伐微微退了两步,他面朝着陈清,退回到了工作台后,他弯下身,从工作台下取出了一根二十厘米长的镊子、三双医用级别的橡胶手套、以及一个明显经过了特别处理的置物盒。 他面容凝重,将手套带到了手上,又郑重地将盒子提前放到了一处工作台的角落里,这才走到陈清的面前,十分郑重且紧张地向他说道:“您小心……我这就处理任务。” 听着他这话,陈清有些发愣:“你……我可以替你送到盒子里的。你是想挪到盒子里保存没错吧。” 他摇了摇头,十分坚决:“不……绝对不能。非常抱歉,我不能在这件事上让步,这是我这辈子的担当,也是我这辈子的职责。” 他抓紧了镊子,用镊子夹住了那只耳朵的最上端部分,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拖着那只耳朵快步走向工作台。 在三五秒的时间以后,他便走到了工作台后边,将镊子上的耳朵放入了盒子里。 短短的三五秒时间,他的额头却是大汗淋漓、最内侧的纯白色衬衫以及被浸透了。 而这一切,却让陈清有些不解。 他皱着眉头,向卡兰斯问:“你看起来压力很大。是任务的原因吗?” 卡兰斯尴尬地笑了笑,向陈清摇了摇头,委婉回答:“不……当然不……只是超凡物品对于我们来说……压力有些太大了……” 卡兰斯沉默了片刻,才莞尔一笑:“比较不是谁都有天赋像您一样,可以直接抓在手上的。即使是那些常年接触非遗物与后室的人来说。” 陈清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显得有些错愕。 “这很难吗?”他就像问你为何不会吃饭一样自然。 “这真的很难。”他宛若大学课堂下第一次听见高数的小学生那样。卡兰斯十分郑重。 “会怎样。”陈清有些不解。 卡兰斯惭愧地笑了一声,却瞬间变成了自豪的笑容:“也许这就是天赋吧。您的天赋、也许会让我走向更光明的一条道路。” 他看着陈清,这才继续解释:“与非凡、禁忌相关的事物对普通人有很大的精神负担,短时间内的接触还好,但若是长时间接触、亦或者是与高危险非凡的接触,都会带来不可比的理智损伤。 而有的人,他们天生对诡异相关的事物有很大的抵抗性,也许别人看到尸山血海时就崩溃了,但有的人能够谈笑风生。 与非遗物、禁忌接触的过程就像是时时刻刻在尸山血海之中,普通人即使当下没有问题,长期带来的精神压力也会作用在其他方面的。” 陈清沉默了片刻,又向他问:“如果是非遗物的话,大概什么等级开始会有这种问题。” “大概的话……e级开始,便会对使用者带来负担,对周边的人产生精神压力,同时会驱使周边的人想尝试带走它。 这种现象会在非遗物与后室强度提升时相应提升。 可以这么说,如果您此刻拿出的是件您无法掌握、无法收容的a级非遗物,恐怕此刻整个俱乐部都冲进来了。” “无法掌握?能够满足它的要求就可以避免吗?” 卡兰斯摇了摇头:“显然不能。不过可以控制与减弱一些吧。只是这种信息……更多的都是五大组织内的秘密,流传出来的这些信息,不好说真假各有几分。” 陈清了然地点了点头,却又有些好奇地问:“既然禁忌相关的事物对普通人伤害这么大,为什么这地方会有普通人进来。” 那卡兰斯诡异地笑了一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雪茄:“这可是禁忌。这可是常人恐惧却又不可遇见的事物之一。 这可是仅仅是靠近,就会带来幻觉、带来极具恐怖体验的事物之一。 他们怎么可能不好奇?他们怎么能逃离那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幻境。 这可比那些合成药剂管用的多了。” 陈清“噢?”了一声,目光看向他:“那你就不会?你也是个普通人吧。看你刚刚的表现而言。” 他惭愧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即使我从小接触,我也只能勉强控制f级的非遗物。不过我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 有的人,即使是接触f级的非遗物,也会迷失自我,沉沦于快感或者是幻境当中。” 陈清眯着眼,回忆起了当自己疲惫,或者是理智降低时的场景。 但那一切明明对自己来说,都是可以通过恢复状态而脱离的。 他们不行? 陈清犹豫了片刻,才嗤笑一声,讥讽地吐槽:“合着那舞池里的人,真的是来当舞池玩的了?” “大部分都是吧,也有的家族,渴望在这里遇见一个赏脸的调查员,给他们一点点恩赐。即使那恩赐所指的,也许是最苦最可悲的事务。” 第三十章 调查员与分级 陈清点了点头,也终于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追问什么。 他看向工作台上的那只耳朵,向卡兰斯问道:“这个任务的奖励大概什么时候能给到我。” 卡兰斯想了想,推算了时间后,加上了大约十几个小时的空窗时间,向陈清回答:“大概会在明天晚上九点至十二点之前,将报酬交到您的手中。您看如何?” 陈清点了点头,卡兰斯又说:“根据您的任务需求,您将提交e级实体素材一份,任务报酬为d级实体凝珠一份。因交易达成,俱乐部将从中抽取2%的担保费,作为代换,将扣除5枚俱乐部代币。” “手续费?”陈清愣了愣,微笑着调侃他:“这百分之二可不低了啊。” 可随即那卡兰斯摇了摇头,满面微笑:“不……不不。”他向陈清解释道:“话并不能这么说的先生,依照此次交易为例,在您结束交易之前,俱乐部将承担所有风险,还需要提供验证工作。 只要您能够证明这件道具是伪造的,那这份责任是由俱乐部这边承担的。所以……” 陈清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风险与获利持平是吧。” 他乐呵了一下,继续向卡兰斯说:“风浪越大啊……鱼越贵啊。” 卡兰斯笑着,却是没有回应。 陈清没有硬要他搭茬,他扭过了头,目光放到了舞池之中。 “在这里可以使用非遗物吗?”他背对着卡兰斯,略带着好奇问。 “您想要使用什么样的?”听着他的话,卡兰斯有些胆颤、又有些憧憬,他抬起头,看着陈清的背影,本是少年的身姿却变得雄伟无比。 “伪装类的。” 他想了想,微微点头:“没问题的,在俱乐部之中,只要您不使用探查类的非遗物探查其他客人资料、只要您不‘直接’使用武力类非遗物对其他客人造成伤害,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陈清了然,点了点头:“这倒是与你之前说的组织低约束力很相符啊。”他看着外面的景象,口袋里的手心有些细汗迷茫,他暂缓了片刻,才终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先生。”卡兰斯在他身后有些意外。 “没事。明天我还会来,明天我还有一个伙伴要来,明天再陪她逛一逛。” 卡兰斯了然点了点头,又向陈清询问:“明天需要准备些招待仪式吗?” “仪式?”他摇了摇头:“感觉她也不像是什么太轻浮的女子,算了。踏踏实实做事先。” 卡兰斯“嗯。”了一声,继续向陈清补充道:“先生,俱乐部这边每个月是有定期向每一位记录在册的调查员拨款的,您看……” 陈清皱着眉:“记录在册是什么意思?” “噢!”卡兰斯脸色白了几个度,他赶忙上前,赶到了陈清面前鞠躬致歉:“非常抱歉先生,俱乐部的规矩是,每一位进入的调查员都默认记录在案。每一位交接任务的人都会被记录下来,防止出现……” 卡兰斯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景象。 “防止狸猫换太子是吧?”陈清笑了笑,也没让他起来:“那你们记录在案的内容,都有记录什么?” “调查员的等级、调查员的潜力分级,调查员明面上持有的能力、以及最关键的……他完成了什么后室、他经历了几次后室。”卡兰斯微微抬头,在见到陈清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追究神色以后,这才壮着胆子向他说:“在您进入这里以后……前面三条已经完成了记录。同时第四条,我们已经给您默认为完成了一次d级后室、三次后室经历起。” 陈清板着脸,心里却是心思许多:“你们怎么分的调查员等级?一二三四五?” 听着陈清语气里的讥讽,卡兰斯却是笑不出声,他摇了摇头,向陈清解释:“您也知道,因为非遗物的隐秘性,一个人的力量以及他能够带来的帮助,很大程度是不定的。 我们仅能通过判断调查员的履历去评定等级。 当然了,这个等级往往是不能准确地表达出调查员能力的,会……滞后一……不,滞后很多。” “我现在是什么等级?”陈清又问。 “小有名气,先生。” “噢?”他追问:“其他等级你们是叫什么的。” “默默无名、小有名气、名震一方、大名鼎鼎、传奇。传奇是……最高的。”他低声念着,嘴里的话语无比娴熟,想来是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噢?”陈清笑了笑,故意为难他:“那你看……我这个排名是定高了还是定低了。”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的冷汗不比先前少多少:“抱歉……抱歉先生,我无意欺骗您。” “是吗。”陈清点了点头:“还行,至少还算老实的,没有说我定低了。” 他面色一白,却也庆幸于自己的谨慎。 “传奇……都有谁?那个推动了名词改革的干部在吗?” 卡兰斯摇了头,转移了话题后显得好了几分:“不……不。先生,请记得,世界上不存在活着的传奇。” “噢?”陈清笑着有几分诧异:“怎么,英灵殿?” “不。是能够称之为传奇的人,早就在他们能够匹配‘传奇’的行动中牺牲了。如若是常人!凭什么叫做传奇!” 陈清闻言语塞片刻,在几秒钟以后,他才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一个苟活于世的人,凭什么叫做传奇啊。都是传奇了,他们肯定为了自己心中的火焰去燃烧了,但也许有人活着呢……也许会有一两个呢?” 卡兰斯笑了笑,似乎紧张消散了不少:“是啊……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两个传奇仍然活着,在无人之际回到这里,在吧台里饮杯酒呢。” “呵。”陈清笑了笑:“我要是成了传奇,生命里的最后一天就绝不是死在这。” “那您……” “我会站在世界的最高颠,然后用最大单量的炸药,让世界花一朵最美丽的烟花。”他笑了笑,纯真的脸上却让卡兰斯怔住了。 “我哪管它死后洪水滔天呢。” 卡兰斯愣着,微微点了点头。 “你……还算不错。明天,你还会在这吗?”陈清看向他问。 “是的!是的先生!”卡兰斯显得有点急:“我会随时出现在您左右!若您的世俗需要我替您打理也是可以的!您可以放心于我!我将是打点最周全的管家。” 陈清笑了笑,点了点头回他:“没事的。没事,我目前还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不需要急吧倒也是。” 他走到卡兰斯先前站的工作台前,从上面走出了一支笔:“去这个地址,我目前暂居在这个位置。” 卡兰斯扫过一眼,纸上留下的地址是郊区里的一处出了名的出租屋、城中村住处。 “先生……您目前……”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目前’居住在这里吗?” 陈清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不错。你在附近寻一处住下吧,不过我也先跟你说好了,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是没有工资的。” 卡兰斯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应答。 在两人沉默之际,陈清却歪着头看向了舞池之中。 他看着那群“世俗之人”在那癫狂地交错着,肆意浪费着自己的人生,有些讥讽地笑了几声。 “命运啊……有时候还真是,玩弄人啊。” …… 第二天午后,当晚四点多才鬼鬼祟祟回到家里的陈清睡了个痛快。 他挣扎着爬了起身,在熟练地消掉班主任发来的短信后,他开始一天天检索信箱里的内容。 卡兰斯已经在周遭住下了,他的速度简直快得可怕。 而且据他所说,他住下的位置正是自己对门。 “这倒是方便了。”他笑了笑,指尖抵着自己的额头,阴阳离晓带来的痛楚尚且在痛,强行模拟植入在指定位置自尽的记忆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至少他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在头昏脑涨之中,他踩着椅子取下了阳台上的镜子,一天照二十人的任务早已不知道溢出了多少。 他回到屋内,将先前藏好的耳石取出再看了一遍,但卡兰斯口中所说的幻觉始终没有降临。 他想了想,决定在今天晚上再问一次卡兰斯。 不多时的等待过后,姜婉的身影如约出现在了门前,她提着大包小包,十分自然地用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 那熟练的动作看得陈清嘴角一抽。 “等会!”他看着已经在自然地拖鞋的姜婉,一声利喝:“等会!!!” “干嘛?”姜婉微微一愣,但手下的动作却是没有停,她脱下了鞋,丝袜踩在地上没有染上半点尘。 “不是?!您这是来度假来了?”陈清掩面叹息了一声,才向她又问:“不是。你哪来的钥匙啊。我昨天不是拿走了吗?而且我应该也和房东说了不给你钥匙啊。” 姜婉乐呵一笑,歪了歪头:“闯空门听说过没?闯空门。”她看着陈清,手中比画着一把钥匙,那钥匙上贴着备用两个字,赫然便是昨天姜婉从房东手中拿走的钥匙,也是昨天陈清从姜婉手中拿走的那把钥匙。 此刻陈清一听,还岂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收编与反收编 他大大咧咧地坐到姜婉边上,桀桀怪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警员同志居然闯空门?” 姜婉听着却是丝毫不怵他,同样桀桀怪笑:“那我才是真没想到啊……没有想到有人才给了我一个……”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没想到有人才给了我一个,居然还给自己留了一个啊。” 见着她脸上的笑容,陈清也算是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乐呵地一笑,打了个哈哈:“这不是怕出事嘛。总不能我们两个人都折里面吧。” 听着陈清的话,姜婉脸上好了几分,却也仅仅只是几分。 她抓着陈清的手,面色古怪:“不是,你好好跟我说,你昨天晚上到底是……” 她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个贴切的形容词:“你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你明明也已经睡着了啊。我昨天拔你眼皮子你都没醒。” 陈清嘴角抽抽,这女人是不是越熟越粗神经啊。 他沉默了片刻,才向姜婉解释:“我不推荐你学习我的做法,我那种方法……似乎副作用有点大了。” 他摇了摇头,从口袋中拿出了自己刚刚从阳台上卸下的非遗物,向姜婉解释:“阴阳离晓的效果是分离部分记忆,创造一个‘虚假的我’对吗?” 姜婉点了点头,继续听着他说话。 “于是,我通过潜意识暗示,将一个念头,植入到我每一段记忆里,这些念头会随着每一段记忆的植入而渐渐根深蒂固,最终影响到我现在的行为对吧。”陈清笑了下:“那假如,我单独利用阴阳离晓,将这部分记忆分离到那个‘假的我’脑海中呢?” 姜婉愣了下,面色瞬间就变了:“那他……那他的一生,他的一辈子,都将被一个念头束缚、没有其他思维、没有其他思绪。” 可她看着陈清,神情十分错愕:“可我昨天看到他下楼丢垃圾了啊!” 陈清乐呵了一声:“我让他出门的时候把垃圾带一下不行?” 姜婉愣了。 “谁规定一辈子就是为了在一公里外的巷子里自尽的人,不可以听从一下自己面前陌生人的简单邀请呢?” 姜婉揉捏着眉心,心力憔悴。 “可……可阴阳离晓的回收条件,是拥有记忆的人杀死对方吧,那你……” 陈清笑了笑:“所以我失去了那些记忆,这完全没问题,反正也是我虚构出来的。不过我不推荐你尝试就是了,我已经头疼了四个小时了。” 她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后,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下。 他妈的鬼才。非遗物被玩出花来了。 “这些是啥?” 他抬头看了眼姜婉,对方放下来的提报大多数是衣服,极少数是食物,只不过这里的极少数,也只是相对全数而言,若是仅看本身数量,也是极其庞大的一批食物。 “一部分是我们换装的衣物,另一方面嘛,也算是出于任务……工作需要吧。”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上头很满意我上次处理的案件,今后这方面的任务都会交给我处理。 同时,我还将你列为了我的编外人员,享受编内待遇噢。” 陈清后倾了一下身子,干,直接少走六十年歪路。 “言归正传,这和你提的这些衣服没关系啊。”陈清继续问。 “有关系,而且很有关系。”她看着陈清叹息了一声:“你是不是对自己很没有b数啊,你才高中生啊,你今年才刚成年啊,你天天穿着个校服和一个警员跑上跑下,你……” 他“噢~”了一声,却显得不太在意:“那……剩下的那些零食呢?” 姜婉沉默了片刻,却在沉默后忽然笑了出声,她看着陈清,继续问:“你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很没有数啊,我昨晚出去蹲你都能给你跑了,你觉得我还能让你自己呆着?” 陈清乐呵了:“杰节,皆不得给我点私人空间嘛,没怎么活的!” 可听着他插科打诨的话,姜婉却是严肃了几分:“陈清,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情况我也不瞒你,上头肯定有叫我监视你的意思,但同样的,这也是希望我能够保护你。你是我们对非凡世界第一次接触的探员,我们同样不希望你出事。” “哎。”陈清叹息了一声,显得看破了红尘的模样,对姜婉指点:“所以说你们啊……着相了啊。”他摇了摇头,又是继续说:“年轻啊!就是太年轻啦。明明活了二三十年,却还显得如此年轻。” 姜婉面色一红,她虽不知对方在讽刺她什么,但本能地,她至少意识到了对方在讽刺自己。 “说人话。” “我如果想跑,如果有人能杀害我,你觉得你在这能起到什么作用?至少人家抓你当了人质的时候,我还必须得去救你。嗯……尽力救你。” 她沉默了一下,却突然笑着点了点头:“不跟你开玩笑,我其实很强的。” “嗯。我信了。”陈清摇了摇头,从地上拿出了包干果开始磕了起来。 “你信我,我真的很强的。” “是是是,您快点换了制服吧,我得带你去见另一个人。” 姜婉愣了一下,果断点了点头,将地上的外套抄到手上,一路向着陈清的卧室跑去。 “啧,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吗。” 陈清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他才是年轻的那个,心里也难免心猿意马的。 不过不多时,姜婉便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走了出来。 也不得不说,穿搭整齐了一套后的姜婉样貌绝对称得上出色,两人肩并肩站到一块以后,想来也没几个人会将陈清当成学生了。 他看着姜婉点了点头,当即便想带着她出门,可姜婉一愣,自己连鞋都没穿呐! 她执拗不过,穿上了陈清家门口的拖鞋便跟上他走,可没走两步,他便拎着姜婉走到对门门前。 他轻轻敲动门,敲门的响声在楼道里回荡,陈清口中的呼唤也传出了:“卡兰斯?在吗?” 他轻声呼唤着,身后的姜婉却是满脸意外:“卡兰斯?你对门不是一个姓李的大妈吗?” 陈清点头,却也笑着应答:“之前是啊,现在不是了。换人了。” 她面色一愣,还未来得及打开手机查,门内已经有一位衣着笔挺,西装上标志的令人称赞的男士推开了门。 他那鞋上依旧一尘不染、他那西装的尾扣依旧是解开的,他就是那种一条一缕、一切细节都做的无与伦比的那类人罢。 他看着陈清,右手扶着门站到了门推开的那侧:“先生,您来了。” 卡兰斯说着,姜婉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得震惊了,她的眼睛开始渐渐睁圆了,她看着陈清,一声大喝从嘴中传来:“我操!你就是网上说的那个新时代的富家公子哥?!!” “啥?”陈清愣了一下:“什么鬼富家公子哥,我什么条件你不知道?” 她捂着额头……显然有些头痛:“我的天……昨天真的太困了,我怎么会没有认出是你啊……” 陈清愣愣地看着她,茫然之际却也已经走入了屋内,在进入屋内简单交流后,陈清这才知道,原来是昨天半夜时分,自己被卡兰斯接入俱乐部的场景,被无心之人拍摄上传到了网上。 “富家公子哥、接地气、精英帅哥管家。” 三条几乎单独拿一个出来都能爆火的tap一次性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效果可想而知。 姜婉扶着额头头痛,陈清同样扶着额头在头痛着,不过万幸的是,对方并没有拍到陈清的正脸,仅仅是背影的话,倒也好糊弄了几分。 卡兰斯见着他的困难模样,心里也有几分惭愧、带着几分弥补昨天的心思开口了:“先生,您要是觉得麻烦的话……可以让拍摄者消失。或者……”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姜婉却是目光一变,劝阻了他:“诶诶,法制时代,做点合法的。”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完嘴里的话:“这样的话……俱乐部那边应该有人可以帮忙。我们可以推出一个普通人装扮成您的模样,这样就不会有人将目光放到您这了。” 陈清扶着额头,却也只能无奈同意了这个方向,紧接着,他便向姜婉开口了:“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们那边也通过官方的渠道封禁一下原视频。至少别让他再扩散了。” 陈清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影响。‘影响’很不好。” 他轻声说着,但姜婉却也点了点头。 再结束了这个话题以后,三人才将昨晚的一些交谈内容告知给了姜婉,并答应了她,今晚将一起前去。 可在天边,在某处终年不见天日、不见月影的角落里,有一个少女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嘴角渐渐向上有了弧度。 “这么开心啊。”在那少女旁边,另一名同龄的女性走到了近前。 “是啊。开心死了。” “见到小情郎了?” 那少女笑了笑,是当日见着陈清落荒而逃、替陈清推动了名词改造的少女,是那位姓白的少女。 她盘腿而坐,向另一名少女说:“他啊,他得活着,他得拥有了足以抵抗五大组织的实力以后啊,他才能叫做我梦里的小情郎啊。 不然啊,那你得叫……叫什么来着?” “叫你未亡人?”她看着姓白的少女,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她一拥而上,扑到了面前的伙伴。 “别闹,伤口没好。” “开玩笑!伤口好了还有我的机会吗?!” 她们轻声嘀咕着,却不知道世界的齿轮开始了加速滚动; 碾过了你、碾过我、碾过每一个人。 …… 第三十二章 羞辱与需求 当日晚七点,陈清与卡兰斯携带着姜婉一路到了西北街上的街头,这一次当她们驻足那刻,先前的乌龙倒也终于没有再上演了。 她们选在了一家街角内向的、带有包间的饭馆,他们在包间的最里侧看着窗外,这是最差的位置,这也是最无人问津的位置。 推开了悬窗,入眼所见的便是一片漆黑无人、且不算散发着恶臭的巷尾。 陈清侧着身,手中端着从桌面上取来的食物,站立在窗边。 他目光借着窗口向外看,巷子外无一人经过,可反倒是那巷子内,时不时地有人从巷尾进出,那明明是人最少的角落、明明是通往偏僻支路的角落。 陈清乐呵一笑,向餐桌上略显紧张的姜婉打诨:“你们工作力度不太行啊,你瞅瞅下面。” 姜婉翻了个白眼,她嘴角笑笑,可端着碗的手却是僵硬的,她捏着碗底,令关节有几分发白了。 “不用这么紧张的。”陈清回到了席位上,离座已有十余分钟的卡兰斯至今未归,也让他能够从容地宽慰姜婉:“那地方……比你想象的更接地气一些。 事实上,在里面,恐怕非遗物的持有者、经历过后室洗礼的人可不算多。” 她沉默了片刻,这才向陈清反问:“我这么明显吗?连你都能看出我紧张了?” 陈清笑了一下,却也没说些什么,他看着姜婉捏得发白的指尖,正想劝她捏松点的时候,卡兰斯的敲门声却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响起了。 他回过头,卡兰斯正巧推开了门,他看着屋内二人,恭恭敬敬地举了个躬,向两人开口道:“请走吧,先生、女士,你们的预约时间已经到了。” 他轻声说着,包间外的服务员已经被撤了下去。 短短数分钟后,陈清两人便站到了位于巷尾的传送门前。 他们伸出了手,在一阵恍惚当中抵达了位置。 姜婉抬起了眼,为了克制紧张而半闭的眼皮被眼前的一切撑开了,她看着绚烂的流光铺洒在每一个角落,她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在耳边咆哮着,可看着看着,她的神色变得不善了。 她看向远方,在离她约有几百米的位置的舞池那,那些人影的动作已经变得小了许多。 她看着那些人的动作,却是如同丧尸般抽搐着、在呆滞地跟随音乐扭动,他们目光痴傻、嘴角留下的唾沫浸透了衣物、他们拔下了衣物,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行着苟且之事。 他们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尽情宣泄着内心的欲望。 “他们……”她回过头,陈清的身影已经紧随其后地抵达了。 他顺着姜婉的目光看去,自己的眉头也是微微皱起,他们在昨夜还不至于这样的。 他沉默着,神色里也有些厌恶。 “等会再说。” 可陈清他摇了摇头,便将略带着警告的目光投向姜婉。 她身体一震,倒也想起来了自己的首要任务。 若是涉及其他人的任务……那就该交给其他人来,术业有专攻,她专攻方向不在这。 姜婉叹息着,深吸了口气,她点了点头,顺应了陈清的话,将心中的百般思绪按下,他们见着最后进来的卡兰斯合上了门。 他们跟着卡兰斯的身影一路走进先前的那个包间当中,在那间包间内,应有的东西都在那摆放着,他们走到主位上,而卡兰斯便已经走到了工作台前,悄然间拉动了几个键位,将工作台展开了出来。 陈清看向卡兰斯,向他问:“我的任务奖励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送过来?” 他沉吟了片刻,向陈清道了声歉意以后,才开始在工作台上滑动查询:“现在已经可以了先生。不过我需要提醒您的是,对方似乎提出了额外交易。” 卡兰斯皱着眉头,以询问的目光投向陈清。 “什么交易?我可以拒绝吗?”陈清没理。 “可以的。这属于是完成了任务后,额外指定任务对象的任务内容:在此基础上,我希望提醒一下先生对方开出的报酬,在这个任务当中,对方将提供第二份d级的实体凝珠。” “任务条件呢?” “与您见一面。” 陈清斜着眼盯着他看了片刻,他沉默着,令包间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了。 “拒绝掉。” “是。是的。方便我问一下原因吗先生?” 他看向陈清,额头再度有了小汗珠。他从未想过为何这个年岁不到二十的孩子会有这种气场。 他明明仅是盯着自己罢了。 卡兰斯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继续向陈清说:“考虑到您与对方已经达成了协议,我作为中间人与您的管家。” 他沉默了一下,再度开口:“作为‘中间人’与您的管家,我是希望促成这一桩交易的。而且任务条件如此简单的前提下。” 陈清笑了笑回答:“如果这个任务条件是叫我去外面超市买瓶水,那我就接了。你知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卡兰斯沉默着,摇了摇头。 “区别其实很简单,前者有求于我、后者羞辱我。”他看着卡兰斯,却好似向着姜婉解释:“有什么事需要他面对面确认过后才敢对着我说?我不认为是什么好事吧,大家初次相识,有什么好事也轮不着我的。” 陈清自嘲地笑了笑:“八成吧,见面后他就会提出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报酬,并且提出先将报酬给到我,而条件可能是让我探索一间后室。 而我呢?我大概率会死在那个后室里吧。” 陈清叹息了一声:“既然我知道自己无法拒绝那个诱惑,我为什么还要去咬那个铒呢?”他看着卡兰斯,笑着又问:“你是条鱼,你会只吃了打窝的饵料就走吗?不会的,鱼只会越吃越饱,然后将一切赔给他人罢了。” 卡兰斯脸色白了几分,紧接着便点了点头,在工作台上操作了起来。 不多时的时间,一个盒子便通过管道运输到了工作台上,那盒子是半透明的,盒子中的存物是飘荡在半空中的。 它以违反了物理学现象的方式悬浮在那,始终保持在盒子正中央着。 令陈清大为感叹精彩。 卡兰斯见着面前的盒子落下,手上的动作瞬间就快了起来。 他冲抽屉里拿出几件工具,在盒子上仔细查阅着来自俱乐部的防伪标识。 那些借由非遗物落下的标志,此刻在凡人眼中依旧清晰可见呢。 仅仅是半分多钟的时间以后,卡兰斯便点下了头,向陈清说道:“先生,您的d级实体凝珠已确认,在抵达该处时未拆封、防伪标志验证,俱乐部将为您的这份任务报酬负责一切伪造后的后果。” 他话音未落,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他放下那些检验范围的器具,从工作台下郑重地取出一双橡胶手套,再毕恭毕敬地拿起盒子。 短短三两步的距离,却让那卡兰斯面色潮红了几分,他走到陈清的前面,手中的盒子仿佛有千斤重,令他不得不尽最大的努力抛下,却又因为他有千斤重,手中的盒子迟迟不敢仓皇放下。 陈清微微笑着,却也是在等到他放置于桌面上以后,才推开了盒子上的封条,将存物取出。 在他摸到的那一刻,材料的信息已经涌入了脑海里。 “d级实体凝珠——取自实体生物莫比乌斯的猎犬。据传闻,这是猎犬的体液凝固结成,有奇特功效。” 他眨巴眨巴眼,意识在转瞬间便回到了现实当中,他看向卡兰斯,嘴巴张了张却迟迟没有发问。 显而易见的,俱乐部在拿到这份材料后,还施加了一层解释在上头。 他叹息了一声,继续看向卡兰斯说道:“先前你说的,可以替我解决网络问题的人,现在在俱乐部里吗?” 卡兰斯应诺一声,手上在工作台上敲敲点点,片刻之后,才笑着向陈清回复:“对方不在,但三分钟后将抵达这里,您想要亲自见他吗?” 陈清想了片刻,却终究是摇了摇头:“我想逛逛俱乐部。有什么忌讳吗?” “基本上没有。”卡兰斯摇着头,目光却在工作台上:“基本上进不去的地方不强闯,不打探他人的资料,就没有什么可被称之为忌讳的。” 陈清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姜婉,在得到了对方明白的目光以后,他才向卡兰斯继续说:“既然这样,等他到了,你交代好事情内容。再来找我,我和姜婉去舞池里逛逛。” 他说着,迟疑了片刻以后,将本决定带上的面具放下了。 “怎么了?”姜婉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好奇,在她的印象里,陈清恐怕带上十几个面具都是可能的吧。 “不。”他看着手中的真实“面具”,微微摇了摇头。 “我如果隐藏了自己,有些事情反而就暴露出来了。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让我当一个俱乐部内偶然出现的新人好了。” 他笑了笑,牵着姜婉的手向屋外走去。 第三十三章 虚荣与禁忌 归根结底,一个每日客流量上下几万人的俱乐部,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谁会在意呢?可在一个没人在意的环境里,多出了一个格外在意自己身份的人,这岂会不让他人在意。 可人都是会有好奇心的,你越不让他们知道,越不让他们见到,他们只会更加想方设法了解、更想触碰那些被禁止的事情。 就像舞池里的那些人,他们慵懒地摆动着,将身体倚靠在陌生人之上,即使是对方的指尖停留在某些微妙部位、即使他们拿着刀,在悄然间伸入了对方身体里面,即使是他们带血的手夹杂着组织液,从身体上滴落,他们的面容依旧毫无察觉,他们的身体依旧保持着软烂一滩。 陈清皱着眉,向姜婉投去了目光:“这可不是世俗里的东西能做到的” 她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这种获取人腰子的事情她本以为只是个都市传说。 “不过我认真的。”陈清歪了歪脑袋:“这些腰子这样取下来,拿来干什么。拿来爆炒吗?” 姜婉愣着扑哧笑了一声,在舞池里显得格外突兀。 “为什么是爆炒。” “因为好吃。而且这种环境取下来的,能有用就离谱了吧。”他说着,边上却是已经有一个人靠了过来,他似乎迷迷糊糊的,像喝醉了酒,他脚下踉跄,他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陈清手臂时,将自己的嘴巴凑近了,低声在说:“要不要爽一下,130万五分钟。” 他拽了拽陈清的胳膊,目光投向旁边的姜婉:“带她爽一下!爽一下试试!别怪哥们不帮你,现在免费体验三十秒钟。绝对让你搞得停不下来。” 陈清目光一凝,却是笑着向他反问:“粉还是块?” 那男子撇了撇嘴,显得十分不屑:“喂!搞什么啊!这么掉价的东西是兄弟咱做的?!” 他拉开了自己腰间的挎包,几件红红黄黄的物体静静躺在了里面。 陈清仅是一瞥,便感知到了里面是何种东西。 “您放心!这东西绝对安全!绝对健康!” 那分明是几件连f级都无法评定上的材料、沾染了几分后室气息的物件。 他一把从身边随便拽来了一个男性,那男人摇摇摆摆的,闪躲的目光中却夹杂着贪婪。 “没到……还没到时间。张哥!还没到时间!”他咬着牙,双手死死捂在了自己的胸部,生怕旁人不知他将东西藏在了哪。 可那龟公般的人物却是没抢,他看向这瘾君子笑了一声:“换一件!换完了给你再加十秒钟!” “换……这就换!”他口水顺着嘴角向下流着,依依不舍地从自己的衣物内侧取出了什么,又从男人的挎包内选择了某个。 他看了陈清一眼,却连话都不想对陈清说。 他只是紧紧盯着手中的物件,将其贴到自己的胸口。 那男人轻笑着,似乎精神都振奋了几分,他揽着陈清的胳膊,边上的姜婉却已经有几分看不下去了。 她皱着眉,正想上来劝阻之际,却见到了陈清的手指在下方轻轻劝阻了她。 陈清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却是有了别样心思。 …… 那名叫张哥的男人事实上并不姓张,也不过是名字里有个张罢了,他也不过是这俱乐部里的一个狗腿子,一个依靠兜售沾染了非遗物、沾染了禁忌气息的物品为生。 他对于那些无力购买的散户则是采取了租借的方式,短短数十年的时间,让他在这片舞池里混得风生水起,谁人见到不喊他一声张哥。 他在这片舞池之中,一分钟可是数百万上下的人物。 他环抱着陈清的胳膊,心里开始渐渐有了不耐烦的意思,但他着急的心思没有流露于表面;他看着陈清犹豫的神色,目光往包内一瞥,左手瞬间就伸入了其中,从里面取出了尚且带有体温的一件物。 “您放心……您放心,这里大部分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要有事,他们个顶个的手撕了哥们,您来爽一把试试!”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舍、他克制着心中将其私吞的欲望,在未来与现在当中选择了未来。 一个沉迷于诡异非凡的客户、可比自己这几分钟要重要得多。 他一遍遍重复着脑海中的这句话,将手上的物品塞到了陈清手中。 他抬起了右手,开始看着手上的秒针开始移动。 “一秒……两秒。”他抬起了头,却见着陈清的脸上无动于衷。 “五秒……六秒。”他低下头,见着陈清手中的物品抓得实在。 这个叫张哥的人开始错愕了,他咬着牙,目光有几分坚毅:“这个给那贱人用坏了!我给你换一个!” 他低声说着,身后的左手再度伸入挎包中摸索着什么。 在他打开了一个夹层以后,陈清与姜婉的目光终于开始变了。 他们看着张哥的身体开始了浑身战栗,他的目光开始变得痴迷,再变得有了几分坚毅,他咬着牙,在迷失的边缘将手中的物品递到了陈清手中。 张哥喘着气,似乎消耗了不少精力:“这个……这个绝对行。” “这个确实行。” 陈清打量着手中的非遗物,它的信息已经在此刻进入了脑海当中。 “f级非遗物——枯血琉璃,在目标身上敲击第一万下时,目标器官失去控制等同于敲击所花费的时间。 需存放在铝袋之中,每次使用后使用者将受到同样的敲击疼痛。” 他轻声说着,向面前的张哥询问:“这个东西,你报价多少。” “这个……”他似乎疲惫得不行了:“这个是非卖品……” 张哥咬着牙,眼皮子似乎已经在打架了,可在下一个瞬间,他的目光变得清澈无比,他看着面前的人,脚上颤抖了几分。 做他这行的,有几个禁忌。 作为一个凡人,他有着太多的禁忌了。 他看着陈清坦然自若的模样,腿肚子已经在战栗了。 他摇了摇头,声音像是要哭出了声:“不……不,不卖的。” 他悄然间已经松开了陈清的手臂,他人群下的手悄悄拽动了好几人的衣物,希望将他们拉到自己与陈清中间,但姜婉同样看出了这点,她接过陈清手中的坠子,将尖端抵在了张哥腰间。 “这么急着走?买卖还没成呢。”他笑了笑,目光悄悄飘向了身后,在余光扫过的地方,正是自己来时的包厢。 可正当他准备继续开口的瞬间,陈清却发现自己身边的游客被人清出了半米的距离,他们在自己身边围成了一个圈,在那人群形成的圈里,陈清见到了几个人,几个些许眼熟的身影。 他们格外消瘦、身体皮包骨似的,胸前的皮肤可以明确看见肋骨的形状,他们的面容憔悴不堪、牙齿上因呕吐而导致腐蚀形成的点点黄斑。 陈清有点眼熟他们,那似乎是……昨天来到这里就见到的那几个小年轻。 他们推开了人群,从人群形成的圈中走出,他们无视了其中的陈清姜婉两人,径直向着张哥走去。 “张哥……张哥~我的好张哥啊,兄弟今天有哥们要来……你看这是不是。” 那痞子嘀咕着,手臂已经拦住了张哥的脖子,他是身心体态最差的一个,他的牙齿已经变得尖锐而漆黑不堪了。 他另一只手伸向张哥的包,却是在瞬间被张哥按住。 那张哥抬起头,眼中的目光却不像是先前那般柔和了,他盯住眼前的青年,嘴角咧开了就笑:“活腻了。” 那青年摸了摸头,手指似乎顿了片刻,在抬起与放下之间犹豫不决,他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说:“都哥们……都……” 他看着那青年,摸了摸他的脑袋,可转瞬间,他那摸着青年脑袋的手一瞬间就改成了五指紧扣,那青年头上的杂毛本就没多长,这一抓之下也让他有了几分狠劲。 他猛地低头,一下子就挣脱了张哥的控制,眼神中有一缕凶光:“张哥……火气这么大啊。” 他转过头,目光看向了人群之中围住的陈清姜婉二人,他们站在这,可陈清二人却没有退到圈外,这令他很不爽。 痞子摸了摸自己的头,按压着头发上的疼痛,撇了撇嘴,用着假装漫不经心的姿势走到了陈清身前。 他有些矮,似乎是他弓着背的原因,他拍了拍陈清的脸,向陈清笑着问:“你鸡巴小子谁啊。” “呵。”陈清看着眼前的人瞬间就乐呵了,他拉着姜婉的手,瞬间就倒退了两步,躲到人群之中。 可见着这一幕的张哥不乐意了呀,他咬着牙,却又不敢向陈清大声呼喊,他迟疑着,种种心思最后都演化成了对着痞子的愤恨。 可得到了虚荣上的满足以后,那痞子好像又不乐意了,他看着周遭无人替他欢呼,仿佛被无视的情况令他有些窝火。 他大拇指撇了撇鼻尖,从脚边上提起了一瓶看起来便是极其昂贵的酒瓶,“跨查”一声在地上打碎了瓶底,提起手中那尖锐的、带着些许酒液的瓶口指向张哥。 “别说哥们不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张哥你还装上了?你鸡巴谁啊!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听着周遭的舞蹈与欢呼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感受着无数道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这一刻,他胸口处贴着的那张小纸片、配合着沾染着非凡禁忌气息的破布、令他达到了一阵剧烈的颤抖之中。 第三十四章 处理准则与围观群众 在一阵哆嗦过后,那痞子的脸色开始变得无欲无求,就连他提着的断裂玻璃瓶都垂下去了几分。 陈清在人群里看得好奇,他掂量着手中的木锥,满脑子都是疑惑。 他拽了拽身边的姜婉,向她询问:“你第一次接触禁忌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姜婉同样奇怪,她皱着眉,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进入的就是后室……会和这个有关系吗?” 陈清不解,说实在的,他想不明白非遗物为何会和……快感沾上边。 它代表的是一种力量……是某些亡灵留下来的夙念。 难不成他们找了一批夙念是死前爽一把的非遗物? 陈清摇摇头,这显然不可能。 不过就在他低头思索的片刻之际,人群中央的争斗居然已经有了结果。 那张哥低头认了错,同时许诺将陈清手中的木锥出租给他,那痞子则是闯到了人群最深处,将他所谓的哥们给拉了出来。 可随着那“哥们”的身影出现,姜婉的面色开始渐渐变得差了。 她嘴唇有些发白,扭过了头看向身后的包厢处,卡兰斯已经推开了门,冲着姜婉招了招手。 她拽了拽陈清的衣袖,低声问他:“能打个电话叫卡兰斯过来吗?” 陈清愣了一下,但当即便点了点头:“我喊他了。” 姜婉松了口气,却也叹息了一声,目光在瞬间变得锐利而愤怒。 她推开身前那个瘫软如泥的废物,一脚踏着对方的脚踝走到了人群之中。 那痞子歪着嘴,似乎有些意外:“喂!你们谁的马子!” 可他话刚说完,他手臂下方搂着的“哥们”却开始了浑身颤抖,他紧紧抓着那痞子的衣袖,嘴唇都吓得发白了。 “你!你不是说这地方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吗? 你骗我!” 他话音未落,姜婉的身影在人群之中脱出了一道虚影,她扬起脚,足尖落地的瞬间,一腿踢到了那少年的腹腔之上。 他还未来得及呻吟,那股力量便将他踢飞出去好几米的距离。 他挣扎着,在翻身起来的瞬间便开始疯狂地呕吐,可嘴角的胃酸还没来得及擦去,他便踉跄地爬了几步的距离,抱住了姜婉的大腿。 “姐!姐你不能杀了我!你杀了我!我爹会怨你的!你不能杀我!” 他嘶吼着,那简单的话语却让陈清瞪圆了双眼。 陈清微微愣了片刻,不远处的那痞子却没有愣住,他抄起地上的破烂瓶子,当成了刀刃向前刺去,眼神凶戾骂着:“操你妈的……爷爷的事你都敢拦!” 那痞子看着面前的姜婉,眼里开始又产生了一点点欲望:“也不打听打听……我老子是谁?他妈的,今天不让你们跪在这给我磕头都算老子仁义!” 他话音未落,手里的瓶子已经发起了攻击,可即便他的速度再快,又岂能快过陈清。 他身影一动,围成圈的人群瞬间被推至两旁,他们感受着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了自己、回过头却见不到力量的来源,本应带来恐惧的一幕,在这却没人觉得意外。 他站定在姜婉前面,左手向着瓶身拦去,仅仅是一瞬间,尖锐的瓶身刺入了他的掌心之中,锋锐的边缘穿透了他的手,鲜血在滴落,嘴角开始有了笑容。 那痞子想抽出瓶子,可陈清却岂会让他如愿。 他仅是一握手,掌心上瞬间便有无数肉藤向着瓶体缠绕而上,它们伸展着自己,企图回到原定的位置,它们不断向外爬,向着整个玻璃瓶进发,那痞子手一抖,心里猛地一颤,喝下去的酒都醒了不少。 他见着那些类似肉芽般的增生组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它们压碎了陈清手中的酒瓶,它们将那些玻璃化为了无数块细小的碎片,再从已经长好的皮肤下边一点点挤出来。 陈清抬起头,目光已经没有了调笑之意,他看向面前的人,开始一步步向对方靠近。 “等……等等!” “我叫你等等!” 陈清听见了,可他却丝毫不想停。 他一步步走着,他便一步步退着,退到了人群边上,那痞子转过了身,当即便想闯进人群里。 可陈清一步步逼近,痞子身后的人却像城墙般牢不可动。 “陈清。”在他身后,姜婉轻声唤了一句:“这不是……不是后室。” 陈清笑了:“我又不吃人。” 他一步步靠近,手上受伤的伤口此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感受着体内的饥饿,从脚边捡起了一块碎裂的玻璃。 他放在自己指尖,轻轻一点便有血珠滑落。 他用力一握,手中的鲜血如泉般汹涌。 “不……不要!不要!我爹是张宏博啊!你可以问他们!你要什么都可以提的啊!” 他颤抖着吼着,可他说着,却听到了耳边传来几声轻微的、讥讽的笑声。 他抬头看,看见了那圈人都在笑,他们看着圈内的两人,有好事者开口说了:“先生,您让他提吧,提多少我们给您多少。您不用担心杀了他后没钱拿。” 他听着,脸上有了惊恐的神色。 “我!我家里有钱啊!五十万!五十万!” 人群里有人笑了:“我出两倍。” “不……不!这不管你们的事!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他看着身后想找出说话的人,可放眼望去,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的冷漠。 他颤抖着,回过了头:“我……我同样可以出……我出一百五十万!” “我跟了!先生!” 他指尖有几分颤抖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颤抖着:“为什么……” 他又听见了,他抬起头看,那群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你说为什么?” “他居然问为什么?” 人群之中,有人打开了闪光灯。 “你死就死了啊,有什么关系呢?先生!您放心!我可以替您善后。” 他颤抖着,仿佛羊入虎口一般,他挣扎着看向自己带来的那几个小弟,可他们全都怂了,他们躺在了角落,静静装着死。 陈清看着这一幕,嘴角倒也有了笑容。 “这地方还真是纯粹的脏啊。” 人群里传出了轻笑:“先生所言极是。” 他看着地上的人蹲下了身子,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上疯狂舞动的肉芽仿佛找到了目标一般,在渐渐向他的方向靠去。 那痞子颤抖着,双手不断向前挥舞阻挡陈清的靠近,他的双脚不断向后蹬着,可他身后的那圈人便像是铁墙一般牢不可动。 “我!我可以让你挂个闲职啊!可以给你安排工作!真的!” “噢?”陈清笑着,抬起了头:“有人能给我个月薪上万的工作吗?顺便一提,我不去上班的。” 那人群里顿时配合地传出了笑:“还请先生赏面!” “你们他妈都疯了吗?!他现在要杀了我啊!我爸是张宏博啊!” 听着他们的话,他挣扎着、指头在地上不断向后推着,指尖上的指甲在地上断裂成了几段,鲜血随之缓缓流淌。 陈清看着他,脸上更是莫测的神色:“谁跟你说……我就一定要杀了你呢?” 他闭上眼,地上的痞子在这一个瞬间挣扎着摸来了一块酒瓶碎块,他紧握着那碎块,即使手中已被割裂出无数鲜血。 他挥舞着,将那碎片向陈清划去。 可即便如此,陈清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感受着那块玻璃划破了自己胸口,几滴鲜血染湿了衣物。 他睁开了眼,手中的肉芽开始更加疯狂地舞动,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抓住了他那已经有了二三厘米的伤口。 他看着面前的痞子眼中有恐惧、他看着他的神色渐渐变得错愕。 他看向了自己的手。 在两人双手紧握之处,一点点的瘙痒从那传出。 “你……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他嘶吼着,可陈清却已经松开了手,围观人定眼一看,他的伤口竟已经尽数愈合了。 他手掌上挥舞的肉芽已经填补了伤口,他的面色也没有半点波动。 仿佛一切都在他计划当中。 他们看向地上那少年,脸上有了一点点、一点点的同情。 “得罪了调查员。还不如死了吧。” 他们讥讽地笑着,人群开始有了一点点的骚动。 他们看向空圈当中的陈清,目光炽热。 可没等多久,一道人影推开了众人,不,不应该叫推开众人。 他只是一直往前走着,他面前的人便自觉给他让开了通道。 陈清抬头看,来者赫然是卡兰斯,他仅是扫过现场一眼,便恭敬地向陈清请罪:“非常抱歉……让您的体验如此糟糕。今天的事我会负责处理的,您请来。” 他轻声说着,走到了陈清前面单臂指路。 第三十五章 巧合与偶然 “你处理?”他撇过头,看着地上不断抓挠着自己的痞子,颇有些好奇地向他问:“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们会联系到他家里,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陈清点了点头:“利益至上啊。”他伸手招了下,一道肉芽……不,那是数十道、数百道肉芽从他的全身上下破体而出,那些肉芽撕裂了他完好的皮肤,携带着几分鲜血,向着陈清的方向蠕动。 可没爬几步的距离,那些肉芽便开始变得虚弱了,变得萎缩了,死在了半道上。 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后,那痞子的气息都微弱了几分,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变得更加瘦了,他的大腿上、他的手臂上几乎仅有着骨头的大小。 不过庆幸的是,他并没有死不是吗? 他们看着陈清的身影,目光开始变得更加炽热了。 他们有人向着人群中的三人大声喊道:“卡先生!这种小事您也可以委托给我的!” 可卡兰斯目光犀利,他回过头,瞬间就定位到了发声之人:“我有我做事的方式。你在教我?” 他语毕,当即便引着陈清离开了舞池当中,他们一路走向吧台,这让陈清有几分意外。 “您刚刚打的那个人……”他犹豫了一下,令陈清带着笑反问他:“怎么?来头大到你都头疼了吗?” “不。当然不是……”卡兰斯苦笑了一下,这才解释:“就是有点尴尬,我为您寻找的……负责处理视频那件事的人……刚好就是他父亲。” 陈清“额”了一下,有些尴尬:“能找到其他人帮忙吗?出了这档子事,我不放心。” 卡兰斯点了点头:“那当然是有的,我已经联系好了。您希望见一下吗?” 陈清迟疑了片刻,这才低声说:“可以。”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将口袋里的人皮给当众带上。 不是因为怕暴露自己,主要是它会改变佩戴者的思维方式,这让陈清不放心。 “您喝点什么吗?”卡兰斯指着吧台,随着他话语落下,两名负责人便已经来到了近前。 陈清抬头看,似乎每一款饮料里都有酒精,他皱着眉,转过头向姜婉问:“你喝啥?” 她叹息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没心情:“就……随便给我挑个莫吉托吧。去酒精。” 陈清一乐,转头看向那几位侍者,他们点了点头,又向姜婉开口问:“您希望用哪个配方呢?” “配方?” 卡兰斯点了点头:“你可以在这留下一个属于您的、专属于您的饮品配方。俱乐部将在非遗物上为您永生收录。 即使有朝一日,您的存在痕迹被彻底抹除,非遗物上的配方仍然会记录着属于您的记录。” 陈清愣了一下,他转过头,向侍者问:“可以看看点的最多的配方吗?”、 “当然可以。”他们点了点头,在操作台上按了片刻,陈清的面前便有了显示内容。 “强尼银手:彩虹炸弹,红椒20g……”他轻声念着,目光有些游离。 “这些人都还活着?” “死了。”卡兰斯摇着头,忽地笑了:“也许没死。也许在某个角落里活着吧。” 他沉默着,脸上收敛了笑:“但只要俱乐部存在一日,即使世界上,属于他们的痕迹被非凡力量抹去了,这里也会留有他们的身影,留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陈清听着,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向侍从说道:“替我记一个配方吧。” 他们对视一眼,笑得灿烂了:“好的。请问您要留什么名?” 陈清迟疑了片刻:“千面者。饮品名字就叫下水道。” 那两名侍者一愣,但手指上仍然输入了陈清说出的东西。 “配方的话,300g牛奶加100g碳酸饮料加10g清酒加蛋清打发。” 他看着面前的两名侍者,脸上笑得更加开心了。 可在他一侧,卡兰斯与姜婉的面容却都是愣住了,他们听着耳边的话,眉头紧锁。 “您……确定吗?” “名字不是叫下水道吗?”陈清笑了一下,见着他身侧的卡兰斯点了点头,那两名侍者才苦笑着将配方录入到系统内。 “对了,给我来杯纯牛奶,等下来的人买单。” 陈清招呼着,身旁却传来了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那就给我点杯刚刚先生记下的配方吧。” 那声音越靠越近,他抚平了衣服上的皱褶,单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入座,坐到了卡兰斯的边上:“先生您好。” 他微微笑着,气质十分优雅。 “你确定吗?”陈清看着他,带着几分劝阻的意思向他问。 “确定啊。”那男人笑了笑:“我可是第一个喝到‘千面者’这个配方的人,我有什么可不确定的。” “好狠。”姜婉嘴角抽了下,微微挪开了几分自己的凳子。 “关于您说的事。”那男人看向了陈清,微微行了一下礼,再次开口:“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完成了您的要求,将原视频封禁了以后,推出了官方账号,将素人打造成了博主。” 陈清点了点头,再度向他询问:“大概会要多久。” “如果是指完成这些事的话……” “我是指让这些人将形象替换为他。” 他犹豫了一下,开了口:“正常来说应该在一个星期左右。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 陈清沉默着,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吗?” “不是啊。”陈清笑了一下,有些惋惜地向他诉说:“是人类这种生物就是没有记忆的。一切被拉长到了时间轴上后,太多东西会变得轻浮了。” 那男人愣了片刻,微微点了头:“我叫尹正初,负责一家小有规模的传媒企业。” “陈清。对外的时候别叫全名,其他的随便你。” 他点了点头,面色上有些激动。 “先生……” “嗯?”他看向尹正初似乎有话未说的模样,追问他。 “不知先生可接私人任务呢?” 陈清愣了片刻,莞尔才笑着问他:“为什么找我?你直接在俱乐部里发布任务不行吗?” 他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为难:“话是这么说……可……调查员并非是我们平时能接触到的层面。时间、有效性、包括人家能否接取这个任务都是问题。 我也不想自己死了几百年后,才得知有人接取了我任务吧?” 陈清了然点了点头,又向他问:“要做什么。” “帮我排查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犹豫了片刻,才向陈清继续说:“我希望您帮我排查一下我公司的大楼。我们有点……” 他笑了、显得有些洒脱的模样:“也许对您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吧,可落到了我们头上,那便和天塌了似的啊……” 陈清点了点头,又向他问:“任务的报酬呢?” “报酬是现金!”尹正初听着陈清的问题显得有些激动,但转瞬间在回答完后,他又显得有点后悔了:“当然……也不只是钱。但是我担心这件事可能频繁出现……所以。” “噢?”陈清怪笑一声:“不相信我可以去找别人的。我既然接了,就会替你彻底解决掉,无非看你能不能给到我满意的酬劳罢了。用不着激我。” 他面色讪讪,点了点头以后才补充说道:“会……加上一个地址。” “什么地址?” 他歪着头,不是很在意。 “一个从……”他沉默了片刻,才仿佛认了命般低下了头:“从基金会手中获得的地址。” “你能从基金会内拿到东西?”陈清嗔笑一声,可他身旁的那男子却也只是哭丧地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您用不着激我。这确实是真的,而且应该……” 他看着陈清,有些郑重:“应该在基金会内有不少人知道。所以……” “你才会被盯上?” 他歪过头,看向卡兰斯:“那我能获得什么呢?” 卡兰斯听着,转过了头看向了尹正初。 “我能获得什么。”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一个被基金会干部看重、且追求的后室地址,其中可能与基金会的立项之根有一定关联。”他睁开了眼,他紧紧盯着陈清,叹息着再度说道:“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根本找不到敢插手五大教的调查员……而您……您是我花费了大价格,打探出来的信息。一个敢违抗基金会的人。” “放屁,我可……”他沉默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从哪拿到的消息?” 尹正初当即出卖了消息:“是一个消息贩子。大伙都在传说,我们城市里出现了个很恐怖的调查员,他还说……这个人和五大教中的三个都矛盾。 我想……也许他可以替我解决这个问题。” 陈清皱着眉,有点不满意于这个答复:“但这不能解释你是这么知道我的。” 他笑了一声:“赌的。”尹正初一声长叹,这才继续解释:“卡兰斯是俱乐部内的中高层了,平日里基本上没人能见到他。 可他却为你做事,且在第一次进入这里时接引了你。 说实话,我不觉得这是场意外。”他笑着叹息了一二,这才继续回答:“百万巧合当他们偶遇,那便不会有巧合了,那是一切注定好的必然结果。” 第三十六章 常理与反常识 陈清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卡兰斯:“任务的具体细节你知道了吗?” 他点了点头,脸上换上了微笑:“是的。是的……我当然知道,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呀。” “好。”陈清沉默了片刻,这才扭过了头,带着纠结看向姜婉:“那你这倒霉玩意咋办?”他指了指姜婉边上挂着的那个弟弟。 他叹息了一声,见着他那不成器的模样,即使到了此刻,他仍然不敢直视陈清一眼,他躲在姜婉的身后,尽力减少着自己体积。 “他……”她摇了摇头:“丢我宿舍吧……这段时间反正我也得跟着你。他……不死就得了。” 陈清愣了片刻,木然地点了点头:“好家伙,好一个亲姐姐。” 在姜婉负责送她弟离去以后,在尹正初笑着结完了账离开以后,陈清与卡兰斯回到了他们那破旧的出租屋中。 陈清坐在一侧,以一种极其平淡的目光看着他:“你当时知道会发生这些吗?” 他点了点头:“深居其位、为其谋虑。” “你倒是洒脱。”陈清乐呵地笑了一阵,继续问:“跟我详细说一下基金会,我好像没听过关于他们的信息。” “基金会与其他四大组织不同,他们的非遗物数量十分爆炸,几乎每一个成员都是行走的武器库。这一点是大伙公认的,且基金会的行为十分……” 卡兰斯沉默了片刻:“十分嗜杀?他们几乎没有同理心可言。当然,这也与基金会的教义有关。基金会的教义认为,后室与禁忌是一场灾难,而每一个基金会的成员都是走在救世最前端的救世主。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全文明与人类,他们认为那些弱小的生命、那些没有潜力的生命应当被淘汰掉,减少强者的负担。” “他们都很强?为什么。”陈清微微皱眉,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卡兰斯点了点头,却也微微摇头:“他们的强建立在非遗物之上,据说成功加入了基金会的人都会获得极其大量的非遗物,几乎可以武装到牙齿。” “他们有制造非遗物的方法?”他皱着眉。 “传闻中……”卡兰斯点了点头:“是的。同时,也有人传闻,之所以基金会强者繁多,也与他们掌握有非遗物的提升方式有关系。” “非遗物的……提升?”陈清捏着眉心,更加头疼了:“什么意思,非遗物的等级不是代表收容难度吗?” 卡兰斯点点头:“诚然,非遗物的等级与收容难度挂钩,但同时也会影响非遗物本身的强度。当然了,功能上是不相关的,即使是最强的a级非遗物,也不一定会拥有契约他人的能力。 非遗物的强弱,更多的还是看使用者。不过数量上去了,也总能够引发质变就是了。” 他点了点头,若是如此,与基金会相关的信息恐怕还真的极其珍贵,非遗物可以说是彻底改变调查员的一种方式了。 “对了。”陈清忽地想起了什么:“今天在舞池内,有人拿了件f级的非遗物在那兜售。给我拿了,但……”他看着卡兰斯笑了笑,对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您放心,俱乐部向来是中立的,您说的那人我也略有耳闻,这件东西……算是他一生积蓄了。他没能力再报复您了。” 陈清点了点头,这才开口向卡兰斯继续说:“给他点钱意思意思吧。你不是说我有每个月的薪酬吗?挪三个月给他吧,毕竟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他轻声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件小小的木锥,到了此刻,陈清才得以认真观看手中的非遗物。 它头细尾粗,条件内要求用东西敲打尾部,可它的大小看起来却像是少了半截,看着陈清手中的非遗物,卡兰斯的双眼渐渐地变得通红,他克制着心中的欲望,一步步往后退去。 “您……一直兜着它吗?”他颤抖着,看向陈清。 “是啊。它的收容条件得回去才能准备。” 他目光大骇,瞪圆了眼:“这……这怎么可能?!您完全没有受到非遗物的影响吗?” 陈清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首先你得告诉我、影响是指什么。” 卡兰斯沉默了片刻,仿佛有些受伤:“非遗物代表着人类最纯粹的情感、代表着最极致的贪婪,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陈清点了点头:“自然。” “所以每一件非遗物被持有的时候,便意味着持有者得到了极大的贪婪、满足了天大般的欲望。这种情感超越了一切药物带来的感触,这世界上没有一种方式能够获得如此大的虚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看着它,然后无动于衷的……” 卡兰斯沉默了一下,看着陈清面色不变的样子,显然有些受伤。 可听着他的话,陈清却皱起了眉,真的……真的只有自己是特殊的吗? 他闭上了眼,在他面前,仿佛站着那月光下的少女。 她站在自己面前,月下的眸子是如此明亮。 她身上携带着绝不止三件,她承受的诱惑绝不止这点。 可她分明也没事。 “你没接触过五大组织的干部级吧。”陈清摸着眉心,向卡兰斯问道。 而卡兰斯愣了会,点了点头:“是的,干部级的话……他们接触的非凡已经超过普通人承受的极限了。” 陈清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才应该对了。自己只是比普通人强了些许而已。 他沉默着,却见到手机上传来了一条短信。 “我已经醒了,什么时候见一面。” 陈清看着来信人,这自然是昏迷了好几天的张岚了,他笑了笑,总归是有个好消息了。 他敲动了键盘,将回信发了出去。 “过数日,近期忙。” 他低声念着,心里却将期待放到了尹正初所说的地址当中。 “尹正初的公司楼在哪。” 陈清晃了晃手臂,松开了胳膊向卡兰斯问。 “离着不远,但现在已经夜深了……”他沉默了片刻,才向陈清问:“您要现在去吗?” “你要休息了吗?” 卡兰斯笑着否认,轻轻摇了摇头:“您都没歇,我怎么可能这么早睡呢?” 陈清点了点头,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向卡兰斯说道:“边走边说吧,你应该会开车吧,路上和我说一下具体的任务内容。” 他点着头,匆忙从桌上拿起了车钥匙,紧跟上陈清的脚步。 “根据尹正初的说法,自从今年开年以后,他们公司就频繁有怪事发生,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断严重了起来,从年初的一个周一次,到近些日子的一天一次,禁忌怪谈的出现开始越来越频繁了。” 陈清点了点头,追问:“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卡兰斯点了点头:“据说是从这个人进入他们公司以后,才开始怪事频发的。” “这个人的信息。” “贝彤蕊,女,今年年初加入尹正初公司,根据尹正初的调查,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且在事件频发后,表现出了一定的稳定,安抚了同事。” 陈清一口气没喘过来,翻了个白眼,停下了脚步:“不是,这还似乎没什么可疑之处?” 卡兰斯脸色讪讪,点了点头:“确实也没什么可以的地方呀……根据调查显示,这名职工似乎对禁忌传说非常有兴趣,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太过大的反应。” “这就是问题了啊。”陈清叹息了一声:“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巧合堆积起来的时刻,巧合就不叫作巧合了,这叫做人为引发的必然结果。” “太巧了,实在是太巧合了。在一个发生了诡异事件的公司里正好加入了一个好奇诡异传说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疯子不爱惜性命的。 这才是人类,在真正影响生命的时刻他们是会逃跑的。” 卡兰斯听着面色凝重了些许,陈清说的他不是没想过,可对方这接近一年的时间……实在都太平静了啊。 “而且。你也没有逃过普通人的定式思维……以后如果真的想跟着我,这种习惯得改改了。”陈清转过了身,边走边将手伸入了口袋里,他拿出了一张面皮,低下了脸将其佩戴。 “这……您是指……”卡兰斯说着,陈清却是突然转过了脸,他看着卡兰斯的双眼,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他看着面前的人变成了自己的样子,那熟悉的音调、那熟悉的容颜在自己面前再现。 他看着“陈清”,一时之间语塞了。 “这就是定式思维了。”他听着自己的声音从“自己”嘴里传了出来。 他愣着,面色白了些许。 那绝对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面容,可那张脸此刻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知道吗?”他看着卡兰斯继续说:“我至少有三五种方法做到现在这件事。你所说的‘稳定’我就有更多的方法了。” 他轻声笑着,将自己的脸转了过去,将佩戴的面具给卸了下来。 “所以说啊,你们觉得没问题是基于了常理。可禁忌相关之事,那一件会与常理沾边?” 第三十七章 基金会与骸骨 夜半午时,陈清与卡兰斯一行到了尹正初的公司楼下,夜已经深了,但楼上的灯任然亮着。 他们往上走,夜半的电梯已经停了,他们往上走、楼道里的气温格外的低,每走上两层,便有一株绿植摆在角落里。 这让陈清心里有些膈应,他不免想起,自己曾在那学校里的仪式行为。 这太有规律了,虽然这也许就是个巧合。 他们一路往上走,走到了第二十一楼,夜深了,也让公司里再无一个人。 陈清走到了门前,轻轻推动已经锁上的玻璃门,但在确定了已经锁上的瞬间,开锁声也随即响起了。 他回头看向卡兰斯,对方却只是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手机屏幕,在屏幕那头,似乎是尹正初的身影。 陈清没理,但他也走入了这家公司当中,在接近四百平的写字楼内,整个公司的布局相当的空。 也许是因为诡异事件的发生,导致已经有不少人离职了。 前台上仅有两台电脑,办公区域在每一排的位置上补助有一株绿植,而过道不大,仅有半米的距离,从前台越过以后再走大约六七米的距离,越过厕所以后,才能到办公区域后面的会议室。 会议室区域更小一些,仅有几十平米的位置。 陈清走到了那里,目光在办公区环顾一周。 “那个人坐在那?” 卡兰斯顺着陈清的目光看去,指着办公区域的第二排、第三个位置,对陈清说:“那,那台电脑屏幕上摆着三只小黄鸭的电脑。” 陈清点了点头,走到那台电脑前面,拉开了椅子坐下来。 在这个位置上,属于她的个人物品不算少,一个水瓶、一个钱包、一包吃剩了一半的饼干、还有一叠写满了内容的文件。 他伸出手,翻开了那份文件,可文件里的东西似乎并不是有意义的,他皱着眉,那些字符更像是闲暇时胡乱写下的无意义数字。 他再看向桌面,陈清微微皱起了眉。 不对……不对,他看着面前的东西,这里绝对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他闭着眼,却在片刻的沉默后,将目光移向了电脑屏幕。 他想到了,却不算是真正重要的东西。那仅仅能佐证他的观点,能够证明陈清的理念是对的。 一切都是她的所作所为。 他挪动了鼠标。电脑屏幕随即亮了起来,他看着屏幕上被暂停的视频,眉头瞬间从紧锁化为了震惊。 “她还在这!” 他压低了声音,但深夜的办公室里实在是太过于空旷了,即便是他压低了声音,那一字一句都犹如惊雷般明显。 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在前台与办公区域的链接处,传来了厕所的冲水声。 陈清扭头看向卡兰斯,在以目光通知他转移位置,可卡兰斯指了指自己,却没有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过后,却也仅是有些无奈。毕竟对方与自己才认识多久,这倒也正常得不行。 他站起了身,步伐在写字楼的地毯上显得格外的稳,他每一次落足,都以最佳的角度压低了声。 他一步步走去,走到了厕所大门的旁边。他侧着身,倚靠在厕所边上的墙壁上,他环抱双臂,等到了那女子擦着手走出来。 “你是谁。”他看着那女子,异常淡然地在问。 “什么?”她愣了一下,以十分不解地语气反问他:“什么我是谁,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是这的员工,你是谁。” 他看着那女子,目光直直地再问了一次:“我问你的绝不会是这个意思。你应该知道的。我没必要去问你一个造假的身份。” 他沉默了片刻,站了起身,他看着那女子,淡然地再次问:“你是谁,你——”他走到了那女士身前:“你到底是谁。” 她面容似乎有几分尴尬,她配合地笑着,却再片刻以后,那笑容消失了,她看着陈清脸上的变化,开始一点点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看着陈清额头上冒出的第三只眼,她看着那只眼睛再灵活地环顾着四周,她看着那只眼睛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点。 他看着自己,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放下了手,向后退了两步距离。 “这事与你无关。”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看出来了陈清的坚决、亦或是见着自己的语言未打动对方的决心,她这才再度开口:“这是基金会的事。你最好少插手,基金会的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陈清笑了笑,脸上有几分讥讽:“你意思是说我们神恩教不如你们?” 他放下了手臂,跟进了两步距离:“你怎么敢的啊。你怎敢做出以上这些结论。” 他轻声说着,那女士的目光却在瞬间变得锋锐了起来,但又是下一个瞬间,她的目光柔和了:“也许您说得对,我的结论过于……武断了。” 她低下了头,向陈清举了个躬,她退了两步,吐出了口气:“在这个地方。有一处后室。我们在监视它,但同样的,我们并不吝啬于它的产出。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完全地控制此处的后室,我们甚至不能完全掌握进入那里的方法。 如果您希望,我可以将其分享给您。” 陈清扬起了头,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微笑:“噢?你觉得凭我们的能力找不到它?” 那女士摇了摇头,露出几分歉意:“不……不不不。当然不,没有人会怀疑神恩教的能力,但很显然我们可以为您节约一些时间。” 她正说着,目光却瞥到了在办公区域的另一个人。 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迟疑了片刻,这才重新开口:“我没想到,俱乐部的人会与神恩教混到一起。” 她看向卡兰斯身处之处,这才缓缓地开口问他:“你们选好了站边的人?” 卡兰斯撅了撅嘴,表现出了足够的从容:“很显然不是的。您没有必要尝试从我这去的信息,我是位管家,这是俱乐部有史以来的‘规矩’。” 她笑了笑,但目光谨慎了几分:“明白了。但我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越过了陈清的身体,她走到了卡兰斯身旁,她拿上了自己的包,径直离开了这个办公区域,也许她从此都不会再回来。 她转过了身,在迈出办公区域的时刻,背对着陈清两人开口说:“通往天堂的路同样通往地狱,无法停靠的位置往往才是人间,人间疾苦、人间不再会有回头路。” 她轻声说着,叹息着摇了摇头:“那个后室……也许不会是你想去的。那后室已经吃下了太多人了,也许干部级的调查员才能从中寻找到些许利益吧。” 陈清皱着眉,他从未想过进入一个后室都会需要寻找规则。 “这家公司。” 他看着那女士离开的背影,自然又问。 “我们可以离开,半年的时间,我们已经确定了那间后室导向何处。”她耸了耸肩膀:“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陈清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办公区域:“那也是你们做的?” 她听着问题,回过了头看向陈清目光指向的方向。 在陈清目光所指的尽头,在那块办公区域的墙壁上。她摇了摇头:“也许是基金会中的某人。也许不是我们的人……” 她笑着摇了摇头:“但也许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你去处理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的。” 陈清叹息了一声,这才向她询问:“合着这公司老板经历的都是无妄之灾咯?” “也不尽然。但我必须要说的是,世人所理解的我们实在太匮乏了。当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时候,也许我们已经知道一切了。”不过她耸了耸肩膀,却是笑着惋惜地叹息了一声:“不过倒也确实。如果我们能从他那拿到地址的话,也许我们也没必要在这研究这么久了。” “原来如此。”他沉默了片刻,回头看向了那面位于办公区域的墙壁。 在她眼里,那面墙是无比的突兀。 在陈清眼里,那面墙里画着个人的样子。 他是如此扁平,如此的抽象。 他不像是个人的样子,但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绝对会知道那就是个人。 他叹息了一声,走到了那面墙壁的前面。 他从边上的植株盆里拿出把铲子,他开始一点点敲开那煞白的墙皮。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是你吗?” 他没有回头,那女士是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 “你的桌上没有任何垃圾、你的桌上没有任何消耗性的东西,纸巾、笔,一件都没有。” 他敲开了那些鲜红的混凝土,叹息着说道:“你已经做好决定离开了,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见着面前的尸骨,白骨上已经长满了毛。 他在这待着有些年头了。 陈清捏着自己的眉心,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 “姜婉吗?” 在电话的那头,她的声音有些意外。 “嚯,你绝对猜不到我们发现了什么。一具长了毛的白骨你晓得伐。” “在哪?” “尹正初的公司里,在他的公司墙壁里。” 第三十八章 隐藏的入口与过往 “啥玩意啊这是。” 姜婉喘着气,额头上细密的汗已经打湿了发梢。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墙壁里,那森森白骨上爬满了细密的绿色绒毛,撬开的墙壁放在远处,堆积起了一座小山,那些鲜红的混凝土也不知是鲜血还是颜料,有些过分地红了。 她扭过头,眼里充满了不解与错愕:“我就跟你分开半个多小时啊!你给我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陈清挖了挖鼻子,显得格外的不在意:“关我啥事啊,这人少说死了几年了,我能挖出来都是积德行善了知道吗?” 她负责额头,叹息着敷衍着对方:“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在半个小时有余后。深夜的楼里,人员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公司的负责人,写字楼物业的负责人,甚至是十几年前的建筑单位都有人被叫来现场问话。 而陈清站在一旁,乐呵地隔着会议室的玻璃听着里面的一切,收集着与这场灾难有关的信息。 说实话,这玻璃本不该漏音的,但谁让他撬开了条缝呢。 而在场的相关人员见着这一幕,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虽然他们的眼里有些鄙夷,虽然他们的眼中对其有几分看不起。 但姜婉站在他的身旁,便足够让他们合上嘴巴了。 闻讯了大约有四五个人以后,警员们也基本上将公司里的人剔除出了目标。 尸骨死亡的时间已经无法准确探查了,但最少也在三到五年的时间,这个时间,这家公司连成立都没成立呢。 “姜婉,你带来这个人……”在会议室里的问话结束后,有两名看起来在三四十岁的中年警员走到了她面前。 他们面容纠结,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没事的,这事跟他关系不大。” “可我们想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在那两人身旁,另有一名年轻警员大声呵斥。 他叫戚博涛,与姜婉同年毕业、同年加入到警局当中,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姜婉接触的案件实在太多了,他们的警阶并不相同。 虽然还处于同一个大段下,但已经是一个头一个尾的差别了。 急功近利的心总归是会有的,更何况对方曾经只和自己平起平坐。 “我说什么和这件事有关系吗?”陈清听着他的话,乐呵着也露出几分无所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关系?”戚博涛叉着腰,指着陈清的鼻子呵斥:“我劝你最好配合点!要是耽误了破案,那这就是你的责任!” “噢?”陈清笑得更加开心了:“那不巧了,鄙人刚满18,等等……我身份证好像没满,来啊,我也想看看我能负什么责任。” 他话音未落,姜婉已经站到了他身前,神色严肃:“你能不能破案和报案人有什么关系。你很闲吗?死者明显已经超过了三年时间!你觉得他三年前会在这把人杀了然后自己报案吗?! 你没有评上晋升是有原因的。业务能力如此低下,不能回去多吃点核桃吗!” 戚博涛神色狰狞,但他冷哼一声,却是不敢还嘴些什么。 只是他转身以后,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不服:“三年时间有什么!他就不可能是凶手吗?抛开现实不谈!他难道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吗?!” 陈清面色凝重,不由得鼓起了掌:“真他娘精彩。你不去小黄书上当个博主真是可惜你了。” 姜婉真想拦着陈清继续讥讽刺激对方,却因为陈清嘴里吐出的话迟了片刻。 “你说抛开现实不谈,我还真就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他笑了一下,十分讥讽:“水泥墙内能起到隔绝氧气、隔绝细菌的效果。而尸体在水泥内腐化,水泥会随着尸体的塌陷而下陷。结合以上两点内容,可以很轻易地得出一个结论。尸体是死亡且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才完成的灌注。 他并不是被打的生桩,所以对方进出工地的时候一定会携带大件物品,而且对方杀死他后,一定在某种冷库里存放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这种菌种附着在了尸体上。 你说,能同时满足接触冷库、携带大件物品的人在工地上会有几个。是我?你找几个工地能放十三四岁小孩上施工现场的给我看看好吧。” 他话音在人群中渐平,人群里的神色各异,姜婉脸上有几分感叹、有几分自豪,还有几分在看向戚博涛时的讥讽。 “他是我的人是有原因的,那个部门不收你更是有原因的。明白了吗?” 他咬着牙,似乎还想挣扎两句。 可陈清抛出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以上内容曾经都在你们书中有过,当然了,大学生嘛,上课不认真倒也是正常的。” 他说的这话结束后,姜婉的脸却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只能说上学是上学,工作是工作,差别还是挺大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看向不远处的一群警员,倒也洒脱地向他们问。 “要说问题……那确实是没有多少了。不过剩下的东西总不能再让你来吧。”在陈清话音落下后,一位年纪稍大点的警员向他笑着点了点头,从神色来看,他似乎对陈清与姜婉的好感非常明显。 不过见着姜婉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估摸着他们本身就是好友吧。 他点了点头,走到了姜婉的边上开始思索起先前的那段话语。 见着他没声了,那些警察才又开始了讨论:“按照他说的方向……我觉得是可行的啊。” “确实是……不过这楼层高三米多,当时的施工人员是怎么把尸体抛进去的。” “确实……高层建筑的水泥浇灌都是通过管道完成的,像这面三点五米的墙,水泥得拉接近一百多米的管道。这……如果是夜半抛尸,那……” “不可能的。”一名稍老些的警员否定了他的话:“水泥浇灌完后会封板。不太可能是晚上抛尸。” 他们嘟囔着,陈清却是拉着姜婉一路向外面走去。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栋写字楼的电梯晚上是不营运的。”姜婉看着他紧缩的眉头,心里也有些好奇。 “不懂。”他摇了摇头继续说:“我来的时候就贼想吐槽了……二十多层楼啊他奶奶的。也就是我身体好,卡兰斯爬上来以后没跟我说过十句话,肋骨都快喘断了。” 姜婉有几分错愕:“会是什么……特殊原因吗?” “后室?”陈清与她对视一眼,迟疑了片刻以后才摇了摇头:“不晓得。按常理来说,你这栋楼进入后室的方式是电梯的话。那几千人的流量,平日里误触的可就真的太多了。” 他们闲聊着,也因楼上再无参与的事务,一路顺着楼道往下走,走了大约有十多分钟的时间以后,两人这才回到了写字楼的大门前。 他看着那栋楼,嘴里在嘟囔着念:“通往天堂的路同样通往地狱,无法停靠的位置往往才是人间,人间崎岖、人间不再会有回头路。” 天堂与地狱相同。若是那后室在这栋楼里,那只会是电梯,可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是电梯,误触的概率就太大了。 “无法停靠的地方……会是指什么特殊楼层吗?”姜婉皱着眉,看向陈清。 “不是……肯定不是。”他在来时便仔细看了,每一楼层都有对应的电梯。肯定不是这个原因……那是什么。 “如果从字面上来理解,它所指的确实是某一处电梯无法抵达、无法离开的位置。可那个位置在哪?” 陈清抬起头,用手比对着面前的大楼。 “这楼还挺高的。我们市里近些年建起来的写字楼都是这样越来越高了吧。” “嗯。”她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地贵嘛。而且我们现在这……”她犹豫了一下,叹息了一声:“发生的案件实在太高了。进来了的人想走,外面的人不敢来,好不容易跌下去点就给人操盘涨起来。贵噢。” 陈清听着,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 “是啊。这楼贵啊……”他皱着眉,那个后室是指向了某一处地方,且指向的位置是一处他们明知道地点的后室,他们为什么要拼命探索此处,直至寻找无望,才决定直接去探索那边。 “因为‘贵啊’。”他眼神一亮,猜到了什么:“也许我没猜错……关于后续后室的规则就藏在这里。他们不知道规则就进入,自然仅有干部级人员才能勉强逃生。” 他再抬头看,这栋楼正反射着月光。 “问题在哪呢?”他犹豫着,总感觉答案就在面前。 是的,答案就在此时此刻,站定在楼前面的他眼中。 他闭上眼,先前听到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 “这楼层高三米多,当时的施工人员……” “这面三点五米的墙,水泥得拉接近一百多米的管……” 他回忆着一句句耳边曾听见的话语,脑海中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是数字,数字才是关键。”他看着姜婉,露出了笑容:“我找到入口了。” 第三十九章 夹层与死亡的真相 “数字?”姜婉愣了半天,说不上数字在哪,她看着陈清,思索了片刻后才向陈清询问:“什么数字。和楼层数相关吗?”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笑了两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起案件还真就和我们寻找的后室入口相关联。 基金会的人太高傲了,高傲到不愿意来到人间。可他们寻找人间的入口,却不愿意涉入半步,他们找个屁的人间。” 陈清哈哈一笑,心里的忧愁消解了大半有余。 “什么意思。”姜婉听着他的话有些不解:“什么叫……不愿意……” 陈清打断了她,指了指这栋楼的外面:“我先问你两个问题,问题一:你看这栋楼高吗?” 姜婉一愣,当即便点了点头。 “有多高?” 她皱着眉,估量了一下:“可能有个……七八十米?” 陈清摇了摇头,笑着向她说:“这里是一百多米了,整整多了将近一半的数值。” 姜婉一愣,当即便失声回口:“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多了原建筑面积的一半啊!这么大的材料经济支出!这当时怎么会没发现!” 陈清再度摇头,这一回他倒也真的不明白了:“这当年的事我哪知道。不过我猜测,也与后室有关吧。” 他沉默了一会,这才继续问:“你说,一个几十米的高空之中,一个建筑工人要怎么瞒过所有人,将一具尸体带到打桩浇筑的现场,把尸体投入其中。 这很困难不是吗?” 姜婉皱着眉,她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肢解后带过去、与几人合谋,但无论是哪种方法,目标都太大了,大到完全不可能成功。 “我不知道。”许久以后,她终于是服了输。 可陈清听着立马便否决了她的话:“不。你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他看着姜婉,抬手指了指天空。 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顺着陈清的手势向天上看去,月光、繁星,还有……遮蔽了繁星的大楼。 “是……多出来的那二十多米层高?” 她看向陈清,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可是二十多米!总造价恐怕接近百万了!”她声音有些嘶哑:“这还是几年前的百万啊!你这……” 可听着她的话,陈清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很难相信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对吧。” 姜婉本能地就想点头,可看着陈清的模样,她又有些迟疑了。 “但一切错误的选项排除掉以后,即便剩下的选项有多不可能、它有多么地难以置信,那他就是真相。”他看着姜婉,片刻后才继续解释:“是的,如果一栋楼在施工的过程中要完成抛尸、浇筑的过程,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除非在他实施的过程中,身边没有一个工友存在。 而解释这一点最好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并不在当时的那一层。 我想,他是先将浇筑用的木板制造出豁口,再进入楼层之间的夹层破开了模板以后,将尸体放入其中,而随着那一层的水泥缺失,上层水泥流下,压力让尸体发生了位移,从夹层中移动到了下方的‘主楼层’之中。” 姜婉听着面色已经僵硬了,她点了点头,手指有些发抖,她正想拨通了楼上领导的电话,却在片刻之后迟疑了下来。 “不知道该不该通知他们?”陈清看着她的举动已经猜到了。 “是啊……”她点了点头:“如果告知他们,岂不是把他们往后室里引?” “你别说关于夹层的事呗。或者等我们解决了以后?”他无所屌谓地摊了摊手,这才再度说:“反正只要知道了当年放下案件的嫌疑犯是谁也就够了吧,又不一定要找到第一抛尸地点。” “这是程序正义……”她显得有些为难。 “但至少这样能做到好的结果吧。对我来说,无非是一加一和一点五加零点五的区别罢了。” 他挥了挥手,引着姜婉走入了楼中:“我们寻找的那个位置应该在夹层里。我们可能得在电梯里实验很久了,你有通知物业把电梯开起来吗?” 她点了点头,解释道:“已经通知了,只是毕竟夜深了,保安可能也在睡,电梯启动后的自检也需要一定时间,应该……”她话音未落,电梯间里也正好传来了电梯到站的叮铃声。 “你看?这不就巧了嘛。”陈清笑着按下了电梯的开门按钮,电梯间内的音乐也随即传了出来。 两人登上电梯,先是按下了所有楼层的按钮,紧接着就打开了手机内的计时器。 在电梯正式开始进入上行以后,陈清开始每到一个楼层便掐一次计时,当他们走完了全程二十五层楼后,陈清手中的计时器也记下了二十多个有一点误差、但绝不会大的计时。 他看着手中的记录,将用时明显更长的那几个数字给拎了出来,而这些计时的时间段则来自:三楼、九楼、十二楼、十四楼、十九楼、二十二楼。 明显突兀的楼层不算多,他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想来这里面的楼层还有的是计时错误的。 听着他的想法,姜婉有些不解了,为何他预估的夹层会远低于这个数,要知道,这栋楼里的层高可都是三点五米,若是按照二十米来算的话,最少也得有个五层楼的距离。。 在询问过后,陈清才乐呵了一声对她解释:“既然对方希望做出夹层,那自然是够用就行,而为了够用,他肯定不会按照原定的尺寸去布局。那样没意义,而且加多了楼层,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但一层格外的高的夹层不会啊。” 他看着那些楼层指示的内容,心里却也不免有些好奇,如果说有人通过电梯井往下看,不是很容易发现吗。 但想了片刻,他却也被自己笨笨的想法逗乐了。 人又不傻。 他笑了一声以后,开始联系起了物业里负责电梯的负责人,在与其沟通以后,他们决定好了控制电梯停靠的方式。 简单且粗暴的方式,但不得不说,这很有效。 他们再度按下了下降的楼层,随着电梯的指数开始相应滑动的瞬间,当电梯抵达了二十二且开始下行的瞬间,陈清的手开始不断地在开门键上按下,在二十二层过了一二秒钟的瞬间,他的手已经在按钮上连续按动了十几下。 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电梯停了,停在了一个漆黑、无人、充满了建筑废料的层间。 电梯内的光亮往外照射,那点光勉强地照亮了大约二三平地面的路。 这层楼的楼板很崎岖、是的,已经得用崎岖来形容了,各处突起的水泥结块要比平整的路更多,整个楼层里没有墙板,却无法看见黑暗中的事物。 那黑暗里,总让人觉得有东西在盯着自己。 那黑暗之中,几乎所有空间都铭刻着两个字:“未知”。 那黑暗里也许会在下一个瞬间有浑身沾满鲜血的生物向两人冲去,也许下一个瞬间,就会有一个断头滚落到足前。 那黑暗里,仿佛一切都有。残肢断臂、鲜血淋漓?亦或是腐烂而在行走的生物。 姜婉心里有些恐惧,她微微弓着身子,手心里已经有了细密的汗滴,外面太黑了,也太安静了。 虽然这是正常的,但这里本身就足够不正常啊。 她在恐惧,陈清也同样如此。 不过用他的话来说,恐惧永远源于未知与火力不足。 他深吸了口气,目光开始渐渐坚定了起来。 可他扭头看向姜婉,对方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太对劲了。 “这地方有问题。”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担心惊吓到黑暗中的某种动物。 “废……废话……”她话语有些颤抖,手上细密的汗在压迫下,已经打湿了手枪的弹夹下方。 “你没发现你的恐惧过于严重了吗?” “这地方……太黑了。”她咬着牙,牙齿在颤抖。 “我们先去别的楼层。”他点了点头,眼里也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忌惮。 太黑了、以至于连电梯的光线都在途中被吞噬。 就像是某种生物正在黑暗中等着他们,等待着他们踏入陷阱。 这里充满了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按下了关门键,在下行的途中,在电梯一离开这层楼的那一个瞬间,两人的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那种来源于人类传承了数百万年的趋利避害的本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拯救他们。 可随着两人的下行,先前记录下的楼层也仅有九楼还有。 但九楼却与这里完全不同,九楼的布局已经建成了,楼道里也有了几分装修过的痕迹。 看起来只是被废弃了而已。 而抵达了此处,姜婉与陈清的目光才开始再一次、再一次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们心里已经在想,是否就此结束这一次的旅途会更合适。 “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站在电梯里,心中有无限压抑。 他扭过了头,看向了姜婉念叨:“也许我们应该留个火种?” “开什么玩笑,老娘的职责就是盯着你好吗!” 他笑了笑,有几分苦涩:“那就回去吧。看看他奶奶的到底是人是鬼!” 第四十章 陌路与倒走的规则 在回到二十一楼与二十二楼之间的夹缝层时,姜婉与陈清也已经备好了专用的强光手电。 8000流明的手电在室内跟闪光弹似的,他都不信了这还能有照不亮的地方? 抱着这种念头,两人再度踏足了这片区域。 在步入此处的瞬间,姜婉与陈清同时打了个寒战,迈出电梯以后,气温可以明显感觉到下降了四五度有余。 他们回过头看,能够打开电梯的位置事实上是没有开门按钮的,陈清皱着眉,心里有些担忧。 “人间疾苦,人间没有回头路。” 他低声念着,也许明白了字面上的意思。 “可如果没有回头路……我们要往哪离开。不提我们发现了后室的情况下。” 姜婉皱着眉,接过了他手中的手电,与手枪一并以战术姿态进行持物。 她双手大致在胸前,枪口所指的方向便是光线照射到的方向。也让手电筒在此刻也发挥了红点的功能。 陈清听着她的不解,眉头微皱,是的。若是没有回头路,难道这后室的出入口不在一起? “单行道的话……谁知道出口会是什么地方。”可片刻以后,他却摇了摇头:“不,我应该知道。尹正初告诉过我他知道所谓的与基金会相关的地址。 那个后室与这里相连,且那个地方可以安全出入。 那我们应该就不会困死在这。 而且……” 陈清迟疑了片刻,目光投向身后的电梯门。 也许并非是真的无处离开。 人间没有回头路,但也许回头并不代表着“回头”。 目标的位置不一定永远身处前面。 他看着面前漆黑的楼层,向姜婉招呼了一声,这层楼很大,有尹正初三家公司的占地面积那么大。 数百平米的范围被支撑柱隔开了,形成了几个区域。 总数有三,他们先是往正前方的区域走去。 那也是进入后手电筒最容易点亮的区域。 他们走了几步,可随着位置的推进,两人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电筒似乎永远只能照亮最远五米的范围。 在超出了这个范围后,光亮就开始变得异常微弱,直到大约十米的位置,开始弥散成灰白色的光幕。 又因为这环境里本身就以黑色居多,两相加持之下,这八千流明的手电最终也变成了一个普通手电筒。 在走了大约十余米的位置以后,陈清开始微微皱起了眉头。 十步的位置差别,十米的空间变动,他扭头问向姜婉,带着些许迟疑:“你还记得我们是从哪个位置走过来的吗?” 姜婉愣了一下,很自然地便转向了身后,以手电筒指路:“你开什么玩笑呢?不是这吗?” 陈清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我没感觉错啊。果然有问题。” “什么问题?”姜婉皱着眉,似是不解。 他没做声,仅仅是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在他脚下,有两个脚印。 一个是朝前的,一个是朝向右边的。 这两个脚印一样,姜婉茫然地笑了笑:“是以前的人留下的脚印吧?” 可陈清却摇起了头,他抬起了脚,在那两个脚印旁边再盖下了一个章。 是的,这就是他的脚印。 他们似乎转了一个圈子。 陈清没有作答,但却是牵上了她的手,开始朝着地面上的脚印倒推。 可倒退了三五步以后,两人的面色开始变得异常凝重。 是的,他们又回到了这里,然后为脚印添上了第三个伙伴。 “这怎么可能。”姜婉指尖有些发冷,她抬起头,希望从陈清口中听到一句原来如此。 可见着对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她也知道不妙了。 “我们可能……”他看向姜婉,迟疑了片刻后才开口说:“我们恐怕已经进入后室当中了。” 他看向前方,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与迷宫的解题方法,姜婉在一旁,面容反而因为这句话而稳定了不少。 若是知道是后室那边还好,若这只是普通楼层,那意味可就多了。 “先试试是不是因为视觉问题导致的。”陈清闭上了眼睛,向姜婉点了点头以后,两人牵着手臂,双双闭上了眼睛,开始尝试着往前面走去。 在走了又有二十几步的距离以后,两人睁开了眼,可见到的却是地面上多出的两排脚印。 是的,他们又回来了。 陈清没有气馁,转而尝试起来了第二种方法,他看向姜婉,对她说:“试一试把手电筒压到地名上,我们用在保证路线是直的的情况下重新再走一次。” 他弯下了腰,将手指放在了地面上。 也得益于许多年没有人踏足过这里,地面上的灰尘很轻易地就留下了两个指印。 姜婉点了点头,在见着陈清画出了一个圆圈以后,她便放下了手电,开始推着它往前走。 在走了七八步有余后,两人见着面前再度出现了那些印记,姜婉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到了陈清立马在当前手指的位置画下了横杠。 而紧接着,他便倒了过来,向姜婉开口:“走,反方向再走一次。” 她不明所以,却仍然跟着他进一步行动。 在走了三四步以后,姜婉却是见得地上又多出了一根线条。 他一路向前走,走到两人重新回到原点以后,陈清便在先前那道横线的对面,也就是自己现在身处的这点画下了横杠。 “走,再来一次。” 她听着陈清的话语,眼中满是不解的意思,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可见着陈清的模样,她又本能地觉得对方已经有答案了。 如此想着,她便也跟着陈清进一步行动了起来。 两人在走了七八步的距离以后,先前第一次留下的横线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而那道横线此时在右边。 陈清看着那道横线往后退了大约半米的位置再度画下了一道横,紧接着便又重复起了这样的行动。 姜婉看着似乎自己好像看明白了什么,可又有些不解。 她跟着陈清,在如此反复走了大约三十多四十遍以后,两人面前的横线终于变得紧密了起来。 而姜婉也终于看出了一丝答案。 “你是在找……令我们掉头的拐点?” 陈清笑了一声,微微地点了点头:“还不算太笨。“ 他甩开手上因摩擦渗出的鲜血,地面上的横线已经连到一起了。 转身便是左侧的横线,而面前却是右边的。 他看向自己身处的左右两边,目光向姜婉投去以后,她便也明白了陈清的意思。 两人在左右两侧重复了一次这样的举动以后,很快便找到了另一处拐点。 而当他们站定到那处拐点以后,两人便开始了寻找下一次拐点的旅程。 是的,这必须要以旅程为单位了。 他们花费了大约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将整整八处拐点给找了出来。 两两相对的拐点注定了这不还是一个很轻松的过程。 在一声叹息之中,两人终于才背对着背,瘫坐在地开始休息。 “不得不说……这后室的规则真的太离谱了。” 姜婉扯动着自己的衣服,将几分热气给疏散出去。 但陈清听着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其实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这地方很安全啊,至少这里安全的批爆。” 他苦笑了一下,才继续说:“不过没想到的是,那句话里包含的不光是进入这里的意思,还包含了这间后室的规则。” “人间没有回头路吗。” 他点了点头,也不理会姜婉能否看见。 “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有些好奇。 “没有回头路,就意味着永远向前,但人间不应该是没有回头路的,若是你的目标有一天出现在了身后呢? 于是我尝试着倒走。 却发现不行。 那既然没有回头路,而我们一直在回到原点,那就说明了一个原因,我们走的路是错的,我们一直走在回头路上。” 陈清坦然一笑,这才继续说:“你看,我们找到了路以后,这不是很快就走出来了嘛。 因为我们这一次没有遇上拐点,于是我们就一直都没有走上回头路。 也于是! 我们满足了这间后室的规则。” 他们回过头望去,身后三百多平的空间此刻仍然像几十个足球场一般大小,他们往前看,那残破的尸身此刻正在前方。 那尸首的身体被墙面所吞噬,仅剩一双手、一个头固定在水泥墙面之上。 他的身体早已经白骨化,但骸骨似乎被人使用水泥固定过,以至于他的尸首并没有脱离。 他的每一根指尖都仍然留在墙面上,保持着生前的样子。 “你觉得……”在陈清身旁,姜婉低声向其问:“他会与后室的规则有关联吗?” 陈清“嗯”了一声,淡然地点了点头:“不过当年的这栋楼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皱着眉,走到了尸首近前,他伸手触摸了一下尸体的手指,那触感是极度冰凉的。 他沉默了片刻,这才向姜婉开口说:“走吧,我们看看这里的其他地方。这地方没理由才这一具尸体。” 第四十一章 土楼与诗里记载的规则 在离开了这片区域以后,整个隐藏楼层的布局便没有了什么额外的新意。 那些阻挡着调查员前行的拐点也就那么多,基本上都集中在了两根柱子夹住的那点区域。 他们花费了大约二十几分钟将整座夹层给走了一遭,从左往右数,墙面上依次被嵌入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仅有头部裸露在外面,第二个人也就是先前提到的、且第一个见到的遇害者。 他双手与头在外边。 而第三个人则在最右侧,双手双脚与头在外面。 相同的是,他们的骸骨都被一层薄薄的水泥给固定住了,不同的是,这三名死者死亡的时间似乎有所不同。 但这从理论上很难实现。 陈清皱着眉,触摸着第三个人的骸骨,他的尸体与前两人相同,都已经彻底干瘪,且得益于完全封闭的环境,他是以自然腐化后腐败的方式蜕变成的骸骨,没有遭受蚊虫啃食。 因此,在他的骸骨上留有一层淡淡的血肉。 陈清皱着眉,回忆起先前在楼下见到的那个死者,他全身都在墙面中,他没有一处裸露在外。 他也是此处规则的一环吗? 他看向前边,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那一句话上。 还是那一句,人间没有回头路。 姜婉看着他怪异的神色,心里也多少猜到了点什么:“你认为那句话里代表的规则不止一处吗?同时还与这些尸体有关?” 陈清点了点头,随即“嗯”了一声。 “是的。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这几个人的死亡毫无意义,他们应该躺在某一处角落,或是在电梯门前撕裂了指甲流下大量鲜血。 但他们都没有……他们是被施害者杀死在这的……那施害者既然把他们做成这样,不就是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吗?” 他想了想,开口自言自语:“也许是顺序?” 他闭上了眼,回忆起自己先前的判断。 “楼下是零、代表着他是第一个被杀死的生命。 紧接着从左往右便是二三四。 既然没有回头路……” 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生命没有回头路,因为死了的人就真的死了。”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那四具骸骨。 “人间没有回头路……” 他看着面前的那具骸骨,缓缓伸出了手。 他握着那颗骷髅头,空洞且有着几分淡绿色痕迹的骸骨在此刻忽然燃起了鬼火。 那也许是磷在体温下被点燃的火焰。 他没有管。 他看着面前的那具骷髅,手腕上轻轻转动,一颗点燃了火焰的头颅便被他提在手中。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可也就在这个瞬间,他提着的那个骷髅下巴掉了。 他听着耳边响起的话语,眼神中带着几分震惊看向姜婉,却也见她同样是满面震撼。 那声音绝不是从骷髅中传来的,那是整个夹层、整间夹层一起响起的声音。 那声音在空荡的后室内不断回荡。 “你杀了我!是你杀得我!” 他一字一句越来越清晰,他口中的话变得格外凶戾。 陈清看着手中的头颅,那头颅眼眶中的火焰开始变得暗淡了。 “快走!”陈清眉头一皱,顿时就拉上了姜婉的手,向着中间的区域跑去。 “快!等下见到头颅就开枪打断他的脊椎!我要他脑袋!” 他一边走,嘴里的话也在一边吐露,他有些急,从语气里便可以听出来了。 姜婉听着心里也沉了几分,她听着耳边逐渐清晰、逐渐变得大声的咆哮,背上的汗毛开始根根竖起。 她分明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凝视着自己,分明有人…… 她低下头,不知何时起,陈清手中的骷髅已经转过了个圈,它一直在看着自己。 它一直在笑。 即使它的下颚骨已经没了,即使他半张脸都已经缺失了。 但姜婉有种很明显的感觉,它正在看着自己笑。 她心里发寒,但也将枪口对准了第二颗骷髅的脑袋。 在一声枪响之后,那颗头颅的眼窝中同样燃烧起了鬼火。 可在一低头,陈清手中的那颗骷髅此刻已经只有拇指大小的火苗了。 这样的速度,绝对不可能支撑着赶到第一处头颅那,再将它带回。 陈清皱着眉,但仅仅是一瞬间以后,他便拉着姜婉调转了方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语气平定了不少,这才是那一句话的真正指向原因。 “人间没有回头路!所以当我们才必须探明了拐点!” 姜婉一愣,紧随着陈清的思绪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她嘀咕着,十几步的距离,两人在拐点第一次掉了头。 “因为人间没有回头路,所以他们就不能回头。从第三个头颅往第二颗头颅走的方式是错的!所以它的时间不足! 但如果我们利用拐点去节约路程!我们就能在鬼火燃烧完之前结束这一切!” 她声音越发高昂,陈清脚下的动作也开始越来越快了。 他听着耳边的嘶吼逼近了身前,那震动了整个夹层的声音此刻仿佛就在身边。 那音源甚至震得地面有些晃动了。 可他仍然在往前冲着,毫不顾忌自己是否有可能走错了方向。 他看着手中的头颅咧开了嘴笑着,他同样也笑了。 他将手中的头颅按着记忆里的方向抛去,松开了牵着姜婉的双手,开始向前奔袭。 “开枪!” 他一声嘶吼,可姜婉却愣了。 “我看不到目标!” “那就冲着我的头来!” 他一声高呼,在身影进入迷雾之前,用手指指了下自己的脑袋上面。 “在……” 他的声音在身影消失的一瞬间也失去了来源。 但姜婉看着他的动作,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了双眼。 她叹息了一声,嘴角也露出了几分笑颜。 “臭小子。姐姐我自己可都没那么相信我的枪法呢……” 她嘀咕了一声,枪响与火焰再度在后室里响起。 随着一声轰鸣,整间后室的迷雾开始了消退。 他们站定在原地,姜婉的手枪还指着陈清的方向。 而在枪口所指的方向,陈清低着头,面带笑容。 “果然如此。” 他吆喝了一声,此刻在宁静以后,两人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大了。 “这就是后室的入口?” 他们走到第二具骸骨的面前,在那骸骨下面,有一个显然是刚刚才生成的洞窟。 他们往里看,却看不见一点半点内容。 很黑,超越了色谱而所有的黑。 这是种概念中的黑,与黑洞类似。 陈清在洞口检查了片刻,他看着一处不起眼角落里的微小三角标识,心里顿时紧了半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基金会管控的后室当中。 自己之前…… 他正想着,姜婉的手却是在此刻抚平了他的额头。 “想什么呢,眉头皱成这样。” 她的手有些冰凉,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开火而温暖半分。 只不过那点冰凉在此刻显得格外舒适。 至少让眉心好受了几分。 “没……没什么。” 他摇了摇头,笑着也红着脸后退了半步。 得益于这漆黑的环境,至少他的样子没被姜婉看到吧。 而姜婉也走到了那洞窟边缘,她微微侧着身子向内看,可看着看着,她突然皱起了眉头。 “陈清?你看这里是不是有字。” 她轻声说着,陈清也来了性质。 他快步上前,赶到了姜婉身边,他越过少女的身影往里看,那几行字正可在洞穴上边。 如果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往里看,是绝不会看到的。 也就是因为姜婉凑巧抬了头,光线在洞穴里的折射才勉强看见。 他看着那几行字,嘴里开始絮絮叨叨。 那几行字是这样写的。 “时光不可被察觉、访客不应留下足迹。 追问不见踪影、万物系于一线之间。 记录是为真实、时光永远可信。 且听,记录有数、可为前列方可活。” 他看着那几行字,似乎每句话都有所指。 可拆开来看,却每句话都不知道在说明什么些东西。 他看向姜婉,开口又问:“这一步下去。你可就彻彻底底没有回头路了。” 她笑了笑,反而向他问道:“你从选上我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两人笑着,脚步踏上了洞穴的入口,两人迈步,身影在这间夹层里彻底消失。 …… 当两人再度醒来时,眼前的世界已经变了。 那是一片青山绿水,小溪河畔有老人小孩闲谈,高山之下,有一间古典土楼建筑。 那土楼是环形古楼,通体以黄土建造。 黄土之上,木制的橱窗排列整齐开在墙上。 再往上,土楼的顶端是没有封顶的。 顶部平齐,但似乎留有供人立足的余地。 “是天台吗?”陈清有些好奇,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土楼。 在圆楼正中央,便是一扇对内开的大门。 大门此刻是敞开的,门上的门闩足足有半米粗大。 这真的是个门闩? 叫柱子都是合适的吧。 两人心里诧异,却也在观察着周遭的老人小孩。 “这后室太奇怪了……”她低声说着,将头凑到了陈清耳边。 “谁说不是呢。”可在这一刻,回她的人却不是陈清了。 第四十二章 基金会与打鱼窝的关系 姜婉骇然回头,目光所及是一个带着圆形礼帽,头发留到了肩膀,又被粗略绑成几根粗大头发的年轻男人。 不过与他的外貌不同的是,他的服饰却不咋向这个年代的人。 他身上是大红夸张风格的衬衣,下身是收腰喇叭裤。若是放在二三十年前可能还合适。 放到如今嘛…… 只能说很有个性。 姜婉看着他的脸微微皱眉,心里对于这种贸然接话之人多少有些隔应。 那男人见着姜婉的神色嫌弃,却也没有多少自知之明,他进一步得寸进尺,走到了陈清身旁,用着淫荡的声音笑着,搭上了陈清的肩头。 “哟~这养的姘头够俊俏啊。 要不借给哥哥帮你调教调教?” 他话未来得及说完,目光便已经看向了姜婉,他面色有几分潮红,又显得着急了几分:“这样,你借我玩一天!玩完了我明天可以与你分享一条情报!” 可同样的,在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之时,陈清的脸色已经一变再变。 姜婉看着陈清,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你确定要包养他?这人可难养了。” 他看着面前调笑之人微微笑着,将眼底深处的警惕藏得更深了些。 他现在在扮演神恩教的人,他不能谨慎,不能表现的过于拘谨了。 神恩教的人……应该是这样的。 他放松了身体,身体微微后倾,将双手送入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噢?包养我?” 陈清扭过头,那浪荡男子的身体就在不远处,他仅仅是微微前倾了身子,便将自己的嘴巴贴至耳边。 那男人脸上流露出了喜悦,他凑近了身体,将耳朵贴到旁边。 可就在此刻,陈清的额头上睁开了只眼,他手中攥着一把刀,他看着面前的人,手中的刀向着斜上方捅去。 那人没反应,或者说他压根没见着陈清手上那把刀子。 紧接着,一阵腹痛从他的腰间传来,他嘴唇有些颤抖,他脸色有些苍白。 他眸子往下,余光见到了陈清手中的刀正刺在自己的肚子。 他缓缓抬起眼,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包养我?你算什么东西。基金会的狗种?”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面露几分狰狞,他笑着,将刀刃再度抽出并刺入,他看着那些鲜血不断溅射喷出,他的脸颊与双手被赤红色的鲜血染满了,显得格外诡异。 他在笑,看着那男人苍白的面容笑得异常开心。 他看着对方的身体,开口轻声说道:“滚出去,或者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否则你一定会死的。” 他看着面前那具成了尸体的指尖动了动,类似于未彻底死亡的神经反应还在继续。 可陈清知道,这绝不会是死了。 姜婉站在一旁脸色震惊,可她看着陈清脸上淡然的模样,此刻却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他看着、又等了两分多钟,看着地面上的尸体时不时抽动一下,他实在不想等了。 “要么现在收走你这个玩具。要么,这玩具就跟着我进土楼里。” 他看着面前的尸体,终于等到了回应。 “你们神恩教的人怎的每一个都这么疯癫!” 那具口吐着鲜血的遗体在说话,他嘴巴没动,鲜血横流,但绝对是他在说话。 “噢?你第一天认识我们?” 陈清抹去了手中的匕首鲜血,缓步上前,他蹲在那男人身边,手中的利刃狠狠地刺入对方胸口。 仅仅预留了两指的宽度。 男人眼见此状,似乎有几分震撼。 “你们……你们居然成功掌握了那个后室!你们完成实验了?!” 陈清心里虽然不解,但脸色上的嚣张跋扈却是没有减少的。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手指在刀柄上轻轻下呀。 “你是谁?” 他看着面前的尸体开口问。 那男人仿佛沉默了一会,语气里有几分无奈:“真你妈离谱。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就给我杀了?!” 陈清淡然笑着:“再狗叫一声你这个非遗物就别想拿回去了。” “呵。”他面色抽抽,有几分不爽:“刘宏毅。” “做什么的?” “什么做什么的。” 陈清没回答,但指尖再度下压了一点点。 “等等!等等!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你了你会放过我!” 他笑了笑回答:“我只是疯子,但我不是个傻子。” 那男人迟疑了一会,脸色有几分迟疑:“好。我告诉你,我是研究员。” “噢?”陈清回忆着过去,似乎那些衣着白大褂的人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你们在找什么?” “你们找什么我就在找什么。” “但如果是那个,轮不到你来找。” “呵。你又知道只有我?诚然,那叛徒藏得够深,但这间后室的规则无非百字。 我们就算拿命去试,也总有试出来的一天。 再说了……你们不也来了吗?” 那尸体脸上狰狞,但陈清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消息。 叛徒,信息。 他看向面前的尸体再问:“敢拿我们当前锋?” 他笑了笑,做出想要继续下压刀刃的动作。 “慢点!慢着!他们没跟你说吗?!” 他一声惊呼,喊停了陈清的手:“抓到她后!我们会将她掌握三条非遗物进化链公布出来!” “噢?”陈清笑着,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姜婉,在见得这一眼撇来以后,姜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作势低头,做出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 “你们俱乐部的人有些逾越了。”他低声说着,但语气里的愤怒格外明显。 而地面上那具尸体听着,却没有多大反应。 就好像他已经猜测到如此景象了一般。 “再告诉你一条消息。也许是她没说的……”他勉强牵动着嘴角,露出笑容:“进入到这间后室的人绝不只是我们几个。 基金会、道庭、同盟会、还有一些委托调查员……他们全都来了。 我也可以告诉你一条规则。 作为我的买命钱,可以?” 陈清点了点头,露出了真诚的微笑:“您说?” “在这里,不可以一个人行动,也不可以多人行动。 一个人行动时会死,多人一起行动也会死。 请放心,这句话绝对是真的。我没力气去哄骗未来还可能见面的神恩教的人。” 他叹息了一声,心里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 “我没力和你们这群疯子打交道。” 可他话音未落,他眼中的世界却变得截然不同。 他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山洞,眼中充满了错愕。 “诶?” 他还在愣着。 “诶?!” 他尝试着使用非遗物。 “操!” 他咬着牙,声音已经将几位干部吸引了过来。 “失败了?”他们面色如常,递来了一张硬胶状的纸张。 “操!操!操他妈的神恩教!他明明答应了我会放我的非遗物回来!” 听着刘宏毅的话语,其他人的脸上在同时间出现了几分懊恼与仇视的情绪。 “神恩教的贱人……” 他低声说着,身旁的女子却是劝阻了他。 “日后的账日后再算。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夺下来。 你技不如人,别再拖了后腿。” 她话音一落,在场之人心里都平静了几分。 他们点了点头,却无一不在记恨神恩教。 大家本就为敌,何必遮遮掩掩? 他拿来对方递上的纸张,将自己的面部按到了上面。 他感受着自己的面容开始溶解,他的手臂开始越发用力,他扯动着那张纸变得柔韧有余,他融化后的肌肉开始烙印在上面。 那明明是一张纸,但纸张上却传来了悲惨的哀鸣。 在刘宏毅的眼中,他见到了那具被丢于河中的自己尸体,尸体的胸部是空的,很显然已经被开膛破肚寻找了一遍。 他咬着牙,向着尸体撞了进去,紧接着,他的耳边便被无数梵音充斥着,他的脸上开始有细密的纸张鳞片生成。 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当即控制着自己先前的身体向岸边游去。 而在十几分钟以前,在对方口中的话语即将说完之际,陈清的手却已经过段按下了那把插在他胸膛上的匕首。 他笑着看着对方眼中光芒暗淡,看着对方胸口的非遗物被刺了对穿。 那是件朱红色的小人,仅有大拇指左右的长度。 他掏开对方的胸脯,从硕大的伤口内将其取出。 不过拿到手后,这间非遗物的光芒便开始渐渐消散了。 应有的效果也不复存在。 “基金会……真的能量产非遗物了?” 他沉默着,神色不太好。 “你就这么杀了他?不怕他进来找你复仇嘛?” 姜婉在他的身后神色疑惑。 而陈清听着,脸色恢复了淡然:“找你找我,找的是神恩教和俱乐部。 关陈清和姜婉什么事啊?” 她听着,面容微微抽动。 倒也是,反正找的又不是自己…… 他轻笑一声,拖着那具尸体走到了老者面前。 老人盯紧了河面,却没有一点扭头看向陈清的意思。 “老人家,钓鱼是得打窝的。” 他说着,那老人仿佛愣了下:“打窝?” “来!老人家!一百斤的生肉给你打窝!这鱼绝对好钓啊!” 第四十三章 黄沙与死亡的规矩 陈清手中的尸体摔落在河面的瞬间,水中游荡着的小鱼全都躲到了角落里,硕大片河道,竟是不见半点鱼。 老人见状皱眉,似乎有些动怒。 “诶,老人家,钓鱼嘛,这么急功近利做什么呢?”陈清挥了挥手,又将手中的拇指大的鲜红小人递给了他身边的孩童。 那孩子见着这精致的玩偶模样,心里也是喜欢得很,雀跃地蹦了两步,在接过后又充满了担忧地看着老人。 “唉。” 那老人叹息了一声,虚着眼,目光第一次瞥向了身旁的陈清:“无功不受禄啊。你就这么把这小玩意给我家孙子了?” 陈清歪着头,目光在那孩子身上巡视了遍:“您拿着就好。我这不是把您的鱼给扰了吗?这就当是赔偿。” 他笑着回过头,也不等老人与孩童多说些什么,便牵起了姜婉的手,一路走向古楼。 他们走到那古楼面前的时候,老人的目光才有了些许波动。 可他只是看着、盯了一会以后,这才闭上了双眼,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河流当中。 是的,如他所说,那些小鱼都开始啄食这具尸体了。 他乐呵着,将鱼钩往尸体的下流抛去。 …… 在陈清踏入古楼的瞬间,他便见得天地在同一个时刻变了色,苍天以黄土掩面,大地黄沙满天。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黄颜色,而古楼里的家家户户都掩蔽着门窗,沙石击打在门窗上,发出了落雨般的声响。 他们皱着眉,在入门处凭借着一点屏风挡下了袭来的沙石飞粒,姜婉回过头去看,身后来时的大门已经紧紧闭拢了。 若是要推,便是有一股斥力从外界传来。 若是拉,门上的门闩已经牢牢锁住。换句话来讲,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间土楼当中了。 陈清低下头,屏风下的黄沙有大约四五厘米左右厚,他拾起土,用地上黄沙擦去手上鲜血。 再抬头,他便是在那些居民的门窗当中见到了几双明亮的双眼。 他们在打探着这陌生的两人,好奇着为什么黄沙漫天之际能有人从外界进入。 陈清皱着眉,转过头看向姜婉:“历史上有过这么大的沙尘暴吗?” 她摇摇头,面色有些不解:“这只是后室。出现什么天气都不奇怪吧。” “是啊……”他沉默了片刻,低着头迟疑着,才开口对姜婉说:“后室里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但如果沙尘暴是因为我们进入才出现的呢?” 陈清闭上了眼,回忆着在入口时见到的字幕:“时光不可被察觉、访客不应留下足迹。 追问不见其踪影、万物系于一线之间。 记录是为真实、时光外的事物永远可信。 且听,记录有数、为前列数者方可活。” 他轻声说着,目光在土楼中扫过。 记录什么?询问什么。 谁是访客,是自己?还是指这些原住民。 这十几个字内却没有点名任何禁忌与避讳。 为什么,是因为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死? 陈清皱着眉,地面上的黄沙似乎在堆积到脚踝后就停止了。 这一点是极好的,至少不至于将两人活活掩埋。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探出屏风外,在黄沙之中,似乎土楼的正中心处正摆放着什么。 陈清眉头微皱,也不知怎地,他就是本能地感觉这黄沙污浊。 明明自己手上沾满鲜血,自己都不会觉得难受的…… 他如此想着,余光却是在脚下寻不到什么。 他“诶?”了一声,将视线移回到自己先前站立的脚下,他看着那里,黄沙与石粒一应俱全。 缺了什么? 他沉默着,那些鲜血呢? 那些被自己染成了鲜红色的沙砾呢? 他皱着眉头,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他叹息了一声,向姜婉询问:“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吗?我看土楼中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想过去看看。” 她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满:“不等一下吗?这沙尘暴好像已经在变小了。” 他听着姜婉的话回过头,诚然,沙尘暴的飘落已经小了许多,但他见着沙尘里的虚影,总有一种感觉。 若是等到诡异退去,那东西也就消失了。 他不作声,却是向着身后摇了摇头,他迟疑了片刻,将外套遮盖住了头顶,顶着沙尘便进入土楼中间的空地。 他向前走了大约六七步的距离,在一个四米左右的位置上,有一尊神龛摆在中间。 那尊神龛面前摆放着三碟供果,供果前面,是一颗动物的头,在头前面,才到摆放的泥塑。 那泥塑破旧了,有半边的身子已经化为了烟尘,左半边的神像是好的,但颜色与漆已经脱落了很多,看起来少说也有个百余年的历史未有人打理。 而在他的右侧,神像碎裂掉的地方,却是长有密密麻麻的肉须样物体,那些东西细小,却挤占满了神像的空隙,它们蠕动着,像是某种蠕虫,亦或是肢体,十来厘米的神像上少说得有上千根肉须。 陈清皱着眉,他看向摆放着神像的龛位,那神龛是退了色,桌脚下断去了一根,用着红颜色的砖头找平。 他眉头走着,向前再度走了两步。 他走着走着,可刚走两步,背上却传来了瘙痒的感觉。 那感觉自皮肤上诞生,也许是沙砾进了衣物? “嘶。”他龇牙咧嘴,但双手保持着撑起的衣物却不敢动,他走到神龛近前,耳边也在此刻听到了神龛中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像是皮肤在磨动,他看向那尊神明,它的朱红双唇似是睁开。 “寻找到答案。” 它轻声说着,但那声音却不像是从面前传来。 “记下过往的历史云烟,留下属于你的足迹,令世人传唱与你……” 它轻声说着,陈清耳边的声音愈发强烈。 “诵唱其真实的谎言!时光外的话语无一可信!” 祂说着说着,当话语里的音节行进到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整片天地仿佛进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风沙、孩童,一切都陷入了寂静。 他呆滞地回过头,总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东西。 他走到屏风处,姜婉正站在那里等着。 “怎么样了?” 陈清摇了摇头:“说不上来。”他停顿了片刻,才指着风沙之中说:“土楼的正中央有一座神龛。 神龛上似乎收到了污染……”他看向对方,却发现姜婉的手里有一份文件。 那东西叫文件也许有些唐突了,那就是一张纸夹在了硬板上。 他指了指姜婉手中的东西,神色有几分好奇:“你从哪来的这东西。” 她闻言一愣,顺着陈清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手边,在她手里,正捏着那张文件。 “我不记得了……”她迟疑着,摇了摇头,可在下一个瞬间,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了陈清手上,她皱着眉,向陈清反问:“你口袋里这不也是吗?” 他低下头,有一张被夹着的文件收在口袋中。 “我似乎……”他沉默着,对面的姜婉也意识到了。 “我们都忘了什么。” 他迟疑着,脑海里关于神龛的话还是清晰的。 “在祂说完话以后,我在沙尘之中发生了什么?” 他轻声嘀咕着,天上的风沙停了后,此刻有居民推开了门。 他们看着涌进家里的黄沙面容惊怕,他们拿来了扫帚,将黄沙清除。 他们又见着屏风处的外来者,面容苍白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怨恨。 陈清放眼望去,在土楼二楼住着的似乎家中都有男人,且持有武器,在一楼住着的大部分都是些妇孺老人,而怨恨的目光也多来自于此。 他伸手捧起把黄沙,神色坦然地一把抛向了不远处的小孩。 “你做什么!!!” 在他手中黄沙抛出以后,那孩子的家长瞬间就赶到了孩童身旁,她嘴唇在颤抖,变得面无血色,他指尖似乎想触碰那小孩,却迟疑着久久不敢伸手。 直到她用着极其恐怖、极其怨恨的目光看向陈清以后,她这才一把用扫帚推开了那小孩,冲回到家里将房门锁紧。 “这地方不对劲。”他嘀咕着,似乎背上的瘙痒愈发严重了。 而那小孩在短暂错愕之后,便冲回到了门前,不断叫喊着拍打门窗。 可屋内的女人仿佛聪耳未闻,她紧锁着门窗,任凭自己的小孩在外面惨叫。 陈清笑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向那孩童。 “噢?你被你妈锁外面了?” 他的话被小孩听去了,小孩转过了头,眼中充斥着鲜红色的血丝。 他看向陈清,声音极其尖利:“都怪你!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他面容狰狞,当即便从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想要反抛回去。 可陈清见着情况明显不对,又岂会让他如此轻易地完成。 他抬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但在拦住了他手中的抛沙以后,那小孩子的神情却是换成了一片笑容。 “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们抢走我家里的房子的。” 他轻声说着,手中握紧的黄沙顺着掌心缓缓留下。 如水一般柔软,均匀地布满了两人的整只手臂。 第四十四章 疯狂与诡异的产物 在那瞬间,孩童的手臂皮肤下开始有了什么东西在生长,它们游离着,在皮肤上顶出了自己的样子,令他的整条手臂布满了至今零点一毫米左右的颗粒,那些颗粒令他的皮肤变得异常粗糙,变得就像鲨鱼皮一样,抚摸过去后有异样的顺滑感。 噢……在这一个瞬间,陈清看着他的手臂,脑海里想起了一个病名。 荨麻疹。 是那种连成了片的点状荨麻疹。 他看着那少年抬起了头,目光中充满了怨恨,他瞪圆了眼,勉强张开嘴后却说不出什么话,他吱吱呀呀地令自己发出几声,他张开了嘴,嘴中渐渐开始有东西顺着食道再往外爬。 他睁着眼,却看着陈清的手上分毫未动,他的皮肤,他的肌肉,他仿佛真的只是被沙划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 那男孩低声说活着,声音变成接近了沙哑的嘶吼。 他看向陈清面色如旧的面容,那只开始了蠕动的细密小点想与对方完成其他接触。 可陈清看着他手上的细密疹子已经开始跳动,他的皮肤下仿佛长出了上万只跳蚤与臭虫,一股诡异的气味从他的毛孔中飘出。 陈清皱起眉头,他身体往后退了两步,目光瞥向了自己的胳膊,可自己的手上却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那孩子的手臂上、他的面容上长满了上下起伏的细密麻疹,那些疹子越跳越高,将孩子的皮肤撑得大了几倍。 他整个人宛若出音口上的泉水,随着音律而波动。 陈清看着他,他此刻已经基本没有了人类的样子。 他变得圆润,而圆形的皮肤上每一处毛孔都被填补了。 再是下一个瞬间,一声轻微的破裂声从那孩子身上传来,他就像气球一样炸裂成了数十块、上百块,可陈清侧着身子,在用手遮挡溅出来的鲜血时,却是发现自己的身前干干净净。 他眼露疑惑,抬腿便想往上走,可也就在这一个瞬间,他感受到了自己背上传来了剧烈的瘙痒与轻微疼痛。 他脸色一白,瞬间就冲回到了姜婉前边。 “拿枪!把我背上的皮肤打烂!” 他话语很急,嘴里的话还没说完,手上便已经将衣服脱下了。 姜婉有些错愕,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她抬起头,心里仍然处于先前的冲击当中,但当她抬起头,目光停留在陈清背上的时候,她心里却是在瞬间被复杂的情绪所充斥。 恶心、厌恶、无法理解的,反感、不解。 几乎一切能够出现在人类身上的负面情绪此刻都在姜婉的心中得到了体现,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陈清的背上,有一块拳头大的囊肿,那个肿包上有大约三四个洞,就像是某种黑头的洞,大约有小拇指大小,但里面被某种东西堵住了。 在那几个黑色的洞旁,有好几撮细密的触须在向外延伸,姜婉面色白了,她知道这东西自己在哪见过,在那些深海的甲壳类动物上,在那些无法移动自己,仅能凭借触须捕获猎物的海产动物身上。 她见过它们。 她仓惶后退的两步仿佛触发了这些触须的响应机制,它们将触须向着姜婉所在的方向伸来,每一次抽搐,都会伴随着陈清一声变粗的呼吸声。 他白着脸,用着平静的语气向姜婉继续说道:“快点动手……这东西有问题。” 事实上,不用陈清去说这句话,姜婉肯定也看出来了。 她白着脸,放轻了脚步走到陈清的另外一侧,在那边,触须们仍然往前涌动着,是正处触须的背面。 她颤抖着从腰间取出枪,在犹豫了片刻以后,又从枪管里退出了一发子弹。 她额头有汗,脸色苍白,持着子弹的手指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从口袋里拿出小刀,轻轻划动子弹的尾部,不多时,子弹中的火药被全部卸了出来。 她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倾倒,指尖的抖动便足够令她均匀地将火药撒到陈清背上。 可她撒着撒着,脸色更加苍白了,她看着陈清背上的那个肿包上有一个人的面容正在浮现,那张脸似乎在悲鸣着,在惨叫着,它是被陈清的表皮所限制在下面,无法呼吸、无法哀鸣。 它往上用力挤压着自己的脸,试图依靠自己的面容挣破陈清的背部。 “这是什么……”她颤抖着,试图让自己的精神稳定下来,可她做不到。 她明明可以看着陈清如此淡然地将那些类人的实体杀死,她明明已经可以无动于衷地接触非遗物,已经可以理所当然地看着那些诡异的事物了。 可为什么,她此刻只感受到一阵阵的心悸。 她颤抖着,可陈清却已经快忍不住了,他面色苍白了几分,一把抬起了地上的左手,握住了姜婉的手臂。 “不能等了……快动手……” 他轻声说着,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虚弱的意思。 她面色白着,将手中的火药尽数滴落。 她拿出枪火,枪口在此刻对准了陈清背上隆起的鼓包。 只需要一枪……一枪下去,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她闭着眼,深深地喘息了一声以后,在那些触须感知到危险,正准备从地上回头的时候,震天的枪响传遍了世界。 那些屋内的居民撩开了窗帘侧身看着,目光火热得紧。 他们死死盯着姜婉手中的利器,地面上四溢的鲜血让他们心中更加火热了。 也在那一声枪响过后,土楼中的人开始了行动。 他们目光对视着,似乎在不断打量着对楼的人。 而在一楼当中,先前那位已经当了母亲,此刻重新变回单人的女子苍白了脸。 她来不及回头,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她的脖子,从身后将她推到了墙上。 那声音相当沉闷,很显然身后之人也是使出了全力。 她双眼一白,耳朵里尽是因为撞击导致的耳鸣。 紧接着,在她还未恢复之际,她的耳边传来了一点点温润的呼吸,以及悉悉索索地解开腰带的声响。 她抓紧了拳头,却完全无法反抗。 而在屋外,陈清背上的肿包在此刻不断渗出鲜血。 鲜血从皮肤下的结膜层内喷涌而出,那些鲜血染红了背上的那张人面,令本就狰狞的面容更显得诡异了几分。 它嘶吼着,仿佛想跳出陈清的背部去独立。 可它挣扎着,最终仅在脱离的陈清背部的瞬间,便失去了活力。 而陈清呢?他头上的汗珠打湿了地面,他的面容苍白如雪,疼痛只是次要的,某种精神上的痛觉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种疼痛明明应该来自背部,但大脑给他的感觉却不是如此。 大脑在跟他讲,你腰疼、你腿疼、你手疼、你眼珠子疼。你身上的每一个位置都在疼,但没有背部。 你不想疼了,就保护好你的背部啊。 于是当姜婉真正动手的瞬间,他的意志几乎被这种错觉击溃了。 这种体验,远超过世间一切折磨。 他颤抖着,尝试着将自己的手臂伸到了背部。仅仅是粗略的探索,他便找到了背部上那一大块的异变之处。 他咬着牙,目光里涌现出疯狂般的狠厉,他手一动,六七厘米的肿包带着鲜血、带着几缕肌肉被一同撕扯了下来。 他低声哀鸣着,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但在昏厥之际,他手中的结构块状物却被他一把抛向了黄沙里。 他挣扎着看向那边,在见着血肉落到黄沙之中的时候,他才满意地闭上了眼。 …… 而在再次睁开时,姜婉正看着他,守着他的身体坐在窗边。 她举着枪,脸上有些许鲜血。 在屋外,有明显的沙砾在击打门窗。 他们进来了,进到了某一处房屋当中。 陈清眯着双眼,犹豫着将身上的被子给撇开了。 身上的伤口绝不算严重,事实上此时此刻,陈清背上的创伤是已经彻底愈合了。 他看着有些困倦的姜婉,开口询问:“我昏迷以后……过去多久了?” 她撇着头想了想,片刻以后才发言:“应该有六个小时了……” “这么久吗……”他眯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份文件。 或者说那张纸,那张纸上以线条划分出二十几个格子,每一个格子后都标上了序列。 从一到二十,字体非常清晰。 陈清捏了捏眉心,走到了窗边正想推窗向外看的时候,姜婉却是匆忙上前,伸手拦住了他的举动。 他回过头,姜婉却是微微摇头劝住了他:“沙尘暴来了。” “沙尘暴……是什么?”他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在你昏迷以后,土楼里的人就想尝试抢走我的武器,但他们的武力很低,虽然有几手功夫……但似乎饿了很久。在我控制住想攻击我们的人以后,先前那个女子便被推了出来,我没来得及拦下他们。那女人死了,剥皮放血而死。” 陈清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撩开窗帘,窗口外的沙砾撞击声格外明显。 他还记得,在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那些黄沙分明是向着血肉前进的。 第四十五章 污染与诅咒 陈清侧着身,脑海中回忆着发生过的一切,他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背上的伤痕有些发炎了。 “那个女人……他们是怎么处理的。”陈清没睁开眼,屋外的地面上不见半点血液。 这不对,这不符合姜婉口中所说的样子。 人身体内若是因失血而亡,大概可以流出2000cc-3000cc的血量。 这个血量几乎可以把整个土楼的地面染红了,也会让那些黄沙变成泥浆样。 可没有,屋外的一切显得异常干净。 他回忆着自己昏厥前的一幕,那孩子的身体膨胀而爆炸开来,在这之前,那女人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她匆忙恨意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解释,也就是说,这种沙子如果接触到了是会死人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同样接触到了,却没有因为这些黄沙死去。 他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双手。 “而且,若是说黄沙有问题……我也接触了不止一次。” 他虚着眼睛,心里还有些怪异,自己背上的这点伤口,若是正常来说,应该早就恢复了。为什么这次会这么久…… 他低着头,目光在房中打探。 屋内有被褥、有衣物。但没有足够量的食物,能够食用的东西只有一盆水,那水用塑料袋盖住了,保证不会因为干燥而蒸发。 在水缸旁边,便是陈清刚才醒来的那张床。 床上的被子枕头有两套,床的对面是衣柜,而衣柜的左边,也就是正对着陈清此处的位置,还有一扇虚掩上的门。 他抬头往窗外看,继续向姜婉问:“女人的尸体、她的血液,他们都拿来做什么了?” 姜婉皱着眉,对自己记忆里的画面有些厌恶:“他们隔开了那女子的咽喉,大概在放了五分钟的血以后……按照户籍每人分走了一些鲜血。 至于那个女人的尸体……” 她叹息了一声,指尖有些颤抖:“按照户籍,每人可以领取一块‘香肉’。” 陈清点了点头,脚步有些虚浮,他回到了床边,倚靠在那向姜婉问:“你看到我背上的东西时,情绪明显不对。包括你现在也是。发生了什么。” 她听着陈清的话抬起头,她与陈清的双眼产生了对视,可不知怎的,她不自觉地移开了双眼,有些恐惧:“我不知道……在我看到你背上的东西时,我就……有些……” “恐惧?” “是,但不会只是。疯狂、慌乱、几乎每一种情绪都有一点……” 她咬着牙,似乎已经要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也是直到这个瞬间,陈清看着她抬起的头,她的瞳孔已经变得异常尖锐。 她的眼中几乎没有了瞳孔的颜色,仅有一点,像针尖般缓缓移动。 她的神色苍白异常,那种不知名的压力似乎在不断摧毁着她。 “你知道吗……”她看着陈清继续说:“你知道吗……那个囊肿……你背上的那个包里的那张脸…… 它每时每刻都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无论我在看哪里……无论我在哪里……我都能看到它……我在看着他对我笑。 他在疯狂地对我说着我无法听懂的话语。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她停顿了片刻,双手抓紧了陈清的手臂,力道之大,甚至令陈清的眉头有了些许皱起:“你知道的!人类是没办法想象自己认知外的事物的! 可我看着它!它却在不断地扭曲变化!它……它就在我面前…… 它一直在……等候我……” 陈清听着,目光已经变得严肃了许多,非遗物的污染?超凡力量带来的负面作用? 他看着姜婉的双手,在她的手上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细密花纹。 那些花纹有种异样的美感,每一个小花纹都像是涡轮的形状。 在这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里能想到两个对应的词汇。 “失控?污染。” 他咬着牙,自己背上到底是生出了什么东西。 可自己分明没有受到任何改变。 他闭上了眼,姜婉眼中此刻已经基本看不见瞳孔的颜色了。她直勾勾地盯着陈清,嘴里吐出的音节就不像人类所能说出的话。 她抚摸着陈清的脸,却也就在这个瞬间,陈清的目光变得凌厉,他抄起姜婉腰间的手枪,对方的本能微微摇晃了一下,可紧接着便停了下来。 他看着手中冰凉的枪械,稍加回忆了一下枪械的操作手册,手中的枪管便抵住了对方伸来的掌心。 不知怎的,他此刻看着姜婉,对方的身形却突然变成了一副陌生的模样。 明明她还是她,但眼前的她却偏偏不像她了。 陈清没有犹豫,拉动了保险,扣下了扳机。 顷刻间,震天的轰鸣在整座土楼内回荡,剧烈的疼痛、手掌上的碎骨穿刺着她的手背上的肉。 “啊……啊!” 她哀鸣着,目光缓缓移动到了自己的掌心,她看着手掌上的枪击伤痕,犹豫着,以一种迟缓的动作将其包扎了起来。 陈清低下身子,扶起姜婉的脑袋,他看着对方眼中的瞳孔恢复了几分,他尝试着,再度向对方询问:“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她愣了一会,才歪着头回答:“姜婉……” “你记得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吗?” 她又是迟疑了片刻,嘴里支支吾吾的:“早上……早上……” 她回忆了好一会,脑海里的记忆才逐渐被唤醒:“早上……没到早上。” 陈清看着她手上慢慢褪去的螺旋状花纹,对方身上的身影也变得熟悉了很多。 “看来……那件事不能再提了……” 他嘀咕了一下,姜婉听着他的呢喃自语有些不解,那声音毕竟太低,只能听出个大概来。 “什么事?” 陈清摇了摇头,喘息了一声后才向姜婉问道:“你知道那个女人被杀害以后,她的鲜血都用作什么了吗?” 她点了点头,虽然动作还是有点迟缓:“每家每户分走以后……似乎都加入了一些抗凝结的东西,最后泼洒到了门口。” “泼洒吗……”他拿起放在边上的文件,那份纸张上不知何时起,已经被人写下了字样。 在第一行,那个人的字迹显得格外潦草。 不是仓促写完带来的潦草模样,更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儿童,第一次模仿着字体写出的文字那样。 没有笔画、没有顺序。 像是被对照着画出来的样子。 在第一行,如此写着:“记录下十件最特殊的事,便可寻获土楼的真相。” “十件。”他停顿了一下:“最特殊的。” 他看着手中的文件,眉头紧锁。 “记录是为真实、时光外的事物永远可信。 且听,记录有数、为前列数者方可活。” 他嘴里念叨着先前看到过的话语,眉头紧皱:“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这一次的后室规则……真的只需要依靠字面上的解释就足够了?” 他轻声感慨着,但很显然并没有几分确信的意思。 “那些居民将鲜血泼洒到了自己的门上对吧。”姜婉听着点了点头。 “而泼洒之后,黄沙有无其他异动。” “黄沙吗?”她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这……我也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在他们泼洒完鲜血后,仅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沙尘暴便再度来袭了。” 陈清点头再问:“一直没停?” “停过,这是第三场。第二场大约持续了大约有两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中间大概间隔了一个多小时?” 她轻轻点头,神情有些疲惫了。 “一个小时……”陈清看向窗外,心里似乎有了几分猜测与答案。 “你觉得时间不对吗?”姜婉撑着自己的身体,爬到了床上,倚靠在陈清的身侧窗边。 “不对。一切都不对。五分钟的时间,太短了。” 他回忆着过往的一切,三件事,三次不同的事,一定会有一条能够驱使他们生成的共同点。 “少年。自己。还有被土楼原著肢解的居民。” 他闭上眼,再度向姜婉问:“你与他们见面,杀死那个女人,是在第一次的间隙五分钟内吗?”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也就是说,在他们将鲜血拿走以后……沙尘暴就又开始了。 而在那一次沙尘暴后,外面停了大约有一个小时,而这一个小时,他们并没有去清理屋前的鲜血,而鲜血就干净了?” 姜婉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与不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就我听着你说的话……就好像是鲜血引来了沙尘暴,可这里的居民显然没有必要这么做啊,这不是害自己吗?” “是啊……”他目光中有几分疑惑:“这不是害自己吗?除非说,招来沙尘暴的行为只是其中之一,他们需要的可能是别的方面的反馈。” 他看向姜婉,微微皱眉:“如果说。这鲜血确实是如我们所想,可以吸引来黄沙,但吸引来黄沙的同时,可以驱散一段时间的黄沙呢?” “不是……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她眉头微皱,更加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