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 第一章 前世今生 花前月下,红窗剪影。 洞房花烛夜。 陈衣手里捻着一缕竹丝,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拨弄着摇曳烛火:随着竹丝晃动,房间内的光线开始忽明忽暗。 尽管正值盛夏,且身着长袖宽袍,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炎热,就好像置身于某处,阴森恐怖的妖魔洞穴一般。 事实上。 他身后还真有一头妖物:一袭青裙,狐面人身,慵懒斜倚床塌上,玉足交叠,十根脚趾如珍珠似的晶莹圆润… 那对妖冶轻佻的狐媚眼,泪丝朦胧,直勾勾地盯着陈衣,不时流露出看待食物的眸光,檀口开阖,酥麻入骨: “相公,来呀,春宵一刻值千金~” 陈衣一动不动,目不斜视,只顾心头默念:“我在做梦,我在做梦,这都是假的,梦境世界,她杀不死我!” “即然相公不肯向奴家走来,那奴家只好向相公走去咯~”狐女玉足浅浅点上茵毯,莲步轻移,携香风阵阵。 “相公~” 已经能嗅到狐涎的诡异沁香,已经能感受到獠牙撕扯颈动脉的剧痛,那个长着白狐儿脸的女人,在喝他的血。 陈衣咬紧牙关,死死闭上眼。 再拼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睁。 白狐儿脸消失了,婚房也消失了,一张一尘不染的电脑桌前,他身上盖着狐毛毯,阳光照进纱窗,百花盛开… 他醒了! … “糙,又失败了。” 陈衣气得跳脚:“别人家的系统都是签个到就给发放各种豪华礼包,凭什么我这破勾八系统整天搞我心态?” 没错。 他是一名来自地球世界的穿越者。 跟他一起穿越来的还有一个系统。 【前世系统】:可以帮他往返古今岁月,塑造前世。 这是一个不断有人觉醒前世记忆的世界:一百八十年前,伴随第一座古遗迹破土而出,灵气复苏,前世成真。 当首位转世者从他记忆中的埋宝之地归来时,已能千军万马取敌将首级,而在他之后,无数转世者接踵而至。 发展到如今,大规模杀伤性热武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取而代之的,是由各大转世者组成的特殊机构:例如龙汉的黑衣卫,日不落的神圣教廷,白鹰的变种人等等。 曾号称天地同寿的核平卫士之流,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金丹期的转世者,甚至能够搬山、倒海、断江。 说实话,刚来这个世界那会儿,陈衣还挺兴奋的:毕竟上辈子就是个玄幻小说迷,对于漫漫仙途充满了向往。 但,十分遗憾,经官方觉醒点检测,他并没有前世。 原身也是有够倒霉的。 要前世没前世,要背景没背景,只有几个因少年意气得罪的仇家:本事小小的,脾气吊吊的,净爱惹事生非。 他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上辈子就孤苦伶仃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穿越了吧,仍旧未能摆脱无枝可依的凄惨命运:跟命犯天煞孤星似的。 唯一值得庆幸点的是。 他生有一副谪仙般的好皮囊,仰仗这幅皮囊,明里暗里神往他的女子不在少数,其中更是不乏一些千金贵女。 倒没到吃软饭的地步,就是在她们的庇护下,原身招来的那些出身名门望族的仇家会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他。 “唉,系统,继续穿越。” 叹了口气。 陈衣第四次启动系统。 虽然塑造前世的过程异常艰辛,可没办法,谁让原身不争气呢?自己靠不住,那就只能靠开挂了呀…努力吧! 【穿越倒计三分钟,请宿主做好准备。】 【注一:每次穿越都需献祭一年寿元。】 【注二:奖励将在穿越结束之后发放。】 【注三:当前为新手教程,完成新手教程,即可开启沉浸体验模式:取消文字提示,由宿主自由发挥剧情。】 “穿越开始。” “你乃一介穷酸书生,寒窗苦读十数载,决心赴京考取功名,行至半道之际,却不幸被一只神秘狐妖掳走。” 前四次穿越的结局,要么是死无全尸,要么是做鬼风流,这一次,陈衣打算放飞自我,死也得死的轰轰烈烈: “你给了狐妖一巴掌,狐妖脸红了。” “狐妖也给了你一巴掌,你头掉了。” “…” 我还就不信了! 再来! “沿途,你遇到一位道士。” “你大声向他求救,谁知,那道士瞧见狐妖真面目瞬间,竟当即跪下磕头…你自知求生无望,咬舌自尽了。” “沿途,你谎称腿软尿急。” “你钻入小树林拔腿就跑,结果不慎被树枝绊倒,一路滚落山脚,又一头撞在一棵参天古树上,气绝而亡。” “沿途,你前妻上山寻你。” “你谎称自己乃有妇之夫,那白狐儿脸更兴奋了,说啥都要拉上你前妻一起,你死了,不过你笑的很灿烂。” “沿途,你…” “穿越结束,很抱歉,您并未获得任何神通道法。” 陈衣深吸一口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 他额头青筋暴起,猛地一拳,将电脑砸了个稀碎: “我去你妈的垃圾系统!!” 什么玩意儿啊? 十八次穿越,愣是一次都没活下来?! 我看你以后也别叫【前世系统】了,干脆改名叫《一百零八种死法》算了,我就特码是进去体验各种死法的! “最后一次…” 经过一通暴力发泄,陈衣勉强缓和下来,旋即犹如输红眼的赌徒一般,颤抖着指尖,第十九次划开系统面板: “再不成功我就直接自杀,让你没有父亲!” “剧情开始。” “你乃一介穷酸书生,寒窗苦读十数载,决心赴京考取功名,行至半道之际,却不幸被一只神秘狐妖掳走。” “假如生活要霍霍你。” “明知反抗不了的话,那就从心享受好了。” 陈衣睁大血丝密布的瞳孔,死死注视着白狐儿脸… “你赌赢了!” “狐妖很满意你的识趣。” “于是事后给你丢了一本《太上心经》当作补偿。” “恭喜你,可以修炼了。” ??? 跟我玩“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犯错”是吧?! 头顶飘过一串问号。 陈衣缄默半晌,磨牙凿齿,恶狠狠挤出一句: “系统,你是真该死啊!” 第二章 我若折剑,天下无武 去楼下做了个全身按摩,陈衣才继续推进剧情。 “初入道途,你天赋平庸,耗时整整三年六月,才堪堪炼气入门,见状,白狐儿脸顺势向你发出双修邀请。” 你不对劲! 陈衣严重怀疑对方动机不纯,偏偏又无法拒绝。 求仙问道不似其他,不存在所谓的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以微末出身想出人头地,除非剑走偏锋,别无他选。 “三个月后,你突破炼气二层。” “某日。” “你无意从白狐儿脸口中得知,她传你的双修法门其实就是用修为换寿元,每次双修你都在透支自己身体。” “你人麻了,双修的愈发频繁。” “两个月后,你突破炼气三层。” “一个月后,你突破炼气四层。” “一年…” “二十五岁生辰那年。” “你成功炼气大圆满,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筑基。” 望着比二十五年前不知娇媚了多少倍,尤其是那寸寸冰肌玉骨,嫩到几乎能掐出水的白狐儿脸,你暗自发誓: 等筑基的,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狐狸皮,一雪前耻! “二十六岁,迟迟触不到筑基门槛的你辗转反侧。” “恰逢此时。” “有一道人循妖气而来,欲替天行道,却被白狐儿脸漫不经心震退,首窥其真实战力冰山一角,你惊呆了。” 啥也不说了,卧薪尝胆,凡俗蟒雀可吞龙,我忍! “奇怪的是。” “道人失去再战之力后,白狐儿脸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允许他自由出入洞府,但前提是他愿意指导你修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人只好代师收徒。” 陈衣发现,白狐儿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自负的多。 “光阴荏苒。” “你依然未曾筑基,道人提出带你下山历练红尘,说体验人间疾苦能够磨砺道心,你以贪生怕死为由婉拒。” “实际上,你过惯了挥霍无度,衣食无忧的日子。” “白狐儿脸富可敌国,跟着她腰酸归腰酸,总好过像外面那些修士一样,因为一点修炼资源就要大打出手。” 月朗星稀,陈衣照例趁夜伴三庚,偷摸进白狐儿脸闺房:然而,今夜的白狐儿脸,截然不同以往的放浪形骸。 只见她一袭宫装青裙,风情优雅,如琉璃一般璀璨的青色瞳孔中,透着难以言喻的雍容与华贵,斜睨着陈衣。 “明日你便同那道人下山去。” 白狐儿脸平静道:“他剑道造诣颇高,我有妖目,观你身具剑骨,为剑而生,与他同行,你方能走得更远。” 陈衣心跳倏忽慢了半拍,下意识问道:“你放我下山就不怕我一去不回?还是说…跟你双修的不止我一个?” “再敢乱嚼舌根,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寒芒一闪,陈衣身后木桌当场崩碎:“与你双修,只为助你提升实力,你真当本宫是那种人尽可夫的贱货?” “我不是…” 陈衣刚想解释,却遭白狐儿脸打断,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扭曲混乱的癫狂:“实话告诉你吧,我要成仙了。” “我的道果,你是我的道果,我养了你三十年,只要吃掉你,我就能成仙,可你太不争气,现在还没成熟。” 说着。 白狐儿脸话锋一转,森然气息不再。 又变回那副含情脉脉的模样,宽衣解带:“相公,你要快快长大哦,奴家已经…嘶溜,迫不及待吃掉你了~” 陈衣身子猛打了个寒颤,默然上塌… … “翌日。” “你辞别白狐儿脸,随同道人下山。” “三十五岁,你于杀伐之中悟到筑基真谛。” “三十六岁,你终于踏入筑基之境。” “三十八岁,道人传你《基础剑诀》一式。” “同年。” “才接触剑道的你,便展现出了连那道人都望尘莫及的剑道天赋,道人直言,未来的剑道江湖,后继有人。” “五十二岁,你踏入筑基中期。” “六十六岁,筑基巅峰。” “八十八岁,你于小腹丹田凝结金丹,登临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金丹之境,正式迈入强者之列,寿五百载。” “道人诚心邀请你加入其宗门。” 陈衣欣然作揖应允。 既然白狐儿脸觉得,他会是那剑道魁首,江湖中的天下第一,那他便压得整座剑修江湖都抬不起头给她看看。 倘若连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翻身做主! “九十岁。” “你正式拜入祖师门下,与那道人以师兄弟相称。” “一百岁,你已金丹五重。“ “道人想要与你论道,互相取长补短,你同意了。” 前者金丹八重,后者金丹五重,两人盘坐蒲团上,身前各立本命剑,神情凝重:肃杀的秋风,吹落枯黄枝叶。 道人笑曰:“师弟入道时间较短,为兄许你先手。” 陈衣摇头:“不敢托大,还是师兄先吧。” 他一现代人,哪懂如何论道?不得先学个架势嘛? “也好。” 本着指点师弟的初衷,道人没有推辞,沉声讲道: “为兄以《先天剑诀》入道,有一剑曰万剑归宗,号称一剑东来,天下万剑归宗,由师弟你深思拆招之法。” 这不就是上辈子在网络平台最常见的隔空对线嘛? 见不用打架。 陈衣顿时来劲: “我曾听闻一剑,摘一株草便能斩尽日月星辰,折一截枝便能挥断山河万里,此剑可破得师兄的万剑归宗?” 严谨拆解之后。 道人大惊,呢喃感慨:“心中有剑,万物可为剑…好一个万物可为剑,好好好,师弟剑道,为兄自愧不如。” “道人有所感悟,入万物皆可为剑境。” “你师傅有所感悟,入无剑之境。” 被连道三声好。 陈衣深觉受之有愧,于是谦逊道:“师兄赞谬了,那是别人的剑道,而非我的剑道,强的是开创此道之人。” 道人哈哈大笑,拍了拍陈衣肩膀:“能学到的,便是自己的,试问天下英豪,有几人不是走先贤走过的路?”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但我认为,上述剑道,皆非天下至强之剑。” 语出惊人。 “此间剑意,已然临近超脱,竟还不算最强?”道人倍感好奇:“那师弟以为,何为生平所见,最强之剑?” “我的剑!” 陈衣探手,拔出身前本命剑:“我所驻足之处,即是剑道起源;我所修之剑,即是无敌之剑;我道即剑道…” 话语一顿。 一道骄纵无双的剑意轰然爆发,席卷万里,刹那间剑气如狂风过境,达处所有宝剑鸣颤不止,如是万仙来朝: “我若折剑,天下无武!” 音落。 风止。 雨停。 在这一瞬,万籁俱寂。 第三章 陨落与新生 “你开辟出了一条前无古人,后也注定不会再有来者的剑道,你的师傅赤松子与你的师兄燕赤霞大受震撼。” “翌日,消息不胫而走。” “加之有心之人推波助澜,很快传遍江湖,轰动整个天下,至此,世间剑修再无天骄,世间剑道再无第一。” “坊间更有先生传:论剑道者,古今唯有陈君尔!” 等等。 看到这,陈衣懵了: 你说啥? 赤松子是我师傅? 燕赤霞是我师兄? 所以这里是聊斋? 也就是说。 我穿越到了一个,跟地球差不多的…平行世界?! “不对啊。” 惊诧之余,陈衣忽然捕捉到一处漏洞: “没听说聊斋里头有什么异常强大的狐妖呀,如果世界背景属于聊斋的话,那白狐儿脸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百思不解。 他不由得打开电脑,上网查找起历史文献,结果找着找着困意袭来,一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来时,已至深夜。 “算了算了,不想了,先吃饭吧。” 饿得不行,陈衣只好先将此事搁置,下楼填饱肚子。 酒足饭饱,他重新回归前世剧情。 至于白狐儿脸,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提升实力要紧。 … “论道结束,燕赤霞将成名剑技《万剑归宗》的心法倾囊相授,作为回报,你承诺每月月初与他论剑一次。” “一百五十岁,你突破金丹七重,燕赤霞问《万剑归宗》掌握如何,你答一字未览,因为你有自己的剑道。” 陈衣翻开一本名为《执魔》的小说:“何为剑?剑乃一场忤逆天地的雨,生于大地,战于苍天,长生不死。” “众生囚于圆,内外本无定,我有一剑可如梦醒…” “二百岁,你于雨中悟道,入金丹圆满境,并修成剑之道统,一字一句乃至一个眼神,皆可化作剑技杀敌。” 漂亮! 此刻陈衣胸中升起万丈豪情,只觉天下再难遇敌手。 “二百一十八岁,不知何故,人间突有黑云压城,紧接着便是人道崩塌,魑魅横生,万妖犯境,涂炭生灵。” “燕赤霞奉师命出山,降妖除魔,还人间一片朗朗乾坤,临行前,燕赤霞找到你,问你愿不愿意一同出山。” 什么鬼? 抬头,仰望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陈衣心头泛起嘀咕: 聊斋什么时候冒出这段剧情了? 魑魅横生,万妖犯境… 这该不会是什么魔改版聊斋吧? 而且。 哪怕抛开原著设定不谈,就说他亲身经历的:各路妖王基本都是盘踞一方,各自为政,为何会突然联手祸世? 难不成… 那张霸道无双,无法无天的白狐儿脸,浮现出脑海。 “想到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可能是白狐儿脸,你决定与师兄燕赤霞一道下山,一探究竟,燕赤霞大喜。” 收拾好行囊,二人动身。 由于人生地不熟,陈衣一时也不知该从何查起,索性跟着燕赤霞到处跑,偶尔也出一两回手,权当挣个名声。 “二百二十岁,你们撞上大妖慈航普渡,燕赤霞悍然出手与之大战三百回合,前者仗着千年道行略胜一筹。” “眼见自家师兄就要落败。” “你面不改色折下一根桃花枝,轻描淡写斩出惊世之剑,那一剑,天地清,鬼神惊,霜寒九州,日月失色。” “剑芒所过,寸草不生,慈航普渡当场神形俱灭…这时,忽有另一头无名大妖,不讲武德,暗地偷袭向你。” “一心关注燕赤霞伤势的你,未能及时察觉闪躲…” 陈衣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原以为必死无疑。 谁知。 等来的却是对方的惨叫。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定睛一看:一只沾满殷红鲜血的芊芊玉手,毫无征兆伸出虚空,拧断了那尊妖王的脖子。 是白狐儿脸! “白狐儿脸只是冷冷扫了你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踌躇片刻。” “你并未去追,因心里清楚,她想见你时,自会来寻你,她若不想见你,纵是掘地三尺,也寻不见其影踪。” “你们继续斩妖除魔。” “二百五十岁,天下太平,你与燕赤霞回到道观。” “二百六十岁,你的境界开始止步不前。” “二百七十岁,依然寸步难进。” “三百岁…” 陈衣意识到,金丹巅峰,或许就是自己这一世身的极限:“还不错,金丹巅峰放到现代,也算老祖级别了。” 许是灵气才复苏的缘故。 目前蓝星尚未出现境界太高的转世者,即使到此为止那也够用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陈衣基本比较佛系。 “三百零一岁,你开始流连花丛,随心所欲。” “三百一十岁,你已逛遍世间所有烟花柳巷。” “三百五十岁,你迎娶了第一百零八房小妾。” “四百岁,你的师兄燕赤霞寿终正寝,无奈仙逝,你千里迢迢,赶回道观,散尽万贯家财,将其风光大葬。” “四百五十岁,你的师傅赤松子也死了,临死前,他告诉你这片天地有损,故而天下修士皆无法突破金丹。” “你十分困惑。” “既然金丹便是极限,那白狐儿脸又是如何做到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时代的?而且,她还说自己要成仙了…” “五百岁。” “你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于是隐姓埋名,孤身去往白狐儿脸洞府…你想葬在这,起始于她,亦终止于她。” 洞府似乎早已荒废多年。 陈衣里里外外逛了一圈,也没瞧见任何生气,只有一封字迹潦草的书信,摆在两人翻云覆雨过的大红婚床上。 “废物,又耽误我一世。” “罢了罢了。” “时机未到,这辈子先放过你,山水有相逢,下辈子我一定要吃了你…滚,别死在我的洞府,脏了我的地!” 陈衣嘴角一抽,摇头失笑:“这白狐儿脸,真是…” “你选择尊重白狐儿的意愿。” “你将墓穴立于燕赤霞之侧,随后散尽一生剑意,化作九道剑阵,威慑方圆三百里,盘膝而坐,淡然坐化。” “你的前世圆满落幕。” … 【恭喜宿主,继承《斩天拔剑术》】 【恭喜宿主,继承金丹道果。】 【恭喜宿主,继承前世剑道感悟。】 【恭喜宿主,继承前世记忆。】 【温馨提示:新手教程正式结束,下次穿越将自动开启沉浸式体验,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祝您生活愉快。】 斩天拔剑术:前世陈衣自创的神通。 此术讲究一个返璞归真,大道至简,它是一门纯粹到极致的剑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只有一个动作… 拔剑、杀人! 金丹道果:前世陈衣毕生修为所在。 将之吞服炼化,即可无瓶颈突破至金丹期,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当然,炼化道果非朝夕之功,同样需要耐心。 陈衣关闭系统面板,接着唇齿开阖,一口吞下金丹道果,抱元守一,一边消化剑道感悟,一边接受前世记忆。 道果不用主动炼化。 它会慢慢将真气,回馈陈衣本体,相当于自动修炼。 至于《斩天拔剑术》… 待剑道感悟消化,自然水到渠成。 第四章 我真不想人前显圣啊 在金丹道果的帮助下。 第一天,陈衣于小腹丹田修出第一缕剑道灵气,真正意义上成为一名身份尊贵的转世者,且,还是一名剑修。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三六九等之分,修士所修之道亦不例外,而先天剑道,便是位于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批。 第三天,陈衣成功消化前世五十年记忆以及前世五十年剑道感悟,境界迈入炼气三层并开始研习斩天拔剑术。 七天后。 斩天拔剑术小成,陈衣境界也随之突破炼气七层:虽说依旧算不得什么无敌巨头,好歹乱世自保,不成问题。 “呼。” 吐出一口浊气,陈衣伸了个懒腰,将外泄剑气敛入丹田:“炼气七层,不错,就先到这吧,吃完饭再继续。” 筑基之上方能辟谷。 他连修七天,滴水未进,彻夜未眠,已至身体极限。 拿出手机点好外卖。 这时。 一通电话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宁红衣】:陈衣的导师,也是之江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主要负责指导新人学员如何觉醒前世记忆。 “小衣啊,在忙吗?” 对方开门见山,讲道: “有座新遗迹出土,我把直播间链接分享给你了,你空的时候去看看,试试能否找到有关前世的蛛丝马迹。” 普通人觉醒前世记忆,不存在年龄限制,只要你有前世,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契机刺激大脑,而觉醒记忆。 陈衣神情恍惚了一下: “好的,谢谢导员。” 尽管早早就被检测出不存在前世,但宁红衣从未放弃过自己,饶是以陈衣百年杀伐的心性,都不禁为之动容。 挂断电话,门铃传来。 陈衣边取外卖,边打开宁红衣分享的链接,只见标题页写道:【上古遗迹现世,疑似千年前某位剑仙所留。】 “上古遗迹?剑仙?” 陈衣眼皮一跳,赶忙丢下外卖饭盒,伸手点了进去。 直播画面是位身穿白衬衫,包臀裙的女子,驻足一座恢弘古老洞府前,含笑致言:“大家好,我是陈佩宁…” “佩宁姐,劲爆热点。” 未等女子将自我介绍做完,一名工作人员突然小跑上前,附耳说了些什么,使她红唇微张,接着,难掩喜色: “家人们,最新消息。” “就在刚刚,前世尊为金丹大能的空虚公子赵子敬御剑出山,而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我们所处的古遗迹!” 赵子敬。 龙汉守护神,黑衣卫二把手,功参造化,哪怕放在一千年前的妖魔乱世,也是位割据一方,赫赫有名的存在。 陈衣指尖有节奏地敲击桌面,陷入沉思: 赵子敬出山,基本就意味着直播间的标题实锤了,否则以其金丹期的跟脚,一般遗迹根本不值得他如此上心。 果不其然。 下一秒。 便听陈佩宁神采飞扬讲道:“据赵公子本人透露,该遗迹有极大概率,乃是千年前的天下第一燕赤霞所留。” “而且。” “赵公子还说,他在遗迹当中,隐隐感知到一股远超金丹巅峰的气息,如果他的判断,能够得到证实的话…” 陈佩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意不言而喻:倘若真似赵子敬所言那般,那么一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将要易主! 暂停直播。 陈衣脑袋微微后仰,倚靠在假皮沙发上,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早知道就不让前世身跟燕赤霞葬一块儿了。” 天地良心。 当初为燕赤霞树碑立传的时候,他真的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啊:“这不是逼着为人低调的我,人前显圣嘛…” … 燕赤霞遗迹出土,惊动的不光是龙汉子民。 天下第一的名号,实在太响,导致世界各国的转世者全都坐不住了,纷纷派出考察团远赴龙汉,欲一辩真伪。 见状,黑衣卫大统领不得不亲自出面辟谣: “天下第一,其实另有其人!” 陈衣:你确定你是在辟谣,不是在造谣?! 第五章 天下第一到底有多强 此时。 黑衣卫的官方直播间里,大统领裴元庆衣冠楚楚,正襟危坐,面对摄像头,目露尊崇与敬畏之色,循循讲道: “诚然,燕赤霞之强较之本座,尤有胜之,更是曾凭借世间万物皆可为剑的无上心境,登临当世剑道之巅。” “但。” “与那位真正的天下第一相比,依然要略逊一筹。” 裴元庆自嘲一笑,语气充满感慨:“世人只知当今天下,剑道称尊,却不知一千年前,百万修士无一练剑。” “直到那一天,一袭黑裘白袍,御剑乘风下天山。” “十年筑基,百年金丹,剑开天门十九座,那时的江湖,是一个人的江湖,那个时代,是只属于他的时代。” “该如何去形容此人呢?” 裴元庆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讲道:“十年修得赵子敬,百年修得裴元庆,千年修得燕赤霞,而他…” “任你修上十万,百万,乃至千万年,皆不可得!” “该如何形容他的剑呢?” 裴元庆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眉宇之间的狂热,一览无遗:“当他握住了手中剑…天地神魔,皆为蝼蚁!” “…” 说得好! 我踏马为你鼓掌! 看着直播间录像,陈衣眼角,没忍住一抽: “娘希匹。” “这家伙的口才不去演脱口秀真是可惜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嘿,他愣是差点给我说信了。” 最让陈衣疑惑不解的是:裴元庆,是怎么认识燕赤霞和自己的?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啊。 “莫非是我记忆尚未全部消化完的缘故?” 陈衣一边琢磨,一边重新点进陈佩宁的直播间:眼下遗迹外围正有璀璨剑芒亮起,他一眼便瞧出,那是剑阵。 无奈耸了耸肩:“前世身估计瞒不了多久了,但愿别牵扯到我身上…树大招风,起码在突破金丹之前不行。” 他倒没有扮猪吃虎的恶趣味,纯粹不想给自己招来麻烦而已,毕竟灵气复苏后,许多以前的律法都不管用了。 万一遇上哪个心存歹念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现代热武器和普通转世者的力量,应该破不开我布下的剑阵吧?除非…燕赤霞出手!” 虽说这九道剑阵蕴含了他五百年剑道造诣,但阵法终归是死物,远比不得本人,再加上经过千载岁月的消磨… 只要燕赤霞觉醒前世记忆,破阵只是时间问题。 正想着。 陈佩宁的直播间,飘过无数冒充燕赤霞的弹幕: “我是燕赤霞本侠,如今被困在遗迹中,谁v我50吃一顿肯德基疯狂星期四,等我觉醒记忆传他万剑归宗。” “楼上的是骗子,大家不要信,我才是燕赤霞。” “既然你们都是燕赤霞,那我是天下第一好了,现急招一名双修道侣用于恢复巅峰实力,有意者速来报名!” “已加,莫辜负。” 将这些弹幕尽收眼底,陈衣笑了:对于众人拿自己和燕赤霞打趣儿的场景,他乐得其见…都是免费的烟幕弹。 烟幕弹越多,留给他恢复前世修为的时间就越多。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直播的标题被换成了:【让我们为陆仁道友默哀】。 陈衣一愣,不明就里。 听陈佩宁讲了好半晌才知道:原是昨夜有位转世者仗着筑基修为试图强闯遗迹,结果落了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这倒霉孩子。” 在沙发上睡了一宿的陈衣有些哭笑不得:“赵子敬也是,都觉察到我的气息了,还任由那些转世者们胡来。” 谁料。 这念头刚一升起,便有一条醒目的红色弹幕占据直播间上角:“我是黑衣卫二统领,金丹期转世者赵子敬。” “郑重警告!” “在我没抵达之前,任何转世者都不许靠近遗迹,否则后果自负,如有疑问,请自行查看我主页置顶视频。” 陈衣好奇地打开赵子敬资料,点了进去。 【天下第一,谪落人间的剑仙!】 “燕赤霞,千年前公认的天下第一。” “那一年,随着一尊神秘大妖一声令下,三十六路妖皇,七十二路妖皇,齐齐出世,荼毒生灵,倒反天罡。” “那一年,帝王无能,致使奸臣当道,武官懦弱,朝纲败坏,群魔乱舞,人族夹缝中生存,百姓苦不堪言。” “也是那一年,燕赤霞神兵天降,救世人于水火。” “兰若寺内,他自断一臂斩树妖;” “鬼门关前,他以命换命荡黑山;” “大明城头,他精疲力竭战慈航。” “看到这,你们是否都认为燕赤霞天下第一的名号当之无愧?那如果我说,大部分妖魔,实际非他所杀呢?” “裴元庆口中的天下第一,我不甚了解。” “但在我那个时代,有着这样一个传言,传说燕赤霞之所以敢与天下妖魔为敌,是因为他背后屹立着一尊…” “在世剑仙!” 视频结束。 剑仙本仙满头黑线:得,又来个舔狗,没完没了了。 而直播间其他水友,则是对视频内容表示严重怀疑: “剑仙?真的假的?别是在尬吹吧?” “我估计赵公子是怕还有转世者擅闯遗迹,故而刻意将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吹得天花乱坠,好叫我们忌惮。” “不然照他的说法。” “那位天下第一岂不得有元婴期的修为?可一千年前的天地法则,不是不允许修士境界,超越金丹巅峰吗?” “我也不信,除非他收我为徒。” “你这算盘打的,我在隔壁日不落国都听到了。” … 陈衣没有跟水友们去争辩什么:“不管他们,修炼要紧,等我拿回前世修为,就算真被曝光了也无求所谓。” 当世最强者裴元庆之流,也不过区区金丹,凭他前世登峰造极的剑道感悟,同阶无敌乃至越阶而战易如反掌。 打定主意。 陈衣盘膝坐下,闭目,修行。 三天后。 一枚小巧剑纹于陈衣眉心若隐若现,预示着其迈入炼气九重天,本命剑胚生:“赐,汝名逆尘,逆尘之剑。” 他的剑,是为忤逆。 忤逆凡尘,忤逆苍天,唯从本我道心,此后,我的剑无须解释,我出剑,亦无须解释,轮回钟响,送君一死! 七天后。 境界入炼气大圆满,逆尘剑成,与此同时,黑衣卫二统领赵子敬也到了燕赤霞遗迹外围,准备直播开启遗迹。 第六章 既见道真,为何不拜 此次全国直播,裴元庆未至:由于来了许多其他国家的转世者,他需坐镇暗中,以防有宵小之徒,借机滋事。 日上三竿。 直播开始。 千丈凌厉剑势,于之江东南方冲天而起,凝聚一座阵法虚影,正在打坐的陈衣兀然睁开双眼,剑眸精光一闪。 “先天剑诀的气息…燕赤霞果然转世成功了。” 他当即退出修炼模式,点开陈佩宁直播间:以空虚公子赵子敬为首,诸多转世者已跨过遗迹门口,进入内部。 “前辈,怎么样,能找出剑阵的大致方位么?” 有一名转世者朝领头的赵子敬毕恭毕敬问道。 探索遗迹最怕的,就是主人生前布下的法阵,因此一般在进入遗迹后默认的首要大事,都是先寻找法阵方位。 “马…” 赵子敬信心满满,刚要回话,陡然剑鸣铿锵。 “噌!” 九九八十一道灵气化作飞剑,凭空乍现,裹挟汹涌剑芒,宛若游龙,翩若惊鸿,杀生势不可挡,向人群袭来。 “快退!” 赵子敬脸色微便,手急眼快,推开身旁道友,旋即手中折扇开合,狂风四起,卷动遍地残叶,主动迎上飞剑。 众人视野。 那袭青山俊逸,穿梭于剑阵之间,当真谓潇洒至极。 单论战力,赵子敬不敢妄言千年前的最强,但若要论起故弄玄虚的手段,他自居第二,连陈衣都要甘拜下风。 “赵公子好帅,不愧为黑衣卫二统领,威武霸气!” “不管转世者前世修为几何,转世之后皆需重修,就冲这一手,我估计赵公子最少恢复了前世一半的修为。” “呵呵,即便燕赤霞与那天下第一在世又能怎样?” “这个时代,终归是我龙汉天朝的时代,岁月长河中遗留下来的余孽,任你是龙是虎,都得给我俯首称臣!” 看着剑气一点点被赵子敬蚕食。 直播间的水友们无不兴奋雀跃:他们喜欢欣赏那些曾经意气风发的绝代天骄逐渐落寞萧条,直至泯然于众人。 人性。 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陈衣摇头失笑,给自己倒上一杯昨夜剩的牛奶,意味深长地呢喃道:“一群天真的小傻瓜,这才哪到哪啊。” 他已经差不多摸清赵子敬的路数了…要是待会燕赤霞的转世身不出手的话,今天在场这些,起码得死上一半! “算求,不关我的事。” 陈衣没想过发弹幕提醒赵子敬。 修行一道,向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既然踏上这条路,那就要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 这叫因果。 何况,眼下他都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了,哪有功夫关心陌生人死活:他的逆尘剑意,不允许他低调一辈子。 而无法无天的前提,是得先拥有横推一切的实力。 前世身后有个白狐儿脸撑腰,如今对方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了,再想像前世那般为所欲为,只能靠手中的剑。 念及于此。 陈衣凝心静神,抛开诸杂念,继续修炼。 翌日凌晨。 他将体内剑气凝成一滴剑元:此乃道基,剑道唤作剑元,魔道唤作魔元,以九为极致,九九归一,便是筑基。 百息后。 陈衣突然脸色微变,猛地睁开双眼:他想到一件比修炼更重要的事,接着从桌架上拿下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喂,导员吗?那啥,江湖救急,没钱吃饭了。” … 第三天。 九九八十一道剑光,终于被赵子敬悉数磨灭,一众转世者来到一座古老石门前:“这便是剑阵的尽头了吧?” 一位衣着暴露的女修摩挲着石门纹路,大言不惭道: “我看那所谓的天下第一也不过如此嘛,想当初,我给自己留下的阵法,可是生生绞杀了七八位筑基修士。” “盛名之下无虚士,你懂个屁!” 赵子敬回头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 “听好了,不要放松警惕,等下我会轰碎这道门,让家里的转世者直接跑,记住,千万别回头,也别管我!” 还没等女修问清楚为什么。 “轰隆”一声。 古老门户眨眼赵子敬轰碎。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女修一把抓住两名同伴,一边飞速往后疾驰,一边给龙汉转世者传音:“风紧,扯呼!” “噌!” 刹那间。 无尽剑气排山倒海般轰鸣出鞘,仿佛一尊举世无敌的在世剑仙横跨悠悠岁月,对不属于自己时光的生灵出剑。 那一剑,截断了整整一千年的光阴。 空间崩塌,大地震颤,所有建筑与参天古木被拦腰粉碎,黄沙漫天,每一粒都沾染着还带有余温的生灵精血。 其他国家的转世者或慌不择路逃窜,或抱团反击,或祭出本命法宝抵御,可任他们手段用尽,依旧难逃一死。 一缕缕如针丝般细小,却似星辰般耀眼的剑气,毫不留情地洞穿在场异国入侵者们的胸膛,撕碎他们的头颅。 不消半柱香光景,放眼所及,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侥幸苟活下来的异国修士悉数面如白纸,惊魂未定。 其中一人厉声朝赵子敬质问道: “赵子敬,你什么意思?” 对上周围无数道,阴沉如水的不善目光,表面衣衫褴褛,狼狈不已,实际却只伤了皮毛的赵子敬,面无表情: “没什么意思,大意了。” “大意?” 那人指着毫发无伤的龙汉修士,神情激动:“那他们你作何解释?我看分明是你故意利用剑阵,坑杀我等!” “嗯?” 见状。 赵子敬索性不再伪装。 斜睨一圈,言语间充满不屑:“是又如何?你们又能奈我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借刀杀人,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 众人这才想起:一千年前的蓝星,可是一个由妖魔主宰的时代,能在那个时代扬名的,有几个会是良善之辈? “如此看来,那位天下第一或许不至于太弱。” “嘁。” “我还是觉得他就是个钓名沽誉的货色,辛辛苦苦布置的剑阵全为赵公子做了嫁衣,这不正是无能的表现?” “希望日后当着他的面,你也敢这么说。” “我儿王腾有金丹之姿,我还怕他不成?” “现实版键盘侠?” “…” “够了,都别吵,有情况!” 正值各国修士争吵的不可开交之际。 赵子敬忽然一声大喝,那座破碎门户内,异变突起: 天生九九白玉阶,冥冥盛开剑莲十八朵,一道周身缭绕着恐怖剑意的虚影,横剑于膝,背对众生,镇坐六道。 远观眺望。 此人黑发如墨,霸道、凌厉而张扬,好似万剑之祖。 凑近细瞧。 又见白衣袂袂,显不尽优雅、从容,仿若在世剑仙。 无字碑前天剑来,今见真祖知真我。 那人就只是静静驻足在那儿,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山有势,势如剑,仙凡万物不敢争,天地剑修尽低眉。 有人不甘,尝试反抗。 下一秒。 整座秘境的剑都在铮铮作响,犹有天音煌煌: “既见道真,何故不拜?” “扑通!” 连人带剑,跪的笔直! 第七章 第十滴剑元 时间陡然凝固。 仍轰鸣不绝的古剑,意欲与天争高的背影,以及那名匍匐颤抖,动弹不得的异国修士,无一不是在告诉世人… 此间之主,不可敌! 每个转世者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瞳孔亦被浓浓的惊骇所侵占:这是他们觉醒记忆以来,首次体会到恐惧。 直播间前的水友们同样如此: “这便是天下第一的实力么?” “仅凭一道背影,便能号令万剑,此人真实境界,究竟得是何等之恐怖?金丹巅峰?或者…远在金丹之上?” “执剑问道未有期,尽诛妖魔无穷极,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好一个天下第一,我心服口服!” “咳,我还是认为空虚公子更强,毕竟这一世他率先觉醒前世记忆,境界上已经领先那位天下第一太多了。” “李七夜: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再说一遍。” “…” “恐怕燕赤霞亲至都破不开此阵。” 遗迹中。 回过神的空虚公子赵子敬,面色异常凝重:“我们所有人都猜错了,这座古遗迹的主人,根本不是燕赤霞。” 闻言。 始终隐匿于人群的燕赤霞,有些哭笑不得:合着为我建的遗迹,我自己也进不去是吧?真有你的啊,小师弟! “原地休整,再闯一次,倘若发现情况不对立刻遁走。” 斟酌半晌。 心有不甘的赵子敬,决定放手一搏:前面费了千辛万苦,又折兵损将,结果最后无功而返,他觉得脸上无光。 修道之人最在意的,就是颜面了,有时比命都重要。 其他修士纷纷附和: “赵公子,在下愿助你一臂之力。” “本座也愿随阁下同往。” “糙,既然你们都不走,那本座也豁出去,舍命陪君子了,我就不信区区一座剑阵,还能将天给遮了不成?” “几位道友,所言极是。” “诸君莫要过于神化那天下第一。” “此人再如何神威盖世,也只是千年前的过去式,赵公子作为当今天下排名前五的高手,绝不会逊色于他!” 听着周围修士的奉承追捧,赵子敬并未飘然,而是扭头转向那些残存下来的异国修士:“别说本座坑你们。” “本座也不清楚接下来到底还有多少座剑阵,到了要逃命的时候,本座可没空顾及所有人,大家各凭本事。” 算计一回,那叫技不如人,对方只能认栽,但若是三番五次搞人家,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狗急了还跳墙呢。 闻言。 异国修士们面面相觑,末了,悉数点头,表示应允。 众修士再度结伴,往前行径。 “倒有几分胆魄。” 见到这一幕,陈衣挑眉浅笑。 实际上,杀阵只有第一阵与第九阵两阵,前者是为守护燕赤霞遗留下来的传承,后者则是为守护自己的尸身。 平安渡过这两阵,基本无事。 当然。 第一阵好破,毕竟考虑到燕赤霞的实力,他未吹毛求疵,而第九阵,他自信除去当年的白狐儿脸,无人能破。 “也罢,权当是对孤勇者的奖赏吧。” 陈衣无所谓耸耸肩,便不再关注直播间,专注融合前世记忆与剑道感悟:“争取在半个月之内,突破筑基。” 时光流逝。 三日,三滴剑元生,九千八百道纵横交错的剑气,萦绕陈衣身侧,铿锵嗡鸣,宛如赤心之臣拱卫着剑中君王。 五日,剑元入八数。 陈衣的四肢百骸,七经八脉,无一不被剑气雕琢,使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兵,锋芒毕露。 第七日,九数之极,剑意藏于心,喜怒不形于色,君子韬光养晦,潜龙在渊不争,只待万叶萧萧,杀机乍现。 陈衣猛地睁开眼,一闪而逝一缕不顾一切的疯狂。 那是他的剑意。 阻我道者,逆我意者,乱我心者,皆可一剑斩之。 再观眉心剑纹幽幽,虚空飞剑而来,横于其身前:此剑之身,无雕花纹路,无法阵烙印,至朴至真的一把剑。 非不知该雕何物,该印何阵,只因这天地与万物… 不配! … 上古遗迹。 不出意外,以赵子敬为首的一众转世者,忐忑不安却完好无损地渡过第二道剑阵,成功踏足第三座古老门户。 连同赵子敬在内,众人都倍感意外: “咦,这次剑阵的威力弱了好多呀。” “跟之前那道完全没法比,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 “有没有可能是天下第一耍的诡计?” “让我们先放松警惕,然后突然给我们致命一击。” “不太清楚。” “总之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着点吧,在我们龙汉有句老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时刻保持谨慎没错的。” 陈衣正跟宁红衣打着视频。 不经意听到众人对话,没忍住笑出声:“看来他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呀…还是燕师兄沉得住气。” “陈衣!傻笑什么呢?” 缩小的视频框里,宁红衣浅翘玉腿,柳眉微微蹙起: “导员难得给人私下开小灶,上一对一辅导课,你小子还分心干别的,也太不把导员的第一次当回事了吧?” “咳…没有的事。” 陈衣神游天外,一心二用,花言巧语脱口而出:“导员声音跟黄鹂鸟儿似的,听入了神,抱歉,下次注意。” “呸,油嘴滑舌!”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宁红衣,哪还舍得嗔怪镜头对面温润如玉的小可怜?只能是象征性地啐上一口,就此作罢。 “不许没大没小,虽然我是颜狗晚期,就算你满足我对未来道侣的所有幻想…哎呀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总之,给我认真听讲!” “要是年底前还觉醒不了前世记忆,看我怎么收拾你!” “遵命!” 陈衣耍活宝一般作了个不太标准的揖,旋即认真聆听宁红衣传道授业…嗯,顺便忙里偷闲,消化些前世记忆。 伴随着那瓣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开一合。 他竟修出了第十滴剑元:据他所知,普天之下,唯有白狐儿脸筑基时,灵元是超过九滴的:此乃…超脱之数! “难道是听导员讲课的缘故?” 暗暗思量。 陈衣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在宁红衣身上。 好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倒也谈不上大逆不道,想做冲师逆徒之流。 主要吧。 咳。 主要是这种当着导员的面,在导员眼皮子底下,一边跟导员聊天,一边压制着体内剑气,偷偷修炼的背德感… 太他娘刺激了! 第八章 天要下雨,我要杀人 来到遗迹第三层。 众修士不费吹灰之力,破去剑阵后,门户未立,却有桃花瓣携清风卷过,紧接着,一幅长达百米的壁画显现。 首先是一女子映入眼帘:人身狐面,青裙笼身,蛇腰约素不堪握,玉足如覆雪上霜,腴臀挺翘,侧卧金丝榻。 直播间瞬间沸腾: “我滴个亲娘嘞,这身段…今晚就意淫她了。” “哥们,你口味是真重啊。” “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好好一位美娇娘,居然生了张狐狸脸,可惜了,不然我非得倾家荡产娶她不可!” “笑死,打哪来的暴发户?” “你想娶,人还不想嫁呢,你以为你是谁啊?” “话说,那狐妖什么来头?” “这遗迹的主人,不是天下第一和燕赤霞嘛?壁画首页为何会画只狐妖?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 “…” 遗迹中的修士同样对狐妖的跟脚,感到好奇。 有人问赵子敬: “公子可识得此妖是何方神圣?” 自打入足遗迹以来,一直有问必答的赵子敬,此刻却一言不发且眼眸无力低垂,全然不复原先胸有成竹模样。 仿佛被某种事物,打击到了道心一般:众人心有所疑碍于前者威势又不敢多问,只好将视线转向第二幕壁画。 一座山脚下,一块乱石所砌的碑铭格外醒目。 上书“三道山”三字。 一虬髯道人背负巨剑,一手拖罗盘,一手执黄箓,身着长袖天师衫,脚踏七星游龙步,步步生印,携阵登山。 “三道山…我前世怎么从未听过这地方?” 某位修士喃喃自语道。 “因为这里是生灵禁区,常人闻之不得。” 勉强调整好心态的赵子敬望着三道山的碑铭,神色复杂,悠悠出言:“至于那狐女,我也不知她姓甚名谁。” “只无意间在一本古籍内瞥见过,她有一道号唤作青女,但金丹之下,不可颂念其名,否则会招来大恐怖。” 看到青女的第一眼,赵子敬就认出来了。 故而才会那般失态:三道山,青女娘娘,他穷极一生都磨灭不去的心魔,也是导致他前世陨落的…罪魁祸首。 那年。 他误入三道山,撞见青女掳回一名书生。 书生向他求救。 而立志荡尽人间不平事的他,却选择了隔岸观火:在青女面前,他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至此境界一落千丈。 他永远都无法原谅当时自己的怯懦,亦永远都无法忘却那个凡人书生临别前的眼神,绝望、无助、心如死灰… 第三幅壁画。 西风如道,修身如叶,暗室黄灯,轻纱卷珠帘,一方宽敞的金丝白玉塌上,铺着一张叫不出名字的生物皮毛。 洁白无瑕的温香软玉蜷缩着,胸脯枕个瞧不真切容貌的少年,覆盖薄透霓纱的美背,正对先前那名虬髯道人。 “是燕赤霞!” 一修士认出道人身份,惊呼出声。 众人注意顿时被吸引过去。 第四幅壁画,岩穴现天光,剑气浩荡荡,燕赤霞已抽出陨铁巨剑,横陈剑锋,毫不犹豫杀向金丝塌上的女子。 往后几幅,悉数是两者交战之景。 额…不对。 与其说是交战,倒不如说是那狐女在戏耍燕赤霞。 “万剑归宗!” 倒数第二幅,燕赤霞使出成名绝技万剑归宗:见其以心御剑,一股冲天剑势拔地而起,浩然正气,气贯长虹。 不多时。 日月同天,昼夜交替,牵引漫天剑意,凝灵气飞剑九千九百柄,汇成一条浩荡且锐利的剑气长龙,直逼狐女。 然而,杀招汹涌,狐女却仅是淡淡点出一道神光… 霎时间。 剑气长龙土崩瓦解,燕赤霞也被余威震地猛退了百余步,至直挺砸向岩壁,气息萎靡,吐血不止,倒地难起。 围观修士皆大惊失色: “这…这就落败了?” “连三招都未走过,燕赤霞也太弱了吧?” “蠢,你静下心来,仔细感受一下那狐女的眼神…不行不行,我要窒息了,不是燕赤霞太弱,是她太强了。” “确实,强的离谱,根本就不像金丹期的修士。” “…” “谁告诉你们祂只有金丹期的?” 带点为前世自己,见死不救之举辩解的用意,赵子敬解释道:“祂的实力,早就不能用常规的境界划分了。” “谣传。” “祂是世间已知最接近仙的生灵,是凌驾众生之上的不可名状,倘若当真有仙,那一定的祂,也只能是祂。” 此言一出。 全场修士,无不倒吸凉气:“难怪千年前的蓝星善恶不分,人道式微,妖魔横行,有此妖在,妖魔当兴呐!” “不是妖,不光不是妖。” 赵子敬摇了摇头,呢喃道: “祂非人,非仙,非佛,非魔,确切的说,青女不属于六道内的任何族群,祂乃道之外的产物,万古禁忌。” “出道即巅峰,一生未尝败绩,纵是同阶之下亦鲜有能接一招者…燕赤霞能与之鏖战三回合,足以入一流!” 言末。 赵子敬的语气,充满唏嘘,眸光趋于黯淡:他曾自诩天骄,自觉与燕赤霞相差的只是几重小境界,如今看来… 他们之间差的,却是一颗道心。 燕赤霞胸中,有为天下苍生,人间正道,不畏生死的皓然正气,这点,十个他都拍马不及…他,的确不如他。 “快看,最后一幅壁画上,画的是天下第一!” 未给赵子敬嗟叹的时间,他的贴身女卫指着最后一幅壁画兴奋大喊:摄影师十分有眼力见地将镜头移动过去。 直播间当即沸腾: “卧槽,真是天下第一诶。” “容貌咋那么模糊?” “这不是重点,你们看天下第一的姿势,他好像在与狐女交手…感情前面那些壁画都是在为这幅做铺垫啊。” “你们说,天下第一会是狐女的对手吗?” “估计有点悬,按赵公子的讲法,狐女同境无敌…天下第一能比燕赤霞多撑上几个回合,就已经算顶天了。” 似乎是专程为了打水友们的脸。 在一系列不看好陈衣的弹幕霸屏的时候,最后一幅壁画,开始蠕动,将此战的经过,详细地展示于众人眼前: 陈衣手掌,轻轻抚上腰间剑柄。 剑气外泄,飞沙走石,黑云压城,遮天蔽日,被冉冉升腾的剑意,撕裂开的穹顶之上,雷声大作,剑雨滚滚。 狐女巧笑嫣然,袖袍一挥,轻描淡写化出一寸神芒。 地垄颤栗。 哪怕不过一瞬,依然叫那袭白衣,如遭雷击,肋骨尽断,臂骨粉碎,吐血坠云,全身上下的肌肤,皲裂破碎。 但。 他的眼中,却透着无尽不择手段的疯狂,以及迸射出一寸本不该存在于他这个境界的恐怖剑芒,此乃…执念! “噌!” 长剑出鞘。 刹那间。 万里山河倾倒,万籁俱寂,寒江孤影,剑走偏锋,有古剑虚影从天而降,如九天之云下垂,似九幽之海逆卷。 铺天盖地且刺眼璀璨的剑光,顷刻淹没了整张画卷。 不光如此。 就连现实世界,也受到影响:在场剑修的本命剑全都无故崩碎…那袭白衣遗留的意,居然肆虐了整整一千年! “我的妈呀,此子修的,究竟是什么剑道?” “看不透,完全看不透,这人太恐怖了!” “原来世上,当真有天生为剑而生之人么?” 一位位转世者不约而同地相继臣服拜倒,唯有含笑赞叹的燕赤霞与咬牙硬撑的赵子敬,在继续观摩恢宏画卷。 烟波散尽。 陈衣七窍流血,染红白衣,半跪于茵草,大口喘着粗气:“嘁,什么禁忌,也不过如此…嘶,下巴脱臼了。” 三道山千疮百孔,冥冥虚空不断自愈,青女那张古井无波的白狐儿脸上,掠过一丝与其人设极为不符的惊讶: 祂,竟然败了!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解封了自己的神力,祂必死于此剑之下,甚至就算以巅峰状态,仍被对方削去一缕青丝… 简直不可思议! … “他那一剑,胜天半子啊…” 赵子敬目光呆滞,怔怔呢喃。 其余修士与水友们深以为意,频频点头,表示真切赞同:“太恐怖了,此间剑意,绝非寻常修士能够领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青女生平第一败…天下第一这一剑,必将被后世之人载入史册,流传千古!”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他到底觉醒前世记忆没有。” “是啊。” “有谁知道,天下第一到底转世成了谁啊?” “李秘书,本总裁限你十分钟之内弄来天下第一转世身的全部资料,要是办不到,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谢邀,人在去给天下第一当小妾的路上,勿扰。” “…” 另一边。 裴元钱的直播间里,他在进行实时转播并作着解析: “刚才那一剑,其实已经超出寻常剑道的范畴了,它是一种意,一种极致霸道的意…天要下雨,我要杀人!” 众水友不解: “什么意思?” “没懂。” “我听懂了,说通俗点吧,大概的意思就是我手中的剑,即世间一切道理,一切法则,就像苍天下雨一样。” “天要下雨人不可挡,我要杀人同样无人可挡,我杀你,你就必须得死,你不死,就是逆天,天自会收你!” “卧槽,那不成死局了?挡或不挡都是错?” “要不怎么说天下第一剑道无双呢?” 粗略一瞥直播间的弹幕,裴元庆笑了笑,语出惊人: “此外,诸位兴许尚不知情,燕赤霞之所以能够登临剑道顶点,万物为剑之境,实际也是那天下第一教的。” 第九章 十八滴剑元筑基 “这么说,燕赤霞还得管天下第一,叫声师傅咯?” 一条弹幕发出询问。 裴元庆微笑点点头。 众人对前者的敬畏之情更上一层楼:“也不知道他觉醒前世记忆没有,真想亲眼见证一下他的无上风采啊。” “略逊一筹的燕赤霞都醒了,天下第一能没苏醒?” “人估计醒的比燕赤霞还早,正藏在某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悄悄发育,等着有朝一日龙出海,惊艳天下人呢。” “咦,燕赤霞苏醒了?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无量天尊,天机不可泄露。” “干嘛要你知道?人家苏醒前还得先知会你一声?” “问问不行?嘴这贱,吃小黑子了?” 眼看直播间即将展开一场唇枪舌战,裴元庆忙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其实在万物为剑境界之上,还有一境。” 唰! 水友们瞬间安静下来,等待裴元庆继续讲述,连赵子敬也忍不住发送弹幕,追问道:“敢问道友是何境界。” “无剑之境!” “可是那天下第一,所达之境?” “你太小看天下第一了。” 裴元庆摇摇头:“所谓剑道境界,都在规则之内,而天下第一,他是规则的制定者,早就跳出了剑道规则。” “亦如三道山青女娘娘。” “如果把剑道比喻成一座高山,燕赤霞是站在山顶的人,那么天下第一,就是山顶上的天,俯瞰芸芸众生。” “用网络上的一个热梗形容吧。” 裴元庆声音顿了顿:“你考试拿一百分,是因为你只能考一百分,但他拿一百分,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分…” “这便是当世剑道与天下第一剑道的差距,他已经领先时代太多太多了,甚至到了无人能望其项背的地步!” 赵子敬脑海忽然浮现一句话:败于我手中之敌,从来不会被我视为对手,我给你时间追赶,直至你遥望不见… 骄纵无双! “幸好我并非剑修,否则头顶压着这样一座高山,得是何其绝望啊。”有名修士唏嘘一嘴,紧接着话锋一转: “裴前辈,你是剑修,可曾达到无剑之境了?” “自不曾。” 裴元庆倒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大方承认:“转世之后,我的境界与一千年前巅峰时期的燕赤霞相差无几。” “那,重活一世,您有信心超越天下第一吗?” “侮辱人方式有很多,你偏要选择最直白的一种。” 裴元庆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把我跟一位开辟出一条举世唯一之道的存在,相提并论,请问你的脑子呢?” … 感觉剑阵的威力越来越弱。 于是赵子敬一边观看裴元庆主播,一边带领一干转世者破阵,结果一个分神,心神失守间,被飞剑趁虚而入。 “噗!” 汹涌的剑芒毫不留情地轰在赵子敬胸口,将他撞退数米,且未给他稳住身形时间,又有百余柄飞剑疾驰杀来。 “该死,躲不开,拼了!” 插翅难逃。 赵子敬追悔莫及,准备燃烧神魂,殊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竟另有一道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自人群当中斜斩出,划过他的侧脸,挡在他的身前,逼停飞剑。 赵子敬眼皮一跳,追循虚空剑痕,猛地回头。 却见身后。 一虬髯大汉背巨剑,笑吟吟向他打了声招呼: “问道友安。” 缓过劲的赵子敬大喜过望,大步流星迎上前: “真的是你…燕赤霞,燕道友!” 众人闻言大惊: “哈?此人是燕赤霞?” “还别说,就这胡子,一眼就能认出来,哈哈哈。” “那你方才为何不认?” 燕赤霞出言为其解释道:“不怪这位道友,燕某使用了易容术法,此法传承上古,寻常修士窥不破也正常。” 原来如此。 听见燕赤霞主动承认了自己身份,直播间哗然一片: “我敲,活的燕赤霞嘞,酷毙了!” “燕赤霞都出现了,天下第一还会远吗?” “真有阳刚之气,姐就喜欢这款。” “赵公子,还愣着干嘛?上去套近乎啊!” 燕赤霞看着弹幕笑而不语。 倒是赵子敬被水友们点醒,赶忙向燕赤霞拱手作揖: “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小事尔,无需介怀。” 燕赤霞摆了摆手:“说起来,前面也有些许利用道友破阵的意思,而今救道友一命,也算偿还道友因果了。” “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大过天,不能混为一谈。” 赵子敬正容亢色,严肃道:“反正道友日后若有用到赵某之处,知会一声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报恩成份有,可更多的还是借机与燕赤霞扯上关系。 “好说,好说。” 燕赤霞看破不戳破,欣然应允。 他才觉醒前世记忆,眼下正值低谷,有位成名已久的金丹高手,愿意给他保驾护航,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时机成熟。 赵子敬又与燕赤霞追忆了一番过去,旋即顺势问出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问:“对了,燕道友,那天下第一…” 燕赤霞沉吟片刻,左顾右盼一圈,轻轻点头,讲道: “如你所料,他已经觉醒前世记忆了,我的剑心告诉我,那道令它心悸不已的气息,嗯,应该…就在之江!” 嘶~ 天下第一转世身就在之江?那岂不是就在他们身边? 相互交换眼神的转世者们,心里各自打起了小九九。 燕赤霞似乎猜中了他们的心思:“燕某好心奉劝诸位同道,不要去搜寻他的足迹,更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 “燕某与他关系不错,但实话实说,他脾气挺大,如果你们惹他不开心了,哪怕燕某出手,都保不住你们!” 说到这。 燕赤霞不禁想起陈衣初入江湖时的画面:他好像从未向哪头妖魔低过头,也从未在哪场战役中,后退过半步… 嗯。 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无觉则无畏?或许,只有似他这般肆无忌惮的性格,才能够斩出那般无法无天的剑吧。 陈衣:呵呵,你想多了,只是有人给我托底而已。 聊着聊着。 赵子敬与燕赤霞来到第四座剑阵前。 “一起?” “善。” 考虑到后面保不齐会有更恐怖的剑阵出现,两人决定联手破阵,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伤亡,通关剑阵。 “好耶,又可以看到燕赤霞出手了。” “好好看,好好学,也许下一个天下第二就是你。” “诶。” “你们给分析下,燕赤霞和天下第一有没有往遗迹里封存什么宝藏?会不会是神兵仙术之类的?好期待呀!” “即使真有神兵你也拿不到,你瞎期待个什么劲?“ … 陈衣的家。 挂断视频电话的瞬息,陈衣整个人,直接瘫软倒在假皮沙发上,脸色苍白,呼吸紊乱,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十八滴剑元…” 他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呓语:“真…真的不行了,被榨干了,到极限了,再多一滴都没有了。”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能超出九之极数这么多。 稍作休整。 陈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盘膝坐回沙发,运转丹田剑气,将十八滴剑元凝炼:随着十八滴剑元悉数融为一体。 他眉心处的剑纹,彻底化实,而他周遭,有丝丝缕缕精纯且极端的剑气,疯狂涌动,致使虚空不断破碎愈合。 “呼,总算筑基了。” 伸手匿去眉心剑纹,陈衣心满意足一笑,正准备搞点事情犒劳一番自己…突然,不知察觉到什么,剑眉一皱。 “嗯?天地间的灵气,好像比以往…更加浓郁了?” 念及。 陈衣犹豫几秒,尝试吐纳灵气。 几个大周天后。 “果然如此。” 其剑眸内精芒一闪,陷入沉思: “是我的缘故么?亦或…大势所趋?” 将青女的自负学去精髓的陈衣压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这是好事,说不准我的剑道,能够因此圆满。” “罢了,再观望观望,出去转转吧。” “闭关也快一个月了,骨头都要憋生锈了…对了,好久没洗脚了,楼下会所卡里还有大几千存款没花完呢。” 打定主意。 陈衣边看直播,边换衣服:“咦,燕师兄暴露了?为了救赵子敬么…唉,还跟千年前一样,喜欢行侠仗义。” “有了燕师兄加入,破阵速度恐怕会快上不少…但雨女无瓜,十八滴剑元,金丹修士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嘛?” 他倒希望燕赤霞这一世得以突破金丹,好叫他有个对手。 那句话咋说来着? 吕布死后,关羽看谁都像插标卖首之徒,土鸡瓦狗之辈。 这句话同样适用如今的陈衣。 白狐儿脸不在,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真·无人能治! 换好衣服,陈衣向房门走去。 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倏忽于楼道响起。 他开门的动作一滞,旋即灵气外放,观见来者,个个蒙面黑衣,眉宇顿时寒意翻涌:筑基修士的直觉告诉他… 来者不善! 第十章 再次开启穿越! “砰”的一声,房门被外力重重踹开。 为首的是一名黄毛青年,神情张扬,就差将“我是反派”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保镖。 “给我搜,别让那小子跑了!” “眼睛要是不用可以捐出去。” 几名保镖正要动身。 耳畔传来一声讥讽:“这么大个活人躺在面前都看不到,还学人当打手,哪个大怨种请的你们?钱多得慌?” 循声望去,黑衣保镖团身形一僵,那黄毛则满眼诧异地盯着声音主人:“那贱人这回居然没给你通风报信?” 闻言。 沙发一侧,陈衣下意识皱了皱眉,不悦训斥道: “管自己姐姐叫贱人,你有没有点家教?” 他已经从记忆深处,得知了有关黄毛的身份信息:宁渊,宁家大少,原身仇家之一,也是宁红衣异父异母的… 亲弟弟! “我家教…呵呵,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宁渊坐到陈衣对面,上下打量着这个泰山崩于前却面不改色的少年,接着冷笑一声,给保镖们打了一个手势。 一众保镖将后者团团围起,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见状,陈衣淡淡抬了抬眼皮,眉宇之间,深邃剑纹闪烁:“要动手?别说没给你机会,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倘若宁渊真要置他死地,他可不会顾及宁红衣。 双方就这样对峙好几秒,宁渊却突然做出一个,出乎众人预料的举动:他猛地一把推开周围保镖,爽朗大笑。 “哈哈哈,我怎么会跟未来的合作伙伴动手呢?” “什么意思?” 陈衣不明就里:这家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晓得你很懵,但你先别懵,你听我说。” 宁渊热情揽住陈衣肩膀,神采飞扬,双手比划,自顾自言道:“那贱人…我姐现实的很,跟她混没啥前途。” “你看,你一直没觉醒前世记忆,不就让抛弃了?” “我不一样。” “我这人是出了名的讲义气,你与我合作,给我当眼线,我们背地里阴她一手,事成之后,我给你这个数!” 说着,宁渊伸出一根手指。 陈衣全程那叫个云里雾里,直至余光瞥见手机上的未读讯息,才恍然大悟:【快跑,我弟弟带人去抓你了!】 以往宁渊带人来围堵,宁红衣都会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得以次次虎口脱险,而这回,他却遭追兵逮了个正着… 感情自己被误当成弃子了。 理清前因后果。 陈衣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决定逗逗宁渊:“你姐在宁家的地位可比你高多了,我为什么要帮你一起对付她?” 其实两者之间要说有什么血海深仇,那还真谈不上。 纯粹只是宁渊非常讨厌宁红衣这个姐姐,而他又跟宁红衣走得比较近,恨乌及乌,就连带着把他也给恨上了。 至于宁渊讨厌宁红衣的原因:作为宁家的养女,宁红衣却比宁渊这位根正苗红的宁家大少,更受老一辈宠爱。 因此。 宁渊偏执地认为,宁红衣的出现,会威胁到自己在宁家的地位:事实上,宁家大权,依然牢牢掌握在他手里。 一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另一方血浓于水。 宁家老一辈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叫大权旁落?何况宁红衣压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野心,与亲弟弟争权作甚? 说白了,一切不过是宁渊自己的被害妄想发作罢了。 咦? 竟然不是无脑爽文必备的主角因女人跟恶少起冲突? 差评! “她在宁家地位比我高?哼,那早就是老黄历了!” 一听陈衣戳自己痛处,不服气的宁渊,立即反驳道: “不妨告诉你。” “本少已经觉醒了前世记忆,而且,本少前世还承蒙天下第二的燕赤霞指点,触碰过万物为剑之境的门槛…” “区区宁红衣,拿头跟如今的本少斗?她配吗她!” 啧。 这小子前世居然被燕赤霞指点过? 那确实有点含金量。 陈衣意外地瞥了宁渊一眼,问道: “话说,你姐什么境界啊?” “不知道。” 宁渊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她干啥都瞒着我,跟防贼一样,糙,我连她到底觉没觉醒前世记忆都不知道。” 合着你一问三不知就学人当老六?! 陈衣内心直呼无语,索性摆手下起逐客令:“你这倒霉孩子…回家洗洗睡吧,我还有事,没空陪你过家家。” 与其他磨刀霍霍的仇家不同,宁渊从始至终,都没伤害过他:他想要的只是收陈衣做小弟,以挫宁红衣锐气。 或许在作法上偏激了一些,但本性不坏是事实。 所以。 陈衣有放宁渊一马的打算。 可惜… “喂,小子,别给脸不要啊!” 后者并不领情:“本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知你,今天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音落刹那。 “唰!” 一柄薄如蝉翼的宝剑乍现其手,剑锋直指陈衣脖颈。 “嚯,冲我拔剑?” 陈衣顿时来了兴致,笑意玩味:“你说你的前世跟燕赤霞学过剑,那他有没有同你讲过,天下第一的传说?” “自然讲过,咋?你想听?” “既然如此… 无视宝剑锋芒。 陈衣不紧不慢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剑尖,轻轻一弹。 “铿!” 剑音四起,他的眼神陡然一厉,一呼一吸间,无边剑意,自眉心倾泻而出,化意成环,碎环成音,如雷灌耳: “给我跪下!” 轰隆! 这一刻。 仿佛天地大道,至高无上的意志,尽诸加身,不容置疑:宁渊脑海,疯狂回荡着深邃古朴,浩渺苍茫的剑鸣… “跪!” “跪!” “跪!” 毫无抵抗之力。 他的膝盖一弯,径直跪了下去,力道之大,竟生生将地面砸进两个凹坑:腿骨震裂的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 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君要臣跪,臣不得不跪。 言出法随! 陈衣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凝视宁渊:“听过本座传说,还敢以剑锋指向本座,不得不说,你,很有胆魄。” 此言一出。 刚才还疼得龇牙咧嘴的宁渊顷刻脸色惊变,当下也顾不得粉碎性骨折的双腿了,哆哆嗦嗦抬起手,指着陈衣: “你你你…你是天…” “念在初犯,我不杀你。” 陈衣食指与中指并拢,轻点在宁渊眉心,接着,眸中浮现若隐若现剑气游走:“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你想干什么?” 此时的宁渊,已经彻底没了傲气,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剩无垠无际的恐惧,盘旋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小子。” “…” “接下来这一剑,你要仔细瞧好。” “为什么?” “因为这一剑,才是真正的剑道!” 语落。 没有惊世骇俗的剑气,也没有唯我独尊的剑意,仅仅是一手轻描淡写的落指,却几近斩断一个人的两个时代。 “咔擦”一声。 宁渊好似听到某样东西破碎,并疯狂流逝的声音,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他愣了许久的神,如失魂落魄。 倘若白狐儿脸在此,一定能够认出:从灵气修行的意义上来讲,陈衣这一斩,斩出的不是剑,而是道,剑道! 当宁渊回过神。 猝然失声尖叫,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躲到墙角,抱着膝盖蜷缩起来,整个人六神无主,全身上下颤抖不止。 那一剑… 那一剑,竟直接削去了他前世三百年剑道造化!!! 不知所措。 从未听说过如此诡异的术法,能生生夺人传承。 此间经历。 就如你寒窗苦读十数余载,却被某人,在某天,抽走了脑海中的记忆,让你这数年所学全部付诸东流了一样。 比杀了他都要骇人听闻! “这便是天下第一的境界么?我…服了。” 宁渊苦笑着,低下头颅。 “以下克上,斩你一世剑道造化,是罚,但你姐姐于本座有恩,这一剑,好生感悟,突破金丹,不成问题。” 替宁渊拍去肩上灰尘,陈衣平静环顾一圈,不疾不徐,跨出门槛:“地扫干净,然后回去跟你姐…认错。” … 皇朝大酒店。 按完摩,心情舒畅,陈衣开了个房间住下,准备进行第二次穿越:家里太乱了,只能等宁渊收拾好了再回去。 倒不担心后者向宁红衣透露自己底细。 既然见识过自己手段,也晓得宁红衣对自己觉醒记忆之事一概不知,身为大族嫡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相信宁渊拎得清的。 拉上百叶窗帘,锁好金属门,陈衣研究起新版系统。 【前世系统升级版:升级版系统将取消文字提示,新增沉浸式体验,即宿主神魂回归前世,肉身陷入沉睡。】 【温馨提示。】 【穿越过程中请宿主务必时刻保持警惕,一旦发生死亡情况,后果难以估量,重复,请务必时刻保持警惕!】 陈衣瞳孔一缩。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如果在过去世界线死亡,现实的他…也会死去? “果然,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富贵只许险中求啊。” 陈衣舔了舔嘴唇,虽然嘴上说着忌惮,瞳孔之中,却雀跃着蠢蠢欲动的光泽:“风浪越大,鱼越贵,凎他!” … “你穿越到两千年前,一个遍地饿殍的狼烟乱世。” 衣衫褴褛的陈衣,蓬头垢面,趴跪于一处乱葬岗。 四周骷髅堆若岭,骸骨积如林,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也腥臭难闻。 “又是天崩开局?” 记忆涌入识海,陈衣不禁吐槽:“上一世被白狐儿脸掳,这一世被吃人妖道抓,我是命里犯上什么邪祟了?” 长生道观,困龙之地,乃是一座妖道道场,妖道冠钟姓却无名,而他的身份,则是对方用以修炼旁门左道的… 人牲! 与聊斋世界相差无几。 当今时代,人命同样低贱如草芥,即便比聊斋多出了几尊号称匡扶人间的正道大宗,可基本都是自扫门前雪。 危意从心起。 陈衣凝神,左右打量: “这些白骨,应该就是上一批被使用过的人牲…此人究竟练的何术,竟要用到如此多人牲?就不怕遭天谴?”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收回视线:“罢了,为今之计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此人下次修炼晚些才好。” 过去线与现在线的境界不同步,相当于重头来过,早日将修为恢复到炼气巅峰乃至筑基,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念及于此。 陈衣深深呼吸一口,不敢再耽搁,盘膝,修炼起来。 白狐儿脸拢共传授过他两本功法。 一本《太上心经》,乃正缘法。 一本《阴阳变》,为双修魔功。 在这荒山野岭,后者显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故而他只好被迫修炼《太上心经》:此法比较吃天赋与根骨。 所幸。 这具新肉身的天赋根骨皆为上上品。 勉强满足得了修炼《太上心经》的最低标准,好歹不至于像第一次穿越那样,苦修三年,境界依然停滞不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晃二月有余。 这两个月来,陈衣每天的生活,除了吃饭就是偷偷修炼,连睡觉都是用打坐冥想代替:妖道会定点派人送饭。 毕竟。 就算是养猪,也不能让猪饿死不是? 而在他悬梁刺股一般的不懈努力下,修为境界自然是突飞猛进:一月破两境,短短两月,便已迈入炼气四层。 较之第一世快上不少。 第三个月。 陈衣突破炼气第五层。 与此同时。 第二头人牲被妖道丢入道场,是名女子,看着年龄不大,一袭红衣美艳至极:遗憾妖道和陈衣都是修炼狂魔。 嗯… 她纵是身怀千秋百代之绝色,也注定只能孤芳自赏。 第十一章 两千年前,白骨如山 春去秋来。 长生道观人山人海,积满被妖道观主抓来的人牲:他们有的消极认命,怨天尤人;有的自甘堕落,纵情恣欲。 专注于修炼的陈衣,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众人牲眼中的怪胎另类,他从不跟人交流,也从不参加所谓的狂欢。 一举一动。 都显得与笼罩在四面八方的悲观氛围,格格不入。 “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引得无数人牲瞩目:只见一位枯槁老汉脸上堆着猥琐淫笑,企图将一名红衣女子拉入怀抱。 “嘿,仙子,马上就要死了,陪爷爷快活一下吧。” 老槐树下。 陈衣斜睨了一眼,旋即漠不关心,继续吐纳灵气。 整日徘徊在生死边缘,如此高压的生活环境,类似这样的事,自然时有发生,他早已见怪不怪,也懒得搭理。 可随着女子的呼喊愈发凄切,心烦意乱的陈衣,还是没忍住起身,随手抄起地上的木棍,猛地砸向瘦削老汉… “砰!” 老汉脑袋开了花,血溅了陈衣一身,世界清静了。 木棍丢回原位。 陈衣余光轻瞥,直接抓住红衣女子衣袖,用力撕下一角,一边擦拭身上的血渍,一边作若无其事,淡淡开口: “他很吵,所以我杀了他,你们可以去向那妖道告发我,但在此之前,我一定拉上你们垫背,不信就试试。” 全场噤若寒蝉。 衣服上的污秽,怎么都擦不干净,陈衣不耐烦地弹指烧掉衣袖碎片,盘膝坐下,恢复到先前古井无波的模样。 侥幸逃脱被玷污命运的红衣少女,踌躇片刻,捂着衣襟,畏畏缩缩地紧挨陈衣,蹲了下来,怯生生攥着衣角。 “别有动静,不然下场跟他一样。” 冷漠的音律传入耳畔,女子如蒙大赦,用力点头… 新的一年。 果然没有人牲告发陈衣恶行:正所谓蝼蚁尚偷生,谁又会因为一个非亲非故的死人,去冒死无全尸的风险呢? 这一年。 陈衣重回筑基,嗯,第一世一次,现实一次,这是他第三次筑基了,好处是根基愈加稳固,坏处是枯燥至极。 而那名红衣女子也在朝夕相处下,越来越依赖陈衣。 “前辈,我胃口小,吃馒头就够了,肉糜…给你。” “公子,我冷…” “陈衣…哥哥。” “嗯?” “刻苦修行没错,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看看腿?” 第五年,筑基巅峰,距离金丹仅差临门一脚。 陈衣的修炼速度渐渐放缓下来。 欲速则不达,强行突破只会事半功倍,而且还会导致境界虚浮,战力大大减弱:就比如那个金丹中期的妖道。 此人境界虽至金丹中期,较之陈衣整整高出一个大境界,但后者若不恋战,拼尽全力逃遁,他照样奈何不得。 换句话说。 其实陈衣眼下已经具备出逃能力了,只是他的剑心不允许他退缩,否则,轻则影响道途,重则一身修为尽废。 既然选择了逆尘之道。 那么摆在他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条:一往无前,斩尽世间一切敌,杀到无人再敢称尊,从今往后,天下无敌! 有了目标。 接下来几年,陈衣都在兢兢业业打磨丹田内的剑海。 第十年。 妖道停止往道观运送新人。 估摸着是人牲够用了,在准备其他修炼邪术所需的材料,陈衣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可以着手突破金丹了。 一日深夜。 陈衣负手,立于月华之间,唇齿吞吐,便是剑气如海般翻涌,惊动沉睡的众人,他置若罔闻,以剑气化剑云。 接着。 漫天星光璀璨,一束金色流苏从天而降,融入陈衣小腹:由剑元所滋生的剑气灵海,瞬间沸腾,后逐渐凝合。 当它并作一枚金灿剑元时,金丹境界水到渠成。 四方风起云涌。 那袭白衣胜雪,墨发飞扬,剑势直冲云霄,此情此景落入下方人群眼中,宛如亘古谪仙下凡,神祇行走人间… 金丹修士,已能沟通天地! … 妖道察觉异变,自天边迅速疾驰而来。 见状。 众人无不诚惶诚恐,纷纷作鸟兽散逃,仅剩手足无措的红衣女子,薄唇咬出了血,坚定不移地站在陈衣身后。 她要赌,赌那妖道,不是陈衣的对手! 陈衣回头看向女子。 后者坦然迎上目光,两人四目相对,陈衣纵声大笑: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何为少年之意气?何为千古之风流?不过红妆女子,修剑公子,以及…” “一剑出尘,万骨枯!” 那一霎。 白骨森森,血海尸山间,有一袭白衣仗剑笑,有一袭红衣描摹倾城舞舞,有一点剑光至,还有一妖道负重伤。 风波骤变。 一股炽热又阴寒的温度,沿着妖道胸口血洞,似那跗骨之蛆,疯狂向其全身蔓延,剑气不断绞杀着他的魂体。 这一刻。 素以趾高气昂之态示人的妖道,第一次流露出惶恐胆战神情,一声凄厉惨叫紧随其后,惊飞十万大山的鸦鸟。 白鸦如缟。 在一道道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本该以铁血手段镇压动乱的妖道直直坠地,从头到尾,连换手的余地,都没有。 奄奄一息的他,蠕动着残破的身躯,垂死挣扎,一点点爬向咫尺处,喜怒无形的少年,摇尾乞怜,苦苦哀求: “爷,放我一马,我上面有人,是位元婴境大能,我在替他做事,人牲也是他命我抓的,我可以帮你引荐。” 手起剑落。 公子剑修的声音,淡薄无情,传出很远,很远: “我上面,不允许有人。” 第十二章 万古真魔心 陈衣自信。 以自己这一世的天赋,突破元婴,不过时间问题,于是,妖道死了,他也顺理成章继承道观,成为新的妖道。 不想被人打扰修行,当夜,他便遣散了一众人牲。 嗯… 除了那名红衣女子。 寻死觅活不肯离去,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无奈,陈衣只好许其以贴身女婢身份暂留下,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 “没事不要来烦我。” 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陈衣走进前任修炼用的密室。 急于稳固境界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房门紧闭后,那对痴痴凝望自己背影,宛若镶嵌了一整片星河的瞳孔中,倒映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幽深魔气: “无非公子与红妆。” “呵呵,好一个无非公子与红妆…救了我的命,那就是我的人,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掌心了哦,陈衣少爷~” 此女,竟是位修士! … 夜伴三庚,剑意凌空不散,陈衣仍盘坐在密室修炼。 轻唤几声。 见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等的枯燥的女子索性也寻了处隐蔽角落,假寐霜眸,秀口微开,吞吐起星月精华。 突然! 一道亢长沉闷,如同暮鼓晨钟一般的心跳声,打破深邃黑夜的万籁俱寂,一颗黑色的魔心,投影于冥冥虚空。 “咚,咚,咚。” 红衣女子捂着胸口,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我的魔心…魔心为何会跳的如此之快?莫非附近有大魔出世?” 她出身魔土圣地,万古魔山,胸中一颗真魔心,与正道魁首太上仙宗的镇宗之宝真仙骨,并列当世第一宝体。 然。 至宝皆有灵,有灵则傲,不求闻名遐迩,只求棋逢对手:自三千年前真仙骨销声匿迹,真魔心便也不再跳动。 传到红衣女子这一代,早已长眠无尽载。 而今重新显圣,唯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太上真仙骨的传人降临人间,要么就是其他稍逊一筹的宝体,在向魔心发起挑战…女子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鲜有正道仙修敢踏足魔土,何况真仙骨的传人是何等绝代天骄?太上宗的老不死如何会任由其以身涉险? 念及于此。 红衣女子斟酌少顷,给道观布下一道防御阵法,旋即悄然离去,搜寻着魔心复苏源头:不曾往陈衣身上联系。 虽说看不穿具体是何体质,但都相处十几年了,也没见魔心怎样,真仙骨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至于魔道方向… 后者修的是《太上心经》,她眼睛不瞎。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赶在自家少爷用膳前,将整座长生山脉掘地三尺,却不曾寻见一头鲜活生灵的红衣女子无功而返。 接着,佯装无事发生,为陈衣洗衣做饭,打扫房间。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着。 陈衣渐渐习惯了那袭红衣的存在,以及那缕总在睡梦间出现,然后萦绕于唇齿,沁人心脾,久久不散的香风。 转瞬十年韶华。 女子容颜不老,红裙不染纤尘,一颦一笑,惊艳山林百花,云端飞鸟;举手投足,犹胜玉阙寒仙,妖娆动魄。 陈衣觉察其修道之人跟脚。 而她也确定了陈衣的体质。 并非太上真仙骨,却远比太上真仙骨更加强横,毛羽未丰,便能惹得已身真魔心忌惮,足以用恐怖如斯概述。 两人俱是十分默契地将自己的发现,深埋心底。 于这对一路从绝望永夜中杀出重围,再到相拥着迎接黎明曙光的主仆而言,彼此究竟是谁,早就无关紧要了。 你许我一双蝶翼,我许你一世无争。 你免我颠沛流离,我免你无枝可依。 你在,便好。 十年又十年。 这日。 陈衣突破金丹中期,女子打来野味,准备为他庆祝。 才架好篝火。 一面魔字黑旗迎风招展,魔修似海横渡虚空,向女子纳头臣拜:“三百年之期已满,我等恭迎新魔主回山!” 女子脸色一变,倏地转向陈衣:“少爷,你听我…” “先吃饭。” 陈衣抬了抬手,表情无波无澜:“吃饱了再回去。” “都给我滚!” 红衣女子霜眸冰冷,手背后摆,直接喝退遮天蔽日的魔修阵仗,转向陈衣,却依如三十年前那般,天见犹怜。 贝齿轻轻咬着薄唇,一边烤肉,一边怯怯解释:“我名婵红衣,身怀真魔心,是万古魔山命中注定的魔主。” “嗯。” 陈衣盯着篝火,面瞧不出喜怒。 女子继续小声叙述:“每任魔主登基前,都会自封三百载修为,以此磨砺魔心,所以那年我才会沦落至此。” “嗯。” 还是不咸不淡的回应,女子慌了神,竟当着一众附庸的面,跪在陈衣身前:“红衣知错,请少爷…责罚!” 虚空之中,哗然一片。 陈衣低眉叹息,将女子扶起,接过她手中的烧烤架: “没有怪你,你也不欠我的,三十年前救你一命本就是无意之举,何况你侍奉我三十年,恩果早该还清了。” “还不清,我也不想还清!” 婵红衣眼眶泛红,情绪有些不对:“少爷,跟我回魔山好不好?你做魔主,我为人臣,我们还像现在这样。” 回归魔山,是身为真魔心传人的责任。 但无数魔修梦寐以求的魔主宝座在她看来,远没有少爷的一个微笑来的珍贵,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它换陈衣。 陈衣摇了摇头。 伸手捋顺女魔青丝,神情罕见的温柔,却没有说话。 “少爷…” 分别已成定局。 女子玉拳握紧,蔻丹嵌进玉腕,殷红滚烫的鲜血沿着指缝缓缓溢出:“滴答滴答”的落地声,闻者无不动容。 半晌。 仿佛下了某种,重大决心一般,她松开手,覆于胸脯上:“也不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算了,不重要了。” 强颜欢笑的女子,揉捏着饱满,眼神渐涌疯狂:“少爷,既然你不愿随我回万古魔山,那总归得留些念想。” 语声一顿。 随后。 在一道道骇然错愕的惊呼声中,血雾弥漫如花,魔气狂涌如泉,法则吟响:那红衣女魔,竟撕开了自己胸口! “唰!” 藏匿虚空的魔修阵仗陡然暴动,陈衣瞳孔剧震,双方同时出手,各显神通,欲制止婵红衣与自残无二的举动。 “都别过来!” 女子身形一晃,步生玄妙黑莲,疾速向后退去,距众人百丈遥远,以古木抵住摇摇欲坠的娇躯,虚弱呢喃语: “少爷…” “我有魔心一颗,号称当世至高,传闻,参透其中造化者,可立地超脱,不入轮回,万法不侵,万劫难灭。” 音落 她咬紧牙关,玉手猛地一攥:一颗表面布满玄妙纹路的心脏,散发古老道韵,伴魔相丛生,强而有力跳动着。 “少爷…” “这是我的心,要了它,让它在你的胸膛跳动,让它代替我陪伴你,从今往后,你我血脉相连,密不可分。” 她在逼陈衣做决定。 我的心给你了,我的意也表明了,如果你收下,我们就捅破窗户纸,如果你继续装傻充愣,我们就分道扬镳。 陈衣胸脯起伏不定,似怒其不争,可看着眼前那张苍白憔悴的俏脸,责备的话却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出口… 到底还是心疼的紧。 “我…要。” 又气又无奈的给出自己的答案,陈衣粗暴地将女子拽入怀抱,低头咬上那瓣朱唇:薄汗轻衣透,美娘半娇羞。 唇分。 一缕晶莹涎线垂落,红衣女魔烟视媚行,附耳低语: “魔土多寡情,一生只够爱一人,却是生死不弃。” “始于清冷谪仙之貌,陷于救命护道之恩,忠于十年患难与共,今朝献魔心,你便是我的新生,我的神明…” “我爱你。” 一口魔心吞入腹,魔土有君,其名陈衣,红衣之主。 “嗯…” “嗯?” “嗯! “起驾,回魔山!” 众魔修立马恭恭敬敬将婵红衣迎上虚空渡舟,后者伫立船头,风姿绰约,朝陈衣挥了挥手:“我走啦少爷。” 陈衣点了点头,渡舟启程,点点没入虚空。 “婵红衣!” 最后一秒。 他突然出声大喊,渡舟上的女子侧目回头。 “等我成为天下第一,就去找你!” 这一日的魔山之巅。 有一袭白衣向天地立誓,独占十斗风流。 有一袭红衣笑靥绾青鬓,压尽人间春色! 第十三章 先天玄牝身,三道同体 长生道观。 血浪如潮,黑莲镇世,伴晦涩魔音滚滚,无数恐怖魔相盘踞虚空,陈衣正凝神静气,抱元守一,炼化真魔心。 三日光景。 真魔心与之融为一体,陈衣伸了个懒腰,残余在虚空中的魔气,无意识地向四周扩散,直接削平了一座山峦。 “不愧是当世第一至宝,确实强横。” 此物代替了他原本的心脏,不仅赋予了其心不死则真灵不灭,滴血重生的能力,还能助他掠夺天地灵气修行。 掠夺和先前的吞吐可不是一个概念。 通俗来讲。 有此宝在,其修炼速度起码能比以往快上十倍不止。 “婵红衣赠我真魔心,自身实力必然受损,得人恩果千年记,当礼尚往来才是…嗯,回她一道本命剑气吧。” 考虑到婵红衣一介女流,此行归宗一统魔土,或将遭遇反对声音,陈衣以真魔心为媒介,为她送去一道剑气。 本源剑气,可斩半步元婴。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真魔心还有一妙用,仅限两者之间:他们可以相互给彼此,输送法力,不过,数量有限。 随后。 陈衣便再次开始漫长修行:一口鲸吞式入腹,灵气化狂风大作,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舒畅之感,溢满他的全身。 以饮水来比喻修行。 原先他用的是吸管,小口吸吮,而现在,是对瓶吹! 体验感极佳。 只是有一点,令陈衣倍感意外:每逢魔心张弛,似乎都能带动已身背后的龙脊之骨,氤氲出一缕微弱的白光。 “难道我这一世的体质,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陈衣心生假想,暗自留意,打算修炼下去再作观察。 … 一晃三年。 陈衣迈入金丹圆满,法力饱满程度较之第一世只强不弱:毕竟卷土重来,根基极其稳固,绝非第一世能比拟。 短暂休憩几天后,他备好天材地宝,着手突破元婴。 古经有云: “人体有大药,五脏应五行,金木水火土。” “于水中起火,在阳里消阴。” “变金丹于黄庭之内,炼阳神于五气之中。” “肝青气冲,肺白气出,心赤光现,肾黑气升、脾黄色起,五气朝元,三花聚顶者,则为元婴,寿与天齐。” 欲入元婴。 首先得纳天地五行于人体五脏,即肝纳青木气,心纳赤火气,脾纳黄土气,肺纳白金气,止终于肾纳黑水气。 其次须以阴阳二气作接引:这阴阳二气,乃是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至纯至净之力,组成世间万物的根本。 正所谓万物负阴而抱阳。 若无此二气,五行游离,三花难聚,元婴道胎不成。 “身处青山,青木之气最为浓郁,嗯,先纳青木之气吧。”打定主意,陈衣将飘荡在冥冥中的灵气抽丝剥茧。 有真魔心相助,这一过程倒十分顺利,然而,到下一步,纳青气入肝脏时,却发生了意外,陈衣紧皱起剑眉: “这方天地的青木之气,为何会排斥我?” 天道酬勤,众生平等,无论仙修魔修,哪怕邪魔歪道亦有修行的资格,按理,不该有生灵会被天地五行排斥。 “莫非是真魔心的缘故?” 陈衣稍加思量,遏制真魔心跳动,以寻常生灵修炼用的吐纳之法,又尝试了一遍…那团青木气依旧无法吸收。 “这…事情变得棘手了。” 有些不知所措,陈衣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绞尽脑汁推演对策:突然,胸口与背部,袭来阵阵肌肤撕裂之痛。 “嘶!” 猝不及防的变故,险些让他心神失守,昏厥过去。 好在。 凭借顽强的毅力,陈衣拼尽浑身解数,硬撑了三天三夜,总算拨云见日,一篇由魔文书写仙经浮现眼前天地: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致虚极,守静笃,各复而归其宗。” 经文之后,一段记忆涌入识海:“纳先天魔之阴,炼先天仙之阳,魔阴代地阴,仙阳代天阳,先天玄牝身。” “真魔心,逆仙骨,祸兮福所倚,仙魔同体,自成一方天地,生道,生一,生万物,太玄无上,宝妙众生。” 大致意思为:他的体质叫做先天玄牝身,脱胎换骨之日,能自成一片小世界,自行孕育阴阳二气,五行灵根。 “世间竟还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体质?” 得知自身体质的来历,陈衣第一反应是惊讶错愕,旋即二话不说,按照经文上记载的法门,祭炼并唤醒宝体。 … 白驹过隙,已是三年。 旭日初升,千里紫气向东而来,绵延起伏,千丈黑烟天南袅袅,盘山不绝,陈衣坐虚空,身后三尊法相屹立。 左侧仙道子身,白净妩媚,妖娆动人。 右侧魔道子身,霸气无双,薄情寡义。 中央剑道本我,剑势凌人,咄咄逼人。 圣洁仙韵,霸道魔气,无上剑意。 白、黑、青三寸绚烂华光,交织辉映,神威冲天,将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剑仙,映衬的似魔似仙,圣姿非常。 先天玄牝身与一般宝体截然不同。 其他宝体的上限摆在那儿,生来怎样,就是怎样,先天玄牝身初生却是胚胎:当然,仙魔子身能够自主修炼。 总体来说,有利有弊吧。 利在于一身不死,可保其余二身不灭,且,修炼至后期,可驱本我身吞噬子身,使三道合一,战力瞬间暴涨。 而弊端则在于,三身的修为不是同步的,因此他需要维系三身平衡,不能让任意子身的境界,高出本我之身。 否则。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被子身,李代桃僵,取而代之。 又过一年。 仙魔胎成。 陈衣睁开法目,脑后虚空开合,见一袭如墨黑裘,一袭如雪白衣坐镇寰宇:前者衍阴,后者衍阳,道演五行。 “轰隆!” 与此同时。 黑云蔽日。 一只漠然无情的巨大眼球,于巍巍天穹,缓缓睁开。 天道之眼! 天意不容先天玄牝身出世,欲降劫杀之:无数道手臂一般粗细,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紫霄雷霆,轰然砸下。 陈衣已身未动。 由仙魔子身迎劫而上:只是才炼气一层的她们,哪挡得住半步元婴的天劫?不出意外的,她们被轰成了飞灰。 可… 不消一个呼吸,她们又于虚空重生,再度杀向苍天。 在她们不要命的阻拦下。 第一波天劫被生生磨灭:苍天震怒,不光有雷劫疯狂倾斜而下,更有其他常人见都没见过的劫难,纷至沓来。 “谴!” 言出法随,异相横生天,有九天真龙悲鸣,有涅槃火凤啼血,有上古仙神垂死,有无敌巨头,被镇杀于微末。 仙王寿衰:此劫之下,纵是盖世仙王都得苍老垂死。 道心种魔:心魔丛生,任你道心不动如山亦难承受。 以及神弃鬼厌、黑运灾厄、山崩地裂等,寻常修士仅远远窥探一眼,便足以吓得魂飞魄散的劫难,同时降临。 “必死无疑。” 饶是以陈衣的骄纵自负,此时此刻都不免万念俱灰。 可,回想三年前的那幕。 却又有无穷无尽的无名戾气炸裂在胸膛颅腔,转瞬将绝望取代:他的双目顷刻血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修的是正道,应的是天机,占的是天理,修道数十余载,皆顺天而行,五行阴阳为何排斥我?我不服!” 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剑意,撕裂万丈虚空,直逼天道之眼:“既然你容不下我,那我就掀翻这片天!” 我可以死,我不怕死,但我只能死在自己手中,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主宰我的生死,哪怕是头顶的天! “我有一剑,名曰斩天,以命为剑,问天敢接否!” 此剑若是斩出,他将轮回尽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他右手握剑鞘,神情义无反顾。 天道之眼流露出人性化的不屑,天劫来势愈加汹涌。 空气剑拔弩张,终战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刹那,异变骤生:先有无垠青水天上来,漫十万青山,再是百里青袖霜满天,接着…抽向天道巨眼。 “啪”的一声,震耳欲聋。 仿佛抽了天一计响亮的…耳光! “滚!” 一声叱咄冷若冰霜,不容置疑,那天道之眼竟真就一言不发,连同千难万劫,一并如潮水般退去,无影无踪。 陈衣愣在原地,剑鞘上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果然还跟以前一样废物。” 熟悉的冷嘲热讽传入耳畔。 陈衣一脸惊喜,猛地回头… 嗯。 四面空无一人。 “还说我呢,自己这傲娇的性格,不也一点没变?” 不过。 陈衣已经猜到是谁出的手了:不是青女,还能是谁? “我是被祂圈养在人间的道果,关乎祂的道途,而且祂有这实力,横渡光阴来救我,倒也合情合理,只是…” “祂是如何知晓,我的真灵,身处两千年前的呢?” …… 第十四章 古魔失落卷——古魔魔腔 百思不解,那就不思。 陈衣专心突破元婴期。 有了先天玄牝身作为基础,此番突破,瓜熟蒂落:次年开春,陈衣自蕴阴阳二气与五行之力,成就元婴大能。 “呼,妙极。” 陈衣扭动脖颈,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探手,尝试调动天地之力,发现五行不再排斥己身,他轻声一笑: “天地开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是白狐儿脸有面。” 与此界天道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敢对天道出剑是回事,打不打的过又是另一回事了。 能好好活着谁想白死?下回青女来不来还没准呢。 再者。 虽说拥有洞天小世界,可以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但玄牝天地毕竟诞生不久,蕴育出的世界本源少之又少,如果贸然抽调其中力量,无异于在透支其未来潜力… 杀鸡取卵,终为下策。 “得,下山。” 适应了元婴期的修为。 陈衣指尖弹出团灵火,焚去乱葬岗的枯骨与住了几十年的房屋,再抹尽百里内生灵存在过的痕迹,乘风下山。 当然。 不是往魔山寻婵红衣。 他一直没忘。 自己还有个元婴期的仇家尚未解决,就是那妖道的靠山:这家伙就像枚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而且,产生的破坏力估计还不会小。 不稳定因素太多,再见婵红衣之前,必须把一切风险扼杀在摇篮里:没错,他要入世,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 一个月后。 秦淮河畔,花舫楼船。 倚躺在女人堆里醉生梦死,乐不思蜀的陈衣,没等来追杀自己的元婴大能,反倒等来了许久未见的…婵红衣。 依旧红裙掩身,身段窈窕,眉心灵蝶比翼飞,高贵冷艳的同时,又不失媚骨天香,身后跟着十几名飒爽近卫。 清一色娘子军。 “少爷!” 一声薄怒娇嗔。 惹得一众自打第一眼见面起,便对陈衣的惊仙之颜垂涎三尺,甚至甘愿自掏腰包,替他付堂子钱的娘子不满。 “喂,你谁啊?敢在我们百花坊撒野,活腻歪了?” “大抵又是一只慕名而来的野鸳鸯吧,陈公子名气真大…去去去,上外头领绿头牌候着,叫到你名才许进。” “这位妹妹,瞧你有点姿色,姐姐教你卖个乖…咱家陈公子对少爷这类称谓无感,他呀,就爱听人喊爹爹。” “奴家说的对么,亲爹爹~” “姐姐说得真好,爹爹,吃颗紫葡萄,女儿喂您~” “…” 一位位衣着暴露的莺莺燕燕放浪形骸,花枝乱颤的模样,直接将婵红衣气炸毛了:“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轰!” 刹那之间。 一座三千六百丈高的魔山法相,乍现虚空,那袭红衣墨发飞舞,眼神如刀,杀机腾腾,吓得过目皆噤若寒蝉。 当今天下,唯有一人配得上魔山法相:真魔心第三千六百代传人,万古魔山此代魔主,红衣女魔——婵红衣! “魔主饶命啊!” 先有一名香汗淋漓,花容失色的花魁娘子带头跪下。 接着,除陈衣之外。 花房里磕头如捣蒜:“不知魔主亲临,冒犯魔主,贱婢该死,贱婢该死,求魔主开恩,饶贱婢一条狗命啊!” “咳…” 这时,陈衣讪笑道:“那什么,你们都先出去吧。” 一众娘子忙将充满希翼的眼神投向婵红衣。 后者额头青筋暴起,玉拳紧握,明显不情不愿,但为了维护自家少爷的颜面,还是强压下杀气,不耐烦喝道: “立刻,马上,从本座眼前消失,有多远滚多远!” 娘子们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好险好险,幸亏有陈公子求情。” “是啊。” “吓死人了,谁能想到,此女竟是那传说中的魔山之主,天下魔修共尊…呜,我心脏这会儿还跳得厉害呢。” “等等。” 下离花舫,一名脸色潮红的花魁突然停住脚步,僵硬转过脑袋,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小心翼翼朝身旁问道: “方才魔主进门的时候,管陈公子唤什么?” 一瞬后知后觉,在场娘子悉数瞪大双眼,魂不守舍… 魔主的少爷?! … “我的陈少爷。” 打发女卫前去守门。 余香未散的花房中,婵红衣微微眯起狭长狐媚眸,兴师问罪:“这就是你所谓的,成为天下第一就来找我?” “咳…我有正当理由。” “您打住,我不想听。” 倒不至于心灰意冷,婵红衣只是觉着有些委屈: “少爷,你流连花丛也好,娶妻纳妾也罢,我都不介意…我只问你一句,当年答应的事,如今还做不做数?” “我何时说过不做数?” “那好,少爷,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突破元婴了?” 婵红衣把自己的心给了陈衣,两人血脉相连,亲密无间,因此,陈衣境界无论提升与否,她都能心灵感应到。 “是啊。” “那你为何不来寻我?” “我…” 陈衣正要解释,忽然捕捉到对方话里关键,试探道: “元婴就天下第一了?” “不然呢?” 魔土明面上最大的女魔头嘟囔着晶莹朱唇,反问道: “无边血海的血魔老祖,太上仙宗此代太上,再加上少爷你,当世拢共就三尊元婴,你怎算不得天下第一?” 好吧,这个时代也有境界压制。 陈衣无奈叹息。 旋即浅尝清茶,耐着性子讲道:“姑且就算天下第一吧…红衣啊,平心而论,少爷我像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 “像!” “…” “你可还记得,那吃人妖道口中的元婴靠山?” “同为元婴,此人自是奈何不得我,可你与万古魔山呢?以你我的关系,倘若他迁怒于你,你当如何自处?” 声声反问,句句在理,误会解开。 婵红衣的俏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根,羞的恨不得当场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内个…好像是我无理取闹了哈…” “你还有脸说?” 陈衣斜了女魔一眼,没好气道: “我一路搜魂至此,为了打探情报,不得已才入住花舫楼船…你也知道,风月之地人来人往,消息最灵通。” 呜呜呜。 少爷何等贤身贵体,天潢贵胄? 因你不辞辛劳,日夜在外奔波,你不脱光衣服高撅腴臀千恩万谢就罢,还恬不知耻地与一众女校书争风吃醋… 婵红衣啊婵红衣,你真不是个玩意啊! “对不起嘛少爷,红衣错了,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嘁。” 望着佯装泪眼朦胧,试图博取同情的婵红衣,陈衣撇了撇嘴:“行了,别装了,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百花坊,你知晓多少?” 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始终藏于暗处,窥视着自己。 “百花坊…” 婵红衣沉吟片刻,如实道:“百花坊我不甚了解,不过百花坊坊主我倒听人讲过,传闻是血魔老祖的小妾。” 得。 猜都没猜答案就呼之欲出了:那双眼睛绝对来自她。 “妖道背后的靠山,大概率就是血魔老祖了。” 将判断说予婵红衣,后者眼中浮现出一抹忧色:“那血魔老祖成名已久,手段颇多…少爷,情势有些糟糕。” 闻言。 陈衣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万古魔山,统领天下群魔,号称魔土的掌教至尊,难道就没有元婴修士坐镇?” “我的亲少爷,你当元婴修士是街边的大白菜呢?” 婵红衣摇了摇头: “若非八百年前血魔老祖受了重创,这些年只顾养伤,魔土掌教至尊的位置,哪能轮到我们万古魔山来坐?” “即便真魔心被称作正统,万魔起源,可都是逆天而行,杀人如麻的主儿,魔土里有几个在乎正不正统的?” “也就我这一代运气好,正魔之争愈演愈烈,老祖急需一根能摆上台面的门柱镇场,恰好我又唤醒了真魔心…” “说句难听的,我们万古魔山只是他的傀儡罢了。” 言及于此,婵红衣扯了扯陈衣的衣袖,小声建议道: “少爷,依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悬崖勒马啊。” “血魔老祖曾与此代太上做过约定,非灭门之祸,皆不得出山…况且魔修善权衡,他不一定愿意得罪你的。” 陈衣看着可怜兮兮的侍女。 他能从对方脸上读到浓浓的关切,那是一种绝不可能出现在魔修身上的情感:旁人爱你风光,我却忧你受伤。 说实话。 他很是动容。 但,他有自己的道:“若是结仇,不分胜负,只分生死,这是我所奉行的生存法则,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少爷!” 婵红衣急的直跺脚:“你才晋级元婴多少年?你可知那血魔老祖在元婴境停留了多少年?他对天地五行的…” “坐井观天。” 陈衣轻声笑骂,掌心翻转,天穹上兀然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婵红衣以为少爷在向自己炫技,不禁柳眉颦蹙。 “呼风唤雨?他也会,元婴修士都会。” “呵呵。” 陈衣也不愠怒,掌心再翻:“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本座,却要让这漫天细雨逆流而上,化海夺天!” 霎时际。 婵红衣仿佛瞧见眼前少年,化身一方新的天地,下一秒,那磅礴雨幕竟当真如他所言,汇流成海,席卷回天。 海,便是倒过来的天。 那袭年岁不大的白衣,他颠覆了一片天穹,在苍茫之间留下了自己的倒影,方圆千里,众生匍匐,叩感天恩。 百息后。 散去神通,陈衣背负发颤的左手,面无表情,平静开口:“老牌元婴有何惧?我道至高,敢叫日月换新天!” 嘶! 好痛,这天道反噬再多一秒,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以元婴之境逆改天意果然太过勉强,如若不是不愿婵红衣牵肠挂肚,打死他都不会演这一出…真是要了命了! “少爷,我承认你很强,可…” 婵红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良久。 偏过玉首,望着窗外明明才下一场如注大雨,却滴水未沾的地面,她终究还是弱了语气:“爷,非去不可?” “是。” “呼。” 沉默半晌,婵红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从须弥戒取出一张紫金卷轴,慎重递给陈衣,陈衣一愣,顺势接过: “这是…何物?” “古魔失落卷。” 婵红衣眼帘低垂:“此物乃我万古魔山镇宗之宝,其内记载了三十三门上古失落神通,每一门都强横无比。” “可惜年代过于久远,文字不通,纵是我魔山历代老祖齐心协力,也只破解了一卷内容,就是你手中这卷。” 陈衣摊开卷轴浏览。 【古魔失落卷第三十三卷——古魔魔腔。】 此法分上中下三品。 入下品者可无视阵法限制,随意穿梭虚空。 入中品者可参透空间法则,开辟一方空间。 入上品者可横渡六道轮回,扭转古今未来。 陈衣掂量卷轴,剑目精光闪烁:“此法我用不上,倒是能给魔道子身用,她的魔心配上此法定将如虎添翼。” 他不曾想过限制子身发展:虽然经文上书两道子身境界超越他就会喧宾夺主,但相应的,他也可以吞噬她们。 这不纯纯磨剑石嘛? 我辈剑修何惧一战? 整日畏首畏尾,贪生怕死的,那还炼个毛线的剑啊? 想到这,陈衣欣然拓印法门,丢入玄牝世界,而后将原版本交还给婵红衣:“我观此法,受益匪浅,多谢。” 婵红衣轻声一叹:“活着回来就好,其他不重要。” “别这么悲观嘛。” 陈衣捏了捏小侍女的脸蛋:“这样,你笑一个,我也传你一门上古双修法,保管叫你十年之内突破元婴。” “呵,呵呵,呵呵呵。” 心事重重的婵红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才不信有这么厉害的双修之法呢:“少爷你开心就好。” … 十年后。 婵红衣成功突破元婴。 那一夜,她辗转反侧,看陈衣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第十五章 东窗事发 又过五年。 陈衣利用空余时间,将《太上心经》与《阴阳变》糅合,自创《太上极情录》,突破元婴中期,寿达五千载。 与此同时。 玄牝世界诞生一缕本源雏形,尽管距离圆满成熟还有十分漫长的一段路要走,但好歹开了一个比较不错的头。 最后是仙魔子身。 仙道子身如今处于炼气圆满,魔道子身则仰仗古魔魔腔领先一筹,筑基初期,两者俱已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陈衣思量着以后倘若碰上些零七八碎的琐事,要不就交给她们处理?反正两者容颜与本我相仿,瞧不出异样。 第十年。 陈衣邀请婵红衣共修《太上极情录》。 此法是一门神魂双修法,寄七情六欲于彼身,修而不交,淫而不邪,欲而不泄,精气面合体相通,荣损与共。 不愧是魔修,英姿飒爽,雷厉风行。 一听《太上极情录》能够助己身快速提升修为,而且是与心爱之人一同修炼,婵红衣不假思索,便欣然应允。 “阴阳者。” “一男一女也,一离一坎也,一铅一汞也,此乃大丹大宝之药,正谓夫坎之真气谓之铅,离之真精谓之汞。” “先天之精积于我,先天之气取予彼。” “外阴而内阳,于象形为水为月,返本归元、蟾光宝定、黄河逆流入海、龙虎相争,大道之成,阴阳顺逆。” 在《太上忘情录》的帮助下。 第三个五年,陈衣迈入元婴后期,婵红衣突破元婴中期,除此之外,她还领悟了一门失落神通——道心种魔。 陈衣大呼可惜:“早知道叫魔道子身与她修炼了…更可惜的是,魔道子身也是女子相,无法与她修炼,凎!” 一年后。 脱离修炼状态,婵红衣把道心种魔的修炼要诀,拓印了一份,交给陈衣,后一脸不舍道:“爷,我要走了。” 陈衣侧目不解:“怎么了?魔山那边出事了?” “嗯。” 婵红衣依偎在陈衣胸口,咬着鲜润下唇:“仙宗长老戮我魔山弟子,欲重启正魔大战,我得回去主持大局。” “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我能行。” 十年食髓,深知美味,虽说真的有在竭力克制,可终归没能摆脱灵魂中的悸动,婵红衣无奈冲陈衣耸了耸肩。 俯下娇躯,轻启檀口… “爷,在我眼里,你是天上孤高淡雅的明月,是吹落人间的徐徐清风,每每面对,我都会恨自己满身污垢…” 夕阳西下,古藤老树昏鸦,她抬起水雾眼眸,仰望着仿佛被落日余晖,渡上一层璀璨金身的陈衣,痴痴呓语: “我的神祇。” “等我,等我归,等我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域,等我用正魔两道的鲜血,洗净泥泞…娶我,妻也好,妾也罢。” “到那一天。” “我要九天十地铺满百万里红妆,我要日月同天为我们献福,我要天下万民,诸天万界,赞颂我们的爱情…” “千秋万代!” 女魔的爱,是疯狂的,也是骄傲的:她宁愿独自挑起整个魔道的大梁,也不愿接受陈衣援手,做他的金丝雀。 因为那是她亲手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她要在自己最风光,最幸福的时刻,将它献给心目中,最爱的那袭白衣… 她的信仰,她发誓要用尽生生世世,去侍奉的神祇! 修长指尖沿着婵红衣的冰肌玉骨轻轻下移,鼻尖,雪颈,蜂腰…陈衣薄唇蠕动,只说了六个字,但坚定不移: “我等你,我娶你。” … 三个时辰,婵红衣走了,丹口含风霜,陈衣拾掇好思绪,试图接着修炼…只是不知怎的,此番始终难以静心。 “好烦呐。” 怅然若失的他捡起一根枯枝,朝十万大山一通乱砍。 “轰!” 漫天剑影,惊骇无数生灵,深不见底的沟壑,纵横交错地密布在山间,足有上千条,百座峰峦,被生生削平。 “回现实,糙。” 折断枯枝,陈衣化剑指点向眉目,回到现在线世界。 … “听你呼吸里的伤,听你心跳里的狂,听你怀抱…” 凑巧电话响起,是宁红衣。 “喂。” 陈衣接通一听,却发现对方语气,疏远的可怕:“你觉醒前世记忆了?我弟弟的伤怎么回事?是你干的?” 被宁渊给卖了? 心头咯噔一下。 不信宁渊敢暴露自己身份的陈衣,明知故问道:“导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弟弟受伤跟我有啥关系?” “真不是你干的?” “我实力允许吗?“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自打那日去过你家,他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喊都不搭理。” “这事惊动了老爷子,他很生气,也很重视,特意请来黑衣卫下访查案,过两天他们会找你,你好自为之。” 凎! 那宁老爷子什么来头?嗅觉竟这般敏锐?宁渊只字未提,依旧能有所警觉…老而不死为妖,古人诚不欺我啊! “我知道了导员。” 随口敷衍一句,陈衣犹豫片刻,试探道:“导员,听你今天说话语气好像有点不对,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 宁红衣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过了好半晌,冷冷的声音才继续响起:“陈衣,我们以后还是保持一定距离吧。” 陈衣一愣。 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宁红衣没错啊:平日就属她缠自己缠的最勤,今个儿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转性了?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跟宁渊无关。” 对方言语间充满消沉意味,显而易见地不愿割舍,却又碍于某种事物,不得不这样做:“我昨晚做了场梦。” “梦境中,我看到一座诡异的山,现实没有,应该是我前世的记忆碎片,我有预感,我马上要觉醒前世了…” 啥? 之江大学赫赫有名的新人导师,实际尚未觉醒前世记忆?那你是咋当上这个导师的?靠宁家关系,走的后门? 陈衣眼神古怪,当然,不带轻视宁红衣的意思,毕竟她待学员们非常好:“所以这跟保持距离有什么关系?” “嗯…” 宁红衣回忆着梦境内容:“山顶上站着个男人,直觉告诉我,他是我的道侣,你…太好看了,我怕他误会。” ??? 长得帅犯法?! 陈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茬。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宁红衣手背贴着微微发烫的俏脸,呼吸逐渐急促,凤目趋于迷离,神智俨然有些不清: “看不清他的样子…嗯…背影就让我心跳加速…我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嗯…想与他再续前缘的冲动…好想…” “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陈衣,直接一口橘子味盐汽水喷出:这货真是我的女神导员?她该不会被什么脏东西给夺舍了吧? “陈衣,我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心动。” 好不容易恢复几分冷静,宁红衣跟陈衣打起感情牌: “扪心自问。” “我待你不差,就当帮帮我,忘掉那段暧昧过往,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只是清清白白的师生关系,好不好?” 我是该说好呢,还是该说不好呢? 婵红衣,宁红衣… 咱就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其实就是我前世?我答应你倒是没问题啊,那等你将来觉醒全部记忆,找我算账的时候… 错算谁的? “导员,你确定要跟我只做师生?” 陈衣决定再确认一遍,顺便录了音,免得有人耍赖。 “是!” 宁红衣回答特别快,生怕陈衣反悔。 “行!” 把录音保存,陈衣主动挂断电话,过了几秒,又觉得光这样不过瘾,于是打开微信,给宁红衣发去一条消息: “谁先后悔谁就绕着学校爬三圈,边爬边学狗叫。” 【宁红衣:好!】 截图。 陈衣顺手将手机一丢,美滋滋下楼吃饭:小样儿,先让你嘚瑟一阵,很快你就知道什么叫“追夫火葬场”了! 第十六章 兰若寺,树妖姥姥 “凎,忘带手机了!” 寻味园烧菜馆。 点完餐陈衣才发现,自己居然忘带手机了,正打算折返回家去取,一男一女端着乘满菜碟的托盘坐到他身前: “老板,这桌算我的。” 陈衣挑了挑眉,轻轻眯起男生女相的妖冶丹凤眸: “两位是?” “黑衣卫叶子枫。” “黑衣卫叶子楣。” 简短的自我介绍,男人将托盘里的米饭,分给陈衣一份:“陈衣,男,余杭人,二十岁,就读于之江大学…” 陈衣默默扒饭,对于男人的下马威完全置若罔闻。 声音戛然而止,叶子枫有些诧异地望着少年:“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们?没听说过黑衣卫?可知我等来意?” “宁家。”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陈衣,含糊不清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看在这顿饭的份儿上…嗯,我尽量知无不言。” 此子表现出的气场,绝不是普通大学生能拥有的。 兄妹二人交换眼神。 由叶子枫发问:“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据我所知,宁家长子宁渊跟你有仇,他的伤是你干的么?” “不是。” 陈衣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叶子枫岳眉不着痕迹一皱: “我换个问题,陈衣先生,你应该也是转世者吧?” “不是。” 依旧回答的干脆利落,语气平淡如水,叶子枫眼角一抽,深吸一口气,从身旁挎包里,摸索出一台小巧仪器: 它是现代科技与修仙文明的结晶,专门用于检测普通人,是否觉醒前世记忆,失误率低至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嗯… 那个零零一就是陈衣。 “根据报告显示,你的精神波动要远超凡人…陈衣先生,希望你能够如实交代,我们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好东西。” 漫不经心称赞了一句,陈衣毫无征兆抬起头,深邃如渊的眸光与叶子枫对上,旋即眉宇之间,凌厉剑芒一闪。 “唰!” 霎时。 叶子枫只觉有道尖锐冰锥深深刺入双目,如堕冰窖的滋味令他痛苦不堪,手中仪器也被甩飞出去,不知所踪。 见状。 叶子楣下意识伸手摸向腰后短剑,然而,没等她将其拔出,又是一道古井无波的眼神扫来:她动作猛地一僵。 陈衣放下碗筷,擦去嘴角的油渍。 起身。 双手撑着桌面,身躯微微向前倾,自上而下,平静俯视叶家兄妹,一字一顿:“我说,不是,听明白了么?” 叶子枫握紧双拳,大有动手之兆。 叶子楣手急眼快,一把将其摁住,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陈先生,这里面有误会,冒昧打扰是我们的错…” “这样,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说完。 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转而又朝叶子枫道:“哥,陈先生不是转世者,宁渊受伤的事也不是他做的,对吧?” 看着疯狂冲自己使眼色的亲妹妹。 叶子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接着,同样举杯敬陈衣:“抱歉,陈先生,我们鲁莽了。” “上道。” 陈衣脸上浮现出笑意,四周压抑的氛围稍有缓和: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对了,这顿饭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如果碰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来找我,我就住楼上,三零八号房。” 语言的艺术:先警告,后示好,让对方清楚自己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再搭一个台阶,以免对方恼羞成怒。 这叫恩威并济。 如果顺序调换一下,那就成色厉内茬,外强中干了。 之所以这么做,倒也不是怕了黑衣卫,而是陈衣觉得能做朋友没必要做敌人,他又不是歪嘴龙王龙傲天之流。 目送陈衣离开。 叶子枫不解望向仍一副心有余悸模样的叶子楣:“小楣,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此人…” “哥,我的前世,是一名半步金丹的大剑修。” “嗯,这我知道。” “可我不敢对他出剑。” 叶子楣下唇咬出了血,声音带着十分明显的颤意: “我辈剑修宁折不弯,纵然面对强于自身千百倍的对手亦是如此,却有一人例外…那人是谁,可要我点破?” 哗! 此言一出。 叶子枫双瞳陡然放大,惶恐后怕一点点爬上面庞: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四个大字,久久回响… 天下第一! … 回到住宅,洗了个澡,陈衣马不停蹄地开始修炼。 十天时间,他将《太上心经》法力悉数转化为《太上极情录》:心诀加持下,他对异性的吸引力更上一层楼。 如今,称其为行走人间的合欢媚药,亦毫不为过。 毕竟《太上极情录》最大的功效,就是神魂双修,而神魂双修的前提,就是情到深处自然…咳咳,懂的都懂。 不急着试验新法之威。 陈衣习惯性打开手机,想刷刷短视频,放松一下。 “咦,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点亮屏幕,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有几十个未接电话,而且,来电号码全是未知:“不会又是黑衣卫吧?” 略微思索。 他还是将电话反拨了回去。 “滴…” 不出三秒,电话就被接通。 对面传来的声音充满如释重负一般的惊喜:“喂,是陈前辈吗?谢天谢地,可算是联系上了,我是宁渊啊。” “宁渊?” “对对,是我。” 宁渊直奔主题:“陈前辈,前几日是不是有黑衣卫去找你了?你听我解释,我们家老爷子没有恶意的,您…” “求情?” 陈衣打断前者的喋喋不休,心不在焉道:“安心,我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宁渊一喜,连连道谢:“那就好,那就好,多谢前辈宽宏大量…那什么,那您先忙,改天我做东请您吃饭。” “再说吧。” 挂断电话,陈衣随意刷着抖音,没刷两下,又刷到陈佩宁直播间:燕赤霞、赵子敬等人,已抵达遗迹第七层。 “啧,还挺快。” 第七层除了一道平平无奇的剑阵外,也是壁画:这些壁画不是陈衣画的,他没这闲功夫,他猜测是白狐儿脸。 嗯… 因为画风有点抽象,不像碳基生物能画出来的风格。 言归正传。 第一幅画是座道观,坐落于青山之上,绿水之间,赵子敬好奇问:“燕道友,你见多识广,可知此乃何地?” 燕赤霞眼角光轻瞥,稍显意外:“咦,赤松山上赤松仙,赤松仙坐赤松坛?这不是我与陈师弟师承之处吗?” 天下第一姓陈? 众人心头一凛:“敢问道友,天下第一尊名为谁?” “陈…额…抱歉,本座忘了。” 不善谎言的燕赤霞,眼底闪过一丝为难与不自然,摆明不愿透露:见状,赵子敬等人也识趣缄口,没再追问。 讳莫如深就证明其中有难言之隐嘛,区区一个名字而已,别问来问去,问到最后给彼此留下芥蒂,那不值当。 其实燕赤霞本意并非如此这般。 然而在开口瞬息,有道冥冥无上的意志,突然锁定了他,犹如苍天敕令,命他噤言:天意不可违,他也没辙。 第二幅壁画。 一日月朗星稀时,燕赤霞敲响陈衣房门。 “师弟,睡了吗?” “嘎吱。” 木门被拉开,一袭身段修长的白衣走出,容受薄雾遮挡,与燕赤霞互作一揖:“师兄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咳…” 自知扰人清梦的燕赤霞,尴尬挠了挠头,温声叙道: “为兄听闻山下不远新建一座金光宝寺,表面法相庄严,实则邪魅浮生,专挑过路行人蛊惑,进分而食之…” 讲到这。 燕赤霞踌躇不决,欲言又止,陈衣主动接茬:“师兄欲行侠仗义,又恐势单力薄,故而来此邀我一并出手?” “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爽朗大笑,紧接着,燕赤霞以期待目光,询问陈衣: “那…师弟可有空闲?” 第二幅壁画结束。 赵子敬的神情多出几分古怪:“道兄有金丹境修为傍身,且剑道造诣如此之高,降妖除魔还需借他人之手?” “可曾听闻百鬼夜行?” 燕赤霞平静道:“那夜我法目一开,却见寺庙香火不断,阁楼淫秽漫天,此乃善恶交织,因果不止之死局。” “死局之下,必生妖王,本座剑道造诣虽号称天下第二,仅次于陈师弟,可妖王当头,仍深感力不从心呐。” 赵子敬默然,有一问藏于胸中: 你不行,难道你师弟就行了吗? 第三幅壁画。 陈衣摇了摇头,直截了当拒绝了燕赤霞的请求:“不好意思,师兄,我近日不宜出山,否则易遭飞来横祸。” 燕赤霞一愣:“何出此言?” 陈衣侧开身,指了指静静躺在案上的铜钱:“跟白狐儿脸学过几日梅花六爻,方才趁闲暇起卦,算出来的。” “额…好吧。” 燕赤霞摸了摸鼻尖,倒也没强求,右手握拳,左手化掌,左手掌在外,包住右手拳,拱了拱手,便欲告辞去。 “师兄且慢。” 陈衣叫住了他,转身进屋,带出一枚巴掌大的剑丸: “那金光宝寺我晓得,名唤兰若,乃百鬼夜行之大凶地,以师兄你眼下修为,大抵是奈何不得寺内妖邪的。” “我虽无法下山,却不能坐视师兄有难不管,这枚剑丸你且拿去,危难之际,将之捏碎,可斩金丹境妖王。” 燕赤霞张大嘴巴,将信将疑: 自家这师弟连山门都没出过,知道的竟比自己还多? “这些…也是你算出来的?” “就当是吧。” “师弟宝卦通玄,兄佩服。” “小手段,不值一提。” 陈衣摆了摆手,正要关门。 燕赤霞忽然抵住门框,不放心问道:“师弟,并非师兄不信你啊,金丹大妖非儿戏,你这剑丸,当真管用?” 要说陈衣本尊能斩金丹妖王,他信,只是区区剑丸… “放心吧师兄,我炼制的剑丸只有一种人不能杀。” “什么人?” 陈衣拍了拍燕赤霞肩膀,呵呵一笑,反手关上房门: “我不想杀的人!” 第十七章 风起,叶灭 “我凑,天下第一好霸气。” 听着两人对话,直播间吐槽不断: “只有我不想杀的人,没有我杀不掉的人…你是真特码能装啊,我愿称你为逼王二号,仅次于逼帝李七夜。” “什么档次,敢跟我李七夜装一样的逼?” “装出去的逼就像泼出去的水,也不知道天下第一有没有收回来的本事,待会儿要是被打脸就有乐子看了。” “我感觉那剑丸没他说的这么厉害,不过打脸什么的应该不至于,再怎么说人也是燕赤霞亲口承认的第一。” “赞同。” “暂停1。” “…” 陈衣饶有兴致浏览着弹幕,然后修长手指滑动,随机挑选了几名长相还算不错的幸运观众,编辑信息,发送: “我是天下第一,拜师滴滴。” 嗯。 闲来无事结个善缘,是否有福消受就看对方自己了。 第四幅壁画。 燕赤霞推开寺庙大门,画风突变:原本金碧辉煌的金殿,金砂簌簌脱落,庄严的神佛宝相也在迅速发生变化。 山间野径,荒林飞鸦。 鬼魅般安静。 接着,两道泼墨浓雾,夹路开道,丝缕苍白炊烟,袅袅升起,一前一后,一白一红,红白双煞,两两相冲来。 前有蓑衣斗笠,灵幡白冥,身骑木棺,缓缓靠近。 后是凤冠霞帔,唢呐红帘,乘着花轿,徐徐前行。 各方阵仗,死气沉沉,阴气森森。 看似僵直迟缓,实则诡异的轻灵:于百鬼乱舞间,似乎能闻到蚀骨的阴气,以及那黄土腐烂纸钱的靡靡麝香。 强烈的色调,极端的情感,出其不意的行动,逼仄狭小的空间,塑造出一种令人震撼的,心理与视觉的冲击。 配合悠长悲鸣,低沉嘶哑,仿佛来自黄泉下的冥乐。 叫过目者不寒而栗的同时,却又不受控制地沉浸在那般似是而非、惊悚、兴奋、迷离的环境当中,无法自拔。 “这是树妖姥姥的幻术,快把直播镜头挪开!” 燕赤霞大喝一声,赵子敬忙不迭照做,但还是慢了一步:直播间内,部分水友无意瞧见壁画,纷纷神采溃散。 “美女…嘿嘿…美女。” “好大的一棵树,树上长了美女耶。” “金子,遍地的金子,我的,都是我的,谁敢跟我抢我就杀了他…嘿嘿嘿,这有金子,那也有,我发财了!” 见状。 赵子敬眼皮狂跳:“这…燕道友,他们什么情况?” “冥罗幻境!” 燕赤霞神情凝重:“中术者会被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堕入无边混乱,心智全失,直至…欲火焚身而亡!” 闻言,在场转世者无不倒吸凉气,窃窃私语: “嘶,竟恐怖如斯,不愧是能与燕前辈旗鼓相当的大妖王哇,此妖我若照面,必死无疑,还手余地都没有。” “此妖究竟是何跟脚?” “先别管它是什么跟脚了…燕前辈可有拆招之法?我等修士倒是无碍,那些凡人再不醒来恐有性命之忧啊!” “…” “诸位莫慌,交给我。” 燕赤霞轻弹剑锋,迸射出一寸剑芒,斩碎壁画:“区区壁画尔,威能十不存一,只消毁去便好,无伤大雅。” 果不其然,壁画被摧毁不久,水友们便逐渐清醒: “我擦,我刚刚咋了?” “我们好像中幻术了。” “中幻术我可以理解,但你神智不清的时候,喊我老婆名字是几个意思?妈的,亏我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 “你踏马还好意思说?” “老子喊得好歹是个女的,你呢?你喊我名字干鸡毛啊?今天你要不给我解释清楚,咱俩兄弟就做到头了!” 懒散躺在沙发上的陈衣,一边喝蜜雪冰城,一边看弹幕,忍俊不禁:其实这届网友只要别无趣还是挺有趣的。 第五幅壁画。 燕赤霞使出杀手锏万剑归宗,聚方圆千里之剑,轻松绞灭百鬼:烟波散尽,却有一粉纱赤足女子,款款走来。 “郎君,来呀,快活呀~” 女子娇声造作,笑意盈盈,几步至燕赤霞左右,薄纱浅浅褪,裸露香肩,搭上燕赤霞虎背,微颔首,吐幽兰: “郎君,还在等什么呢~” “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尽管美色无比动人,奈何燕赤霞道心甚坚,只见其眼神冰冷,腰间剑出,直指女子:“呔,还不速速现形!” 女子顿时泫然而泣,唯一蔽体薄纱全部滑落,楚楚可怜:“老爷郎君,道士哥哥,你当真舍得杀害妾身么?” 燕赤霞不为所动,怒目而视: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本座要你原形毕露!” 霎时。 寒芒一闪,一剑封喉,无数飞剑接踵而至,连同女子尸身及其身后破庙破殿一并斩灭,飞灰漫天,鸦雀无声。 “这就…完了?” 众人错愕: “金丹妖王就这?感觉也不怎么样啊。” “我上我也行。” “那下次换你上,你不行就是我生的。” “吵个锤子吵?壁画还没结束呢,安静往后看。” 第六幅壁画。 “轰!” 剑光熄灭的瞬间,突兀山崩地裂,无数条比房梁柱还要粗的树枝,猝不及防地从地底钻出,直奔燕赤霞而来。 不远处的荒山头。 惊现一尊足有百丈高的人面树妖,枝头密密麻麻,悬挂着死不瞑目的头颅,妖气与怨念混杂糅合,铺天盖地。 “好家伙,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金丹妖王,真大呀,要是砍成柴火,够我们家用一辈…不,都够用十辈子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惊涛骇浪般的威压。” “奶奶的,好特码丑,老子刚刚意淫的古风仙子居然是这么个倒霉玩意儿?呕,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糙!” 直播间咒骂声不断。 另一边。 技不如人的燕赤霞,被妖气覆盖的藤条死死缠住,无论怎样奋力挣扎,都挣脱不开,那丑陋树妖,猖狂大笑: “人类蝼蚁,你方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妾身原形毕露么?妾身原形已现,你倒是斩了妾身呀,啊?哈哈哈。” “妖孽,你休要得意!” 燕赤霞调动体内剑气,以隔绝越收越紧的藤蔓,并不断挑衅:“莫给道爷机会,否则一招就要你神形俱灭!” 激将之法。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树妖姥姥,竟还真吃这套。 藤蔓一松一驰,燕赤霞被砸飞出去:“人类,还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也好叫你晓得人与神的差距!” 猫捉老鼠,让敌人在无力回天的绝望中死去。 反派最爱。 “果然是茹毛饮血的愚昧之物,可悲可叹。”燕赤霞眼神充满怜悯,掌心向上翻转,一枚泥宫剑丸现于其手。 一把捏碎。 这一刹。 星河灿烂,有剑光照耀十九洲,一柄飞剑,自天边而来,化一袭白衣黑氅,风度翩翩,眉目冷峻,杀人无情。 这一日。 那袭白衣,探手出剑,千军万马避,荒山草木枯,万叶萧萧杀机现,大妖法相弹指崩,西风如道,万剑归宗。 后世有史记: 明历八月八。 兰若风起,叶落归根。 天下人都见到了那一剑,也见到了何为万剑归宗:剑气纵横如潮,妖血挥洒如雨,此后千年,方圆百里无妖… … “悟了,天下第一的剑意,我悟了!” 镜头前。 当世最强的裴元庆,眸光忽明忽灭,宛若癫狂:“剑道之内,唯我独尊,一言通天,掌缘生灭;剑道之外…” “我有一剑,可破万法,天下无敌!” 赵子敬摇头苦笑:“悟了又能如何?那一剑,此间剑意,纵是天下第一手把手,倾囊相授,你我也学不会。” 耗尽整个时代的气运,也才蕴育出一个陈衣。 逆尘剑道,注定不会再有第二个主人,正如那日白衣御剑下神山,白狐儿脸所言:直到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刻。 天下剑道,才算迎来了出头之日! “是啊。” 燕赤霞同样忍不住感慨道:“虽说他是我师弟,但不得不说,与他身处同一时代,是幸运,也是一种悲哀。” 幸运的是。 他将剑道拉出了低谷:陈衣之前,大道三千,剑者居末,而在那个时代,谁家少年不白衣?谁家白衣不修剑? 悲哀的是。 他的横空出世,断绝了剑道修士踏足山巅的希望:逆尘之后,宝剑三万难出鞘,珠玉在前,木椟岂敢放光华? 千载韶华。 放眼剑道,唯余那紫电青霜,一骑绝尘,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名副其实,心服口服。” “原本我以为,燕赤霞与天下第一的差距,不过限于山海之间,可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天与地的沟壑啊!” “风起叶灭,少年意气,理当如此!” “我想知道,他的极限,究竟在哪?” “连金丹境大妖,都接不住他一剑,哥们劝你还是别好奇了,免得影响道心…总之,天下第一牛逼就完了!” … 第十八章 无边血海,血魔老祖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陈衣索性继续前世之旅。 先闭关。 耗时十年,陈衣将修为提升至元婴巅峰,期间,魔道子身曾向他求取上古失落神通《道心种魔》,他拒绝了。 理由是时机未到:玄牝小世界是靠仙魔两道子身共同维系的,魔道子身曾得古魔腔,境界已经领先仙道子身。 倘若再赐予他道心种魔,那容易导致两者彻底失衡。 百害无利。 第十一年。 陈衣察觉到天地之极限,于是停止修炼:这一世的尽头就在这儿,无关天赋与机缘,乃天道桎梏,强求无意。 “该去解决血魔老祖了。” 养神三日,陈衣半步三千里,一步横渡十三州,两步行至血海外,三尺剑开万里疆,浩瀚剑意席卷整条血海: “血魔老祖,后辈长生,请战!” 唰! 一语动魔土,无数魔修不约而同,向血海递出神识: “此子是谁?竟敢妄言挑战血海老祖?疯了不成?” “他的气息…我看不透他!” “好生恐怖的剑意,难道…今日血海要易主了么?” “编排老祖,你不要命了?“ “老祖是何等凶魔?区区后生晚辈,如何可能是他老人家的对手?跳梁小丑尔,哗众取宠,简直不知死活!” “噤言,老祖苏醒了!” 月色下,晦浪翻腾,血海升浮屠,一阴森诡佛,披人皮袈裟,乘白骨莲花,缓缓睁目,眸光淡漠,睥睨陈衣: “长生…你便是斩了老夫信徒那人?” 长生,吃人妖道道号,陈衣此举,可视为挑衅:“是我斩的,那老道要杀我,我便斩了他,今日你也一样!” “放肆!” 诡佛法相,金刚怒目,叱咄声震裂寰宇,一根粗大巨指向陈衣摁下:“不去寻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死来!” 陈衣不避不闪,生生挨这一击。 血魔老祖不解,皱眉,下一秒,硕大无比的眼球突兀圆睁,宛如铜铃,难以置信:“元婴巅峰…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那袭白袍不染纤尘,一步跨出,一身惊世骇俗的剑势毫无保留绽放:“尊老爱幼,让你先手,现在到我了!” “噌!” 白袍如月,白月寒勾,千里地势腾云而起,座座山峰轰然倒塌,龙脉化剑,带着天崩地裂的威势,袭杀血海。 “剑指,碎岳!” 自创神通。 “守。” 血魔老祖脸色骤变,难觅先前平静,慌乱御千丈血海挡于身前,却被龙脉剑指轻松劈开:血雾漫天浸红云霄。 “咔擦,咔擦。” 道道蛛网状裂纹以诡佛法相眉心为节点,寸寸蔓延至血魔老祖全身,后者瞬间大惊失色:“这位道友且慢!” “长生的仇,老夫不报了,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此言一出,观战魔修无不震撼,倒吸凉气: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不可一世的血魔老祖,居然低头了?” “此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魔土何时诞生出如此妖孽的后起之秀了?我观其骨龄不过三百,境界却已知此世巅峰,当真天纵奇才啊!” “诸位以为,他会与老祖握手言和么?” 众人议论,尽数入耳,陈衣摇头一笑:他本就是抱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打算来的,又怎会放虎归山? “血魔老祖,我若是你,便不会在此浪费口舌。” 血魔老祖青筋暴起,面色阴沉如水:“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我同为元婴修,你就不怕老夫临死反扑?” “哈哈哈。” 陈衣纵声大笑,煌煌剑鸣如音,响彻九天十地:“血魔老祖,敢问何为九天之云下垂,何为四海之水皆立!” 这一声掷地之际,山川河流皆作灵剑冲天而起。 那一日,陈衣一剑开天断江九千八百余里。 魔土再无老祖一说。 骨似雨落,无边大潮填埋不去。 与江河湖海共屹立。 那一袭白衣,风华绝代,如是人间第一流,笑问血魔:“三尺剑在手,纵是叫你这血海改朝换代又何妨?” 天地死寂。 “我未败,掌控血海沉浮…” 良久,血海底下传出的声音,虚弱不堪,却又歇斯底里,足作疯魔:“既然你不让老夫活,那就一起死吧!” 这个瞬间。 血海陡然沸腾,涌现出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泡,随后它们同时炸裂开,犹如道道血箭,射向半空中的陈衣。 “血海囚天!” 当真困兽之斗,垂死挣扎,那密不透风的血箭,封锁住陈衣四周虚空,将猝不及防的他,拖拽入血海最深处。 “你就与老夫的尸骨,一并葬在这里吧!” 一句怨毒而不甘的遗言。 宣告着血魔老祖的时代,彻底谢幕,那个统治魔土近千年的老魔,陨落了,与一位籍籍无名的魔道新秀一起… … 百年后。 血海眼。 陈衣眉心血光氤氲,往日惊涛骇浪不休的海眼,此刻异常平静,如同一只温顺的绵羊:百年祭炼供养的成果。 如今这片无边血海,已然旧日换新颜,江山易主。 掩敛血幕,见那袭白衣唇齿大开大阖,鲸吞一口,血色浪潮入腹:此地本源化一枚道果,被纳归玄牝小世界, 紧接着。 仙魔子身手掐法诀,于身前蕴育出一条新的血海:可于主身气血受损时,源源不断为其提供血气,直至干涸。 血气乃修士生存之根本:有如此磅礴浩瀚的血气做支撑,血魔老祖重伤之躯却依旧能够生龙活虎,不无道理。 “可怜的血魔老祖。” “辛苦培育大半辈子的血海,到最后却成了仇家的嫁衣…他若在天有灵,泉下有知,恐怕会死不瞑目的吧?” 也亏得陈衣体内,自成一方天地,换作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元婴修士,都只能看着血海宝藏摆在面前干瞪眼。 血海无边,回头无岸,并非空谈:辽阔广袤程度,与日俱增的血海,他人就算有能力降服,也没有地方承载。 “可惜,即便吞噬了血海本源,依旧无法脱困。” 囚禁陈衣的牢笼,属于血魔老祖,建立在无边血海的基础上,自成一脉的杀招,与血海原有的体系是两码事。 他舍弃轮回,自愿魂飞魄散,反哺六道,才求得天地开出这一线:如此阴毒狠辣之阵,早就僭越了元婴界限。 饶是以陈衣的无敌之姿,破开此阵亦非一日之功。 不过陈衣无所谓: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钻研,至于婵红衣,大不了就下辈子再聚呗,她又不曾失去来世。 “整整一百年没合过眼了,睡觉睡觉,睡醒再说…” 第十九章 我,回来了 千载光阴如白驹过隙,陈衣已于血海徜徉千年之久。 “血海无边,回头无岸…” 那日,他停下脚步,深邃苍茫的眼眸,不再遥望无边无际的血海,而是垂着首,注视着脚下的路,自嘲呢喃: “呵,可笑。” 渐渐的。 他的眼前再无血海,脚下再无道路,他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朝相反方向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豁然驻足。 “哈,是我着相了…” 如梦初醒般的轻笑,飘荡在空无一人的血海: “是海便有尽头,血海无边,只因尽头不在血海,而在心中,血魔那阵,困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道心。” “破阵的方法,从不必刻意去寻找…” 陈衣猛地睁眼,四面八方的血潮,顷刻褪去。 “我让此处是彼岸,此处便是彼岸!” 此间少年,受困千载,一朝回首,困龙出海! … 如今。 魔土无至高,仙国一家独大,吞并半数魔宗。 万古魔山不在此列。 危难之间,魔主婵红衣挺身而出,凭一己之力与仙国元婴鏖战十天十夜,末险胜半招,拖着垂死躯凯旋归来。 “我携九转金丹,请魔主出山!” 陈衣踏出血海那日。 有魔修手捧宝盒,于魔山下大喊:事实上,此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些年每日皆有魔修献药。 当年一战。 婵红衣焚血燃魂,伤及本源,较之血魔老祖伤势,犹有胜之,虽说魔山存秘法,能叫她夺舍重修,再活一世。 然而。 心存死志,回天乏术,纵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救:魔土谣传,陈衣与血魔老祖,共陨血海之下,她不愿独活。 庇佑魔山千年,是她身为魔主的职责。 两不相欠后,她一心只想随挚爱而去。 于是。 世人皆知,魔山之巅,有一痴情女魔,不畏生死,弥留之际依旧在这漫漫红尘中,苦等心上少年,誓死方休。 日上三竿。 魔山走出一女婢,苦笑道:“公子,你走罢,我家主人不愿见客,她命我转告,情意她承了,但无福消受。” “魔主!” 前来献药的魔修心中大悲,不禁高声相劝:“那人归墟多年,恐怕早已投胎转世,你又何必继续画地为牢?” “喑!” 话音未落。 山间忽有凰鸣响起,婉转凄哀,要人心碎。 “魔主要陨落了!” 翌日。 魔土传出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这位以女流身,却撑起了魔土半边天的奇女子,终究还是要老于岁月了么? 到死,也未等到那个执着半生的白衣少年。 与此同时。 魔山之巅,一袭红衣翩翩起舞,哪怕白发及腰,容颜不复美好,但却有股临近登仙的气质,令人下意识惊叹: 年轻之时,定然也是惊艳至极。 在她身旁,一只黑凰悲鸣:她能感受到自家主人的生命之精正疯狂流逝,至多三日便要凋零九幽,谪落红尘。 “凰儿,少爷不会死的,对不对?” “我才不相信他死了,他一定是嫌弃我…哼。” “坏蛋,大骗子,再也不理他了!” “少爷…” 一曲舞罢,相思不解,女魔依偎着黑凰,低声啜泣。 又过三日。 女魔一身元婴魔气,彻底散尽,没了魔气护体,她的倾城容颜迅速衰老,走向枯败,俨然呈现油尽灯枯之相。 她的时间到了。 “凰儿,我死后,万古魔山就拜托你了。” 靠着黑凰羽翼,婵红衣在笑,分不清是喜是悲:“如果少爷还活着,如果他来寻我,替我跟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你了。 这一日。 万古魔山上,黑雪飘扬,漫天紫金莲片片零落,八千丈魔气坠下九重天,无数魔山弟子悲恸大哭,诉尽悲凉。 那头黑凰踌躇片刻,驮着婵红衣,来到长生山:主仆二人初见的地方,它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尽管渺茫无比。 “若人生只如初见…” 气若游丝的女魔竭力睁开眼,喃喃呓语:“凰儿,莫要将我放在这山,万一他归,见我容颜不再,会不喜。” “只要是你,任岁月更迭,我永远喜欢。” 这时,剑音茫茫,贯彻九州。 刹那,山巅女魔,泪流满面。 “我,回来了。” 天边飞剑,大片云彩被震散,只见一道造化神秀的朦胧身影巍然矗立,仿佛神祇显圣,光芒夺目于烈阳争辉。 那袭红衣眼角滑落一片又一片晶莹,她笑着,又大哭着,然后慌忙将白发拢披身前,干枯手背,在不停颤抖… 她不想让心上人,看见自己苍老的样子,她害怕心上人失望,哪怕被仙国十六教举教围攻时,她都不曾怕过。 天上的少年下界。 他轻轻握住女魔头那双杀过无数人的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很用力拥着,也很温柔:“抱歉,让你久等了。” 女魔倔强地摇头,试图抽出手,似乎想着理一理鬓颊的发丝,但她实在没有那份精气神了,所以她有些遗憾。 少年贴着她脸颊,声音很轻: “放心,你还是很好看。” 她低下头,嘴唇微动。 他嗯了一声,说道:“好的。” 她说,下辈子。 “这一次,可不许再食言了…” 他没有说话。 她闭上眼睛。 初见,他便是那般薄情而深情,最后一次见,也是如此,不管有没有下辈子,都不重要了,他在,此生无憾。 地平线上,夕阳西下。 少年将女子肉身埋葬。 他站起身,毫无留恋,徒步下山,只留下轻描淡写,却又坚定万分的一句:“这一次,宁负如来,不负卿!” … 一日后。 仙国境。 飘摇大雪倒卷,璀璨剑光倾斜而下,云海之上,一袭白衣手掐法诀,引来北风呼啸,悲凉意境弥漫整片仙国: “本座一千年前陈氏长生,今日前来,只为灭宗!” 举目哗然: “是他,他回来了!” “他没死?” “各位,他是谁啊?” “一千年前那个劈开过血海的长生老魔。” “血魔老祖元婴级的怨念都没能磨灭他,魔山之主是他的女人,他来为自己的女人出头来…完了,全完了。” “仙国危矣!” 那个男人。 没有世人想象中的滔天魔焰,反倒平凡至极,步履蹒跚,可,他每向前走一步,身上的剑势,就会拔高一寸。 直至这片天地再也无法支撑住他的剑意,崩塌破碎。 “天宝宗,伤我爱妻,当诛!” 第一剑便是杀招,仙国第一炼器大宗,灰飞烟灭。 “极胜丹域,伐魔之战有你。” 剑意盎然,血飘人间,仙国丹道魁首,就此除名。 仙国剑道圣地剑阁外,他笑得无法无天:“尔等也配自称剑修?这一剑,断你宗千年薪火,尔等服是不服!” 剑阁内只剩残剑一柄,白衣潇洒离去,无人敢拦。 “此代太上,滚出来领死!” … 腥风血雨,持续一月有余,殷红色浸透了仙国的天。 那一年。 仙国上上下下,家家缟素。 而随着那些承前启后的仙宗古教没落,数不胜数的传承开始出现断层,人间气运亦随之急转直下,疯狂倒退。 估计再过一段岁月,这片天地连元婴都诞生不出了… 第二十章 点化黑凰 尘埃落定,陈衣回现实看了一眼。 燕赤霞等人正处遗迹第八层:这层剑阵有点东西,一时半会应该通不过,陈衣便不再关注,转头吃饭,修行。 三日。 将第一世记忆悉数消化,剑道感悟融会贯通,境界突破金丹初期,陈衣伸了个懒腰,沾枕,一觉睡到大天亮。 重返前世。 … 仙界北山。 这是一座遥远纪元便存在的山,沉淀着古老岁月的苍茫,据说它的主人是一尊无上真仙,曾三开天门而不入。 那日。 北山脚下,来了一位白衣魔头,他魔焰滔天,倒反天罡,一手将整座北山托起,移至魔土北海,自封于尘世。 “不老山,不老泉,白衣守岁月,为情所困。” “北海间,北山巅,红衣留少年,画地为牢。” 一首由好事者编出的歌谣,被正魔两道,无数痴情人口口相传:然而事实却是,陈衣只是不知何去何从罢了。 自然死亡,这一世轮回才算结束,还有好多年要熬。 道行修为进无可进,仙子魔女又毫无兴致,就跟突然步入了贤者模式似的,只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咯。 十年。 一望无际的北海,兀有凰鸣鹤唳,霞光万道,瑞气祥云氤氲,一头绝美黑凰翱翔九霄云外,直临于北山之巅。 “求尊主赐下神通,助我化形。” 黑凰口吐人言,向北山深处稽首:婵红衣是它认定的主,主人的主人,因乌及屋,它唤一声尊主,也无不可。 “你是…婵红衣身旁那头黑凰?” 山间朦雾渐起,雾中传来神音:“凰乃祥瑞之灵,集天地宠爱于一身,受人间气运所庇佑,何故无法化形?” “业障。” 黑凰垂头丧气,讲道:“若按部就班,潜心苦修,行善积德,我化形自是易如反掌,可这些年我杀戮太重…” 身为魔主坐骑,死于黑凰之手的修士一点不比婵红衣少:这对一头天生地养的先天妖物而言,等同离经叛道。 天不许它化形,是为惩诫。 “唉。” 雾中那人一叹,轻声问道: “悔否?” 黑凰用力摇头:“从无悔。” “为何无悔?” “我乃天地间最后一头凰。” 黑凰蜷着黑翼,妖目迷离,满是追忆之色,柔声道: “正道想食我肉,魔道想饮我血,只有主人以真心待我,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它正叙着,一袭白衣闲庭步,生妙法莲,走出浓雾。 黑凰颔首。 陈衣五指摊开,覆于其天灵,犹是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也罢,既然是她欠你的,本座便替她还了。” 蓦然。 山巅之上,大雪纷飞,有剑光炸出,北海水拦腰截断六千里,方圆生灵纷纷仰头,有的叩拜,有的静静匍匐: “借尔等生命中的一刹那,若有因果,尽加吾身。” 丝丝缕缕生命精华被一道伟岸意志强行抽出,汇作一把无形之剑:九天之云滚滚下垂,整座北山海紫气浩荡。 他朗声道: “本座一千年前陈长生,修道千载余,当世圆满,坐镇北山,今以香火为剑,为此妖斩去业障,助其化形。” 白衣剑修声如洪钟,响彻山海间: “落!” 璀璨剑光夺天之目,乾坤风云变。 “咔擦!” 枷锁断裂声清晰可闻,无数星光汇聚而来,将黑凰之躯笼罩,她沉浸其中,受生命之精洗涤,娇媚嘤咛不止。 七日之后。 黑凤化形,赤身裸体,红发如浪垂至丰臀,面容姣好而冷艳,显尽雍容华贵,却是毫不避讳,俯身陈衣足侧: “化形之恩,愿奉君为父,求父赐名!” “嗯…” 陈衣细细打量不着片缕,前凸后翘的凰女,眼神澄澈且清明,不掺杂念:“你为凰鸟所化,又于北山得道…” “既如此,便唤北凰好了。” 北凰。 意在北山海之皇,他想自己走后,由她统御北山海。 第二十一章 白狐儿脸来了 章节内容修改中。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二十一章 白狐儿脸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二章 被杀死的天 章节内容修改中!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二十二章 被杀死的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三章 道友,你不是想见我么? 章节内容修改中。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二十三章 道友,你不是想见我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四章 妖道陈长生! “呕!” 李青君感觉自己胃酸都要吐出来了。 “妖道…妖道陈长生!!” “屠了半个仙国的长生妖道…师傅…师傅跑…不…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我错了…我不该找你女人麻烦…” “他根本不是天下第一!” 一口心头精血喷涌出,李青君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三天后。 即使梦中的惨状逐渐淡化,身躯仍旧止不住的颤抖。 李青君对陈长生这三个字的恐惧与惊悸,显然已经深入骨髓,在床边连着守了三天的叶子楣,难免有些担忧: “三统领,要不让总部派人过来给你做个检查吧?” 就凭那些筑基?她们要能治好我的问题才叫有鬼呢。 深知心病还需心药医的李青君摇摇头,婉拒了叶子楣的提议:“我并无大碍,你把他俩叫来,我有事交代。” 叶子楣犹豫片刻,依言照做:“喂,哥,你带宁…” “两件事。” 待两人匆匆赶到,李青君强打起精神,煞有其事道: “一,有关他的一切,全部给我烂在肚子里,就算大统领和二统领问,也不许透露半点,否则,后果自负!” 三人眼皮猛地一跳,忙不迭弯腰称是,旋即宁渊好奇问:“三统领,您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 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李青君一愣,仔细回想了好半晌才想起来:“就是字面意思…那位前辈,跟一千年前的天下第一毫不相干。” “什么?” 三人同时瞪大眼睛,表情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剑意那般绝代风华,不是天下第一还能是谁?” “难道天底下只许出现一个剑道天骄?” “可是陈前辈暗示过我们…” “暗示与诱导何异?他有亲口承认吗?” 李青君反问,又语出惊人:“说句难听的,我不管你们信不信,但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给他提鞋都不配!” 闻言。 三人神色狂变,冷汗直流,宁渊更是吓得反复检查了好几遍门窗,随后五官堆的比死了亲娘还难看,劝谏道: “三统领,慎言呐!” “话是本座说的,与尔等无关,此子若有不服,尔等大可叫他来寻本座,本座自会好生教他何为敬老尊贤!” 啊这… 瞧出三人的欲言又止,李青君摇了摇头,叹道:“你们这一代的修士,生不逢时,目光短浅,也实属正常…” “想象过金丹之上的境界么?见过成百上千名金丹修士齐聚一堂么?知道这些金丹修士最终是什么结局么?” “死了!全都死了!被人一剑枭首,神形俱灭!” 她话锋一转:“井底之蛙,你们什么都没见过…” 一人一剑,只出一剑,天下平,仇寇清,九千八百里赤地举国缟素,天翻地覆…那个男人,强大到令人窒息! 李青君再次陷入梦魇,抱着膝盖颤抖:“所以你们压根就不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何等恐怖的魔头。” 忽然。 她笑了,笑容透着几分癫狂:“人分高低贵贱,人和人的差距可以是天壤之别,你们居然把他当成金丹期…” “庸才,一群庸才,你们都是庸才,纵是十个百个千个金丹一起上,也斗不过他,甚至都不够他一剑斩的!” 血丝密布的瞳孔,死死盯着叶子楣:“我很好奇,你俩是如何完好无损地从他家走出来的,简直是个奇迹…” “嘿,蠢货们,回家烧高香吧,老天在保佑你们!” 把三人骂了个遍,李青君总算压制住随时都有可能再度爆发的心魔,冷笑道:“天下第一,呵,可笑至极。” 讲完了? 宁渊三人眼观鼻鼻观心,接着面面相觑,交互眼神。 良久。 得出结论:三统领醒了,但没完全醒,具体表现为还在胡言乱语,而且越说越离谱,估计没少被天下第一吓… 嗯。 他们固执地坚信,天下第一就是当世最强的转世者。 至于李青君口中那个,则让他们自动脑补成了对方为挽回颜面虚构出的一个人物…三统领位高权重要面子嘛。 我们能理解的。 见状。 李青君也猜到他们没把自己的苦口婆心往心里去,索性便闭口不谈:大慈悲不渡自绝人,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李青君不是忧国忧民的菩萨,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她管不着:“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说第二件事。” 看向宁渊:“我要你一个星期后,以宁家的名义办一场考核大会,地点定在之江大学,仅限校内学生参加。” “考什么内容,奖励什么东西,你们自己敲定,期间产生的所有开销一律由黑衣卫承担,我只有一个要求…” 顿了顿。 李青君视线飘出窗外,相隔千门万户,落在陈衣的家: “我要他夺魁,加入黑衣卫!” 第二十五章 天人感应 一个星期后的某个清晨,陈衣被宁红衣的电话吵醒: “明天来学校,有事。” 就说一句话,雷厉风行,生怕与前者产生过多纠缠。 “嘟…嘟…嘟。” 陈衣握着手机呆滞了几秒,嘴角一抽:“干霖娘,你踏马不有我微信吗?大周末的扰人清梦,死不死啊你!” 起床穿衣服,嘴上也不闲着:“宁红衣,你行,你真是那个袄,你丫有种这辈子都别觉醒前世,不然…哼!” 奖励,洗脸,刷牙,吃早餐,陈衣的生活无比规律。 十点。 磨磨蹭蹭好几个钟头的陈衣,终于准备修炼:“先将天人感应法学会吧,正好明天要去学校,兴许用得上。” 所谓天人感应,即聆听天地:倘若习得此法,无论山川河流,一草一木,以及一切有为法者,皆可为其耳目。 无需刻意探查,一旦牵扯因果,天地自会告知于他。 犹如占卜演卦,算命风水,只不过天人感应能够无时无刻自动运转,秋意未动而蝉先觉,堪称趋利避害利器。 此术是白狐儿脸教的,可惜前世他刚拿到法门就一命呜呼了,一直没来得及修炼…都怪白狐儿脸压榨劳动力。 … 翌日。 旭日东升,紫气东来,于屋内盘坐一夜的陈衣睁开法目:眸中黑色点点褪去,灰白蔓延,片刻,又恢复正常。 “大功告成。” 吐出浊气,陈衣正思索该如何检验此法威力,忽地剑眉轻挑,拿出手机,解锁:下一秒,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已经出门了。” 对面声音有些意外:“接这么快?你不会特意在等我电话才出门吧?陈衣,你不是答应过我,我们只做朋…” “呵呵。” 不给宁红衣把话说完的机会,陈衣直接按下挂断键。 宁红衣想他,他能感觉到,只要顺着感觉找过去,自然就能摸到源头:宁红衣拿出手机,拨号码,他都知道。 当然。 仅限于宁红衣想他的这个过程内,如果宁红衣停止想他,他就感应不到了,假设某人对他生出恶意也是同理。 总之。 对方一定是要在做与他相关的事,他才可以感应到。 “出发,去学校!” … 之江大学。 陈衣手挡住脸迈过校门,刚想呼吸一下青春的气息。 “啊啊啊,姐妹们,陈衣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瞬间。 无数道如狼似虎的目光齐刷刷朝他看来:仅用不到三秒,入口便被一众狂热的学姐学妹,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哇,真的是陈衣哥哥诶,果然跟画像上一样帅。” “终于见到活的陈衣了,不容易。” “呜呜呜,我摸到陈衣哥哥的腹肌了,好硬好暖。” “陈衣哥哥,嘿,嘿嘿,嘿嘿嘿…” 望着眼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山人海,饶是以陈衣的杀伐果断都不禁头皮发麻,尤其是还有人在趁乱占他便宜… “喂,那里不能摸的啊!” “那谁,我口袋满了,你别再往里塞微信号了!” “糙,哪个偷袭我嘴巴!” “合影行,但你手能别乱放吗?都伸进衣服了!”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恨不得当场将她生吞活剥的纯情少女、多情少妇,陈衣靠在一处僻静角落,深深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宁愿待在家里摆烂,也不肯来学校的原因。 第二十六章 全民修行时代 可恶。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了,为什么还会不受控制地心动… 宁红衣薄唇紧咬,自责而懊恼:自幼便不知情为何物也不理解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她,从未被谁,叩开过心房。 对待那些误入自己生命的存在,尽管表面温柔,实际上,其内心却始终保持着一种,空谷幽兰般的疏离状态。 独独在一年之前,陈衣踏进之江大学校门的那一刻。 亭台水榭间的惊鸿一瞥,仿佛牛郎织女横跨千百世的鹊桥相会,宁红衣生平首次,体会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相较于一见钟情,她更愿意称这种感觉为一眼万年。 不得不承认。 桃李年华才情窦初开的她,当时确实是动心了的,哪怕那个要比她小上好几岁的少年,最后成为了她的学员。 不单是颜值。 他的谈吐举止,行事作风,以及家境修养,乃至身上的每寸肌肤,每个毛孔,都极其诡异的符合她的择偶观。 就好像两个人上辈子的某个刹那,早已结下了不解之缘,命中注定她此生难逃此劫一样:她沦陷了,很彻底。 偏偏造化弄人。 她有前世。 她前世有爱人。 两人还曾许下海誓山盟,约定来生再会…洁身自好的她,如何能容忍自己背上朝三暮四,脚踏两条船的骂名? 只能忍痛割爱,那份爱只能是陈衣。 毕竟两人又没确立关系。 她原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算结束了。 岂料今日一相见才发现,她错了,错的离谱:随着前世记忆越来越清晰,她对陈衣的抵抗力,反而越来越差… “难不成,我骨子里就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坏女人?” “不可能!” 宁红衣用力摇摇头,打定主意:“我有夫君了,我不能辜负他,再看一眼,最后一眼,日后便相忘于江湖!” 想着。 她以余光瞟向陈衣:然而这时,后者却低下了头。 你低头?你踏马凭什么低头?是我特意为你穿的黑丝不够骚?还是我的黑框眼镜不够御?薄情寡义的臭渣男! 气急败坏的宁红衣,全然忘记了自己前些天,在前世夫君与今生露水间犹豫不决之际,所产生的强烈背德感。 她一拍桌面,怒斥道:“陈衣,上我课都敢睡觉,简直无法无天了你,给我滚出…给我站讲台上来,罚站!” ??? 有病吧?没招你没惹你,你无缘无故针对我干嘛? 陈衣一脸问号:也就天人五感不能读心了,不然他非得看看此刻的宁红衣,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 “上去就上去,怕你啊。” 腹诽完毕。 陈衣撇撇嘴,走上讲台。 不是认怂。 而是照顾宁红衣面子: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如果自己当众羞辱她跟她作对,那她还怎么继续开展工作? 别仗着人家喜欢自己就为所欲为,感情是要靠养的。 忽然。 陈衣脚步一顿,微微皱眉,扭头朝身后看去:恶意! 果不其然,一头油腻肥猪发出狗叫:“老师,陈衣同学上课睡觉,目无师长,品德败坏,我建议把他开除!” 陈衣认得他,他叫陆任乙,他的女神给自己表过白。 刚想怼两句。 宁红衣却抢在他之前开口:“显着你了?我怎么惩罚他用你教?我男…他轮得到你教训?你被开除了,滚!” 作为宁家大小姐。 宁红衣在之江大学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因为这所学校董事会占股比例最大的股东,正是她的养母——宁兰兰。 陆任乙脸色煞白: “老师,我…” 不给他多说半句话的机会,宁红衣面无表情地伸出三根手指:“我数三个数,不滚我就让你跪下爬着出去!” 第一次动用属于宁家大小姐的特权。 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学员恶语相向。 在所有认识宁红衣的人眼里,她一直都是温婉的代名词…那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她的面,挑陈衣的刺。 肥猪脸色阴晴不定,眼神怨毒地盯着陈衣:“陈衣贱人,你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灰溜溜地溜出教室。 一众学员噤若寒蝉,无一人敢替其鸣不平:都是懂事的大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存在绝对的正义与公平。 “导员威武。” 陈衣拍手起哄。 宁红衣瞪了他一眼:“滚回座位去,看到你就烦,还有,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说你目无尊长还真不算冤枉。” 到底是烦陈衣还是心疼,估计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上课!” 第二十七章 跳梁小丑? 不多时。 操场上人满为患,乌泱泱的人潮排成条条长龙,井然有序地接受天赋测试,陈衣玩心大起,也想去凑个热闹。 却被宁红衣拽了一下,悄悄往手心塞了枚白玉令牌: “负责检测天赋的工作人员是我宁家的人,待会儿检测天赋的时候,把这枚令牌交给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明目张胆的舞弊? 陈衣掂了掂令牌,扭头望向眼神飘忽的宁红衣,打趣道:“某人不是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么?对我这么好?” “少自作多情了。” 宁红衣根本不敢看陈衣的正脸,低头嘟囔道:“我那是怕你给我丢人…我心里只有夫君,一点都不喜欢你!” “行行行,你只爱你夫君,祝你俩百年好合。” 陈衣翻了个白眼,径直朝检测站点走去,留下宁红衣伫立在原地,抿着娇艳欲滴的红唇,脸上写满患得患失: “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 检测站点共有九个。 每个站点配备两名检测员,以及一枚呈透明琉璃状的检测水晶:只消滴上一滴指尖血,便能自动检测出天赋。 “萧火火,凡骨,凡体,凡血,资质丁品中下等。” “唐仨…嘶,不好,竟是逆骨!” “此乃大奸大佞相,若放任自流,来日必成祸患…来人,立即取消此子考核资格,并逐出学院,永不录用!” “叶不凡,灵骨,灵血,体质不明,暂定丙上等。” 日上三竿。 学员们基本都已完成天赋检测,遗憾的是,仅有两名学员达到丁品以上:叶不凡丙品上等,古韵婷丙品中等。 最后六名学员。 “叶天…丁品。” “陈凡…丁品。” “叶枫…丁品。” “陈天…丁品。” “下一个,陆任乙。” 陈衣懒得排队,干脆就把倒数第二的位置让给了陆任乙:那条日思夜想的女神,当面向其他男人告白的败犬。 天赋检测活动属于国家政策之一。 因此,就算他被宁红衣清退,也依然享有参与资格。 检测台上。 陆任乙先是死死盯着陈衣看了好半晌,直至耳畔响起检测员的催促,他才收回阴翳且怨毒的目光,戳破指尖。 精血滴落。 随着血液与检测水晶发生碰撞,一束耀眼金光倏忽直冲云霄:霎时,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我的妈呀,甲品天赋!” “我之江大学要飞出一头真龙了么?” “这人是谁?” “我认识他,他叫陆任乙,是古校花的舔狗。” “…” 愣神许久。 陆任乙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认并非做梦后,瞬间狂喜,笑出猪叫:“哈哈哈,甲品中等,我是甲品天赋!” 整个操场都回荡着他扬眉吐气的笑声,陈衣忍不住出言提醒:“笑够没?笑够赶紧滚下来,别浪费我时间。” 没有回应。 好吧。 暴发户先生还沉浸在自己一夜暴富的喜悦当中。 见状。 陈衣无奈叹了口气,走到另一处空闲的监测台,不动声色地递上宁红衣给的令牌:“她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想了想。 他还是觉得低调一点好,主要是他不乐意干活。 虽然说是说名誉客卿只挂个名就有资源拿,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对方要真有求于他,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呀。 检测员将令牌丢进抽屉,再从袖里伸出根针管,玩了手偷梁换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明显不像第一次操作: “姓名。” “陈衣。” 检测员猛地抬头: “你叫陈衣?” 陈衣微微皱起眉: “有问题吗?“ “没…没有。” 检测员慌忙低头,前额不断有密密麻麻的细汗渗出。 陈衣脸色怪异:他发现打知晓自己姓氏开始,这人握笔的手,便抖的厉害,如同筛糠一般…他绝对认识自己! 第二十八章 求见陈先生 七八辆低调而不失奢华的轿车,在校门口停下。 不是什么千万级别的轿跑,但白底红字的车牌足以证明车子主人身份的不凡:只有官家才有资格挂这种牌子。 最要命的是,打头那辆虎头奔两侧还插着红旗。 车上下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个个气势十足,尤其是领头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校长在哪儿?” 他问道。 “这儿,这儿,领导,我在这儿。” 有个中年男人从不远处一边招手,一边小跑,气喘吁吁,来到阵仗前面:“各位领导好,我是校长,请问…” 趁两人交谈间隙,陈衣扯了扯宁红衣的衣袖,好奇问道:“导员,他们什么来头?连校长都要恭恭敬敬的?” 之江大学的校长官儿可不算小,上面也是有关系的。 “领头那个叫张正,是我们之江州的二把手,手握实权,在之江只手遮天,不过我听说他明年要往上挪了。” 宁红衣挨个给陈衣介绍,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其他学员也能听清:“那个女的,李青君,黑衣卫的三统领。” “京海赵家接班人赵子岳,赵子敬的亲弟弟。” “他旁边的好像是日不落帝国的外交官,中文名叫徐天,我们家老爷子的书房里有跟他的合影,记不清了。” “…” 越往后听。 一众学院的脸色越是苍白,腺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口水:还没遭受社会毒打的他们,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 要知道,这些大人物,平常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眼下却齐聚一堂,鬼晓得发生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念及于此。 过目所及,学员们俱是十分有默契地陷入沉默,大气不敢喘,生怕犯到什么忌讳…偏偏还是有个没眼力见的。 “宁少!” 陆任乙忽然出声大喊,谈话声戛然而止,两道狐疑的目光同时投向宁渊:后者眉宇紧皱,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这没脑子的蠢货是谁? 陆任乙却像瞎了似的,兴奋地直搓手,自顾自言道: “您还记得我吗?” “我是陆任乙啊,之前给您办过事,您说要收我做跟班来着…想必您已经得知我身具甲品天赋的消息了吧?” 倒霉就倒霉在这小子人缘实在差到离谱,没人提醒他这帮人的身份,他还天真的以为,他们都是以宁渊为首。 “你是甲品天赋?” 宁渊心头咯噔了一下,隐隐升起不妙之感。 “是啊。” 陆任乙仍不自知,继续谄媚道:“宁少,要不咋说您火眼金睛呢,在所有人都瞧不起我陆任乙的时候,只…” “甲品天赋在你们学院排第几?” 宁渊身旁,李青君不耐烦地打断他没完没了的奉承。 “你哪位?” “黑衣卫,李青君。” “哎呀,原来是黑衣卫的前辈。” 陆任乙眼睛更亮,朝丰腴身段藏匿于黑袍当中的李青君,伸出肥猪手:“你好你好,我们马上就是同僚了。” 李青君后退一步,戴着半边蝴蝶面具的俏脸上,布满毫不掩饰的嫌弃与厌恶,霜眸斜睨:“谁跟你是同僚?” 陆任乙缩回猪手,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道:“你们不是说考核成绩第一,就能成为黑衣卫的名誉客卿吗?” “你是第一?” “是啊。” “那陈衣呢?” “陈衣?” 陆任乙发出轻蔑嗤笑,满脸的油腻肥肉随之抖动,令人作呕:“前辈也认识那个,只有丁品天赋的小白脸?” 丁品两个字咬的很重,典型的踩一捧一,衬托自己。 小白脸?! 李青君瞳孔剧震,闪过一丝惶恐,阴沉道:“念你天赋尚可,本座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才那句话,道歉。” “凭什么?他本来就是废物,废物还不让人说了?” 闻言,陆任乙顿时激动起来,面部表情狰狞成一团: “让我堂堂甲品给他区区丁品道歉…这位前辈,黑衣卫不会也是个只看颜值,不分黑白的蝇营狗苟之地吧?” 李青君不再废话,朝一名随行的女警官使了个眼色。 女警官取下腰间的手镯:“同志,你触犯了治安管理法,现在我将以危害社会稳定秩序罪,对你实施逮捕。” 我危害社会秩序?! 陆任乙表情一滞:“警官你搞错了吧?我干啥了就危害社会秩序了?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不能胡乱抓人啊!”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 “咔擦”一声。 陆任乙双手被死死拷住,女警官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带走。” “不,你们不能,松开我,我是尊贵的甲品天赋,我是天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宁少救我,救我啊宁少!” 陆任乙疯狂挣扎,却于事无补,最终被强制带离,轿车上下来的一众平静旁观着这一幕,眼底未起丝毫波澜。 甲品天赋的确担得起一声天才,倘若放在以往,也的确值得他们重点关注培养,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哪怕是李青君本人招惹到陈衣,同样会被上面毫不留情地舍弃:与世界和平相比,个人安危,根本微不足道。 何况成长起来的才叫天才,半道夭折的,只有死人! 李青君脸色好看些许。 踌躇片刻,面向人群,姿态降至最低,恭而有礼,拱手高呼道:“陈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可否现身一见。” 陈先生?谁是陈先生? 学员们面面相觑。 半晌也无人站出,李青君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陈先生还没有见我们的打算,走吧,我们过段时间再来。” 说完。 她招呼张正等人告辞。 “唉。” 突然。 人群传出声无奈叹息。 人潮下意识分开道路,少年慢慢悠悠,缓缓走来。 他身材瘦削,称不上健朗,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衬衫配上男生女相,清秀的不像话的面容,反而稍显几分病态。 宁红衣落半步,紧紧跟在后面。 一缕肉眼不可见的剑意,犹如层层涟漪弥漫扩散,有灵之物争相呼应,一曲似剑吟又非剑吟的玄妙篇章作响。 “锵!” 李青君感觉自己头顶悬着一把剑,呼吸不免急促,双腿死死崩紧:只有修士才能察觉到空气之中骇人的剑威。 陈衣驻足,平静俯视着李青君。 “唰!” 那些普通人眼里的大人物瞬间朝向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肢体动作,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们对陈衣的…尊敬? 第二十九章 划清界限 “姐,你打我一巴掌?” “啪。” “嘶,居然不是做梦!” “他们口中的陈先生,真的是陈衣哥哥…可是为什么呀?难道陈衣哥哥背着我们所有人,偷偷觉醒了前世?” “我早就说了,陈衣哥哥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快拉倒吧,他检测出丁品天赋的时候,除了陆任乙,就属你跳最欢,让我想想你刚刚的原话是啥来着…” “哦,你想收陈衣哥哥做贴身男宠,你这个叛徒!” “…” 当得知陈衣便是传说中的陈先生,操场上再次人声鼎沸,而陈衣本人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向李青君探出手: “好久不见,老朋友。” 李青君娇躯微微一颤,转瞬会意:他不想暴露身份。 “好久不见。” 陈衣满意一笑,余者皆松了口气:此前他们只了解陈衣是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对其脾气品性等信息一概不知。 但一位能于乱世崛起,仅以眼神便斩杀了一尊同境妖王,并压得天下剑修都抬不起头的存在,会是什么善茬? 要知道。 妖魔治世可不讲伦理律法,话不投机下一秒就拔剑杀人不过常态,而且杀了就杀了,连为你收尸的都不敢有。 何况对方出场之际给的那个下马威,足以证明千年后的转世者与他的差距…要说不心慌,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所幸。 眼下氛围缓和不少,剩下的人挨个上前,同他握手。 “谢警官,三两年未见,倒是出落的愈发动人了。” 先前那名下令逮捕陆任乙的冰山脸女警官,忙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谢谢陈哥夸奖,您也越来越漂亮了。” 身居高位的她,是第一次对人笑,业务还不太娴熟。 “赵子岳吧,代我向你哥问好,有空来我家喝茶。” “是,保证完成任务!” “徐天…” 陈衣十分自然地喊出每个人的名字,然后眉宇含笑着与之寒暄,仿佛这些人真的是他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一样。 一圈握下来,轮到张正压轴。 “张叔,风采依旧啊。” 一声张叔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极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变化,才没有叫外人瞧出异常:“托陈…小陈先生的福。” “嗯。” 陈衣点了点头,便没了下文。 “喂,你咋还赖着不走啊?” 宁家少爷突然冲宁红衣发难:“在场之人无一不是龙汉的中流砥柱,精英中的精英,你凭啥跟我们站一块?” 他对陈衣和宁红衣前世的关系并不知情,所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后者的机会:他就是要宁红衣下不了台! 陈衣不开心了。 “噤声。” 言出法随。 宁渊明明张着口,却发不出一星半点响动,陈衣一个淡漠眼神扫至,他的心跳,骤然停止,窒息感席卷而来。 意识模糊。 恍若有道势不可挡的剑芒,于其瞳孔内无限放大。 会死!!! 扑通一声,宁渊瘫坐地上,一摸脖颈,满手鲜血:不是幻觉,他真的往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永远留在里面! “只此一次。” 陈衣收回古井无波的目光。 “哈!哈!哈!” 宁渊大口喘着粗气,内心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无尽悔意:早说他那么在意我姐,我干嘛要犯这个贱啊! 然而。 李青君的惊恐并不比他少。 “陈前…陈先生息怒。” 先是手忙脚乱地安抚陈衣,随后用力踢了宁渊一脚: “还不快滚!” 两名随行人员将宁渊带离。 见状。 赵家二爷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自忖量道:看来宁家大小姐在此人心中地位只高不低,或许是个突破口。 他千里迢迢从北方赶来,除了想拜访一下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外,还有就是希望能够将对方,拉拢到己方阵营。 金雀花王朝的外交官徐天,也抱着同样的目的。 唯独张正。 回味陈衣动怒时,李青君的反应,他目露精光,所念所想与其他人截然不同:李青君为何会如此…忌惮陈衣? 她来自两千年前,见过金丹之上,更别提她本身就是一位半步元婴的大修士,真实战力轻松碾压赵、裴之流。 屈尊成为黑衣卫三统领,单纯只是不爱出风头。 张正是为数不多,知晓李青君秘密的龙汉高层:也正因了解李青君的底蕴,了解她的强大,才觉得匪夷所思。 按理而言。 即使千年前天下第一的剑道造诣,领先了整整一个时代,可金丹期的极限就活生生摆在这儿,已经顶破天了… 仅凭这点,值得她像老鼠遇见猫一样严阵以待? “有古怪,莫非…” 张正脑海刚冒出点思路,徐天却无情开口打断: “尊敬的陈先生。” “我这边还有点私事,就不做叨扰了,临别前请允许我谨代表我们金雀花王室,欢迎您与宁小姐莅临做客。” 陈衣淡淡“嗯”了一声,徐天转身离开,干净利落。 他的任务就是代表金雀花王室向陈衣释放善意,至于额外的不会多做:与这种大能级转世者接触,就像拆弹。 言多必失。 任何不必要的行为都是严令禁止的,否则一旦一个不注意激怒对方,谁也不清楚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金雀花王朝雄心不老啊。” 凝望着徐天渐渐远去的背影,张正若有所思,旋即正色肃容,微微挺直腰板,准备吐露半晌才斟酌好的说辞。 “小陈先生…” “没兴趣。” 陈衣食指并拢,在脚下划出一条线,意寓划清界限: “黑衣卫也好,金雀花也罢,与我无关,我这人从不主动惹事,你们也别来打扰我的生活,大家各玩各的。” “…” 张正沉默几秒,拱了拱手: “告辞。” 说完,他也拉开车门上车。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个承诺,只要陈衣答应不给国家找麻烦,其他的收获属于意外之喜,可有可无。 事实上。 每年新增的转世者那么多,黑衣卫不可能全部吸收入内,因此,国家将转世者分成了两个派系:融入和邪修。 对待前者一般采用的都是听之任之的怀柔政策,而后者,要么自愿被收容关押,要么格杀勿论,没有第三选。 社会安定大于一切! 第三十章 白衣一出,天下缟素 张正带走了剩下的人,除了李青君。 她打算上车的时候,陈衣叫住了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问题:“本座屠你宗门,杀你师尊,不恨?” 李青君手摁在门扣上,沉默了几秒: “不恨。” “为何?” 她转头凝望着陈衣,眼神有些复杂: “师尊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生死有命,那是她的因果,始于她,亦当止于她,若有不从,视为叛师。” 那最后一代太上,倒也算个聪明人。 陈衣上前,俯至李青君耳畔,低语:“当年本座未灭她神魂,而今灵气复苏,前世先行,你二人或将再聚。” 李青君瞳孔猛地放大,娇躯颤抖,难掩激动神情,作势就要给陈衣跪下,后者袖袍一挥,一缕清风托住了她: “不必,你我恩怨已了,走吧。” 李青君霜眸透着坚毅之色,沉声道:“他日先生若有任何吩咐,来黑衣卫天牢寻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衣微微颔首。 李青君双手纤指相扣,置于左腰侧,弯腿屈身,行了个万福礼,飘然远去…嗯,顺道带走了叶遮天和古韵婷。 她俩也算沾陈衣的光了,毕竟这考核不能白考不是? “这就结束了?” 尘埃落定。 宁红衣忽然语气怪异道: “我还以为剧情是他们言语相逼,气氛剑拔弩张,你歪嘴一笑,然后四九城的大人物纷纷赶来拜见仙尊呢。” 陈衣干咳了一声,讪笑: “不至于阴阳怪气吧。” “原来你能听出来啊。” 宁红衣轻蔑撇嘴,将脑袋别至一侧,指尖卷着耳鬓青丝,佯装漫不经心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解释的?” “解释什么?我是转世者的事?” 说话间,陈衣自然而然地握住对方柔若无骨的玉手。 “松手!” 宁红衣脸色一变,反应极其激烈,犹如誓死也要为丈夫守身如玉的贞洁烈女:“男女授受不亲,不许碰我!” 大概没料到对方会如此抗拒自己,陈衣五指下意识一松,刚准备把手抽回,谁知根本动弹不了,低下头一看… 却见宁红衣正一边揩油,一边大喊:“混蛋,你松开我,你再占便宜我就报警了…来人呐,有人耍流氓啊!” 陈衣眼角一抽,指着周围早已目瞪口呆的学员,低声呵斥道:“导员,差不多得了袄,继续闹就不礼貌了。” “什么?你想让我做你女朋友?” 宁红衣充耳不闻,好似乐在其中:“臭流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只爱我丈夫,你休想给他戴绿帽子!” 陈衣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恢复前世记忆了。 在他的印象里,宁红衣一直都是以江南女子温柔似水的形象示人,断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拉拉扯扯。 唯有前世那位生性腹黑的魔山之主,才做得出此等掉价之举:她行事向来只循内心意愿,从不在乎他人看法。 念及于此。 陈衣心神流转,出言试探: “婵红衣?” 宁红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什么婵红衣?你在说什么?我警告你啊,装傻充愣没用,赶紧把手给我撒开!” 尽管反应足够迅速,但洞察力敏锐的陈衣,还是捕捉到了她身上转瞬即逝的异样:那个疯女人,果然回来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 陈衣心头暗笑,却未拆穿,而是选择陪她把这出戏往后唱下去:“抱歉,认错人了,我这就滚,导员别气。” 甩开宁红衣的玉手,他竟真的潇洒转身,走出校门。 “幸好没认出来,我还没玩够呢。” 莫约是心虚。 宁红衣也没再纠缠,伫立原地,含笑盯着那道修长背影,喃喃自语:“哼哼,坏少爷,这一世我绝不白给!” 一直目送陈衣消失,她正欲踩着红底高跟鞋,好好逛逛这个新世界,这时,一道怯怯的声音于意识深处响起: “婵姐姐…” … 入夜,幸福小区,三零八号房。 陈衣又在跟宁渊通话。 “宁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 “不然你为什么动不动就给我打电话?” “主要想跟前辈道个歉。” 电话那头,宁渊的语气有些无奈,又不敢发作:“早上是我鲁莽了,我不该跟我姐那样说话,我不知道她…” “你以后消停点就行了,别的不用说。” “遵命,请前辈放心,打明儿起,我一定把宁红衣当亲姐一样供着…对了,前辈,还有件事,说完我就挂。” “叮咚。” 邮箱收到一条链接。 陈衣点开一看,是段采访视频,血红色的标题,格外醒目:【轮回一响,君道成空,白衣一出,天下缟素!】 第三十一章 最后我赢了 嗯… 不用看陈衣都晓得,这帖子绝壁是骂自己的。 “两千年前,长生妖道,为祸人间!” 果不其然。 开头第一句话,就将自己摆在了道德至高点。 陈衣不屑撇嘴。 这浊浊尘世哪有什么正魔之分?所谓善恶,无非就是更早之前的正道赢了,所以败者就被安上了魔的名头呗。 说到头,不过是比谁的拳头更大,更强罢了。 “我叫徐福,师承太上仙宗。” “我宗乃当世正道魁首,始终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在维护世间和平的道路上,负重前行,一刻也不敢懈怠。” “那年。” “浩瀚魔土硝烟起,有一自号长生的年轻妖道横空出世,与那魔土最强的血魔老祖战于血海,后双双陨落。” “我宗牵头正道各宗,组成联盟,欲借此良机犁平巍巍魔土,荡灭魔修,诛杀妖邪,还天地一片朗朗乾坤。” “敢问诸位道友,我等此举为国为民,何错之有?” “那帮不识好歹的魔修负隅顽抗就罢,甚至还推举出一尊元婴女魔,企图倒反天罡,阻挠我等之救世大业。” “我家祖师自然不允,于是悍然出手,轻而易举将其重创,然我正道修皆有好生德,因此,并未伤其性命。” “原以为此事到此就算终止了,谁知…” “那长生妖道竟是假死,又被女魔教唆,屠戮我仙国万千子民,害得我正道传承从此断层,简直罪无可赦!” “不可否认,此人剑术的确独步天下,举世无双。” “奈何道心不坚,易受外力蛊惑从而误入歧途,在我看来,其危险程度较之那元婴女魔,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故。” “在采访结尾,我徐福诚挚地号召天下正义之士与我携手,共讨此贼转世之身,趁其羽翼未丰,将其斩杀…” … 陈衣沉默了一阵,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看完了。” 宁渊回应很迅速:“陈前辈,要不要我动用宁家的势力,找出他转世身所在?万一真像那徐福说的,此人…” 并非忧国忧民。 而是将可能爆发的冲突,扼杀在摇篮里:已经决心亲近陈衣了,他当然不希望前者的绝对统治地位受到挑战。 “不用查。” 陈衣语气满不在乎。 “为什么?” “人是我杀的。” 语出惊人,电话那头,宁渊眼睛瞪的像铜铃,表情充满惊愕,连带着呼吸频率都多出了几分杂乱无章的意味。 “那个镇压了一个时代的长生妖道,也是前辈?!” 他没想到,陈衣还有这层跟脚,但花了一些时间接受现实后,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无比炙热,身子激动的颤抖: 攀上真正的参天大树了,我宁家…要崛起了! “如果两千年前不存在其他魔头的话,那他说的应该就是我了。”陈衣不喜欢遮遮掩掩,更不喜欢扮猪吃虎。 以前实力低微,隐姓埋名只为自保,如今入得金丹之境,又有白狐儿脸撑腰,有资格称夙敌者不足十指之数。 既然宁渊好奇心重,那大方让他知道也无妨。 不过。 这不代表他会在外头大肆宣扬自己前世,毕竟与世无争的现状来之不易,他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麻烦给打破。 同宁渊说,因为他是自己人。 天人感应告诉他的:宁渊是发自内心地尊敬他,跟张正徐天那种牵扯利益的拉拢不一样,天人感应不会骗人。 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前辈,两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当真颠覆了半个正道?”宁渊并未对陈衣底细刨根问底,他是聪明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绝大部分时候,无知是福。 “算是吧。” “女人?” “不全是。” 陈衣陷入回忆: “期间发生了很多,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总之正道没有那般高尚,他们也是人,也有欲望,也有私心。” “但有一点,他说的倒是实话。” “哪一点?” 宁渊连忙问道。 “死在我手上的修士,多的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陈衣声音非常平淡,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我不讲他们正道那一套的,我的道理就是,伤了我要保的人,他就该死,他背后的宗门纵容他,也该死。” “人王不杀,我非人王,要么不杀,杀便唯有斩尽杀绝的结局,冤冤相报何时了,死光自然就一了百了了。” 宁渊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一直觉得陈前辈不说善良,起码中正平和,可深入交流后才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要冷漠百倍还不止!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似乎能看穿宁渊的心思,陈衣笑道:“其实我和残忍沾不上边,你不了解那些活了几千年的修士是怎样的。” “为财、为名、为利、为寻乐、为修炼邪术魔功…” “他们杀人的理由五花八门,却无外乎围绕着一个理念,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弱者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而我,只要不触碰我的禁忌,我从不滥杀无辜。” 宁渊原有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一刻,他忽然十分怀念曾经的科技社会:好歹性命能够得到保障。 “对了,前辈,你杀了那么多人,没人找你麻烦?” “有啊。” 陈衣喝了口茶,悠然自得道: “太上仙宗的宗主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集结了上万名修仙者发兵魔土围剿我,他们要我自裁以谢罪天下。” “嗯,让我想想,大概有两名元婴老怪,一千八百多名金丹修士,筑基期…记不清了,反正人挺多的,哈。” 嘶! 一千八百多名金丹修士! 宁渊不知道元婴有多强,但金丹修士他是清楚的:把整个蓝星的金丹转世者全部加起来,都没超过二十个人。 一千八百多名金丹修士,什么概念?将近一百倍! 换句话说。 陈衣凭一己之力,撼动了一百个蓝星,恐怖如斯! “你们同归于尽了?” 宁渊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在魔土等他们,等到正道大军兵临城下,等到漫山遍野的正道修士排兵布阵,等到他们朝我发起进攻。” “说实话。” “他们挺悲哀的,明明大部分都与我无冤无仇,却被所谓的大义裹挟,不得不与我这个元婴魔头为敌…呵。” 说到这。 陈衣忍不住发出轻笑: 难道他们不知道元婴与金丹,有着天壤之别,双方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靠数量能够填平的?他们当然知道。 “最后我赢了。” 第三十二章 他的侍女 徐福的帖子在网络上引起强烈反响: “我艹,魔头灭世,跟踏马小说剧情一样。” “黑暗动乱要来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报名讨伐妖道。” “加我一个。” “听说那妖道姓陈,千年前的天下第一也姓陈,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或者说…他们实际就是同一个人?”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天下第一是拯救世界的英雄,那个陈长生是毁灭了一个时代的大魔头,他们根本八杆子打不到一边好吗?” “话说,这魔头与千年前的天下第一,谁更强啊?” “…” 挂断电话。 陈衣翻看着帖子下的留言,心中颇为无奈:“都转世了还不老实,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这徐福神形俱灭。” 虽然他前世并不认识徐福是哪只阿猫阿狗。 “罢了。” “谅他也掀不起什么浪花,继续修炼,正道那几个元婴估计也快觉醒了,他们恨我入骨,得抓紧突破元婴。” 陈衣丢开手机,心如止水,进入修炼状态。 … 黑衣卫,之江分部。 李青君在泡茶。 对面坐着一名红衣束发女子:“宁小姐,你们宁家好像有专门供转世者使用的道场吧?为何要来我黑衣卫?” “黑衣卫的聚灵阵更好用呗。” 宁红衣一改往日的温婉作派,带着命令口吻:“你这煮茶水平就别糟践茶叶了,直接去道场吧,我赶时间。” ??? 李青君试温的手,僵在半空: “宁小姐,刚刚…是嘲讽?” 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是。 咱俩到底是谁在求谁帮忙啊?为什么你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在我的地盘,对我发号施令,还看不起我的茶艺?! “嘲讽你怎么了?没打你就算给你面子了。” 她知道李青君是正道修士转世,她对所有正道修士都没有好感,如果不是要用到聚灵阵,她才不会来黑衣卫: “是谁给了宁小姐底气,敢在我面前撒野?” 公式化的淡淡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苟言笑的平静,此刻的李青君和宛如一座即将喷发的人形火山: “宁家?还是陈先生?我不知道陈先生跟您是什么关系,但你凭什么认为陈先生会为了你,得罪我黑衣卫?” 陈衣亲口说过。 这一世的他,只想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而公然对抗国之重器,必将使他足下的宁静生活,变得一团糟。 李青君不相信宁红衣有这本事,值得那个杀生成仁乃至压根就不存在人类情感的怪物,随意更改自己的意志。 哪怕两人表面再亲密。 宁红衣玉腿交错,顾自泡了杯茶,浅尝即止,旋即嘴角轻佻,有恃无恐地看着李青君,也不说话,就看着她。 一秒、两秒、一分钟… 百息后。 李青君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脸郁闷,忿忿不平地摸出一枚青铜令牌,啪一下丢到桌子上,开始赶人: “天字三号聚灵道场,满意了吧?滚滚滚。” 她还是从心了。 万一自己的行为,被对方误解成挑衅怎么办?冒犯一位大魔级的转世者…光是想想,李青君就觉得毛骨悚然! 宁红衣拿起令牌端详了一番,却又推回原位: “天字一号。” “什么?” “我要天字一号聚灵道场。” 天字一号聚灵道场,对外宣称黑衣卫的排面。 里面蕴含的灵气,是李青君道场的三十倍,普通道场的一百倍,足以让一名炼气一层的修士,一夜迈入巅峰。 它平日不对任何人开放,包括黑衣卫三位统领,只有为国家,立下过重大功劳的转世者,才被允许限时使用。 李青君霜眸一凝,刺骨寒意流露,噌地站起身,指着宁红衣鼻尖,破口大骂:“宁红衣。你不要得寸进尺!” “冷静,听我把话讲完嘛。” 宁红衣语气戏谑,抓住李青君的玉手,十指相扣,肆意揉捏把玩,摆明一副“来打我啊,求你打我”的模样。 李青君气急,正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 然而下一秒。 宁红衣玉唇开阖,轻描淡写道出一句: “我有个少爷。” 此言一出,李青君整个人当场就僵了,扬起的巴掌落也不是,收也不是:她的脑海,已经彻底处于宕机状态。 她想到一个人,那个人,为他的侍女,屠了半个国。 “他为我屠了半个仙国。” 她知道宁红衣的前世是谁了:毫不犹豫跪下,并交出天字一号聚灵道场的通行令牌,李青君将姿态放至最低… “青君有眼不识金镶玉,冲撞魔主,求魔主恕罪!” 看吧。 什么自古正魔不两立,只有最底层的修士才当回事。 “呀,好乖。” 宁红衣掩嘴轻笑一声,将高跟鞋尖向前探出,挑起李青君下巴,强迫她仰望自己:“哟,长得还真不赖呢。” “瞧瞧这脸蛋儿,这眼神,啧啧,少爷肯定喜欢。” 无论前世今生,第一次被人像挑选货物一样评头论足的李青君,险些被如潮水般涌上头的羞意烫的昏死过去: “多…多谢魔主夸奖。” “李统领之前,可曾便宜过哪个狗男人?”宁红衣眼中闪过一缕深邃黑雾,沿着足尖,缓缓钻入李青君眉心。 “男…男人?!” 李青君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具体,只好实话实说道:“没…没有,没有。” “好好好。” 宁红衣抚掌娇笑,竟主动蹲下,温柔扶起揣揣不安的李青君,一只手搭在后者丰腴圆润的翘臀上,气吐幽兰: “接下来几天,由你陪我修炼,伺候好我,有赏。” 酥麻电流顷刻淌遍李青君全身,她两腿一软,直接瘫在宁红衣怀中:“我…魔主…饶了我…我不想…求你…” “别紧张,我的性取向十分正常,对你也没兴趣。” 宁红衣松开手,再度变回高傲的魔山之主,面无表情道:“准备把你当惊喜献给少爷,嗯…先帮他验验货。” 惊喜? 什么意思! 危机预警。 因有人在自己最敏感之地作怪而头晕目眩,迷迷糊糊的李青君猛地清醒,死死盯着眼前喜怒无形的红衣女子。 她很好奇,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在高傲与妩媚之间,切换如此自如的,她更好奇,对方口中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问,而是默默跟着脚步,走进小黑屋。 不需要问。 只因,她是那个人的侍女。 只因,那个人天下无敌。 他的侍女,想做什么都可以,无论对错,无须解释。 这,便是威势! 第三十三章 他的女儿 龙汉,北境。 一名黑裙少女环抱膝盖,蜷缩在一棵榕树下,仿佛与周围荒芜破败的景象融为一体,过往行人对其视而不见。 “痛…好痛…” 脑海深处突如其来的胀痛,令少女下意识发出阵阵低吟,意识天旋地转,恍惚之间,一只白皙玉手向她伸来。 少女抬起头,恰逢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她看到了一张风情万种,媚眼如丝的白狐儿脸,疼痛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轻轻牵上那只玉手,好似抓住了四海潮生的归途。 “尘缘一场,大梦千秋,北山之凰,你该醒了。” “你是…谁?” “他是你父,我是他妻,你该唤我一声…娘亲。”白狐儿脸缓缓俯下身,娇艳欲滴的红唇浅浅印上少女额头。 “娘亲…” 一声呢喃,少女猛地睁开双眼,连绵不绝的黑焰轰然爆发,以其身为始向外扩散,焚灭虚空万物,赤地千里。 “呖!” 凰鸣响彻长空,一头古凰虚影盘踞上苍,俯瞰黑夜。 她醒了。 “两千年后…” 北凰茫然环顾四周:“灵气复苏,前世先行,已逝者转世重生,活出第二世,一个全新的时代,黄金盛世。” 她盘膝坐下,开始接收记忆:从各国争霸,到上古遗迹出土,再是镇国级转世者诞生,最后停留在一场直播。 “燕赤霞之墓,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呵。” 良久。 她冷笑出声,远眺东南,不屑之色毫不遮掩:“时代真是变了,区区金丹小辈,也敢号称第一?不知所谓!” “不过,既然这种蝼蚁都已经觉醒前世,想必父亲与主人只会更早,待我找找他们的坐标…都在之江州么?” 北凰闭目感知片刻,凤眸闪过一丝疑惑:“咦,那天下第一的墓穴里为何有父亲的气息?难道父亲认得他?” “不管了,先去之江州同父亲与主人汇合再说。” 思索之际。 北凰起身,微启檀口,鲸吞一吸:方圆百里灵气内的火之精气陡然被自动剥离而出,灌入其小腹,凝成妖元。 眨眼筑基。 此等境界提升速度,简直惊世骇俗,羡煞旁人! 实际上。 也就如今这方天地不复上古之威了,倘若处于百万年前的洪荒,北凰甚至无需自主修炼,生来便在元婴之上。 毕竟相较于人族,先天妖族更为亲和天地法则,而凰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称其为大道之子,亦丝毫不为过。 “筑基期…放在这个时代,自保应该足够了。”北凰抚摸着平坦光滑的小腹,正欲动身,前往车站搭乘列车。 这时。 耳畔突兀传来一道惊呼声。 “救命啊,有妖怪!” 北凰柳眉微蹙,循声望去:一只白毛萝莉正满脸惊恐地向她奔逃来,身后一头老肩巨滑的性感猫女穷追不舍。 擦肩交错。 女孩顺势回头,焦急大喊: “它是妖怪,快跑!” 北凰不为所动,仅仅斜睨了猫女一眼:淡漠的眸光透着古老且深邃的上位者威压,猫女条件反射般跪在原地… 如同雕塑! 第三十四章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女孩不跑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滚。” 一字吐出。 猫女磕头如捣蒜,连滚带爬逃离现场。 北凰继续行进,女孩却快步追了上来,兴奋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前辈您是转世者吗?来自哪个时代?” 北凰没有理她。 女孩喋喋不休:“前辈您一定是个隐世大佬吧?不然那猫妖为什么一见到您就磕头?前辈您是什么境界呀?” “你真的很烦。” 北凰不耐烦道:“妖族以血脉为尊,等级森严,我乃先天凰族,此妖后天出身,血脉低贱,见我自然俯首。” “你…你也是妖?!” 女孩吓了一跳。 “我是凰,凰族,先天第一大族,岂是此等卑贱的后天妖物能够比拟?”北凰很不满对方将自己同猫女并论。 “凰族?凤凰?凤凰不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兽嘛?” “凤是凤,凰是凰…不是,你一直跟着我做甚?”北凰毫无征兆转身,警惕盯着女孩,眉宇隐隐有黑焰跃动。 “哎哟。” 少女撞上沉甸甸的白玉,吃痛叫唤了一声:“我…我家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只是想报答姐姐嘛。” “报答?” 北凰上下打量着女孩,眸光流转,似乎在思量她这番话的可信度:“你若真想报答的话,嗯…借我点钱吧。” “诶?借钱吗?” “嗯。” “行,没问题,姐姐要用多少呀?借就算了,我直接让人转给你,不用还,我家有好多钱,就当交个朋友。” “两百。” 女孩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万?” 北凰摇了摇头,反望向白毛萝莉:“块,嗯,两百块就够了,买车票,两百万太多了,我要那么多钱没用。” 本来打算到了动车站以后,随机挑选一名幸运观众偷的,如果女孩愿意借最好,省得麻烦,而且偷东西不好。 “…” 女孩语噎片刻,随后扬了扬腕表,眼神古怪:“你认真的吗姐?你确定你要在凌晨三点,去动车站…买票?” 北凰理直气壮反问道: “难道凌晨三点的动车站,买不到票?” 最怕空气突然变安静。 白毛萝莉的目光就像在看傻子,然后北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讪讪一笑:“咳,内个…好像是买不到哈。” 她这一世的身份是个孤女乞儿,从未坐过动车,哪懂买票的规矩…她还以为售票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呢。 “哎,没事姐姐,第一次生疏很正常,我第一次连入口在哪都找不到呢,慢慢来,慢慢学嘛,总会熟练的。” 瞧出北凰的尴尬,善解人意的小萝莉忙转移起话题: “不谈这些了…姐姐,你有地方去吗?要不先跟我回家吧,正好我家今晚没人,明早我亲自陪你去动车站。” 念及自己才转世,人生地不熟的,反正无处可去,北凰接受了白毛小萝莉的邀请:“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嗨,你救我一命,什么麻不麻烦的,都姐们儿。” 小萝莉踮脚拍了拍北凰的肩膀,旋即叫了一辆滴滴快车:“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姐姐尊姓大名呢。” “北凰,你呢?” “我叫穆紫尘…姐姐,你去之江干嘛呀?” “找我父亲和…” “和什么?” “没什么,找我父亲。” 趁着等车间隙,萝莉与御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叔叔也姓北吗?这个姓氏挺罕见的诶。” “不,家父姓陈。” “陈?” 小萝莉半开玩笑半询问道:“听我在之江读书的姐妹说,千年前的天下第一也姓陈,该不会就是你父亲吧?” 她的想法是,北凰这般厉害,她父亲应该也不会弱。 “呸,他也配?” 一听女孩乱点父女谱,点谱对象,还是一个被自己所嗤之以鼻的金丹小辈,北凰忍不住啐了一嘴,愤愤骂道: “我诞生的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天下第一的说法,我父一人一剑镇压寰宇,举世无双,谁有资格排他的名?” “咦,你们不是来自一千年前?燕赤霞你认识吗?” “不认识。” “那,慈航普渡呢?那个超级超级吓人的大妖王。” “没听过。” 北凰斜倚在墙沿,漫不经心地剃着指甲,淡淡讲道: “而且千年前那些所谓的大妖,倘若处于我们那个时代,别说是我父亲了,甚至连我的面,他们都见不到。” 不是吹嘘。 尊为北山海之凰,不知有多少金丹大妖,以能见北凰一面为荣…为此,他们甘愿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唔…” 小萝莉被唬住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姐姐的父亲好厉害,可是,可是…呜呜,天下第一是我偶像呀。” 偶像让个陌生人比下去了,就,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望着泪花在眼眶直打转的白毛萝莉,北凰不免心生怜惜,正想安慰一番,对方却忽然自己擦干眼泪,抬起头: “等等,姐姐,你刚刚说你父亲的剑术无敌于世?” “是啊。” “天下第一的剑术也同样所向披靡呀,说不定他…” “没有说不定!” 北凰一个壁咚,将楚楚可怜的白毛萝莉压在身下,强迫她与自己幽深的瞳孔四目相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父亲是元婴大能,我们那个时代没有燕赤霞,没有慈航普渡,更没有天下第一,不许,再说,他是我父亲!” 仿佛接受了残酷的现实,白毛萝莉额头那一撮呆毛无力耷拉着,一边无声掉着小珍珠,一边委屈巴巴地应道: “哦…” 车来了。 第三十五章 妖物作乱 1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三十五章 妖物作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六章 蛇妖 “北山的妖么?” 天人感应将妖物的跟脚反馈给陈衣:“看来灵气复苏的受益者不光只有人族,其他生灵同样也能转世重生。” 喃着。 他不禁低声叹了口气:“即便转世重生,依旧灵智不全,难逃早夭之命…唉,怪我,都是一群可怜之物啊。”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命格残缺,它们还不至于如此。 偏偏后来陈衣一剑劈开天之墓,致使铺天盖地的血煞之气以及天意的怨念乘虚而入,侵蚀了它们的识海紫府。 这也就是这一世的它们,四处伤人性命的主要原因。 原本三魂七魄就已残缺,变成二魂六魄,轮回之际所空出的魂魄之位,又被血煞之气以及苍天怨念鸠占鹊巢… 换句话说,它们替陈衣挡了灾,替他承了血海业障。 除非彻底清理干净血煞之气以及苍天怨念,否则,它们将于无休无止的嗜血与杀戮当中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杀是不杀?” 陈衣陷入沉思。 不杀,则因果牵扯不断,生生纠缠,虽说背后有白狐儿脸兜底,对他自身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心中有愧。 杀,则要浪费许多时间:两千年前被抽走灵韵的妖物数不胜数且散落在世界各地,短时间内不可能清理干净。 “还真有点…叫人苦恼呢。” 陈衣轻揉眉心,嘴上说着苦恼,面上却是一笑:“罢了,因果因果,有因有果,欠了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那年北山,强行借用你们一缕灵韵为北凰化形,今朝雪落,本座便以此间因果作剑助你们解脱,了尘缘…” 说罢。 陈衣正要下楼,忽然,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他星目微眯,转而眺向某处,神色怪异:“她们怎么也来了…” … 幸福小区入口。 三人结伴同行:古韵婷、叶遮天居后,前面走着一名身穿战术服的女子——谢南雨,上次那个冰山脸女警官。 “原地休整,准备战斗。”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仪器,谢南雨淡淡开口:仪器能够检测妖气,辨别伪装成人类的妖物,李青君亲手制作的。 “是!” 古韵婷与叶遮天应声后,立马开始检查自身装备:看得出来,她们此刻的心情十分紧张,甚至有点忐忑不安。 谢南雨并不打算安慰。 一来此行的主要战力不是她们,她们的状态如何,关系不到最终战局,带上她们一起,仅仅是为了实战教学。 二来。 两人是首次出任务不假,可这不是恐惧的理由,黑衣卫平日接触的存在,尽是些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 若是连直面他们的勇气都没有,那还不如早早滚回学校读书:她谢南雨乃至其他黑衣卫成员都是这么过来的。 黑衣卫不养废物,废物加入其中只会白白丢掉性命。 “休整完毕,继续前进。” 谢南雨挥了挥手,三人朝小区深处移动:半路遇到几只炼气初期的小妖,统统被谢南雨打残,交由两人收割。 很快。 她们便抵达小区的中央地下车库:这里格外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外加偶尔响起的,风吹落叶的声音。 “唰!” 突兀有道黑影闪过。 三人心神一紧,迅速背靠背站立,叶遮天捏符箓,古韵婷执长剑,谢南雨持重机枪,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唰!” 黑影又是一闪,明显愈逼愈近,谢南雨枪械上膛瞄准前方,紧身战术服配上冷漠的五官,有种说不出的锐气。 空气静了几秒。 “在头顶!” 谢南雨毫无征兆将枪管上移,毫不犹豫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射出耀眼火舌,瞬间将天花板打了个稀烂。 “吼!” 那道黑影似乎被激怒了,刚想做出反击,然而才动身位,却见面门乍现数张符箓,直接将它的身形封镇原地。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再度袭来,烟尘漫天:子弹当然伤不到神通广大的转世者,谢南雨喜欢这种火力压制的感觉而已。 弹夹打空。 谢南雨将空枪随手抛开,扭了扭脖子,准备上前与妖物近身肉搏:谁知,烟尘散去的那一刻,黑影猛地冲出! “不对劲,你俩找个地方躲起来!”凭借肌肉反应躲过一击,谢南雨一边与妖物交手,一边朝身后两人吩咐。 “吼!” 眼见送上门的猎物要跑,妖物手臂力量陡然暴涨,竟一拳轰飞谢南雨,旋即现出真身:一条数丈高的大蟒蛇。 谢南雨重重砸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爬起时窥见蟒蛇小腹隐有金光晃动,倏忽眼皮狂跳:“那是…妖丹!” “不好,快逃,这妖物是假丹境界!” 半步金丹,俗称假丹,比谢南雨高出好几个小境界。 叶遮天与古韵婷当机立断,拔腿就跑:她们的实力留下也是添乱,谢南雨一个人放开手脚,保不齐还有生机。 “人类,桀,你的血,很香,很甜。” 阴冷的声音,传入谢南雨耳畔,沾着粘稠唾液的蛇信刮蹭着她脸颊:那条粗大蟒蛇,已经将谢南雨死死缠住。 “嘀嗒!” 是胆汁,滴落在谢南雨的头上,沿着她的发丝缓缓流淌:她无法动弹,手脚冰冷,死亡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 “你杀了我,陈前辈不会放过你的!” 无助之际,她下意识搬出陈衣,希望能叫蛇妖忌惮。 “陈前辈?一千年前那个天下第一?” 可蛇妖不仅不怕,反而语气不屑:“哼,也就你们这些弱小的蝼蚁爬虫把他当回事,我想杀他,易如反掌!” “你…就会说大话!” 谢南雨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不肯放弃求生欲望:“你若当真这么强,敢不敢让我打个电话,他来,必斩你!” “激将法对我没用。” 蛇妖冷笑一声:“而且就算你不说,我也早晚会去寻他,敢杀我后裔慈航普渡,此子胆大包天,断不可留。” 什么? 这蛇妖竟是慈航普渡的先祖? 那他巅峰时期的境界岂不是… 不止金丹?! 谢南雨心头顿时被绝望的阴霾笼罩。 “哦,对了,还有那两个人类。” 蛇妖存心要谢南雨死不瞑目:“你以为她们逃得出我的手掌心?等我吃了你,就去吃她们,我送你们团聚!” 音落。 蛇躯一点点收缩,窒息之感,令谢南雨青筋暴起。 而随着全身骨头被蛮力挤压碾动,嘎吱作响,谢南雨的意识渐渐模糊,挣扎幅度亦愈发微小,她不甘闭上眼。 我…要死了么? 真的不想死呵。 陈前辈… 突然。 蛇妖不动了。 又过了一阵,竟开始瑟瑟发抖。 心生疑惑的谢南雨拼尽最后一口气,将眼角撑开一条缝:一个男人,静静屹立在前方,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第三十七章 师徒相残? “陈前辈…” 谢南雨停止挣扎,接着疲意袭来,沉沉昏死过去:从陈衣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蛇躯缓缓松弛。 蛇妖放开谢南雨,小心翼翼游向陈衣,止于其身前数米,伏低头颅,阴翳竖瞳中,充满人性化的谦卑与谄媚。 “我来此地,送君一死。” 陈衣平静开口,周遭剑气翻涌,衣袂翩翩恍若谪仙。 送君一死,送你一死。 从前因果,今日了解。 此日之后,你可解脱! 陈衣指尖化剑,剑气凝实,一股玄妙气息弥漫,轻轻在蛇妖眉心,探入:刹那,冥冥中的煞气与怨念被绞灭。 因果破碎。 蛇妖庞大的躯体开始裂纹密布,鳞甲片片脱落,血肉寸寸腐烂,筋骨分离,灰飞湮灭,妖丹羽化,随风消逝。 死期濒近。 蛇妖非但不怨,反而冲陈衣微微点头,表示感激: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它这一脉,终于解脱,整整两千年… … 陈衣抱着不省人事的谢南雨,找到古韵婷和叶遮天。 “陈衣哥。” 古韵婷先是一愣,旋即兴奋地与陈衣打招呼,倒是修为比她略胜一筹的叶遮天,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陈衣。 陈衣毫不在意,将谢南雨交给古韵婷:“你们把她带回黑衣卫疗伤,这里的妖物不用你们管了,我会处理。” “好耶!” 古韵婷拍手叫好,搀住谢南雨,随后眼睛一转,神秘兮兮地问道:“对了,陈衣哥,你知道那个陈长生吗?” 陈衣意外地看了古韵婷一眼,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自己前世:“听过,怎么,你接到关于他的任务了?” “不是。” 古韵婷嘟囔着嘴道:“是三统领,她整天在我们面前说那个臭妖道如何如何厉害,我听着心里就很不舒服。” 说着。 她一脸崇拜地望着陈衣:“反正我不管,我就觉得陈衣哥你无人能比…哥,等有机会替我揍他一顿好不好?” “额…”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接,难道要我自己给自己一巴掌? 陈衣只好转移话题: “快回吧,谢南雨又吐血了,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嗯嗯。” 古韵婷很听陈衣话,便打算离开:“哥,那我们先走啦,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哦,我听说那个妖道也重生了。” “万一他找你麻烦,打不过就跑,千万别逞强啊,虽然我讨厌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就这样又听古韵婷絮叨了半分钟,总算将人送走。 阳台上。 俯视着那道,一步三回头的倩影,陈衣莞尔一笑: “这小丫头。” … 剩下的妖物基本没什么实力,陈衣剑气纵横千里,轻松尽数斩杀,超出范围的他也没辙,金丹的极限就这样。 来回奔波又嫌太麻烦,只能暂且作罢,日后再议。 洗了个澡。 陈衣打开直播:赵子敬、燕赤霞等人好像成了自己的守墓兽,愣是蹲在第九层外恭默守静,怎么也不肯进去。 深感无趣。 他退出直播间,刷起短视频:大部分推荐热点都是有关妖物伤人的新闻,以前那些热舞网红跟被雪藏了一样。 “没劲,那些正道高手咋还不蹦哒出来讨伐我呢?” 陈衣有点怀念前世举世皆敌的日子了: “啧,要我说还得是李青君那个便宜师傅最好玩,还有极圣丹域的老丹王,一个两个的,连死都不怕,哈。” 念叨着,他耸了耸肩,唤醒系统:“算了,开启新的前世吧,希望这次给我安排的剧情,嗯…不要太离谱。” … 五千年前。 神羽天朝,明君治世,天下无魔,夜不闭户。 开国女帝率领百万铁蹄马踏江湖,巾帼不让须眉,叫天下修士无不闻风丧胆,从此万仙来朝,再无宗门世家。 十八年光景匆匆一晃。 天牢之中。 陈衣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整洁道袍,又看了看四周与自己穿着打扮,显得格格不入的残破景象… “我踏马是乱党?!” “还踏马被抓了?!” 通过记忆,陈衣得知。 这个时代是家国天下,神羽朝镇压四海,大兴中央集权,任何独立其外的势力,迎接他们的,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灭门,要么臣服。 而他这一世的身份是某修仙大宗的掌教,但他不愿寄人篱下,于是,假意投诚,伺机造反,然后打输,被擒。 “有古怪。” 念及此,陈衣不禁生疑:“根据记忆,在我之前造反的掌教至尊落败后可从没留过活口,为何我至今未死?” “难不成…记忆有遗漏?” 陈衣又梳理了一遍记忆,还真叫他发现了漏网之鱼: “你叫?” “晚辈东云氏,单名一个月字。” “长生仙种,紫薇帝命,不错,可愿拜入本座门下?” “弟子东云月,拜见陈易师尊!” 记忆碎片中。 一名锦袍少女,正在向高台上的男人,行拜师大礼。 男人叫陈易。 陈衣的前世,御兽宗掌教至尊,曾经的修仙界第一。 少女叫东云月。 神羽朝的主宰,至高无上的东云帝君…也叫东云月! 第三十八章 师徒决裂 1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三十八章 师徒决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九章 仙门七十二解 1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三十九章 仙门七十二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章 诛邪宝术 一个月很快过去。 上阳宫内。 灵气交织,如潮水般沸腾,陈衣手掐诀,将之尽数引入体内,游遍七经八脉,五脏六腑,境界达到炼气巅峰。 之所以没能突破筑基,可不是怠惰因循。 而是将《七十二解》与《太上极情录》整个修缮了一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创造了一本举世无双的功法… 《太上真解》。 名取至高太上,道法自然之意。 此法对于天地大道的契合程度更胜一筹,同时随着自身境界提高,还能将体内的天地灵气,转化为太初之力。 有物混成。 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长生久视,纯精至和,归根复命,安平泰,可以为天地母。 这便是《太上真解》核心所在。 陈衣准备用它祭炼逆尘剑:虽说逆尘剑攻无不克,却也并非瓶颈,仍有很大上升空间,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 白驹过隙。 陈衣已经在上阳宫闭了三个月的关,一边参透《太上真解》,一边熔炼剑胎,重铸剑胚,日子过的枯燥乏味。 所幸。 天道酬勤。 三个月后,新剑剑胚终于出炉,剑芒耀世惊幽宫。 陈衣口吐无上剑气,将其包裹,融于丹田,以丝缕太初之气缓慢蕴养,剩下只待其有朝一日,凝聚成型即可。 “从今往后,你便叫上十八品逆海剑。”功成,陈衣为剑赋名,逆海剑胚鸣声雀跃,对这个新名字很是满意。 海,便是倒过来的天,逆海,便是逆天,此剑出世… 只为斩天! 这一世,陈衣的眼界,不再局限于世俗,他要效仿那个,曾一剑镇杀天意的神秘大能,拔剑向天,与天而战。 我,陈衣。 一千年前天下第一,两千年前长生妖道,不弱于人! 再过三月。 陈衣连破筑基三境,十八滴剑元的筑基巅峰,战力直逼金丹,震惊朝野,就连一向自负的东云月都不禁感叹: “陈师之姿,为朕所不及也。” 一年之后。 潜心钻研道法神通的陈衣灵光乍现,自创诛邪宝术。 此术只针对妖邪,习此术者,当为妖邪克星,皆可越境斩杀妖邪:妖邪指的是那些被煞气与怨念侵蚀的妖族。 他回了一趟现世。 … 宁家老宅。 宁渊正在写小说,突然,电脑屏幕一黑,紧接着,头顶吊灯开始忽明忽灭,寒风拂过桌台,吓得他原地跳起: “我艹,闹鬼了?!” “你小子胆未免也太小了吧。” 一道略显玩味的声音于黑暗处传出,灯光恢复澄亮。 “阁下…陈前辈?!” 宁渊先是一愣,待看清身影全貌,忙堆笑相迎:“哎哟,我说今个儿左眼皮怎么老乱跳呢,感情是您来了。” “不用麻烦,该忙忙你们的。” 陈衣摆了摆手,示意奉茶上前的年轻女佣退下,转而看向宁渊,笑吟吟问道:“我这儿有份美差你干不干?” “干!” “嗯?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前辈找我,就是看得起我,既然如此,干什么重要吗?”宁渊的办事能力暂且不论,但他是真他娘会说话。 就连陈衣都被哄得开怀大笑:“哈哈哈,你小子…宁家出了一个麒麟子啊,有你在,可保宁家五百年无忧。” “前辈过誉了。” “言归正传。” 陈衣正容肃色,讲道:“近日龙汉各地乃至世界各国皆苦于妖魔丛生,本座自纂宝术一门,可斩妖鬼邪祟…” 说着。 他掌心翻转,一卷宣纸册乍现手上:“你拿去学,掌握其中精髓后,再将它教予世人,助各国解妖魔之灾。” “嘶~” 宁渊哆嗦着手,小心翼翼接过书册,仅是粗浅扫视两眼,便忍不住深深倒吸凉气,旋即目光骇然地望着陈衣。 心思活络的他无需细想,便已明了:自己手中握着的哪是什么法术?这根本就是一条光芒万丈的锦绣前程啊! 尤其是在妖物横行的今天,众生皆苦,天意无常,唯有自渡,当一门专程为清除妖物而研发的功法横空出世… 足以预见。 带来他的宁渊,社会地位与个人威望,将会上升到一个怎样的档次:其背后价值,绝不亚于一名金丹镇国级! “前辈没骗我,这果真是件人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美差,不过…”内心暗暗窃喜之余,宁渊又有些好奇: “前辈,我有一事不明。” “讲。” “传法之事,百利无弊,前辈为何自己不做呢?” “本座不喜纷扰,你晓得的。”陈衣淡淡道:“所以你在传法时,用自己的名义便好,不要暴露本座存在。” “那如果上头有人问起…” 他宁渊有几斤几两下面的人不了解,可上面那些久居高位的,心都跟明镜儿似的,届时必然会追问此法源头。 “你就说是个神秘大能教的,装傻充愣,懂吧?” “懂,懂,嘿嘿。” 宁渊贴身藏好宣纸册,不吝吹捧道:“造福一方却不求回报,济世安民却不慕名利,前辈真乃侠之大者也…” 赞美之词听多了也会感到厌烦:“少废话,多把精力放在修炼上…就这样,走了,事关重大,别让我失望。” “得嘞!” 第四十一章 测试宝术 诛邪宝术对修炼者的根骨天赋并未作出严格要求,因此短短三天,宁渊便掌握了这门术法精髓,前往黑衣卫。 黑衣卫,之江州分部。 李青君亲自接待宁渊:“听下面人说,你手里有一门能够克制妖物邪祟的术法?法从何来?可曾验过真伪?” “回三统领。” 宁渊搬出提前备好的说辞:“此法乃是一位古先贤所赐,赐法之前,他曾千叮万嘱,不许向他人透露名讳。” “至于真伪。” “三统领这儿应该有被捕获的妖物吧?一试便知。” 李青君其实更关心宁渊背后除了陈衣还有谁,但还不等她再次开口,兀有奢靡笛音响起,她的霜眸陡然圆睁。 接着。 娇艳朱唇微张,哈出薄薄水雾,额头青筋暴起,渗着细小汗珠,青丝黏鬓,喘息加重,仿佛在竭力抑制什么。 “该死,为什么非要挑在这个时候…” 一对玉拳狠狠砸向桌面,李青君咬牙切齿道:“谢南雨!谢南雨你过来,带…嘶,带他去地牢,测试功法!” 说完。 她紧紧闭合檀口,指尖嵌进肉里,不再理会旁人,一名冰山气质的御姐莲步走出,神色如常,朝宁渊淡淡道: “跟我来吧。” 正是前些日子被陈衣从蛇口救下的女警官,懵圈的宁渊,下意识跟着她走了几步,随后又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你们家三统领…” “不用管她。” 嗯。 谢南雨似乎知道点什么。 … 黑衣卫地牢。 “吼!” “吼!” 昏黄灯光下,一只烙印着神妙阵法的八角栊槛内,一头目呈赤红的白尾狐妖疯狂撞击着铁栏,试图挣脱束缚。 “你的情况三统领都跟我说了。” 谢南雨指着白尾狐妖,郑重道:“筑基巅峰,你全力施展那门术法,试试能将它的境界,压制到什么程度。” “好。” 宁渊当即指尖轻触,于虚空画符,丝缕沾着不详气息的紫黑焰火缓缓向外扩散,一盏青黄命灯浮现狐妖头顶。 “镇!” 一字吐出,古老符箓化深邃黑印,打在命灯,飘荡空气中的紫黑焰顷刻汇成无数锁链,直接洞穿狐妖琵琶骨。 她的眉心也浮现出一枚相同罪印,绽放着邪异黑芒。 “吼!” 狐妖发出痛苦哀嚎,境界随之急剧倒退,跌至炼气巅峰,才堪堪止步,瞳孔血色逐渐褪去,她嘴里传来低吼: “帮我,求你,杀了我…” 听到狐妖请求,谢南雨略显诧异: “你会说人话?” “杀了我,快…让我死啊!” 狐妖抓着铁栏,嘶声重复着请求。 “我可以帮你。” 谢南雨沉吟片刻,走上前,皱眉盯着狐妖:“但你得告诉我,你们的来历,你们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一刻。 她能清晰感知到。 面前这狐妖徒造杀孽绝非自愿,而是遭受某种力量控制:必须找出力量源头并加以遏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 狐妖陷入了漫长沉默,谢南雨也不催促,耐心等待。 “他是不是也转世了,那个无法无天的疯子…嘿,你们最好离他远点,要么一击必杀,要么永远别招惹他。” “人,体会过绝望吗?” “你们,我们,众生万物,跟他之间的差距足足有天地那么大,把整个时代绑一块都不够他砍的,哈哈哈。” 狐妖神情癫狂,时哭时笑,更多的却是恐惧,将身子蜷在栊槛一角,抱紧炸毛的狐尾,玉足乱蹬,香汗淋漓: “妖道陈长生,绝尽我北山一脉传承!!” 宁渊脸色精彩至极:妖道陈长生,不就是陈前辈吗? 谢南雨则心神一凛,紧张追问道: “他是魔修?” “呵呵…” 狐妖嘴角裂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谑笑喃道: “两脚羊,你们果然还像从前那样鼠目寸光…身处那般伟岸的高度,正道或者魔道,早就影响不到什么了。” “今天心情不好,屠座城泄愤,明天心情好了,就救个人积德,一切只取决于他想不想去做,而不是立场。” “换句话说,他只需要站在那儿,就是立场本身。” 言尽于此,狐妖面无表情转向宁渊:“人,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轮到你们兑现承诺了,杀了我。” 宁渊偷瞄了谢南雨一眼。 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伸手点在狐妖眉心:罪印炸裂,剑道法则开始蚕食肉身,后者俏脸尽显欢愉色。 “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们一句,你们这有魔气,很纯粹的魔气,魔山之主复活了,还有妖气,北山海的皇…” 蚕食速度比想象的要快,狐妖没能把话说完,谢南雨柳眉紧簇,眼角余光斜睨宁渊,似乎在责怪他擅作主张。 半晌。 收回视线,接通挂耳麦:“三统领,诛邪宝术观测完毕,针对妖物的压制效果出色,可以投入实战,另外…” 她将测评过程一字不差地汇报给李青君。 对面隐约传来藤条破风声:“我知道了,这样,你先让宁渊把诛邪宝术推广下去,其他的…啊,稍后再议。” 得。 还在做事。 谢南雨摇了摇头,无奈断开连接,摘下耳麦,宁渊赶忙问道:“谢警官,那个陈长生,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你,好像很关心他?” “没…没啊,好奇嘛。 “哦。” 任谢南雨再如何精明强干,也不可能想到陈长生其实就是陈衣这一层:每个人只能觉醒一段前世,这是常识。 “三零八零年。” “首位转世者出世,全球正式步入灵气复苏时代。” “那个时候。” “各国对待转世者的态度,都是能拉拢则拉拢,即使有些性格孤僻的,也会给予特权,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各国首脑的想法。” 谢南雨并未回答宁渊的问题,反而讲起故事: “大约十年前。” “有个转世者在金雀花王朝的国度大开杀戒,造成近百万人受伤,超十万人当场死亡,经济损失高达万亿。” “你知道他为什么杀人吗?” 宁渊好奇问道:“为什么?” “他痴迷于欣赏别人临死前的绝望表情,仅此而已。” 谢南雨语气平静: “像你我这样的转世者,是由今生记忆主导,对于我们来说,现代文明才是归宿,可有一部分转世者不是。” “他们被前世记忆主导,前世作威作福惯了,根本不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也不遵从现代文明的律法。” “他们的存在就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这种转世者是无论如何都要杀的,不择手段,不然整个社会都会乱。” 宁渊脸色大变:“你们要杀陈长生?!” “上面做出什么决定我无权干涉。” 谢南雨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旋即话锋一转,道: “但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例外…就目前已知信息来看,那妖道不是一般的转世者,他是两千年前的最强。” “这就很特殊,也很棘手了。” “所以最理想的情况,我们是希望能跟他坐下好好谈的,谁都不愿意跟这样的存在为敌,除非到万不得已。” 宁渊松了口气:他了解一点陈衣的脾气,只要上面不主动招惹,他巴不得双方一直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他隐藏的很好,至今仍未暴露身份,要是真有坐下谈判的那天,我们大概率需要请你背后那位帮忙出面。” 谢南雨突然道。 想想也是。 眼下各国的镇国级普遍都是金丹,面对那妖道压根上不了台面,听自诩正道的徐福说,那家伙杀金丹如杀狗。 唯一够格跟他交谈的,估计也就千年前的第一了。 只是… 让陈衣自己和自己谈? 宁渊觉得好笑:“谈判的话,你们能给出啥条件?” 他替陈衣问的。 “不惜一切代价。” 谢南雨认真讲道:“钱、权、女人…甚至他开口,我们可以为他成立第二个黑衣卫,前提是,他不能闹事。” 嚯。 真牛。 宁渊打算回头问问自己的好大哥,有没有兴趣效仿古代君王,整个后宫佳丽三千啥的…嗯,他负责全国选妃。 不由得瞥了眼谢南雨:不知道陈前辈喜不喜欢这款。 “行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说这些了…那个诛邪宝术还得辛苦你,我叫人集合,你现场指导他们一下。” 谢南雨打开战术手表操作一番,铃声大响,然后她拍了拍宁渊肩膀:“教细点,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宁渊点了点头。 反正他挺喜欢的。 … 第四十二章 桃花剑术 1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四十二章 桃花剑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三章 你不对劲 1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四十三章 你不对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四章 姑苏城 翌日清晨,两人启程:此行目的地,是一座远离修仙界,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凡人城池,因此需要乘坐渡舟。 渡舟上。 东云月居船头,陈衣居船尾,相隔甚远,前者却频频探首回望,眉宇间萦绕着一缕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幽怨。 你说喜欢女帝与女奴的反差,朕便特意将圣旨、玉玺还有凤袍随身携带,结果你倒好,跟朕装起圣人君子了? 几个意思? “陈卿啊,上阳之罪,你打算如何处置朕啊?”小腹实在燥热难耐的东云月,忍不住端起皇帝架子出言暗示。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主动开口了。 陈衣淡淡一瞥,依旧闭目养神。 东云月食髓知味,却并非奴性根深蒂固:嗜虐症,一种不算心理疾病的心理疾病,倒也称不上什么不良癖好。 不可否认。 有一部分患者的确是天生命贱,痴迷被虐待凌辱,然而大部分患者患病的原因,仅是由于心理压力过于庞大。 东云月就属于后者。 要知道。 当皇帝,尤其是当一位贤主明君,可是件苦差,东云月执掌四海八荒亿万生灵,每日不知要面对多少烦心事。 这些事,只能说与山鬼听,否则难免贻人口实,胸中郁气难以得到宣泄,长此以往,自然就导致她积压成疾。 而昨夜陈衣施虐之举,则犹如开闸泄洪,将其积攒数年的重压一下抒发了大半,这才使她始终对此念念不忘。 但,此举是有弊端的。 泄洪时倘若将闸口大开必然溃堤,同理,倘若东云月终日沉湎声色犬马,必然受欲望支配,沦为欲望的奴隶。 结局可想而知:总有欲求不满的那天,等到陈衣无法满足自己,东云月就会下意识地走上人尽可夫的不归路。 因为对她来说。 现在不是陈衣占有了她,而是她用自己的身体,征服了陈衣,她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陈衣只是她的附庸。 既然如此。 这个附庸,为什么不可以是别人,为什么不可以是任何人呢?以她的姿色和地位,想给人当狗还怕送不出去? 所以。 陈衣要让东云月冷静下来,他要给东云月植入一种思想:只有我给你,你才能要,我不给你,你就必须忍着。 当这种思想在东云月脑海生根发芽,便会潜移默化地改变她的言行举止,直至形成一个比御兽环更为沉重的… 枷锁! 自律、自控、自持、自我束缚…这,就叫心理控制! … 姑苏。 竹篱田埂,小桥流水,燕子晚归,晚霞为这座与世无争的城披上一层红纱,伴秋蝉鸣与溪水潺潺,美不胜收。 “公子快闪开!” 城外数里,陈衣两人正朝城走去,身后忽传来阵阵马蹄:一行车队被豺狼虎豹群追赶,不受控制地撞向二人。 陈衣皱眉,沉吟片刻,还是开口: “退下。” 未动修为,仅凭剑意,那些世俗猛兽仍然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威压,本能促使着它们低吼几声,接着落荒而逃。 马车停下。 劫后余生的众人纷纷大惊,窃语: “前方公子什么来头?” “这山中豺狼虎豹天生地养,食人无数,怕是早已成妖,这位公子却能随口将其喝退,身份绝对不一般呐。” “难不成是仙师下凡?” 众人议论间,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也在护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在下赵景忠,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 “公子可是要往姑苏?” “嗯。” “实不相瞒,赵某乃城中商贾,公子若不嫌弃,恳请与我等结伴同行,以车马代步,也好叫赵某聊表谢意。” 谢意有,寻求庇护也有。 毕竟距城门尚有些路程,万一那些猛兽去而复返… 陈衣看破不戳破,应允。 化凡过程不能动用法力,有车坐省得赶脚,甚好。 … 半个时辰后,车队进城。 为了答谢陈衣,赵景忠将自己名下一套价值不菲的宅邸赠予了他:临近姑苏河,左右栽满梅花树,景色宜人。 陈衣本欲推辞,奈何对方盛情难却,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如此,两人便算有了暂住之所,在姑苏城安顿下来。 “陈卿何时才能惩罚朕?” “再说。” “陈卿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出尔反尔?” “咳…请陛下莫要犯贱。” 入夜。 东云月辗转反侧,一个劲乞求陈衣收拾自己,陈衣不胜其烦,索性躲到庭院赏月:这时,外墙响起女婴啼哭。 隔壁府邸乃是赵景忠及其家眷住所。 “赵夫人,你家这是?” 好奇的陈衣敲开陈府大门,是一名妇人怀抱着女婴迎接,前者面带歉意道:“抱歉,惊扰公子了,小女她…” “唉。” “说来也怪,小女自出生之日起,每逢午夜便啼哭不止,她跌领她看遍了城里医馆,却没一家能瞧出缘由。” 陈衣将疑惑目光投向女婴。 这是…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挑了挑剑眉,语气轻柔,问道: “可否让我抱抱她?” “当然。” 妇人不疑有他,将女婴递给陈衣。 陈衣端详一阵,探出指尖,浅点于女婴眉心,轻轻滑动,一缕无形剑气受到牵引,游至女婴口鼻,哭声愈烈。 “麻烦赵夫人退开些。” “啊?哦,哦。” 不明所以的赵夫人乖乖退开,陈衣并指,夹住女婴脸颊,巧劲一震:剑气轰然飞出,直接将朱红门切碎一角。 女婴哭声戛然而止,赵夫人呆滞在原地。 陈衣解释道:“你应该知道修士吧?有修士往令爱体内打入了一道剑气,不致死,却会折磨她的五脏六腑。” 闻言。 赵夫人脸色煞白:她当然知道修士的存在,姑苏以前也来过修士,皆是为化凡,但,眼下她关心的不是这些。 剑气的威力她可是亲眼目睹。 一想到这东西曾在自己女儿体内横冲肆虐,自己却不自知亦无能为力,睁眼看着女儿每日承受剑气凌迟之苦… 她心如刀绞,浊泪滑落两侧。 不光是舐犊情深,恨不能代替女儿受苦,更是后怕。 如果不是陈衣。 如果没有陈衣。 如果陈衣铁石心肠,选择冷眼旁观。 数不清的如果,她甚至不敢往下想,后怕的心狂跳。 “陈公子,我…” 她想给眼前人磕头,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因为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动作,能够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回去歇息吧。” 陈衣摆摆手:“令爱的身子骨需要调理,明日记得请她父亲上医馆抓几味药,就这样,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修士陈衣不可以善良,但凡人陈衣可以,也算积德。 霎时。 陈衣只觉灵台空明,自身道心随之澄澈,天人感应与天地万物愈加契合:“也许,此行收获并非只有境界。” 打道回府。 东云月盘坐床榻上,恢复来时雍容姿态,见陈衣,笑着调侃道:“朕的陈卿何时成为乐于助人的大善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 “谁家好人像你这样尊卑不分?” “我尊卑不分?” 陈衣斜睨东云月,冷笑一声: “那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尊卑不分…滚墙角跪着,脱宫裙,穿亵衣,腿岔开,手抱头,面朝墙。” 东云月脸色一变,阴沉喝道: “陈易,你别太过分!” “三…” 陈衣伸出三根手指开始倒数。 东云月握紧拳,深吸一口气,翻身下床,笔直跪好。 陈衣故意推开窗户,好巧不巧,一束月光映照在东云月身上,白玉无暇,阵阵寒风凛冽,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金鸡报晓。 东云月慵懒地从水洼里坐起… 第四十五章 化凡 日上三竿。 赵景忠携家眷备厚礼造访陈府,名为酬谢,实为笼络人心:他猜测,对方大概率也是位修士,而且境界不低。 否则断不可能弹指一挥,便拔除自己女儿体内剑气。 对于赵景忠的示好,陈衣照单全收:前者又不是什么囊中羞涩的主儿,推脱来推脱去反倒显得他目中无人了。 转眼一月。 陈衣时常与东云月走街串巷,踏青游玩,感悟凡意。 东云月之貌即使处于仙子如云的修仙界,依然当得起一声艳冠绝世,下放到青黄不接的凡人城池就更别提了。 短短一月。 姑苏城内便人尽皆知,城南陈生家有一年轻美妾,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因此招来不少纨绔地痞觊觎。 东云月倒是乐见其成。 陈衣天天气她,她又没胆跟陈衣甩脸子,正好拿这些不长眼的出出气:纯靠蛮力,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打。 放眼姑苏城里里外外,上到城主亲信,豪绅富商,下至九流三教,街头混混,几乎都被她收拾过,手段残忍。 日子一久,她的凶名甚至盖过了艳名,每每上街,行人无不退避三舍,如见蛇蝎…这日,她又在菜市口闲逛。 不过。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东云月,脸上没了高傲,也不再昂首阔步,而是低着头,死死攥着衣领,亦步亦趋。 俏脸醺红如熟果,额头细汗密布,却与炎热的气候无关:谁能想到,她身上那件宽大蓬松的中性长衫下竟然… 空无一物! 陈衣命她出来买吃食,不许穿亵衣,不许扎袍带,还得随机挑选十名幸运路人搭讪,时间不能低于…三分钟! 她觉得自己一定疯了,这般无礼的指令都肯执行。 “千万别起风啊,这长衫,风吹两下就全走光了。” “还有搭讪…” “呜,陈易这个乱臣贼子,如果被那些地痞流氓发现朕如此浪荡,真空出游,一定会扑上来将朕撕碎的吧?” “不行,朕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朕是只属于陈卿一人的禁脔,除非陈卿有令,否则谁都休想占半点便宜!” 念及此。 东云月将长大褂裹的更严实了:经数月改造,如今她已对陈衣以外的所有男性都丧失了兴致,甚至有些反感。 用现代话说,就是得了厌男症。 “老伯,黄瓜多少钱一根?” … 一年后。 姑苏城又来了位修士。 其名蛮灵,未入王朝,乃散修身,当年打入赵景忠之女体内的剑气便是出自此人手笔,此番为收割果实而来。 实际上。 蛮灵的行为在修士的圈子里,并不算稀奇,许多天赋平庸的修士,最后都会回归世俗,娶妻生子,逍遥余生。 蛮灵看上赵景忠的女儿了,他想与赵蝶儿定娃娃亲。 嗯。 他虽然年纪比赵景忠都大一轮,但赵蝶儿是娃娃嘛。 原本事不关己,陈衣自然懒得插手,谁知,十分不巧地赶上东云月外出归来:惊鸿一瞥,蛮灵顿觉惊为天人。 “在下蛮灵,请教姑娘名?”他立马舍弃赵景忠,小跑向东云月:毕竟只有炼气修为,没资格认识神羽女帝。 东云月步履一滞,驻足,冰冷斜睨蛮灵一眼,旋即以平淡目光望着陈衣:她在询问,自己有没有必要搭理他。 如果陈衣要求她与之交流,那么哪怕面前这人,只是一名炼气修士,跟她的身份天差地别,她也会热情以待。 反之则视而不见。 要是陈衣不发话,她就一直站着,等待指令,期间无论蛮灵做什么或者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当然。 玩归玩,闹归闹,陈衣的占有欲还是很强的,他可不会把东云月推给其他人:“去做饭,今晚吃番茄牛腩。” 东云月二话不说,径直进府。 蛮灵不悦转过头,看向陈衣:作为方圆百里,唯一一名修士,连姑苏城主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作揖行礼。 你一个不知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坏我好事? 我看上你娘子,那是你之幸,难道你不该感恩戴德并诚惶诚恐地将娇妻双手奉上?你何德何能独占如此仙子? “我今日心情好,不愿见血,退下!” 蛮灵眸光一厉,竟以剑势压向陈衣:炼气修士的剑势固然远非凡俗能够招架,然而,根本无法撼动陈衣分毫。 “呵。” 反被陈衣一缕清气吹的粉碎,先发难者倒退。 蛮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想不到,对方为何能破自己剑势,莫非对方也是修士,且剑道造诣…远胜自己? “阁下…” “三息,不滚,则死!” 不给蛮灵喘息之机,仿佛无上大道般,浩瀚无垠的威压镇于其神:他是剑修,对付他,陈衣都无需解封修为。 “大人手下留情,我立马滚!” 蛮灵毫不犹豫,拔腿就逃,一口气逃出千里,他累倒在一条小溪边,脸上残留着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惶恐惊惧。 陈衣眺望天边,怔怔出神:“修行一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如此,修士化凡,化的究竟是什么…” … 当第一场冬雪,飘零姑苏,银装素裹,年关在即。 除夕夜。 锣鼓喧天,烟花齐放,赵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赵景忠给赵府上下都发了赏钱,奴仆也有,还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热闹非凡,陈府冷冷清清的,门可罗雀。 陈衣触景生情,给了东云月一耳光,她没啥感触。 修士从不过年。 第二年冬,雪比去年更大了,赵景忠亲自登门,邀请陈衣共赏花火,陈衣婉拒,到底不姓赵,融入不进赵家。 第三年冬,姑苏城没有下雪。 东云月做了一大桌子菜,因为去年陈衣说想过年,她惦记了三百六十五天,这是陈衣穿越后第一次吃年夜饭。 饭桌上。 陈衣给东云月夹了一根青菜,忽然开口: “把御兽环摘了吧。” 东云月抬起头,雪颈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她没说话。 “你不想要自由了?” 陈衣手伸向御兽环,可还未等他触碰到,东云月皱着眉,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银铃摇晃,再次发出清脆响动。 她不想摘下项圈? 东云月眼中的抵触情绪,浓郁的不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出来:“把手缩回去,不然我剁了它,我没开玩笑。” 森然的寒意,逐渐弥漫,房间内的空气,凝结成霜。 陈衣疑惑:上次东云月顶撞自己还是两年前,他开玩笑说要暗中掌控神羽朝,东云月半嗔半怨地啐了她一嘴。 可也只是啐而已。 涉及到她的毕生心血,她都不曾将自己如何,足下自己只是想替她卸去身上枷锁,她居然威胁要剁自己的手? 不会被调傻了吧? 陈衣轻眯着剑眸,发动御兽环,逼东云月噤声,旋即一把抓住项圈另一端的银链,朝自己的座位,猛地一拽。 一个趔趄,东云月顺势趴跪在陈衣脚边,陈衣捏起她冰肌玉骨般的下巴:“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自由。” 东云月倔强地盯着陈衣:“我也再说一遍,陈易你给我听好了,你敢摘项圈,我就剁你的手,我说到做到!” “啪!” “你打我?陈易,你打我是吗?我不摘项圈你就…” “啪!” “朕告诉…” “啪!” “来啊,继续啊,你要有能耐,就把朕活活打死!” “…” 一个接一个耳光,打得东云月眼冒金星:为了不伤着陈衣她刻意封印了修为,结果陈衣每一巴掌都毫不留情。 最后一下。 她脑袋直接重重砸在门上,银链与项圈碰撞所产生的金石撞击声,异常刺耳,在空旷寂静的大厅,绕梁不绝。 东云月脸颊布满鲜红的巴掌印,她痴痴抚摸着,像一个木偶倚靠门楣,狂翻白眼,嘴角淌满涎液,失魂落魄。 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跳究竟有多快:“这才是我该过的生活,什么神羽王朝,什么东云帝君,我去你妈的…” “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只有一个称呼——月奴!” 东云月在心底疯狂嘶吼呐喊,突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爬到陈衣身前,俯首将皎额叩于手背之上,朗声呼道: “朕有罪!” 仰面。 她的眼眶泛红,眼里有泪花打转,天见犹怜,丰腴的身段裹在宽大的中性长衫中,反而愈显欲拒还迎之风情: “冒犯爱卿,朕罪该万死!” 婆娑的泪眼,渐摊开红晕的双颊,紧紧并拢的双腿以及瑟瑟发抖的娇躯…眼前女子,竟让陈衣感到于心不忍。 “跪门口去!”他强忍着将东云月搂进怀中,一边疯狂亲吻她的红唇,一边卑微向她道歉的冲动,离席回屋。 哼,算你识相。 东云月以葱指轻轻摁压着红唇,回味着那抹久违的炽热,陈衣片刻的柔情,如何瞒得过她,但她不厌就是了。 她低下头,轻声喃道: “朕,谢卿隆恩。” …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年后,是梅花盛开的季节,陈府对门的姑苏河旁,正好栽着一排梅花树。 陈衣白衣黑裘,迎着风雪,既是赏雪,也是赏花。 静静伫立着。 恍若与雪境融为一体,他终悟出凡意:凡,便是修士的坚持,修士的执念,亦如那朵朵在凛冬傲然绽放的梅。 凭借这股执念。 梅花才能在万物凋零的季节独自浮动暗香,但,它的存在不合乎兴衰轮回道理,因此,梅花易断,过刚易折。 斩凡。 便是斩去这份坚持与执念,承应天意,顺天而行,如此,方能获得冥冥天意庇佑,以保修行之路,畅通无阻。 … 第四十六章 悟凡 “叔叔。”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略显稚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叔叔能不能帮蝶儿摘几朵梅花?蝶儿想编花环,可个子矮够不着梅树。” 陈衣微微一怔。 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可怜兮兮地拽着他的衣角,见他回过头,还踮起小脚蹦了蹦,示意自己真的够不着梅树。 嗯… 差距还挺大的。 “你是…赵蝶儿?”陈衣一眼便认出女娃身份,正是赵景忠家的独女,那个与自己,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婴。 “是呀。” 赵蝶儿也认得陈衣,因为父亲时常在耳边念叨,说隔壁陈府的主人家,如何如何神通广大,万万不能冒犯他。 不过。 赵蝶儿眼下尚处于天真烂漫的年华,不懂大人世界那些弯弯绕绕,她只觉得,陈衣生得这般好看,不像坏人。 “我帮你摘梅花,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见赵蝶儿可爱,陈衣想逗逗她。 谁知。 眼前这小陶瓷娃娃竟语出惊人:“嗯…叔叔,你若肯为蝶儿摘梅,等蝶儿长大便嫁与你当娘子,蝶儿保证!” “嫁给我?” 陈衣一愣,哑然失笑: “你这丫头,晓得嫁人是什么意思么?” “当然晓得,叔叔可不许小看蝶儿哦。” 赵蝶儿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嫁人就是可以穿漂亮衣裳,吃好多好多喜糕,坐喜船,放喜灯嘛,可好玩了!” 说到最后。 赵蝶儿眼中流出浓浓向往:她哪真懂嫁人的意思,对她而言,嫁人就是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漂亮衣裳穿…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陈衣并未破坏小女娃内心对生活的憧憬,只是蹲下身子,轻轻将赵蝶儿抱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眼神温柔。 “叔叔府上那个姐姐呀。” 赵蝶儿手指比划了一番: “就是那个跟叔叔一样漂亮的仙子姐姐,她经常带蝶儿上集市买零嘴,还给蝶儿讲故事,蝶儿最喜欢她了!” 东云月? 这丫头竟能跟那个冷冰山,处到一块儿? 陈衣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两眼红扑扑的脸蛋儿:好吧,心思单纯又玲珑剔透的小女娃,的确很难招人反感。 “叔叔,快帮蝶儿摘梅花嘛。” 赵蝶儿娇声催促道。 “好好好,帮蝶儿摘梅花,蝶儿想摘几朵梅花呀?” “嗯…要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是几朵?” “唔…蝶儿也不知。” 陈衣摇头一笑,探手一摘,却只折下一朵,佩在赵蝶儿头上,把赵蝶儿放下:“好了,外头冷,快回家罢。” “不够不够。” 赵蝶儿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撅嘴道:“蝶儿还要更多,蝶儿想编花环嘛,叔叔再替蝶儿摘些好不好?” “梅花之美,在于孤独清傲,它不适合编环。” 陈衣说的话在赵蝶儿听来十分莫名其妙,但陈衣也没指望赵蝶儿能听懂,他转移话题道:“想不想堆雪人?” “好耶!” 小孩子的新鲜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听陈衣要带自己堆雪人,赵蝶儿瞬间就将此行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陈衣脱下自己的黑裘为赵蝶儿御寒,然后给她堆了头栩栩如生的小雪牛,她围着小雪牛手舞足蹈,开心极了。 “叔叔,我们再给小雪牛堆个小伙伴吧。”担心小雪牛一头牛晚上会孤单,赵蝶儿撒娇央求陈衣再堆个雪人。 堆完一个,还要再堆一个,末了,一共堆了五个。 四大一小。 “这是爹爹,这是娘亲,这是蝶儿,这是神仙姐姐和叔叔,我们一起快乐的生活,无忧无虑,永远不分开…” 小蝶儿自作主张,给五个雪人确定了身份,陈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超然心境也在这一刻,真正融入姑苏城。 晚膳时间。 陈衣将赵蝶儿送回赵府,临别前,趁着赵景忠与赵夫人不注意,赵蝶儿忽然扑进他怀里,低声且一本正经道: “叔叔堆的雪人,蝶儿很喜欢,叔叔是好人,等蝶儿长大一定嫁给叔叔,到时候天天让叔叔给蝶儿堆雪人!” 说完。 赵蝶儿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一蹦一跳跑开。 “这丫头…哈。” 陈衣只当是童言无忌,不以为意,耸了耸肩,离开赵府,接着便瞧见东云月像望夫石一样在家门口左顾右盼。 “杵这儿做甚?” 上前揽住东云月腰肢。 东云月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任由陈衣搂着,眼眸低垂,明显情绪不佳:“怎么?有不长眼的惹你生气了?” “你…悟凡了?” “嗯。” 妖孽? 鬼才? 圣皇仙姿? 东云月都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陈衣好了。 极致的震撼,冲淡了部分患得患失:当年她用整整十年才化凡,就这,已然惊为天人,被无数修士歌颂羡慕。 陈衣的悟性,当真恐怖如斯,惊艳绝世! “你…打算何时斩凡?” “我说了又不算。” 陈衣翻了个白眼,心念一动,顿时了然东云月怏怏不乐的原因:“你怕我斩凡之后,清心寡欲,弃你而去?” 第四十七章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往后数年皆无雪。 第十三年。 依旧无雪,陈衣第一次在无雪之年见到赵蝶儿,这一年赵蝶儿十四,邻家有女初长成,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陈世叔。” 赵蝶儿十分有礼貌地与陈衣问了声好。 “蝶儿?好久不见。” 正舞剑的陈衣挽了个剑花,展眉淡笑。 那一笑。 只见玉面娇柔,羞红蜷首,赵蝶儿心跳加速:陈衣容颜胜仙又气质出尘,情窦初开的豆蔻少女,很难不怀春。 何况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正儿八经的男人都没见过几个,一见便是这等人间绝色,哪能把持住心神? 陈衣倒是对这种反应见怪不怪:这副皮囊的魅力他比谁都清楚,对方若能以常心而待,那才值得另眼相看呢。 继续舞剑。 赵蝶儿深呼吸拾掇好情绪,蹲在一旁观赏:赏景,赏剑,也赏人,最终,注意力全被陈衣的眼睛,吸引了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平淡、宁静、清澈,仿若山溪清流,连漫天星辰在它面前都失去颜色,仅仅一眼,便足以令任何人如痴如醉… 赵蝶儿的脸更红更烫了。 剑曲舞罢。 她努力压下内心的羞怯,小跑上前,杏眸中透着刚升起的崇拜:“世叔,这套剑法可以教蝶儿嘛?蝶儿想…” “你想学?” “嗯嗯!” 陈衣沉思一会儿,把剑递给赵蝶儿: “握着,我教你。”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到他这一步,世间剑技早无优劣之分,支撑他独占剑魁的是一颗空前绝后的剑心。 “多谢世叔!” 赵蝶儿握住宝剑,偏过头望着陈衣,等待他的指点。 陈衣握住她的手。 “唰!” 赵蝶儿的脸色一下就红到耳根,好似火烧云一般,连带着身子亦软了下来,又羞又恼:“陈世叔…你…你…” 他怎么可以!!! 男女授受不亲呀,陈世叔他,他怎么可以摸我手,还这样那样握着,虽然我不讨厌,可这,这也太羞人了吧! 陈衣真的没有歪心思。 他是一点点看着赵蝶儿长大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将对方当作一个晚辈对待…练剑,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了。 第四十八章 可怜公子不思凡 1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四十八章 可怜公子不思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九章 娘娘救我! 1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第四十九章 娘娘救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没有前世的我,只好成为在世剑仙》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章 斩凡,回现世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娘娘是谁?” “陛下,他在喊你?” “朕是皇帝!” “难道…陛下背着我们,偷偷娶了小老婆?” “…” 执道者看陈衣的眼神,就像在看小丑,然而,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一只玉手,探出虚空,抓住它的天灵盖。 “天奴,我的食物也敢动,谁给你的胆子!” 霎时。 虚空破碎,青茫万丈,面无表情的白狐儿脸,赤足屹立云端,三千青丝飘舞,绝美青裙飞扬,煌煌神威镇世。 太安城内外生灵,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跪倒。 “你是…” 执道者僵硬扭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白狐儿脸,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不可能,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在…” “噤声。” 白狐儿脸言出法随,旋即一方古老卷轴骤现,紫金色流苏涌动:“回去告诉天,下面那个废物,是我的人。” “你们要杀他,我不管。“ “但谁再敢坏规矩,我不介意再打一回伐天征战,反正…这片天地已经换过一次主人了,再换一次又何妨!” “你!” 执道者瞬间冷汗直流,死死盯着那方卷轴,半晌,不甘地低下头颅:“此事是吾之错,吾会给他一个交代。” 言罢。 其弹指一点,火牢顷刻崩塌,接着,化一缕火之道则没入陈衣的玄牝世界:此后,世界有火,点亮无尽永夜。 陈衣大喜,忙沟通仙道子身: “速将火之道则炼化,这是你的机缘!” 元婴期可令元神出窍遨游四海,斩凡期可令元神化法相为己而战,他另类证道,无元神,仙魔子身便是元神。 此前所得的古魔失落神通与血海本源,被他悉数赐予魔道子身,致使原本仙魔共治的玄牝小世界,仙消魔涨。 而今既又得火之道则,正好助仙道子身分庭抗礼:此乃帝王术,相互制衡,彼此针锋相对的臣子才是好臣子。 “废物,给我过来。” 执道者消失,劫云退散,白狐儿脸一把拎起陈衣丢入虚空,神羽女帝东云月及一众朝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人身狐面…此女,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青女?!” 良久。 见多识广的大学士语出惊人。 “什么?祂是青女?” “陛下不是驱神失败了嘛?青女是被谁请来的?” “难不成是太上皇?上皇先前喊了句娘娘救命,然后青女就来了,看这架势,上皇极有可能早就认识青女。” 众女皆惊,左紫凝再曝大料: “依我看。” “两人的关系不光只是旧识这么简单,你们注意到没有,刚刚来的那位不像意识投影,更像是…青女本尊!” “嘶~” 全场哑然,震撼的情绪在女官间蔓延,东云月凤眸中浮现一抹幽怨:“狗东西,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 陈衣是被白狐儿脸,一脚踹出虚空的。 短短半年。 境界飙升至斩凡巅峰,东云月心态当场就崩了:“不是,你俩这半年到底干了啥?咋出来就天下无敌了啊?” “祂给你灌顶了?” “还是开小灶了?” “你倒是说话啊,咱俩这关系,跟我还藏着掖着?” 不是不肯告诉东云月,而是陈衣真的,没有力气说话了,一滴都不剩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到今天的。 强忍着困意,一步一步艰难挪回寝殿,陈衣直接将殿门一推,把东云月挡在殿外:“等…我休息…几天再…” 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东云月一愣,满脸古怪与困惑,但还是朝暗处的暗卫吩咐道:“护卫此地,除了人,靠近上阳宫者杀无赦。” “诺!” 一年后。 上阳宫内道韵交织,陈衣盘坐其中,恍若遗世绝俗。 见其唇齿开阖,脑后灵轮斗转,一粒晶莹尘埃由口入腹,藏于上丹田,灵海沸腾,后有仙魔之力苏,大潮平。 神羽历三百六十五年。 记。 有修陈氏,独掌一界,界曰玄牝,二者合一为一体。 心念一动,道纹闪耀。 眉开神眼,天地能量呈现,风行有痕,火灼有迹,清晰非常:“斩凡之修,以神念观世间,果然奇妙不凡。” 斩凡之下,只有神识,只能观万物。 斩凡之上,才有神念,才能观本源。 不过目前尚仅限观测,而如何调用,还需细细琢磨。 唤来东云月。 东云月推开房门,打量着陈衣:剑势与道势内敛,外在不动声色,却隐隐予其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压迫之感。 仿佛两人身份在此刻被调换,他成了君,她才是臣。 心悸难以遮掩,流于言表:“同为斩凡,感觉我在你手下百回合都撑不过…朕的陈爱卿,你可真是个怪胎!” “嗯…陛下切莫妄自菲薄,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东云月不满百岁便入斩凡,已是不俗,何况同境无敌于她也不算难事,至于陈衣…三世记忆,无法同日而语。 “不用安慰朕,朕心里有数。” 有能耐统一整座修士江湖的东云月,自然不会因为一点打击就一蹶不振:“说吧,大半夜请朕来有何贵干?” 眼底期待一闪而逝,东云月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 陈衣嘴角一抽: “我欲闭关数年,以巩固自身境界。” “留下一法曰《太上真解》,是《仙门七十二解》的升级版,陛下拿去参考修习,或能借此踏入巅峰之境。” 他指了指案台。 “哦。” 东云月脸上写满失望,她又不缺功法,她缺的是任… “哪有个皇帝样子?” 陈衣只好出言提醒道: “先别急着失望,底下还有一本呢。” “底下?” 东云月将信将疑抽开《太上真解》,低头一看:她愣了几秒,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肌肤开始泛红,媚眼如丝… 《任务达人》 “告辞!” 像守财奴见到金山似的,将第二本书贴身揣进衣裙。 东云月心满意足地离去。 至于《太上真解》… 嗯。 估计要躺在须弥戒里,吃很久的灰了,按照陈衣的判断,这本《任务达人》,起码够东云月玩三…两…一年? 算了,管她呢。 陈衣摇头一笑,回归现世… 第五十一章 北凰与燕赤霞 “呼。” 陈衣从床上坐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斩凡变金丹…这落差也太大了。”正打算洗个澡稍作适应,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弹出,发件人是宁渊: 【陈前辈,你前世是不是有个女儿?】 女儿? 北凰? 北凰也复活了? 陈衣精神一震,忙编辑短信发送过去: 【是义女,她觉醒前世了?人在哪?】 静候片刻。 陈衣收到一份绝密档案,于其中得知,北凰很早之前就觉醒了前世记忆,眼下人在之江,他第一世的墓穴内。 【陈衣:等会儿,你们怎么知道她是我女儿的?】 【宁渊:她自己说的。】 【陈衣:嗯?】 【宁渊:嗯…】 【陈衣:?有话直说。】 【宁渊:她当街杀人。】 【前辈,三统领会入梦你晓得的伐?三统领偷偷跟她联系了,不知道谈了什么,然后让我先把事给压下来。】 【但是很棘手,舆论。】 【上面现在分歧严重,一边要杀人偿命,一边就是跟三统领一个派系的,两边吵个不停,天天吵,你懂吧?】 陈衣大概听明白了。 北凰当街杀人,事闹的有点大,不好收场,宁渊的意思是希望自己等风波淡化再跟北凰相认,以免牵连自己。 妖道陈长生这层身份本身就带点麻烦。 “北凰生性高傲,不屑争斗,虽说视人命如草芥,可那只因她是妖,与人压根就非族类,她不会无故杀人。” “里面一定有其他原因,得找她当面问清楚。” “倘若那人死有余辜,将事件来龙去脉澄清便好,倘若真是北凰之错,那也只能暴露了…唉,这小惹祸精。” 两千年前的北凰,就常常给他招惹是非,令他头疼不已,所幸,这一世是个特殊的时代,很多规则都改变了。 法不施尊者。 除非闹得天翻地覆,满城风雨。 一般对待转世者都是怀柔政策:毕竟转世者皆受前世记忆主导,可不似由今生记忆主导的觉醒者那般好说话。 打开直播间。 黑衣卫的地牢困不住一头凤凰,李青君便没有打算软禁北凰:反正她要去遗迹,有赵子敬盯着,出不了乱子。 陈衣在直播间搜寻北凰的身影,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咦,还没到么?” 倒是瞧见许多,讨论北凰与自己第二世关系的弹幕。 “你们听说了吗?陈长生的女儿也转世了。” “陈长生?两千年前那个妖道?他还有个女儿?” “听说她女儿是一头凤凰,长得可漂亮了。” “卧槽,世上真有凤凰存在啊?我还以为是被人为虚构出来的呢…这待会儿不得录个屏保存下来留作纪念?” “话说,既然是那个陈长生的女儿,她重生以后不去找她爹,跑来天下第一的遗迹干嘛?她俩是什么关系?”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天下第一和陈长生的关系。” “都以陈姓,莫非…他们是父子?” “6。” “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我觉得是师徒。” “哪有师徒同姓的?” “就不许人家是被收养的?小说不都这样写的嘛?” “还是父子可能性比较大,你看,他俩都那么强,又同为自己时代的天下第一,这叫啥?这叫虎父无犬子…” “…” 如果让他们晓得,两千年前的妖道陈长生和一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实际就是同一个人,估计得当场吓懵逼吧? 看着直播间弹幕,陈衣充满恶趣味地想到。 抛开两者的名望、实力等因素不谈,光是一个人亲身见证两个时代的兴衰更替这一点,就足够震惊天下的了。 更别提双方在属于自己的时代都拥有信徒无数…没看如今网上因为“谁更厉害”的问题,已经快吵翻天了嘛? “要不…试试?” “算了,日后再说吧。” 陈衣继续观看直播。 北凰与穆紫尘抵达遗迹第九层,却被一道疾驰而来的剑光拦住去路:“来者止步,此地有主,非主不可入。” 说话之人是燕赤霞。 他背负轩辕剑,眉宇缭绕剑光,眼神凌厉寒芒如星。 穆紫尘怯怯躲在北凰身后,抓着她的衣角,看起来是被吓到了:人的名,树的影,她是听过燕赤霞的故事的。 千年前的天下第二… 啧。 北凰却是面无表情: “你是何人?” 尽管她暂只是筑基,比金丹期的燕赤霞低了整整一个大境界,但她丝毫不怵:凤凰的高傲,是刻进骨子里的。 谁也不能让她低头。 “燕赤霞。” 自报家门后。 燕赤霞负剑开口道:“阁下便是北凰吧?此地乃燕某故人之墓,墓主到来前,任何人不得入内,还望见谅。” 北凰表情喜怒无形,外人根本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燕赤霞…你是人族?剑修?” “是。” “你手上拿的,可是轩辕剑?” “是。” “怪哉。” 北凰柳眉微蹙,伸手轻招,燕赤霞手中的轩辕剑竟不受控制地脱离剑鞘,横于其身前:“此剑怎会在你手?” ??? 燕赤霞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北凰:“轩辕乃我人族天命剑,阁下一妖族为何也能引之?阁下究竟是谁?” “人族天命剑?” 北凰古怪地瞥了燕赤霞一眼:“此剑乃我父锻造,为两千年前孤之王剑,象征孤之权柄,与人族天命何干?” “这不是传说中人皇轩辕的佩剑?” “你好像没睡醒…那等至宝岂能被你一金丹得到?” “…” “话说回来,此剑当年伴孤长眠于北山之巅,非我北山一脉,入山者死,你一届人族,是从哪得到此剑的?” 燕赤霞一愣: “轩辕剑乃燕某师尊所赐,他确曾于某座仙山苦修百余载,至于是否是阁下口中的北山,燕某就不清楚了。” “怎么又蹦出来个师傅?” 北凰内心大呼无语,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而问道:“我问你,你师傅传你的剑道,可是以逆尘为名?” “非也。” “恩师所授曰阴阳剑诀。” 燕赤霞摇摇头,不等北凰稍微松口气,他又补充了一句:“但你说的那个逆尘剑道我知道,我师弟在修炼。” “而且听我师弟的意思。” “这门剑道,乃是一位万古无一的剑道奇才所留,寻常剑修难以窥探…我与师傅尝试过修炼,皆无功而返。” 第五十二章 恶意 北凰与穆紫尘对视一眼,神色俱有错愕。 直播间的水友亦是如此: “嘶~” “照燕前辈的说法,他师弟保不齐还真是陈长生的弟子,以此类推,两千年前的妖道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呸。” “凭什么徒弟就一定比师傅弱?哪条法律规定的?” “就是。” “万一人家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话说。” “燕赤霞的万物为剑心境是天下第一教的,天下第一又是陈长生弟子,那燕赤霞得管陈长生叫什么?师祖?” “所以…北凰是燕赤霞的师叔?直接超级加辈了?” “北凰姐姐好漂亮,那双腿能玩一年,不,十年,好像把她娶回家当祖宗,嘿嘿,小凤凰,嘿嘿,嘿嘿嘿…” “妈的,楼上有痴汉,快报警!” “…” 陈衣侧目,忍俊不禁。 真要论资排辈的话,他对赤松子也有点化之恩,似乎还真担得起燕赤霞一声师祖,但他又是燕赤霞的小师弟… 这算什么? 我是我自己的祖师爷? 遗迹。 把玩一阵。 北凰将轩辕剑还给燕赤霞:“既然此剑这一世被你所得,便说明与你有缘,好生善待,莫让轩辕二字蒙羞。” 燕赤霞心神一凛,忙拜谢: “谢前辈大义!” 轩辕本就属北凰前世佩剑,如今对方重生归来,理当物归原主,可对方并未夺人所爱,此举慷慨大义,当拜。 “一码归一码。” 北凰摆摆手,语气平静道: “这墓我要进,尔等若阻拦,便是与吾结仇,足下吾奈何不得尔等,待他年恢复巅峰,吾必了却今日因果。” 没人能够无视一头凤凰的威胁,一众修士脸色大变。 燕赤霞苦笑: “前辈,您这又是何苦呢?此墓墓主是我师弟,与令尊相隔数千年,即便开了墓,令尊也不可能在其中啊。” “我知道。” 北凰盯着石门,眸光流转:“但墓里有我父气息,他们之间必有关联,我要进墓一探究竟,否则寝食难安。” 陈长生曾失踪数年,她认为,或许与此间墓主有关。 “您的意思是,我师弟身上的剑道传承来源令尊?” 北凰没有说话,倒是直播间中弹幕频频,推敲不断: “实锤了,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就是陈长生的弟子。” “难怪天下第一出道即巅峰,原来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啊…我就说嘛,同为金丹,他凭啥比我强那么多,呵。” “你呵你奶奶个腿。” “人比你强是因为人本身就是天纵奇才好吗?不然陈长生干嘛把传承留给他?肯定是觉得他能发扬光大呀。” “管他呢,反正这一世天下第一转世的早,最后一定比陈长生要强,好汉不提当年勇,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屁,陈长生最强!” “崇拜一个杀人无数的妖道,你小子是何居心啊?” “…” 陈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强的不是他们,是我! “北凰前辈。” 僵持不下之际,沉默半晌的赵子敬突然出声:“这座上古遗迹,是国家要求镇守的,陈先生是国家的朋友。” 北凰挑了挑眉: “然后呢?” “看来前辈是忘了,那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 赵子敬冷言道: “您目前还处于假释状态,期间的表现关系到我们对待您的态度,旧账未消,前辈最好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赤裸裸的威胁。 陈衣扶额叹息:国家希望他能成为新的镇国级,所以一直在找机会向他抛橄榄枝,赵子敬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威胁北凰:身为上古先天族群,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北凰接受他人威胁,哪怕不敌。 果然。 闻言,北凰脸色陡然阴沉,妖气外泄:“如果我不答应,你们打算怎么做?杀了我?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国家愿意交好每一位转世者。” 赵子敬眼神示意燕赤霞:“前提是你们足够顺从…杀人的事,我可以替你抹平,现在退去,一切既往不咎!” 北凰笑了,异常轻蔑,缓缓抬起手,黑焰缭绕指尖。 “北凰姐姐!” 穆紫尘抓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冷静,他们人多势众,而且你不是说,想过安稳生活吗?不能杀官家人!” “让我来说,我来跟他们沟通。” 北凰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穆紫尘,还是太天真了。 弱者才讲道理。 对方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他们颐指气使惯了,不把他们打疼,打服,不会谈的,只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修士的世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纵然这个时代曾经有律法的痕迹…穆紫尘的生活过于安逸,难免不够果决。 罢了。 随她吧,早些明白现实残酷也好。 穆紫尘扭头朝赵子敬道:“你老是拿北凰姐姐杀人说事,那你晓不晓得,那个畜生企图强奸我和北凰姐姐?” “他在犯罪!” “北凰姐姐警告过了,他不听,北凰姐姐没办法才被迫出手…我们没错!难道你要我们不反抗任他奸淫吗?” 此言一出,舆论瞬间哗然: “卧槽泥马,这个赵子敬什么意思?” “强奸犯就该死,北凰仙子杀他那叫为民除害,如此义举何罪之有?正当防卫懂不懂?你该不会收钱了吧?” “报告上级,我们要求严查赵子敬。” “咳。” “虽然但是,那个家伙罪不至死吧?防卫过当?” “我严重怀疑楼上是行走的五十万。” “说得好,我赞成开墓。” “咳。” “那个啥,我问一嘴啊,两件事之间有联系吗?” “没有啊。” “那你激动个屁啊!” “颜值即正义,两位女神仙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有一说一,其实我也挺想见识一下天下第一的墓穴里有什么的,不知道有没有天下第一留下的神通功法。” “对对对,有绝世神功不拿出来练你寻思啥呢?强烈建议开墓,将功法共享给全国老百姓一起修炼,嘿嘿。” “…” 赵子敬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属实没料到北凰杀的居然是个罪犯:先入为主,他对转世者们抱有偏见,觉得他们尽是一些滥杀无辜之人。 不过。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不管怎样,你们都没有杀人的权利,即使那人有罪也应该交由我们审判,你们滥用私刑,就是你们的错。” 穆紫尘怒骂:“你们这些官家走狗还讲不讲理!” “我们现在探讨的不是杀人的问题。” 赵子敬摇头,看着北凰:“阁下,请离开,以你眼下筑基初期的修为,与我等金丹修士为敌,非明智之举。” 这番言辞,与其说在警告北凰,倒不如说在借机敲打一众转世者:正所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任你前世何等风光无限,一呼百应。 今生大家统一从头来过,我们又占得先机,你就得遵从我们的意志行事,让你跪你就得跪,让你站你才能站。 那些天赋不好的修士最爱干这种事。 毕竟前世活在对方的阴影下,卑微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当然要尽情展示自己的丹书白马。 要不怎么满足心中那点可怜又可悲的优越感? 北凰不为所动,依旧玉臂环胸,高傲地斜睨赵子敬。 “那好吧,北凰小姐。” 赵子敬知晓其意,沉声道:“鉴于你的危险言论,为避免社会产生动荡,我司奉命对你实施抓捕或…击毙!” 音落刹那。 陈衣的家。 一道剑光,飞出小区。 第五十三章 没有解释,何须解释 遗迹第九层。 阵光耀世,一座古老阵法轰然运转,赵子敬以金丹修为化阵眼,数十名黑衣卫成合围之势,将北凰生门封死。 “擦,动手了?” “以大欺小,不讲武德!” “明明自己有错在先还好意思动手,什么玩意儿?” “妈的,好气。” “狗东西,女神有难了。” “…” 水友们义愤填膺,对赵子敬虚心认错,死不悔改的态度表示强烈谴责,北凰周身妖气汹涌,猛地推开穆紫尘: “紫尘,记住,不杀非伤己。” 她直接杀向人群。 黑焰席卷,凤鸣铿锵,暴戾的妖气横冲直撞,北凰竟以一己之力,鏖战群修,各种神通功法碰撞,烟尘漫天。 赵子敬作壁上观,伺机而动,他在等,等一个破绽。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尤其是面对北凰这种底蕴莫测的上古遗种:谁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手。 他只能赌对方境界不够,就算有底牌,也用不出来。 事实上。 从始至终都不会有第三选项,要么北凰束手就擒,要么血溅当场,毫无信任基础的他们,不存在谈判的余地。 所以北凰才会说穆紫尘天真:她不懂修士,在修士的世界观里,察觉到威胁的那一刻,双方就已经是敌人了。 “好机会!” 北凰遭一名黑衣卫偷袭阵脚大乱,赵子敬陡然如猎豹般弹射而出,手中宝扇开合,暗刃乍现,刀气划过凤脊。 “撕拉!” 大片雪白裸露,伤口一直蔓延至丰臀,淡金色的血液缓缓流淌,滴答作响,落地花开,枯草逢春,生机盎然。 “这是…凰血!” “传闻凤凰全身是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统领。” “要不我们别杀她了,抓活的,把她豢养起来,当人形血库,当性…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行走人间的不老药!” “…” 一众修士望向北凰的眼神充满贪婪,仿佛一连饿了几天的流浪汉,看到一盘从天而降的美味珍馐,口水直流。 长生的巨大诱惑,令人性的丑陋面暴露的一览无遗。 “束手就擒,可留性命!” 赵子敬朗声厉喝。 北凰充耳不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良久,毫无预兆蹦出一句:“你身上有妖气,你不是赵子敬,你是谁?” 直播间炸开了锅: “妖气?沃特法?赵统领被妖魔同化了?不能吧?” “女神你会不会看错了?” “我凎,这要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细思极恐啊!” “是的呀,堂堂镇国级,金丹修为,都扛不住妖魔侵蚀,其他黑衣卫下场可想而知,咱普通人就更别提了。” “完了完了,国运危矣!” “…” 赵子敬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大胆妖孽,竟敢当着大庭广众搬弄是非,污蔑黑衣卫声名,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演技逼真,所有人都信了。 可惜。 北凰不是人类:凡为妖族所属,在凤凰面前,体内妖气俱会难以自持,这是本能反应,就像耗子遇见猫一样。 猫知道耗子当时有多害怕,耗子也知道,人不知道。 “拥有自主思维,证明你并非被夺舍,人气盖过了妖气,证明并非受蛊惑,让我想想,莫非是…李代桃僵?” 四字一出。 赵子敬瞳孔地震:无需再佐证,反应已经不打自招。 北凰一边疗伤,一边叙出妖魔来历:“你前世跟脚落于北山,桃树成精,以夭作名,修替死术,是也不是!” 北山有妖,不善攻伐,却修有一门令无数人惊羡的血脉神通李代桃僵:可叫他人替死,并以死者身重活一世。 结合近日电视播报的“龙汉研发出诛邪宝术”新闻。 北凰猜测。 此妖应该死过一回了。 诛邪宝术,专克妖邪,只不过她不甘轮回,于是找了个替死鬼,便是这具肉身原主——黑衣卫二统领赵子敬! “啪啪啪。” 事到如今。 赵子敬索性不再遮掩,大笑鼓掌:“哈哈哈,不愧是两千年前统御北山海的万妖之皇,好眼力,本座佩服!” 他是真没想到北凰眼光这般毒辣。 但。 影响不大,夺得天下第一的遗留,才是他此行首要目的,我众敌寡,局势仍在掌控:“可惜,仅此而已了。” “皇,没甚大不了的。” “血脉不能代表什么,你会受伤,你会死,你也并非真正无敌,我族的儿郎们,动手,本座带你们…屠皇!” 伴随他一声令下,遗迹当中兽吼震天,近半数黑衣卫撕开皮囊,显露真身:竟是一头头奇形怪状的妖魔所化! “我艹,赵统领还真被妖魔夺舍了!” “不止呢,好多黑衣卫都被夺舍了,恭喜对方直接达成团灭成就,嘻嘻,这下完犊子咯,大家一起等死吧。” “现在只能祈祷,女神还有什么底牌未露了。” “我看悬。” “赵统领的实力有目共睹,他与其他两位统领战力不相上下,眼下那两位统领又远在天边,驰援肯定不及…” “建议提早选好墓地,晚了就只剩乱葬岗了。” “各位别辣么悲观嘛,我大龙汉人才济济且有雄厚国运作支撑,绝对不止三位镇国级,大家要相信国家啊…” “诶。” “你们说天下第一会来救场吗?毕竟这是他的墓,以他的身份,应该无法容忍这群妖魔这样挑衅自己的吧?” “…”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 除了赵子敬,遗迹内居然还有一头金丹妖魔,他纠缠住燕赤霞,余下妖魔大开杀戒,局势陷入一边倒的乱战。 穆家小萝莉吓得六神无主,赵子敬则穿跃过战圈,欲趁乱狙杀北凰:“皇,两千年前你欠我族的,纳命来!” 北凰戏谑地看着他。 赵子敬道心一紧,意识到不对。 此时。 折扇距北凰眉心只差三寸之遥:他当机立断,咬破舌尖,燃烧精血,透支潜力,打算强行与北凰…以命换命! 突然! 一道不分敌我的恐怖威压铺天盖地,如飓风过境般席卷千里,将双方人马悉数压制,镇跪于地面,动弹不得。 “陈长生,我知道是你,你少在这故弄玄虚!” 气息主人带给赵子敬的恐惧,哪怕轮回千百万世,亦磨灭不去,他依如两千年前高高在上,俯瞰着谦卑众生。 赵子敬连灵魂都开始颤栗,为了掩盖内心的恐惧,他发了疯似的吼叫:“你给我滚出来,装什么缩头乌龟?” “聒噪。” 一巴掌抽在赵子敬的脸上。 “陈长生!!” 他气急: “两千年前,你夺我北山一脉灵髓,害得我北山妖族世代难得善终,此事,你难道不该给我等一个解释么?” “解释?” “呵。” 一声冷笑,一寸剑光,一颗人头,万籁俱寂。 “咕噜。” 赵子敬的脑袋,缓缓滚到石门边。 他睁着眼睛,不远处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剑道传承,不过他恐怕再也没机会进去了,死的毫无价值,含恨当场。 “没有解释。” “何须解释。” “我陈长生三个字,就是解释!” 第五十四章 尘埃落定 一袭白衣胜雪,黑裘如墨,背对众生,仙姿氤氲着朦胧天光,容颜与世不显,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众人皆惊: “那是…陈长生?” “这便是两千年前长生妖道的实力么?” “当真恐怖如斯!” “我原以为北凰仙子便算霸道,没曾想这位妖道陈长生,竟还比她霸道百倍…好一个没有解释,何须解释!” “那徐福不是说,陈长生是个魔头么?我看着也不像魔头呀,这气质,反而像一尊在世剑仙,身材多好啊。” “是正是魔,两千年前的事儿,谁又说得清楚呢?” “…” “父亲!” 骄傲到骨子里,即使以筑基境界对上金丹大修亦未曾屈服半分的北凰,毫不犹豫地朝天上那袭白衣屈膝跪地。 后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缓缓叩首着地,稽留多时,才神情激动平身:“父亲,您在哪儿?我去寻您!” 以她一代妖皇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身前之人并非陈衣本体,只是剑意化形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你我尚未到相见之日。” 陈衣摇摇头,指着众妖魔:“它们因你而生,你的当务之急,是尽早与之了却因果,至于重逢,随时可以。” 虽然内心极不情愿,但向来习惯对陈衣言听计从的北凰,还是撅着小嘴,乖巧应道:“凰儿谨遵父亲教诲。” “燕道友。” 陈衣伸手揉了揉北凰脑袋,转而看向燕赤霞打招呼。 “道兄认得我?” 后者有些意外。 “略有耳闻。” 陈衣发出轻笑。 “我师弟说的?” 燕赤霞试探道。 陈衣并未作答,顾自轻轻挥手,指尖一缕纯粹剑气弹出,第九层剑阵崩塌:碎石簌簌洒落,青石门自动打开。 在他死后白狐儿脸翻新过墓穴,外头那些壁画就是白狐儿脸的杰作,因此他同样好奇,第九层里究竟有什么。 进入墓穴。 正中央处摆放着一具青铜棺椁,陈衣袖袍一挥,棺盖轰鸣颤动,腐朽,内部平躺一尊与陈衣容貌相似的男尸。 除此之外。 别无他物。 陈衣忍不住嘴角一抽,古怪地瞥了众妖魔一眼: 就这? 你们机关算尽,拼死拼活闯进我墓穴,就为这?我还以为有什么连我这个墓主都不知道的宝贝呢,浪费时间… 凎! 妖魔表示我们也很凎。 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啊,鬼晓得棺材里面是空的…难不成我们老大是天下第一粉丝,千方百计只为瞻仰其仙颜? 嗯… 有可能的喔。 陈衣其实不是特别关心这些,既然白狐儿脸没有给他留宝贝,北凰的麻烦也解决的差不多了,那就准备收工。 他招了招手,唤来那头金丹妖魔,沉声问道: “尔等是想投胎转世,还是想逍遥一生?” 桃夭必须死,因为她对北凰起了杀心,其他妖魔则可以选择活下去,他会放他们走,当然,这也算消了因果。 金丹妖魔与其他妖魔两两相望,旋即叩拜道: “求尊主赐我等解脱!” 陈衣轻挑眉,不解问道:“尔等既一心求死,为何又追求实力?境界越高,越难被杀,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起初他推测,妖魔们觊觎自己第一世的传承,是为了获得力量,报仇雪恨,如今再深思,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唉,尊主有所不知。” 金丹妖魔轻声一叹,娓娓讲道:“我等这般行径,实属无奈之举…数月前,血魔复苏,并欲收拢天下妖邪。” “眼下我等北山一脉,已半数归入其麾下。” “他承诺,只要我等助他夺得此间墓主的传承,他便会替我等清除煞气与怨念,您晓得的,我们无法拒绝…” 听完。 陈衣愣了好一会儿: “那个血魔是?” “您的弟子呀,就那个血魔老祖二号。” “真的是他啊?” 陈衣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便宜徒弟了,当初收他为徒纯粹只为偿还血海的馈赠:“他想干嘛?统治新世界?” “这…他没说,我们也没胆子主动问。” “嗯…那行吧。” 金丹妖魔的神态不像撒谎,陈衣微微颔首,就算话题终止了:“就这样,你们放开心神,本座送你们轮回。” 他不喜欢玩解谜游戏,浪费脑细胞,血魔想干什么一点也不重要,任你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我皆一剑斩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尊主大义!” 一众妖魔行叩首礼,陈衣轻轻拂袖,剑气绵延,所过之处妖魔俱如陶瓷裂纹密布,随后剑风吹过,灰飞烟灭。 “尘归尘,土归土,去罢,去罢。” 投影形体逐渐模糊。 陈衣知晓其将溃散,于是最后面向北凰交代道:“凰儿,这剑符你收好,若遇危机便捏碎它,可保你平安。” 一枚剑形玉符降下。 北凰握紧,贴于胸脯,暗自发誓: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妖魔之祸,然后去找父亲,这一世,不留遗憾! 婵红衣:好姐们儿,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阁下请留步。” 尘埃落定。 陈衣正欲散去投影,身后突然传来挽留声: “今乱象四起,我龙汉大地正缺阁下这样的济世之才坐镇,不知阁下可有归属?若没有可愿接替统领之位?” 回头一看。 这人陈衣有点印象,应该叫张正:上回在黑衣卫举办的天赋检测会上两人打过照面,属于龙汉集团的决策层。 “如果忧虑妖魔灾祸的话,诛邪宝术足矣,此法专克妖魔邪祟,能越阶作战,勤加修炼,剿灭境内妖魔不难。” “本座闲云野鹤惯了,不喜约束。” 意志消散。 张正神色变得异常怪异:闲云野鹤,不喜约束… 这陈长生,怎么跟千年前的天下第一一个性格? 莫非… 第五十五章 四九密会 “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拉拢陈长生失败。 张正又将小心思打在北凰身上:“如若暂时没有好去处,不如随晚辈回黑衣卫?晚辈为前辈谋一份好差事。” 他不算修道之人,称不了道友,只能称一声前辈。 狭长凤眸微眯起,北凰瞥了张正一眼,旋即转向脸上写满跃跃欲试的穆紫尘,沉吟片刻,轻轻点头:“可。” 她去哪儿无所谓。 主要安顿穆紫尘:这小萝莉人不错,大老远跟着她横跨半个龙汉却毫无怨言,方才四面楚歌,亦未弃她而去。 能处。 于是,一众幸存者离开遗迹,各奔东西,北凰携穆紫尘坐上零号牌轿车,前往黑衣卫之江州分部,直播结束。 不过。 一千年前天下第一与妖道陈长生的热度,并未因此散去,反倒在一家家流量网站有意的推波助澜下愈涨愈高。 《震惊!》 《龙汉大地同时惊现两尊镇国级,谁更胜一筹!》 《侠情剑客与宠女魔头,哪个才是你心中真爱!》 《最新小道消息!》 《妖道陈长生欲将爱女嫁给千年前的天下第一,两人婚期暂定于二月三十号,详情请下载抖音海外版浏览!》 “好家伙,我踏马直接好家伙,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起来。” “好像确实没看他们打过,挺想看他们打一场的。” “什么话? “什么话这是?陈长生肯定比天下第一强呀,这还用比?人家可是仅凭投影,就能斩杀金丹妖魔的存在诶。” “不就斩了头金丹妖魔?我家天下第一也能做到!” “村才通网?没看直播?” “那天下第一之所以是天下第一,一人镇压寰宇,全靠妖道留下的传承…不信你且问他,可敢对妖道出剑?” “长生妖道,永远滴神!” 有人引战! … 四九城,仙师观。 一条长桌前。 数位龙汉高层与徐福围坐,后者拿出一叠情报,分发给众人:“妖道陈长生现身之江州,我们的机会来了!” 如今的徐福。 已经成为龙汉大地新的镇国级,也是第一位主动加入官方组织的转世者,意义非凡,故而在组织地位非常高。 “徐福先生,你想对陈长生出手?” 看完情报,一名高层脸色一变:“情报上说,那陈长生一剑斩金丹,实力极为恐怖,你确定我们是他对手?” “谁说我要对陈长生出手了?” “请先生明示。” 徐福手指夹起一张照片:“北凰,妖道养女,性格乖张,颇受妖道喜爱,抓住她,我们就能携天子以令诸侯!” 闻言。 众人面面相觑。 裴元庆皱眉道:“徐先生,此举无异挑衅,万一那位雷霆之怒,我龙汉大地岂不是要陷入生灵涂炭之危局?” 曹操携天子令诸侯,那是有百万大军做后盾,天子只是名头,让自己名正言顺,换个无名小卒,你看谁吊你? “你以为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就天下太平了?” 徐福冷声道:“他是转世者,你们是觉醒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三观上的差距,注定你们成不了朋友。” “不是所有转世者,都像我一样热爱和平的。” “作为两千年前独断专行的无冕之王,你们指望他遵守你们的游戏规则?退一万步讲,他凭什么听你们的?” “还是说,你们打算把国家的未来,交到一个喜怒无常的魔头手里?是否国泰民安,取决于他心情好不好?” “难道你们想让两千年前的悲剧重新上演么!” 众人沉默。 其实徐福的想法与张正不谋而合,都是借北凰之身达到令陈衣投鼠忌器的目的,只不过,做法却是两个极端。 前者是直接威胁,大不了就翻脸,掀桌子干。 后者则是选择亲近,动之以情,再徐徐图之。 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当下尚难知,毕竟世人对陈先生的了解,都还仅限于徐福口述,未曾深入接触过对方。 “投票表决吧。” 半晌。 裴元庆开口:“同意徐福先生提案的举手,不同意的将手心朝下,平放在桌面上,离席视为弃权…我拒绝。”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我弃权。” “不同意。” “…” “统计结果,同意十票,不同意八票,五票弃权。” “提案通过。” 第五十六章 我会一点点神通 计划按部就班进行。 徐福等人趁夜色化整为零,悄悄赶赴之江州,与此同时,龙汉官方发布了一则全球新闻,以此混淆妖道视听。 【蓝星历两千两百年,妖魔为祸。】 【据悉。】 【这些妖魔尽数出自两千年前龙汉大地,属北山海一脉,其主血魔,号称元婴之下无敌,有滴血重生之能。】 【现今。】 【我部号召各国,组成世界联盟,共渡大灾,秉承着同舟共济的原则,我部将免费提供妖魔探测器于各国…】 刨去名声不显的小国,蓝星共有七大国,合称七国。 其中。 仅有龙汉国文献记载过有关妖魔的信息,余者对此闻所未闻,只知国内有怪物伤人,而不知该如何搜捕应对。 这妖魔探测器的横空出世,倒是替他们缓解了燃眉之急:有没有骗到陈长生不清楚,反正各国军民是激动了。 “感谢龙汉国为世界和平做出的卓越贡献。” “不愧是泱泱龙汉,格局就是大!” “你们这一个个的咋跟土狗一样?” “人随便卖点好,就追在屁股后面摇尾巴?” 当然,也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键盘侠,到处找画面。 “我朱雨辰实名diss龙汉官方,你们要是真的愿意慷慨解囊,那本能够克制妖魔的功法,咋不拿出来分享?” “说得好。” “我看他们就是在秀肌肉,在向世界炫耀。” “功法叫啥名来着?诛邪宝术是吧?愣着干嘛?抓紧拿出来呀,都二十二世纪了,不会还有人做假慈善吧?” 好在,明事理的网友占多数,纷纷发帖力挺龙汉国。 “总有人喜欢道德绑架…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你搁这逼逼你奶奶个哨子呢?” “金雀花:@龙汉外交部,哥,功法卖不?” “龙汉外交部:妥。” “傻狗还在骂街,聪明人已经买完功法回国了,这就是差距,懂得都懂…那啥,汉哥,功法也卖我一份呗。” “什么傻子?谁是傻子?你哪国的?我要举报你!” “我是你爹!” 网络永远不缺喷子,就像现实永远有人过的不如意… … 之江州,幸福小区。 宁渊领着谢南雨与古韵婷前来拜访陈衣,望着对方手里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后者眼神透出古怪: “你们这是把黑衣卫仓库给洗劫了?” “我们哪有那本事?” 将大包小包的宝物整齐码放好,宁渊解释道:“都是上头吩咐的,反正不花咱的钱,不要白不要嘛,嘿嘿。” “你小子。” 陈衣淡淡一笑,进厨房倒了三杯白开水,三人受宠若惊,忙以双手接过,光捧着,也不喝,似乎有什么心事。 “有话直说。” “也没什么。” 谢南雨稍犹豫,试探道:“是直播的事,那个陈长生嘛,外头有谣言传他是您师傅,嗯…您有什么指示吗?“ 其实她问的是假如陈长生跟国家闹掰,陈衣会帮谁。 在黑衣卫经营数年,她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不知比宁渊根深蒂固多少倍:徐福等人刚动身,她就收到了信息。 几个人,来干嘛,车牌号,出发时间… 到时候龙汉全境必将迎来一波大洗牌,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始考虑站队的问题了:陈衣站哪边,她就站哪边。 作为龙汉特级将领,黑衣卫实权人物。 谢南雨对国家的忠诚程度,毋庸置疑,但她的忠不是愚忠,她只忠于国家,忠于人民,不忠于任何党派和人。 只要国家还在,山河易主她都不在乎。 陈长生她不熟,所以她必须弄明白目前唯一有实力抗衡陈长生的陈衣的立场,并围绕对方的立场去做一些事。 “并不是谣言。” 陈衣瞥了谢南雨一眼,忽然朝宁渊道: “可想学道法?” 被点名的宁渊有些懵。 一旁谢南雨却听懂了:涉及到陈长生我不便出面,宁渊是我代言人,有事你找他,他可以全权代表我的意志。 “陈衣哥哥问你话呢,你的机缘来了,快答应啊。” 最先回过神的古韵婷捅了捅宁渊胳膊,小声提醒道。 “啊,要要要,要学!” 宁渊立马化身舔狗,舔着脸露出狗腿般的笑容,兴奋搓着手,迫不及待道:“哥,事不宜迟,咱直接开搞?” “你想学什么类型的?” “哥,你不是剑修嘛?” 宁渊不禁疑惑:难道自己大哥除了剑法,还会其他? “我的剑法不适合你。” 陈衣摇了摇头,平静讲道:“实际上,我不只擅长剑道,功法我虽专修一门太上真解,可神通我会的不少。” 那天在上阳宫,青女教的。 在先天玄牝之身的加持下。 他仙、魔、本我三体同时拆解一门道法,领悟速度是寻常生灵的三倍有余,基本与朝闻道夕入道没什么区别。 “大道三千。” “我通晓其中一千五,仙神魔三教之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之兵,风火雷电天地之威,金木水火五行之重…” “哦,对了,妖法我也略有涉猎。” “…” “凎!” 宁渊一个踉跄,险些就给陈衣跪下了。 就,突然感觉,陈衣真他娘的凡尔赛:那段话用现代术语替换过来就是:世上有三千门学科,我精通一千五百门。 掌握无磁悬浮技术,能造纳米光刻机,会手搓可控核聚变能源,虫洞穿梭略知一二,没事喜欢捏个隐形巡航导弹。 哦。 还懂一点点人体基因重组和人工智能… 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第五十七章 清君侧 “哥,我这也不懂,你给我选一门呗。” “你让我练啥我就练啥。” 宁渊很有自知之明:把选择权交给陈衣,以对方的见识,定制的神通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适合他的。 神通是一把双刃剑。 契合己身的神通能够提升战力,反之不仅不会,还极易走火入魔,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便是非死即残的下场。 “嗯,行。” 陈衣想了想,示意他上前一步:“你把头低下,我先看看你的体质根骨,再根据你的情况,为你挑选神通。” “好嘞哥。” 宁渊忙将脑袋低下,陈衣双指并拢,点于其眉心,约两三秒后,指尖缩回,宁渊屏住呼吸,忐忑地等待答复。 “你…” 陈衣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连带着宁渊整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心不静,很多神通无法修炼。” “啊?” 宁渊心境瞬间沉到谷底:难道被酒色所伤?妈的,难怪古人云酒色如狼似虎,会瓦解人的意志,酒色误我啊! 至今日始,戒酒! “那,哥,有没有适合我的神通啊?” “嗯…天人感应吧。” 陈衣指尖轻触宁渊眉心,一段记忆涌入后者识海,是天人感应的介绍篇:“这门神通比较特殊,门槛不高。” “学么?” “学!” 当通过记忆得知天人感应可以预知危机,宁渊立马兴致大增:他其实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想富贵平安一生。 天人感应正适合他。 “去沙发上躺着。” 陈衣屈指一弹,一缕紫金烟沙自指尖弥散,萦绕于宁渊天灵窍穴,接着,后者陷入他编织的意境,沉沉睡去。 他没有告诉宁渊,即使天人感应门槛不高,依然不是一般人能修炼的:门槛不高,那是对他而言,他是天才。 诚然。 天人感应无关天赋,但需要沟通天地,倾听世间万物的声音:有能耐做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青史留名之辈。 所幸。 这门神通特殊就特殊在,只要陈衣将自己对天地的感悟剥离出一部分,分给宁渊,便可弥补宁渊的先天劣势。 且不影响自身。 当然。 最终宁渊修成的天人感应功效会稍打折扣,同时范围有一定的局限性,毕竟感悟是嫁接来的,不属于他自己。 突然。 陈衣剑眸一凝,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眺向北方: “恶意…” … 翌日。 宁渊一行离开陈衣的家。 坐上特质防弹轿车,宁渊开车,后排,古韵婷扯了扯谢南雨衣袖,小心翼翼问道:“南雨姐,我们的任务…” “已经完成了。” 谢南雨淡淡道:“像他这样的存在可不会在明面上做出承诺,传授神通给宁监军,就说明他是心向龙汉的。” “哦。” 古韵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南雨姐,你们好像都很害怕陈衣哥哥?但是我感觉,陈衣哥哥人很温柔呀。” “你没觉醒前世,也没接触过地牢里的转世者,你不懂…我们黑衣卫的评级分为甲乙丙丁四等,你晓得吧?” 甲乙丙丁。 是龙汉官方为觉醒者们设立的等级评估制度,综合前世境界、实际战力等多方因素估定,主要考量前世境界。 如古韵婷。 她虽有丙品上等天赋,可实际算下来,只能入丁级。 因为她尚未觉醒前世。 “乙级觉醒者便已对应职称中的正高级,一生衣食无忧,而转世者起步就是甲级,镇国级更是像家常便饭。” “你知道裴统领爬到镇国级,花了多少时间吗?” “整整三十年!” “说句难听的,我们跟那些转世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他们是真正的仙人,我们连只蚂蚁都不如。” 古韵婷欲言又止:她想说,世上怎么可能有真正的仙人?转世者也是人,起点都一样,为什么要涨他人志气? “傻孩子,你自认为修行是给了普通人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然而事实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未改变。” “以前和平年代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却生来就是牛马还向往着罗马,灵气复苏后的世界是同一个道理。” “…” 古韵婷有心反驳,又碍于谢南雨的身份不敢开口:谢南雨是她上司,嗯,作为下属,不应该让上司下不来台。 气氛沉默了许久,谢南雨的电话忽然响起: “嗯…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开圣贤车的宁渊道:“陈长生的女儿到了,我们去公司迎接一下。” 为防止其他势力渗透。 黑衣卫明面上披了一层上市公司的伪装,代称公司。 “这么快?” 宁渊一愣,一边调转原本打算回家的车头,一边好奇问:“上面的老家伙们还没动静?不派亲信下访拉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和平年代争的是商贾官员,灵气复苏时代争得则是大能修士。 “不清楚。” 谢南雨偏过头看向窗外,只字不提徐福等人的谋划。 这时。 宁渊的手机也响了。 “妖道陈长生。” “一人屠八疆十六国,滥杀无辜,罪业滔天,极度危险,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欲替天行道,怎奈力不从心。” “幸,得天助。” “我等昼夜未眠,终思出良策,挟天子以令诸侯。” “兹令。” “黑衣卫之江州分部监军宁渊及该部一众黑衣卫,配合我等执行逮捕其女北凰任务,任务代号——清君侧。” “宁渊。” “我命令你立即组织人手,务必将北凰押入天牢!” 半燃的香烟落地,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砰!” 车辆撞上路边护栏,车头四分五裂… ———————————— 作者的话:部分平台属于渠道,因此偶尔会有日更一章或没有更新的情况发生,这个属于渠道站的更新延迟。 因渠道站凌晨十二点以后就不会抓取章节内容,所以要等第二天白天才会自动更新,作者每日都有正常更新! 第五十八章 父亲大人,有劳您了 公司选址位于一处偏远郊区。 这里四面环山,人迹罕至,平日除了定期运送物资的工作人员以及伪装成拾荒者的暗哨,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轿车停在山脚,经层层安检,北凰一行徒步上山。 “北凰道友。” 夜浓如墨。 公司正门,守株待兔多时的徐福,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枯瘦的身躯外披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西服,笑里藏刀: “魔土一别,千余年未见,徐福这厢有礼了。” “徐福?” 北凰愣神少顷,冷漠高傲脸罕见地转为凝重肃然。 此人她有印象。 之前在网上发帖败坏她父亲名声,千余年前的正魔之争,两人还交过手,那一战,她生生撕下对方一条胳膊… 是敌非友! “我们走。” 出于穆紫尘的安全考虑,北凰二话不说,拉着穆紫尘就要离去:虚掩的公司大门后方,八百刀斧手蓄势待发。 只消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倾巢而出,将北凰生擒。 当然。 仅限于擒,不含杀心:活着的北凰才是与陈长生谈判的筹码,万一搞砸,香消玉殒,那就只剩判,没得谈了。 妖道一怒,山河崩,日月陷,举国灭,天下缟素,可不是玩笑,史书如镜,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摆着呢。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徐福身形一晃,拦住北凰去路,眼眉高扬,眼眶内一片漆黑,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无数指甲在玻璃板上抓挠: “北凰道友,莫不是怕了?” 八百刀斧手瞬间如鱼贯般涌出,层层围堵住两人。 “哈,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北凰环顾一圈,笑容冷冽: “区区筑基期,也敢拦孤的路…” “正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 徐福安抚道:“何况贫道并无恶意,只是想请道友去一个地方做客,大家坐下喝喝茶,聊聊天,岂不美哉?” 一众黑衣卫也跟着规劝道: “从心吧,北凰前辈。” “是啊。” “北凰前辈,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 “就连您父亲,两千年前凶名赫赫的长生妖道,如今不也老老实实蛰伏起来了?您又何苦固执前世荣光呢?” “我替前辈体验过了。” “接受思想手术没啥不好的,靠朝廷养着,不必再出生入死,好好工作就能获得修炼资源,躺平它不香嘛?” “…” “呵,若放在当年,尔等蝼蚁,怎配与孤对话?” 纵然北凰一如既往的高傲自负,甚至言语间充满了鄙夷侮辱意味,但徐福毫不恼怒,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我再说最后一次。” “北凰道友,如果您还想为自己保留颜面的话,就请您配合我们…至于您朋友,我们会安全把她护送到家。” 北凰凤眸微眯,陷入漫长沉默;穆紫尘玉拳紧握,脸蛋气得通红;一旁从头懵到尾的张正,可算是听明白了。 他们要对北凰下手? “不是,小同志,你怎么回事啊?哪个部分的?” “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到我的地盘,抓我的人…把我这个之江总督当摆设?懂不懂规矩?你上级领导是谁?” 无论是官场、职场,掌权者们最忌讳越级办事。 徐福笑道:“张正先生,事先未例行通知是贫道工作的失误,不过贫道效命于最高指挥部,有权先斩后奏。” 这话听的这位之江州二把手直皱眉:“拿上面那几位来压我?你未免也太小瞧我张正在之江州的能量了吧?” 山高皇帝远,之江州的自治度还是相当高的,再加上张正之江总督的职位,相当于古代封建王朝的封疆大吏。 他铁了心想保的人,上面的手还真不一定伸得进来。 徐福耸了耸肩。 下一秒。 张正接到一个电话,他神情微变:“大老板…是…我是张正…是…您吩咐…我…这…好吧…是…我知道了。” 徐福冲他扬了扬眉,好像在说:你狂,你接着狂啊。 张正脸色铁青,深深吸了口气: “北凰小姐…” “无妨。” 北凰已经猜出通话内容,无非就是某位第一给他施压了:“这事不怪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迁怒无辜。” “实在抱歉。” 张正面向北凰鞠了一躬,以他的地位,这算大礼了。 随后。 他又目光冷冽盯着徐福:“徐福同志,我警告你,凡事三思而行,想想那位动怒的后果自己能否承担的起!” “张正先生费心了,您慢走。” “哼!” 张正冷哼,用力甩袖袍,愤然离场。 徐福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北凰道友,你考虑的如何了?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吧,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狗仗人势!” 北凰低头,看向穆紫尘,心生愧疚,纠结良久,最终咬牙取出那枚陈衣赠予的玉剑符,巧劲捏碎,遥遥一拜: “父亲大人,有劳您了。” 第五十九章 诸君,好胆 剑气轰鸣席卷八百里,威压骤现。 众人皆惊,几欲散逃。 徐福忙诵念静心神咒,旋即大喝:“不要慌,大家稳住,不要慌,布阵,抓住那两个女人,拿她们做人质!” 曾亡于妖道剑下的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更了解妖道的恐怖:就算他们遁速再翻一百倍,也快不过妖道的剑。 退怯必死,一线生机,唯在北凰! 念及于此。 徐福当机立断,十指尖泛起金光,长衫飘扬,脚踏九宫八卦步,一座棋布星罗的阵法涌动,直笼住北凰二女。 “掠阵!” 八百刀斧手效仿其动作,源源不断的法力灌入阵眼。 “囚!” 四周空气被挤压,金光囚笼聚拢,穆紫尘不安缩进北凰怀抱,后者面无表情,看徐福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锵!” 震耳欲聋的剑鸣声涤荡开,方圆八百里尽数被璀璨剑光填满,唯一能看清的,恐怕只有一袭白衣仗剑的身影。 一剑鞘直坠大地,紧接着,白虹天边来,锋芒归鞘。 刹那间,苍穹惊颤,地垄悚动,密密麻麻的剑影,交织不绝,在那片剑海当中,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逝。 “诸君,好胆!” 天上没有仙人,却有仙人声音响起,一具具尸体如雨点般落下,碎肉混杂着血水横飞,缀饰着青翠的芳草地。 徐福口吐鲜血,恨恨凝视那袭白衣,突然捏碎一枚符箓,化作金光屏障,将小部分剑光隔绝在外,暂时无恙。 “噌!” 剑芒雀跃,不到三息,金光屏障寸寸崩裂,徐福脑袋彻底宕机:符箓是大师姐赐的,号称能挡金丹全力一击… 可现在,就这样碎了? 这一触即溃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张脆纸呢。 其实徐福实力真不弱,比其他同代早转世本就占了先机,又有符箓相助,寻常金丹遇上大概率都要束手无策。 可惜。 他面对的是两千年前就已天下无敌的长生妖道,面对的是在三千大道独树一帜的逆尘剑道,不能以常理概论。 陈衣留了徐福半条命: “这符箓…太上复活了?” “师祖她…我也不清楚。” 白衣收回剑影,消失。 “卖太上一个人情,若再有下次,将是天翻地覆!” 侥幸捡回半条命的徐福顿时两腿一软,整个人直直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强,太强了,简直令人窒息! 穆紫尘鬼鬼祟祟将脑袋探出北凰胸脯,脑海陡然空白一片,浑身寒毛倒竖,尖叫一声,白眼一翻,不省人事。 当她醒来,已是深夜。 她躺在一张松软床上,旁边坐着一名年纪差不多大的妙龄少女,手背托着下巴,撑在床沿,笑吟吟地看着她: “醒啦?” “你好,我叫古韵婷,是南雨姐派我来照顾你哒。” 通过古韵婷之口,穆紫尘知道一切都谈妥了,公司与上面不会再干涉她和北凰…她又想起昏迷前看到的画面。 忍不住询问古韵婷后来发生了什么,上面有没有为难陈长生,古韵婷答不上来,她权限不够,了解的并不多。 “紫尘,我看过你资料,你大我几个月,不介意的话我就喊你声姐吧…紫尘姐,你是不是产生心理阴影了?” 古韵婷刚到公司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虽然没像穆紫尘一样昏迷,但也干呕了好一会儿,胆汁都吐出来了。 得亏没吃夜宵。 “紫尘姐。” “既然进入修士圈子,就不要拘泥于世俗社会的规则了,它不适合我们,修士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她在用谢南雨教她的道理,安抚惊慌失措的穆紫尘: “就像今天的情况,你以善良待人,不代表别人就会以善良待你,因为你的善良在他们眼里,是软弱可欺。” “人命这种东西,在修士的世界很脆弱,也不值。” “当你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力量,全世界都会围绕着你转,所有已定型的规则也会为你而改变,你意即正义…” 翌日。 送走古韵婷,穆紫尘靠坐床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需要点时间,接纳文化入侵… … 重回前世。 上阳宫。 距数年之期尚早,陈衣准备趁此间隙,巩固境界。 盘膝入定。 仙魔身分别坐于左右,三体同修,苍茫浩渺的天地之力涌入窍穴,他恍若与山岳河流,一草一木,融为一体。 《太上真解》运转。 太初之力开始游走,抽丝剥茧,压缩淬炼着灵海,日积月累之下,境界虽无法再精进,根基却愈发晶莹无瑕… ———————————— 部分渠道第五十六章《我会一点点神通》、第五十八章《父亲大人,有劳您了》被延迟审核,预计周一同步。 ps:渠道站的章节需经过编辑审核,才会更新上架。 第六十章 群狼环伺 八年光景,犹如白驹过隙。 上阳宫。 尘封已久的宫门重新敞开,陈衣一步一生莲,迈出殿宇,恶浊气轻吐:“呼,总算将体内杂质剔除干净了。” “参见上皇。” 听闻响动,负责侍奉的年轻女婢忙逢迎上前,陈衣余光斜视,剑气外泄,虚空微微荡漾涟漪,两缕青丝削落。 女婢娇躯一颤,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下意识叩首。 “不必。” 陈衣抢先一步,一手托一女,淡笑如春风,眉目胜星月,柔声道:“抱歉,一时忘乎所以,未注意到你们。” “奴婢不敢。” 够资格被派往上阳宫的自然不是普通女婢:两女皆有金丹期修为,即使放在大内高手的圈子也能称得上顶尖。 但。 直面陈衣时,依然不由自主地压力倍增,如履薄冰。 她们有预感。 对方若真有心斩杀她们,只需一个眼神,仅此而已! 头埋的更深。 陈衣摇摇头,无奈一笑,索性转移话题,随口问道: “你们家皇帝呢?” 左侧女婢施礼恭敬回答:“回上皇,陛下正在金銮宝殿与朝臣议事,看这时间,估摸再过半柱香就下朝了。” “嗯。” 陈衣摸了摸下巴,打算等东云月下朝再去见她:“话说,你俩为何喊我上皇?听着好怪,我连子嗣都没有。” “是陛下的吩咐,陛下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东云月啊。” 陈衣回想起天牢事件,不禁哑然失笑:“那好吧,不为难你们,不过私下没有外人的时候,唤我公子即可。” “这…不太好吧?” “本座看上去很老吗?” 两女仔细端详着眼前公子:长身玉立,沉稳内敛,神韵出尘,尤其是那对狭长的丹凤眼,简直比女人还漂亮。 嗯… 实在想不出老字与他何干,俊的跟流淌的春水似的。 “唔…”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心头小鹿乱撞,已是娇羞无限: “奴婢遵旨。” “乖。” 陈衣一人赏了个摸头杀: “可有姓名?” “奴婢青鱼,她唤红麝。” “名字不错,我记下了。” 陈衣牵着两女玉手回殿,指尖轻摆,桌上凭空多出一方茶案:“我闭关这几年,朝野上下可有什么大事生?” “奴婢们怎敢妄议国事…” “怕甚?” 青烟袅袅,陈衣淡笑煮茶,温润如玉:“我许你们议论,哪个不长眼的敢怪罪,叫他滚来上阳与本座论道。” 语调平静,却流露着气吞山河的霸气,不是孤陋寡闻的自大,而是意气风发的自信:如此少年,谁人不迷恋? “既然公子都这样说了,那奴婢就随便讲点,您权当个乐子听听。”青鱼巧手焚香洗茶,红麝启唇娓娓道来。 “三年前。” “神羽开国三十年祭,有位斩凡老怪借国庆盛典,以进献奇珍为由,入宫行刺陛下,被陛下联手左相镇压。” “庆典后。” “此人送至影卫搜魂,一个名为日月教的叛军组织浮出水面,据说该组织成员,俱为旧纪的五宗七望余孽。” “他们藏匿民间,无时无刻不在觊觎我神羽江山。” “…” 神羽立国始称新纪,此前称旧纪,五宗指的是以御兽宗为首的五大宗,而七望指的则是以宁家为首的七大家。 三人一直聊到深夜。 陈衣对皇城之外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神羽王朝威震四海不假,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尚言之过早。 东南之地的十万大山有一间清风观。 风起时,月上柳梢头,那清风观主,乃是一尊成名已久的老牌斩凡,手段莫测,饶是东云月对上都有些棘手。 西北之地的葬佛高原有一座无老寺。 寺中得道高僧,修大乘佛法,佛韵无边,曾一语渡化半步斩凡,境界深不可测,令无数生灵忌惮又无可奈何。 远疆有荒城。 三十三年前,为彰显帝王之仁德,东云月将部分桀骜不驯的乱党,免去枭首酷刑,流放远疆,任其自生自灭。 于是。 一片独立于世的法外之地,应运而生:荒城虽地处贫瘠蛮荒,却卧虎藏龙,且几乎个个杀伐果断,暴虐凶残。 因为妖族与魔修有个共同特征,那就是戾气重,把这些家伙聚一块,就相当于往蛊罐里丢入成百上千只蛊虫。 优胜劣汰,能在这样残酷环境下,生存下来的,无一不是历经过无尽鲜血洗礼的蛊王,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除去上述,海外势力亦不容小觑。 有海逆尘,育八岛,岛上诞尊者,自封内海八尊,四尊元婴圆满,三尊斩凡初期,一尊斩凡中期,所向披靡。 陈衣不免联想到前世的大秦帝国。 秦王政一扫六合,废除分封制度,实现书同文,车同轨,开创史上首个大一统王朝,东云月也在做类似的事。 大秦帝国内有六国余孽密谋作乱,外有匈奴、百越等外邦蛮夷虎视眈眈,神羽朝眼下的处境,与之何其相似。 第六十一章 传法(上) “前世。” “大秦之所以能东出函谷,北击匈奴,南征百越,离不开历代秦王的雄才伟略和众多贤臣良将的潜心辅佐。” “当世。” “论手腕魄力,东云月有,论治世之才,凌烟十二阁老能当大任…神羽朝至盛世太平,只缺一批中流砥柱。” 陈衣已经洞悉神羽朝短板。 东云月再无敌,双拳难敌四手,凌烟十二阁老再有才华,不可能事事亲为,偏偏神羽朝坐落在累累白骨之上。 那场大屠杀究竟死了多少连东云月自己都说不准,新纪人才稀缺几近无人可用,这才给了旧纪余孽可乘之机。 “或许可以帮她培养一批班底?” 陈衣目露沉思之色,眼角余光瞥向青鱼与红麝: “嗯,我看这俩丫头就挺合适。” … 深夜悄悄见了东云月一面:相较于八年前,如今的她趋于沉稳内敛,少了些许咄咄逼人,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喜怒不形于色,心思不流于表,更像皇帝。 唯一未变的,是心中奴性:八年沉淀,反而依赖感愈深,仰慕上升到了新高度,不再掺杂欲望,纯粹的臣服。 不过。 东云月并未久留:因为多事之秋,她真的很忙,只陪陈衣怯雨羞云温存了一番,便夹紧双腿,恋恋不舍离去。 “公子,红麝伺候您沐足。” “青鱼呢?” “她啊,为公子暖塌去了。” 四下无人后。 上阳宫殿门紧闭,陈衣挥手布下数道隔音法阵,在红麝疑惑眼光注视下,唤来青鱼:“你们想不想学神通?” “想呀!” 两女下意识点头,后知后觉,俏脸上写满不敢相信: “公子教我们?” “闭眼。” 修长指尖划过两女鬓角,缓缓向内移动,末了,分别停于她们眉心:“你们先熟悉下基本要领,不懂就问。” 传授青鱼的神通,名《黄粱一梦》,分有上下两卷。 上卷梦字诀:大梦千秋,铁马冰河入梦来。 下卷幻字诀:真假难辨,虚实俱在一念间。 传授红麝的神通,名《扶离法目》:此神通若练至大成,睁眼便可洞穿幻象,闭目便可演化幻术,杀人无形。 都属幻术类神通。 “你们…” 发了话,迟迟未闻应答,陈衣不禁抬头望去,却正好迎上对方泛红且微微湿润的眼眶:“好端端的哭什么?” 两女咬唇不语,只顾直勾勾盯着陈衣,似雷打不动。 她们地位很低,顺耳点的称呼叫丫鬟,刺耳点的叫物件:有时被当夜壶,有时被当美人盂,最幸福的是当性… 自打入宫以来,负责培训的嬷嬷,便是这般教诲她们的:因为她们侍奉的对象,是东云女帝的三千美男面首。 每天有无数具女尸装满棺车,再运出后宫墙苑。 那帮遭到东云女帝冷落,甚至连自家娘子手都没摸过的变态,会想方设法折磨她们,以此表达对女帝的控诉。 八年前。 东云月看上她们的完璧身,把她们送入上阳宫,原以为自己余生,必将以神羽朝太上皇私人玩物的身份度过。 未曾想。 今天于此收获了只有人才配享有的尊严:明明只是初见,她们却有一种,恨不得当场为陈衣献身赴死的冲动… 第六十二章 传法(下) 青鱼与红麝天赋不错,才花一年,便习得神通皮毛。 某夜。 陈衣正打坐养身,一缕粉红薄雾沿狭隘门缝,缓缓飘入大殿,他睁开眼,瞳孔闪过一抹异色,任由粉雾蔓延。 入窍。 意识渐飘飘欲仙,空间泛涟漪,朱墙寸剥落,奢靡之音绕梁附耳,有一绝美异域娇娘,迈盈盈莲步款款行径。 半透薄纱,长襟宽袖,双瞳剪水,肤如凝脂,酥胸饱满,伴乐翩翩起舞:陈衣暗暗点头,冲美人儿招了招手。 香风扑鼻,笑声如铃,那根本不存在的异域娇娘,竟真坐进了他怀抱,献上红唇:柔软的唇瓣,像樱桃果冻。 唇分。 陈衣屈指一弹,异域娇娘黛眉婆娑,楚楚可怜,化一阵烟沙流逝:“空有神而无韵,尚未入流,再接再厉。” 幻术一脉,皮毛惑眼,入流惑神,大乘惑心。 青鱼亲昵挽着红麝玉臂走进大殿,撅着小嘴,娇声央求:“好公子,这神通好难练呀,奴婢不练了行不行?” “给你点动力。” “诶?” 陈衣暧昧挑眉,挥手关上殿门,随后竟开始解衣扣。 “呀!” 青鱼条件反射地捂住红麝双眼: “公子你干嘛!” “啪!” 红麝重重往姊妹手背拍了一下:“去,要装纯捂自己的眼睛,别耽误我看公子,我不要脸,就乐意看这个。” “呸,女流氓。” 青鱼嘴上义正言辞,身体却叫一个诚实:目不转睛盯着对方解扣子的手,檀口分泌晶莹涎液,雪颈不停滚动… 突然。 眼前一晃,殿门仍大方敞开,陈衣襟衫如初,仪态持重,倚靠藤椅,斜睨两女,嘴角挂着戏谑且玩味的笑容。 她们哪还不晓得,自己是中术了? “公子你坏,净会捉弄奴婢们!” 红麝不甘地跺了跺脚,指责青鱼:“你也是,玩什么欲拒还迎?这下可好,大家都没得看了,你满意了吧?” 青鱼脸颊隐隐发烫,惊叹主子手段高超之余,不忘回击红麝以掩饰心虚:“姑奶奶不屑与尔这等痴女为伍!” “不是你喊角先生公子的时候了?谁才是痴女啊?” “你!” “你什么你?人前清纯人后放荡,你个反差碧池!” “行了。” 陈衣翻了个白眼:“练幻术的迷惑不了人,修瞳术的看不破虚妄,你俩还有脸吵架呢?都给我滚回去修炼!” 他烦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因为这样的女人太多了… 真·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好嘛好嘛。” 听到陈衣下逐客令,两女只好离开:“奴婢告退。” … 又过五年。 女帝登门,带来一方印玺:“好师尊,江湖救急!” “嗯?” 她将印玺交给陈衣:“此乃天命玉玺,受命于天,镇九州龙脉,干系神羽千秋国运,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数月前。” “无老寺的老和尚西行出关,视朕之诏令如无物,大肆在我神羽境内弘扬佛法,不出意外的话,要开战了。” “清风那个老不死的主修气运道,朕担心他趁朕与老和尚斗法之际,落井下石,谋划神羽气数,壮大己身。” 她想请陈衣代自己执掌神羽天命,镇压天下大势。 陈衣握着玉玺掂了掂,忽然饶有兴致问:“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受命于天的诱惑,你就不怕,我再造一次反?” 东云月怔神,旋即莞尔一笑:“朕名义上唤你一声爱卿,外头称你为上皇,实际你我心知肚明,你是我主。” 说着。 她眼神变得分外认真,又有些复杂:“起初的确迫于御兽环,现在舍不得摘了,就算摘掉它,我照样认你。” “师尊,几十年了,你打造的兽笼,我出不去了。” “你觉得我东云月下贱也好,嘲笑我愚蠢也罢,信或不信,都不重要,我不怕你了,我和我自己…讲和了。” 这个半生都在追逐权势的女人,终于有了比权势更加看重的东西,可笑的是,她曾为了权势,险些摧毁对方。 陈衣沉默许久。 他退后数余步,左脚向前,右腿屈膝,拇指向内交叠双掌,面东云月,山呼:“臣,陈易,恭祝陛下凯旋!” 这一刻,他是东云月的臣。 他在。 九天十地可定,神羽皆安! 第六十三章 纵地金光 一夜未眠。 天命玉玺并非吉祥物,而是一件十八品宝器,炼化之后,方能执掌九州龙脉,陈衣整夜都在炼化内部的法纹。 紫气东来。 配合东云月留的法诀,天命玉玺彻底变成他的形状。 该说不说。 虽无称帝之心,但仔细想想,还是挺兴奋的:纵观前世,史书浩如烟海,多少英雄为了这块破石头青山埋骨? 如今它却在自己掌心静静躺着,征服感唰一下就拉满了:“不知它与前世的传国玉玺有何差异…试试效果。” 陈衣调动体内法力,涌入玉玺:随着玉玺催动,暗黄流苏闪耀,神羽九州,地龙抬头,山川轰鸣,河流奔腾。 无数纹路显化,云端金龙游曳,能量极致纯粹。 此乃王朝国运金龙,受其庇佑之人,只要身处神羽境内,即承万法不侵,历万劫不灭,诸邪辟易,道躯无敌。 若非东云月与无老寺老和尚交战之地远离神羽,她都不一定会把玉玺,托付给陈衣,毕竟这是一件终极杀器。 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核武:核武之下,众生平等! … 把玩够了,陈衣开始参透地势龙脉。 他有一门上古神通《纵地金光》,可日行万里,但需借助地势龙脉修炼,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缘,眼下正好。 “祸兮福所倚。” “西风如道灭。” “杀机隐,道化北斗,烟火与故人,金光纵地逐。” 口诵真经,以人脉应地脉,金龙低眉,九九八十一道土色光柱一闪而逝,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坠入陈衣眉心。 其体表浮现道道玄妙纹路,忽明忽暗,若隐若现,后身躯缓缓沉入地垄,直至深埋巍巍大地之下,销声匿迹。 春去秋来。 硕果累累,金蝉脱壳,厚重连绵的气息,将整座上阳宫笼罩,犹如大地般辽阔的意志向四周弥漫,虚空动荡。 又是五年。 云端一声龙吟,惊天动地,江河之内,群山之间,地龙翻身,神羽九州十八疆的地势,发生着翻天覆地变化。 钦天监监正从睡梦中惊醒,目瞪口呆: “天机有示。” “神羽国祚三百载,亡于外邦,今朝却被上皇凭一己之力生生延续一千八百年…天,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凌烟阁。 十二阁老眺望上阳宫,同样惊魂未定: “刚刚的动静,是上皇陛下弄出来的?” “好像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在修炼神通?” “…” 阁楼陷入死寂,左紫凝擦拭额头虚汗,呢喃道:“虽有欺君之嫌,但我不吐不快…上皇他,简直就是怪物!” 上阳宫。 最接近风波中心的青鱼与红麝,反而最为镇静。 她们不像监正能聆听天意,也没有阁老的眼界,所以她们的思想,非常简单:在她们心目当中,陈衣就是天。 陈衣最厉害,比阁老和皇帝老子绑一块都厉害。 第七年。 金龙睁眼,昼夜颠倒,陈衣破土出,鬼面银发,一条充斥着古朴道则的道路,自其足下向外延伸,一望无际。 一步跨出,至皇城头。 两步跨出,登群玉山。 三步跨出,归上阳宫。 神通大成! 陈衣展眉,心情大好。 此番闭关。 收获不止有纵地金光,还有对于剑道的全新理解:大巧不工,重剑无锋,厚积薄发,藏拙不争,方为谋大争。 逆尘剑意,愈发完善。 入夜。 青鱼、红麝为陈衣举办接风宴,东云月不在皇城,便由代皇帝左紫凝,代献贺礼:天材地宝若干,美婢成群… 凎! 前者可以理解,后者属实带点偏见:谁家好人往接风宴送女人啊?把我当色中饿鬼了?我不近女色的好不好! 女人是刮骨的钢刀,女人是穿肠的毒药,女人是… 其实他冤枉对方了。 左紫凝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送女人,是这些婢女自发组织,主动请缨来的,她不过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而已。 因为青鱼红麝在上阳宫生活滋润,胸脯都大了整整一圈,此地已被朝不保夕的宫娥誉作世外桃源,无不向往。 生性喜静的陈衣,原本打算将美婢全部遣返回去。 然而。 着实招架不住红麝的口舌之利,最终打消念头:又提拔了两名天赋尚可的贴身侍女,其余的则负责干点杂活。 一时间。 上阳宫内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第六十四章 兵荒马乱(补昨天) 新收的贴身侍女,是一对血浓于水的手足姐妹,姐姐叫绣冬,妹妹叫春雷,天生心有灵犀,适合修炼鸳鸯剑。 (作者起名废)。 于是。 陈衣将《玉女素心剑》传予二人:这门剑技非陈衣自创,他也不清楚白狐儿脸从哪搞来的,反正看着挺厉害。 既然打定主意帮东云月培养班底,那自然不能吝啬。 剩下的丫鬟,在魔道身以道心种魔之法种下魔种,确保绝对忠诚后,陈衣也为她们各自量身定制了一门神通。 当然。 都是些普通的神通,从东云月的私人珍藏库里取的。 没法。 白狐儿脸的眼界高到离谱,一般的神通根本没资格入眼,何况是给自己男人的,门槛苛刻程度直接又翻数倍。 就连陈衣比较看好的四位贴身侍女,修炼的也是被删减过的简化版,若换成原版,恐怕整个神羽都无人可修。 当代天骄。 唯陈氏尔! … 一众侍女如火如荼修炼的日子,左紫凝突然造访。 起因源于兵连祸结:自八年前,无为寺老僧入神羽传教,收割信仰以来,外邦势力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上个月。 荒城流民举全城力,陈兵关外,掳百姓,抢食粮,攻城掠地,短短一月,边疆数以万计的将士平民死于非命。 内海八尊不甘寂寞,蛊惑海妖一脉兴风作浪,如今的逆尘海上,妖风晦雨,昼夜不停,令周边渔民苦不堪言。 见乱象已现,清风观主遣座下十二亲传入世,名为救死扶伤,行侠仗义,实则拨弄风云,伺机瓜分神羽气数。 狂澜既倒,大厦将倾,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前有外敌入侵,后又有日月乱党,打出清君侧,诛奸臣,奉天靖难的名号,高举反旗,企图占山为王而自治。 朝堂上下乱成一锅粥,人人自危:主要他们家女帝陛下与无为寺老僧斗法数载有余,却迟迟未归且杳无音讯。 修士王朝不同于凡人王朝,任下面大军厮杀的如何昏天黑地,能一战定胜负的,依然只有那一小撮顶尖战力。 外邦也好,乱党也罢。 他们大兴兵戈,仅是为了蚕食神羽国土,削弱神羽国运,否则传国玉玺在手,天命加身,谁人是东云月对手? 言归正传。 单靠一个左紫凝显然不足以镇场,陈衣沉思片刻,答应了对方请求,戴上鬼面,佩剑现身金銮殿,群臣眼前。 斩凡巅峰的剑势释放… … 有了陈衣这尊斩凡巅峰坐镇朝堂,群臣定心,开始着手筹划平乱事宜:十二阁老除去左紫凝,各率一军出征。 陈衣亦将部分学有所成的侍女派往战场,红麝领队。 温室长大的雏鹰,难成气候,唯有沐浴鲜血,以杀伐磨砺洗礼,才配称为修士:他偶尔良善,但从不养废物。 三日后。 平乱军集结完毕,秣兵历马,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今有雪。 左紫凝唇点朱红,身披蟒纹鳞甲,束带扎发,屹立城头,目送大军出征:此战,是神羽朝第一战,至关重要。 突然。 风起。 有剑出鞘声,剑气贯长虹,掠过护城河,为大军斩漫天风雪,一条平坦宽阔的康庄大道渐渐铺远,一马平川: “诸君,凯旋!” 第六十五章 我不是婵红衣 不知不觉,距平乱军出征已五载有余。 双方打的有来有回,今天你屠我一城,明天我灭你一郡,后天高挂免战牌,不过,战死的基本都是底层修士。 金丹之下冲锋陷阵,元婴老怪隔岸观火,斩凡大能隐居幕后翻云覆雨,早已成为所有修士,默认的游戏规则。 不然高阶修士下场,动辄倾覆万里河山,随手一挥便是天崩地裂,那仗还怎么打?即使打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一人守一座空城,当光杆司令? 再者东云月可不是花瓶。 当年她枪出如龙,挑翻五宗七望,震惊天下,如今虽说生死未卜,但只要无人能证实死讯,那就是一种威慑。 开春。 在陈衣的悉心教导之下,绣冬、春雷入元婴,青鱼梦字诀大成,其余侍女境界亦有不小提升,皆敬他如敬神。 某夜。 他腰间悬挂的剑玉,突然颤动,是东云在向他借势。 不假思索。 唇齿开阖,逆十八品逆海剑化流光飞出:百息后,西北佛光大作,妙法金莲朵朵盛开,菩萨低眉,比丘诵经。 紧接着。 一古剑虚影轰然坠落,整片西北之地陷入地动山摇。 僧怒极,望向太安城: “阁下万里借剑,阻我寺大业,就不怕大难临头?” 太安城百万神剑齐鸣,铿锵激昂,如天意遥遥传来: “滚!” 上阳宫中。 那年轻剑仙眼都未睁,号称金刚不坏的无为寺高僧便已是七窍流血,金身裂纹密布,咬着牙抽气,一退再退。 观战之修,无不瞠目: “那一剑好像是从太安城斩来的?” “神羽朝廷何时又出了这么一位意气风发的剑仙?” “苍天啊,你是要亡我日月教么!” “神羽王朝崛起已成定局,我等也该考虑后事了。” 紫裙女帝手指太安城,任老僧败逃,一脸自豪得意: “那是我男人!” … 新的一天。 太安落雨。 陈衣观雨,自创雨之剑诀,并将之授于绣冬、春雷。 雨之剑意,时而刚强,时而柔弱,强时百折不挠,弱时包容万物,千变万化,捉摸不透,女子修炼最是合适。 “公子…” “嗯?” “你一直都这样…这样变态的嘛?” 将对方悟道过程尽收眼底的绣冬和春雷,感觉自己原有的修道认知观,全都崩塌了:下一场雨,创一门神通… 神通什么时候成街边的烂白菜了? 想创就创? 还让不让她们这些普通修士活了? 踏马离谱! “你才变态…少废话,专心修炼。” 怕打击到两女信心,所以陈衣不会告诉她们,凡与剑有关的神通,只要他想,没有悟不出的,除非天地限制。 古经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截去其一,是为不定数:而他,便是剑道中的那个一,生二,生三,生万物。 后三年,风平浪静。 两女刻苦修炼,勉强掌握雨之剑要领,却始终不得精髓,陈衣索性派她们入世历练,接着借故闭关,回现世。 幸福小区三零八号。 他习惯性打开手机,结果看见几十条未接来电,全是宁红衣打来的,正想拨打回去,铃声响起,竟又是电话。 “这小丫头碰到麻烦了?” 陈衣神情怪异想到。 “喂。” 电话接通,对面开门见山,语气急促: “陈衣,我觉醒前世了。” “嗯?” 陈衣愣了愣,旋即玩味道:“哟,不装失忆了?上回在学校不玩挺开心的嘛…怎样,准备好履行赌约没有?” “我不是婵红衣!” 对方语出惊人,其中掺杂着一丝对未知事物的不安。 陈衣以为自己接错电话了,又确认了一遍来电号码: “什么意思?” 宁红衣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重复道: “我说,我的前世,不是婵红衣!” 陈衣人傻了。 第六十六章 一体双魂 你踏马在跟我讲什么地狱笑话? 你不是婵红衣… 那天我在学校操场看到的是谁? “喂,陈衣,还在听吗?” 见对面一下没了动静,宁红衣顾自道:“我晓得你很懵,但你先别懵,你先听我说,我前世真不是婵红衣…” “不对,严格意义上讲。” “我不完全不是婵红衣…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吧?” 我理解… 尼玛啊! 我踏马cpu都快被你干冒烟了,我拿命理解啊?凎! “导员,你到底想说啥?” “我…” 宁红衣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讲起:“算了,我现在脑袋比你还乱,你等会儿的,我让婵姐姐跟你说。” 陈衣似乎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 电话那头传来撒娇声: “亲爱的陈大少爷,想我没呀~” 对味了! “想把你脑袋拧下来,算想么?” 尽管阔别已久,两人之间却毫无隔阂:“说正事,你这啥情况?转世出问题了?一具身体诞生了两道意识?” “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你丫别犯贱奥。” “其实,我没死。” “内什么,你还是继续犯贱吧。” ??? “跟你说正经的呢,别乱打岔。” 婵红衣娇嗔一句:“我以前喝过凰血,拥有一部分涅槃重生的能力,只不过由于我非凰族,无法彻底新生。” “我的意识与魂魄,游离在六道轮回边缘,直到这一世灵气复苏,前世先行,才有了寄托,得以重见天日。” “至于我跟宁妹妹,我们是一体不假,却各自具备独立的意识,相较前世今生,我们更像对方的第二人格。” 陈公子剑眉微挑: “一体双魂?” “这样理解也没错。” “那她口中的前世…” “她单独觉醒了一段不太完整的前世,这段记忆有些支离破碎,她只记得,自己曾是个道姑,实力挺强的。” 道姑? 近两千年只有道士,没有道姑,莫非是清风观的人? “这段记忆会影响到你们吗?” “那倒不至于。” 婵红衣吐槽道:“她啊,纯纯小说看多了,总担心有人夺舍她,我说有我在,我会保护她的,她不相信我。” “6。” 陈衣忍俊不禁:“要不把她送我这儿来吧,她整天担惊受怕的不打扰你修炼嘛?太上那家伙复活了,你俩…” “不用,我能搞定,你放心。” 婵红衣摇摇头:“我在黑衣卫给你准备见面礼呢,抽不开身…不许刨根问底哦,反正有大惊喜,包你满意!” “整的还挺有仪式感…行吧,那我挂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找宁渊,他是我的人。” 陈衣并未强求,简单交代两句,便要结束通话。 “等一下。” 婵红衣突然叫住他,随后轻挥衣袖,似在布阵:“既然是你的人,那你提醒他一下,注意一个叫古韵婷的。” “古韵婷?” 陈衣微微一愣: “她咋了?” “哟,瞧把你给紧张的,看来跟她关系不一般啊。” 听到心上人居然关心其他女人,婵红衣的语气渐渐不善起来:“说,转世这么久,你给我戴几顶绿帽子了?” ————————— 作者的话:对不起亲爱的读者老爷们,今天发现一本宝藏小说,看入迷忘记更新了,我有罪,少的明天补上! 第六十七章 妖魔渡众生 婵红衣真的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个体。 但凡有漂亮女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摸与自己产生瓜葛,她准得暴走,可只要打声招呼,就能视而不见。 说她有发展成病娇的潜力吧,她总是自绿的不像话。 说她开明吧,她又… “咳,不要本末倒置,不是在说古韵婷嘛?” “哼。” 婵红衣撇了撇嘴:“这笔帐咱俩日后再算…那个古韵婷不对劲,她前阵子觉醒了前世,却表现的非常抗拒。” 陈衣剑眉微微挑: “拒绝继承前世跟脚?她这么有个性的吗?” “你不觉得疑点重重?” 婵红衣认真分析:“什么样的前世,才会使她宁可放弃一步登天的机会,也要划清界限?难道不值得推敲?” “虽然说与我们无关。” “总之你叫那个宁渊自己看着办嘛,毕竟是黑衣卫的人,他的直系下属,嗯,我只负责提醒,我无所谓的。” 若非念及宁渊是陈衣附属,这事她都盘算好当戏曲赏了,她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女魔头,管闲事多毁人设呀。 “知道了。” 陈衣沉吟几秒:“我让北凰帮衬着点吧,以宁渊那点眼力见,你能指望他看出啥?话说,你跟北凰见过没?” 对面呼吸毫无征兆一乱: “没…” “嗯?” 陈衣不解问道:“你俩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吗?为何不见?她前世化形之后一直嚷嚷着想你,重生没来找你?” “想我?” “呵呵,免了,我不配,她想我,我可不想她。” 婵红衣阴阳怪气道: “她不尴尬我还嫌尴尬呢,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是天南地北,老死不相往来,愿世间没有凰族,阿门。” 已知。 她管陈衣叫公子爷,北凰管陈衣叫好爸爸。 问。 她该管北凰叫什么? 狗东西,要论老六还得是你啊,真不要脸! “你在说梦话?” “渣男,挂了。” “嘟——” 充满幽怨气息的忙音传来,陈衣愣了好久: “女人心,海底捞,古人诚不欺我!” … 黑衣卫分部,监军办公室,宁渊刷着海外版抖音,百无聊赖:也不知何时起,平台不再给用户推送美女视频。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妖物伤人的新闻。 通过观察,宁渊发现,如今这些妖物,不仅学会了抱团取暖,协同合作,而且狩猎过程,变得愈发雷厉风行。 再结合前不久才结束的上古遗迹直播。 他敢断定:妖魔之间,出了一个霸主,各部族的行动是有统一调配的,它能够统筹全局,针对性地猎杀目标。 这就十分令人胆寒了。 以前好歹清楚妖魔伤人的原因,而现在根本没人知道妖魔背后的霸主,发动祸乱的目的,它们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是单纯寻求解脱,双方完全可以就此合作,由官方组织人手,利用诛邪宝术送它们轮回,何必多此一举? “叮咚。” 正思量着,手机响铃。 一条链接。 宁渊点开,画面弹出。 乡村山野,恶虎食人,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绝望之际,突兀血海翻涌,一邪异投影自血海走出,徒手裂虎。 幸存村民皆顶礼膜拜,靡音低吟:“北山有庙宇,眠朱紫仙,目生金火,体若红钢,伴山鬼凄唳,名血魔。” “神佛无力,妖魔渡众生,信我主者,长存不朽!” 第六十八章 香火之争 黑衣卫高层工作群。 【三统领李青君:@所有人,视频都看完了吧?】 【之江监军宁渊:这逼好嚣张。】 【大统领裴元庆:我发现你小子最近有点跳啊。】 【总监军谢南雨:打嘴炮我给你俩拉个讨论组,这里是工作群,请不要发表与工作内容无关的言论,谢谢。】 【宁渊:@李青君,三统领,这货不像好人啊。】 【谢南雨:同感,我建议,先将视频全网下架,避免事态发酵,然后组织人手调查此人跟脚及其此举目的。】 【李青君:嗯,第一件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话未说完。 全程潜水的北凰突然发言。 【北凰:香火。】 群聊里飘过一串问号表情。 【北凰:传闻无尽岁月前,那是一个亘古纪元,上苍之上赐下成仙三法,仙人道果、功德成仙、信仰香火。】 【功德成仙即以无上功德感动天道,此法成就的仙人最弱且受制于天,古籍记载,上古修士称他们为天奴。】 【而信仰成仙,则是以天下生灵信仰铸造仙基,虽处天之外,却在道之内,一旦信仰崩塌,仙位也会崩塌。】 嘶~ 看着北凰的长篇大论,众人眼皮狂跳,只觉荒诞离奇又匪夷所思:区区一条短视频,怎么跟成仙扯上关系了? 宁渊仗着与陈衣亲近,小心翼翼问道: “北凰姐,你见过仙人?” “没。” “那…古时当真存在仙?” “任何传说,既然存在,那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空穴来风如何能被后世流传?真当那些上古先贤是傻子?” 北凰的打字速度,居然比现代人还快: “其实成仙法并非隐秘,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那时候有天地限制,即使知道方法,也成不了仙。” “你们是幸运的。” “这个时代,是一个大争之世,也是一个史无前例的黄金盛世,枯竭的灵气触底反弹,兴许真能蕴育出仙。” 闻言。 众群友十分愕然:“这咋能是好事?仙人,应该属于危险分子吧?假如此人心性恶劣,世界岂不岌岌可危?” 从这就能清晰感受到转世者与觉醒者的区别。 前者追求的是大道,飞蛾扑火,甚至朝闻道,夕死可矣,而后者追求的却是安居乐业,他们大部分安于现状。 两边都无法理解对方想法,不过,北凰还是宽慰道: “你们放心,仙人没有那么廉价。” “成仙三法,只是一张成仙必备的通行证,有通行证不代表可以立地成仙,充其量也就提升自身战力而已。” “仙途茫茫,倘若仅凭香火便能登临顶峰,那谁还刻苦求仙问道?直接疯狂收割信仰,行善积德不就好了?” 众人心想也是。 于是不再纠结仙的问题:“诶,北凰姑娘,后面两种成仙法你都介绍过了,为何独独不介绍第一种成仙法?” “第一种成仙法我不甚了解,古籍也只记载了只言片语,据说以此法成仙之人,凌驾天之上,与道平起坐。” 打字的手微顿。 北凰语气古怪:“我感觉它更像某种被杜撰出来的念想,或者说,某种心灵寄托,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得到。” 众所周知。 修士死后才有一定几率诞生道果,而仙人寿与天齐。 所以。 欲取道果,只能弑仙,可举世间何来仙?培养一个? 《西游记》都看过吧? 网上有个很火的话题:既然妖怪吃唐僧肉,是为了长生不老,那为什么不去五庄观,抢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 一条热评是这样说的。 人参果是素的,但镇元大仙可不是吃素的,需要抢人参果的打不过镇元子,打得过镇元子的还需要抢人参果? 我都有能耐培养仙人然后弑仙了,还执着成仙干嘛? 除非活得太久。 除非闲得发慌。 嗯… “那,北凰姐,这人我们管不管?” 宁渊问出关键。 “你说呢?” 北凰无语:“香火的玄妙之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问管不管,亏父亲把你当代言人栽培,你这智商堪忧啊。” “咳咳咳。” 宁渊顿时尴尬的脸发烫,默默闭麦。 “我去申请卫星权限,全国范围内无死角搜捕他。“ 好在裴元庆及时发言替宁渊解了围。 “回来!” 北凰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当局者迷:“靠现代科技是找不到他的,小笨…这样,他不是救人嘛?你们也救。” “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你们人数碾压,就跟他拼效率,逼他主动现身!” 第六十九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一星期后。 在高层授权下,黑衣卫新设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 一级公士,二级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十九关内侯,二十级彻侯。 一头炼气期妖物首级,可获封一级爵位:奖三线城市住房一套,三十万以内的代步车一辆,月俸禄十万余元。 同时。 每月初还能领取,与爵位等级相对应的修炼资源。 爵位等级不同,待遇不同,获封条件也不尽相同,呈层层递增之势,能者多劳,多得,光宗耀祖,触手可及。 … 此告示一经公布,直接在公司内部引发轩然大波。 一时间。 公司上上下下,除了岗位固定,无法轻易离岗的,其余黑衣卫无不磨刀霍霍,持戈试马,随时准备出征猎妖。 猎人突然变成猎物,只能说,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穆紫尘也想参与这场狂欢盛宴,但她的直隶上司谢南雨,进京汇报工作了,以她炼气一层的修为,不太敢去。 于是乎。 她厚着脸皮找上北凰:“凰姐姐,最近忙不忙呀?” 图书馆。 北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从高高的书山后面探出脑袋,瞥了呆毛萝莉一眼:“有事吧?有事就直说。” “呀,凰姐姐真聪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你。” 穆紫尘额头的小呆毛一晃一晃,捧着已知宇宙,最大的邪恶,小跑到北凰身边:“凰姐姐,陪我去猎妖呗。” “猎妖?” 北凰侧过脸,上下打量穆紫尘,毫不犹豫拒绝:“你们黑衣卫的任务,喊我干嘛?我又不是黑衣卫,不去。” 说着。 她扬了扬手中的书籍,认真道:“我还要学习呢,你们现代有句谚语叫学到老,活到老,我觉得很有道理。” 妖族素以蛮荒,难开教化著称,怎么冒出个大学者来了?穆紫尘下意识看向北凰手中的书:《阿威十八式》。 “…”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她有点懵。 姐,你说的学习是正经学习嘛? 这时。 书桌上的卫星手机,震了一下,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通过。 北凰:“谁?” 陈衣:“我是你爹。” 北凰:“你找死?” 陈衣:“我是陈衣。” 北凰:“爹!” “别耍活宝,替我办件事…公司里有个叫古韵婷的女孩,你找机会接近她,她身上有秘密,看看她想干嘛。” 盯着手机屏幕,北凰柳眉蹙起,脸上写满不满:刚加上好友,连声简单的嘘寒问暖都没有,就给我发号施令? 什么意思? 把我当工具人? 她生气了。 打字时敲的手机屏幕砰砰作响: “好嘞爹,保证完成任务!” 嘁。 能被爸爸当工具人,那是我的荣幸,多少人想当还不够格呢…话说,古韵婷,这名字咋那么耳熟,似乎听过? 目光投向呆毛萝莉: “小紫尘,我们那个室友,叫什么来着?” “我们的室友?” 呆毛萝莉歪着脑袋: “姐姐你说的是古姐姐吧?她叫古韵婷。” “对,就是她!” 北凰兴奋合上书籍,迫不及待往宿舍走:“你不是想去猎妖嘛?肘,姐姐现在就带你去,喊你古姐姐一起。” 身后。 看着北凰越走越远,穆紫尘突然感觉,心尖尖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且意义非凡的东西,在飞快弃自己而去。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第七十章 太上忘情 夜深人静,一辆防弹轿车驶离公司,朝城郊开去。 同行三女:北凰、古韵婷、穆紫尘,古韵婷和穆紫尘本想再带几名护花使者的,但遭到北凰义正严辞地拒绝。 我亲自护道还带护花使者,你俩也没把我当人啊? 啧。 两只童颜俱有些无奈:北凰实在太高傲太自负了,偏偏又有目空一切的资本,令她们有心劝诫,却有口难言。 斟酌再三。 算了。 随她去吧。 反正以她如今假丹期的修为,放眼蓝星,鲜能遇见对手:凰族号称大道宠儿,那修炼速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朦朦亮。 车辆路过一处小镇,见家家闭户,三女生疑,停车一问才知道,镇上出现了几头妖物,入夜袭人,致人心惶。 “要不就这吧。” 古韵婷提议道:“此地妖气稀薄,妖物等级应该不会太高,正适合我们练手…北凰姐,紫尘,你们怎么说?” “我没意见啊。” 穆紫尘点点头: “北凰姐你呢?” 身旁没有回应。 “北凰姐?” “诶?” “北凰姐,看什么呢?” 北凰柳眉微蹙,盯着一座青山出神,穆紫尘连着唤了好几声,方收回视线:“没什么,就住这吧,挺好的。” 那座青山上,有元婴的气息,不是很重,不像活人。 … 三人住进一间民宿,穆紫尘和北凰一个房间,古韵婷单独一个房间,将穆紫尘哄睡着后,北凰拿出卫星手机: 【父上,我在青山镇,疑似有遗迹出世。】 不等陈衣回复,隔壁屋传来打砸动静,她下意识将妖念释放过去…突然,她瞪大凤目,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太上?!” 古韵婷房间中。 少女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在她前方,漂浮着一道半透明的女子魂体,气质出尘脱俗,一呼一吸,暗合天道。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女子诵念冰心诀,宁静之意迷漫,抚平少女嗔意,后轻拂宽袖,摆正被少女踹倒的桌椅板凳,静静望着少女。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淡然,两千年前也好,两千年前后也罢,任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都无法动摇一丝一毫。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古韵婷讨厌这女子,更讨厌她的风轻云淡:“前世我就说了,我对成为太上不感兴趣,你为什么非要选我?” “并非贫道选择你,而是天,天意让你成为太上。” 太上手握拂尘,圣洁无瑕:“你传承了真仙骨,那就一定要成为太上,真仙骨是太上的象征,这是你的命。” “凭什么?” 古韵婷再次怒火中烧:“你们太上仙宗搞得那套教义我不喜欢,我敬而远之还不行?哪有逼着人当宗主的?” “这是贫道的命。” 太上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贫道已死,天赐新生,贫道有罪,罪在宗灭,唯有将太上一脉,重新传承下去,贫道方能叩谢天恩浩荡。” “那你把骨挖走!” 古韵婷着实气急,竟直接掏出一把短刀,插进胸口: “把真仙骨挖走,我亲手挖给你,行吗?拿上它给我滚,这宗主你爱选谁当选谁当,我不稀罕,别来沾边!” “唉,你何苦呢?” 太上叹息,屈指一弹,短刀自动碎裂,少女胸口连疤痕都未留下:“你没得选,贫道也没得选,天意使然。” “天意天意,又是天意,你们宗门是天养的狗吗?” 古韵婷破口大骂:“把自己变成一台修炼机器,就算证得大道又能怎样?太上忘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顺天而行,方能长久,逆天而行,则天威诛之。” 太上冷漠的视线与古韵婷四目相对:“你说你这一世有爱的人,你也不想他因你的任性,死在天威之下吧?” “你!” 古韵婷沉默了,她是真心喜欢陈衣。 “机会只有一次,你,好自为之吧,这一世的天,不再仁慈。”太上的魂体化作一寸流光,钻入古韵婷眉心。 空气死寂。 良久,失魂落魄的少女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与无助,将娇小的身躯蜷成一团,紧紧抱着膝盖,低声啜泣… 第七十一章 只手遮天 另一边。 陈衣收到北凰发来的视频,陷入沉思。 “太上跟古韵婷,也是一体双魂?” “不对。” “古韵婷称太上宗为你们太上宗。” “而且听她的意思,太上似乎从两千年前,就开始威逼利诱她加入太上宗了?还要她接替自己的太上之位?” “因为号称仙道至宝的真仙之骨?” 有关真仙骨的来历,他听婵红衣提过。 妖道陈长生那一世,世间有两件至宝:一件象征着魔土魔主,名真魔心,第二件象征着仙国太上,唤真仙骨。 两宝同源于一个古老纪元,威力无穷。 后来。 婵红衣把自己的真魔心挖了一半给他,他也有了真魔心,但真仙骨始终未一睹真容,反倒自己长出了一块骨。 他的骨叫逆仙骨。 其实。 刚接触《太上心经》那几年,他就怀疑过自己的功法是不是从太上宗流传出来的,不然怎么都以太上为前缀? 为此。 覆灭太上宗前,他还特意研究过对方的功法路数,生怕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被修仙界看笑话。 结果。 随着深入研究他发现:两者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双方修炼的功法,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一边是处处留情,不主动不拒绝。 一边是淡化感情,不为情感所动。 “难怪古韵婷不乐意当太上呢,换我也不乐意。” 想起太上那张,万古不变的冰山死人脸,陈衣就忍不住打哆嗦:在他看来,修仙一道,重要的是沿途的风景。 一如登山。 如果仅仅是为了爬上山巅,那么登山将毫无意义,山间的野花,山腰的溪流,山顶的清风…这些,才是青山。 “不行帮帮古韵婷?这丫头看着怪可怜的。” 陈衣暗自忖量一阵,旋即凝心静气,渐入修炼佳境。 帮不帮的,等古韵婷找上门再说吧。 当务之急,是先把自身修为提上去,以应对不日便要开启的新遗迹:他有预感,灵气复苏,将步入下个阶段… … 青阳镇。 第一夜,城东寡妇家深夜传来犬吠,相安无事。 第二夜,寡妇怀孕,相安无事。 第三夜,镇长给寡妇买了一车补品,相安无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镇里的妖物,感知到了北凰等人到来,近几日青阳镇入夜后,竟都没再发生妖物伤人事件。 颇有暴风雨前夕的宁静的架势。 倒是之江州,钱唐市上空,无端聚拢黑云压城,电闪雷鸣之景,有点见识的修士都能瞧出,城中有老怪渡劫。 黑衣卫出动,安抚民众:整座钱唐市,实际是一座风水大阵,承龙脉护佑,倒无需担忧天劫会伤到普通百姓。 他们关心的是,谁引来的天劫。 “谁在突破?” “如此恐怖的剑气,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天下第一?” “他配?老子说的是陈长生陈前辈,傻帽。” “金丹后期的气息,那个妖道才转世多久?咋可能这么快突破金丹后期?肯定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威武!” “完咯完咯。” “天下第一又领先一步,某些人要急死咯。” 在群众视角。 一千年前的天下第一,代表觉醒者,也代表小人物逆袭,而两千年前的妖道,代表转世者,也代表豪门贵胄。 与其说在争论天下第一和长生妖道,谁更强。 不如说是支持“十年寒窗苦读,能抵过三代从商”和支持“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两方群体的碰撞。 虽然都是陈衣。 “轰隆!” 一道粗如腕臂的紫雷砸落,众人心惊肉跳之际,一只擎天巨手,突然从虚空探出,震碎雷霆,直逼恐怖劫云。 下一秒。 在众人惊骇震撼的目光中,手掌被无限放大,随后竟直接将劫云笼罩:一声沉闷巨响,眼前只见五指不见天。 这一刹。 众人脑海空白一片,只剩四个大字,回响不绝: 只手遮天! 第七十二章 血海妖族 “陈前辈,刚刚的动静…” 雷劫云才散去。 突破金丹后期的陈衣,立马接到宁渊的电话。 “是我。” “那就好,恭喜恭喜啊。” 宁渊松了口气,象征性恭维两句,不敢多扰,陈衣突然出言:“让你的人把青阳镇围起来,有古遗迹现世。” 电话另一头,宁渊心神一凛,噌地坐直身子: “陈前辈,此言当真?” “我家凰儿亲眼所见。” “嘶~” 黑衣卫警铃大作,宁渊兴奋地来回踱步:“哥,大恩不言谢,我现在就召集人手,等这事儿忙完请你吃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各州郡之间一直维持着明争暗斗的良心竞争关系:毕竟在灵气复苏的今天,无论国家个人,皆需以实力说话。 将青阳镇戒严,封锁遗迹出土的消息,抢占先机,意味着本土黑衣卫成员获得机缘的概率,要远胜其他州郡。 而这正是他准备做的。 笼络人心! … 青阳镇。 夜幕再次降临,如同一块漆黑帘幕,将小镇方圆百里笼罩,大街小巷寂寥无声,唯北凰三女结伴,屏息潜行。 “凰姐姐,你说小镇里的妖物,会不会已经走了?” 穆紫尘小手勾着北凰指尖,压低声音问:“不然我们都在镇上停留好几天了,怎么连头妖物影子都没发现?” “不会的,妖族的领地意识很强,一旦在某个地方安家落户,便不可能轻易离开,除非遭遇…嘘,别说话!” 话说一半。 夜空下倏然有红芒闪过,耳畔隐约可闻白蛇吐信、黑鸦呢喃、灰鼠呓语声,北凰凤目凝,一缕黑焰跃然而上: “南边有妖气,随我来。” 三道倩影收敛己身气机,疾驰于大街小巷,最终没入一片丛林:不远处,见火光迸溅,倒映着数张怪异脸庞。 它们围绕一团碧色篝火,嘴唇蠕动,手舞足蹈,神情扭曲狂热,似乎在举行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献祭仪式。 片刻后。 一头蛇妖率先咬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接着,其余妖物效仿,当所有精血,一并融入篝火,黑雾弥漫开来。 “惨!” “我死的好惨!” “不甘啊!” 雾中。 一张张面容狰狞的人脸哀嚎嘶鸣,末,尽数受黑雾糅合,一颗表情混乱的人头成型,散发着腥臭刺鼻的灵气。 “这是…人药!” 北凰眼神罕见凝重。 “人药是什么?” 穆紫尘好奇地问道。 “人丹。” 已觉醒前世记忆的古韵婷代北凰答道:“以活人血肉精魄炼制而成,服用可快速提升修为且无视境界瓶颈。” “活人?这么残忍!” “的确。” 北凰赞同道:“人族是当前时代的天地主角,以活人炼丹必遭天谴反噬,因此,服人丹者,鲜有活过三载。” 说着。 她又不禁感到疑惑:“按理,不到走投无路,没有生灵愿意服用人丹,自掘坟墓,这些妖物行为太反常了…” “鬼鬼祟祟,是谁!” 这时。 穆紫尘无意踩上一片枯叶,声响瞬间惊动众妖,无数双阴翳鬼魅的竖瞳,齐刷刷朝三女望来,妖气逐渐升腾。 见状。 北凰索性不再隐匿,凰威爆发,席卷丛林,对面妖物无不惊诧:“凰族?你是凰族?世间竟还有凰族遗种?” 最年长的妖物境界与北凰相差无几,勉强能抵御住她的威压,拄着一根人骨拐杖上前,一言不发,打量北凰。 北凰同样打量着他。 花开花落。 忽风卷残云,两人几乎同步,没有任何预兆地出手。 老妖以人骨拐杖点地,无数条爬满浓稠黏液的触手破土而出,袭向北凰,后者口吐涅槃真火,顺势而上回击。 “轰!” 灵气震荡。 真火化炁,肉块如雨,烟尘漫天,北凰退半步,老妖退五步,双方俱面无表情,仿佛刚刚交手的,不是他们。 然而。 眼尖的古韵婷还是发现,老妖拄拐的手,哆嗦不停。 “凰族后生。” 落入下风老妖强装镇定,沉声开口:“你怎的与人类混到一块去了?莫不是当了妖族的叛徒,人族的走狗?” “老东西,少在孤王面前倚老卖老。” 北凰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孤交好谁与你何干?倒是你,身上血气这般浓郁,莫不是与那血海血魔为伍了?” “呵呵。” 老妖笑的比哭的都难听,像嗓子长期遭到烟熏火燎一般,沙哑沉闷:“老朽本就生于血海,何来为伍之说?” 北凰瞳孔猛地倒缩:“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孤乃两千年前万妖之王,血海若有新部族诞生,孤怎会不知?” “两千年前,万妖之王…” 老妖口中轻声呢喃,面色微微恍惚,似回忆着什么。 “原来是北皇殿下,失敬失敬…前世便耳闻外界妖皇女儿之身却英姿飒爽,而今有幸一睹风采,名不虚传。”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海妖族。” 老妖言辞客气许多:“当年,整座北山被殿下父尊抽走灵髓,为消灾避祸,部分妖族举族迁徙,远赴人地。” “他们试图借身为天地主角的人族气运休养生息。” “而我们,踏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我们主动投身血海,向死而生,以身饲煞…事实证明,我们才是对的!” 说到这,老妖脸上写满自得,因为这个决策是他提出并拍版的:“他们,生生世世,血脉残缺,不得善终。” “我们。” “上苍造化,血海赐福,我们集天地间至邪至恶至阴至暗的负面能量,重获新生,不再惧怕血煞之气侵蚀!” 北凰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们敢吞服人丹,如此因果,倒也合理。” 无边血海由天意怨念所化,是整个时代最污秽不详之物,他们将灵魂献出,换得其庇护,天谴根本近不了身。 正所谓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极致的负面能量… 天谴怕他们! 虽然天谴的力量没有上限,但时代有限制,无论是两千年前的天谴抑或目前的天谴,威力最大也大不过元婴。 自然拿无边血海没辙。 “那没事了,我们走。” 见老妖他们已经脱离北山妖族,北凰顿时失去了搏杀的动力:毕竟她猎妖,仅仅是为了偿还前世所欠的因果。 以诛邪宝术净化血煞之气,帮助北山一脉解脱,是她份内该做之事,至于老妖炼人丹,在她看来,无伤大雅。 人类制定的道德准则,跟她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替天行道? 谁是天? 谁又是道? 她是妖。 无利可图的赔本买卖,她才不干…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动手的话,她倒无所谓,但古韵婷她们,有点麻烦。 “殿下请留步!” 老妖拦路,不许离开:“殿下,我等跟脚始终讳莫如深,眼下既被殿下所知,您就这样走了,不太合适吧?” 第七十三章 本我万年 北凰回首,眉心缭绕黑焰,明显不悦: “何意?” 老妖稽首作礼,依旧恭敬:“老朽代天行走,诚邀殿下入主无边血海,共谋黄金大世,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给天当狗呗?” 北凰斜睨老妖,朱唇轻启,却是直拒: “没兴趣。” 老妖的脸色陡然阴沉:“天恩浩荡,不容辜负,殿下如若一意孤行,便是冒犯天威,今日怕是难以善了了。” 一众妖物竖瞳中凶光闪烁,包围上来。 北凰见状,乐了: “我有心放你一马,你还对我有想法了?” 不愿动手不代表不敢动手,她是有手段斩杀老妖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与殿下做一场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妖后退半步,融入阴影,侧目示意,一头四肢发达的斑斓妖虎张开血盆大口,悍然杀至。 试探。 北凰面无表情拧断虎妖脖子,血洒一地,暴尸荒野。 接着。 “呖!” 凤鸣四起,黑焰滔天,漫山遍野,席卷血海妖部众。 威压如海。 那是源于血脉伊始的敬畏,他们拼尽毕生所学尝试逃遁,然而黑焰早已锁定他们,犹如附骨之疽,穷追不舍。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座巨大的火焰法阵镇下,半数妖物灰飞烟灭,余者要么断尾求生,要么奄奄一息,能安然屹立者十不存一。 老妖咳血,浊目骇然: “你怎么这么强!” 纵使有上古先天血脉加持,可双方境界相差无几,局势不该一边倒才是啊…方才那黑焰,险些将他灵魂消融! 北凰气喘吁吁,未作回应,只见秀口开阖,又是一团本命火种,喷涌而出,所过之境,寸草不生,赤地荒芜。 避无可避,唯有一战! “吼!” 绝处求生,破釜沉舟。 老妖变化本体:竟是一团长着犬首鹤翼蛇尾的诡异肉球,身上长满章鱼模样的触手,在半空挥舞,横击黑焰。 “轰!” 溢出能量呈水波状向四周扩散,拦腰切断山石草木。 老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粉碎,凤凰真火在七经八脉横冲直撞,撕裂灵魂之痛,令他止不住颤抖,几近昏厥。 未等从中缓过劲,第三道黑焰接踵而至,余威更甚。 老妖彻底吓破胆,不敢再硬抗,身形急退,扭头朝周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喊:“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陈衣将先前宁渊送来的天材地宝,尽数炼化,本欲借此冲击元婴期,谁曾想,灵气入体后,却仿佛石沉大海。 “金丹突破元婴,何时需要如此浩瀚的灵气了?” 他不信邪。 《太上真解》全力运转,疯狂掠夺方圆千里的灵气。 弹指刹那。 整条街道狂风怒号,暴雨倾盆,飞沙走石,电子设备全部失灵,游离空气中的灵气汇成江河,涌入陈衣体内。 半柱香燃。 陈衣眉心,突兀撑开一枚古印,绽放出黑白天光,一半仙风道骨,一半魔焰滔天,两者交相辉映,因果不止。 又不多时。 两道身影迈出天光,左手悲悯相,托一缕清风,右手怒目相,掌一片血雨,执镇冥冥,面向陈衣,遥遥作揖: “本我万年。” 仙魔子身! 第七十四章 这可是贫道第一次讲道理 陈衣微怔。 金丹期接回仙魔子身,什么概念? 他未走寻常路,是以仙魔子身代替五行元婴,踏入的元婴期,所以,这就相当于一个金丹,实现了元神出窍… 简直离谱! 得亏被白狐儿脸言传身教地调教了大几十年,更离谱的事他都见过不少,短暂错愕后,也就恢复如常,还礼: “两位万年。” 语落,其眉心古印再次璀璨,仙魔子身隐入:玄牝之地需静待元婴开启,因此他们暂时只能屈身于识海世界。 “叮铃叮铃。” 宁渊忽然来电。 “陈前辈,不好了,青阳镇那边有变故。” 陈衣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要慌,慢慢说,天还没塌。” “昨天你不是叫人派人去青阳镇勘查遗迹嘛?我的人汇报说,青阳镇内有修士交战的动静,好像是您女儿!” “北凰?” “对对。” 宁渊比陈衣更操心北凰安危,因为摸不准万一北凰身陨,盛怒之下,对方会不会让整个之江,给他女儿陪葬。 “前辈,专机已经安排好了,接你的车马上到你…” “不用来了,我有办法过去。” 挂断电话。 “轰隆!” 平地生雷,遮云蔽月,茫茫天际突兀下起倾盆大雨。 见陈衣眉心流光溢彩,一道素白道袍,手捻拂尘的身影剥离,他屹立虚空,云淡风轻,比此代太上还要宁静。 仙道子身,道法自然,清净无为。 道人踏月而去,金光一闪。 纵地金光,一息万里,万叶萧萧。 … 青阳镇边,发现遗迹痕迹的山上,几个宁渊的亲信一边布置阵法,一边观望斗法:“你们猜这一战谁能赢?” “谁能赢我不知道,但那老妖是死定了。” “妖道来了?” “给老大发了消息,老大已经通知他了。” “话说你们发现没,自打妖道崭露头角,天下第一就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了…他是不是准备向妖道认怂了?” “谁知道呢。” “不该议论的不要瞎议论,当心祸从口出,我们这些小人物,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的,少管。” “对了,遗迹主人的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一无所知。” “唉,但愿不是又来一尊老怪物…一山不容二虎,龙虎齐聚,必有一战,到最后,遭殃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雾草,那个大肉球不讲武德,搞偷袭!” “…” 北凰被几头同阶妖物纠缠之时,肉球老妖偷偷绕至后方,擒住穆紫尘和古韵婷,并以两女要挟北凰罢手投降。 “我就知道会这样。” 心底暗骂一声不要脸,北凰震退几头同阶妖物,与老妖形成对峙之势:“放了她们,你们走,要不一起死。” 如果只抓古韵婷,她可以坐视不管,反正两人毫无瓜葛,但穆紫尘也在老妖手上,穆紫尘帮过她,不能出事。 得人恩果千年记。 “放了她们可以,你得立下大道誓言,加入我们。” 此刻形象极其狼狈的老妖,眼神怨毒地盯着北凰,阴测测开口:他是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这女人竟那般难搞。 十几头同阶妖物都拿不下,甚至还被她反杀好几个。 不愧为一代妖皇。 收编北凰的欲望愈发强烈,不然他们的人不白死了? “不要得寸进尺!” 北凰右手虚握紧,古凰虚影盘踞云端,冰冷俯瞰着一众妖物:“允许你们离开已是底线,再废话,杀无赦!” “有种来啊!” 老妖用手中断成两截的人骨拐,抵住两女雪颈:“大不了就同归于尽,有两个人族美人儿殉葬,老朽值了!” “这狗杂碎!” 北凰霜眸杀机愈演愈烈,眉宇间黑焰疯狂跃动,预示着内心的愤怒…见状,众血妖不禁忐忑,额头细汗密布。 早听闻凰族视尊严如命,她不会真打算鱼死网破吧? 忽然。 骇人威压僵滞,血妖表情凝固,双方同时仰头:他们感觉到了什么,一种安宁祥和却能轻易杀死他们的东西。 如钩皎月,不知何时变成金色。 金光似海,青莲盛开,有一素袍道人脚踏青莲,朝他们走来,恍若置身于另一方天地,仅仅方寸,便已天涯。 鸦雀无声,唯有道人辉胜星月。 女子妖皇痴了心神,黑焰熄灭,杀意骤散,嫣然浅笑兮,分明是一位才出江湖的少女,艳若桃李,压尽春花。 “父亲,凰儿能搞定的。” “嘘。” 道人伸了个懒腰,风惊林间竹:“女儿被欺负了,当爹的来出头,这叫道理,这可是贫道,第一次讲道理。” 第七十五章 掌中天国 你要弄死我们还美名其曰讲道理。 你真的… 我哭死! 林间尚存的血海妖魔,只剩六位。 除了那头比人类还阴险的老妖外,余者分别是两头双生猫女,一头专修肉身的巨猿,一头白蛟,一头金钱豹。 此时。 他们内心,无不被惶恐惊惧占据。 一声父亲,道人身份,呼之欲出:几乎要将两千年前杀到断层的妖道陈长生,无人知晓其极限,究竟有多深。 不过。 战战兢兢之余,众妖又有些纳闷。 两千年前,妖道陈长生,杀尽天下仙修,一身剑气逼人,魔焰滔天,可眼前这名道人,分明透着中正之气啊。 比仙国那帮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的伪君子,还像正道,能是陈长生?他们宁愿相信北凰拜了两个干爹。 “老鬼,你知识最渊博,有看出不对么?” 身材火爆的猫妖姐妹传音问老妖。 “嗯?” “喂,老鬼,你怎么了?这是什么表情?” 好似窥见某种不可思议之物一般,老妖两颗大眼珠子瞪的溜圆,怔怔望着年轻道人,全然一副失魂落魄模样。 在他前世,刚刚诞生灵智的时候,一座王朝,区区十年,便压得整个修士江湖抬不起头,妖魔邪祟无敢作乱。 因为长相奇特,他被宫里一位大人收为坐骑。 他主人说,王朝名神羽,内有宫阙,名上阳,举头三尺有神明,正魔难分,雌雄莫辨,出剑无敌,言可通天。 名陈易。 在世剑仙… “老鬼…” “联手!” 老妖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无论他是不是陈长生,他也才转世不久,我等联手,并非毫无胜算。” 事到如今。 人质已经失去作用,他们可不信堂堂长生妖道会在意陌生人死后:“那便战罢,早想讨教一番妖道手段了!” 头脑简单的巨猿最先出手,挥舞沙包大的铁拳,猛地砸向道人:凌厉拳风引得虚空震荡,大有不可阻挡之势。 “父亲我来。” 北凰眼眸重燃黑焰,青丝迎风飞舞,正要迎战,却被道人左手轻轻摁住香肩,不温不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余下五头妖物同时暴起,金钱豹身形如鬼魅,猫妖姐妹利爪如刀,白蛟呼风唤雨,老妖身化囚牢。 “铛!” 巨猿铁拳砸在血肉之躯,耳畔却炸开金石相击之音。 后见道人拂尘随意一挥,前者庞如山岳的躯体,直接倒飞出去,重重撞进半山腰,拳腕至肩头,被生生削断。 妖血如雨。 眼看形势不妙,极擅随机应变的肉球老妖转身就逃。 “老鬼你!” 四妖气急败坏,刚准备破口大骂,突然,骂声戛然而止:老妖在逃,在竭力施展遁术,但其身形…寸步未动! “是神通!” 白蛟骇然惊呼。 下一秒。 六妖引以为傲的参天之躯急剧压缩变小,落入道人掌心,这一刻的他们,宛若沧海一粟,而道人,是一座山。 “不可能!” “你明明只有金丹!” 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掌心三寸是人间,掌中天国,袖里乾坤,五指如山,自成天地,这是金丹修士能做到的? 金丹期自然做不到。 可道人不属于这方天地,他是被陈衣创造的,寄身玄牝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可以代表玄牝世界的天道。 庸才眼中。 筑基期不能使用神通,金丹期不能元神出窍,元婴期寿元不过短短三千载…修士终将被天道的规则困其一生。 而道人自身就是种道。 视天地桎梏如无所物,随着玄牝世界的法则体系越来越完善,他拥有无穷大的可能,甚至,取代真正的天道! “轰!” 随手一捏。 五只蚂蚁,炸成血雾,苟活的肉球老妖,吓得六神无主,疯狂求饶:“不,不要,别杀我,我错了,求你…” 道人眼神淡漠,口吐真言,如洪钟雷霆坠落斩妖台,无孔不入:“贫道有三问,尔若应答如流,可免一死。” ————————— 晚点还有一更。 老妖会死。 没有水字数,因为本书是渠道书,作家的话不打正文读者看不到,另外,上次看到有人问作者在追什么小说。 《反派:谁说我是来退婚的》 第七十六章 求凰姐姐救命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老妖拼命点头。 道人问道: “那个拍救人视频的,是谁?” “血魔信徒。” “他有什么目的?香火成仙!” “大世将启,天道复苏,灵韵春回大地,主上欲争一世天命,我等四处掳掠生灵炼制人丹,亦是奉命行事。” “北山一脉,总共有多少与血海同流合污的妖物?” “只有我们,另一脉是主和派,不喜争斗,得知龙汉正在推行《诛邪宝术》后,一直在尝试和平接触他们。” 说完,老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谄媚道: “道爷。” “三个问题小的都已如实回答,您看之前的承诺…” 道人淡淡抬了抬眼皮,斜睨他一眼,竖起一根手指: “买三送一,最后问一个问题。” 老妖心头一咯噔,额头隐隐冒虚汗: “道爷…” “提问。” 道人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认真询问: “***” 不可能答上来。 会死。 寒意直冲天灵,老妖瞬间面如死灰,瘫坐在地,惊恐地摇头:眼前这道人,压根就没想放过他,杀人还诛心! … 阖家幸福小区。 陈衣一心二用,一边吞吐天地灵气,一边分析当下局势:“那二代血魔不过半步元婴期,断不敢窥伺天命。” “莫非背后有某位神秘巨头为其撑腰…天意如此?” 不妨大胆假设。 所谓灵气复苏,前世先行,实际是白狐儿脸与苍天意志的博弈,他那个便宜徒弟则是天意落子人间的一步棋? 倒谈不上背叛。 陈长生从未将二代血魔视为弟子,血魔亦从未以妖道弟子的身份自居,嗯,两者更像债权人与债务人的关系。 他炼化血海的本源,再替血海教化血魔,人情两清… 等等! 陈衣猛然想起,两千年前,白狐儿脸好像跟天做过一笔交易,拿走了天什么东西,该不会…就是血海本源吧? 否则。 堂堂天意怨念,怎会那般轻易就被他区区元婴炼化? “这很合理!” 陈衣自认无限接近真相:“天意应该不止血魔这一张牌,未来大概率还有更多的棋子出现,我也得努力了。” 至于他自己。 想都不用想,他只能归于青女阵营,自愿与否,不重要,他已经被打上对方标签,海浪纹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不知道天道和青女,谁更厉害。” 其实白狐儿脸出现以前,他一直都在顺天而行。 毕竟连日常修炼所需的灵气,都要靠对方提供,他实在推演不出,人力如何胜天,难不成用爱和正义感化祂? 信不信我断了你的灵气! 而现在。 改换门庭是不可能改的,他才不想当两姓家奴,何况即使他真有那么厚的脸皮,白狐儿脸这一关他也过不去。 念头是今天早上起的。 人是昨天中午死的。 尸体前天就被发现了。 法医挖开脑壳一看。 您猜怎么着? 嘿。 死者没脑子! 陈衣眼中精芒一闪,喃喃自语:“如此一来,古韵婷那件事,就不得不插手了,不能让她成为第二个太上!” … 青阳小镇,恭送道人踏月而去。 北凰借口支开穆紫尘,而后单独找到古韵婷,开门见山,以道人所赐神通秘术施于后者眉心,隔断太上感知。 “凰姐姐,您这是…” “我们谈谈吧。” “唔…您都知道啦?” 北凰打量少女,眼神古怪:“听说太上有个逆徒,明明天赋如妖,却整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就是你吧?” 少女俏脸一红:“凰姐姐,您就别拿我逗闷子了,我那不都是为了藏拙自污嘛?身败名裂总好过忘情不是?” 北凰点了点头: “我晓得…你想彻底摆脱太上吗?” 少女眼前一亮: “凰姐姐,你有法子帮我摆脱她?” “我没有。” “但我父陈长生同样不希望世间诞生第二个太上。” 北凰循循讲道:“你回去考虑考虑,若下定决心,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我父上出手的话,此事应该不难。” “不用考虑!” 少女后退一步,向北凰深深下拜,抬头,目光坚定: “求凰姐姐救命!” 第七十七章 梦境(上) 两女又寒暄一阵。 北凰告辞。 太上迫不及待飞出古韵婷眉心:“她是那个妖道的女儿?你俩都聊了些什么?贫道警告你,离陈长生远点。” “关你啥事?” 古韵婷依然像从前那样没好气:“管好自己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若是你,早就拿上真仙骨另择新徒了。” “你与贫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和陈长生结了因果?” 古韵婷沉默不语。 太上面色猛一沉:“婷儿,你排斥太上忘情,贫道理解,但你不该亲近陈长生…他的身上,坐着一个疯子!” 古韵婷还是头回见到这般严肃的太上,在她固有印象里,对方无时不保持着古井无波的淡然姿态,天塌不惊… “疯子也好过尔等无情。” 突变的画风令她倍感不安,却碍于面子不肯低头,一声底气不足的嘀咕,是嘴硬少女最后的倔强,有点虚了。 “你在说什么狗屁胡话?” 眼见少女一脸不在乎,太上罕见失态,一把扯住少女衣领:“古韵婷!你不要害死自己啊!那可是青女啊!” “青女?” 诵念青女之名的刹那,古韵婷顿觉寒从心起,仿佛触动某种不可言的禁忌,被冥冥中的大恐怖给盯上了一般。 太上运转神通,迫使自己恢复镇静: “宗门覆灭,弟子被杀,自身亦死于其剑下,贫道与陈长生有血仇,你可知,贫道为何绝口不提复仇之事?” “畏惧?” “贫道自幼受天意庇护,你觉得贫道可能畏惧他?” “那是?” “婷儿,无论如何,你既拜入贫道门下,唤贫道声师尊,贫道便不会加害你…一旦招惹上祂,是会没命的!” 语微顿。 生怕自己讲的不够清楚,太上立马又煞有其事地补充道:“贫道说的没命可不是死亡,连魂飞魄散都不算。” “而是在这个世界上,在整条光阴长河中,一切有关你存在的痕迹,你行走的足迹,都会被完完全全抹去。” “众生将你遗忘,天地将你抛弃,就像从未真正出现过,你的未来,属于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长生不死…” … 月朗星稀。 古韵婷躺在床塌上,神情复杂,太上的警告,犹如古老邪神的低语,不断回响在脑海,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再睁开眼。 她置身于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那是她的前世碎片。 新王无能。 仙国、魔土、妖域,三家势力共天下,至强者割据一方,各自为政,百宗混战,世家兵戈,凡人们流离失所。 古韵婷出生于一个偏僻村落,父亲是修士,战死,母亲难产,她出生那天,血雨倾盆,接连下了整整十三年。 某天深夜。 有个老道途径村落,不经意瞥见吃百家饭长大的古韵婷,心血来潮,草起一卦,算出她应运而生,正道当兴。 老道大喜,势要将古韵婷带回宗门,悉心培养成材。 可才三五岁的小女孩,哪懂什么求仙问道?她不感兴趣,她只想留在小山村里,留在自己父母的新坟旧冢边。 为偿所愿。 老道谎称她伴血雨而生,是魔女转世,上古灾星降人间,命格不详,神厌鬼弃,所行之地,必苦厄灾荒不绝。 于是,古韵婷被不明真相的村民,赶出村落,老道则顺势接引她回宗: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老道姓徐,名福。 古韵婷以旁观者视角,静静浏览着前世经历,无悲无怒:同样的梦,她重复做了几十次,习惯了,也麻木了。 开始恨的。 慢慢就不恨了。 能去恨谁? 老道? 老道有错,但没有他,自己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修行。 村民? 村民有错,但没有他们,自己早就饿死在母亲襁褓。 太上? 太上有错,但她教自己道法,传自己神通,于自己有授业之大恩,她无愧自己,不谈目的,圣人问迹不问心。 没办法恨,才是最无奈,古韵婷有时会恨苍天不公。 接下来是自己面见两千年前的太上,然后检测天赋时太上发现自己身怀仙骨,收自己为徒…古韵婷如是想到。 剧情她都快倒背如流了。 索然无味,徒增烦恼。 古韵婷很想把自己叫醒。 然而。 未等她动作,异变突生:一只白皙的不像话的手,伸入她的梦境,徐老道的脑袋,被人摘了下来,血涌如注。 古韵婷懵了。 第七十八章 梦境(下) 命运的时针仿佛被拨动,梦境时间线开始急速回溯。 宗门。 征途。 村落。 古韵婷再一次出生,只不过这一次,梦里没了老道。 浑浑噩噩虚度了三五载,有个年轻道人左手执妙宝拂尘,右手捻三清法印,神霞开道,灵阶铺地,祥瑞频频。 村民见之五体投地,高呼仙师下凡。 道人轻挥袍袖,法力自动隔开人群,他径直走到古韵婷身前,三清法印变换,掌心翻转,一门古籍凭空乍现: “贫道这有门神通,你拿去学,习得可为贫道徒。” 槐树下,女童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道人淡淡开口:“学不会,贫道便屠光整座村子,挖了你父亲的坟,掘了你母亲的墓,再将遗体挫骨扬灰。” 女童猛地抬头,眼神如同惊弓之鸟。 道人视而不见,递古籍向前。 女童犹豫片刻,还是怯怯接下古籍。 小女孩不懂仙缘的弥足珍贵,潜意识产生抗拒心理十分正常,生灵的本能反应,对未知事物不确定性的示警。 老道错就错在他以为古韵婷会淡忘。 殊不知。 他爱惜羽毛,一句颠倒黑白的谣言,害得幼年时期的古韵婷遭受千夫所指,成为少女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怎么忘? 怎能不厌恶老道,不厌恶其背后的太上与太上忘情? 女童懵懂不假,可懵懂不代表不记事,相反,值得被童年铭记的桩桩件件,往往才是真正的深刻,铭肌镂骨。 而陈衣所作所为,虽然霸道极端,会招来古韵婷短暂的怨恨,恨他以老实淳朴的村民和已逝的父母威胁自己。 但。 修道后,她就不敢恨了,修上了,她会敬他如敬神。 … 道人在村里住下,白天看着古韵婷为父母守孝,晚上传授她修炼要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也还算充实。 古韵婷五岁那年。 一伙流匪,闯进世外桃源般的村庄,见钱就抢,见人就杀,无恶不作,少女吓坏了,抱着道人手臂瑟瑟发抖。 “砰!” 破旧木门被匪首一脚踹开,十几名人高马大的匪徒手持鬼头大刀,戏谑而狰狞地打量着师徒二人,趾高气昂。 “搜!” 首领一声令下,众匪徒涌入茅屋,搜刮着钱财。 对此。 寡淡的道人本不屑理会,偏偏有个精虫上脑的,把主意打向梨花带雨的少女,他淫笑搓着手,走近蒲草床塌。 道人无奈摇头,拂尘一挥,诡异麝香弥漫扩散。 匪徒身躯一僵。 接着,四肢不受控制地爬到地上,乌黑铮亮的毛发寸寸脱落,一对羊角钻出头顶,白而浓密的绒毛遍布全身。 他吓坏了,试图朝同伴们求救,结果刚一开口… “咩~” 羊叫此起彼伏! 旁门左道神通,化人为羊,可将活人化为牲畜! “赶明儿你将它们牵去集市上卖了,银子给自己留一份,补贴家用,余下的分发给死了亲人或受伤的村民。” 仙魔二身,魔道子身无情无义,仙道子身悲天悯人。 道人就见不得人间疾苦。 无量天尊。 … 那日之后。 古韵婷便对求仙问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修炼时也不再刻意压制天赋,并常常主动缠着道人,请教不足之处。 其实少女从未厌恶仙道。 归根结底。 前世的古韵婷排斥修炼,完全是因为老道自诩正道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让她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怕自己修炼太上忘情,会沦为第二个徐老道。 转瞬十年。 道人问:“可愿随为师历练红尘?” 少女答:“师尊去哪,我便去哪。” 翌日清晨。 古韵婷笑着与村民们挥手道别,凡人寿不过百,她深深明白,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期,但她没有悲伤。 十年时间。 学有所成的她利用法力,为父母重新修缮陵墓,报了父母生孕之恩,为村民们改善生活,报了村民养育之情。 此时离去,她心安理得,自然心平气和,从容不迫。 少女:“道士哥哥。” 道人:“没大没小,喊师父。” 少女:“好嘛好嘛,师父父,咱们去哪儿?” 道人:“是师父…你想去哪?” 少女:“哪都能去?” 道人:“天下之大,却无贫道不可去之处。” 少女:“那,师父,你是不是特别厉害呀?” 道人:“不敢妄言。” “有多厉害?” “也就比天底下的修士加在一块,还要厉害一点。” 看着师徒二人拌嘴的温馨画面,古韵婷不禁心生羡慕与遐想:若前世遇到的道士是他,自己还会自暴自弃吗? 一定不会! … 往后那段无比漫长的岁月,道人带着少女游历三山五岳,少女酷爱锄强扶弱,竟闯出了个雪夜剑仙的好名声。 之所以叫雪夜。 是因为她第一次除暴安良,便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会儿她业务还不太熟练,最后得亏道人出手解围。 尽管事了遭道人狠狠痛斥,但心头美滋滋的,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直至濒临寿终,雪夜剑仙的剑,舞不动了… 第七十九章 贫道,陈长生 “人生真短,才一眨眼,已是千年。” “可有心愿未了?” “师父,想爹娘了,想回村庄看看。” 年轻道人轻轻抱起年迈女子,以法力强行吊住其胸前最后一口精气,施展纵地金光,仅仅百息,出现村庄外。 将古韵婷放下,扶着她的手。 “师父。” “嗯?” “问个问题,我好奇了半辈子…你到底有多厉害?” 千年。 足以熬死五个炼气期,三个筑基期,两个金丹期,可任凭岁月更迭,千变万化,道人却容颜不老,青春依旧。 古韵婷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修仙小白,她一清二楚,想维持这种状态,必须有深厚法力底蕴支撑。 她这师父,大概强的有些不讲道理。 道人不语。 古韵婷也没逼着他回答,转而又问: “师父,你会舍不得婷儿吗?” 道人点头。 旋即避开女子复杂目光,淡淡提醒:“留给你故地重游的时间不多了,贫道建议你先为自己挑块风水宝地。” 空气一滞。 古韵婷盯着道人,良久,自嘲一笑:“谁说只有修炼太上忘情的才超然物外…师父,我看你比太上还薄情。” “婷儿,你着相了。” 道人平静伸出手,穿过青丝发,抚过佳人眼,落指清秀眉心:突然,恍若回光返照,眼前之人形体缥缈不定。 梦境与现实交叠。 千年间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女子脑海倒映,薄烟笼寒水,她的神情逐渐恍惚,亦步亦趋,朝村口走去。 “梦桥彼岸,十步一幻,君莫回头。” 古仙音坠临寰宇,苍茫意志铺天盖地,道人宝相庄严且持重,口颂真经,似驱使女子去兮不复还,落叶归根。 脚步愈仓促踉跄。 然而。 在距离村庄立铭之地百米开外,古韵婷忽觉自身步伐越来越沉重,最后索性像灌满铅汞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身子颤颤巍巍的。 她脸色浮现一抹挣扎,一只脚踏前,一只脚后退,仿佛体内分裂出了第二道意识,在争夺控制权,进退两难。 “轰隆!” 风起,平地生雷。 刹那之间,女子石化,容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年轻,浑浊的瞳孔重现明亮光泽,她毅然决然地回头。 道人问:“为何回头?” 少女答:“因为是梦。” 瞬息,风烟骤起。 两条本注定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此刻却以幻梦为节点相汇交错,一虚一实,两道意识,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这…” 古韵婷四顾茫然: “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梦境与现实,何须分辨?” 道人执法印,道韵弥漫:“你在桥上看流水,水中倒影在看你,你以为她是你的影,她却以为你是她的影。” “眼见的不一定为实,耳听的也不一定为虚,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意义的虚实,亦如前世过眼云烟。” “因果、善恶、天地万物、芸芸众生、真真假假…它们能够存在,并非一直存在,而是取决于你相信什么。” “这是一个,相信就能存在的世界。” “你相信它是真的,那他便是真的。” 如雷贯耳。 少女心境,豁然开朗,迷惘散尽:“弟子懂了,只要弟子坚定不移地去相信它,那么,这就是弟子的前世!” 道人颔首: “从今往后,你我缘定,我是你师。” 少女伏首,三拜九叩,上表九霄,下奏幽冥,宣告两人师徒关系正式缔结:“师尊,弟子还不知师尊名讳。” 其实心知肚明,只是希望听对方亲口承认…仪式感。 道人双手合十,声如洪钟: “贫道,陈长生。” 第八十章 造反 前世剧情线。 在家门口受了挫的老僧越想越气,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镇杀由低阶修士组成的平乱军,军中将领尽皆遇害。 陆疆大败。 红麝灰头土脸,随败军铩羽而归,长跪殿前,未着寸缕,负荆请罪,她认为自己有负主恩,有负主子的信任。 陈衣苏醒。 听完青鱼汇报,忍不住扶额骂道: “让她滚进来。” 不等青鱼开门,红麝自己就爬了进来,奉上藤条,先是沉默,而后似觉不妥,又改为挺胸负手,瓮声瓮气道: “请主人责罚!” “不就打了场败仗?这就一蹶不振了?” 陈衣捏起红麝下巴:“听着,有我在,天塌不了,仗打输了不要紧,你不还活着嘛?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那个老秃驴…” “下回遇见,本座斩了他,替你出气!” 指尖轻轻摩挲,脸颊上传来的温度,令红麝心底感动的一塌糊涂,飞扑进陈衣怀抱:“呜,主人,你真好!” “哎呀,行了行了。” “一天天净整些有的没的,啥也不是。” 陈衣嫌弃地推开她: “青鱼,把她带走,给你俩放一天假,吃喝玩乐,别胡思乱想,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日月山河永在。” “诺。” 青鱼应声搀起红麝。 两女拜礼离去。 陈衣打算焚香沐浴,一转身,却瞧见一袭雍容紫裙的东云月斜倚床眉,神品玉足交叠,满脸挪揄地望着自己。 大型社死现场。 “啧,看不出来啊,朕那一心向道的陈爱卿,居然也有怜香惜玉的一面,莫不是对这两个暖房丫头动情了?” “咳!” 殿内公子尴尬不已,忙岔开话题:“陛下何时回的皇宫?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叫臣预备仪仗迎接呀。” “得了吧,这又没外人,您真把自己当忠臣了?” 东云月翻了个白眼,朝身旁努嘴:“别闹了,来,坐下,朕此行能化险为夷,还得多亏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衣身形一晃,下一秒出现床塌:“赏赐内容陛下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嘛?何必多此一举,又问微臣一遍。” “嗯?” 东云月凤眼圆睁,一脸自我怀疑: “朕有说过吗?” “有啊。” “朕说什么了。” “你说…” 陈衣语顿,食指微屈,轻轻一勾,毫无防备的女皇帝一个趔趄,跌进温柔乡,她条件反射挣扎,御兽环缩紧。 窒息感瞬将理智吞没,瞳孔中的高贵冷艳点点涣散。 有乱臣贼子揭竿而起,独揽大权,扣住凝脂皓腕:意识濒临溃如决堤之际,她隐约听到,耳畔传来窣窣呢喃… “陛下说,来,做下。” … 三日后。 女皇帝手段更胜一筹,拨乱反正,叛军被强势镇压: “狗贼,晓得朕的厉害了么?” “嗯…” “你好像不太服气?” “服…” “日后还敢不敢犯上作乱了?” “罪臣…该死!” 衣煞白着脸,仰面朝天,生无可恋:“神羽大皇帝陛下威武,圣恩浩荡,威服四海,陛下万年,神羽万年!” “还算识相,那朕原谅你了。” 月小脸得意,起身,侍奉情郎更衣:这时,一道传讯符急射入殿,见之,女帝神色顷刻晴转多云,阴沉似水。 “出事了?” “嗯。” “无为寺?” 东云月捏碎传讯符,冷冽霜眸眺向窗外,杀意昭彰: “是日月教教主,他称帝了!” 第八十一章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传讯符内,附带一卷称帝檄文。 “神羽帝东云氏,豢养面首,荒淫无道,使西北、东南、逆海、远疆四地接起战火,民不聊生,有失君道。” “予本布衣。” “因慈悲心,不忍苍生流离,又为民众所推,率师起义,志在逐暴君,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归权天下。” “今略有小成,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蒙麾下众将之厚爱,天命之归属,新朝当立,定国号——日月。” “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这份檄文,才是东云月雷霆盛怒的真正原因:你造反就造反呗,抹黑朕甘霖娘啊?豢养面首朕认,荒淫无道? 朕活了近百年,就让一个男人碰过,朕荒淫无道?! 她怕陈衣误会。 “陛下。” 瞧出对方顾虑,陈衣主动握上玉手,柔声宽慰:“你待臣如何,臣心有数,你我无惧闲言碎语,请陛下安。” “嗯!” 千言万语,大抵不过一句我只信你,东云月含情脉脉凝视着情郎,探身,款款献吻,半晌才分,涎丝如银线: “陈卿…” “嗯?” “想了。” 此言一出,直接吓得陈衣连衣物都顾不上穿,强行施展神通纵地金光,与烟视媚行的女皇帝拉开十数米身位: “陛下请自重!” “陈卿你别怂。” “您该上朝了。” “今天朕休息。”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勿要做那贪恋美色之昏君!” 陈衣苦口婆心劝道:“眼下外有群雄逐鹿,内又逢日月教兴兵起义,时局动荡,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啊!” “陈卿多虑了。” 东云月满不在乎道:“当年五宗七望何其昌隆,朕尚能一己力灭之,如今日月教不过丧家犬尔,何足以惧?” 陈衣皱眉: “陛下就不担心朝中有大臣与之同流合污,或以位敛财谋私,搜刮民脂民膏,或扶植党羽,意至颠覆皇权?” 须知一座王朝的崩塌,往往始于内部,纵观史书,真正靠农民起义功成的又有几许?多数还是豪门贵胄乱战。 女帝摇头:“陈爱卿,朕承认你才华横溢,也承认你天资无双,但你所言之事放在神羽朝,根本不切实际。” 陈衣问道;“神羽上下,大小官员多如牛毛繁星,陛下敢保证,他们全都一心一意地向着您,向着神羽朝?” 左相左紫凝权倾朝野,一人之下,她会没有野望? 凌烟阁十二阁老,个个才情双绝,甘心寄人篱下? 还有那些世家、宗门出身的大臣,他们就没想过恢复曾经世家、宗门共治天下的格局?不想重铸本家的辉煌? “他们向着谁,重要吗?” 东云月看着陈衣:“你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一件事…神羽朝之所以威仪四海,是因为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朕!” “是朕的存在成就了神羽,而不是神羽成就了朕。” “朕带给神羽无上荣光,神羽授满朝文武以权柄,没有神羽王朝的他们,没有朕的神羽王朝,谁会当回事?” 斩凡境。 如同一条横跨在各大势力之间的天堑,不可逾越。 中原神羽也好,外邦蛮夷也罢,只要坐镇其中的斩凡境不死,那就谁都奈何不了谁,哪怕下面打到国破家亡。 陈衣哑然失笑,暗自唏嘘:“倒是我糊涂了,修士之战主打个人武力,跟上辈子的冷兵器战完全是两码事。” 代入那些凡人王朝的视角,从三皇五帝到后世的唐宋元明清,史书浩如烟海,说的却只有四个字:争当皇帝。 而修士争的是天命。 天底下的斩凡境相互牵制,倘若帝位真的易主,恐怕不消数日,神羽二字就不复存在,湮灭于历史长河中了。 “那战争岂不是会一直打下去?” “除非斩杀对方的斩凡境,或者你我被对方斩杀。”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如日月教之流,朕不是特别在意,真正值得朕忌惮的,唯有那清风道观的观主。” “朕与此人交过手,不分伯仲。” “而且清风观来历神秘,源头甚至能够追溯至五宗七望之前…凌驾俗世又不显山露水,这样就非常可怕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无论干什么,先机为重。神羽王朝对阵清风道观,缺的就是先机,更别提这支箭矢,淬了剧毒,射中即毙命! “要不我去试试深浅?” “好!” 一问一答,几乎同步,陈衣哪还不知,提及清风观根本是对方刻意而为:“你行啊东云月,都敢算计主人了?” 东云月傲娇地仰起下巴:“朕不管,反正你已经答应出手了,不许反悔…此间事了,你想怎样惩罚朕都接着!” 陈衣眼神斜睨:“什么清风观非常可怕,我看你就是皮痒了,随便编个由头让本座虐你,你个诡计多端的抖m!” “抖m是什么?” “咳…没什么。” 陈衣强忍着笑意,深吸一口气,转而神情一肃:“这样,我修拜帖一封,你派使臣快马加鞭,送往清风观。” “你说,朕记。” “也行。” 东云月摊开一卷竹简,陈衣斟酌少顷,沉声道: “江湖传言十万大山清风观,观主法能通玄,独步天下,本座陈易,慕名已久,不觉技痒,诚邀阁下论道…” “完了?” “没有,把竹简给我,最后一句,我自己来写。” “哦。” 陈衣接竹简,却推开紫毫毛笔,旋即食指并拢,化双指为剑,剑气萦绕指尖,以剑气为笔,笔走龙蛇,上书: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第八十二章 风雪压京城,烟雨漫青山 十万大山,清风观。 祠堂。 左右各盘坐一道人,身前设香案,清烟袅袅,却不供养三清四帝,罗天诸神,只将天地二字立匾,供奉香火。 传进一阵匆匆脚步。 左侧道人缓缓睁眼,伸手轻轻招,一卷竹简飞入其掌心,再一挥手,清风拂过,正处山腰的信使眨眼现山脚。 竹简摊开。 “锵!” 一道剑气猛地斩出,未曾伤一人,仅削下香案一角。 右侧老道也睁开眼。 “师傅。” 左侧年轻道人忙向右侧老道施礼,恭敬递上竹简:他是清风观主的关门弟子,也是清风观的大师兄,名道一。 “太安城来的?”清风观主淡淡一瞥,没有去接,与妖道陈长生时代的太上仙宗宗主太上,如出一辙的淡然。 “是的。” 道一擅长一针见血: “是战书,有个叫陈易的修士,想跟您论道,此子剑意弟子看不透,不过,西北之地那一剑,许是他斩的。” 这是在清风观为他的观主师傅翻译了几百年文献,练出的特殊本领,至于为啥要翻译,嗯…因为观主不识字。 “如此…” 观主重新闭上法目,但眉宇间隐约攒动圣洁天光,一缕玄之又玄的古朴气息,飞入苍茫天宇,引得云端共鸣… 他修的,竟是天道! … 六月暑,艳阳高照。 太安城头却纷飞鹅毛大雪,压低金枝,银装素裹,远远望去,仿佛满城皆缟素,百姓称奇,修士则神情凝重。 “谁人在逆转天象?” “这是挑衅!” “此人手段不简单。” “天道意志…” 皇宫,御用上书房。 左丞相左紫凝与女皇帝东云月对奕,东云月执白子先行,落天元之位:“紫凝啊,你快叩开斩凡门槛了吧?” “陛下慧眼。” 左紫凝落子中腹位,开诚布公道:“微臣心性已得圆满,只差一丝感悟,再渡过斩凡劫,便能突破斩凡境。” “哈哈哈,好,天佑我神羽啊!” 女皇帝欣喜,落子重而有力:“待你斩凡,我朝便同时拥有三尊斩凡境,届时,犁庭扫闾,只在一念之间!” 左紫凝起身,十指交横于胸前,郑重深拜:“臣必不负陛下所望,以毕生心血为我朝攘平夷狄,开疆拓土!” “嗯,你有此觉悟,朕心甚慰。” 女皇帝点头,突然,一片雪花飘进皇宫,两女侧目。 窗外寒风凛。 “清风观的手笔,他又想做甚?”左紫凝蹙眉,夹起一枚黑子屈指向云端掷去,黑芒划破天宇,深宫不见雪。 “试探。” 女帝解释道: “上皇邀他论道,若上皇能破太安风雪,他便应邀而往,若上皇对此束手无策,那便没有与他论道的资格。” “哼,这老东西,排场还不小。” 左紫凝轻哼一声,聊表不满,随后转为踌躇之色,小心翼翼道:“皇帝姐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要讲了。” “唔…” “要不朕来猜猜?” 女皇帝斜睨着她:“朕猜与上皇有关,可对?” 左紫凝大吃一惊:“皇帝姐姐,你会他心通?” 女皇帝勾起冷笑:“你真以为自己往上阳宫秘密安插死士的事做得天衣无缝,能瞒过朕的影卫,瞒过上皇?” “陛下圣明啊!” “我圣你个头!” 你俩一个说对方结党营私,一个说对方卧薪尝胆,干脆直接约个时间,面对面掐一架呗,给朕吹什么枕边风? 而且。 怕陈易谋朝篡位?他谋哪门子朝,篡哪门子位啊? 你知不知道就连你家主子我,都得对他言听计从?他真稀罕这江山,开个口就是了,我敢不把皇位拱手相让? 我不光得让,我还得跪在他面前,求着他收下啊! 也对。 你又不是朕,没经历过朕的经历,你能知道什么? 就像你不知道你们现在享受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朕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替你们半吞半吐,负重前行一样。 唉。 终究还是朕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你呀,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日后就算朕造反,上皇他都不可能造反。” “何以见得?” “直觉。” 你见过哪个当主子的,跟自家养的狗抢东西? … 上阳宫的雪,势头最凶猛,陈衣负手立雪中。 “太上…” “比三千年后的太上忘情更加纯粹,已有一丝天道影子,这位盘踞十万大山的清风观主,莫非是此代太上?” 太上并不是一个特定的称谓,而是一种传承,源头是谁暂且不得而知,反正不是妖道陈长生那个时代的太上。 “罢了。” “无论是不是太上,既然你出手了,那本座就奉陪到底。”陈衣身形陡然消失原地,再现已至天边,手执剑。 他抬起手,向十万大山挥斩而出。 刹那。 大雨倾盆,每一滴,都蕴含剑意。 你在京城飘雪,我便在青山落雨,雪是天意,雨是我意,你要我入局,我偏要反将你一军,我要你破我的雨! “大胆凡子,竟敢逆天落雨!” 一声厉喝响彻十万大山,那位封山百年,也令整个天下忌惮了百年的老道士,怒不可遏:“今日留你不得!” 苍茫天意轰然汹涌,漫天风雪势头暴涨,竟几乎要遮蔽整座太安城,老道坐镇清风观,指向上阳宫遥遥一点。 一根由风雪汇聚而成的擎天巨指,径直朝陈衣压下。 陈衣不避,反而手掐法诀,周遭凌厉剑气鼓动,青山涧骤起剑鸣铿锵,不断有剑影一闪而现,复而一闪而逝。 一柄由雨幕汇聚而成的无形之剑,径直朝道观斩落。 风雪压京城。 烟雨漫青山! “哈哈哈。” 剑仙御剑笑,白衣胜白雪,倒剑如钩,显不尽意气风发,张扬风流:“老观主,本座敢以命换命,你可敢!” 两边皆为杀招,且双方境界相差无几,谁中招都得重伤,而想要抵挡,必须先自断神通…拼的就是一颗道心! 先前还姿态波澜不惊的老道,气息一下模糊,一下清晰,飘摇不定,漫天风雪顿时维持不住,巨指轨迹一滞。 就这一瞬。 雨幕化剑毫不留情当头斩下,直接削平了百座山峦。 十万大山。 无数飞禽走兽血溅当场,号称屹立千年不倒的清风观轰然崩塌,道一双膝硬生生跪下,地面被砸陷两个深坑。 千里之外。 十一位自清风一脉走出的不世天骄,境界各跌半丈。 神通自断。 老道双臂自然下垂,不掺杂丝毫情感的目光,静静投向太安城,眉心天威愈甚:“老道输了,但你也一样。” 天地变色。 无上意志突兀降临,宛如天道禁锢镇于上阳,陈衣耳畔隐隐有无比威严之音响起:“凡夫俗子,跪地磕头!” 他七窍立刻有鲜血溢出,可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笑意。 下一秒。 一道更为恐怖的意志撕裂整片天地,老道甚至都没机会反应,被一掌拍进青山深处,五脏移位,丢了半条命。 他依旧负手,矗立半空,没有低头: “就你有后台?” 第八十三章 我去杀个人 白狐儿脸头回救场后没急着走,还住进了上阳宫。 陈衣本想带东云月一起拜访祂,并介绍双方认识:他看白狐儿脸总孤零零的一个人,寻思帮祂认个姐妹啥的。 结果被一脚踹了出来,血吐了一地,肋骨也断了。 “就多余救你。” “刚刚真该让天道直接弄死你,蠢货。”撇下一门从清风观抢来的功法,青女气息荡然无存,陈衣不敢挽留。 理智告诉他。 但凡再从自己嘴里蹦出哪怕半个字,白狐儿脸都会毫不犹豫地撕烂自己的嘴,然后一针一针缝上,再撕一次! 好像生气了? 饶是以陈衣阅女无数的人生阅历,都没搞懂为什么。 不过。 转念想想也合情合理,青女的心思要是那么容易被猜透,那就不是青女了,人家可是能与天道掰手腕的存在。 圣意难测啊! 此事暂作罢,稍温存一番,陈衣打发走东云月,研究起白狐儿脸留下的功法:《无上玉皇心印妙经·残卷》。 “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存无守有,顷刻而成,回风混合,百日功灵。” “默朝上帝,一纪飞升,知者易悟,昧者难行。” “履践天光,呼吸育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 “…” 诵念箴言,陈衣依照法门,运转体内法力,突然,他喉咙一甜,竟喷出一口鲜血,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古帛书: “此法…我竟无法修炼?” 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并非天赋不足,而是他的神魂肉身,或者说,是他体内的玄牝世界,在排斥法卷。 “难道遗漏了某处细节?” 不信邪的他决定再试一次:口含仙光,眼绽魔意,仙魔同天,三身齐齐合力,指尖飞快掐动,全力推演法门。 一霎,紫雷耀世,风暴聚。 天女散花,仙乐悠长,一尊伟岸法相踏青莲,坐镇虚空,唇齿开阖,吞吐出古朴而浩瀚的道韵,身氤氲天光。 纂箓乍现,五行大道流转。 陈衣微松一口气,以为大功告成,谁知下一秒,法相轰然倒塌,异相破碎,他再次遭到反噬,右臂经脉寸断。 “嘶!” 十指连心的剧痛,令他忍不住猛吸凉气:“不行,不能再修,再往下,我的道心会受损…这功法太诡异了。” 两次失败,陈衣觉察端倪。 《无上玉皇心印妙经·残卷》根本就是太上忘情的进阶版本,可他自身修的是极情道,故而两者相吸又相斥。 就像两个师出同源,共承一脉的修士,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最终彼此背道而驰,形成对立的两个极端。 简而言之。 倘若他执意修炼《无上玉皇心印妙经·残卷》,便是在否定自己的《太上真解》,否定自己一直坚持的道路。 “所以。” “祂不远万里为我夺法的背后,究竟有何深意?” 陈衣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 “等抽空亲自去十万大山走上一遭,当面问问那观主吧…总感觉我与太上一脉之间,有些不为人知的渊源。” 继续修炼。 虽无法直接修炼《无上玉皇心印妙经·残卷》,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完善《太上真解》,还是不打紧的。 … 一夜无话。 翌日。 金銮殿上,女皇帝凤袍冕旒,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伴随殿前公公尖锐低沉的公鸭嗓响起,一名身着仙鹤服,手持玉笏板的官员,走出队列,向东云月一拜,呼: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女皇帝微微调整坐姿,但仪态依然慵懒,一贯如此: “说。” 官员道:“臣派往西北之地的探子,昨夜截获一封密信,信上写道,无为寺方欲结盟日月神教,合纵攻城。” 音才落,又有一名官员站出道:“启奏陛下,臣也收到线报,西北无为寺方,近日频频有闭关僧众被唤醒…” “臣斗胆揣测,葬佛高原恐生变故,请陛下定夺!” 女皇帝皱眉:“连号称金刚不坏的佛主金身都被人破了,这帮秃驴还不老实?真不怕上皇再给他们来一剑?” 闻言。 鹤服官员忽然眼前一亮:“陛下,昨日太安城中,有位大能与清风观观主隔空斗法,可是上皇陛下的手笔?” “嗯,怎么?” “天助我也!” 东云月不解地俯视着他。 官员解释道:“陛下,既然上皇陛下能压清风观主一头,证明战力非凡,可以请他坐镇西北,威慑群佛呀!” 清风观主与东云女帝,是天下修士公认的并列第一。 太安城一战。 陈衣剑雨落青山,毁清风观,伤观主根基,成了第三个第一,在满朝文武看来,镇压无为寺僧众,易如反掌。 “陛下,臣以为刘御史所言不无道理,可以一试。” “微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有异议。” “你有你妈。” “区区五品,这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本尚书闭嘴!” “…” 听着耳畔山呼海啸般的附议声,凤椅上的女皇帝直觉脑仁生疼,嗡嗡作响,不由得暗骂:你们在说什么屁话? 上皇厉害… 朕不晓得他厉害? 问题你们也不看看他什么身份,朕什么身份,他为了情趣装模作样喊朕一声陛下,你们真当他是朕的臣子啊? 还请他坐镇西北,朕能使唤动他?太看得起朕了吧? “哪有你们说的那般简单,你们不了解斩凡境。” 碍于皇帝威严,不好明说你们家主子是对方养的宠物狗,东云月只好给群臣科普起斩凡境与斩凡之下的区别: “每个斩凡境修炼至巅峰,都会身融天地,以此形成属于自己,独特的域,在各自的域内,我们就是至高。” “所以斩凡境相互忌惮,又不敢冒然向彼此出手…尔等可曾见过有哪个斩凡境,踏入其他斩凡的势力范围?” 众人一回忆,好像还真没有。 东云月炼化九州龙脉后,便没出过神羽王朝,清风观主坐镇十万大山,也很少离开,还有内海八尊、佛主等… 无论他们多么渴望,吞并彼此的地盘,亦从未以身涉险,甚至即使在边疆一战,陈衣一剑东来重创佛寺佛主。 明明有望永绝后患,东云月却选择放虎归山,她当然不会妇人之仁,只是在佛地与佛主交手,胜算微乎其微。 陈衣也有域,不过他的域和别的斩凡境不同:他的域是自成一体的玄牝世界,不入此方天地,尚未开发完全。 待到成型之日,自然世无敌。 … 此路不通。 大臣们只得另谋出路,他们七嘴八舌议论之际并未发现,队伍末端,一道窈窕倩影,猫着腰,悄悄溜出大殿。 红麝领兵出征,为神羽王朝立下赫赫战功,被东云月封了将,享上朝议政之权,她将所见所闻悉数汇报陈衣。 陈衣听完,喃喃低语: “葬佛高原么?” 他答应红麝,要替她出气的,他一直记着:“正好做个了断…我出去一趟,如果东云月来找,就说我不在。” 交代一句。 金光纵地,陈衣一步跨出宫墙,好巧不巧,半道撞见买菜的青鱼:“诶,主人?马上到饭点了,你去哪呀?” “去西北,杀个人。” 金光又闪,陈衣匆匆忙忙,然而没过多久,他突然折返回来:“对了,今天晚上吃黄豆焖猪蹄,记得买酒。” 第八十四章 老和尚,咱俩做笔交易吧 葬佛高原地处西北,占地广袤,比十万大山还辽阔。 这里的天空,云朗气清且澄澈。 予人以种碧蓝如洗的视觉享受,仿佛只消轻轻探手便能触及穹顶,又仿佛哪怕一步万里?依然身处天涯海角。 近在咫尺,咫尺天涯,一念间。 陈衣撤去神通,用双足丈量着这片看似无求的土地。 厚重而深邃的气息,迎面扑来。 很诡异,霸道中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偶尔如电闪雷鸣,狂风怒号,偶尔如连绵细雨,春风拂面。 恍惚间。 陈衣竟产生一种荣归故里的错觉,舒适宁静的氛围将他牢牢包裹,令人沉醉,他甚至听到了浩瀚伟岸的佛音。 不是从耳畔传来,而是自内心响起,好似心中端坐着一尊佛,妙法莲华,口灿若河,指引迷途羔羊往登极乐。 “锵!” 正驻足。 忽有剑吟声涤荡,陈衣身躯轻震,眼神恢复清明,喃喃低语:“葬佛高原…此地亦被人执掌,与神羽一般。” 他对域不甚了了,无人教他,东云月以为他有,白狐儿脸自己都没有,但影响不大,他向来擅长一剑破万法。 再前行。 横跨数万里荒漠,定睛遥望,一片片宛如驼峰的丘陵层峦叠嶂,连绵起伏,几乎每一片丘陵,都是一座古寺。 而无为寺,就坐落在最高的那处丘陵上,俯瞰众生。 此地开始,已经能够见到人烟,尽是一些礼赞朝圣的善男信女,有妖,有人,有修士,熙熙攘攘,步步叩首。 这便是佛道的可怕了,潜移默化地蚕食,你的信仰。 在葬佛高原待久了,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都会情不自禁生出一颗向佛之心,被无边佛韵渡化,最终皈依佛门。 毫不夸张的说,从踏入葬佛高原的那一刻起,你所遇到的每一个生物,都是极致纯粹且极致狂热的佛门信徒。 在这,你与无为寺为敌,便是与整个葬佛高原为敌! … 抵达无为寺外。 寺门大开。 一带发修行的女居士款款走出,双手合十,朝陈衣施礼开口,声音清脆空灵:“陈施主,我佛已恭候多时。” “他晓得本座来了?” “自然。” 女居士道:“施主放眼所及,皆为我佛佛域,佛域之内,我佛称无敌,任何风吹草动,皆避不开我佛慧眼。” 陈衣愕然: “佛域…域是何物?” 女居士比他更错愕:“施主尊为斩凡大能,曾一剑斩伤我佛金身,竟连域都不知?难道施主还未开辟出域?” 还未开域便能战胜佛主,要让他开辟出来那还了得? “你家佛主很厉害?” “额…” 女居士想喝斥陈衣口出狂言,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眼前这位比谁都有资格讲这话,他做到过。 回首一望,像是在征求意见。 得到首肯,她才将有关域的种种和盘托出:主要人尽皆知的事,算不上什么秘密,否则佛主断不会告诉陈衣。 “原来如此。” 陈衣恍然大悟,又略作沉吟,问道:“那要是域被其他斩凡境吞并会有何后果?比如神羽朝攻陷了无为寺?” 什么话? 什么话这是?哪有你这样问问题的? 我们好心为你答疑解惑,你转头咒我们战败?呵忒! 居士暗里腹诽不已,面却形色不改: “沦为平庸,等同普通斩凡,旁的倒无大碍…另外,陈施主,你所立足之地乃我佛门净土,还望注意言辞。” 域于斩凡境,如古之封地于诸侯王。 将斩凡境替换成诸侯,天比作天子,天子以封地赏赐诸侯便是域,诸侯王拥有封地自治权,但所有权归天子。 诸侯可以兼并其他诸侯的封地壮大己身,斩凡境之间亦是同理,而失去封地的诸侯王,只能依附他人求生存。 无视女居士的恫疑虚喝。 缄默一阵,陈衣突然朝她身后的无为寺喊道:“老和尚,咱俩做笔交易吧,借宝地一用,我试试开辟道域…” “你放心,不白用。” 不管里面的人能不能听见,他顾自讲:“作为报酬,待会儿我只斩你这一世身,任你真灵轮回,你看如何?” 彬(嚣)彬(张)有(跋)礼(扈)! 第八十五章 这一刻,她得见大道 只斩你一世身,任你真灵轮回… 白衣居士发誓。 这绝对足以堪称她这辈子听过,最疯狂的话,不免质问:“施主何来的自信,在佛的领域,妄言杀一尊佛?” 连那个盘踞中原,公认第一的女皇帝都不敢这样说。 “哼,狂妄!” 冷哼声传出古寺,却无佛陀僧侣现身,算是默许:根本无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开辟出领域,清风观主也不行。 想当初。 即使他做足准备,乃至不惜动用上代佛主,遗留下来的底蕴,也愣是耗时整整八个月,才成功身合葬佛高原。 更别提陈衣还选择在他的域里,开辟新域,那难度简直呈几何倍暴增,且此举一旦失败,可是会动摇根基的。 陈衣自寻死路,无为寺一方自然乐见其成。 然而。 他们不知道的是,陈衣压根不打算融天地。 “身融天地,无异授天以柄,受制于天,就冲青女对天的态度,未来必将对立,我们是一根绳拴着的蚂蚱…” “如此,甚为不妥。” “所幸,我有玄牝,自成一界,无需假借天威亦可为域,而我要做的,只是寻一物承载玄牝界,化为领域。” “掌中天国正合适。” 此时。 陈衣不禁怀疑,白狐儿脸是不是早就推演到,会有这么一天,不然怎么专挑他渡完斩凡劫的时候,传他神通。 “管他呢。” “反正青女又不会算计人,祂一般都是直接杀的。” 静神。 陈衣摊开手掌,玄妙法力汇聚,无数古朴纂文缓缓浮现体表,在旁人视角,他五指微屈,便抓住了一个世界。 举头三尺有神明,掌心三寸是人间。 “那是…神通?” 女居士观望陈衣动作,目露狐疑色:谁能告诉我这家伙在干嘛?不是开辟领域吗?搞个神通出来自欺欺人呢? 不止是她,无为寺一众僧侣也懵了。 “袖里乾坤术?” “有点像。” “他把领域当成什么了?空间法术?” “凭什么像他这种修炼白痴都能晋级斩凡,贫僧这种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的大智慧之人,却止步元婴巅峰?” “…” 意境交织,陈衣全身心浸入心神世界,对外界一切置若罔闻,专注于在掌中天国与玄牝世界之间,架构桥梁。 俄顷。 见其眉宇迸射出仙魔伟力,绚烂神霞,掌心山河随即渐渐隐没雾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而无垠的空洞。 领域雏形。 陈衣面无表情望向女居士,后者顿生警觉,毫不犹豫朝寺庙遁逃,他舔了舔嘴唇,猝不及防发难,袖袍卷动。 眼睁睁看着寺庙轮廓一点点消失,女居士只觉天旋地转,一眨眼,已置身于另一方空间…不,是另一方天地! 一方真实的天地。 有仙山直插云霄,一袭白袍负手矗立山巅,负三尺青锋,捻剑诀法印,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古剑,剑威如山。 女居士瞳孔地震。 剑仙化青衫真人,紫冠以束发,仙姿道骨,手持白骨云展,一挥摘星,再挥揽月,三挥开天断江,乾坤颠倒。 血河之水天上来。 星月黯,真人入魔,风雨如晦,令人绝望的黑暗席卷九天十地,成千上万种负面情绪,纷至沓来,腐蚀佛心。 女居士煞白了脸。 被亘古不变的黑暗裹挟着的她,就像一叶行驶在碧青海面上的孤舟,渺小若尘埃,随时可能被滔天巨浪吞噬… … 葬佛高原。 “呼!” 狂风起。 “哗!” 暴雨落。 “轰!” 雷鸣震山河,法则紊乱,如惊涛骇浪般汹涌密集的紫雷,无差别扫落,犁平万里地垄,尘土飞扬,碎石漫天。 举世皆震。 十万大山。 正养伤的清风观主唰地睁开双眼,噌地站起,满目惊骇,盯着几乎每寸土地,都被劫云笼罩在内的葬佛高原: “此子…” “此子竟创造了一个世界!他到底是什么跟脚?” 道一火急火燎地闯进临时搭建的小木屋,上气不接下气道:“师,师傅,葬佛高原,那个斩凡境,他,他…” “为师已经知道了。” 观主摆摆手,打断道一想说的话,低声叹道:“把你的师弟们都召回来吧,封山闭世,天命…我们不争了。” 尽管此前就有预感,可当亲耳听到自家师尊下达封山闭世的命令后,道一整个人,还是没忍住一阵头晕目眩。 他奉若神明的师尊,怕了,那个男人,出道即巅峰! 逆尘内海。 八座岛屿推移接壤,八尊中的老大手背轻挥,四周海水化作一面巨大水镜,座落八尊身前,倒映着陈衣身影。 “此子,便是伤了清风老道那人?” “他有底牌,老夫看不透。” “大哥,此子甚诡异,你怎么看?” 为首尊者瞥向掌中天国,神情凝重,缓缓吐出一句: “不可招惹!” 太安皇城。 上书房。 时刻关注葬佛高原形势的东云月与左紫凝等女,内心同样大为震撼,不过,更令她们震撼的,显然还在后头。 随着玄牝世界不断演化本源,狂轰滥炸的雷劫找到目标,尽数朝陈衣倾泻而去,毁天灭地的气息充斥数万里。 陈衣淡淡展望。 接着。 只听嗡地一声,其掌心赫然有金色纂文闪耀,一片绝世而独立的虚空,迅速延开,从中跨出三道朦胧的身影。 “这是…” 不等众女判断来历,三道身影同时出手,一人山峦为剑,一人自证为法,一人手托无边血海,砸向恐怖雷海。 青色剑芒。 纯白法力。 血红魔威。 三种法则在虚空冥冥交相辉映,如梦如画,既惹人沉醉,又暗藏杀机,正应了那句,越迷人的事物,越危险。 美轮美奂的火树银花撼动天宇,余波生生在掌中天国与雷霆万钧之间,撕开一片,遍布空间乱流的真空地带。 无论多少雷霆砸入其中,都如泥牛入海,销声匿迹。 左紫凝一脸不可思议: “驱天威降天威…上皇他,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扭过头。 想看看东云月反应,却瞧见对方凤体抖如筛糠,面色潮红靡润,喘息如兰,霜眸当中,爬满无与伦比的狂热… 这一刻,她得见大道! 第八十六章 我的佛道 雷劫散。 三道朦胧身影回归掌心世界,暗中观望葬佛高原的大能们再次惊骇不已,尤其是荒城那帮讲实力至上的蛮子。 “分身?” “不像。” “每个都溢着斩凡境威压,倘若是分身,那本体得到何等境界?斩凡巅峰再往外迈一步?这未免太可怕了。” “我觉得,刺帝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结盟吧,单凭我们荒城一己之力难办…派人去逆尘海,去十万大山,嗯,日月神教那边也可以尝试联络。” “佛域就不用去了,估计马上要没了。” “…” 反倒身处焦点中心的陈衣,表现最为淡定,他认为理所应当:掌心天国承载玄牝世界,化为领域,他为主宰。 而玄牝界是一方新生天地,拥有并肩幻梦界的潜力。 虽然暂时孱弱,但天劫也并非真正的天道呀,只当对方是一名比斩凡境强上一线的修士,取胜有什么稀奇的? 不过。 以玄牝界作领域有利有弊,利在于他的域能够无视天地法则限制,弊端则是,玄牝世界的本源,尚过于脆弱。 它就像一栋,才建好的毛胚房,如果被超出承受范围的外力从内部冲击,就会因承受不住多余的能量而崩塌。 好比两人拿着火箭筒在房子里对轰,那肯定不行的。 当然。 随着不断给房体加固,不断完善内部设施,乃至铭刻阵法等,总有一天,玄牝界也可以成为包容万物的天地。 前提是没有半道夭折。 陈衣整理衣袂,看向远处寺庙,眼神平静,未言语。 寺内已然乱成一锅粥。 原先那帮嘲笑陈衣的僧侣脸颊火辣辣的疼,这是遭人啪啪打脸的后遗症: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除此之外。 最多的情绪便是无尽的惶恐与不安,它们如同梦魇一般,在人群间扩散,萦绕在每位僧侣心头,使人心惶惶。 “佛主。” “此子如今大势已成,我等当如何自处啊?” “是啊,佛主,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阿弥陀佛,依贫僧愚见,不如从心所欲。” “说人话。” “投降算球。” “…” “唉。” 无数道百味杂陈的目光,聚焦在身上,高居莲花法座的佛主如芒刺背:“诸位稍安勿躁,再给吾一点时间。” 飞速掐指,推演着生机,却发现步步皆死局,毫无胜算,末,他终认命,慧眼中的神采褪去,变得空洞无神: “圆寂。” 短短二字,如有千斤重,一众僧侣瘫软在地,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唏嘘长叹,有的坦然赴死,还有人喃喃道: “苍天不仁,大道无公,天要亡佛,我又奈何!” 百息后。 葬佛高原上,佛光普照,一朵金灿莲花盛开,而后又迅速凋谢,紧接着,无老寺舍利塔轰鸣不绝,颤动不止。 塔中供奉的五颗佛主舍利,一颗接一颗皲裂,象征佛门六代气运的妙法金莲枯萎,只剩一朵小花苞无助飘零。 佛域崩。 万僧泣,恸哭声惊天动地,陈衣归剑入剑鞘,双手合十,朝无老寺位浅拜,口诵《地藏经》,恭送佛主圆寂。 无关乎身份立场,仅仅是出于对强者的尊重。 无论如何。 人死,灯灭,恩怨两消,尘事如烟随风尽散。 他离开了。 没有带来什么,带走了最后的佛种,在史书上留下薄薄一页,寥寥数笔,记载着这片土地,曾有过佛的足迹。 神羽历三百八十八年。 此界再无佛道。 天下不许再有佛门修,世间不许再有信佛人。 葬佛高原,名副其实。 … 玄牝世界。 天降神音:“你与我有缘,佛土虽灭,但你可活,入我之界,化我佛道,此后佛陀果位,有你一席,可愿?” 被吓丢了魂的女居士似一具傀儡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馈,声音主人也不催促,静静陪她等着。 “阿弥陀佛。” 许久。 女居士回过神,神情复杂,望了眼远方天空,高吟佛号,原地坐化: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是怂,这叫从心。 陈衣埋下佛种。 刹那,灵气翻涌,太初之力显现,佛种扎根,缓缓发芽,丝丝缕缕金光在冥冥中交织缠绕,后凝实,化人形。 佛舍拔地而起,流淌着金灿佛韵。 金莲含苞待放。 其上盘坐一妙龄女子,赤足披发,一袭黄衣,手结佛印,眉点朱砂,神态安详,赫然是方才坐化的居士模样。 她比先前更加宁静,也更加慈悲,温婉柔和的佛光氤氲在她身侧,恍若冬日暖阳,亦如夏日微风,妙不可言。 但。 她的美好,不再被外界欣赏,她只属于玄牝界,只属于陈衣,她是陈衣一个人的佛道,弱不禁风,方兴未艾。 陈衣回到上阳宫。 酒刚温好,饭菜冒着热气。 第八十七章 神空大尊 暗流涌动数日有余。 这日。 太安城头忽降海雨。 护城河掀起滔天浪,转瞬拔高数百丈,一位不速之客踏黑云而来,至皇城外,落地驻足,京营军卒神色大变: “是内海八尊之首,神空大尊!“ “孤身入太安?” “他想做甚?攻城?疯了不成?” “怕是有古怪。” “我去拖住他,尔等速速千里传音,上奏皇宫!” 京营总督正欲英勇就义,然而,不等他交代遗言,神空大尊接下来的举动,直接惊得他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只见那位圈地为王,令神羽百姓三百年不敢出海的神空大尊,竟面朝上阳宫,低下高傲头颅,缓缓单膝跪下… 全场死寂! 百息。 从皇宫方向传出一道凤鸣,后朗呼声颤动山河:“神羽皇帝,召见内海大尊神空,宣,神空大尊随旨觐见!” 神空大尊面色如常,平身,未动法力,徒步入城,姿态降至极低,所过之处,无论军卒亦或平民,纷纷窃语: “斩凡不可辱,偏偏他又自降身段…神空大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阴谋诡计?他应该不屑玩这些吧?” “难说。” “虽然斩凡境自视甚高,但多年鏖战,久攻不下,致使外邦与我朝积怨颇深,保不齐有人转变战略方针呢。” “都别瞎猜了,神空大尊是来议和的。” 有消息灵通的修士道破天机,可不管旁人如何追问细节,他都讳莫如深,实在不胜其烦了,也只是浅浅带过: “前几日葬佛高原突发变故,宫里出了一位大能,去葬佛高原转了一圈,就静静站在那儿,从此天下无佛…” 全场骇然! … 皇宫。 金銮殿外,神空卸甲,内敛周身血煞气,尽管未见敌意,入殿刹那,依旧叫群臣如临大敌:人的名,树的影。 神空大尊,绝非善类。 得道之前,便已杀生无数,后为稳坐内海第一,双手沾染的鲜血,更是不知几许,可谓小儿闻风,无敢夜啼。 连东云月都紧绷着神经,时刻准备出手。 “神空岛大尊神空,觐见神羽大皇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行至大殿中央时,神空竟向皇帝行了个君臣礼。 而且他对东云月的称呼,是神羽大皇帝。 什么意思?俯首称臣了? 凤椅上的皇帝若有所思,与左丞相对望。 神空又往前半步,径直跪拜下去:“逆尘海内海神空岛、剑丹二岛、不周周家、巨魔族,问候神羽大皇帝。” “平身。” 通过与左紫凝的眼神交流,东云月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顿时心神大定:“大尊此番来访,是何用意啊?” 神空直视东云月顾盼生辉的紫瞳,沉声开口:“听闻大皇帝有意拨乱攘夷,恩加四海,不知有何效力之处?” “你倒是孝心可嘉。” 东云月单手撑着下巴,眼皮轻抬,雍容而漫不经心: “朕,要发兵关外。” “自我神羽立朝始,外邦为祸,多次搅扰我边境,掠我子民,伤我士兵,谋我神羽国运,朕已经忍无可忍…” 语顿。 女皇帝俯视下方神空,调猛然拔高,莫大威压席卷而下,恍若真凤啼鸣:“这些事情,你内海八尊也有份!” 神空眼帘低垂,沉着自辩道:“我逆尘海有些人,是受了其他三脉尊者的挑唆,绝非我等五脉尊者的命令。” 此言一出。 群臣瞬间惊掉下巴,舌桥不下。 都开始甩锅了? 这是要闹分家的节奏?为啥啊? 遥想当年,逆尘海上,八尊歃血为盟,同气连枝,形影不离,放眼整个四溟,谁见了不退避三舍,礼让三分? 而今却宁愿割袍断义,也要痛改前非,转投到神羽朝的阵营,要说其中没有半点猫腻蹊跷,打死他们都不信。 其实有些人精已经猜出,必然是王朝内部,出现了一个足以令斩凡境都感到敬畏忌惮,甚至恐惧胆寒的存在。 所以… 是谁? 见无人言语,神空又道:“封妖殿、青鬼部,洞天岛三脉目无尊上,已被我等五尊联名逐出内海八尊之位。” “诸位若有疑虑,不妨派人前往逆尘海一验真伪。” 说完。 神空左臂横于胸口,深深低腰:“陛下挥师之日,我等愿为先锋,神空岛与神羽永世友好,绝无侵犯之意!” “先锋?” 女皇帝柳眉轻佻,又嫣然而笑:“我朝大军百万,年轻天骄络绎不绝,不在乎尔区区弹丸之地的蕞尔蛮夷。” “不过你们这份心意,朕领了,回去告诉你们那些冥顽不灵的族人,让他们走得远远的,否则,蔓引株连!” “是!” 神空大尊忙应声,旋即腰愈低:“此行我等还备了薄礼,是供金丹以上修士使用的天材地宝,请陛下笑纳!” “你们有心了。” 东云月斜倚凤椅,霜眸微眯,轻点下巴,兀话锋转: “可有所求取?” 神空大尊左右环顾,竟露出一丝讨好,小心翼翼道: “佛原一战,贵朝上皇名震天下,我等仰慕非常,方便的话,想请陛下代为引荐一番,事后我等定有重谢!” “原来是这样。” 东云月意味深长一笑:“我家上皇近日修炼繁忙,不便见客…这样吧,你留在城中,待他有空再传诏于你。” “是!” 神空大喜,再行跪拜: “大皇帝万寿无疆,上皇帝千秋万代!” 东云月随意地摆摆手。 神空退下。 群臣终于明白,如日中天的逆尘海五尊,为何选择临阵倒戈:不是神羽朝有多强大,也不是东云月有多强大。 而是因为那个只身入虎穴,闲庭信步,一剑未出,却犁平了整座葬佛高原,逼得举世无敌的佛主圆寂的男人。 他用摧枯拉朽的实力,向世人证明了一件事:斩凡境的领域无不无敌,不在于别的,只取决于我想不想杀你。 我若起杀心。 哪怕在你域内,哪怕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也照杀不误,我的身前,众生平等,我的剑下,没有无敌。 我,即无敌! … 陈衣自然是见不了神空大尊的,他人在十万大山… 第八十八章 太上和真仙骨 十万大山。 云雾缭绕,水何澹澹,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波光潋滟,月出惊山鸟,风清近人,灵星吞吐神秀气,造化生。 陈衣漫步林间,悠然自得,一步一莲花,行迹缥缈。 数息光景,便至木屋,一名中年道人迎出,正是清风观大师兄道一:“我观闭世谢客,这位道友,请回吧。” 十万大山清风观,除观主外,无一人识得陈易真容。 陈衣袖袍轻挥,将其推开,不予理会,径直叩响木屋门:“清风道友,故人造访却拒之门外,非待客之道。” 正欲制止的道一神情一僵,迈出的脚也被逼停半空。 敢与斩凡境的师尊,以老友相称,又年纪轻轻,此人身份呼之欲出:“阁下莫非就是太安城那位桃花剑神?”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声名在外! “唉。” 木门缓缓张开,见身着阴阳道袍的清风观主,盘膝坐于香案前,带着一丝悲意开口:“道友何必斩尽杀绝。” 真的是他! 道一吓得眼皮狂跳,其余清风观弟子亦是冷汗直流。 陈衣却摇摇头,心平气和道:“道友误会了,你我之间,一无深仇,二无大恨,本座此行,并非为了杀戮。” 清风观一脉与无老寺等势力,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前者一心向道,只争天命,而后者跟神羽朝,是道统之争。 两方道统形如水火,一旦落败,灭宗亡种,他们便是宗门的千古罪人,因此,他们无路可退,唯有不死不休。 求道不同。 神羽朝占据这一世天命,争国运对清风观一脉而言算一条捷径,但绝非必经之路,他们可以说放下,就放下。 清风观实至名归也好,名存实亡也罢,都不影响他们继续追逐道理,换句话说,心中有道,处处皆是清风观。 既然如此。 陈衣自然不愿再造杀孽,他又不是嗜杀之人,除非毫无回旋余地,对方已经退出天命之争,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们先退下吧。” 沉吟少顷。 清风观主轻轻摆手,屏退一众弟子,旋即取出一方蒲团,邀陈衣坐下,开门见山道:“道友有话不妨直说。” “太安城一战后,在下有一疑惑,想请观主解惑。” 陈衣坐在观主对面,作揖道:“我观观主气息有一丝神似天道,敢问观主所修之功法,可是承自太上一脉?” 观主瞳孔猛地倒缩: “你竟然知道太上?” 陈衣点头,反问道: “你便是此代太上?” “是。” “太上一共有几代?” 回忆起青女的恐怖,清风观主倒不奇怪陈衣无所不知了:“实不相瞒,太上一脉传至贫道正好第九十六代。” “还真有够悠久的…” 陈衣摸着下巴,突然想到什么:“道友既是第九十六代太上,为何不以太上自居,反而将宗门称作清风观?” “贫道没有真仙骨。” “可据我所知,真仙骨乃是太上象征,负骨者方为正统,道友一会儿说自己是正统,一会儿又说自己无骨…” “道友所知有两误。” 清风观主竖起两根手指,讲道: “第一。” “真仙骨失传多年,在此期间,一直是由冥冥天意代为择定传人,天封地授,可当正统却不得以太上自居。” “第二。” “道友可知,太上一脉的来历?” 陈衣稍加思索一番,循循开口:“无尽纪元以前,初代太上预感自己大限将至,故而将骨挖出,赐与侍女。“ “这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敕封,代表薪火相传,于是,后世才有“得仙骨之修,方为太上正统”的说法。” 青女热衷于给他讲睡前故事,上古奇闻,他躺在祂怀里,祂抚着他脸颊,痴痴看着他,就像妈妈哄儿子那样。 “不错。” 观主先是对陈衣的回答,表示肯定,紧接着,语不惊人死不休:“但,被初代挖出的那块骨,不叫真仙骨!” 第八十九章 太上和逆仙骨 茶杯停顿在嘴边,陈衣无动于衷,怔怔望着对方,木屋里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清风观主置若罔闻,顾自道: “准确来说,太上一脉压根就不存在什么真仙骨。” “太上的骨,名为逆仙。” “古经有云,逆者,真仙也,真仙者,凌驾苍天之上也,代道巡狩,监察天道,故而得名太上,至高无上。” “噗!” 听到这,陈衣直接没忍住,一口烫茶喷出,溅了清风观主一脸,后者眉弓显而易见地皱了皱,强压着不满道: “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名震九天十地的剑道大能,道友行事就不能沉稳一些?似这般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抱歉抱歉,没控制住。” 毕竟有错在先,陈衣连忙道歉,旋即转移话题:“你刚说初代太上的骨叫什么?我没听太清,你再说一遍。” “逆仙骨啊。” “那你看看,是这块吗?” 陈衣突然抬手,并指成剑,刺入左胸膛,用力一划。 “撕拉!” 金光照耀四方,一块晶莹剔透的绝世仙骨露出一角。 隐约可见诸多散乱无序的上古纂文熠熠生辉,乳白色的流苏萦绕,演化无尽道理与道韵,以及无上法则真谛。 一股几乎要压塌天宇,镇碎地垄的古朴气息,逐渐弥漫开来,万里晴空,顿时乌云密布,但电闪雷鸣声未现。 上一秒还教育陈衣要有仙人姿态的清风观主,此时比他还失态,脸上写满震惊:“你…你竟是主脉传人?!” “主脉?” 太上的传承,还分主脉和支脉?搞这么复杂? 观主努力平复情绪,解释道:“因为某些未被史书记载的特殊原因,曾有个纪元,太上一脉分裂成了两支。” “一支信奉太上极情,一支信奉太上忘情。” “后来信奉太上极情的那一支得势,对另一支弟子斩尽杀绝,为求自保,我们这一支的老祖只好投靠天道。” 陈衣插嘴道:“然后两家后辈都认为自己这支才是正统?咱就说,有没有可能两家的老祖都被天道算计了?” 他怀疑初代是白狐儿脸…额,好像有点不太像哈。 观主瞥了他一眼,没认同也没反驳:“天赐下一块新骨,取名真仙,寓意顺天者昌,这才是真仙骨的起源。” 难怪自己那么排斥《无上玉皇心印妙经·残卷》,岳飞遇着秦桧,能不排斥嘛?没打起来都算他慈眉善目了。 “话说。” “你我本该为一家,前辈们没想过重结秦晋之好?” 观主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已经归顺天道上万年了,后辈对初代毫无归属感,谁乐意另择新主?” “何况即使真的能够放下芥蒂,两支融合后,又该以哪一支为主?你们?还是我们?底下总会有人不服的。” 啧。 正道破事就是多,非要以理服人。 真魔心那一脉为什么没人搞分裂? 若修行理念不合,那就优胜劣汰,若起异心,那就成王败寇,杀到天下人头滚滚,血漫京观,还怕有人不服? “我们这一支,还有弟子活着吗?” “早死绝了,不然贫道为何见到逆仙骨那般惊讶?” 观主迟疑了一下,手指了指上面,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们这一支的前辈干得,是天意,这事儿复杂的很。” 陈衣眼眸精光转,却未刨根问底,随口试探道:“主脉的弟子没了,支脉的真仙骨没了,这不正好凑一对?” 他有意撮合两支太上一脉的弟子冰释前嫌,直觉告诉他,白狐儿脸引导自己前往十万大山的目的,就是这个。 “谁说我们的骨没了?” “你自己说的。” “贫道说的是,失传。” 观主道:“失传和断绝是有区别的,这一世,真仙骨必出传人,且就在贫道弟子当中,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闻言。 陈衣不着痕迹探出剑识,笼罩十万大山,一一扫过清风观弟子:六男六女,一名绝美绝艳的女子引起他注意。 后世的太上是女子之身。 道一虽为清风观主真传,却不符合这一条件,余下六女,基本平庸,天资也不算上上品,唯此女,气质极佳。 不过,这假设有处漏洞。 如果此女为后世太上或后世太上祖辈,那她是如何活到三千年后的呢?她的骨龄明明不足以支撑她活那么久… “算了,日后再另觅良机试探吧。” 见天色不早,陈衣起身,准备告辞。 “陈道友。” 观主忽然叫住他,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罕见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有点复杂,难以用言语表述: “倘若贫道是你,会自废逆仙骨。” 第九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衣转过身,疑惑望着清风观主。 “你不是天的对手。” 清风观主循循讲道:“至于你背后那位,祂的确在某个时代行至纪元尽头,但你要明白,天是战无不胜的。 “绝大部分情况下,不是祂赢了,而是天想输了。” 借助天道意志加持,他隐约能窥破一丝青女身上的迷雾,他知道,这是一位徜徉过整条岁月长廊的古老禁忌。 被天意杀死的禁忌,比星辰还多。 陈衣不置可否:正如清风观主先前所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选择了相反的路,争论谁对谁错毫无意义。 见状。 观主也不再劝,反手从须弥空间取出一门古籍:“此法曰逆五雷法,是当年主脉一位前辈,托付与贫道的。” “他于贫道有恩,贫道欠他一段因果,答应要帮他将此法传承下去,今日你来,或许这便是冥冥中的定数。” 陈衣沉默一阵,接下神通,郑重道:“多谢道友…冲这门神通,在下再多一句嘴,青女,祂不单单是禁忌。” 上一世在天墓,他就旁敲侧击过青女的跟脚。 对方没有明说,但透露了冰山一角:在一个无比遥远且璀璨的纪元,祂曾主动狩猎禁忌,并以他们血肉为食。 祂管这叫春蒐。 每隔几个时代,祂都会进行春蒐,收割文明之树的硕果,用祂自己的话来说,这些文明存在的时间太漫长了。 他们就像一只只欲壑难填的蛀虫,寄生在天地,吸的却是祂的血,祂得定期清洗一次世间,拿回自己的力量。 否则本源损失太多,容易动摇根基,被天趁虚而入。 “福生无量天尊。” 安于现状的清风观主明显不愿频繁谈及古老禁忌与天道的话题,婉言下达逐客令:“吾意已决,道友见谅。” “唉。” 陈衣无奈作罢,作揖离去,不过最后还是留下一句: “一世命即万世命,道友若是愿意可以等,等到本座三尺青锋破天关,盛世降临,到那时,再做一回抉择…” 修天道的,最擅权衡利弊。 … 回宫途中。 陈衣撞见京营殿帅正率禁军驱逐难民:后者大多是从漠北边境逃亡而来的,不是第一批,也绝不是最后一批。 只要战争一天不停止,以后还会有更多无家可归的难民出现,所以说,两军交战,受苦的永远都是底层人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过了一阵。 京营禁军把难民们赶远,便不予理会,重回岗位,各司其职,山林深处,突然探出几名身穿奇装异服的修士。 为首之人托举一杆旗帜,上绣日月图,应是日月教弟子:“入我圣朝,可一日三餐,不饥不寒,丰衣足食。” 陈衣抓了一个,搜其魂,得知他们皆是奉日月教主之令,日夜蹲守于此,暗中布施这些饱经战乱之苦的灾民。 顺带为日月教拉波好感。 王朝是舟,百姓为水,尽管修仙界的凡人,不可能掀起风浪,可修士哪来的?还不是从群众里,选拔出来的? 因此,无论哪一方势力,对凡人的信仰都尤为注重。 陈衣传音东云月,让她派人接管灾民,接着便入城去了:此地的日月教弟子尽是些小喽啰,杀与不杀没两样。 懒得浪费精力。 另一边。 收到传音之后,东云月第一时间颁下旨意,令各部官员放下一切事宜,赴各地赈济灾民,门阀世家全力配合。 消息一出,全国豪绅宗室,纷纷积极响应。 能在东云女帝独断专行的霸道统治下,依然屹立不倒的大族,无一不是神羽开国那几年,往她身上下了重注。 他们与神羽,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然不能坐视东云月倒台。 于是。 万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先是各地官府出台一系列减免赋税的政策,又是世家放粮,施粥,赠送纺织布匹,再有修士下凡,助力农耕… 百姓们的生活竟比往年太平时,过得还要舒坦富足! 当然。 生活好不代表四海升平了。 逆尘海爆发内乱:封妖殿、青鬼部、洞天岛,三脉尊者,彻底与其他五尊反目,率麾下部众叛出逆尘海阵营。 同日。 荒城方向他们递出橄榄枝,他们欣然接受。 翌日。 荒城、三尊与日月教三方会谈,组成联盟。 次月。 三方联盟底蕴尽出,陈重兵于关外,预谋发动全面战争,号称首战即决战,一战定胜负,欲一举打垮神羽朝。 不过。 碍于陈衣只身荡灭葬佛高原的威势,他们暂时还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只敢骚扰骚扰神羽边军,直到这一天… 第九十一章 逆五雷法 神羽历三百八十八年,年末。 陈衣宣布闭死关。 众所周知,死关一闭,要么破境出关,实力暴涨,要么身死道消,饮恨而终:三方联军意识到,良机在今朝。 军令一道接一道。 神羽边界,百万雄师齐拔营。 荒城流民为主力。 三尊者麾下负责打游击驰援。 日月教里应外合。 由于他们行动极为果断迅猛,神羽边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很快,边境防线便惨遭逐个击破,兵败如山倒。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衰三竭。 接连不断的胜仗,一路过关斩将,令三方联军的进攻势头愈发锐不可当,短短三五日,竟频频攻克边关要隘。 至此,神羽半条边境线沦陷。 好在。 各州郡的援军陆陆续续抵达。 左相左紫凝领兵,凌烟阁十二阁老披甲,女皇帝东云月亲临督战,这才将神羽军的颓势拉回些许,展开反攻。 山雨欲来风满楼… … 太安城,上阳宫。 对外宣称闭死关的陈衣,此刻却悠闲躺在摇椅上,一边享受青鱼等四位绝美侍女的投喂,一边给东云月传音: “前线战况如何?” 对方秒回复:“两边僵着呢,紫凝突破斩凡境了,我们几个斩凡境没动,都是底下的修士在打,焦灼得很。” “不够。” 陈衣摇摇头,侧身咬下一口灵果,舌尖舔抵玉指,逗得小青鱼咯咯直笑,花枝乱颤:“痒,好主子,别闹~” “净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你得卖个致命破绽 才会出手,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寻找机会。” “嗯…朕心里有数。” “传送阵法可都布置好了?” “朕刚到第一天就布下了。” “行,那就先这样。” 切断传音。 陈衣半眯丹凤眼,陷入沉思,几名侍女识趣地退下。 没错。 闭死关是他放出去的假消息,神羽边军辙乱旗靡亦是东云月有意为之,不然死战的话,起码能撑到援军下场。 而之所以演这么一出,一方面是陈衣真的需要时间参悟《逆五雷法》,这门上古神通远比他想象中复杂的多。 另一方面,却是为引蛇出洞。 他要一次性诛杀所有斩凡境,唯有如此,方能使观主心中那杆,衡量得失的天秤,彻底倒向自己和白狐儿脸。 太上一脉,该是分久必合了! “修炼。” 思忖完毕,陈衣继续钻研《逆五雷法》:逆五雷,分为掌心雷、阴雷、阳雷、神雷、天雷,难就难在天雷上。 掌心雷主杀伐,阴雷护神,阳雷护体,神雷伤魂,天雷乃天地之类,即俗话所说的雷劫,蕴含一缕天威天意… 他跟天不对付,天道不可能借势给他。 幸运的是。 先前于葬佛高原演化领域时,他曾以玄牝界吞噬过雷劫,这些雷霆至今仍贮存在玄牝界,未被世界意志消化。 他已经炼化了其中三分之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剩下的三分之二炼化,融合雷劫的天威天意,天雷自成。 立即着手。 玄牝世界,陈衣真灵投影,盘膝而坐,手结法印,唇齿开阖,恐怖吸力爆发,雷暴灌涌,以鲸吞之势入其腹。 紫色电弧,在其肌肤炸裂,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响,撕开道道狰狞伤口,殷红鲜血不停外溢,又迅速愈合结痂。 他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 麟德殿。 受邀前来太安皇城的丹尊、剑尊、巨魔族族长、不周周家家主与神空岛大尊围坐殿中,细品香茗,谈笑风生。 突然间。 有惊天紫雷炸入上阳,天威弥漫,五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下茶杯,飞身出殿,悬立于半空,向远处眺望。 “是那位么?” 察觉到无垠剑意的剑尊呼吸微滞,脸上满是忌惮。 “不错。” 神空大尊沉沉点头,双目直勾勾盯着沐浴在雷海中的上阳宫,似想透过层层紫雷,窥探那道仙姿绝世的身影。 丹尊问道:“他在做甚?” 剑尊摇头:“不知。” 巨魔族族长努力压下心头悸动,瓮声瓮气道:“感觉不像小事,连天劫都招来了,此子所为,逆天行径啊。” “大哥。” 待众人议论完,一直沉默不语的不周周家家主忽然收回视线,喃喃开口:“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五尊地位是按实力排的,但他最年长,也最擅长审时度势,心细如发,很多时候,连神空都得听他建议行事。 “此人圣皇仙姿,造化不凡,未来必成大器,这点我承认,可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担心…” 他担心陈衣继续似如今这般无法无天,百无禁忌,不懂收敛,迟早会遭来天妒,不等得势,便亡于万劫之下。 神空环顾一圈,其余三尊也闭口无言,静静望着他。 并未直接解答疑惑,反而提起老对手:“你们注意到东云月脖子上戴的东西没有?那个镶着玉石的鎏金圈。” “那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饰品吗?” 四尊不明所以。 “它叫御兽环。” 神空平静讲道:“当年天下第一宗御兽宗的宗主,曾用它控制宠兽,佩此环者,若无主人许可,永世为奴…” “哦,对了,此环无法强制佩戴,哪怕境界碾压,也就是说,东云月是自愿戴上御兽环,成为此人奴隶的。” 四尊心神一震。 “大哥,你的意思是…” 剑尊欲言又止,神空斜睨打断:“有些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把它烂在肚子里,戳破容易引火烧身。” “大哥跟你们讲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们,别看这个王那个帝的,现在叫得这么欢,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说着,神空大手一挥,遥指上阳宫,语气斩钉截铁: “你们看着吧,这一世,人间只会有一个皇帝,不是凤椅上那个女皇帝,而是他,九天十地,真真正正的…” “无冕之王!” … 前线。 东云月正在中军大营里翻阅军报,一身银甲提枪,英姿飒爽的左紫凝大步入帐,随后将长枪一插,大地震动。 东云月抬起头,对上那张气鼓鼓的俏脸,不禁莞尔笑道:“朕的左大丞相,怎么了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第九十二章 幸好,他留手了 “还不是荒城和内海那帮杂碎。” 左紫凝仗着是东云月亲信,与她抱怨起来:“我说皇帝姐姐,咱什么时候才能出城迎战啊?我快受不了了。” “稍安勿躁,有你出手的时候。” “他们整日在城外叫嚣,骂我们神羽军是孬种…你变了陛下,要换你以前的脾气,早把他们给挫骨扬灰了。” 十三州百万大军倾巢而出,同时坐拥两尊斩凡境,又是主场作战,军民门阀一心,士气正值鼎盛,优势在我。 她不理解。 东云月为何要下旨,命她们原地驻扎,不得妄动。 “唉,你呀你。” 眼看对方都急得抓狂了,东云月只好将谋划说出,左紫凝听完人直接就傻了:“您二老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不会玩脱的。” “荒城城主、内海三尊、日月教主、大小明王,对面光摆上台面的斩凡就有七位,还不算藏匿暗处的底牌…” “陛下,您晓不晓得,我朝的斩凡拢共只有三位?” 左紫凝一边掰手指数着,一边忧心忡忡道:“即便您与上皇神通广大能够以一敌二,胜算依旧微乎其微呀!” “不是三比七。” “您留了后手?” “不啊。” 东云月摇摇头,指了指左紫凝,又指了指自己:“朕的意思是,除了上皇陛下会出手,你跟朕,作壁上观。” 左紫凝瞬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东云月: “陛下你得失心疯了?” “是他的意思。” “那就是上皇他疯了!” 情急之下,左紫凝甚至顾不上御前失仪:“陛下,上皇年纪小不懂事,您也不懂事?您就这么由着他胡闹?” “他年纪小?你莫不是忘记了,他曾为朕之帝师,你可别被他的皮囊骗了。”东云月古怪地斜了左紫凝一眼。 “再一个,都还没交手,你凭什么武断他打不赢?” 左紫凝反问:“那陛下凭什么武断上皇可以打赢?此战关乎我神羽朝的千秋社稷,陛下不更该慎重以待吗?” “朕相信他!” 女皇帝不假思索对答,声音铿锵有力,据理力争的左紫凝沉默了:陛下到底被上皇灌了啥?感觉不像迷魂汤… 就,很神奇。 堂堂一朝开国帝君,竟舍得以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为注,陪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去赌一场,近乎必输的局… 并甘之如饴。 要么是她疯了,要么是整个世界都疯了。 半晌。 左紫凝长长吁出一口气,有气无力开口: “需要臣怎么做?” 终归还是放弃了,或者说,想通了:她只是臣,东云月才是君,尽人事,听天命,才是为人臣子该行的本份。 直谏可以,不能一意孤行,固执己见。 高居云端百年而巍然不动,足以证明东云月非等闲之辈,既然她都坚定不移地选择对方了,那自己追随便好。 反正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什么都不要做,你呢,就像以前一样吃好喝好…” 女皇帝合上军报,绕过将军案,脆生生站到左紫凝跟前,忽俯下身,撩开她两鬓青丝,眼波流转,笑靥如花: “乖~” … 五年后。 太安城,上阳宫。 当初淹没琼楼玉宇的紫霄雷海,如今已十不存一,院内,断壁残垣,七零八落,到处都是被雷霆砸陷的坑洞。 陈衣盘坐废墟中。 上半身不着片缕,背部爬满纵横交错的翳痕,胸口的海浪印记下侧,一道雷电状隶文忽明忽灭,闪烁着流光。 “轰隆!” 九天上,余下为数不多的紫霄雷,犹如临死反扑的囚笼困兽,抽干最后一丝本源砸落,势要拉着他同归于尽。 陈衣缓缓开法目,徒手一抓。 “滋!” 大腿粗壮的紫霄雷顷刻蜷缩,化作一缕宛如紫蛇般的细小电弧,游曳在其指尖,几个呼吸,其身再不见伤迹。 微弱雷光,令百里外的内海五尊心脏猛然一紧,抬头望:他们终于知道这些年,对方瞒着天下人,干了什么… 执掌天雷! “疯子,疯子,这个疯子…” “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此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本座活了近千年,从未听闻世间有能执掌天雷的法门,天地之力怎会受人间生灵所驱使?太匪夷所思了!” “他朝我们看过来了,我糙,他想干嘛?” 似感知到有念头在窥探自己,陈衣平静如古井的眼底开始泛动涟漪,接着,像起了连锁反应一般,迅速沸腾。 一抹至高无上的意志弥漫。 那是一种权威,天道至公,不容质疑,不容反抗,天威浩荡,却并非这片天地的天威,而是…他自己的天威! 这一刻。 白衣化身为天,掌缘生灭。 他的左手朝麟德殿的方向,缓缓抬起,笔直如擎天之柱,身即青天,通彻九幽,肉眼不敢观的意志无限延伸。 一条通往远方的道,哪怕神空大尊也看不到尽头,但他能感受到那股,足以使斩凡境都为之战栗的气息降临。 天穹聚拢笼罩万里的劫云。 一人沐雷,五尊手脚冰凉,无形杀机锁定着他们,源于灵魂深处的惶恐惊骇愈演愈烈,逐渐占据每个人心头。 “不…不要…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五尊毫不犹豫地燃血远遁。 陈衣手掌,不紧不慢下压,轻描淡写,代天行罚:万里之外,有一座高不可攀的山,降下一束毁天灭地的雷。 “啊!” 陡然传出的凄唳惨叫,响彻云霄,山体灰飞烟灭。 荒芜赤地,五尊气息萎靡,半跪在地上,尽管皆有负伤,甚至有人跌境,但脸上无不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还好。 他手下留情了。 第九十三章 龙脉易主 皓月当空。 蒙面盘发的东云月锦衣束身,夜袭敌营,当众砍下行军大纛,旋即大开杀戒,浮光掠影间,惊动敌方斩凡境。 她一人独占七斩凡,落下风,断臂逃生。 内海三尊正要追击,被荒城城主联合日月神教大小明王拦住去路:“三位道友且慢,穷寇莫追,由她去罢。” 封妖殿主皱眉问道: “什么意思?” 青鬼部鬼王怒声道: “东云贱人,毁我三兄弟共妻鼎炉,那可是我等耗费无数心血,才搜罗到的天生媚骨,是可忍,孰不可忍!” 洞天岛主亦是愤懑: “老六所言,极是。” “我等就指着这鼎炉突破后期,她断我等道途,此仇不共戴天,不干她个九进十八出,难解我等心头之恨!” “诸位,诸位冷静!” 见状,大小明王对视一眼,忙出言安抚:“三位道友的心情本王理解,但眼下战局叵测,当以大局为重啊。” “你懂…” 三兄弟中,脾气最为火爆的青鬼王,刚准备开喷。 “够了!” 荒城城主一声喝止,紧接着,赶在对方暴怒之前,语出惊人:“你们发现没,那女娃好像失去龙脉庇护了。” 此言一出。 上头的三兄弟瞬间冷静下来,认真回忆起交手时的每处细节,惊觉果真如此,再一推演,俱是难掩激动喜色: “龙脉易主!” “不错!” 荒城城主点点头,递给三兄弟一个“你们懂的”的眼神:“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多得无需本座再讲了吧?” “道友放心,孰轻孰重,我们拎得清的!” 封妖殿主看向自家兄弟,伸手,揽住两人肩膀低语: “五弟六弟,都消消气,待拿下神羽朝,咱要怎样的女人找不到?纵是让那女皇帝当鼎炉,她敢说一个不? 青鬼王眼前一亮:“对对对,三哥这话在理,我们这就回去备战,桀,女皇帝的凤体,老夫早就想尝尝了。” “到时候直接来一出拷问敌国女皇,让那个贱人穿着真空凤袍,坐在凤椅上,台下跪着神羽朝的文官武将…” “还要她学狗叫!” 为老不尊的洞天岛主插嘴道:“给那个该死的女皇帝戴上木枷,牵上引绳,像狗一样,爬着上朝,哈哈哈。” “你干嘛奖励她?” 青鬼王斜了他一眼:“我看那个贱人就爱这套,表面高傲冷艳,内心指不定多渴望被我等蛮夷戎狄玩弄呢。” “话说老六,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被人开发过了?” “谁敢开发她啊?” “也是。” 洞天岛主深以为然地摸着下巴,喃喃道:“像她这样盛气凌人的女子,怎么可能甘心匍匐在谁的胯下?呵。” “行了。” 封妖殿主打断二人意淫,沉声道:“这些等攻下太安城再议,当务之急是调兵遣将,速去筹备,不得有误。” “遵令!” 两个倒霉崽正容亢色,朗声应下,后勾肩搭背离开。 “叫神羽朝的细狗们好好看看,他们视为仙子的女皇帝,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女皇帝,如何在你我胯下婉转。” “啧,哥,你别说了,有画面了,欲仙欲死呐。” “他们家女丞相貌似长得也不赖。” “那就一并收入囊中,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哈哈哈,好,知我者,老六也!” … 十万大山,清风观。 清风观主正与一众弟子用膳,清风观有个规矩叫食不语,但今天,这个规矩被身为榜样的清风观主亲自打破。 他抬起头,眺望太安城,呢喃道:“天命易主,这是一步险棋,可这步棋,走得好啊,这小女娃,有魄力。” 众弟子面面相觑,道一小心问道: “师尊,发生甚么事了?” “传国玉玺换了个主人。” “什么!” 道一惊呼:“那可是九州的龙脉啊,她,她说不要就不要了?给了宫里那位?她难道不怕那位…废帝自立?” “愚蠢。” 观主淡淡讲道:“你只看到了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得之可称帝,却未看到,此物乃是烫手山芋。” “这…师尊,此话怎讲?” “传国玉玺,她保不住。” 观主手指天穹:“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神羽国祚历三百载而亡,止于诸夷伐乱,为天命所向,大势所趋。” “东云氏忤逆不了天意,她想保住神羽江山,只能将传国玉玺交出,普天之下,敢逆水行舟者,唯他一人。” 至于陈衣造反。 他看不看得上皇位两说,即使真反了,江山落在自己人手里,总比被外族人占去强吧?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一众弟子沉默。 观主顾自感慨: “马上要决战了,可惜,三方联军取胜难如登天。” 闻言。 道一忍不住小声反驳:“将三方绑一块,好歹有七八尊斩凡境,就算宫里那位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吧?” “他们拖不起了。” 观主倒是不恼,耐着性子,悠悠解释道: “宫里那位接近无敌,他们唯一翻盘的希望,便是赶在那位出关前,攻下太安城,借国之大势,逼他自封…” “欲速则不达,骤进祗取亡?” “其中涉及诸多,他不是斩凡境能够抗衡的,总之此计为阳谋,无解,三方联军除了孤注一掷,别无他法。” “那我们要不要,嗯…站队?” 道一略沉吟,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若身无事,尔等可助神羽。” 他不打算下山,一是避世,二是还得观望观望,结合万方,以推衍陈衣极限:道在人为,前提是人能胜天。 第九十四章 好酒 随着皇帝负伤消息传出,神羽军战意一落千丈,几番交战皆被杀得人仰马翻,无奈,左相只好下令暂避锋芒。 神羽军后撤。 以荒城为首的三方联军,当机立断,长驱直入,接管那些被舍弃的城池,并逐步蚕食消化神羽朝的滔天国运。 战局生反转。 一方江河日下,一方气势如虹,此消彼长之间,三方联军的声势,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死死压制着神羽军。 后者一再退。 一些门阀士族,因此生出异心,开始秘密派人接触联军,扮演起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在他们眼里。 今朝的神羽朝,就像风前烛,雨里灯,随时都有土崩瓦解的可能,与其愚忠,负隅顽抗,不如趁早另拜山头。 当年,被东云月踏碎山门时,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 一年后。 神羽残军尽数撤入太安城,苟安一隅,无胆再战。 大雪封境,城门紧闭,九千八百里狼烟遮云蔽月,马蹄声掀动尘土飞扬,军阵如黑潮,困锁京师,兵围太安。 “隆!” 战鼓齐擂,八九道伟岸身影屹立虚空,战前叫阵: “女帝东云氏,可敢现身,与我等一战!” 清风徐徐,城头多出一尊凤椅,东云月倚坐斜睨。 “远荒城主九阙。” “小明王朱天阴。” “大明王朱天阳。” “日月教主朱天策。” “封妖殿主薛奉道。” “封妖副殿郭子明。” “洞天岛主向螟子。” “青鬼部青面鬼王。” 她如数家珍般念出眼前斩凡境的名字,眉宇间平静的像一汪幽潭,浩瀚深邃,任他飓风过境,我自波澜不惊。 “不算清风观那位,天底下的斩凡境都来了,啧,看来诸位同道今日是铁了心要置朕于死地啊…好,很好!” 气氛,剑拔弩张。 “神羽女帝。” 荒城城主淡淡道: “说实话。” “我以前挺佩服你的,觉得你是个人物,直到你非常愚蠢地将传国玉玺,托付给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人…” “你以为赠他传国玉玺他就能帮你?呵,天真,眼下你们神羽国难当头,覆灭在即,他人呢?嗯?人在哪?” 薛奉道立马接茬: “估计早溜之大吉咯,九大斩凡境齐聚,此等阵仗纵观整个四溟天下也寻不出第二家,谁见了不心惊肉跳?” “哈哈,什么狗屁桃花剑神,根本徒有虚名罢了。” 朱天策跟着讥讽: “遥想当年,此子硬撼整片佛原,强杀佛主,后又逼得清风遁世,恐怕早耗尽了底蕴,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哼,他尚有一战之力又能如何?” “昏君无道,大势已去,我等兴兵伐羽,乃是天意所为,天要亡神羽,时代洪流之下,任何存在皆为蝼蚁!” “不错,我等一言一行,暗合无上天意,即使那所谓的剑神亲临,我等亦无需畏惧,他敢逆大势而行不成?” 东云月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他们装逼。 忽然。 青鬼王将矛头指向她,满脸阴邪淫笑: “小皇帝,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三人仰慕你多年,只要你答应做我们的双修鼎炉,老夫可做主,保你不死。” “哦?” 东云月顿时来了兴致,挺直胸脯问道: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考虑一下。” 女皇帝低下头,装模作样,沉思一阵,展柳眉,嘴角上扬,笑容嘲弄:“抱歉,朕拒绝,朕,有主人了呢~” 说罢。 她犹如一头高傲的凤鸟,仰着下巴,大大方方露出拴在雪颈上的项圈:“哝,这是主人赏给朕的,好看吧?”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袒露自己与陈衣的关系。 以前怕流言蜚语影响到对方,现在不怕了:因为今日之后,这将不再是耻辱,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光! 她对她的主人,有信心。 不过仅限于她。 战场上,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听到了啥? 东云月,神羽王朝的开国帝君,这个号称举世间,最尊贵自负的女人,私下居然是某人奴隶?她还戴着项圈?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不理解、匪夷所思、惊疑不定、难以接受…无数道心思各异的目光,聚焦在东云月身上,令她浑身燥热不已。 “陛下昨晚喝了?” “没吧。” “那咋净说胡话?” “话说。” “陛下口中的主人是谁啊?” “还能是谁?宫里那位呗。” 东云月冲左紫凝眨了眨眼:“左相不必羡慕,此间事了,朕就去求主人,把你也收了,咱们化君臣为姐妹。” 左紫凝:? 头好痒。 感觉要长反骨了,要不反了吧?跟着她倒霉一辈子! 想到自己盯上的果实,被另一个男人捷足先登,青面鬼王登时妒火中烧,目眦欲裂,几欲杀人,低声嘶吼道: “东云月,你找死?” “你急了?” 东云月挑衅似的舔了舔嘴唇,半眯眼,如痴如醉,摩挲着项圈:“那一夜,堪称朕人生当中最难忘,主人…” 闻言。 青鬼王下意识浮想联翩:冷艳的东云女帝,前一秒还在金銮殿怒斥群臣,后一秒却出现在密室里,苦苦哀求… 不。 大概,连求饶都做不到:那个狗东西,怎么可能放过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儿,迎接她的,只有惨绝人寰的折磨… “啊!!!” 青鬼王仰天咆哮,一双竖瞳血丝密布,凶光迸射,生生从满嘴獠牙缝隙挤出一句:“东云月,你欺人太甚!” “就受不了了?” “这才哪到哪?依朕看,你干脆自宫吧,这样的话朕兴许还能发发慈悲,特许你跪在殿外,聆听朕的仙音…” “呵忒,真贱。” 东云月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水,左紫凝忙上前替她擦拭嘴角血渍:她的伤势可不是演的,真受了重伤。 见状。 封妖殿主一把拽住暴跳如雷的青鬼王,轻轻摇头,旋即朝不近女色的九阙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大手一挥: “攻城!” 能谈最好,谈不拢,那就打! 大地震动。 八十万虎狼之师,呐喊嚎叫,手持各式兵戈,向太安城杀去,东云月脚尖点地,流光转,太安护城大阵开启。 弓弩手、火炮手亦登上城头。 下方城门,步兵、骑兵合御,丹田法力不要命地往阵眼灌入,杀阵扬威,笼罩方圆数千里,借风雪雨势杀人。 然,兀有九道神霞落至阵中。 九道从天而降的身影势如破竹,几乎同时撞击阵门。 妖力、剑气、道法、诡神通… 一轮攻伐后,杀阵转换守阵,种种手段皆遭反制,泼天威压震荡而出,九人血逆涌,各退数步,却绝不换气。 反而以比先前更加迅猛之势,再度撞击原来的阵点。 第二次撞击,城内守军被殃及池鱼,人仰马翻,九人依然倒退,依然提势,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 九道神霞。 一次次轰然相撞,一次次快过上次势头,不知多少守军因此而血肉模糊,但死了一批,另一批又会紧接补上。 在这九条直线上,任你是金丹还是元婴期的高手,阻了对方的道,定然转瞬即死,那些人,当真在以命守城。 不知有多少步卒骑兵,不知有多少百夫长千夫长,不知有多少京师大营的勋贵将帅,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接下来那次声势更为惊人的碰撞,连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的凡人,都能够肉眼可及瞧见弥漫空气中的气机波纹。 可这一次。 他们还未至城门前,距城门尚有半余里地的时候,寸步难近,九道怒吼与神威皆如雷声大震:“何人拦路!” 城门开了。 城里驶来一驾宝辇,驾辇的是位女子,身穿青衣,玲珑狐眼,相貌绝代,形如才长成的狐媚子,妖娆的可怕。 宝辇就直直停在太安城和八十万大军中间。 先下来两位少女,左侧白衣佩剑,右侧黑裙别刀,银带束发,英姿飒爽,分立于宝辇台阶处,伸手掀开帘幕。 再有一袭红衣下辇,恭敬弯着腰,脑袋埋得很低,双手虚托,一只比她还白皙细腻的手,浅浅搭上她的手背。 一位神情淡漠的年轻公子,穿着闲散王爷的装束。 他抬头望了一眼,跟中了定身术的七仙女没太大区别的九人,微微一笑,与身旁的红妆侍女一同向大军走去。 接着。 两人像在自家小院散步一样,缓步走过一位位虎背熊腰的军卒,众人的目光始终放在托着公子手的侍女身上。 因为谁都不敢去看年轻公子。 走过一半军卒的时候,年轻公子突然负手与后,扭头看着红衣侍女:“红麝,你说杀那么多人会遭天谴吗?” 红衣侍女轻声反问:“主子怕则个?” “你觉得呢?” “那主子只管杀,真要有天谴报应,算红麝的。” 年轻公子嘴上说着我造的杀业,哪能算你头上,然后很不客气地把侍女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盘好的头发揉乱。 侍女也不阻拦,只是叹气。 年轻公子哈哈大笑。 侍女早就习以为常,一脸淡然,递出一把剑。 那一日,太安城外。 三宗联军孤注一掷,八十万铁骑压境,被神羽朝女皇帝称为天皇帝的年轻公子携侍女出城,谈笑间出了一剑。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半点霜寒十三州,半边红霞深似血。 身前是高高垒起的尸山,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血海,密密麻麻的碎肉如雨点般落下,他和侍女的衣袍一尘不染。 “有点冷。” 侍女取出一坛酒,温的。 他一饮而尽。 “好酒。” 第九十五章 丹书铁券 孤零零立于平原之上的几道身影尤为刺眼。 身穿青纱的妖女描着近乎完美的眉,女剑客与女刀客守着宝辇寸步不离,红袖侍女哼着曲,年轻公子喝着酒。 好像就薛奉道他们比较正常,瞳光溃散,嘴唇哆哆嗦嗦,指关节掐得发白,这才是面对尸山血海该有的反应。 掌灭八十万大军,他们费点精力和心思也能做到,可似陈衣这般信手一挥,便令八十万条鲜活生命化为乌有… 做不到,他们真的做不到。 一念起而万物生,这不算什么,一念灭而万物寂,也不算骇人,他杀了很多人,他在笑,在喝酒,面不改色… 这不是实力够不够的问题。 八十万条人命,亦未使其受到半分影响,产生丝毫情绪上的波动,此人道心,究竟冰冷、淡漠到了何等地步? 换言之。 他的道心,得是何其坚定? 我做出决定,便绝不后悔,想做便做了,从我道剑出鞘的那一刻,是非对错也好,因果报应也罢,我不在乎。 自《无上玉皇心印妙经·残卷》中,所悟出的道理。 太上忘情四字的真谛正解,应为寂焉不动情,似若遗忘之者,即心有情,却不受情牵,不被情困,豁达洒脱。 此道,清风那一脉修错了。 … 不知年轻公子附耳同丫鬟说了什么,后者突然快步跑开,拉上另外三人,驾着宝辇进城,他望向九尊斩凡境。 九人寒从心起,不由得倒退十数米。 “稳住!” 荒城城主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假如大家一拥而上,即使他是剑神,也不可能把我们九人全部杀光…” “等到他法力耗尽的时候,他也一样劫数难逃!” 薛奉道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没错,诸位万万不可藏私,此子手段颇诡,唯我等齐心协力,方有一线生机。” 余者纷纷响应,默默调整己身状态。 陈衣任由他们回到巅峰才淡淡开口: “商量完了?” 九大斩凡严阵以待,大气都不敢喘。 陈衣一步跨出数丈,瞬至九人跟前,抬起手臂,五指如鹰勾,掌心雷光汇聚,看似轻飘,砸在青面鬼王胸口。 太安城外,此人污言秽语辱东云月。 他记得。 雷光炸裂,溢出的气息将虚空扭曲。 掌心雷! 青面鬼王眼皮狂跳,低吼一声,眉心幽芒绽放,胸口翻出层层鳞甲,同时步步后撤,可依然快不过纵地金光。 “轰!” 仅仅挨了一击,本该坚不可摧的玄武甲便崩成碎片四处乱飞,青鬼王踉跄着退了七八步,直挺挺栽倒在地上。 低头扫了一眼,胸口处有个大洞,却不见血迹,烧焦的血肉黑如墨炭,滋滋冒着电弧,脑袋一歪,气息断绝。 剩下八人好不容易横滚出的杀机,犹如被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当头泼下,浇灭无形,东云月一众亦瞠目咋舌。 一招。 同为斩凡境的青面鬼王,在对方手下连一回合都未走过,连法器都来不及祭出,几乎秒杀同阶,这还是人吗? 陈衣不理众人惊骇,又一计掌心雷,拍向洞天岛主。 后者自知避无可避,脸色万分狰狞:大好江山近在咫尺,锦绣前程就在眼前,岂能在这里折戟沉沙?他不甘! 一咬牙。 手中拂尘猛击天灵,胸喉憋着一口怨气,直接自碎肉身:古神通游神御气,可惜,他只学会皮毛,学艺不精。 掌心雷穿透向螟子真灵,毫发无伤,陈衣愣了一秒。 “有本事磨灭老夫真灵!” 向螟子怒极而笑,笑声充满得意:借神通加持,他将一丝本命真灵寄身于天地,化为缥缈虚无,触手不可及。 缺点是往后只能永久以此形态存在,毕竟学有残缺。 才笑几声就戛然而止:只见陈衣不疾不徐,将手指送至嘴边,轻轻一咬,一滴精血被他逼出,竟是紫红色的。 观战之人俱不解其意。 独独洞天岛主向螟子,真灵形态的他分明瞥见,那滴紫红精血周围,缠绕着一条肉眼无法察觉的…紫霄雷蛇! 蛇瞳倒竖,阴翳冷漠,吞吐蛇信,娇小玲珑的身躯却隐隐散发着磅礴汹涌的毁灭气机,这股气机告诉向螟子… 会死! “去。” 陈衣屈指一弹,血滴猛朝向螟子射去,众人错愕:区区一滴精血,也可以杀人?而且,杀得还是一尊斩凡境? 下一秒。 燃魂逃遁的向螟子给出答案。 不足五丈。 向螟子七窍开始有鲜血溢出。 不足三丈。 向螟子毫无征兆地向前扑倒。 终至其身。 所有人始料未及:血滴撞在向螟子身上,仿佛凭空增多亿万斤重,轰的一声巨响,愣是将大地砸陷一个深坑。 向螟子显然气数已尽,躺在深坑里,如同一条被人捞出水底的草鱼,先乱蹦乱跳,再垂死挣扎,末奄奄一息。 世人只见掌心雷杀伐,却不知神雷攻魂,专克真灵。 天敌! 横跨半疆来攻城的斩凡境,还剩七人,草木皆兵,死盯着油尽灯枯的向螟子,希冀对方仍有未曾使出的底牌。 然后如同天上降魔主,绝境反杀那个,堪称可怕的年轻剑仙…不过没有奇迹出现,向螟子的真灵终烟消云散。 荒城城主九阙眼神复杂看着陈衣,沉默一阵,问道: “剑神…你不是练剑的么?” 这个被天下人公认的剑仙,所有人都以为,他只会用剑,实际上,他的道法神通集百家之长,一点不比剑弱。 “就你们?都不配我拔剑。” “主子!” 这时。 城楼上突然传下红麝的声音:“青鱼妹妹说,出宫时炖了排骨,料想快熟了,让你速战速决,她肚子饿了。” 陈衣挑了挑眉,用左手食指冲城头比了个一的手势。 意思是一百息。 “你们不是想看我的剑么?正好,我家侍女急着去吃饭,你们底牌尽出吧,我就出一剑,免得耽误了时辰。” 七人皆未废话,因为眼下这种情况,多说无益:他们迅速组成一个包围圈,困锁住解着腰间配剑的年轻公子。 陈衣指尖划过剑锋,轻轻一弹。 “锵!” 剑鸣清脆,剑气如水波般扩散,他微微点下巴,示意对方先手:七人也不虚情假意客套,直接各自祭出杀招。 刹那间。 一尊尊模样各异的法器华宝现世,一道道盖世法身于茫茫虚空沉浮,演化着自身法则,紫气绵延,寰宇震荡。 “杀!” 七杀势袭来,陈衣握上剑柄,嘴唇微动,眉宇剑气充盈,满溢而出:“此剑,归墟,不死者可称天下第二。” “锵!” 一股惊天动地的剑气,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几乎同时,首当其冲的封妖殿薛奉道,被第一波剑气斩杀当场。 第三十息。 以陈衣为中心,无数道凌厉剑气蓦然横起于大地,壮观如大泉喷涌,这般异象,才当真是平地起惊雷,骇俗! 第五十息。 方圆十丈,百丈,千丈,皆是冲天而起浩荡剑气,恍若史无前例的大潮拍岸,璀璨剑光一直淹没至太安城前。 第六十息。 剑光散尽,六人毙命,尸骨无存,只剩一人半跪在萧瑟肃杀的平原上,是荒城城主九阙,他双手托举着一物: “抱歉,道友,在下取巧,略胜一筹。” 长剑归鞘。 陈衣皱眉,他素来言出必行,说只出一剑那就绝不会出第二剑:“你手上所持是何物,竟能挡下本座剑技?” “丹书铁券!” 九阙抹去嘴角鲜血,自豪道:“吾有幸恩受上苍,除谋逆不宥,其余若犯死罪,可恕吾九死,吾子孙三死!” “哦。” 陈衣走上前,随意打量一番,后突兀掌心聚雷,朝九阙拍下:砰一声,脑袋开花,年轻公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关我屁事。” 第九十六章 蝴蝶、青莲 一百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微风起,年轻公子理了理衣袍,重新扎了一遍墨玉发带,从容不迫入城,身上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采。 与四位绝美侍女同乘辇,回宫。 “结…结束了?” 城楼上,皇帝和丞相面面相觑,城楼下,文武百官和京营兵卒尽显茫然,俱是魂不守舍,半天半天缓不上劲。 女皇帝还好,身与心早被征服。 无条件信任,倒不至于太失态,只是狂热的信仰混杂着愈发根深蒂固的奴性在胸膛持续燃烧,几乎将她融化。 女丞相真的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此役之前。 不看好陈衣的人占多数,看好他的也有,但,没一个人料到他会以这样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平定仇寇。 实话实说。 接受不了,压根不该发生这事。 九大斩凡,个个处于全盛时期,哪怕清风观主和神羽女帝联手,都不敢百分百保证全身而退,更别提反杀了。 然而。 事实却是,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跟文弱书生没啥区别的年轻公子,匹马单刀,将他们全部伏诛,百息,只用了一百息。 完全打破了她对斩凡境的认知。 活见鬼了! “早同你讲过,要相信他。” 回神之后。 东云月拍了拍左紫凝香肩,负玉手矗立城头:“三宗之乱已定,天下可安,日月山河永在,神羽江山永在!” 声如天籁,以大法力加持,传遍神羽朝的每个角落。 至此。 那个动荡而不安的浊浊恶世,彻底宣告落幕,百废待兴,幸存下来的人们或悲歌,或恍惚,或呓语,或落泪。 接着。 尽皆情不自禁朝太安城,朝东云月叩拜,呼声震天: “日月山河永在,神羽江山永在!” “日月山河永在,神羽江山永在!” “日月山河永在,神羽江山永在!” 紫裙飘扬,青丝飞舞,东云月狭长的凤眸微眯起,纵情享受臣民们为自己歌功颂德,她一笑倾城,颠倒众生。 良久。 呼声渐息,她睁开眼,未回头,却是向身后人唤道: “户部尚书何在?” 一人走出人群,作揖: “臣在。” “传朕旨意。” 她眺望着眼前河山道: “着,各州郡之士族门阀,筹措金银细软,辎重补给等,配合朝廷重整山河,及抚慰各省百姓,犒赏三军。” “诺!” “刑部尚书何在?” 又一人走出,躬身道: “臣在!” 东云月转身,沉声道:“今九州归一,朕心甚悦,欲大赦天下,尔去统理囚犯名册,将有罪之人划为三等。” “轻罪者抹除案底,择日释放;重罪者免除刑罚,改为闭门思过;死罪者免除死罪,改为流放或充军戍边。” “…” 一连颁了十几条旨意,令官员离开大半,左紫凝忽然凑至东云月耳畔:“皇帝姐姐,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 “咳。” 她左右看了看,霞飞双颊,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开口道:“也不是大事,就是想请您牵个线,搭个桥…” … 十万大山,清风观。 “神羽赢了。” 清风观主及其弟子,同样听到了神羽百姓们穿云裂石的呐喊,东云月敕令群臣的间隙,观主在推演厮杀过程。 然后他就大吃一惊,沉默到了现在。 丹书铁券,他也有,当年他被仇家追杀,仰仗此物捡回条命:那个仇家,虽垂垂老矣,可境界直逼…化神境! “丹书铁券出世,都未能保住九阙…” 观主不禁陷入回忆:依稀记得上次会面,临行前陈衣说,青女不单单是禁忌,当时只顾明哲保身,不以为意。 而今静下心来再想,顿感细思极恐。 平心而论。 以陈衣目前的实力,不,即使再翻个百倍,依然入不了天的眼,毕竟天就是天,至高无上,凡夫俗子不可敌。 所谓逆天。 说难听点,纯粹是青女在和天博弈。 青女赢了,他跟着沾光,就像无视丹书铁券的庇护一事:丹书铁券上有天意加持,他身上有青女的海浪印记。 而两者之间交锋的结果,自然是海浪印记,战胜了天意加持,所以他才能够无视庇护,毫无阻碍地斩杀九阙。 倒不是说陈衣弱,他很强,已经远远甩开同境界一大截,但他才斩凡境,斩凡境对上天,无异于被降维打击。 “如果排除上古禁忌的话,那还能是什么跟脚呢?” 清风观主一边想着,手指不停掐动。 除上述外。 还在推演两人关系:过去,他认为陈衣和他一样,皆作为那些古老博弈的工具而存在,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可后来他发现,并非如此:九阙祭出铁券的瞬息,他清晰感知到有一丝比天更古老的意志,降临在陈衣身上。 分明是护犊子:我的人,我怎么打怎么骂,那是我的事,你要敢以大欺小,我就掀了桌子,亲自下场陪你玩。 一位有能耐跟天道扳手腕的存在,会把一颗棋子,看得这么重?甚至不惜化出一缕意志,无时无刻守护对方? 初步判断,陈衣有点像青女眷属。 嗯… 观主还是吃了不够了解青女的亏,不然就会知道,青女没有眷属,她不需要,也不允许生灵诵念自己的名讳。 “推演不出来么?” 推演良久无果,观主默然,罢手,掌心翻转,一枚青铜帛片乍现:“若借此物,也能得到一个答案,只是…” 一旦启用丹书铁券中天意的力量,势必惊动对方…主要摸不准青女的跟脚,万一闹得沸沸扬扬,不太好收场。 正值内心犹豫不决之际。 其手中帛片却自动亮起,一点青色微光映入瞳孔,旋即无限放大,他的世界,被一片极致纯粹的碧青色覆盖。 四周空间扭曲,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缓缓摊开。 他看到白茫茫的风雪,尽头耸立着一座伟岸的山,魔焰席卷,一只浊骨凡胎的蝴蝶煽动翅膀,忤逆罡风飞翔。 跟随蝴蝶的视角。 他看到了剑道的起源,传说中的真仙,仙人用剑,斩下无数圣兽神禽的头颅,并把它们献给先天而生的古神。 突然,天昏地暗。 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挥舞着战斧,刹那间,万物虚无,鸿蒙初开,亘古混沌,蝴蝶停在一株深邃的青莲上… “看够了么?还不滚!” 一声叱咄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种种异象无影无踪。 清风观主猛惊醒: “道一…道一!” 一旁打坐的道一被吓了个激灵,忙退出修炼,问道: “怎么了师傅!” “立即修书,你亲自送往太安。” “啊?哦,哦。” 道一愣了一下,随后手忙脚乱取来文房四宝: “师傅写什么?” 清风观主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郑重讲道: “贫道清风,愿,永为神羽臣!” 第九十七章 祸从口出 对于清风观主的投诚,东云月自是欣然接受。 如今九州归一,四海共尊,万邦来朝,若十万大山独树一帜,难免落人口实,清风观主深明大义,皆大欢喜。 她当即召开朝会,力排众议,授观主以国师之位,掌监察国运、气象、天机之权,并命工部连夜铸造国师印。 十日之后,国师印成。 东云月亲自为印玺铭刻纂文,又赐道一美婢百位,灵脉千里,名邸一座,八凤宝辇一驾,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道一谢恩,回观复命。 眨眼翌日。 生怕东云月反悔似的,时才清晨,观主便施法移山填海,将十万大山中最高那座,搬至神羽北境,以镇国运。 华灯初上。 陈衣上山,为观主贺。 道观新址。 观主打发走一众弟子,后邀陈衣入暗室,布下百道隔音法阵以保隔墙无耳,与之对坐蒲团,生炭火,烹清茗。 随熏香燃,陈衣笑道: “另立新山,重建宝观,想来道友是已经通达了。” “托道友福。” 观主作揖,谦逊讲道: “说起怪哉,每每与道友相谈,便莫觉欢喜,仿佛觅见知音,道友如不嫌弃,不若你我结为忘年之交如何?” 较之第一次会面时的不冷不热,敬而远之,此番清风观主对待陈衣的态度,可谓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就差拉他桃园结义了。 “善。” 陈衣当然晓得一切归功于白狐儿脸,但揣着明白装糊涂方为处世之道,只要不把尴尬说出来,就没人会尴尬。 “哈哈,妙极妙极。” 观主抚掌大笑。 估计把前半辈子笑得次数加一块儿,都没这几个时辰多:“贫道痴长道友些年月,斗胆唤道友一声陈师弟。” “好说,清风师兄。“ “来来,师弟喝茶。” 壶中茶水沸腾。 观主亲手斟茶,连皇帝都享受不到的待遇:“陈师弟啊,你看如今咱俩也算自己人了,你给贫道交个底呗。” 陈衣悠哉品茗: “交底?交什么底?” “就,那位。” 观主非常谨慎,用手指沾上茶水,写了个青字,甚至不敢直呼青女之名:“你与这位,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陈衣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观主,明知故问道: “问这做甚?” “随便问问,就当闲聊,聊聊天嘛,哈哈。” 观主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比较自然:“实不相瞒,贫道前阵子见过祂了?虽然不是真身,只是意志…” “哎,就挑明同你讲吧。” “祂跟脚恐怖的不像话,很吓人的那种,贫道也不知当如何去描述,总之一片混沌,你明白贫道的意思吧?” 陈衣好奇问道: “所以,你看到了混沌?” 其实他对青女的了解也不多,因为确实不算上心,偶尔温存完提两句,青女讲就听,不讲就拉倒,不会纠结。 “不止。” 观主摇头:“万古青天一株莲,贫道看到一只蝴蝶停在一朵青莲上,青莲被法则拥簇,威压比天地还沉重。” 青莲? 混沌青莲? 这个世界也有混沌与洪荒?那蝴蝶是什么?混沌里什么时候有蝴蝶了?而且听清风观主的意思,青女是青莲? 陈衣暗自否认:青女跟混沌青莲有联系是必然的,否则也不会叫清风观主窥见此物,可要说青女是混沌青莲… 不太现实。 一是他都不知道的东西,青女绝不可能告诉外人,二是按照正常的剧情线,混沌青莲早毁灭在开天大劫中了。 白狐儿脸分明完好无缺,两者诸多信息都对不上。 “陈师弟?” 陈衣越想越入神,观主连唤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眼神飘忽,道:“我和祂的关系吧,说出来怕师兄不信…” “怎么会?” 观主连连摆手: “一件雕虫小事,师弟还能诓骗贫道不成?何况贫道修道数百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师弟只管说便是。” “你确定?” “确定。” “那我说了啊?” “请讲。” “祂是我娘子。” “噗!” 刚喝进嘴的热茶,被清风观主一口喷出,好在陈衣早有预料,未雨绸缪,以法力化金罩护住周身,才没中招。 “陈师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 “呵,师弟怎么不说你俩还双修过?” “的确双修过…” “师弟这张嘴啊,比一身修为还硬。” 观主猛灌了口茶,没好气道:“贫道今个儿就把话放这,你俩若是道侣,贫道立马将清风观的招牌给摘咯!” “师兄大可不必如此,我与青女真…” 陈衣有心规劝,却遭对方打断:“师弟无需多言,我辈修道之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言出法随,决不食言!” “我…”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罢了罢了,师兄随意…嗯,权当我胡诌的吧,师兄开心就好。” 他的本意,是以退为进。 谁知。 观主误以为他理屈词穷。 于是。 语重心长地教诲道:“师弟啊,不是贫道说你,但侍奉祂那种层次的存在,还是如履薄冰,谨言慎行点好。” “毕竟伴君如伴虎。” “随心所欲,喜怒无常,乃是君上的通病,别看你现在受宠得势,假如祂哪天腻了呢?对你失去兴趣了呢?” “轰隆!“ 话音未落。 一道青雷突然劈下,昨天才刚建好的崭新道观,直接被炸成了渣,观主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说教亦中道而止。 漫长等待。 方长长舒出一口气,后怕道:“你看,师弟,贫道没骗你吧?无缘无故飞来横祸,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 “呵,呵。” 陈衣尴尬一笑,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海浪印记,像在安抚暴怒的某人:“师兄教训的是,不说了,不说了。” 经此事一打岔,观主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心思,两人又喝了半壶茶,东拉西扯了些有的没的,陈衣便起身告辞。 “对了师弟。” 此时。 观主后知后觉,叫住陈衣: “此山自诞生始便籍籍无名,以往无人问津就罢,今成神羽镇国之山,如此却有不妥,要不你给起个名字?” 陈衣头也不回,脱口而出: “既位于北地,便唤北山吧。” … 作者的话。 这里的师兄弟并不是同门师兄弟的意思,而是同道间互称师兄弟,为了水字数…呸,怕有读者误会,解释下。 第九十八章 玉椟 天阶夜色凉如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皇宫内宵禁令行,灯火阑珊,除去巡逻禁军井然有序并刻意抑制着动静的脚步外,近乎万籁俱静,鸦雀无声。 御用上书房。 好不容易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批阅完的左紫凝,拖着疲惫的身躯锁好殿门,一边往左相府走,一边嘴里嘀咕道: “陛下最近怎么回事?” “整天不上朝就算了,下面州郡官员递交上来的奏章也不看,还全权交由我代为处理,到底谁才是皇帝啊?” 正行走着。 侧方一条昏暗浑浊的通幽曲径中,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两道黑影,一晃而过,左紫凝瞳孔一缩: “刺客? 完全条件反射,踏雪无痕冲进小巷,下一秒,身子却定格原地,脸上表情既错愕,又不解,以及更多的震撼。 丰富至极。 阴影处露出铁笼一角,上面蹲着个年轻公子,白衣袂袂,关着个贵态女子,身着唯有皇帝才敢穿的鸑鷟凤袍。 纤细皓腕佩戴银枷,因长时间供血不足导致血管青筋清晰突起,布满青淤的修长双腿下玉足赤裸,满是秽物。 她身段十分高挑。 奈何囚笼着实狭小,可供活动的空间不多,只好被迫蜷曲四肢,小腹烙印忽明忽灭,显然让强行封印了法力。 使得本该执掌四海生灵生杀大权的她,此刻与凡夫俗子无异,那些平日当狗使唤的贱奴才,都能轻易捏死她。 两人皆望向不请自来的左紫凝。 年轻公子跳下铁笼,仅仅跨出一步,便来到左紫凝跟前,后者全身上下的寒毛顷刻悉数炸起,忙捂住眼求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破你们的。”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无意冒犯,求两位亲祖宗念在我这些年劳苦功高的份儿上,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噗嗤。” 高贵女子被逗笑了。 “紧张什么,我们又不是杀人如麻的暴君。” 年轻公子忍俊不禁,轻轻握上柔夷,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悠悠回荡,如同深邃星空下,古神蛊惑人心的呓语: “好好的睡一觉,把今晚的一切忘掉,乖。” 语落之际,左紫凝只觉一缕清风拂过,娇躯一震,再睁开眼,她竟离奇地回到了左相府,自己的金丝软塌上。 如若不是被香汗浸透的亵衣和不停打颤的双腿为她佐证,她一定会将刚才发生的种种,当作一场该死的噩梦… “不对,就是梦!” 这样告诫自己一句。 左紫凝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脯,平复情绪,而后闭上眼,过了一阵,双颊忽地泛红,摩挲着双腿,辗转反侧… 陋巷。 公子右手探入铁笼,屈指捣黄龙:“小乖,自己待这玩会儿,我去见个人,天亮前回来接你,别发出声响。” “见谁?” “神空。” 神空自称要献重宝。 … 麟德殿。 五位内海尊者恭候,神空手捧一方琉璃玉椟,椟身雕满法阵,数量之多,饶是以陈衣眼界,亦不禁咂舌称奇。 “陈兄万福。” 眺见金光划过,神空大尊主动上前相迎,带头作了个揖,其余四位尊者紧随其后,态度谦卑的不像斩凡大能。 五尊者: 敢不谦卑?上一个牛逼哄哄的坟头草还没开始长呢。 陈衣含笑还礼: “诸位万福。” 揣测对方眼下心情不错,神空趁机告罪: “久闻陈兄剑神之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可笑我等先前听信小人佞言,竟险些与陈兄对立,真是…” 听出神空大尊话里之意,陈衣轻笑摇头: “道友言重了,常言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诸位既已回头,幡然悔悟,那过往种种便算翻篇,无需再提。” 一笑泯恩仇。 “陈兄大义,我等佩服。” 几人纷纷面露喜色,对陈衣大加吹捧,旋即神空将玉椟献上:“这椟中所载之物,便是献给陈兄的大礼了。” 陈衣接过玉椟,掂量把玩,却不急打开。 神空与几位兄弟交换眼神,介绍道:“此椟曾为封妖殿主薛奉道私有,里面装了什么,有何效用,无人知。” “哦?连你们也不知道?” “是的。” 相对而言与薛奉道最为亲近的剑岛岛主,接茬道: “他对这玉椟宝贝得紧,莫说观摩了,问一下都要翻脸,据说当初为了它,封妖殿死了近三分之二的弟子。” “薛奉道每日会以活人血肉,供养椟中之物。” “内海老一辈讲,薛奉道幼时修炼天赋奇差无比,之所以能够晋级斩凡,全凭与椟中之物达成了某种交易。” 几人七嘴八舌讲着自己了解到的信息,最后神空大尊总结道:“我等合力推演过,椟中之物涉及上古秘辛。” “以我等水平,自然不配窥探。” “又观陈衣境界已至瓶颈,故而特将此椟从封妖殿内取出,献给陈兄,望助陈兄突破天地限制,更进一步。” 陈衣直皱眉。 结合几人的只言片语,他感觉盒子里的东西有点像邪物,还不是一般的邪物…难道是破碎的古老纪元的不详? 亦或是上古时代,某个邪魔歪道为自己留下的后手? “算了。” “不管那些,到我手上,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来头大?来头再大,还能比白狐儿脸大?” 念及于此。 陈衣宽心。 将玉椟存好:“此物陈某甚喜,诸位的情谊,陈某必定铭记于心,愿神羽与海外,陈某与诸位,永世修好。” “有陈兄这句话,我等不虚此行。” “嗯,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点事…” “陈兄请便。” 第九十九章 佛骨舍利 把全身痉挛抽搐,直翻白眼,已经彻底神志不清的女皇帝抱回寝宫,陈衣也回到上阳宫,挥袖,召出琉璃椟。 随手一抹,将上面法阵清除,掀开椟盖。 霎时。 整座上阳宫被无边佛光点亮,乌云蔽月,梵音佛乐不绝于耳,九天寰宇,朵朵金莲绽,菩萨低眉,佛陀诵经。 神圣而纯净的信仰,不知超出佛原几许。 一股比斩凡境更为恐怖的威压骤然坠临,陈衣自身不由自主迸发出惊天剑势,与之针锋相对,剑鸣贯彻星河。 百息光景。 佛韵渐散,一枚圆润饱满的舍利,静静躺在玉椟中。 “舍利子?” 陈衣愣神,疑惑自语:“神空不是讲,薛奉道常年以血肉供奉椟中之物么?佛门有六律九戒,怎会食肉糜?” 别的不谈。 单论前世,佛祖释迦摩尼割肉喂鹰的典故几乎家喻户晓,佛这个字眼在世人眼里,始终都是慈悲怜悯的象征。 哪怕佛原那帮伪佛,无论他们是否做到无欲无求,至少也没干过啥伤天害理之事呀…血肉供奉,想都不敢想! 思索间。 陈衣捏起舍利,左右端详,静心推演,然而,一夜过去,依然无果:有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在屏蔽他的法力。 无奈作罢。 “不推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修炼修炼。” 他将舍利丢给玄牝世界的女居士:虽然舍利中蕴含至上佛理,全部炼化甚至可能在佛之一道,超脱天地限制。 可惜他对佛道一窍不通。 香火信仰、大小乘佛法、佛门的神通手段…这些东西给了他,纯纯就是暴遣天物,还不如让女居士提升实力。 反正是自己的佛道子身,便宜谁占不是占? … 转眼一年。 天地桎梏降临,死死压制着陈衣,境界触顶,无路可进,他只好停止修炼,想了想,准备去看望一下女居士。 谁知。 意志投影刚进入玄牝世界,就被一口精血溅了一身。 白衣血染。 陈衣皱眉板脸,抬头张望,却瞧见惊世骇俗的景象。 正前方处。 一条白虹贯日,一座佛门大开,漫天佛韵如翻江浪潮般奔袭万里,佛音晦涩吟唱,涤荡心神,九天十地震颤。 佛陀镇坐门前,手托妙法金莲,宝相庄严,脑后三千佛轮斗转,化三千佛国,周遭佛光氤氲,挥洒众妙佛法。 佛桥垂落。 佛欲接引信女,信女却并不领情,她手捻莲花印,同样演化出异象,不断冲击着天上佛国,这是佛法的交锋。 舍利的主人将衣钵强加给女居士,然后者已为此界佛道,一切外来佛法,要么成为她的进身之阶,要么只能… 毁灭! 女居士自然不是舍利主人的对手,随着交锋次数愈来愈频,她咳的精血也愈来愈多,而她的血,是金黄色的。 佛血! 她的血脉,流淌着佛韵,金色纂文若隐若现,不得不说,被佛种重塑金身后的女居士,天生就是块修佛的料。 佛血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寻常佛修,拥有三五滴佛血便算天骄,更有甚者,或许穷极一生都修不出半滴佛血。 它相当于仙修的根骨,魔修的道心,妖族的宿慧,强横如当年葬佛高原的佛主,体内佛血,亦不过十指之数。 女居士随口一吐便是佛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毫不夸张的说。 此事一旦被外人知晓,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懂点佛法的,都会挤破脑袋收她为徒,或者不择手段,置她死地。 毕竟佛种集一个时代的佛道气运而生,从某种程度上讲,它足以代表当世佛道,若无法得到,那就必须毁掉! 女居士快支撑不住了,陈衣终于出手。 “镇!” 一字吐出,言出法随,云端一只大手摁下,舍利幻化的异象当即崩溃,女居士再度口吐精血,栽进陈衣怀抱。 “你这人怎么回事?” 陈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给你舍利是让你慢慢消化,聚沙成塔的,你一次性吞噬所有佛韵,不要命了?” 女居士低着头,十指紧攥,声若蚊蚋:“对不起,我太想进步了,给你添麻烦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陈衣脸色稍有缓和,长吁:“有上进心是好的,但修炼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哪有一口吃成大胖子的?” “是,我,我记住了。” 女居士用力点点头,陈衣搀起她,指尖划拨,调动血海,一边帮她补充血气,一边问:“对了,你叫什么?” “六珠。” … 伤势痊愈。 六珠继续修炼,陈衣则留在玄牝世界为她护法,顺带融合修整《太上真解》与《无上玉皇心印妙经·残卷》。 自打理解太上忘情的真谛,他的道心便不再排斥《无上玉皇心印妙经·残卷》,加上两者之间本就源出同宗。 修整不难。 十年。 陈衣睁开法目,一抹太初之力绕眉梢,信手一拈,逆十八品逆海剑现于手,太初之力攀附上剑锋,径直斩落。 “斩。” “锵!” 剑芒耀世。 竟直接在天地撕开裂痕,久久无法愈合:两门功法合二为一的好处就是,太初之力的蕴育速度,大幅度提升。 太初之力,是为数不多,能够威胁到天地的力量。 当然。 眼下肯定不行,眼下他手中掌控的太初之力尚太过稀少,只能在玄牝世界,逞逞威风,真要拿去外面,呵呵。 你暴露自己拥有核武的时候,射程最好是全世界。 “唵。” “嘛。” “呢。” “叭。” “咪。” “吽。” 这时。 一声六字箴言响遏行云,陈衣挑眉,沿着六珠位置投去视线:那枚舍利上,无数纂文沉浮,散发着浩瀚威压。 金色佛光似海,包裹着六珠,牵引她踏入一种妙不可言的意境,有点类似天人合一,但这种顿悟仅限于佛法。 “这佛骨舍利的主人,生前起码是化神老怪。”斩凡境没这大本事,他倒能让自己随时顿悟,别人他也不行。 “顿悟时长不定,短则几秒,长则数年,全程基本没什么危险,如此,正好可以离开一趟。”陈衣如是想到。 该回现世了。 第一百章 心碎男孩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陈衣轻吐浊气,从床上坐起,正值黄昏,斜阳铺满大地,仿佛往尘世披上一层金纱,打开手机,满屏的未读。 【宁渊:青阳遗迹的主人疑似元婴期,收到速回。】 消息时间是两天前,陈衣回了个知道了。 其他消息都是姑娘们发的,看着微信聊天页面九十九加的小红点,他有些头疼,略微迟疑,索性拉了个群聊。 【北凰受到陈衣邀请,加入群聊。】 【古韵婷受到陈衣邀请,加入群聊。】 【宁红衣受到陈衣邀请,加入群聊。】 【婵红衣受到陈衣邀请,加入群聊。】 为了避免陈衣混淆双方的消息,宁红衣特意帮婵红衣也申请了一个微信号,不过婵红衣的微信,只加了陈衣。 她可不想被人当成精神分裂症了 【穆紫尘受到北凰邀请,加入群聊。】 【李青君受到婵红衣邀请,加入群聊。】 【李青君:坏了,起猛了,穿越到女儿国了,再睡会儿。】 【婵红衣:观察敌情i g。】 【宁红衣:观察敌情×,观察情敌√。】 【穆紫尘:@北凰,姐姐,这个群是干嘛的?新的工作群吗?】 【北凰:小孩子的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当好你的傻白甜得了。】 【古韵婷:不懂就问,这是陈衣哥哥鱼塘吗?】 【婵红衣:好耶好耶,修罗场开始咯。】 【北凰:@婵红衣,主人,好久不见。】 【婵红衣:@北凰,我的建议是,别来沾边!】 【陈衣:@所有人,以后有事,群里招呼,私信太多回不赢,嗯,你们相互了解一下先,我点的外卖到了。】 【李青君:收到。】 【穆紫尘:嗯嗯,好的呢。】 【婵红衣:这就是之江海王的魅力吗?爱了爱了。】 【北凰:@陈衣,爸爸,给我上个群管理,爱你。】 你小子,引战是吧? 出于对群成员人身安全的考虑,陈衣直接回了句给不了一点:开什么玩笑?老大都不在群里,管理能随便给? 你是真不怕被某人剥皮抽筋啊! 【穆紫尘:@北凰,姐姐,青阳那个遗迹你去吗?】 【北凰:啥也不是,不去。】 【古韵婷:@陈衣,那陈衣哥哥,你去不去?】 虽然拜了陈长生为师,但陈衣哥哥叫顺口了,她不想改,大不了日后,各论各的呗,传道授业的时候喊师傅。 【婵红衣:陈衣哥哥?你凭什么叫群主陈衣哥哥?】 【古韵婷:@陈衣。】 【婵红衣:@古韵婷,你们很熟?你俩什么关系?】 【古韵婷:@陈衣。】 【婵红衣:你为何无视我?】 【古韵婷:北凰姐说你是坏人,会吃小孩,让我离你远点(俏皮吐舌头)。】 【婵红衣:@北凰,你在阴阳怪气什么?说话!】 【北凰:不是主人,你听我狡辩(可怜巴巴)。】 【婵红衣:我问你在阴阳怪气什么?前世就觉着你看向少爷的眼神不太清白,没想到今生还真成了反骨仔!】 【婵红衣:@北凰,速度滚出来对线(呵忒)。】 【李青君:@陈衣,陈前辈,这次的遗迹,动静闹得有点大,您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帮我们镇镇场子吗?】 【陈衣:嗯,行。】 一听陈衣也要去青阳遗迹,众女立马转变风向。 【北凰:穆紫尘。】 【穆紫尘:明白!】 【古韵婷:北凰姐,紫尘姐,带我搭个顺风车。】 【婵红衣:6。】 陈衣最开始设置的群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然后被李青君改成了“互帮互助同盟会”。 现在叫“心碎男孩收留群”,婵红衣提议的,群成员投票表决,陈衣弃权,六个女孩全票通过,拍板,改名。 著名恋爱学专家兼女性心理学教授李先生曾说过。 海王不是花心,而是心碎成了一片一片,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女人,这个群名的宗旨,就是收留心碎男孩。 … 退出微信,陈衣专心吃饭,突然天人感应异动,令他眉头一皱:“恶意…青阳镇…古遗迹…有人在算计我?” 懒得推演。 他拧开一瓶水,倒在桌上,袖袍一挥,水流汇聚成镜面,青阳镇的景象倒映其中——镜花水月,神空教他的。 夜浓如墨。 大批妖魔借夜色掩护,披上人衣,以秘法暂时隐藏身上妖气,暗渡陈仓,潜入青阳,混杂于人群,所图不明。 “血气,又是血魔麾下,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手掐法诀,景象转换:黑衣卫正在施行全镇戒严,挨家挨户疏散普通民众,排查每个角落,并设立十米岗哨。 按理。 如此森严的戒备之下,连一只外来的苍蝇,都飞不进青阳镇,但血魔不知哪来的妖术,短暂屏蔽了对方六感。 一众经过伪装的妖魔邪祟,竟当着众目睽睽,堂而皇之地穿过封锁线,大摇大摆地来到遗迹附近,安营扎寨。 “瞒天过海,所图不小啊。” 陈衣散去水镜,这时,李青君艾特了一下他,并发来一条链接,点开后弹出视频画面,是世界联盟的直播间。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金雀花王朝、白鹰联邦、法兰克王国等,世界多地陆续惊现上古遗迹,上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在上次。” “专家预测,疑似灵气复苏步入下一阶段的前兆。” 陈衣有点意外。 这才一百多年,灵气复苏就要步入下一阶段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不是太上墓的太上墓 “步入下一阶段也好,灵气越浓郁,境界恢复速度越快,等元婴期,将玄牝界接引归来,此界…再无敌手!” 陈衣并不担心前世的仇家转世后寻自己麻烦。 本我身半步元婴,剑道独尊。 仙道身金丹初期,道法通神。 魔道身半步金丹,魔焰滔天。 以他如今的底蕴,除非那些被上苍意志选中,福禄双全的幸运儿,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就这样,刷会儿抖音,修炼。” 打开海外版抖音,随便点进一个,正在直播探索遗迹的直播间,蹲了一会儿,觉着没什么看头,他捏碎手机。 心无旁骛。 专注运转新版《太上真解》,蕴育太初之力。 … 三日一晃。 陈衣体内,太初之力再增一缕半,共计四九之数。 “呼。” 一寸剑气呼出,浮光掠影,直接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道浑然天成的剑痕,剑意弥漫,余波可斩筑基巅峰。 他伸了个懒腰,轻挥衣袖,镜花水月。 北凰等女已经抵达青阳镇,与宁渊及其麾下一众黑衣卫汇合,宁红衣闭关,未去,因为婵红衣在跟北凰赌气。 顺便以神通法目探查了一番几女境界。 北凰金丹初期。 嗯… 说实话,陈衣有点羡慕,换谁不羡慕? 她才转世多久? 一年? 半年都不到啊! 修行一事,对她而言真和开挂打游戏似的,莫名其妙就通关了,关键她都没怎么花心思钻研,你说气不气人。 古韵婷筑基中期。 也挺猛的。 不过她跟太上握手言和了,身边有位前元婴指点,加之《太上真解》的玄妙以及真仙骨辅佐,倒是可以理解。 穆紫尘炼气三层。 不得不说。 这才是正常修士该有的修炼速度,中规中矩,必须表扬,陈衣决定,有空为她量身定制一门功法,以兹鼓励。 又过三日。 天降白雪,苍茫而凉薄的气息,弥漫铺开,至笼罩整座小镇,矗立着遗迹入口的青山涧,一束乳白光柱冲霄。 “轰隆!” 光柱撞开云层,天生异相,仙鹤过境,彩袂翩跹,地涌清泉,一座黄石门户拔地而起,高悬朱红匾额与楹联。 上书:长生不老神仙府。 下写:与天同寿道人家。 横额:至高无上。 陈衣观水镜,面露古怪: “咦,太上的墓…” … 青阳镇。 【叮。】 几女手机同时一震,陈衣往群聊里,发了一条消息: “青阳有妖。” 对视一眼,古韵婷找到宁渊,把消息拿给他看,后者脸色骤变,忙唤来一名亲信:“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亲信茫然摇头。 北凰突然开口: “是瞒天过海之术,它们当中有精通此术的高手。” “瞒天过海?” “一种妖法,相当于你们人类的闭气与易容结合。” 宁渊眼皮狂跳:“快,通知所有人,立刻开启警戒模式并展开全方位地毯式搜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亲信意识问题严重,不敢耽搁,掏出手机传递讯息。 如果敌人来自敌对国家或民间势力,他们不会这样紧张,毕竟人总归是人,顾虑的框框条条很多,比如名声。 妖魔只管杀不管埋,如此肆无忌惮,危险系数最高。 “我们上山。” 完成陈衣交代的任务,北凰招呼两女上山:她可不在乎遗迹外的妖魔,自古以来,哪有帝王畏惧奴仆的理儿? 见状。 穆紫尘毫不犹豫追上,时至今日,北凰俨然成为她的主心骨,前方纵有悬崖绝壁,她也要跟着对方一块儿跳! 古韵婷纯属被自愿,两人都走了,她总不能搞特殊化吧?一个群里出来的,万一她俩日后不带自己玩了咋整? 她就指着她们仨拉帮结派,合力对抗邪恶女魔头呢。 宁渊想了想,并未阻拦。 反正有北凰在,陈衣还能坐视爱女,身陷囫囵不成? 一行刚到半山腰。 突然,山涧飞沙走石,狂风呼啸,妖气漫天,一头头妖物显化真身,齐齐发出吼叫,振聋发聩,令地动山摇。 然而,诡异的是,明明北凰等女就近在咫尺,它们却像视而不见一般,偏要舍近求远,径直奔袭黑衣卫所属。 “我怎么感觉,这些妖物在刻意回避我们?” “把感觉去掉。” 北凰余光瞥向与妖物们战作一团的黑衣卫,随手捏死两只胆敢飞过她头顶的禽妖,擦去指尖血渍,淡淡讲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俩跟紧我,别乱跑。” “我们不回去帮宁渊吗?他是陈衣哥哥的人诶。” “不用管他。” 北凰摇摇头,继续往遗迹方向走:“这群妖物境界最高才假丹,应该是负责探路的先锋军,主力还没现身。” 堂堂钱唐市守护神。 若连区区假丹妖物都敌不过,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弱肉强食。 在妖族与生俱来的观念当中,弱者,就只能被淘汰。 “北凰姐觉得,它们主力在哪?” “遗迹。” “那我们还上山?自投罗网吗?” “丫头。” 北凰顿足,转身,认真讲道:“你永远要记住,在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任何权谋算计,都只是土鸡瓦狗…” “家父陈长生,便是这种力量!” 不多时。 三女视角,已隐约能窥见黄石门户轮廓,厚重磅礴的气息迎面扑来,返璞归真,大道至简的韵理游离于虚空。 北凰忽然捅咕了一下古韵婷胳膊,冲她挤眉弄眼: “诶,古丫头,叫你识海里那家伙出来呗,我采访采访她,此时此刻,看到自己前世的墓,内心作何感想?” 嗯。 采访是假,挪揄是真。 不愿两人针锋相对的古韵婷左右为难,谁知,太上竟主动化流光,钻出其眉心,开口第一句话,便震惊众人: “这墓,不是我的。” 第一百零二章 是祂 太上墓不是太上的墓? 开什么玩笑? 北凰眼神怪异打量着太上,调侃道:“灵气复苏,连你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啧,看来这世道真是变了呢。” 前世的太上,那叫一个克己复礼。 太上不悦地斜瞪一眼:“说话前过过脑子,整个太上宗都被陈长生灭门了,谁为贫道殓尸?你梦游时殓的?” 我凑。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咳。” 为了缓解尴尬,北凰异想天开道:“咱就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被某个后辈鸠占鹊巢,抢了名号?” “呵。” 太上冷笑一声,讥讽道:“所以妖皇殿下,你统治北山海那几百年都在吃干饭?有人冒名顶替我都不知道?” “不是,你出门忘吃药了?老是怼我干嘛?” “谁让你不争气?” “好好一头上古神禽,天命凰鸟,非自污气血,把自己弄得仙不仙,魔不魔的,埋不埋汰啊?丢人玩意儿。” “有病吧你?这跟你有关系吗?多管闲事。” 四个女人一台戏,你一言,我一语,一边相互挖苦,一边叙念旧情,完全无视半山腰正刀光剑影,厮杀震天。 氛围和睦的一点不像置身于群妖环伺,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是组团来郊游踏青的呢,潜伏的妖物听不下去了。 “噔、噔、噔。” 阴影摇晃。 拐杖拄击大地的声音萦绕耳畔,仿佛暮鼓晨钟,旋律波谲云诡,境界薄弱的穆紫尘与古韵婷,瞬间心神失守。 频率加快。 伴随拐杖主人的身影由远及近,窒息感疯狂侵蚀着两人神志,两张绝美脸蛋肉眼可见地充血涨红,青筋暴起。 千钧一发。 北凰霜眸一戾,冷哼从鼻腔传出,黑焰如骇浪,猛向四周席卷,直接以绝对蛮横且霸道之态,冲散诡异韵律。 两女白眼一翻,腿软趴跪下去,似被救起的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口气,香汗淋漓,湿透衣裙。 “装神弄鬼。” 太上玉手翻转,一缕天威降临,化作无形大手笼罩而下,未留情,一把撕碎阴影,显露暗藏其中的百头妖物。 试探过北凰实力的妖物,操着尖锐沙哑的声线开口: “再打下去,两败俱伤,止战。” 北凰盯着他沉默不语,后者会意,口吐一串晦涩难懂的腔调,是妖言,山下一众妖物纷纷撤退,往山上赶来。 “宁渊,撤退,能动弹的上山。” 片刻后,遗迹外,黑压压站着一片,人与妖自动划分成两拨阵营,一方杀气腾腾,一方血气汹涌,纵隔对峙。 “我等此行之目的,并非杀生。” 僵持半晌,妖物方派出一位代表,沉声道:“你们想开启遗迹,我们要遗迹中的一样东西,双方可以合作。” 北凰玉臂环胸,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继续说,怎么个合作法?” 代表思索一会儿:“先联手将门户破开,进入遗迹之后,再各凭本事,无规则厮杀一场,赢家通吃,如何?” “宁渊。” 北凰没有直接答复,反而扭头询问宁渊的意见:宁渊自然不值得她设身处地,但陈衣值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宁渊环顾周围,黑衣卫皆有负伤,又看向氤氲着玄妙阵光的黄石门户,旋即朝北凰作揖:“全凭前辈吩咐。” 北凰微微颔首,对宁渊的态度很是满意:“那就合作吧,人族立天道誓言,至于你们血海妖族,立下血誓。” 血誓跟天道誓言差不多。 只是对妖族约束力更大,以血脉起誓,背信弃义之人血脉绝户,传承是扎根在妖族骨子里的东西,重过天地。 各自立好誓言,承诺未攻破门户,绝不向对方出手。 双方人马整装来到黄石门户前,然而,正当他们研究门户纹路,准备推演破阵之法时,一人无意间触及门槛。 异变陡生。 只见寰宇之上,惊现青霞万丈,如同一块碧青色的幕布,覆于穹顶,紧接着,地龙翻身,黄石门户当即坍塌。 “轰隆!” 烟波黄沙,熏的众人睁不开眼,但能感受到一股莫大威压冉冉升起,膝盖不受控制弯曲,连北凰都匍匐在地。 约半柱香。 威压连同黄沙一并散去,遗迹大开,内部种种毫无保留呈现众人视野,刹那,以宁渊为首的黑衣卫尽皆呆愣。 只因遗迹当中,竟是空荡荡的一片,唯有一张檀木供案,摆着一只紫铜香炉,上插三柱清香,供奉一尊神像。 与此同时。 幸福小区。 镜花水月一侧,陈衣兀然瞳孔倒缩,失声呢喃: “是祂…” 第一百零三章 神庙杀局 “大家小心,这座遗迹有古怪。” 宁渊先回神,出言提醒,众黑衣卫悉数夕惕若厉:遗迹不摆前世尸身,却摆一尊神像,这种事还是全球首例。 傻子都晓得,这遗迹与他们之前探索过的截然不同。 “莫非是神庙?” “神…” “世间…有神?” “这谁说得准?灵气复苏前,我曾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前世成真后,呵,有啥是不可能发生的?” “有谁知晓这尊神的来历么?” 此言一出,全场黑衣卫视线,齐刷刷望向北凰,在场就属她和太上辈份最高,太上,不太熟,只能求助她了。 可惜,北凰同样是雾里看花。 打扮倒有点偏青女风格,但后者生了张白狐脸,神像脸庞虽笼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却依稀能够辨认出是人耳。 “尔等来此,取甚物件?”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血海妖族身上,说不定能找到线索,奈何他们嘴巴非常严实,客套地回应一句,便统一闭口,径直走向遗迹。 北凰霜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突然发难,一把掐住首领脖颈:“要么告诉孤,要么死!” 血妖首领面不改色,就好像被北凰拿性命作威胁的人不是他一样:“殿下若真好奇,不妨随我等入庙一观。” 入庙? 北凰蹙眉,浅浅一瞥遗迹。 号称神庙,却无神性,亦无神韵,唯有残破的景象与荒废的梁柱,那处入口,宛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黑洞… 冒不冒险? 权衡之际,口袋手机一震。 【陈衣:我马上到。】 北凰顿时心神大定,随手一甩,将血妖首领重重摔到一棵树上,数人合臂才能抱住的躯干被砸断,轰然倒塌。 “带路。” 首领在几只血妖的搀扶下爬起,深深看了北凰一眼: “殿下好胆!不过,希望您待会儿不要后悔。” “哼。” 北凰冷哼一声,置若罔闻,扭头道:“我父已至,你们愿意跟就跟着,不愿意就打道回府,别杵这碍事儿。” 说完。 她也踏入庙宇,其他人面面相觑,离开一半,留下一半,无人见,血妖首领嘴角,勾起一抹诡计得逞的弧度。 “陈长生,呵,本座守株待兔,待得就是你!” … 神庙内。 北凰玉臂交叉,抱在胸前,倚靠着一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断裂的腐朽梁柱,观察着血妖首领的一举一动。 他领着浩浩荡荡的血妖族人来到神龛前,跪下,先是三拜九叩,接着,跳起恢恑憰怪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词。 “他念得是啥?” “听不懂。” “不像好东西。” “韩某有点慌,心跳得厉害,感觉脊椎发凉。” “你心慌躲我身后干嘛?说你两句还皱眉头…” 正所谓妖言惑众,妖言人类听不懂,但北凰听懂了: “聆听我虔诚的召唤!” “万傀之祖,水灵神女,诸帝之师,众神之王,春蒐者,全知全视者,荣耀的胜者,收割无尽纪元的黑暗!” “命运的化身,盘踞岁月彼岸的阴影,主宰空间长廊的伟岸,混沌源头,一切有形之物与无形之物的起源!” “无名且混乱的,伐天征战的领导人,青天在上!” “您的仆人召唤着您!” 一段祭词念完。 所有血妖眉心猝然撑开缝隙,精血源源不断涌出,往神龛输送,血芒闪耀之际,神像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霎时。 神庙摇摇欲坠,尘土簌簌抖落,无比浩瀚,似神性又远比神性古老的意志,开始蔓延,所过之处,生灵喋血。 已有人萌生退意,欲逃离,却被血妖一族拦住退路。 情急之下。 他祭出兵器,砍杀身前血妖,双方再度爆发冲突,大打出手,混乱中,忽然有个黑衣卫指着神像,惊呼出声: “神像!” “神像,神像活了!” “啊!” 话音未落。 一寸青芒毫无征兆迸射,将其右指连筋切下,血液疯狂流逝,短短三息,他便在众目睽睽,被吸成一具干尸。 “呼。” 微风吹拂,灰飞,烟灭。 神像石瞳,现青色流光转动,恍惚间,众人仿佛窥见一头古老蛮荒的恐怖巨兽,从亘古永恒的长眠之中苏醒。 足以压塌天穹的意志,囊括方圆万里。 “我的法力,我的法力怎么消失了?” “我也是。” “卧槽,我的境界开始倒退下跌了!” “不,不是凭空消失的,是神像,那尊神像抽干了我们丹田气海,不光如此,祂还在吞噬我们的生命精华…” “妈的,这神像到底是个什么邪物?” “…” 人类阵营,就属北凰一行比较淡定,古韵婷悄悄扯了扯太上的衣袖:“老师,你能看穿那尊神像的实力么?” “不止元婴。” 太上表情有些凝重,压低声音,问北凰: “陈长生不是说他快到了么?人呢?” 不等北凰回应,一直关注这边的血妖首领,兀以种扭曲怪异的姿势转过脑袋,森然一笑,嘶哑着嗓,怪声道: “你们有恃无恐的原因,是在等陈长生吧?” 太上诧异地看着血妖首领。 自从打完震惊仙魔两道的灭国之战,明知自己得罪了妖道陈长生,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的,这家伙是头一个。 她是该笑他头铁,还是无知者无畏? “哼,我还怕他不敢来呢!” 血妖首领讨厌太上的眼神,于是道出实情:“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神殿?不怕告诉你,陈长生亲临也得死!” 太上心一咯噔,内心隐滋生不安,倒是北凰、穆紫尘和古韵婷,正拿着手机写写画画,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血魔首领继续讲道:“凡踏入神庙之修,都会顷刻被吸干一身修为造化,沦为凡夫俗子,最终被我主吞噬…” “我承认陈长生举世无敌,但假如说,他的对手是一尊伟岸无双的古神呢?你觉得,他还有反抗的余地么?” 唰! 太上倏然如遭雷殛。 心如明镜的她,自然一下就能想明白关键:这场杀局,从始至终,针对的都不是北凰和黑衣卫,而是陈长生。 他就是要陈长生来救北凰! … 第一百零四章 乖,不要闹了 念及于此,太上不寒而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哈哈哈,瞧她那样。” “前世的正道魁首啊。” “啧,原来堂堂元婴修士也会恐惧。” “不过如此,死亡当头,皆为蝼蚁。” 血妖们的笑声,充满小人得志,践踏曾经高不可攀者的威严,总能使弱者那点可悲又可笑的虚荣心高潮迭起。 “哟,这多人,里头聚众开银趴呢?” 这时。 殿外。 传进一道慵懒随性的声音,好似连天地都不曾被他放在眼里:“贫道也想凑个热闹,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一袭素白道袍映入眼帘,公子世无双,丹凤眼,如墨发,捻三清法印,仙风道骨,步生青莲花,踏虚空而至。 仙道子身! “父亲!” “师傅!” 北凰与古韵婷当即小跑上前,唤了一声,穆紫尘与太上心稍安,血妖一脉却个个面如土色,讥笑声偃旗息鼓。 背后嚼舌根是一回事,当面嘴硬又是另一回事。 人的名,树的影,赫赫凶威,镇压天下的霸道,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抹去的。 “老大,陈长生啊,我们要不要…跑路?” 一头吓得站都站不稳的血妖,哆哆嗦嗦问首领。 “操,收起你那没出息的死出,慌个屁?” 首领一巴掌拍在小弟的后脑勺上,继而咬紧牙,深呼吸,朝陈衣色厉内荏道:“陈长生,你他妈装什么装?” “休想骗我。” “从踏入神殿的那一刻起,你的法力早就被尽数吸干了,如今的你,不过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 “哦,原来我已经被废了啊?那该怎么办呢?”陈衣故作沉思状,旋即转望神龛:“祂,便是你们的依仗?” 说着。 他竟径直走向人人避如蛇蝎的神像,所过之处,古老意志主动分开一条道路,如同列队迎接君王的士卒一般。 “乖,不要闹了。” 拍了拍神像脑袋。 就这么轻轻一拍,跟哄小媳妇儿似的,神像居然真的乖乖听话安静下来,压迫感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出现过。 所有人都惊呆了。 深知神像脾气的血妖首领更是舌桥不下,不知所措。 “卧槽,我修为又回来了!” “我凎,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妖道,有大帝之姿啊!” “不,我不信,他一定是用什么妖法蒙骗了神像!” 一头年轻血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死活不信邪,非要效仿陈衣的口吻,也冲神像喊了一句:“乖,不要闹…” “撕拉!”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恐怖威压轰然砸下,四分五裂。 全场哗然。 饶是以仙道子身天生的处变不惊,都不免侧目而视。 “你嗑了多少?连祂都敢调戏?“ “你不是陈长生,你究竟是谁?” 哪怕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首领依然不肯认命。 “聒噪。“ 陈衣淡淡斜睨一眼,随意勾了勾手指,一只无形大手猛将前者镇压,禁锢地上,任其如何挣扎,皆纹丝不动。 “不可能!” 血妖首领骇然惊呼:“你的法力为什么没被吞噬!” “夏虫焉能语冰?” 陈衣不屑地撇撇嘴,绕过首领,随机拎起一头血妖族人:“贫道问你,你们血妖一脉与这神像是什么关系?” 血妖怒目视,不语。 “很好,贫道就喜欢你这种纸糊又头铁的血妖。” 毫不犹豫拧断他的脖子,血溅了旁边血妖一身,一只一米六五的银发萝莉,波涛汹涌,纯欲童颜,媚骨天香。 “真可爱啊。” 陈衣蹲下身,捏住萝莉血妖的下巴,左看右看,露出一个温和微笑:“小可怜,你愿意回答贫道的问题吗?” 银发萝莉欲言,然后看到首领递来的眼神,果断闭上嘴:在妖族,上位者的命令是绝对的,容不得丝毫质疑。 哪怕让他们赴死。 “麻烦。” 陈衣甩了甩手上血渍,又抓了几头血妖拷问,结局相同,妖族的忠诚没话说,只好重新将目标放回首领身上: “你是他们的头?” 血妖首领很硬气: “杀了我吧,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瞧你这话说的,跟我像嗜杀成性的大魔头一样。” 陈衣摇摇头,指着神龛道:“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的,我这人最讲理了,你把祂请来,我直接当面问祂。” 其实他有无数手段弄清真相,比如搜魂,比如丢给六珠渡化,再不济事后找趟青女,他就是存心折腾血妖们。 先前在殿外,血妖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喜欢玩弄人心是吧?喜欢先给人希望,再叫人绝望是吧? 你们刚刚怎么欺负的我女儿,我让你们一板一眼,一五一十,一分不差地给我如数奉还,我让你们万念俱灰! “你,你说什么?” 血妖首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血妖一脉,不是供奉祂么?” 陈衣漫不经心道:“来吧,请神,献祭也好,祈祷也罢,把祂请来,把你的神请来,看祂能不能拯救你们。” “你,你认真的?” “贫道金口玉言。” “好,你别后悔!” 血妖首领强压着内心激动振奋,当即开始请神仪式。 【陈长生,呵,什么狗屁长生妖道。】 【我看叫天下第一愚蠢还差不多,夜郎自大,恃才傲物,待我请来神主大人,就是你的死期,你必死无疑!】 见状。 直播间炸开了锅,质问的弹幕接连不断,疯狂刷屏: “卧槽,陈长生在干什么?他让那血妖请神?” “那可是神啊!” “修士再厉害也只是修士,如何能与神并肩?” “唉,你小子。” “妈的,想到他自负,没想到他自负成这样。” “额,兄弟们。” “我觉得吧,在没弄清楚陈长生此举深意之前,还是不要妄加评判的好,万一,万一他背后,也有靠山呢?” “你是不是想说,陈长生背后,也有一尊神?” “难道不可能?” “哈哈哈,哥们,你别逗我笑,你当古神是街边的大白菜啊?他要有古神靠山老子直接把手机吃了,直播!” “有点为黑衣卫们惋惜,本可以脱险的,唉。” “…” 太上亦是花容变色,冲陈长生低喝道: “陈长生,那是一尊神,没有人知道祂有多恐怖,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你女儿考虑吧,不要托大!“ 陈衣回头看了看,语气满不在乎:“都打两辈子交道了,我的实力你还信不过?安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你…” 愠怒的太上一甩袖袍:“待会玩脱了别求我救你!“ “若连我都输了,你能救谁?顾好她们几个得了。” 除了北凰和古韵婷,几乎无人看好陈衣,都认为他太过不可一世了,毕竟神这个字眼,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 修仙界也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神殿毫无动静。 血妖首领额头渐渐冒出虚汗:“怎么回事?为何迟迟得不到神主大人回应?老祖宗明明说,只要祭品足够…” 他从未请过神。 这门请神法是血魔老祖告诉他的,他不知道的是,自家老祖宗也只用成功过一次,还是机缘巧合下才成功的。 那天青女心情十分美丽,因为陈衣做梦称她娘子。 “别白费力气了。” 等到不耐烦的陈衣手一挥,法力推开血魔首领:“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贫道帮你把祂请来吧。” 他舔了舔嘴唇,嘴角泛笑,如猫捉老鼠般戏谑,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所有人听清:“娘子,有人想见你。” 第一百零五章 道果和道果 “咔擦!” 其音掷地刹那,不远处,神像眉心,兀然绽开细小裂痕,青霞耀眼,紧接着,蛛网纹路沿着裂痕扩散至全身。 砰地一声。 整个神像炸碎,青芒瞬间填满整座神殿,神性交织不绝,一袭青裙身影,漫步神光,静静屹立素袍道人身后。 祂的手搭着他的肩,水天一色,大有岁月静好之意。 举目皆骇。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血妖只是拜了一尊神做山头,他直接找了一尊神做老婆?” “而且他老婆还是血妖的神主,这尼玛妥妥的降维打击啊!” “真不能怪人家目中无人。” “人家贵为古神夫君,自身又才情双绝,有不可一世的资本,倒是我等凡夫俗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确实,我若有一尊古神做老婆,我比他还狂!” “那个说直播吃手机的嘞?” “大家好,我是号主女友,我男朋友刚刚非要煮手机吃,被我一拳打晕过去了,现在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 “单走一个6。” “…” “那谁。” 陈衣牵起青女玉手,揉捏把玩:“你不是想借祂的力量杀我么?我把祂喊来了,你倒是说话啊,咋哑火了?” 血妖首领呆若木鸡,双目无神,直勾勾盯着前方。 他早已被吓得魂飞天外,内心识海的震撼与惊悚,无以复加,他甚至无法通过言语,来表述自己此刻的心境。 我是谁? 我在哪? 谁他妈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类喊我主子娘子啊? 妈的… 妈的! 你有这背景你早说啊,你说了我能招惹你?搞成这样咋收场?我这算不算欺师灭祖?好像比欺师灭祖还严重… 老祖宗的主子。 大逆不道,这搁我们妖族是要诛十族的啊! 要不我自杀吧? 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就放过血妖一族了呢? 首领正纠结着。 青女颦眉蹙额,歪着脑袋,看着陈衣: “你就为这点小事召唤我?” “咳。” 陈衣左顾右盼,轻轻含住青女的耳垂: “生气了?” “嗯…没。” 青女嘤咛一声,随后竟似人类女子一般红了脸颊,软了语气:“不生气,单纯觉得,嗯,你脑子有病而已。” “他讲血妖一脉是你的仆从。” 陈衣解释道:“我不是顾及你的感受嘛,思量着先斩后奏万一影响到你的布局,当然,也带着点个人恩怨…” 祂一刹清醒,猛地推开陈衣,面容逐渐扭曲,眼神无限冰冷,黑气萦绕眉宇,眼底爬上令人心惊肉跳的疯狂: “你在怀疑我对你的爱?你敢怀疑我对你的爱?” 陈衣不明白,对天地万物都漠不关心的青女,为何独独对自己的看法耿耿于怀,甚至到了极端且病态的地步。 但他慌了,慌得一批,比血妖首领还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嘘。” 可不等自证心意,青女又突然恢复正常。 “不许怀疑我的爱,我爱你,你是我的道果,天底下没有你不能杀的生灵,只要你开心,就算想杀我,嘻…” 擦,不如继续发疯呢。 听着对方越说越离谱,陈衣生怕自己一个说错话,蓝星就没了,转移话题:“血魔的成仙法是不是你教的?” “是啊。” “为何教他这个?他不是天奴吗?” “他是我的道果,准确的说,我培养了很多道果,还记得我春蒐的习惯吗?这一世果子成熟了,该收割了。” 哈? 血魔老祖也是青女的道果? 陈衣眼皮一跳,脱口而出: “你们…” “你想哪儿去了?” 青女白了他一眼:“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他是培养的道果,你是我自身的道果,他是用来吃的,而你…” “而我?” “你是用来吃的!” 什么叫他是用来吃的,而我是用来吃的? 你搁这讲绕口令呢? 陈衣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前者的道果,指的是食物,后者的道果,指的是精…咳咳,精华。 他懂了。 全懂了。 一句话概括。 血魔是青女的食物,而他,是青女的道! 如此,以前一些疑点,就都解释得通了。 难怪两千年前北凰说自己与血魔有因果,要自己收他为徒。 难怪自己才元婴期,就能解决沉淀了万载纪元的苍天煞气。 难怪青女跟天交易血海本源,最后却让自己的玄牝界吞噬。 自己吃掉血海,不就等于是青女吃掉血海吗? 原来那年初见,白狐儿脸口中的吃掉他成仙,是这个意思。 第一百零六章 元婴不可敌?笑话! “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我走了。” 青女不喜欢被人围观,偏偏周围的蚂蚁一直偷瞄祂。 “嗯…” 陈衣想了想,指着血妖首领,语惊四座:“你帮我把他的境界,提升到元婴期吧,我检测一下自己的战力。” 闻言。 穆紫尘忍不住轻扯北凰衣角,担忧讲道:“姐姐,你不开口劝劝吗?你父亲他,他才金丹期呀,跟元婴打…”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北凰敲了敲她的脑袋,又伸出柔荑摩挲:“乖,好好陪姐姐下棋,这个叫云顶之弈的游戏,还蛮有意思的。” “呀,选秀了,姐姐快。” 不远处,黑衣卫阵营,众黑衣卫同样不太看好陈衣。 “擦,陈爷又开始浪了?” “怕个鬼哦?” “反正他背后那位古神,又不可能坐视血妖杀他,他不死我们就死不了,顶了天就是打输了,放虎归山呗。” “咱开一盘?” “行啊,来,哥们坐庄,陈爷胜一赔十,血妖首领胜一赔二,五十起接,买定离手,开战封盘,概不退换。” “一百,买血妖首领赢。” “一千,血妖首领。“ “一万,血妖首领。” “我压五百陈爷赢,主打一个人情世故,再帮我压一千血妖首领,嘿嘿嘿,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 “…” 一名亲信将问询的眼神,投向宁渊,问他需不需要制止,宁渊欲说还休,旋即摇头,其实他心里也有点没底。 元婴和金丹,差距太大了。 青女本尊倒没什么情绪波动:同境界下,连祂都曾被对方削去一缕青丝,证明对方早已拥有越阶作战的实力。 “好了,你慢慢玩吧,走了。” 神像破碎,离开前,祂篡改了世人的记忆:祂可不想被记住,一群蚂蚁整天在耳畔叽叽喳喳的礼赞,烦得很。 神殿内。 一股邪异血芒从血妖首领眉心激荡而出,化作道道无形气浪,涟漪掀翻过目所及,尘土飞扬,山峦叠嶂震颤。 “哈哈哈,这便是元婴期的实力么!” 感受着体内水涨船高的能量潮汐,血妖首领只觉胸中豪情万丈,恨不得立马冲回血海,给老祖宗来上一巴掌: “神赐,对,神赐,一定就是神赐!” “是伟岸的神主大人在庇佑我,陈长生,你惹怒了一尊神…杀,杀了你陈长生,我血千煞,就流芳百世了!” 没有多余废话,血千煞直接杀向陈衣。 他要为血妖一脉,除去这头最大的拦路虎,更重要的是,他要在神主大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忠诚,冒犯神主者… 死! 太上秀目一凝,玉手探,作势欲驰援。 与在不在意陈衣无关,陈衣如果死了,那在场所有人都活不了,正如他所言,他是在场最强,是唯一的希望。 他不能死! 然而。 陈衣随意摆手,几缕法则线射出,将太上禁锢原地: “好好看,好好学。” 这是他的玩具。 血妖首领至身前三寸,陈衣向后倒退一步,只见地涌百丈金泉,他的身形陡然模糊,血千煞的拳头扑了个空。 “画地为牢!” 血妖一脉的本命神通,无数条血线于血妖首领指尖疾射而出,锁定陈衣,纵横交错,形同一堵严丝合缝的墙。 “归墟一指!” 陈衣一指点下。 湮灭万物的毁灭气息溢出,听闻轰一声巨响,血牢告破,余波肆意蔓延,当场切碎几头躲闪不及的血妖头颅。 首领脸色难看。 阴晴不定,变幻数回,他突兀咬破舌尖,祭出一滴金黑交加的精血:俄顷,一片汹涌血海奔袭而来,垂万里。 浮屠法相庄严,座下血莲盛开,口却诵念古魔经。 一尊魔佛! “这滴佛血,来自上个时代,传闻,那是一个无比璀璨的佛道纪元,它的主人曾以五指作灵山,渡化诸佛。” “今日,我便用它镇杀你!” 随着血妖首领燃烧本源,全力催动佛血,那尊血海浮屠迅速膨胀变大,撑破穹顶,一只巨大佛掌,从天而降。 “阿弥陀佛。” 方圆灵气尽皆暴动,朝掌心涌,卍号显化,几乎遮蔽半边天宇,恐怖佛威压得所有人都喘不上气,伏低身躯。 陈衣屹立。 “与舍利子一模一样的气息…” 他眯眼,取出逆海剑,犹豫片刻,又收起,换掌心屈张,紫色电弧迸溅缭绕,天空凝聚百里雷云,与佛争势。 “放弃抵抗吧,能死在他手,是你的荣幸!” 眼看佛掌,愈来愈近,草木湮灭,地龙翻身,血妖首领面部万分狰狞,好似已然窥得陈衣结局,是他想象的。 可下一秒。 对方轻描淡写抬起手,向前平推,雷云下压,一抹不属于这方天地的天威骤然降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两掌相对。 竟是那只,不知比年轻道人伟岸多少倍,甚至道人在其身前以沧海一粟来形容亦毫不为过的佛掌,一触即溃! “这怎么可能!” 血妖首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写满难以置信。 更不可能的还在后头。 陈衣冲魂不附体的血妖首领咧嘴一笑,接着,缓缓张开手指,猛地一握:急促而震耳的雷声荡开,电闪雷鸣。 任你什么刀光剑影,斧钺钩叉,任你什么血海无边,浮屠法相,在那一寸掌心雷光下,众生平等,皆为蝼蚁! 整座神殿,皆被璀璨耀眼的紫光包裹,唯一能够看清的,恐怕就只有那道沐浴着紫霄神雷的身影,代天行罚! 此刻,他像一尊不朽的神,踏亘古悠悠走来。 所过湮流。 那血妖首领怀着无尽不甘与怨念,魂飞魄散。 “不!!!” 无数血妖因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而两眼一黑,头晕目眩,当场昏迷,陈衣面无表情看着血妖一族,淡淡开口: “逃吧,予尔百息。” 尚清醒的血妖转身就逃,不省人事的同伴也顾不上。 他真的等足百息才出手。 吹出一口剑气,一座剑阵眨眼生成,数之不尽的飞剑淹没千里万里,哀鸣不止,那一夜的青阳镇,如披红纱。 “福生无量天尊。” 他合上眼,满面慈悲。 第一百零七章 威名远扬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 “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空中何灼灼,名曰泥丸仙。” “紫云覆黄老,是名三宝君。” “…” 道人秉持着引咎责躬的心境,为亡故的血妖一脉,虔心诵念整整八十一遍《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 随后施礼。 袖袍一挥,法力涌动,呼罡风剑雨,正阳雷云,驱散游离天地间的煞气,彻底断绝这些血妖夺舍重生的可能。 尘埃落定。 与北凰等人象征性寒暄一番,便回去向本我身复命。 直播间弹幕不断: “妈耶。” “金丹打元婴,还打赢了,陈爷也太牛掰了吧?” “陈爷十年老粉不请自来。” “各位。” “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我记得陈爷有个古神娘子来着,记得很清晰,可就是想不起祂叫什么,长啥样了。” “对对,我也记得,而且祂刚刚好像还现身了。” “莫非…” “嘘,噤言,涉及禁忌,有些方面,无知是福。” “…” 不得不说。 区区金丹期以碾压之势挫败元婴期,此举着实惊世骇俗,包括宁渊等黑衣卫在内,几乎举国哗然,震惊天下。 而感叹陈衣实力强横之余。 部分有心之人却暗生惶恐,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记忆被外力篡改过,留下一小片,怎么都填补不上的空白…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沙发上。 陈衣拆开新到货的国产之光,刷着海外版抖音:其实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水友,关注其他转世者的前世遗迹了。 注意力基本都在他这。 雷劫啊! 金丹期凭啥代天行罚? 但凡读过玄幻小说的都知道,天罚,生灵是绝无可能执掌的,可偏偏他就是做了这件常人眼里匪夷所思的事。 很轻松。 可以用信手拈来形容。 人们纷纷猜测,陈衣的真实战力,是否早就超越了元婴期的范畴,至于元婴之上具体是什么境界,无人知晓。 … 深更半夜,刷视频刷累了。 陈衣把手机一丢,仰躺着沉思:“这次前世遗迹的出土辐射全球,也不知仙国那帮腐儒顽固,觉醒前世没。” “话说。” “极圣丹域的老丹王貌似一直在追求太上吧?啧,真搞不懂那个老家伙的审美,那种冷冰山有啥好喜欢的?” 说着。 他侧过身,转向刚洗完澡,从淋浴间走出,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描眉,身上还冒着水蒸汽的仙道身: “你说是不?” 仙道子身歪着脑袋看着他。 这时。 心碎男孩收留群里,古韵婷发来消息:“@陈衣,亲爱的师父父,你那个道人分身好帅吖,借我玩两天呗。” 【婵红衣:?】 【宁红衣:?】 【北凰:你管我父亲叫什么?师父?啥时候的事?】 【古韵婷:有段时间了呀,陈衣哥没和你们讲嘛?我还以为他跟你们说了呢,我是陈衣哥唯一的女徒弟哦~】 咳。 有点刻意了嗷,味儿收收。 【婵红衣:@陈衣,坏少爷,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生气)!】 有多少事瞒着你?那可海里去了,我自己都数不清。 陈衣翻了个白眼,发语音:“那什么,她吧,的确是我徒弟,其他的,既然你问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一家人嘛,嗯…” “一千年前,我一剑开天门,两千年前,我只手压天下,有人唤我在世剑仙,也有人唤我长生妖道,未来…” “我的话讲完了。” 此言一出,群聊陷入沉默,半晌后,直接沸腾一片。 【李青君:沃特法?什么情况?】 【宁红衣:慢着慢着,我缓缓,等我捋一捋,你是说一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和两千年前的天下第一,都是你?】 【婵红衣:好家伙,我就出一张三,你直接王炸?】 【北凰:6。】 黑衣卫,之江州钱唐市分部。 北凰镇压企图逃避的古韵婷,恶狠狠蹂躏着她的胭脂腮:“说,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我父亲的双重身份了?” “建议你老实交代,坦白从宽,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 古韵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姐,我要说我也是刚刚才得知,陈衣哥哥的隐藏马甲,你信吗?” “你觉得呢?” “姐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呀。” “还不老实。” 北凰腾出一只手,掌心翻转,一捆尼龙绳乍现:“紫尘,捆起来,孤王要好好教育教育她,何为赤诚相待!” 【叮咚。】 忽响一声提示音,北凰愣了下,古韵婷像见到救星似的:“停停停,姐,亲姐,看微信,微信群来消息了。” 北凰冷哼,探身去取手机,却依旧不肯饶过古韵婷。 心碎男孩收留群。 陈衣艾特古韵婷:“另外,你口中那个很帅的道人分身,女的,女扮男装,懂吧,别打歪心思,专心修炼。” 【古韵婷:哈?陈衣哥,你认真的?】 【陈衣:当然。】 【古韵婷:不对啊,陈衣哥,你一大男人,咋会有女子形象的分身?分身不都是以本体为原型,塑造的嘛?】 【陈衣:严格来讲,她并不能算分身,哎呀,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一言难尽,总之,她的原型不是我。】 【古韵婷:那是谁?】 【陈衣:太上…】 【李青君:?】 【古韵婷:?】 【婵红衣:?】 【宁红衣:6。】 【陈衣:@婵红衣,你乖,不吃醋,我还有个魔道子身原型是你,仙骨魔心自动演化的形象,不受我控制。】 【古韵婷:哦,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正常。】 “诶不是,怎么正常了啊?” 太上突然钻出古韵婷眉心,义愤填膺:“你赶紧给我问问他,有没有对我,呸,对他分身做什么奇怪举动!” 北凰斜了一眼: “咦惹,哪来的母犬在叫?” 太上握紧拳头: “打一架?” 北凰不屑撇嘴: “有病,什么品种的普信女,你也配家父觊觎?” 太上发现,自从跟陈长生这批人深入接触以后,她的太上忘情心境就开始崩不住了,甚至在一点点冰消瓦解。 真怕自己有天把持不住,进而破防,坠入红尘。 另一边。 陈衣接到婵红衣的电话。 “少爷,来找我吗?” “嗯?” “我现在正在放空。” 陈衣狐疑问道: “那不得清心寡欲?你还让我去找你?” 婵红衣认真道: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正全面放空着。” “啪!” 陈衣挂断电话。 看了看念冰心诀的仙道子身,跟着诵念,一直念至天亮,他眼神清澈而空灵,打开通讯录,面无表情,拨号: “位置。” 第一百零八章 丹盟 四九城,高层议会。 徐福接替赵子敬的位置,成为黑衣卫三统领。 不过,如今他对陈长生已不再敌视:自家宗主和大师姐都跟人统一战线了,他就一做弟子的,操那闲心干嘛? 正道修士就这点好,令行禁止,即尊卑分明。 “灵气复苏将要步入下一阶段,诸君有何看法?” “我觉得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更为悠远的上古遗迹现世,或许五千年前,或许一万年前,我等应当勉励之。” “不错。” “以及相关律法这块,我建议逐步放宽对转世者的约束政策,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双方之间互不干涉。” 裴元庆忧虑道: “这样会不会重蹈百年前,金雀花王朝的覆辙?” 李青君接言道: “所以重点在陈长生,我们需要获取他的支持。” 裴元庆犹豫片刻: “那位…不太好办吧?他估计不能加入黑衣卫。” 李青君摇了摇头: “简单,不用加入黑衣卫,只要他发表一篇声明,公开宣布为我等站台,其他转世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裴元庆沉思少顷,缓缓点头:“如此甚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你与他来自同个时代,沟通起来比较方便。” 李青君应允。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儿,大家散会吧。” 众人欲离席。 这时。 李青君忽然出言:“在座诸位皆为我国之栋梁,治世之重器,为了龙汉大地的长治久安,望诸位切莫懈怠!” 血妖做戏救人事件,证明世间有仙,此次青阳遗迹出土,证明世间有神,谁都无法保证灵气复苏的尽头在哪。 也许某一天。 那些曾经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当中的仙佛神魔,真的会逐一从亘古长眠苏醒,祂们会与渺小的人类和睦共处吗? 答案不确定。 实力,才是乱世自保的关键,众人闻言,纷纷肃容。 … 一星期后。 金雀花王朝的上古遗迹暴露在阳光下,好巧不巧,遗迹主人正是陈衣口中的,极圣丹域的老丹王——丹阳子。 李青君将一手消息发至心碎男孩收留群,群炸锅。 【婵红衣:@太上,还愣着干嘛?抓紧买票幽会老情人啊。】 【古韵婷:红衣姐,你别造谣呀,老丹王明明是单相思我老师好不好。】 【穆紫尘: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好像有瓜吃的亚子…】 字还没打完,就被北凰一把夺过手机:“小孩一边玩去,你课业做完了吗?修为进展了吗?神通学会了吗?” “唔,我…” “我什么我?你以为你是太上啊?整天闭关,啥也不干,就有人上赶着送钱送资源,啧,搞得我都羡慕了。” 太上愠怒: “你能不能滚啊?跟你那主子一个样,净拿贫道寻开心…紫尘走,上课,少跟这女流氓接触,当心被带坏。” 北凰瞪大霜眸,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嚷道:“呀,易清岚,你居然也会发脾气?今个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真仙骨的传人都叫太上,上代太上的俗名叫易清岚。 “关你屁事?” 经过这些天的精神洗礼,太上算是彻底看开了。 这破无情道谁爱修谁修,反正我不修了:主要尝试融入滚滚红尘后,她停滞多年的瓶颈,隐隐有了松动迹象。 目送两人背影渐远,古韵婷凑到北凰身边,悄悄询问道:“姐,眼下没人,聊聊老丹王追求我老师的事呗。” “有什么好聊的?吃饱撑的?” “哎呀,闲聊嘛。” 古韵婷撅着小嘴撒了个娇,毕竟女孩天生就带点八卦心:“你说他这一世,还会不会对我老师死缠烂打呀?” “易清岚知道你这么八卦吗?” “姐!” “你们正道那档子破事,我懒得过问,但如果非要我评价的话,就一句,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噗嗤。” 古韵婷笑出声。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她有画面了:沸羊羊,喜羊羊说他累了,你去后面帮他推下屁股,不许碰到我身体哦。 “咳咳。” 北凰干咳两声,补充道:“丹阳子有什么错?他只是想温暖一块万年寒冰罢了,他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嗯… 哪有女孩不八卦的?她也免不了俗。 古韵婷掩嘴笑: “暖男不行,暖男得排狗后面,在门口鹿鹿得了。” 就跟陆仁乙一样,让他听着自己和… 当然。 凭陆仁乙还不配与丹阳子并肩而论。 该说不唠。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炼丹开玩笑,丹阳子的炼丹水平绝对是同阶中的佼佼者,至少两千年前无人能出其右。 而这一世。 觉醒前世记忆后,他依然不忘初心,刻苦钻研丹道并创建丹盟,面向全世界,招募有志成为丹师的炼丹学徒。 誓要在灵气复苏的全新时代,将丹道一脉发扬光大… … 往后数月,全球各国接连有古遗迹出土,大部分来自太上仙宗与万古魔山,其他宗门弟子的也有,数量不多。 因婵红衣和易清岚皆无意出面扛旗,他们只好加入本国的镇国级势力,要么大隐于市,小隐于野,低调避世。 一日。 太平洋沿岸,突然狂风大作,惊涛骇浪,异相频频。 接着。 浮起百座无人岛屿,各国势力纷纷派人前往查探,无果,鉴于岛上并无异动亦无遗迹气息,便暂且搁置不理。 又过数月。 燕赤霞突破金丹巅峰,正式入驻黑衣卫,职四统领。 同月。 北凰以当世首位元婴大能的身份,荣登天下第一的宝座,次日,婵红衣不甘示弱,晋级半步元婴,天下第二。 古韵婷金丹初期。 穆紫尘筑基初期。 值得一提的是,李青君等现代觉醒者的修炼速度也有显著提升,显然,是受青阳一战,陈衣恐怖战力的刺激。 古神夫君,代天行罚,金丹斩元婴,一气化剑阵…这桩桩件件不可思议之举,无不引发世人内心强烈危机感。 天地能量浓郁到极点,堪比陈易时代,灵气复苏距下一阶段仅差临门一脚,照陈衣推算,最多三年,顶死了。 “该回前世了。” “了却生前身后事,便算功德圆满,可于现世突破元婴。” 第一百零九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神羽历四百年,正月初一。 早朝。 头戴旒冕,身着黑锦金线绣凤纹帝袍的东云月高居御座,下方文武三叩九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眼神示意,御前大太监宣: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左丞相走出阵列,躬身拜: “启奏陛下。” “十二载春去秋来,仰仗圣德,四海升平,十三州百姓安居乐业,特献万民伞三万六千支,以彰陛下功绩。” 东云月点点头,平静回应: “朕心甚悦。” 左相归列,司礼监提督出: “陛下圣安。” “昨日,逆尘海神空大尊上表,愿将内海五岛,共纳入我朝版图,向陛下朝贡,永为神羽臣,望陛下恩准!” “准。” “陛下圣明。” 又有一名官员,紧随其后: “启奏陛下…” 因为新年,上奏的大臣比较多,但基本都是好消息。 经太安城一役后的神羽王朝,俨然成为名副其实的九天十地共尊,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 上阳宫。 聚灵阵法运转,芳草茵茵,花香蝶来,一名面容姣好的红衣女子蹲在池塘边心不在焉地喂鱼,不时东张西望。 “嘎吱。” 一间房门打开,她惊喜回过头,一袭青衣盘发映入眼帘,她有些失落,继续喂鱼:“都天下无敌了还闭关。” “早啊。” 青鱼搬来一把椅子,坐到女子身旁,手里提着一杆鱼竿,对方喂鱼,她钓鱼,礼尚往来:“又在等主子呢?” “嗯哼。” 红麝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嘴:“还有绣冬春雷,三个修炼狂魔,搞不懂,修炼有啥好的?大被同眠她不香吗?” 青鱼向她瞥了一眼,一条红鲤鱼上钩,又被放生,她若有所指道:“你…是不是从未与主子一块儿闭过关?” “是啊。” 红麝理所当然道: “我又不喜欢修炼,你晓得的,主子对我好,从不逼我…听说你们仨经常跟主子一起闭关?是不是很枯燥?” 青鱼努力憋着笑: “嗯,枯燥的要命,以你的性格肯定受不了,赶明儿我去找主子说说,让他以后修炼都别带你,我们够了。” 红麝心怀感激道: “谢谢你啊青鱼姐,你人还怪好嘞。” 这倒霉孩子。 青鱼笑着摇摇头,暗自窃喜:“看来她是真不清楚主子修的是什么功法,好极了,少个竞争者,两全其美。” 又过一会儿。 又有间房门打开,绣冬和春雷捂着羞红的俏脸,一瘸一拐跑远,陈衣一边束发,一边打着哈欠,冲两人招手: “收拾行囊,咱们出宫。” “去干嘛呀?” “鲜衣怒马,游历江湖。” … 神羽历四百年,正月初二。 陈衣瞒着皇宫所有人,带着四位侍女偷偷溜出宫,未乘宝辇,没领仪仗,就她们五人,走马观花,看遍繁华。 上辈子就有个环游世界的梦想,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于是,决定把这段时光记录下来。 日记不准确,叫年记,因为他打算每百年记录一次。 神羽历五百年,冬至。 青鱼怀孕了。 凎。 没想到第一次记事就这么劲爆,但青鱼表示不想要孩子,她说她不喜欢小孩,问我可不可以打掉,我同意了。 反正是修士,这样做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何况我们都还年轻,当父母什么的,嗯,终归过早了一些。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神羽历六百年,小暑。 今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上阳f4内讧,同室操戈。 起因是红麝发现我的《太上真解》实际是一门双修功法,所谓的闭关修炼…咳,她认为青鱼欺骗了她的感情。 麝质问:“狗女人,我拿你当姐妹,你背着我偷吃?” 鱼回应:“我没有。” 麝怒骂:“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承认?” 鱼狡辩:“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一点错没有吗?” 红麝急眼,动手打青鱼,绣冬上去拉偏架,也被她暴揍一顿,我搂着春雷吃瓜,结果红麝又调转枪头打春雷。 一挑三,红麝姐威武。 我劝道:“麝啊,要不算了吧,鱼儿她已经知错了。” “虽然她仨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双修都不带你,摆明了没拿你当家人,唉,你好惨,我都替你感到委屈。” 奈何红麝不听劝,最后两人闹掰了,我尽力了。 神羽历七百年,寒山雪。 姑苏旧地重游,偶遇赵蝶儿,她长大了,书上说,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已是人间绝色,嗯,古人诚不欺我。 她讲:“陈世叔,如今我已金丹巅峰,却因心魔致使境界止步不前,若世叔念及旧情,可否助我心想事成?” 第二天,我们浅浅结了个婚,伴娘是红麝她们:没办法,我这人天生心肠软,乐于助人,最见不得女孩子哭。 神羽历八百年,夏。 倒霉!倒霉!倒霉!大清早被东云月捉奸在床! 甘霖娘! 这不科学,皇帝什么时候可以随随便便出宫了? 而且离谱的是,她身边还跟着个左丞相,更离谱的是这个左丞相还兼职史官,最离谱的是,我被载入史册了! 神羽历八百年,桃花剑神以一敌五,扶墙而出,落荒而逃,江湖流传,陈剑神不是真无敌,世间犹有五娇娘。 天晓得我有多懵逼。 神羽历九百年,芒种。 东云小娘子终于走了,她身边跟着御史言官,令我压力山大,连着吃了一百年的素,今晚可算能尝尝荤腥了。 衣曰:“帮我找绣冬,告诉她我想吃鱼了。” 鱼曰:“鱼鱼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鱼鱼!” 鱼儿啊鱼儿,你是我在床上也舍不得用力的姑娘。 神羽历一千年,春分。 第二次偶遇赵蝶儿,我怀疑她在跟踪我,便命春雷将她绑了:必须来一波严刑拷打,逼问出她跟踪我的目的。 逼供活动持续九日余。 日出而作,日落也作,竭泽而鱼,食薯充饥,好消息是赵蝶儿突破元婴期,坏消息是她不堪重负,积劳成疾。 赵蝶儿病了,并拒绝我的探望,可能还在生我气吧。 “蝶儿。” “世叔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姑娘,一切都会变好的。” “阿门。” 神羽历一千一百年,谷雨。 鱼儿又怀孕了。 我尼玛! 我心态崩了呀。 不是说境界越高越难怀上吗?合着你是易孕体质呗? 从今天开始远离青鱼,她是倒霉崽(整段划掉),往后百年不和青鱼鬼混,改为指点红麝、绣冬、春雷修行。 神羽历一千二百年,小满。 谢邀。 人在敦煌城,红麝不知从哪淘来一件龙袍。 客栈。 看着媚眼如丝的红麝,我义正严辞地斥道: “民女之身偷穿龙袍,你这是大逆不道,是要诛九族的,你也不想自己偷穿龙袍的事,传到陛下耳朵里吧?” 红麝娇躯一颤,楚楚可怜:“公子想怎样奴婢都依公子,奴婢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求公子不要揭发奴婢呀。” 妈妈,她好会! 念在红麝主动认罪且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就不向东云月检举她了,又是乐于助人的一天,我可真是仁义之士。 神羽历一千三百年,秋分。 红麝起了一个坏头。 这一百年。 青鱼她们每天都在四处搜罗奇装异服,几乎每日不重样,比如绣冬现在穿的这身灰色毛衣,后面开了个大洞。 你穿反了啊,傻瓜。 我本人坚决反对这种玩物丧志的行为,所以我不讲情面地撕碎了那件灰色毛衣,然后严厉地教育了绣冬一顿。 以儆效尤。 话说。 为什么男人穿女装没法看,女人穿男装却很有风味? 真不公平! 神羽历一千四百年,和青鱼闭关。 神羽历一千五百年,和红麝闭关。 神羽历一千六百年,和绣冬春雷一起闭关。 神羽历一千七百年,大雪。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不知不觉,已经一千多年了,活得有些不耐烦,这千年间,青鱼一共怀了一百零八次孕… 糙! 一字足矣,说多都是泪,我累了,毁灭吧。 备注:近总听坊间传言,讲羽历一千八百载而亡,我就笑笑不说话,有我和反差女帝坐镇的神羽,怎可能亡? 神羽历一千七百九十九年,腊月。 再过九天就是民间流传的亡国日,白狐儿脸来了,祂的性格一般不会主动找我,祂一来我就知道,我该死了。 祂带我去了一个名叫界海的地方,这里千年光阴,等于人间一天,在日夜操劳之下,我不胜繁巨,年记停更。 … 神羽历一千七百九十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金銮殿。 东云月坐在自己的凤椅上,俯视跪在下方的陈衣。 这个人是我的主人,现在他快死了。 陈衣半跪在地上,如臣子一般,抬头望着东云月。 这个人是我的禁脔,也是我的皇帝。 该说点什么呢?这一刻,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衣静静注视着东云月,一千多年前,他亲手将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皇帝打入尘埃,将她尊严践踏的一丝不剩。 那一年,她斩凡,他炼气,云泥之别。 百年后,她为他提供资源,陪他东山再起,他为她镇守天下,替她开疆拓土,他们相依为命,他们形影不离。 这一年,她依然年轻,而他满头白发。 两不相欠? 这两个字?太淡。 “你的身体…” 现在是女皇帝的东云月,颤抖着声音开口。 “无力回天。” 陈衣回答,表情很平静。 东云月不停做着深呼吸,努力维持着仪态,可遍布蛛网裂纹的凤椅扶手,已经暴露了她慌乱的不成样的内心。 陈衣摇摇头,轻声叙道:“有些事情,是必定要经历的,比如生老病死,只要是自然的,何必为他悲哀呢?” 沉默一阵,他向皇帝伸手: “陪我走走吧。” 东云月闭上眼,沉沉点头: “好。” 日出东方,紫气东来。 一道金光,一道紫霞,离开太安城,掠过逆尘海,跨越十万大山,横渡葬佛高原,驻足北山之巅,眺望无际。 清风拂面,东云月紧紧依偎着陈衣胸膛,痴痴呓语: “世上有两个我。” “一个端坐朝堂,受万民膜拜,一个匍匐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颈上戴着金枷银锁,她是巧夺天工的造物。” “你虔诚的信徒,偏执而狂热,冷艳而下贱。”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烙着属于你的印记,满足你变态的野望,填满我龌龊的贪心,无人能比你我般配。” “我的每次情欲都是被你带动的,因你一个眼神都会不可控的颤栗,只独属你,完全受你支配,被你占有。” “我主,感恩你赐我欢愉,又施舍予我苦难…” 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你若归去,我绝不独活。 陈衣轻轻叹了口气,放弃再劝,张开双臂,合眼。 “嗡!” 霎时。 一根布满金色纂文的光柱,缓缓垂落,一尊神圣法相钻出他的眉心,以无敌仙人之姿俯瞰世间,形散却神聚。 一刹。 神羽十三州,无论修士或凡人,无论飞禽或走兽,皆不约而同抬起头,仰望那道雌雄莫辨且天下无敌的身影。 陈衣转过身,望着东云月:“此地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埋骨不错,待我魂飞魄散,便将尸骨葬于此山间。” 东云月眼眶泛红,啜泣不语,但颔首。 “大善。” 陈衣轻喝一声,法相顷刻崩碎,丹田剑气与道力,如潮水般喷薄而出,遮天蔽日,一分为四,化白虹入上阳。 弥留之际。 他最后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天气真好,天很蓝。 他突然想到,一千多年前,他和东云月,并肩走出天牢的那天,似乎也是个晴朗的天气,美人如玉,剑如虹。 神羽历一七九九年,桃花剑神陈易坐化北山之巅。 临死。 将自己一身剑意与道韵,毫无保留赠与四位侍女。 东云月平复情绪,为陈衣敛骨立墓:作为斩凡境,搬山卸岭,自然易如反掌,但到墓志铭这一步,她难住了。 即使填满整座石碑,依然记不完对方生前的事迹。 思量半天。 她索性将旧碑推倒,换上一块新的,就写四句话: “陈君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觉得还是少些什么,想了想,她又提笔补上一句: “且尽兴!” 女皇帝低下头,开始擦拭眼泪,无声抽泣,眉心同样溢出紫色神霞,青丝无风飞舞,九州四海龙脉齐声哀鸣。 “主人…” 神羽女帝东云月,坐化。 消息很快传回太安城,文武百官俱是悲恸欲绝,上阳宫宫门紧闭,不时能听见侍女的议论,以及打砸哭喊声。 翌日。 神羽左相左紫凝,坐化。 凌烟阁十二阁老,自缢。 上阳大侍女青鱼,悬绫自尽。 上阳二侍女红麝,服毒自尽。 上阳三侍女绣冬,拔剑自刎。 上阳四侍女春雷,拔刀自刎。 余者抬铜棺四具,披麻戴孝,北山叩首,自愿殉葬。 后世史记。 有朝神羽,帝东云,历一世而亡,国祚一千八百载… 第一百一十章 界灭引蝶香 【恭喜宿主,第三世圆满结束。】 【恭喜宿主,继承前世记忆。】 【恭喜宿主,获得斩凡道果。】 【恭喜宿主,获得半截引蝶香。】 “引蝶香?” 掌心微沉,陈衣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一方牛耳铜炉静躺,上面插着一支,已经燃掉半截的朱红清香。 接着。 系统的提示面板,自动弹出:【一念幻梦一念尘,曾有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便令一个纪元掀起飓风。】 蝶曰。 “如果被有形与无形之物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也就意味着我的计划一定会失败。” “所以假设我有某一种方法能够回到过去的话,也许这个秘密就不会被发现了。” 陈衣摸着下巴沉思:“莫非,点燃这支引蝶香,可以召来那只神秘而苍茫的蝶?” 顿时有些意兴阑珊: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手段,他压根用不上,倘若真到绝境,白狐儿脸可比这玩意儿管用。 “总感觉哪不对,系统给的奖励,应该不至于这般鸡肋…罢了,日后再行研究,暂且当作一股威慑力量吧。” 怎么说呢。 就像以前的核弹一样,手里有不用和手里没有是两码事,也不能事事都求助白狐儿脸,那不成吃软饭的了嘛? 将引蝶香收好。 陈衣又打开手机刷了会儿新闻:随着出土的遗迹,数量越来越多,两千年前的巅峰战力,基本全部完成转世。 包括那位,曾将他困于无边血海上千年的血海老祖。 不过。 血海老祖的遗迹被官方派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想取回前世遗留的难度,难如登天。 陈衣好奇的是。 前世的血海老祖,明明魂飞魄散了,他拿什么转世重生?且无边血海本源早与玄牝界融为一体,他何来遗留? 天道? 或者,所谓的血海老祖,实际已沦为苍天意志载体? 他记得白狐儿脸讲过,无边血海乃苍天意志死后的怨念结合煞气所化…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正琢磨着。 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热搜:【震惊!两千年前的仙国丹王,这一世的丹盟盟主,竟公开向某位女子宗主示爱。】 附上视频。 视频中,改头换面的老丹王手捧白玉药瓶,朝镜头单膝下跪:“我回来了,这一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易宗主,等我。” “前世怪我不堪大用,害你宗灭人亡,今生我定拼尽毕生所学,斩杀魔头,替你报仇雪恨,护你一世周全!” “…” “擦,这死舔狗又开始了,真yue。” 习惯被女神倒追,从未主动追过女神的陈衣不禁翻白眼:“提到易清岚,她究竟是不是清风老道的弟子呢?” 脑海回忆着清风观十二位真传的容貌,他摇了摇头: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夜深人静。 古韵婷盖着陈衣穿过的外套,沉沉睡去,太上打坐养神,兀觉神情恍惚,意识轻飘如羽,再睁眼,已然入梦。 一处山巅。 道人盘坐蒲团,身前横茶案,香茗两杯,易清岚古怪看着道人:“陈长生?这里是梦境?你拉我入梦做甚?” “有事问你。” 陈衣指着蒲团: “坐。” 易清岚余光瞥,身子却一动不动,玉臂抱胸,一脸警惕:“什么事非得在梦里问?你该不是想跟我神修吧?” 陈衣面无表情抬起头,侧目而视,像看傻子一样。 “咳,好像不至于哈。” 易清岚立马乖乖坐下:“你要问甚?问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啊,类似三围这种消息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以前对陈衣的感官,仅限于他行事作风果决狠辣。 可自打知晓对方那个分身是以自己为原型后,她的心态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 “不就一个分身,有必要记到现在嘛?” 陈衣既好气又好笑,还有些无奈:“正经点,前世你可不这样,那会儿你多高冷,多淡然啊,宠辱不惊的。” “那我走?” 易清岚怒视陈衣,说起这个她就一肚子火:“三个女人一台戏,你家那三个都快把我给逼疯了你知不知道?” 她两辈子犯过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和古韵婷破镜重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真仙骨,烂死在她身体里。 “她们…算了,回头我教训她们。” 陈衣有心为三女洗白,然而经过深思熟虑发现,洗不白根本洗不白,黑透了:“你可听闻十万大山清风观?” 第一百一十一章 帮忙(补昨天) 此言一出。 前一秒还满腹牢骚的易清岚,面色瞬间就僵住了,怔怔盯着陈衣,后者会意,直接开门见山问:“几弟子?” 易清岚条件反射回答: “老七。“ “真是…” 老七便是清风观主几个女弟子中,最漂亮的那个,陈易那一世,他就隐隐生预感,此女有极大概率成为太上。 “算算时间。” “你共历经四千余年,两个时代,你如何做到的?” 那时的易清岚才金丹。 “醍醐灌顶。” 冰山道姑如同被洗脑催眠般,语态麻木,仅凭本能答道:“我师尊算出自己下一世有大机缘,提前兵解了。” “坐化前他效仿一位大能,将一身法力渡给了我们几个弟子,平分到我身上,正好晋级元婴期,寿五千载。” “后来我们所依附的势力因群龙无首,分崩离析。” “至此天下大乱,群魔乱舞,部分道心不坚者堕入魔道,裂土封王,剩下修士则另立新朝,国号——殷商。” “再往后便是我觉醒真仙骨,我遵从师尊之遗愿,将清风观解散,以太上为名,在原址上建起了太上仙宗。” 竟是这样? 那岂不是我刚死神羽王朝就没了? 真就一千八百年? 跟钦天监监正算得时间分毫不差? 这家伙不简单啊。 陈衣内心微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倒是易清岚,踌躇几许转试探道:“五千年前的种种,你为何如数家珍?” “这你别管。” 随口敷衍两句,陈衣取出一卷古朴竹简,递给对方: “既然无情心境被破,原来的法门,就不要修了。” “免得走火入魔。” “这门《太上真解》是我独创的功法,更适合如今的你,你拿回去,潜心钻研,如有晦涩之处,随时问我。” 易清岚看着竹简,霜目有些恍惚:昨天还苦恼,失去无情心境的自己,该何去何从,今天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且,帮助自己解决困难的,还是自己前世的…敌人。 就,百味杂陈,难以言喻:“陈长生,老实说,把自己修的功法教我,你不怕我学有所成找你报前世之仇?” 陈衣眼底平静:“你不会,就算你会,我能斩你一次就能斩第二次,再退一步,我杀不了你,有人能杀你。” 易清岚霜目一凝,娇躯轻颤,她知道陈衣指得是谁: “那…需要我付出什么?” 陈衣摇摇头。 “白送?!” 易清岚不敢相信:“你有这般好心?受啥刺激了?要不图点啥吧?要不我陪你双修一回?不然我心里慌呀。” 凎。 按前世辈分,我好歹算你师叔,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两千年前我屠戮仙国,灭尔宗门,是尔等围攻婵红衣在先,除此之外,尔可见我算计过谁?”陈衣反问道。 “嗯…” “不信拉倒,当我没说,搞得跟我求你修炼一样。” 语罢,他作势收回竹简。 “不行!” 易清岚一把夺过,贴身珍藏好,眼神飘忽:“谁说我不信的,送人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理儿…咳,谢了。” 其实并不是不相信对方,第一次被重视,她心乱了。 “走了。” 陈衣欲辞。 “等下。” 易清岚突然攥着衣角,轻咬薄唇,支支吾吾道:“内个,介不介意,嗯,就是,可不可以再,再帮我个忙?” “陪你演戏?” “对。” “演你道侣?” 易清岚惊讶地捂着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呵呵。 爽文老套路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陈衣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再看。 梦醒。 他静心凝神,炼化道果,着手突破。 斩凡道果蕴含的法力与元婴道果可谓天壤之别,一时半会全部炼化不现实,但突破元婴的话,十分之一足矣。 闭关。 一枚晶莹剔透的果状能量团,悬浮半空,径直垂落丝丝缕缕精纯法力,接着,沿其七窍脉络,游遍全身上下。 陈衣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朦胧薄雾中。 绣口一吐,剑气溢,仙芒耀,以及一寸佛光闪逝,彼此交织交叠,如梦似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羽化而登仙。 转眼半月。 室内灵气浓郁到几乎呈液态,陈衣一身气机攀至某种玄之又玄的境地,眉心萦绕太初气,小腹丹田氤氲霞光。 与此同时。 天降异象,剑气化海,无比夺目,仙岛浮空,银泉如瀑,云蒸霞蔚,古乐晦涩,神禽异种献祥瑞,为玄牝贺。 此间无劫。 一是眼下正处灵气复苏关键节点,天道分身乏术,二是陈衣突破元婴期的法力并非取自天地,天亦无权干涉。 毕竟天之上还有道,制定天理,以约束苍天意志。 又过数日,冥冥敲响一声浩瀚而绵长的钟鸣,半个钱唐俱被剑威覆盖,修士惶恐,凡人胆寒,妖兽匍匐在地里 世人皆清晰瞧见。 云端上屹立一尊玄衣剑仙,身姿修长,五官清俊,丰神如玉,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意志,连金丹期都为之惊骇。 随后剑仙手轻挥。 剑气涌动,撕开万里天穹,真空地带,两极分化。 一方血海,一位红衣女子,青丝映照着血光,赤足胜雪,脚踏一朵于血海中盛放的莲花,清丽、绝美而冷漠。 一方紫气,眸似璞玉般明媚,熠熠生辉,白衣不染纤尘,端坐紫祥云,气息醇厚且深不见底,超脱芸芸众生。 两两相触阴阳生。 一尊金身佛女自两仪走出,口诵经文,天花乱坠。 地涌金泉,天坠金莲,其法身金光大作,旋即犹如青鸟褪羽寸寸脱落,诵经声愈加昌盛,邪祟秽物弥散湮灭。 这一刹那,漫天金莲,朵朵凋零,片片莲瓣飘扬,伴金风与玉露,恍若金色花雨降世,恩泽万物,福禄苍生。 陈衣元婴成,鸟兽化形,枯木逢春,人增寿十载,久病初愈,灵台清明又天资绝顶者,更是当场入顿悟之境。 正应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跟大佬一个市就是好,大佬吃肉,小弟还能分到汤喝,再这样下去,钱唐市都快成为我国的政治重心了。” “奶奶滴,实名羡慕钱唐百姓。” “懂了,搬家,我现在就去转户口,明天钱唐见。” “有点好奇,陈爷不是剑修嘛?” “那个仙子法相和魔女法相我都可以理解,佛门法相是什么鬼?剑乃杀人器,佛道不杀,两者理念相悖呀。” “再个,他晋级元婴的动静咋搞这大?当初北凰…” 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关于陈衣晋级元婴期的热搜,还有专业博主拍摄的分析视频,他又一次出尽风头,万众瞩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官宣 钱唐市,黑衣卫分部。 穆紫尘与北凰闲聊道:“凰姐姐,如今陈衣哥也晋级元婴期了,如果你俩正面交手的话,你有几成胜算呀?” “得看情况。” 北凰下棋下得正入迷,头也不抬道:“生死之战,我毫无胜算,只是切磋,我能胜,父亲舍不得下狠手。” “诶?” 穆紫尘不解:“姐姐不是说,凰族乃远古大族嘛?你一身血脉又那般纯粹、极致,难道连四六开都做不到?” “小傻瓜,求仙问道不是你这样理解的。” 北凰摇摇头:“即使同为元婴,也分三六九等,我凰族号称天生地养不假,可我父亲,自身已成一方天地…” “算了,眼下同你谈天地万物言之过早。” “讲通俗点,到了元婴之后,拼得便是自身天赋和机缘造化了,你问问太上,仙佛魔三道一身意味着什么。” 穆紫尘将询问目光投向太上,后者叹了口气:“陈长生这家伙,确是两千年前至今,绝无仅有的惊世大才。” “抛开所作所为不谈,他对时代的意义…” “大概耗尽整个时代的积累,才能供养出一个长生妖道,他是旷世瑰宝,他为时代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荣光。” 因为陈长生,后世之人必将永远铭记两千年前的仙魔两家分天下,以及那些被他耀眼光芒所埋没的“众人”。 无论他是否罪业滔天,罄竹难书,他都实打实地惊艳了一个时代,在岁月的史籍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千年前,天骄辈出。 魔主婵红衣、北山海的妖皇、极圣丹域的老丹王…包括太上自己,无一不是能够独当一面、镇压一世的枭雄。 若非生不逢时,天地有缺,她们成就斩凡易如拾芥。 然而。 与陈长生相比,一切都显得那样黯然失色,哪怕置身那个百家争鸣的璀璨年代,后者依然令所有人望尘莫及。 他从入道到悟道才多少年? 根本无人敢衡量,亦无人敢断言,其极限究竟在哪… … 穆紫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便不再放心上,她不像太上她们,有野心有抱负,她只想陪着北凰,活得久一点。 如此足矣。 太上轻笑一声,也未纠缠,转头摆弄起李青君送她的卫星手机,编辑一条私信发给陈衣,片刻后,身姿摇晃。 化作一寸白虹遁走:“贫道有事,出去一趟。” “咦?” 古韵婷疑惑自语道:“老师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能有什么事?莫非是前世故人来访,叙旧去了?” “嗤。” 北凰抿唇,嘲笑道:“她?故人?你仿佛在逗我,她那不近人情的性格整就一冰山寒窖,谁能跟她做朋友?” “唔,凰姐姐怎能凭空污人清白?老师她,她…”古韵婷她了半天,愣是憋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故垂头丧气。 北凰冷哼,顾自道: “依我看,她准是找我父尊去了…哼,这臭道姑,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得很啊,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古韵婷娇艳檀口微启,无言以对,只好默认。 …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陈衣盯着对面那张流露哀求神态的禁欲脸,良久,无奈揉了揉太阳穴:“真拿你没办法,只帮你这一次哦。” 几分钟前。 易清岚不请自来,央求他帮忙录制一段视频,大致内容就是宣称她名花有主,好叫老丹王绝了追求她的心思。 谁又能拒绝一座,擅长反差风的冷冰山呢? “多谢!” 得到陈衣应允,易清岚当即起身,进房间,换衣服。 嘶~ 她居然还自备了情!侣!装! 蓄谋已久? “有点离谱呀。” 陈衣自己都被这想法逗笑了: “前世我灭她满门,她不记恨我就算心胸开阔了,还反过来对我产生好感…修仙界也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咳,拉倒吧。” 等易清岚换好衣服出来,陈衣已停止纠结,穿上男款情侣装,打开手机摄像功能,对着镜头亲了易清岚一口。 后者俏脸,瞬间渲染上一层红霞,美艳的不可方物。 以两人的颜值水平自然无需精修,拍好视频,直接发布,再花钱请些水军推波助澜,才过几分钟,全网地震。 【震惊!】 【在世剑仙官宣恋情,其恋爱对象疑似两千年前的正道魁首,太上仙宗宗主易清岚,横跨千年的禁忌爱恋?】 【今日辩题:真爱是否能够冲破年龄界限。】 “我靠,什么鬼?剑仙大人恋爱了?”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能接受!“ “我的剑仙大人,妾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我觉得女主挺漂亮的呀,这对cp我嗑了,剑仙大大要幸福!” “桥豆麻袋,剑仙大人的道侣叫啥来着?易清岚?” “易清岚,正道魁首,太上仙宗的宗主,易宗主,金雀花王朝,丹盟盟主的女神…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村才通网,什么好戏?” “暗恋两世的女神,马上就要变成其他男人的形状咯。” 心碎男孩收留群。 【李青君:@易清岚,@陈衣。】 【陈衣:?】 【李青君:真有你们的啊,这一手,玩得够绝!】 【李青君:我刚在丹盟参加剪彩仪式,老丹王看到你们发网上的视频,当场就哭晕了,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易清岚:哭死活该,谁让他死缠烂打贫道,哼。】 【李青君:师傅,你好会,弟子指的不是视频。】 【易清岚:?】 【婵红衣:打起来打起来,我给你们摇旗助威。】 【北凰:某人被绿了都不知道,还搁群里瞎起哄呢。】 【穆紫尘:内,内个,北凰姐姐,好像你也被…】 【北凰:小紫尘,你来得正好,快跟姐姐一起笑她。】 只有老丹王受伤的世界达成。 最后。 还是陈衣联系李青君紧急下架了视频,才避免事态进一步发酵,影响到丹盟发展: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一世,两人无冤无仇,老丹王可笑,却更可悲,何必咄咄逼人,不给人活路,反正易清岚的目的已经达到… 嗯。 我指的也不是视频。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灵气复苏进入第二阶段 在专业团队的运作下,这场令全国网友啼笑皆非的闹剧逐渐平息,只等热度散去,基本不会再有人旧事重提。 陈衣入玄牝界清修。 偶尔闲暇,便同六珠辩法,日子过得倒也惬意,但他不善佛道,属于一窍不通那种,所以都是六珠说,他听。 白驹过隙,两年后。 他离开玄牝界,天地异变:先是丛林植被一夜茂盛葱郁,再是山野精怪无端开化衍形,接着云海频频现异象。 金丹以上的修士皆受感应,抬头仰望:清晰可见,一片阴影盘踞上苍,遮天蔽日,似有一界朝人间轰然砸下。 下一秒,转瞬即逝。 全球各地,十余道神霞接连升腾,又朝几个不同的方位聚首,钱唐市上空,陈衣、北凰、太上、婵红衣分立。 除陈衣外,俱为元神。 他们身融天地,捕风捉影,不经意散发的气息,有的比皎月还圣洁,有的比烈阳更耀眼,探查着世间的变化。 这时。 第五位修士元神,姗姗来迟,气息比前面四道孱弱几分,几人睁开眼,陈衣的仙道子身,流露几分意外之色: “燕道友?” 来者正是燕赤霞。 “问陈兄安。” 燕赤霞先单独与陈衣打了声招呼,旋即依次朝众女作揖,太上勉为其难回了个礼,北凰和婵红衣仅点头示意。 她们不喜欢正道。 生性豪迈爽朗的燕赤霞并未介意,拉着陈衣寒暄道: “陈兄近来可好?” “说起惭愧,遗迹一别,本该找机会登门拜访,奈何实在琐事繁多,抽不开身,失礼之处,还望道兄海涵。” “无妨,小事尔。” 陈衣摆摆手,打量着燕赤霞的元神:“燕道友金丹巅峰,元神出窍,想必晋级元婴,指日可待,恭喜恭喜。” “哈哈,那就借陈兄吉言。” 燕赤霞大笑,稍迟疑,又道: “对了,陈兄,我那师弟…” “闭关。” 陈衣敷衍一句,转向婵红衣: “此间异变你们有何发现?” 婵红衣答道: “灵气变多了,浓郁十倍不止,一些古老法则惊鸿一现,若我所料无误,灵气复苏已经正式迈入第二阶段。” 将原本的环境,假定成干涸的河床,只有少量坑洼具备水源,那么现在的环境就是一条小溪,灵气不再稀薄。 易清岚接道: “瓶颈松动,桎梏欲坠,根据天机预示,接下来一段时间会诞生许多金丹期,我等亦有望冲击…元婴之上!” 北凰咂舌道: “如此一来,天下又要不太平咯。” 随着灵气的复苏,过去金丹镇国的格局,必发生翻天覆地之改变,乃至不复存在,一些鼠辈宵小必趁机生乱。 “这天下何时太平过?” 陈衣无所谓笑笑,语气充满从容不迫与自信:“我们庇护的地方,才叫人间净土,无论是谁,杀他如杀狗。” 这便是三世天骄的底气。 上限解开。 不代表人与人的差距会缩小,相反,会越来越大,用现代话说就是,有钱人会越来越有钱,穷人会越来越穷。 北凰她们的极限远不止于此,有些人元婴已经顶到头了,以前分辨不出,如今,时间自能筛选出天骄与庸才。 “陈长生,刚刚那片阴影你注意到没?” 易清岚突然给陈衣传音:“它的气息,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也不像两千年前…我觉得,是神羽朝转世了。” “整个神羽朝?” “没错,国运,国运带着整个神羽朝,一起转世,神羽朝里面的人,里面的物,里面的一切,凡神羽所属…” “不好说,再看吧,嗯,再观察观察。” 陈衣打断易清岚: “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皆有可能。” 说完。 他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宇:他有一个足以令天下人都为之心悸的猜想,在得到证实之前,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或许。 转世的不是他们,而是天道。 或许。 蓝星之外还存在着其他位面。 大胆假设。 那片阴影,其实是一个世界,它,被人打碎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朝为一人殉 云间事暂作罢,陈衣正欲回玄牝界,与六珠论道。 突然。 地龙翻身,整片龙汉大地,都跟着猛颤了一下,璀璨金光自北方冲天而起,有凤来仪,鸣呖铿锵,万禽俯首。 刹那。 皇威浩荡,仿佛有位至高无上的帝王,俯瞰人间。 与此同时,四九城核心,也有一头金龙虚影腾空,盘绕金光柱而上,凝对金凤,虎视眈眈,却不敢贸然妄动。 陈衣侧目。 眸光流转间,洞穿白云:“神羽的气运金凤,它真的带着整个神羽朝转世了…莫非易清岚的猜想才是正解?” “不对,巧合而已。” 念及此,他又迅速否定:“也可能是天道意志,有意而为之,以此混淆世人视听,好掩人耳目,秘密转世。” 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毕竟这世上只有他拥有一个完整的世界雏形,单论对世界本源的了解,无人能及他。 “就这样,不想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该来的躲不掉该走的留不住,与其在这上面劳神费力,不如谋划一下怎样应付东云月。” 神羽朝转世,就意味着东云月转世,而她转世,就意味着大麻烦要来了:不是他陈衣的麻烦,是北凰她们的。 别看东云月敬他如敬神,甘愿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天底下就一个陈衣。 东云月的独断专行,唯我独尊,与生俱来,对外人她极度以自我为中心,这一点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变化过的。 她也不想改变什么。 所以。 她和婵红衣等人必起纷争,必有一战:她可以容忍陈衣四位贴身侍女的存在,也可以主动代左紫凝引荐枕席。 那是因为这些人见证过她的无敌,直观感受过她的强大,她们会无条件服从她,仰望她,谦卑匍匐在她脚下。 但婵红衣她们不同:都是某个时代,最出类拔萃的天骄,谁又比谁差哪了?凭什么要我们给你低头?你配吗? 只能手底下见真章。 要么你们把我打服,要么我把你们打死,别无他选。 而且这种情况,陈衣不能拉架,堵不如疏,更不能插手,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帮哪一方,都伤另一方的心。 最李治的处理方式,便是坐山观虎斗,再伺机而动。 “为今之计,应当暂时隐藏,陈易这层马甲,免得被东云月相认,静待红衣她们斩凡…”陈衣暗自打定主意。 “话说,要不要将陈易的马甲告诉红衣她们呢?” 斟酌再三,他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北凰这丫头心里根本藏不住事儿,恨不得满世界宣扬我的事迹…啧,看来这段时间得低调点了。” 所幸。 前后两世容貌多少有些出入,不细分很难发现端倪… … 当夜。 钱唐市上空,飘下一页帛书残片,被一名老实巴交的农民拾到,他毫不犹豫,将其上交给当地的文化管理局。 负责人奖励了他十万元和一面锦旗,后上报黑衣卫。 宁渊闻讯,立即派遣亲信快马加鞭赶至,接管帛书残片,护送回黑衣卫,并召集全市史学专家连夜破译文献。 翌日。 大功告成,帛书残片属于某卷史籍一角,上面仅记载了短短一句话,八个字,却惊呆所有学者及一众黑衣卫: “曾有一朝,殉为一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全网热议 黑衣卫有碎嘴子,帛书内容不胫而走,引全网热议: “整个王朝为一个人殉葬…” “天呐,简直不敢想象,这得对一个人崇拜到什么地步?能够担起这份殊荣的,又得是何等英明神武之人?” “莫非是王朝的开国帝君?” “我觉得是某位清官廉吏,或者战神名将之流。” “别瞎猜了,等遗迹出土,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接下来一个月,全国各地陆续有人捡到从天而降的奇珍异宝,上至残缺法器,下至日用铜皿,种类繁多不等。 对此。 北凰等人倒没怎么在意,就是易清岚师徒有些担忧。 于是。 陈衣宽慰道:“安心,天塌不下来,钱唐乱不了。” 这是他给李青君和钱唐百姓的承诺。 陈衣从不自诩良善,他只是在做一个得道高人应该做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尽量多行善举,多做善事。 行善积德,扶倾济弱,悬壶济世,同样是修行的一部分,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之徒,永远证不了真正的大道。 其他地方,他管不到,也没空管,更管不过来,他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去外省救人危急,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但至少他的眼皮子底下得安宁太平。 如此。 便算无愧本我初心,无愧天地良心。 … 前阵子那座凭空浮现的海岛上,有一座古遗迹出土。 云海。 金凤虚影发出一声嘹亮高亢的锵鸣,振翅遨游,金龙屈身追逐,与其展开激烈缠斗,后双双消散,胜负难料。 “龙凤呈祥,此乃大吉之兆啊!” “大吉个屁。” “那金凤分明是上古王朝遗留,金龙则为我龙汉之国运,这叫龙凤相争,乃大凶之兆,预示不日必起战火!” “我就一句。” “王朝和宗门可不是一个概念。” “古经有云,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奉劝诸位同道,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动荡之时局吧。” 心思细腻者敏锐察觉到,近日在大街小巷巡防的黑衣卫数量,较之以往增多不少,不禁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几日后,网络上突然炸出一则消息:“经我国专家团队初步鉴定,认为海岛遗迹与帛书残片产自同一时代。” “据悉。” “五千年前,曾有一王朝横空出世,号神羽,马踏天下,威仪四海,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其疆土。” “目前。” “我国已与多国达成合作,欲筹备探索队,共入遗迹进行勘探作业,有意同行者,欢迎致电当地州府报名。” 这消息一出,各地州府的热线电话都快被打爆了,谁都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哪怕心知肚明此行危机重重。 第二天。 帖子底下有一条回复被十亿人点赞,顶上热评榜首: “神羽王朝的皇帝,是哪国人?” 宗门宗主是哪国先贤无所谓,但王朝血统一定要争出一个归属,这干系到谁才是蓝星各国发展史正统的问题。 一名来自新罗的学者趁机科普道: “众所周知。” “我泱泱新罗拥有起码五千年以上的悠久历史,文化底蕴深厚,据此可得出结论,神羽乃我新罗先祖建立。”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大新罗愿与尔等分享先祖遗留,当然,若发现宝物,应供我新罗觉醒者优先挑选。” 各国网友都被这名新罗学者的无耻程度,给逗乐了: “你们新罗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啊,神羽王朝是你们先祖建立的,你咋不说银河系都是你们的呢?” “给我一张嘴,我能吹出一个宇宙?” “笑死了,还新罗觉醒者,你们新罗有觉醒者吗?连历史都是靠偷别人家的,前世是人家的歌姬?搞咩啊?” “咳。” “你白鹰貌似也强不到哪去吧?以前还是我们金雀花的殖民地呢,运气好飘了几十年,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哼。” “龙汉那边有句谚语,叫做好汉不提当年勇。” “擦。” “你行嗷,你丫等哪天我们家亚瑟王转世的。” “我跟你说历史,你跟我讲神话?而且就你金雀花有神话传说?你当我们白鹰的天父不存在?小心下地狱!” “温馨提示,所谓天父,是被人为杜撰出来的虚假信仰,西方的正神,唯有我古罗马帝国的神王宙斯一脉。” “证据呢?没有证据纯属放屁!” “不信没关系,嘴硬也没关系,时间会证明,等我奥林匹斯十二主神回归,我罗马帝国必将重现上古荣光。” “天照大神表示不服。” “这位身高很矮的网友,不懂就问,是那个在我们龙汉本土混不下去,被迫跑海外耀武扬威的天照大神吗?” “你,你,你,坟淡!” “哟,有人急了,我不说是谁。” “有种把你们龙汉的神抬出来,比比谁家更厉害。” “呵,对付你们还用得着诸神?妖道陈长生,剑仙陈衣,太上宗宗主易清岚…哪个不是随随便便吊打你们?” “不就是转世者,谁还没有了?“ “知道两千年前的万古魔山不?问问你们家那个陈长生,听没听过魔主的威名,她的遗迹就在我们邪马台!” “傻叉。” “…” 陈衣和婵红衣也看到了那条科普贴,前者扬了扬手机调侃道:“魔主大人,你好威风啊,名都传国外去了。” 婵红衣被什么东西堵着嘴巴,只能发出“呜咽”声。 又过数月。 探索队伍平安归来,各国官方联名公布了对于海岛遗迹的探索结果:除了几件小文玩和一幅画像,一无所获。 遗迹主人在神羽王朝的地位,似乎不太高? “画像?画的啥?神羽皇帝的自画像?” “别藏着掖着呀。” “就是,发出来让大家一起鉴赏鉴赏。” 在众多网友一致且强烈的要求下,各国召开临时视频会议,严谨商讨后决定,于明早十点整,直播展览画像。 有人问: “为何非要等到明早十点整?” 官方答: “因为作者打算在此处断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发兵遗迹?! 一夜无话。 九点半。 各国官方直播间开始涌入大批水友蹲守,都想在第一时间目睹画像真迹,闲聊、议论的弹幕不断,热闹非常。 十点整。 直播间如约开启,镜头前,各国高层高薪聘请的专业主播左右而立,各捧一角,小心翼翼摊开一张犀角卷轴。 一幅《血染山河赤地图》,缓缓呈现世人眼前。 图上,饿殍载道,白骨如山,血流成河,一袭白衣屹立中央,墨发飞舞,容颜不显,出尘不染,若与世隔绝。 其身后,是一座饱经战火洗礼的城,巍峨不倒。 弹幕疯了似的刷屏: “我靠,又来一个陈长生?” “这家伙,恐怕比那妖道更冷血。” “何以见得?” “直觉!” “…” 同一时间。 四九城。 某个签署了最高级别保密协议的会议室里,各国高层齐聚一堂,无不面色凝重,共盯着一张长达百米的画卷。 直播展览的画,仅为截取,完整版本,在这儿,不能公之于众,否则,势必引起国民恐慌乃至全球陷入混乱。 原因无他。 完整版本画的尸骸,远比世人所见,要多得多。 接近百万! 什么概念? 要知道,蓝星很多国家的总人口数,都不达百万,而画中之人光杀就杀了百万,他几乎将一个国,屠戮殆尽。 陈长生在他面前,也只能算大巫见小巫,毕竟陈长生杀得只是修真者,实际计算下来,其实连三十万都没有。 绝世凶魔! “诸位。” 静默近半个时辰,龙汉代表徐福悠悠开口:“这样呆坐着也不是办法,都说说吧,打算如何处理海岛遗迹。” 潜台词是:打算以何种态度,面对海岛遗迹的主人。 此人的苏醒是必然的。 并且。 他是一位转世者的概率极大:调查表明,前世实力相较于时代整体而言不算太拔尖的修士,才会成为觉醒者。 众人相顾无言。 半晌。 白鹰国的使者,出言试探道: “不知徐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依我愚见,此人绝不可与陈长生同日而语。” 徐福摇摇头,沉声讲道: “陈长生孑然一身,无论是否拥有灭世手段,只要不去招惹,大家便会相安无事,但这人,背靠一个王朝。” “还是一个大一统王朝。” “这意味着什么,相信各位心中有数…当然,若有人甘心寄人篱下,沦为他国附庸,那请离席,我不阻拦。” 说完。 他撑着桌面,环视一圈。 寂然不动。 够资格坐在这张会议桌前开会的,自然都是蓝星霸主级别的存在,谁又愿意舍弃足下,万国之上的超然地位? “徐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徐福也未装模作样客套,直言不讳道: “既然我等所想,不谋而合,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此人不除,来日必成唐小三第二,我献一策,先发制人。” 唐小三。 十年前“金雀花王都惨案”的缔造者,正因有他这个恶例在前,才导致当今世界诸国,对转世之修避之不及。 “我知道诸位心存顾虑。” 徐福继续道:“唯恐弄巧成拙,令蓝星深陷战火,然请诸君扪心自问,我不犯人,人就一定不会来犯我吗?” “蓝星土地,皆有其主,国中建宗,不打紧,国中立族,亦不打紧,此二者非但无害,反而有益,可御敌。” “可,若是国中之国呢?” “待到那一日,尔等国家之土地,究竟是属尔等,还是属神羽?尔等究竟是蓝星之国民,还是神羽之臣民?” “言尽,望诸君,深思!” 字字珠玑。 各国高层面面相觑,目光闪烁,一副已经略微意动却仍举棋不定的模样,见状,徐福再次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诸位可还记得那头与金凤相争的金龙?” “实不相瞒。” “其乃我龙汉之护国金龙,聚国运所化,通常唯有强大外敌进犯,我龙汉大地遭受灭顶之灾时,方才现身。” 此言一出。 众人俱是瞳孔倒缩,后脊发凉。 一是震惊龙汉竟悄无声息领先诸国如此多,且隐藏如此之深,若非海岛遗迹降临,他们至今依然被蒙在鼓里。 二是… 假如徐福所言不虚,那只能说明龙汉大地以及蓝星诸国,确实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连龙脉都被惊动了。 念及于此,金雀花王朝的代表一咬牙,率先道: “投票表决吧。” 他举起手。 其他国家代表交头接耳,接着陆陆续续举起手。 全票通过! “徐先生,该怎么做,你说吧,我们听你差遣。” 徐福欣慰,讲出谋划:“通知各自的镇国机构,即日起,全球启动一级战备状态,开始抽调紧急反应小组。” 紧急反应小组。 当年“金雀花王都惨案”后,各国专门针对转世者设置的部门,享先斩后奏之权,相当于和平年代的维和军。 “举倾国之力,兵围海岛。” “一经发现遗迹主人踪影,无需通报及请示,直接以全力将其剿灭,一定要快,不能给他恢复力量的机会。” “兹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完成每日修炼打卡的陈衣轻吐浊气,伸了个懒腰,刚准备下楼逛逛,放松一下心情,突然,李青君打来电话; “陈前辈,有在忙嘛?” “有事?” “唔,想请您搭把手。” “说。” “四九城最高密令,要求我部即刻抽调精锐,协同白鹰、辅罗斯王国、金雀花王朝等诸国联军,夷平海岛…” “海岛?新闻报道的那个?” “是的。” 电话那头,李青君拍开婵红衣作怪的手:“我这两天右眼皮跳得厉害,总感觉要出事,所以想请您托个底…” 陈衣皱眉: “这事,是谁撺掇的?” 李青君答: “咳,我师弟,徐福。” 徐福… 你小子,又是你小子。 两次了,记吃不记打是吧?活该你小子总挨揍啊! “听着,不要卷进这件事。” “啊?” 李青君想解释什么。 陈衣抢先一步打断:“不该问的别问,总之,让你的人离那座岛远点,上面要怪罪下来,就把责任推给我。” 那场直播他也看了。 画他认识。 画的是他,但画的主人不是他,画是神空大尊为纪念太安城之战所做,悬挂书房,以供瞻仰并时刻警示自己。 海岛遗迹,是神空的墓。 神空修的神通,专靠吞噬生灵精血壮大己身。 这些人在找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空出世! 天刚蒙蒙亮。 海岛遗迹外,陈兵八万,上到金丹假婴,下到炼气筑基,法宝浮沉,飞剑盘旋,战舰千余艘,各国战旗林立。 领头者徐福,但没带黑衣卫。 这场战役到底是他挑得头,他不来说不过去,名声受损,正道嘛,名比命重,头可断,血可流,名声不能丢。 “诸位。” “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有很多人会死去。” “我的唯一指令。” “如若你们的战友不幸身陨,不要哀悼,不要停止冲锋,紧紧跟随战旗,握紧长矛,挥舞刀剑,誓死方休!” 三军阵前,徐福神情激昂,正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望,诸君谨记。” “这一仗,不是在为我打,也不是在为你们自己,而是为我们的国,为我们的家,为我们家中的妻儿老小。” “因此,只许胜,不许败。” “纵全军覆没,埋骨沙场,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众将卒无不热血沸腾,呐喊声响彻云霄,穿云裂石: “杀!杀!杀!” “女皇万岁!” “为了大白鹰!” 整装,蓄势。 阵仗浩浩荡荡向遗迹行径,金丹及以上修士将遗迹围的水泄不通,余者四散,搜查方圆,并不担心打草惊蛇。 转世者皆傲,在他们眼中,觉醒者如同蚁虫沙鼠。 大象不会在意老鼠的多少,哪怕老鼠也有机会杀死大象,何况海岛主人活出二世之身,需仰仗遗留重回巅峰。 这座遗迹,他势在必行,志在必得,此乃阳谋也。 无解! … 负责转播战局的高清无人机,将海岛画面投影到各大直播平台,镜头前,各国高层与水友揣揣不安地观望着: “兄弟们,你们觉着诸国联军的胜算大嘛?” “鬼晓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能做的,只有祈祷。” “加油吧。” “大家要对国家有信心,我们一定能赢的!” “唉,愿人间没有陈长生。” “人陈长生招你惹你了?不管他前世杀过多少人,今生人一直老老实实的,你老针对人干嘛?脑子沾上了?” “一天是妖道,一辈子都是妖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懂吗?” “有种当他面说,只敢躲屏幕后面敲键盘的废物,啥也不是。” “当面我也照样熊他,能咋滴?法治社会,就你们拿他当盘菜。” 陈衣:“看你定位,钱唐市人?温馨提示,元婴期可日行万里。” 直播间一下沉寂,几秒后,陈衣的抖音,收到一条私信:“哥,刚外面人多,是弟嘴贱,弟给您老磕一个。” “噗哈哈哈。” 黑衣卫,钱唐分部,密室。 婵红衣手里握着陈衣手机,笑的花枝乱颤,一旁用膳的陈衣无奈摇头:“一小孩不懂事,跟他一般见识啥?” “小孩咋了?” “不懂事是借口吗?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冷哼一声,婵红衣撇嘴道: “哼。” “要不是我这一世发过誓不杀生,倘若再往前个几百年,单凭他冒犯你这一点,我就得拧下他全家的脑袋!” 陈衣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他有心事。 “一千年前的燕赤霞不提也罢。” “两千年前,除了易清岚,凡亲近我者,皆未留下任何传承,偏偏那些与我不相干的修士,又有遗迹出土。” “如此种种,足以证明,所谓遗迹,绝非人为,否则断然不能人手遗迹,独缺我身边之人,赤裸裸的打压。” “青女,祂没这闲工夫,天的概率大些,假如是天的话,它这样做有何企图呢?以及,它究竟有没有转世…” … 太平洋海岛,遗迹深处,一方虚空。 血煞气弥漫。 一尊血甲尊者盘膝而坐,手持印诀,周身堆满各类海妖的骸骨,不断从上面飘起血色烟雾,萦绕于尊者眉心。 杀意如潮,正是五千年前神空大尊。 无人知。 他曾乔装混进由各国修士,组成的探索小队,不仅暗渡陈仓,顺利潜入遗迹内部,更是已成功取回前世传承。 元婴期,距离斩凡,只差一场杀戮。 当年他以杀入道,一身杀伐意志丝毫不逊色陈易,恰如陈衣所言,只要杀戮足够,重塑杀神领域,弹指之间。 “轰!” 随着最后一丝血气吸入七窍,殿内所有骸骨俱化为湮沫,至此,整片南太平洋被他杀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神空睁开眼,瞳孔血苏流转,望向遗迹外围,喃喃自语:“当代最强大的七国都来了么…甚好,为我祭道!” 语落。 他一步跨出,身形瞬至海岛,轻抬手臂,杀气陡然趋于实质,排山倒海席卷而出,九天十地轰鸣,风云变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人,神空知罪! “吼!” 血龙开道,神空大尊负手御龙,傲然挺立上空,连绵不绝的威压,横跨整座岛屿,诸国联军俱惊,脸色煞白: “元…元婴期?” “不可能!” “他才刚转世!” 神空大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众人惊呼尽收,却不理会,转而抬头,眺望远处穹顶,战舰舰群一望无际。 “灵气战舰…现代科技与修仙文明的结合体么?” 袖袍轻挥,兀有灵气潮汐咆哮,令地动山摇,战舰舰群顷刻炸毁大半,残骸犹如雨点般落下,众人又是骇然。 要知道。 这些灵力战舰可是各国夜以继日,呕心沥血,耗费近半个世纪的时间,才研制出的,还是首次投入实战使用。 对外宣称战力等同金丹初期,实则能够硬扛金丹巅峰的攻势而无恙,然而,在对方手下,连一秒钟都没撑过… 说实话。 此前观陈衣斩元婴那般轻松,他们一直以为,元婴顶死也就比金丹强上一线,如今回头再看,他们才意识到。 自己曾经的想法,究竟是有多么天真,多么无知。 陈长生。 两千年才出一个陈长生啊,岂是常人比拟得上的? “最强者不过金丹…” 神念环视。 神空眉头紧锁,大失所望:“亏本尊之前还念着斩几尊元婴期祭道,就这点水平,竟也敢登本尊的神空岛?” 索然无味。 他隔空摄来两名金丹修士,旋即面无表情捏碎两人头颅,带着余温的鲜血,腥臭又难闻,一众修士终于回神。 “反击,快反击!“ “各施神通!” “此人嗜杀成性,绝不可叫其活着离开海岛!” 徐福一声令下,众修齐动,各式各样的道兵、宝器绽放华光,事先布置好的阵法轰然运转,霞光万道冲天起。 毫不夸张的说,即使假丹修士挨上一下也得脱层皮。 神空岿然不动,甚至张开双臂,撤去护体仙光,任由攻伐袭来:一举一动,充满轻蔑,压根不拿众人当回事。 “轰!” 迎上重击,风波骤起,尘土飞扬,丝丝缕缕暗红血线飘飘荡荡,仿佛遭受重创,黄沙中,传出一阵低沉闷哼。 不等众修庆祝,那些柳絮状血线突然逆流,又回到神空躯壳,滚滚烟尘散去,神空一如初始高傲,毫发未伤。 联军难以置信,内心生出绝望。 “无趣,那就都杀了罢。” 轻描淡写八个字,直接宣判联军死刑,结局注定。 下一秒。 见神空抬高左臂,八方海水倒灌,汇聚成一片深黑色云团,吞风吐雨,无数利箭射落,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防守!” 尽管众人已经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可他们的防线对上水箭,却像纸糊一样,一触即溃,刹那间,哀嚎遍野。 “快逃!” “不!” “我的上帝啊,这人是撒旦转世吗?” “老子不打了,呜呜呜,我要回家!” 惨死箭下修士越来越多,众人阵脚大乱,再顾不得什么军纪,纷纷作鸟兽散,战旗东倒西歪,全无秩序可言。 徐福自知大势已去,面如死灰,咬牙取出一张符箓… 直播间。 “好,好强。” “非人哉。” “感觉他一个人就能横扫全世界了。” “这话过了嗷,你当陈长生不存在?” “还陈长生呢?陈长生算个毛线啊?他和剑仙绑一块都不是这人对手,能不能接他一两招,估计都成问题。” “1。” “我赞同楼上,毕竟不是一个时代,陈长生那个时代天地的桎梏太严重,接触的东西低了人一个档次,唉。” “是啊。” “这人的巅峰期,百分百不止元婴,再让陈长生发育一段时间或许能追赶上,现在,啧,时不我待,悬呐。” “…” 悲观的情绪,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水友们心头,而他们议论间隙,偌大海岛,被水箭杀得只剩两人。 神空,徐福。 剑气缭绕,形成一道屏障,拱卫徐福,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无论继续射来多少水箭,都会眨眼间绞杀干净。 神空微诧异。 下意识望向徐福祭起的符箓,目光与之交汇瞬息,凌厉剑意升腾,恍若一柄绝世神剑,横跨万里,朝身斩下。 他脸上亘古不变的高傲表情,凝固了,与之同时凝固的,似乎还有这一方天地,海浪,黑云,以及泼天杀机。 这一霎。 神空整个身子,陷入一种诡异的频率,微微颤动,眼神呆滞僵直,死死盯着那枚,烙印丑陋剑纹的朱砂符箓。 一股难以言喻,外人无法理解的恐惧,爬满其眼底。 虽未有只言片语脱口,但任谁都能瞧出,他此刻胸中的不平静,用“翻江倒海”四个字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好半晌。 神空才稍缓,拳头一点点松开,鲜血沿着指缝滴答。 紧接着。 在无数惊讶错愕的目光下,他面对徐福,不,准确来讲,是面对徐福头顶的符箓,缓缓弯腰,深深埋低头颅。 轻言,细语,虔诚而卑微: “冒犯大人,神空…死罪!” 第一百二十章 他回来了! “神空…死罪!” 余音缭绕,盘旋在这片土地,回荡在这方空间,低沉而沙哑,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魔力,动人心魄。 此时此刻。 徐福也好,直播间前的水友也罢,亦或各国高层,俱呆若木鸡,清风徐来,吹起的,是他们挥之不去的震撼。 谁也不知道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位元婴强者的份量,不容任何人质疑,问题关键,在于那枚符箓。 神空对众人所念所想置若罔闻,他平身,径直走向徐福,泛着血芒的瞳孔,再度忌惮扫过那枚符箓,沉声道: “您与那位,什么关系?” 您? 他称呼我为您? 眼前这个绝对能够仅凭一己之力,单挑整个蓝星的恐怖杀神,居然称呼我为您?为什么?因为这枚朱砂剑符? 徐福侧目,眼角余光瞥向头顶,犹豫片刻,如实相告道:“我,我不知道,这枚符箓,是我师姐赐与我的。” 他没撒谎。 这枚剑符的来历,他确确实实,一无所知,欺瞒一位境界碾压自己的存在,无疑是世上最白痴且愚蠢的行为。 藏不住的。 甚至都不需要推敲,他们的阅历,一眼就能看穿你。 “你师姐?” 神空一愣: “叫什么?” “李青君。” “没印象。” 神空翻遍记忆也未找到丝毫有关对方的个人信息,说明她并非五千年前的大能巨擎:“可否为吾引荐一番?” “这…” 担心神空居心叵测。 徐福正欲措词婉拒,突然,一道冷冰冰的传音,传入他识海:“师傅认识他,带他来四九城,师傅在我这。” 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徐福恭恭敬敬做出横摆式: “荣幸之至!” … 直播间。 看着“曲意逢迎”敌人的徐福,各国水友交头接耳: “擦,这小子属墙头草的啊?迎风倒?” “龙汉大地的镇国级就这?” “真给龙汉抹黑,快滚吧,丢人现眼。” “楼上傻狗,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不好吗?化干戈为玉帛,难道非得惹那尊杀神震怒,你们才开心?” “请问战死的将士怎么办?”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就是。” “战争这东西,懂得都懂,和平万岁!” “…” 四九城。 不一样的身份,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哪怕眼中,是一模一样的风景,龙汉高层皆对徐福的做法,表示认可。 “小徐不错,能屈能伸,值得嘉奖。” “如此甚好。” “网上的舆论…小赵啊,控制一下。” “然后老许。” “组织人手,清点伤亡人数,抚恤金一定要给足,另外,此役战死修士,家眷一律由国家赡养,不得亏待。” “还有一事。” “暗中调查,那个杀神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并不遗余力拉拢,即使无法拉拢,也万万不可与之为敌。” “哦,对了。” “剑仙和陈长生那边,过阵子再辛苦小李跑一趟,带点修炼资源,问问人家有没有甚缺的,勤走动走动嘛。” “天下,要乱了…” … 约一炷香左右。 四九城,李青君住所。 徐福将人请到。 推开门,神空大尊展目望去,檀香袅袅,师徒二人执棋对弈,前者纯白道袍格外醒目,透着与世无争的气息: “太上天道,阁下…” 易清岚摆手示意李青君暂停棋局,后起身作揖:“风起时,月上柳梢头,清风观,易清岚,见过神空尊者。” “原是清风的弟子。” 神空恍然大悟: “这么说,那枚剑符出自你手?” “正是。” 五千年前,清风观主与陈易交好,闲暇之余,向对方讨了些剑意,用以悟道,剑符便是此间炼制,共十二枚。 易清岚瞪了徐福一眼: “孽障。” “你可知尊者跟脚?那是五千年前神羽皇帝亲自敕封的镇海王,斩凡大能,连为师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前辈。” “对尊者不敬,你有几颗脑袋?还不给尊者赔罪!” 神空摇了摇头,拦下正欲叩首的徐福:“罢了,既然是清风一脉的弟子,本尊卖清风一个面子,下不为例。” “尊者仁义。” 易清岚又作揖,不卑不亢,又给足礼数,转身喝道: “还不快滚?” 徐福施礼告退,神空也满意了,坐下蒲团,李青君斟茶,皆大欢喜:江湖不是打打杀杀,那江湖是人情世故。 “还是你们这帮修天道的好啊。” 一杯清茶下肚,神空打量着易清岚,不禁感慨: “天恩浩荡,得以携前世法宝共轮回,不像我等千日打柴一日烧,一朝又回解放前,一场轮回,两手空空。” “晚辈早就不修无情道了。” 易清岚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讲道: “而且,法宝转世并非晚辈特权,事实上,自灵气复苏迈入第二阶段始,一直有修士法宝,陆陆续续转世。” “哦?” 神空眼皮一跳,把玩瓷杯,喃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能转世,是因为人有三魂七魄,法宝却是死物,如何能转世?除非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推波助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你倒是好心性。” 神空大尊称赞一句,旋即话锋一转: “清风可转世了?” “尚未察觉到师傅气息。” “他呢?” “他…” 其实易清岚怀疑过陈衣的身份:那日在梦境,她觉得陈衣就是陈易,两者身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可事后深思… 差距太大了。 说句冒犯的,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如果把两千年前的陈长生比作一座山,那么陈易,就是盘踞山顶的云。 “应该…” 没有两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房屋突然猛颤了一下。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散出神念。 只见北方忽有璀璨剑芒冲霄,接着血浪拍岸,垂落仙霞如瀑,临末,莲开万朵,铺成佛阶,似在接引着什么。 “他回来了。” 神空深呼吸,碾碎神念,甚至不敢再往北方,多看一眼:只因北方有山,以恒为名,五千年前,那儿叫北山。 陈易的墓!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狐儿脸的礼物 “凤威,神羽王朝的遗迹出土了!” “哪位的遗迹?” “我猜是那传说中的神羽大皇帝。” “此间剑气,连绵不绝,饶是以陈长生与剑仙,亦拍马不及,莫非那神羽皇帝也为剑修?且剑道造诣不俗?”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我就说神羽皇帝要比那什么狗屁妖道厉害吧?之前抬我杠的人呢?继续狗叫啊?咋不叫了?键盘敲坏了?” “…” 神羽遗迹出土,网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陈衣思索数日,辞别婵红衣,孤身出门:“还是走一趟北山吧。” 碰碰运气。 保不齐东云月已经转世,趁她未识婵红衣,乘云拱月刺帝,等神智不清逼她拟道圣旨,到时来一手君无戏言… 万事大吉! 纵地金光现,划破夜空,不消片刻,便抵达北山:此地早被黑衣卫戒严,任何修士靠近,都会受到无情驱逐。 然。 五千年前。 神羽朝威仪四海,震古烁今,其遗迹诱惑之大,足以使人将生死置之度外,机缘当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黑压压的人潮聚在山脚,人头攒动,警戒线不远,见金光畅通无阻地掠过包围圈,有修士不满,大声质问道: “凭什么拦我们不拦他?搞区别对待?” 余者亦愤。 为首黑衣卫斜睨人群一眼,淡淡开口,只道一句: “他叫陈长生。” 噤若寒蝉! … 山顶有座陵墓,青铜为门,门户洞开,无阵无法。 墓前。 陈衣微微皱眉:“不对劲,嗯,十分得有十二分不对劲,堂堂神羽皇帝和天皇帝的寝陵,竟未设阵法守护?” 一边思忖,一边迈步入内。 红砖绿瓦,青苔斑驳,昏暗的长廊,两侧摇曳着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巧借火光映照,一幅幅壁画映入眼帘。 画得宗族兴衰,王朝更迭。 从五宗七望共掌天下,到东云月于微末崛起,横扫寰宇,陈易龙跃云津,踏佛原,平青山,强势犁平三教军… 陈衣不疾不徐地走着,均匀的呼吸悠悠回荡,伴随他的经过,组成壁画的沙砾开始簌簌脱落,又在指尖汇聚。 他并未觉察到,这一异样。 长廊尽头,是一间狭小简陋的暗室,暗室正中,停放着两具檀木棺椁,一具雕龙,一具画凤,棺盖不知去向。 陈衣有感凝目,凑近细瞧。 果然。 除了棺盖,本该长眠安息的尸首,同样不见踪影,仅有一方丝绸黄绢,静躺玉枕,拾起黄绢,上面写着一段: “陈郎,借你肉身一用,作为补偿,有礼相赠。” “奴家已将神羽王朝的时间线从光阴长河拖出,这样奴家那位皇帝妹妹,就可以带着前世境界一并转世啦。” 字体龙飞凤舞,东倒西歪。 赫然青女笔迹:今日份的青女,人设是大家闺秀呢。 “难道那日遮蔽天穹的阴影,是过去线上的神羽?” 陈衣摸着下巴想道:“不对,无论神羽如何游离光阴外,依然在蓝星内,那片阴影,分明透着股外界气息…” 往后读,希望后面的文字,能提及只言片语。 谁知。 接下来的内容,险些叫他当场破防:“哦,忘告诉你了,那个女皇帝,晓得你不止她一个女人了,我说的。” “惊不惊喜?” “嘻,不必谢我,玩得开心,我的陈郎~” 末句读罢,黄绢化作流光,钻入陈衣眉心,其脑海中突兀浮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峦,灵韵十足,磅礴厚重。 泰山。 神羽新址,王朝国运金凤栖身之地,意义不言而喻。 然而。 眼下的陈衣,压根没心思关注这些:他只知道,修罗场马上来了,最核心的问题是,东云月具备压倒性优势。 倘若身处同一起跑线,那不管两边闹成什么样,起码最后的局面,他能够控制得住,大不了强行以武力镇压。 可白狐儿脸帮东云月开了挂,他是真的没辙了,他才元婴期,斩凡境的东云月一旦发狠…除非御兽环也转世。 “哎,至少不是回天乏术,就看老天挺不挺我了。” ————————— 作者的话:这段时间在学习,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羽朝的皇帝 陈衣指尖微屈,弹出一团灵火,棺椁燃成灰烬,他一步跨出青铜门户,刹那间离焰焚烧,整座遗迹烟消云散。 紫气东来。 他揉了揉眉心,踱步下山,忽然,胸口的海浪印记隐隐发烫,令他脚步一顿,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摩挲。 白狐儿脸说祂不该胡闹。 他说没有。 祂在他这儿,永远占理。 … 山下修士营地。 见到陈衣下山,一众修士尽数敛声屏气,双手无处安放,投向他的目光,有敬畏,有好奇,还有一丝丝贪婪。 片刻。 黑衣卫队长小心翼翼恭迎上前,正欲言说什么,陈衣抬手打断,平静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都散了吧。” 众人心神一震,一人鼓足勇气,试探道: “前辈,那遗迹…” “空的。” 不等他继续追问,被随行同伴一把拽住,面朝陈衣施礼作揖,带头离去,余者见状,自不敢逗留,纷纷跟上。 遗迹里到底有无机缘,不重要,重要的是,陈衣说它是空的,那它就是空的,即使堆满天材地宝,也是空的。 这就叫指鹿为马! 半柱香功夫,山脚平原只剩零星几名听候差遣的黑衣卫,陈衣席地而坐,冲为首之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人躬身立左侧: “前辈,您吩咐。” “谁的麾下?” “回前辈,晚辈隶属徐福徐统领管辖。” “那你真是有够倒霉的。” 陈衣眼神古怪,瞥了他一眼,正色道:“给徐福带句话,神羽朝即将卷土重来,入局天下,坐标就在泰山。” 那人瞳孔一震,表情变得无比严峻。 陈衣顾自讲道:“不出意外的话,神羽朝是连同整个时代一并转世,你们尽早做好心理准备,估计要打仗。” 说完。 也不管那人怎么想,陈衣身形淡化,原地消失:通知官方一声,已经算仁至义尽,他不可能帮蓝星对抗神羽。 手足之争,是福是祸,只能看他们自己造化了。 … 知晓事关重大,才回神,这名黑衣卫便马不停蹄给徐福拨去电话,此时,徐福正在国际大酒店设宴招待神空。 “嗯,是,你说。” “什么?!” “好,我知道了。”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徐福挂断电话,面露求助之色转向易清岚:“老师,紧急军情,神羽王朝死灰复燃。” “求老师不吝指点,我等当如何应对?” 易清岚柳眉微蹙: “你的意思是,那个女皇帝也转世了?” “这…” 徐福一五一十道:“弟子属下只说,陈长生去了一趟恒山遗迹,出来就告诉他,神羽王朝不日将凤鸣朝阳。” “其他一概未言,具体转世的是谁,暂不得而知。” 易清岚陷入沉思。 徐福稍犹豫几秒,又问:“老师,那个女皇帝是…” “哦,她啊,神羽朝的九五至尊。” 易清岚随口一答,而后似觉遗漏,认真补充了一句:“确切地说,是皇帝之一,嗯,神羽朝有两个皇帝。” ————————— ————————— 发烧了。 不知道是不是阳了,头痛欲裂,请个假,今天下午四点多突然发烧,刚打算更新的,巧合的离谱,骗人是狗。 我发誓。 真不是故意放鸽子,真发烧了,头巨痛,脑子一片空白,抱歉各位兄弟,硬挤挤出来一些剧情,真受不了了。 在打针,再次抱歉,实在对不起各位,(鞠躬)。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皇帝与天皇帝 “两个皇帝?!” 徐福惊呼出声: “这怎么可能?自古以来,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一个国家,两个皇帝,左右政权,这难道不是分裂么?” 易清岚摇摇头: “神羽王朝的情况不一样,她们的开国皇帝,出身东云氏族,单名为月,她是神羽王朝,明面上的皇帝。” “但。” “曾有一人,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举三尺剑以镇天下群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为神羽,为黎民,打下了整整一千多年的太平。” “其名陈易,功高盖主,反令皇帝颂扬其德,后世人皆敬他畏他,故而追尊其以上皇号,史称——天皇帝。” 好霸道的称谓! 徐福瞳孔倒缩,暗暗心惊,半晌,后知后觉道:“对了老师,弟子属下还说,陈长生讲,未来估计要打仗。” “打仗?” 神空紧皱双眉:“你上面那些人,还贼心不死?别怪本尊没提醒你们啊,得罪本尊顶多一陨,得罪东云月…” “哼,你想死都难!” 他生怕徐福等人犯蠢,连累自己。 “尊者,您误会了。” 徐福忙摆手,解释道: “我龙汉一脉,历来热爱和平,绝无可能主动寻衅滋事,怕就怕,那位神羽大皇帝,企图复辟她的王朝啊!” 领土主权,不容有失,这是底线。 “咸吃萝卜淡操心。” 易清岚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道: “你以为她乐意当皇帝?两千年前,我和女魔头仅仅管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就时常感到不胜其烦,力不从心。” “何况她执掌四海八荒,百万疆域,亿万苍生?皇帝这位置,谁坐谁知道,坐过一次,就不会再想坐第二次了。” 闻言。 徐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然没过几秒,再次被提起:“当然,不排除有不长眼的招惹到她,殃及池鱼。” “据我所知,东云月的脾气极为阴晴不定,而且喜欢搞株连,通常一人犯错,全族陪罪,你们最好注意一点。” 徐福嘴角一抽: 为何老师能将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说得那般轻巧? “老师,有没有啥办法,可以杜绝这一隐患?” 易清岚沉吟少顷,提议道: “既然神羽是整条时间线一起转世,那就意味着东云月风采依旧,不如我将其凤颜绘成画像,你借以警示世人?” 徐福眼前一亮,起身深拜: “如此甚好,弟子代龙汉国百姓,谢过老师!” … 翌日。 各国官方放出消息,泰山又有新遗迹出土,各国欲联手探索,此前,他们会公布神羽皇帝画像,供世人瞻仰。 全网轰动。 ————————— ————————— 作者的话:依然在打针,今天喉咙化脓了,高烧不退,很难受,医生说我体质太差,抵抗力太差,凎。 嗯。 尽量这两天养病,可能更新的内容不是特别完美,因为脑袋特别乱,如果有什么不足之处,大家指出。 作者会参考修改。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们自己没爹吗?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直播结束。 陈衣诵念数遍清心诀,依旧没忍住骂道:“易清岚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到底谁教她四处散播东云月御容的?” 这事儿往大了说叫擅作主张,往小了说叫越俎代庖。 作为亲身经历过东云月统治的存在,她难道不知道自古帝王,最忌讳有人僭越?这不没事找事,节外生枝嘛? “你们是玩开心了,最后还得我来收拾烂摊子。” “唉,作孽啊。” 长叹一口气,陈衣摇摇头,无奈道:“算了,等清风老道转世,让他头疼去罢,反正易清岚又不是我徒弟。” 念及。 他身形摇晃,隐入玄牝界,摈弃诸杂念,潜心修行。 神羽王朝以及五千年前整条时间线融合在即,不能再安于现状了,否则东云月事小,其他斩凡境,才是麻烦。 毕竟。 东云月虽然很拽,但终归是他养的,那些天意走狗… 呵。 “要不,仙道子身?” … 七日一晃。 各国探索小队抵达龙汉,整装待发。 不同于上次兵剿海岛,此行启程前,他们先是焚香沐浴,后上奏神山下禀金凤,以灵宝供之,可谓礼数做足。 直至得到金凤首肯,众人这才动身。 夜幕降临。 一行人在泰山脚下安营扎寨,静待遗迹门户出世,乘此间隙,龙汉阵营,黑衣卫高层秘密召开一场小型会议。 北凰、徐福、李青君、谢南雨、燕赤霞五人参加。 燕赤霞讲道:“情报显示,泰山上有一批血妖余孽藏匿,诸位以为,是否需要先做清理,再进行探索事宜?” 自陈衣为龙汉大地带来诛邪宝术。 妖魔一族。 北山海群妖基本被净化,血海老祖一支销声匿迹,二代血魔一支则遁入深山,既是暂避锋芒,也是韬光养晦。 其中。 当属泰山血妖最为势大,因泰山宝地钟灵毓秀,天地灵气贮藏丰富,极适妖魔生存,故而几乎成为妖魔乐园。 “能不能想办法绕过它们,直接进入遗迹?” 谢南雨冷静分析道:“如果选择清理,恐怕要花大功夫,不仅费时费力,而且其他国家的修士不一定愿意。” 李青君不悦道: “想占便宜又想不出力,合着便宜都给他们占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不帮忙的统统让他们打道回府!” “师姐,现在不是他们肯不肯帮忙的问题。” 徐福苦笑解释:“谢小姐说得对,泰山上的妖已成气候,我们下决心驱除,确实可以扫穴犁庭,但不值当。” “哼。” 李青君冷哼一声,不再接话,显然不屑一顾。 “唉,要是陈前辈在就好了。” 燕赤霞感慨万千。 遥想当年,陈长生于剑仙遗迹斩群妖,青阳遗迹荡诸魔,神雷降世,宛若天人,他在,区区泰山血妖何惧哉? “你们自己没爹吗?整天念叨我爹,烦死了。” 这时。 一直跟个局外人一样,自顾自打着游戏的北凰,心不在焉抬了抬眼皮,扫视一圈,旋即漫不经心抛出枚剑符。 剑符上龙飞凤舞,刻有三字——陈长生。 霎时。 众人心安! ————————— 退烧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可以正常更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密谋(预祝大家高考顺利!) 陈长生的手令玉牌。 见令如见人。 持玉牌者诸事便宜,百无禁忌。 曲径通幽处。 剑气洋溢的刹那,山涧妖魔俱有心感,一座洞府,一名浑身散发浓郁血气的魁梧青年,猛地睁开双目,忌惮。 第二代血魔。 接着。 一头小妖惊慌失措地跑进洞府。 纳头便拜: “小祖…” “吾已知晓。” 血魔小祖淡淡抬手,打断小妖后面的话,沉声开口: “传吾命令。” “收拢所有血妖,凡我血海一脉,一律归洞闭关,不得往山涧行走,未得吾之特许而显身人前者,杀无赦!” 小妖凛然,身大颤: “谨遵小祖法旨!” 伏首拜,躬身退离。 洞府重归寂静,血魔小祖却未继续修行,反朝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投去视线,猩红瞳孔精芒一闪,出言: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又藏头露尾?” “啪啪。” 鼓掌声回荡在空旷的溶洞,一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遮掩面容的修士走出阴影:“小祖好眼力,在下佩服。” “簌簌。” 不理会对方吹捧。 血魔小祖耸了耸鼻尖,微微皱眉:“浩然正气,你是仙国修士?是谁?太上?不对,太上是女子,丹阳子?” “我是谁不重要。” 斗笠人摇摇头,也不嫌弃洞府简陋,席地而坐:“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陈长生,我们可以合作…” “放肆!” 不等对方说完,血魔小祖噌地起身,怒目圆睁,杀意如尖刀,直逼其扼要:“阁下不知道,他是吾恩师么?” “你这样的存在,还在乎这些?” 斗笠人神情平静,不受杀气影响:“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祖与陈长生,应该仅为名义上的师徒吧?” “小祖也不必浪费时间试探我。” “我能冒险来此寻求小祖合作,足以证明诚意。” 血魔小祖死死盯着斗笠人,似乎在思考对方所言有几分可信度,良久,突然大笑:“哈哈哈,道友误会了。” “这陈长生可是两千年前的天下第一,这一世依旧无敌,即使我们师徒关系有名无实,我为何要与他为敌?” 斗笠人循循善诱: “常言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场泼天的机缘,不知是否值得小祖,铤而走险?” 血魔小祖眯起眼: “讲下去。” “小祖请看。” 斗笠人掌心一摊,一件残缺法宝乍现,虽然破败,却隐隐流露出一缕堪比元婴期的威压,血魔小祖不禁惊叹: “好宝物!” “从何而来?” 由于泰山常年被血妖一脉霸占,导致人烟稀少,几乎与世隔绝,血魔小祖消息闭塞,对神羽之事,毫不知情。 “神羽王朝。” 斗笠人不厌其烦解释:“五千年前,世间曾诞生一个大一统王朝,名神羽,其掌权者境至斩凡,元婴之上。” “相传,泰山墓便是此人寝陵。” “山下那些修士不远万里聚首泰山,亦是为此。” 说完,斗笠人递上法宝,血魔小祖小心接下,一边把玩,一边称奇,然,片刻后,又强忍不舍,将法宝归还。 他的眼神充满纠结:“斩凡遗迹弥足珍贵不假,但光凭一条虚无缥缈的传言,不值得我站到陈长生对立面。” 泰山有遗迹出土他倒有所察觉。 只是。 具体来自哪朝哪代,尚待查证。 斗笠人面纱下的嘴角狠狠一抽,明显不满血魔小祖的畏首畏尾:“小祖,堂堂二代血魔,有些名不副实啊。” “你不懂陈长生的恐怖。” 他并非怕死,而是利益不够,说白了,他比较注重实际,画大饼什么的,在他面前不好使,不见兔子不撒鹰。 气氛僵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斗笠人咬牙道:“你我结盟夺取机缘,事成之后五五分。” “除此之外,我要陈长生的命。” “再额外赠送你一枚破壁宝丹,作为出手报酬,助你踏入元婴之上的斩凡境,若这样都不行,我立马就走。” 破壁宝丹。 五千年前神羽王朝的首席丹师,丹皇历蜚语的成名丹药,元婴巅峰服之,可无需渡心魔劫,直接突破斩凡境。 丹方早已散落失传。 他也是机缘巧合下,赶上灵气复苏才侥幸集齐残卷。 这里不得不提的是。 靠丹药破境容易令根基虚浮不稳,战力大打折扣,当然类似血魔这种天生地养的极恶极秽之物,无所谓这个。 他们多的是手段巩固根基。 四目相对。 血魔小祖面色不停变幻,末了,吐出一团浊气。 还是心动。 斩凡境,仙与凡的天堑,陈长生最巅峰时期也才元婴而已,倘若得证斩凡,纵使正面硬刚陈长生,他亦不惧。 “成交!” 一拍即合,两人各自立下誓言,以保合作顺利,旋即血魔小祖道:“既已成盟友,该让我看看真面目了吧?” “自然。” 斗笠人应声,缓缓揭开面纱,恰逢其时,皓月当空为镜,血魔小祖神色先恍惚又了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竟然真的是你。” 来人。 正是丹盟盟主,丹阳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紫薇帝星耀世 “小祖看起来很惊讶。” 一袭蓑衣的丹阳子重新披上面纱,戴好斗笠,他的身份比较敏感,血魔小祖又为全球公敌,小心驶得万年船。 “惊讶谈不上,有些难以置信而已。” 血魔小祖认真地从上到下,打量着丹阳子:“谁能相信,堂堂丹王,竟也有沦落到与我等妖魔为伍的一天?” “此言差矣。” 丹阳子诡辩道:“陈长生的危害远胜妖魔,杀了陈长生,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一次性合作,谈何勾结?” “得,随你。” 血魔小祖摆手,表示懒得再争:“说实话,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们这帮正道的,脸皮比山上的顽石还要厚。” “无论对错,总能编出几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说得好像这世界一旦离了你们,就转不了了一样,呵呵呵。” “你!” 听着对方阴阳怪气的挖苦。 丹阳子嘴角一个劲地抽搐,可即便如此,血魔小祖依然不肯放过他:“那个易清岚貌似从来没喜欢过你吧?” “恋爱脑建议别修仙。” 用最残忍的大实话,补着最扎心窝的刀,忍无可忍的丹阳子脸黑的跟煤炭似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破口大骂: “滚蛋!” … 山雨淅沥,清风徐徐,山下的人类觥筹交错,山上的妖魔钟鸣鼎食,泰山陷入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宁静。 短暂急促。 九日有余,天象大变,只见夜幕间九星连珠,紫薇帝星耀世,将星拱卫,文曲下凡,青莲花开,天火坠云壑。 犹战鼓鸣。 诸国修士不约而同清点列阵,井然有序,向泰山之巅行径,各式各样的法器宝具悬绕周身,氤氲着绚烂神霞。 昼夜颠倒。 血魔洞府,丹阳子与血魔小祖两两相望,皆瞧见彼此眼中激动,正欲言语,突然,一名伤痕累累的血妖闯入: “小祖,不好了。” “人类大举攻山,我们,我们好多族人都被杀了!” 血魔小祖微愣,旋即不悦道:“我不是吩咐过,这段时间不许任何族人外出么?你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等不敢!” 小妖连忙自证:“我等一直严格遵从小祖命令,躲在洞府潜修,是那些人类,他们找上门胡搅蛮缠,我们…” 他伤势过重,不省人事。 “什么?!” 血魔小祖震怒,挥手施展密法,强行将那血妖唤醒: “这些人类欺人太甚,本小祖未去寻他们晦气,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带路,本小祖倒要看看他们想干嘛!” … 半山腰。 大批血妖原形毕露,包围诸国联军,双方对峙,杀意凛然,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趋势。 血魔小祖藏匿虚空,给亲信传音,知晓前因后果:有一只才化形不久,懵懂无知的小血妖,在自家洞口玩耍。 结果被一头来自樱花国的阴阳家盯上,精虫上脑的阴阳家对这只长相清纯甜美的小血妖起了色心,欲行不轨。 其父母闻讯赶到,见女儿险些遭受异族凌辱,一时怒火攻心,几乎出于本能反应,将那名阴阳家,当场毙命。 接着。 双方就爆发了冲突,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此时。 北凰隔开人群,高举陈长生赐予的手令玉牌: “我乃两千年前陈长生之女,我父手令在此,诸邪退避,如有不从,他日我父必真身亲临泰山,清算尔等!” 剑气霜寒,直冲云霄。 刚才还义愤填膺,气势汹汹,叫嚣着要屠光在场众人的血妖一族顷刻哑火,满脸惊恐地望着北凰手中的玉牌。 “混账东西!” “纵容麾下奸淫掳掠在先,如今还敢以势压人,简直岂有此理,欺我血妖一族无人乎?大不了就是一战!” 族人受辱,血魔小祖眼眸阴沉如水,准备出手,却让丹阳子拦下,后者重重摇头,吐出四字:“大局为重。” 血魔小祖龇牙,血盆大口。 “让他们散了。” 丹阳子压帽檐,面无表情: “眼下时机未成熟,不宜交恶陈长生,此外,上面遗迹凶险程度尚不明朗,正好可以利用他们当先锋探路。” 血魔小祖眼前一亮,赞同: “论起虚伪狡诈,还得是你们人类啊。” 他踏出虚空,立战场中央,泰然自若地与北凰打招呼: “北凰殿下,好久不见。” 北凰循声看去: “你…当年那头小血魔?” “时隔多年,殿下仍记得我,这是我的荣幸。” 血魔小祖横臂胸前,弯腰施礼,聊表敬意:“代我向令尊问好,我族绝无忤逆令尊圣意之意,望殿下明鉴。” 说完。 他冲进退两难的血妖们喝道: “还不散了?” 众血妖如蒙大赦,一哄而散。 北凰挑了挑柳眉,瞥了一眼血魔小祖身后,笑的意味深长,随后若无其事地朝对方拱手道谢,带领联军上山。 各怀鬼胎的两人交错而过。 “轰隆!” 平地生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凤凰 联军登顶之际,花开迎道,天垂流苏万万里。 泰山之巅,一株参天树拔地而起,漫山天火尽朝玉叶仙枝相汇,其遇火生,竿头直上,遮云蔽月,有凤来仪。 山鸟随鸾凤行,共和鸣,声铿锵,惊天动地。 凤栖梧桐,振翅高呖,灵火席卷,磅礴的灵气滚滚咆哮,令枯木逢春,久旱逢霖,众人皆受恩惠,神清气爽。 跟随联军阵仗一并上山的摄影师们赶忙调转镜头,记录下这一神奇景象,观看直播的各国网友同样深受震撼: “嘶,是之前那头金凤。” “天,它体内居然贮存了如此多的天地灵气!” “难以想象,五千年前一统天下的神羽王朝,究竟得是何其昌盛、繁荣,才能够供养出这样一头国运金凤?” “哈哈哈,我新罗帝国的老祖宗肯定牛掰啊。” “兄弟,骗哥们无所谓。” “哥们被你骗了,随便打个哈哈就过了,但希望你打出这段话后,擦一下嘴角,别让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 “真的,这些话哥们信一信,也没什么,还能给你一个心理安慰,但你别骗哥们骗着骗着,把自己也骗了。” “哥们被你骗了也不会少块肉,但你千万不能自己也当真啊,哭完好好想想,除了兄弟谁还会信你这些话?” “哈哈哈,楼上笑死我了,这波薄纱。” “相较金凤,我想那位人格魅力大到,使一座正值鼎盛时期的王朝,举国为之殉葬的存在,更值得咱关注。” “他是怎么死的?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众人心思各异。 而金凤亦在审视下方人群,不过,凡夫俗子可入不了她的法眼,她盯着北凰,从某种角度来讲,她们是同族。 凤凰! “纯血凰族,此间天地,还有纯血凰族诞生么?” 半晌。 金凤俯低头颅,竟是口吐人言,声如黄莺悦耳:“后生,你那一脉今族人余几何?栖身何处?长辈尚在否?” 她会说话?! 众人倍感意外,北凰也未料到,这头神羽朝的国运凤鸟,会主动找自己搭茬,而且话里话外,宛若亲族长辈。 好在,她心性不差,短暂愣神,一一作答道:“回前辈,晚辈一脉,传承已断,晚辈便是凰族最后的遗种。” “唉。” 或许早有预感,金凤倒不悲戚,只是略感惋惜,稍加思索后,尾部脱落一支金羽,金光灿烂,飘到北凰怀中: “你我乃同族,又各自孑然一身,理当相互照应,此物你且收好,生死关头以心头血祭起,它可保你一命。” 同族? 北凰红唇微张,眼神不解:她不是由神羽的国运所化么?怎么和凤凰一族扯上关系了? 再者。 即使我们真为同族,但众所周知,凤为雄凰为雌,你一雌性,咋生出的这副凤族皮囊? 金凤没有替北凰解惑的打算,转而移目,俯瞰着如履薄冰的人群,沉声开口:“尔等当中,可有龙汉之人?” 龙汉国修士面面相觑,最终,李青君上前: “前辈有何吩咐?” 金凤凝目端详李青君,接着吐出一粒金丹。 刹那间。 龙吟于野,云海沸腾,方圆万里的灵气,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翻涌不休,骇人的威压,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不明所以的诸国修士仿佛置身绝望末世,脑海空白一片,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我们哪做的不对,惹怒了这头金凤?” 直至风暴平息,金丹稳稳落下,悬浮李青君身前。 金凤道: “尔龙汉护国金龙虽强横,却因信仰驳杂,致神智难开,尔将这宝珠深埋龙脉之下,虔心祭拜,香火不断。” “待其百年灵智长成,必记尔恩,佑尔世代安康。” 那日云海战罢,她强借金龙之眼观世界,弄清楚很多事,自然不介意投桃报李,助对方开智,反正举手之劳。 李青君木然点头。 今日种种。 皆令她产生一种极不真实的荒唐之感,亦颠覆了她以往对于国家气运的认知,好似烂柯棋局,尽管受益匪浅。 金凤不再理会她: “我知尔等来意,灵气复苏,前世先行,我朝陛下苏醒,指日可待,紫薇帝星降世之日,即尔等面圣之时。” 面圣! 那神羽皇帝,莫非有东山再起的心思? 众人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金凤摇摇头,突然心念动,话锋一转:“传,左相口谕,募天下丹师,为圣上炼灵丹妙药海量,以滋凤体。” “凡有精通药理者,重赏!”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长生天 冥冥虚空。 血魔小祖与丹阳子虎躯一震,前后脚跨出,联军成员瞬间哗然,有修士惊呼提醒:“大家警戒,来者不善!” 兵戈相向。 无视如临大敌的众人,血魔小祖带着刻意隐藏容貌及气息的丹阳子,直达御前,规规矩矩施礼,规规矩矩道: “大人。” “听闻您正广罗丹师,小妖斗胆,向您引荐一人。” 他侧过半边身子,露出后方的丹阳子:“大人,我这故旧乃是丹道巨擎转世,您考校考校,能否符合要求。” 金凤半眯凤目,淡瞥一眼,忽然诧异:“此子药魂气息平稳绵长,丹火不虚不旺,恰到好处,天赋不错呀。” 两者俱喜,丹阳子夹着嗓子拜道: “谢大人夸奖!” “嗯。” 金凤微微颔首: “行,就你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无论财富,地位,美人…一心一意为圣上做事,圣上不会亏待你的。” 丹阳子躬身道: “回大人。” “小人不图名利,只望请动大人出手,杀个仇家。” 金凤好奇问道: “你想杀谁啊?什么境界?有无靠山?” 丹阳子传音道: “陈长生,两千年前一名妖道,今正值元婴境界。” 陈长生? 没听过。 金凤沉吟片刻,开口:“我需在此坐镇国运,待陛下苏醒我便上书启奏,届时,陛下自会成你所愿,如何?” 之所以敢如此大包大揽,是因为了解东云女帝。 只要有利可图。 别说这什么陈长生,天底下除去那个叫陈易的,就连任劳任怨侍奉了她几千年的左紫凝,她都可以痛下杀手。 最是无情帝王家。 孤家寡人四个字,并非空穴来风。 丹阳子喜不自禁,忙改口:“大人恩德,卑职不胜感激,若大仇得报,卑职愿为大人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言下之意,俨然将自己置于东云月的臣子之位。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 金凤挑眉称赞,这时,北凰忍不住传音:“前辈,此二人一为邪魔,一为外道,谲诈多端,居心叵测,您…” “凰族后生,你着相了。” 空灵朦胧的旋律,叩动北凰心弦:“万事、万物,存在即有它的价值,无关乎正邪,而在于你怎样去使用。” 一把刀。 用它砍人,它就是屠刀,用它切菜,它就是菜刀,在金凤的眼里,血魔小祖和丹阳子无一例外,就是一把刀。 他们以前是不是邪魔外道这重要吗? 不重要。 我需要丹师,那他们以后就只能是丹师,如果哪一天他们不想做丹师了,我就折断它们,换另一把趁手的刀。 实力! “前辈…” “不必再劝,陛下自有圣断。” 金凤切断传音,面向众人:“梧桐树下有一秘境,曰长生天,乃上古纪元之碎片,今赐予尔等,权作结缘。” 她不知道东云月有没有东山再起的心思,但提前笼络人心错不了,神羽王朝家大业大,又不差区区一个秘境。 何况。 这秘境还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跟白捡一样,即使秘境里头真有宝物,试问在场之人,谁是她的一招之敌? 金凤身先士卒,进入秘境。 余者不疑有他,紧随其后。 半步斩凡。 倘若金凤有心害人,大可直截了当,何须假借秘境? …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看着不停变换画面的直播间,陈衣若有所思:“长生天…这秘境,莫非便是那日,从云端坠落下来的阴影?” “它和神羽王朝的时间线,融为一体了?” 他可以确定,自己五千年前绝没见过这所谓的秘境。 “嗯,得抽空亲临其境一番,先修炼吧。” 马上突破元婴中期,东云月随时会苏醒,饭要一口一口慢慢吃,事要一件一件慢慢做,不能急,欲速则不达。 过了几天。 门外传进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声,陈衣被迫终止修炼,开门,一身复古红妆的婵红衣,脆生生站在楼道。 陈衣惊讶: “婵红衣?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阴风,妖风,龙卷风,哼。” 婵红衣眯着狐媚眸子,语气不善:“干嘛?我不能来啊?这么不欢迎我?还是你金屋藏着娇,害怕我知道?” 陈衣翻了个白眼,充耳不闻,顾自回屋。 和女人争什么? 争赢了她生气,输了你生气,不如不争。 婵红衣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乖乖牵住陈衣的手,两人坐到沙发上,陈衣随口问道:“她前世有什么进展吗?” “还就那样,一部残缺的功法,修着玩呗。” “怪哉。” 陈衣叩击着扶手,自言自语道:“从她第一次做梦至今,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的前世记忆咋觉醒的这慢?” “不清楚。” 婵红衣摇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俩最近总做同一个梦,梦到阴阳二炁,或许她的前世跟这个有关?” 阴阳二炁? 来头不小呀。 陈衣暗自咂舌: “改天我仔细研究一下…对了,你找我是什么事?” “想你了。” 婵红衣化身一条柔若无骨的美女蛇,整个身段缠在陈衣腰间,娇艳檀口有意无意吞吐幽兰,后者却坐怀不乱: “少来,有事说事,没事边儿去,我还要修炼呢。” 婵红衣根本不是喜欢粘牙的人,她很懂给自己男人留有足够的私人空间,所以一般主动找陈衣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修炼瓶颈,双修破关。 二是遇到困难,求助情郎。 无事不登三宝殿。 腻歪半天。 婵红衣才说出来意:“李青君她们在秘境发现一株神树,据说此树果实有使人永葆青春之效,你帮我取来~” 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青春永驻。 “你干嘛不自己去?” “秘境被布了幻阵,我破不开。” 应该是金凤布下的,保护神羽王朝免受闲人侵扰。 陈衣身子微微后仰,将脑袋靠上沙发,眼神示意婵红衣:“你这叫求我办事?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嗯?” 婵红衣一怔,旋即会意媚笑,打算俯身。 陈衣一把摁住,捏起她精致白皙的下巴,似有所指道:“拿这个考研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婵红衣媚眼茫然,歪着小脸,思考许久。 忽然明悟。 只见她翻身下床,朝自己挥出一缕白雾。 倩影渐朦。 百息,白雾之后,一袭职业教师装映入眼帘,宁红衣手握教鞭,戴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黑框眼镜,一脸严肃: “陈衣同学,上课!” 第一百二十九章 城池、少女、果树 “人间仙境,其名姑苏。” “七梅树下,公子胜仙。” “白衣黑雪,笑若流年。” “红颜似水流不返,可怜公子不思凡…” 意思是姑苏城中有位堪比谪仙下凡的公子,他的一生都在追逐大道,坚定而执着,哪怕红颜蹉跎,不曾回首… 姑苏城。 长生天秘境的一部分,也是五千年前神羽王朝最具代表性的凡人城镇缩影,正城门,一座青石巨碑高耸入云。 五千年前大大小小的人物。 有的还没转世,神空闭关,让自家徒弟连哄带骗喊来的太上宗主易清岚,从小就是听着姑苏城的传说长大的。 神羽朝的天皇帝从中证道,使得这座原本朴素低调的凡人小城,被赋予上了一层浓厚且玄之又玄的神秘色彩。 各个版本的故事流传千古,吸引无数天骄巨擎慕名而来,他们又带出新的传闻,周而复始,名声愈来愈响亮。 那一年。 如果说神羽皇城是天下修士向往的朝圣之地,那么姑苏便是天下修士的精神支柱,人人都渴望成为陈易第二。 但遗憾。 一个时代的气运,只够蕴育一个陈易。 “好纯粹的灵气风暴。” “若许我在此地十年,我必晋级元婴。” “好一桩泼天机缘啊。” “唉,就是不知这城中是否有神果树。” “什么神果?” “人家有名字的好伐?那叫黄粱凡果。” “你咋晓得它的名字?” “易宗主亲口说的呀。” “黄粱一梦梦千年,黄粱凡果,亦称幻梦果,不仅能洗髓伐脉,令人容颜不老,更能梦中悟道,领悟神通。” “最神奇的是,寿衰者服之,还能延寿千年之久!” “嘶,恐怖如斯!” “那我们何不掘其根须,在蓝星大规模嫁接移植?” “别痴心妄想了。” “黄粱果树举世间只此一株,没人知道它是怎样种出的,也没人知道其生长与生存条件是什么,拿头种啊?” “退一步讲,物以稀为贵,倘若连你我这等凡夫俗子都可人手占得一份,它又如何担得起那天材地宝之名?” “…” 婵红衣要陈衣帮忙取的果子,是一个修士在秘境入口捡到的,果实刚被摘下,那棵果树瞬间枯萎,化为乌有。 因为黄粱果过于珍贵,众人并未对此抱有太大幻想。 反倒是游荡在冥冥虚空的灵气,他们无不觊觎:蓝星界,尽管灵气复苏步入第二阶段,然而,灵气依旧匮乏。 而此地。 毫不夸张的说,在此地闭关一天,相当于外界一年! “妈的,老子不管了,富贵险中求。”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盘坐吞噬周遭灵气:他卡在筑基巅峰多年,寿元将至尽头,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轰!” 随着灵气涌入窍穴,竟直接冲开他滞留已久的瓶颈桎梏,金丹气息冉冉升腾,其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年轻。 白发变黑发,枯槁的肌肤充血,苍白脸颊渐渐红润。 “道爷我成了,成了,哈哈哈哈哈。” 肆意笑声回荡悠悠,众人纷纷侧目,有的眼神流露鄙夷,有的闪烁精光,却无一人与之争抢灵气,干扰修行。 燕赤霞微微皱眉,易清岚淡淡开口: “不想死的话,我劝你别动,看着。”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当好人,谁就会沦为众矢之的。 都对姑苏城内的灵气垂涎三尺,但作为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精,谁也不愿意以身试险,所以需要一只小白鼠。 死了那算他活该,谁让他等不急的? “大哥,感觉怎样?” 北凰夹着嗓子问道,故意刺激此人。 “哈哈,飘飘欲仙。” “再给我点时间,三天,三天我必定晋级元婴,到时候什么陈长生,什么剑仙,都不是老子对手,哈哈哈!” 望着一脸崇拜的北凰,老鬼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吞噬灵气速度暴涨,气息高歌猛进,一副势如破竹的架势。 足下。 他的身形已经膨胀如同一个气球,瞳光涣散,彻底丧失神智,虽说威势着实惊人,却带着股外强中干的意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围观的修士分明瞧见,其双足开始点点消融,仿佛遭天地蚕食,三朵透明白花,在其头顶绽放,并片片凋零。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 易清岚冷哼一声,乘机教育李青君:“青君,你要记住,有多大的肚量,吃多大碗饭,万不可强求,懂吗?” “是,师父,弟子谨记。” 李青君忙作揖保证,旋即试探问道: “师父,这人…没救了?” “三花俱枯,神仙难救。” 似为印证易清岚所言。 下一秒。 那老鬼突然浑身抽搐,不用他施法,灵气主动从天灵处灌入,一时间,他身上的气息居然比元婴期还要恐怖。 “现在感觉如何?” 北凰眨眼,再次询问。 “甚好!” “那我助你一臂之力!” 北凰掩嘴娇笑,指尖划拨,将四面八方的灵气悉数朝老鬼方向汇聚,其余修士面怪异,好事者加入北凰行列。 “妙极!道友慧眼识珠,待我元婴,便娶你为妻!” 音落刹那,老鬼也达到极限,三花炸碎,丝线般的黑烟,自口鼻耳钻出,肉身飞快冰消瓦解,最终荡然无存。 北凰笑容转为讥讽,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梦的力量,虚幻,虚无,亭台楼阁,水月无痕。” 易清岚探手摄来一粒尘埃,闭目感受少顷,凝重道: “它会悄然同化沾染自身因果的生灵,刚才那人,他没有死,而是成了这片天地的一部分,或者说…养料!” 众人骇然后怕: “幸好有替罪羊,险些冲动。” “道友,你安心去吧,你的妻女我来照顾。” “话说。” “这秘境里为何有梦的力量?” “会不会和那位,传说中的天皇帝有关系?” “…” 这一问,注定得不到答案,当然,也无须刻意寻求答案,反正实践出真理,这姑苏城的灵气不就试出来的嘛? 不能修! 有了前车之鉴,众人尽量避开四周灵气,徐徐行径。 穿过烟雨小巷。 小桥流水,船渡人家,杏花微雨,山水如画,修士俱被河畔美景牵魂绕梦,有人问:“易宗主,这是何处?” “本宗…也不知,同我印象中的姑苏城有些出入。” 以前到过姑苏。 建筑是一样的建筑,气息不一样了,多出一种光怪陆离,易清岚说不上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五千年前没有。 “最好立即离开,迟则生变。” “走。” 北凰二话不说,拉起易清岚,就要往出走。 讨厌易清岚是一码事,信不信任她是另一码事,易清岚性子冷清,不擅打诳语,她说有问题,就一定又问题。 余者见状,根本不敢丝毫犹豫,快步跟上:其实他们很想再逗留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逆天机缘,可… 老鬼遭遇,使他们不得不慎重,投鼠忌器。 走了近半柱香,易清岚突然察觉异样:不对劲,她记得非常清楚,姑苏河没有这么长,除非她记忆出了岔子。 “难道因为转世的缘故,导致姑苏城内部,产生了某种变化?不是不可能,毕竟整座城转世,本身就离奇。” 灵气复苏步入第二阶段起,处处透着诡异。 “再走半柱香试试,但愿出问题的是我。” 易清岚藏住情绪都不动声色地带领队伍继续前进,百里有余,众人兀受乱花迷眼,花海散尽,眼前景象骤变。 他们竟又回到了原点! 唯一不同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停止飘雨。 “不要停。” 易清岚低喝一声,指尖掐进掌心细肉,以疼痛逼自己保持冷静…这一次是五十里,犹如时光回溯,再到原点。 画面变换。 一袭白衣,负手伫立,眺望姑苏河,身后梅树摇曳。 “是梦!” “梦的力量在作祟,我们好像陷入了梦境,我们此刻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闭环,要么破掉它,要么…死!” 素来孤高自傲的北凰,生平首次感到不安与心悸,易清岚同样头皮发麻,嘴唇紧抿,俏脸发白,玉手轻轻颤抖。 她一言不发,自顾自朝前走。 其他修士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紧张,不约而同地警惕起来,小声议论着那袭白衣的身份,合力推演着破局之法。 第三次回到原地,只有十里。 姑苏落雪,寒风凛冽,萧瑟肃杀,那棵梅树上腊梅盛开,绝世而独立,一枚果实蕴育而出,被年轻公子采摘。 白且圆润,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他的面前,站着一名少女,鬓角别着一支梅花,不谙世事,年轻公子用衣袖擦拭干净,转身将果实递给少女。 “世叔,这是什么?” “黄粱一梦。” 第一百三十章 曾有一仙人,梦中种仙果。 “黄粱果的本体,是这棵梅树?” 此情此景,众人俱是瞠目结舌:这就一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梅树,能结出夺天造化的黄粱果?开玩笑的吧? “不尽然,我以为,还是幻梦。” 有人宁死也不肯相信:“黄粱凡果功参造化,必为天材地宝无疑,当由天生地养,单凭人力如何栽培得出?” 要说移植嫁接或许有希望,毕竟曾出先例。 可亲手培育,纵观史书,即使放在他们前世,都从未听谁成功过,五千年前的修士再强横,总不至于逆天吧? 北凰看向出言反驳之人:她叫千鲤,据说前身曾为五千年前宫中一位显贵后裔,对幻梦一道与生俱来的亲和。 “那道友可有手段,破此幻阵?” “天地施术,亦真亦假,难破。” 千鲤摇摇头:“为今之计,唯有徜徉过四周流淌的光阴,强行冲出此阵,只是不知这幻阵范围,究竟多大…” 幻梦一道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以假乱真,你明知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依然无法自拔,更有甚者,弄假成真。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就跟它比拼时间!” 众人继续启程。 接下来每隔十里,坐标便会重置,小巷、河畔、梅树下的公子少女,但画面不断演变,春去秋来,日出日落。 走马观花。 他们愈发好奇两人身份,易清岚貌似认出少女,又不敢坦言,生怕措词不周冲撞了那位禁忌,惹来杀身之祸。 突然。 众人驻足,因眼前所见,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梅树。 入夜。 一座府邸,少女正酣睡,公子静静伫立床榻旁,修长食指点在少女额头,一缕缕精纯至极的剑气,没入眉心。 “他在做甚?” “换髓。” “换髓?” 众人不解,洗髓他们听过,这换髓,又是何物? “就是人造体质,嗯,跟后天之体一个概念,那少女本为肉体凡胎,经这人剑气换髓后,却极其契合剑道。” “还能这样!” 闻言,连见多识广的北凰,都忍不住叹为观止。 “一般修士做不到,此事难度,不亚于登天。” 易清岚复杂道:“换言之,此人在剑道一途已行至尽头,以至于他只需略微出手,便能造就一位剑道奇才。” 画面一转。 少女七窍,氤氲着玄妙剑芒,娇躯晶莹剔透,宛若冰心玉壶,年轻公子嘴唇蠕动,似吟唱道经,为少女诵道。 不轨者企图窥探剑道真理,反遭剑气所伤,结局自然凄惨无比:同原先那老鬼一般,被梦境吞噬,沦为养料。 非己勿贪! 前行。 雪越下越大,年轻公子一袭白衣黑裘,紫带束发,青梅煮酒,仿佛赋闲隐居的世家子,玩世不恭,游戏人间。 堂堂修士,不好好修炼,整日饮酒赏花,真是怪哉。 局外人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天道不公,尽把好天赋分给这些,无心修炼之人;笑的是这年轻公子心性洒脱倒也不错,人各有志吧。 “千鲤道友可是瞧出了什么?” 北凰注意到千鲤一动不动,眼神死死盯着一处。 少女现身府邸外。 千鲤毫无征兆地迈开步子,朝少女走去:她有一个猜想,关乎她在幻梦一道能否更进一步,她痴大道如惜命。 她要看清少女的脸,印证猜想。 易清岚等人对视一眼,纷纷选择跟上,千鲤是在场唯一懂幻梦之道的修士,她不能出事,否则真回天乏术了。 行过百步。 众人惊奇发现,周围景物竟加快了演化速度,而且他们与少女的距离,完全无需百步,莫非找到了破阵玄机? 不对。 不会这么简单。 千鲤张开双臂,拦住少女去路,少女视而不见,径直穿过千鲤,却在一半,倏然回首,那一刻,时光若凝固。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前者激动的浑身颤抖,一旁的易清岚难以置信。 “她是谁?” 北凰压低声音问道,她相信对方绝对认识少女。 易清岚犹豫片刻: “姑苏有个家喻户晓的传说,那位天皇帝坐化后,从城中走出一位少女,凡人之躯,一剑断江三千六百丈…” 她一生不修境界,只修剑道,她是天皇帝陈衣在化凡期间结识的人儿,永远天真无邪,不入世俗,与世无争。 镜花水月般美好。 “你的意思是…” “我大概窥见了姑苏的真相。” 易清岚和千鲤同时动身,直奔姑苏中心,她们知道这样会沾染上因果,那年轻公子几乎能够确定是天皇帝陈易。 对方号称执掌三千神通,无所不能,若沾上因果,不堪设想,可大道近在咫尺,放弃不甘,朝闻道,夕死可矣。 百息。 一行人至中央广场。 公子出城,身上的烟火气被缓缓剥离,姑苏城的城墙开始崩塌,河水干涸,屋舍湮灭,只剩那棵梅树孤傲挺立。 少女凝望其背影,提笔写下:“红颜似水流不返,可怜公子不思凡,一生挚爱如凡梦,黄粱一梦…梦黄粱。” 于那公子而言,姑苏种种,不过是大梦千秋,可对少女来说,却是铭心刻骨,一梦黄粱,不是不醒,而是不愿!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千鲤如痴如醉:“错了,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大错特错,这不是被编织出来的幻阵,我们就在她的梦里。” 她指着姑苏城,神情癫狂,宛若疯魔:“姑苏,这座城,这整座城,都是他的梦,是他送给她的黄粱一梦!” 易清岚的表情彻底呆滞,串联一路上的所有,一个让她都觉得荒诞不经的念头成形:曾有一仙人,梦中种仙果。 醒时。 果熟蒂落!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长生天秘境,梧桐树上。 假寐的金凤突兀睁开眼,寒毛倒竖,尾翎炸起,迎着地平线,见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不疾不徐,朝她走来。 渐行渐近,金凤才看清,竟是一位男生女相的貌美公子,丹凤眼,玉剑眉,尤其那张脸蛋儿,堪比女子俊美。 只是一呼一吸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骇人剑意,连臻至元婴巅峰的金凤,都深感心悸,可他明明才元婴中期呀。 不敢有托大,金凤落地。 “阁下…何人?” “陈衣。” 貌美公子捋平衣角褶皱,抬起星辰般深邃而淡然的眼眸,开门见山:“如果不喜欢,你也可以唤我…陈易。” 语落。 剑、仙、魔、佛,四道法则齐出,撼动山河,验明正身,金凤先愣神,旋即瞳孔放大,凤躯颤栗,纳头便拜: “上皇,万福金安!” “不知上皇圣驾,有失远迎,还望上皇恕罪!” 即使对方足下境界不如她,但仍旧讳莫如深,毕竟眼前这人,曾一剑杀到天下无人敢称尊,绝非常理能衡量。 “无妨。” 陈衣摆摆手,示意她平身,饶有兴致道:“没想到时隔五千年,神羽王朝的国运竟凝聚了实体,当真稀罕。” “托上皇的福。” 金凤态度十分谦卑:“太安之战前,上皇铸国玺以镇九州龙脉,凤儿这才侥幸借天命之力化形,衍生灵智。” 陈衣好奇问道: “那你如今到底算护国神兽,还是仙禽凤族?” 金凤不确定道: “凤儿体内有凤血,嗯,应该勉强能算凤族。” “凤血?” 陈衣意外,探手覆于金凤穹顶,闭目感受:“真是怪哉,你一国运造物,怎会似芸芸众生一般,身具血脉?” “这…凤儿也不知。” 金凤摇摇头,解释道:“自神羽分崩离析,凤儿便陷入长眠,被唤醒那日,身体里莫名多出了一滴凤血…” “如此么。” 陈衣皱眉思索,片刻释然:“也罢,既是造化,你安心消受便是,说说这片秘境吧,长生天,怎么回事?” 凤血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白狐儿脸的手笔,要么就是天道,懒得刨根问底,执着不该执着的,徒增烦恼。 “遵旨。” 金凤循循讲道:“记上古,上有四天,东天主仙,西天主佛,北天主妖,南天主魔,由禁忌神族主宰统御。” “下有三千小世界,对应三千大道,亿万里星河。” “据传。” “无尽纪元以前,有位无敌巨头发动了震古烁今的伐天征战,四天被打碎,这长生天秘境,即为南天碎片。” 三千世界… 看来我猜想的方向是正确的,这苍茫寰宇,果然不止存在蓝星一个位面,只是…那种熟悉感,又该从何论起? “南天碎片,你为甚管它叫长生天?” “长生二字,并非凤儿所取。” 金凤沉声道:“是那滴凤血带来的传承记忆,这秘境好像诞生之初,就一直以长生为名,凤儿便那样叫了。” “四天与诸小世界如何区分?” “仙凡之别,前者为仙,后者为凡。” 陈衣点点头:“后面的事呢?” “您坐化后,无数大能追随您而去,八荒动荡,加之长生天与五千年前的天地融合,道消魔涨,魔障丛生。” “有修士抵挡不住诱惑,观想魔相…” 这点倒和易清岚的描述相差无几。 两千年前魔土的源头。 也不能全怪那帮修士,魔相乃古魔投影或古魔后裔残念,后世魔修空得其形,却无魔心,很难清明不受蛊惑。 最后。 金凤补充道:“长生天秘境中的某一角,封存着一滴祖魔魔血,其主,极大概率是混沌初开,天地第一魔。” 陈衣似笑非笑地望着金凤:“你大开秘境,名义上为福泽苍生,实际是想借有缘人之手,找到那滴魔血吧?” “啧啧,野心不小啊。”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却吓得金凤匍匐不起: “凤儿不敢!” “凤儿此举,皆是为上皇,为陛下做谋划,凤儿对上皇,对陛下一片碧血丹心,从未动摇,求上皇明鉴啊!” 全然不复面对血魔小祖与丹阳子时的高高在上,倘若让他们二人,见到这一幕,恐怕得妒火中烧,气得跳脚。 “别紧张。” 判断火候拿捏的差不多了,陈衣步入正题: “我问你,东云月还有多久苏醒?” “百…百日?” “听话了。” 陈衣温柔地抚摸着金凤翎羽,笑吟吟道:“我转世的事,只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懂我的意思么?” 金凤瞪大凤目,语无伦次: “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呀,上皇您,凤儿,凤儿…” “行了,就这样,我走了。”陈衣根本不留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本来也不是在跟金凤商量,而是在通知对方。 金凤张了张嘴,欲哭无泪。 “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嘛…” ————————— 回应一下更新。 说实话。 每天早上开始码字,然后想看会小说放松一下,结果一看到了晚上,我踏马,最离谱的是,这作者更新贼慢。 我一本书都看完了,他还没更新,真想给他寄刀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乱战长生天 姑苏遗址。 以易清岚、千鲤为首的一众修士,呆立废墟之上,目光聚焦着河畔梅树,层层叠叠的幻梦,在梅树周围倒映。 倏有白云飘来,祥瑞频频,仙乐晦涩,浮光掠影。 人群豁然开朗,一朵梅花悄然绽放,结出一枚润泽透明的果实,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果实自动化作流苏遁走。 “黄粱凡果!” 易清岚惊呼一声,下意识去追逐,然而,一寸血芒横击拦路,果实被身形笼罩宽大斗笠黑袍下的丹阳子截下。 “灵物生智,果真不凡。” 寻常天材地宝,伴异相而生已至极限,一旦生智,再进一步,便是化形,等同生灵,这种物宝堪称滔天机缘。 史书记载。 漫漫岁月,不乏碌碌平庸者,食有灵物宝脱胎换骨。 “大胆邪祟,岂敢玷污灵根!” “孽障,还不将神果放下,莫要自误!” “现在回头,我等饶你不死!” 回过神的诸国联军,俱是对血魔小祖与丹阳子口诛笔伐,一些实力强劲的修士更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出手。 “放你娘的狗屁!” 血魔小祖双目猩红,义愤填膺: “天材地宝,能者居之,天经地义,黄粱果如今就在本小祖手里,有种来抢,少把自己说得那般大公无私!” 丹阳子却望向易清岚,讨好道:“易宗主,如果是你想要这黄粱果的话,你开句金口,在下愿意拱手相赠。” 妈的。 舔狗又开舔了?舔狗不得好死! “不必。” 不出预料,被易清岚一口回绝: “动手!” 正邪不两立,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名嫉恶如仇的正道修士率先打出一记神通,大风呼啸尘土扬,如刀似剑,无坚不摧,毫不留情刮向丹阳子。 “快退!” 血魔小祖反手替他扛下,无数凌厉攻势接踵而至,五彩斑斓的神霞砸落,丹阳子自知寡不敌众,忙施法遁走。 “追!” 北凰兴奋地舔了舔红唇,玉手一挥,领麾下追杀。 “拦住他们!” 血魔小祖眼皮狂跳,袖袍席卷,竟撒血成兵,召来漫山遍野的血妖,只闻其一声令下后隐入血海妖潮,逃窜。 一场生死追逐在长生天秘境展开,局面趋于混乱。 … “他在这儿!” “北凰殿下有令,抓活的,别让他跑了!” “我们撞上一支血妖小队,请求支援!” “马上就到!” 夜幕降临,战火仍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以姑苏遗址为中心,向外半圆辐射三千余里,随处可见火光冲天。 厮杀哀嚎声,兵戈碰撞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 一棵榕树下,血魔小祖与丹阳子背靠背休整,各有负伤,前者断了一条手臂,后者腹部,一条伤口狰狞可怖。 丹阳子提前预备的丹药磕完大半,只剩几颗应急。 “怎么办?” “正道追兵犹如跗骨之蛆,再不想个折子,你我今日都得交代在这,要我说,实在不行,把黄粱果丢了吧。” “宝物再好也得有命花才是啊。” 血魔小祖脸色惨白且阴沉,他千辛万苦,才夺到这枚黄粱凡果,血海一脉死了那么多血妖,眼下要他交出去… 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时。 突显生机:梅树枝条抖动,再现祥瑞相遮眼,薄薄的朦雾四散分开,第二枚黄粱凡果横空出世,疾驰出云雾。 “还有一枚黄粱凡果,大家快抢啊!“ 不知谁大喊一声,接着百余道身影高高跃起,最快那道裹挟黄粱果,头也不回地逃离,血气弥漫,众人气急。 “又是血海妖魔,吾与汝不共戴天!” 各种法器神通同时镇下,眨眼将那血妖轰成碎片,然而,另一名血妖迅速接力,死死护住黄粱果,继续奔逃。 “畜生休走!” 显而易见的是。 他施展了密法,每跑一段距离,他的气息便会萎靡一分,他是在用性命护送黄粱果,但远处依然有血妖接应。 这便是底层修士的修真界,往往需要为了一点点修炼资源而大打出手,生死相搏,末了,大头还轮不上自己。 北凰与千鲤刚要追,易清岚制止:“我有预感,黄粱果绝不止两颗,我去斩他,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说完。 她腾云驾雾,无影无踪,没出几里地,丹阳子现身: “易宗主,请留步。” 易清岚蹙眉: “正道?” 其实,她早就识破了丹阳子的伪装,正如许多修士都识破了丹阳子的伪装,之所以多此一举,是因不愿戳破。 揣着明白装糊涂。 遮的不是丹阳子的羞,而是正道的。 “易宗主,我不想伤你,退去,可当素未谋面。” 丹阳子劝道。 “少废话,本宗今日便替殷商仙国…清理门户!” 两人战作一团,缠斗之际,第三颗黄粱凡果浮起,北凰与千鲤皆纹丝不动,任由无价之宝的果实,掠过头顶。 有修士幸得,瞬间被其他修士的神通碾成齑粉。 有人手段层出不穷,勉强撑了一小会儿。 但最多的还是当场毙命,魂飞魄散的可怜人儿。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梅树下。 北凰忽然扭头问道:“你对这棵梅树有想法?” “没啊。“ 千鲤目不转睛道:“这棵梅树,怕是有望晋级天地灵根,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消受,急躁冒进,会没命的!” 别人又不傻,谁不晓得梅树价值远胜黄粱果?问题是它长在长生天,万一有主,你承受得住天皇帝的因果么? “那你一直盯着它看?” “我在参透其中的幻梦之道呀。” “凎!” 北凰暗啐一口,转身去逐黄粱凡果,她原以为千鲤图谋梅树,盘算着两人合力,将长生天搅他个天翻地覆呢。 结果就这? 半途。 一看不清容貌的男子与之擦肩而过,北凰愣了一下。 他是谁? 秘境外阵法重重,没有金凤指引,他是如何进来的? 北凰驻足。 亲眼目睹他无视尸横遍野,无视诸般道法神通,无视一切种种,就这样闲庭信步,云淡风轻,走向那棵梅树。 飘摇风雪,只为他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十分诡异。 不。 十分恐怖的一件事。 除了寥若晨星几个恰好关注梅树的,根本没人察觉长生天战场中,突如其来,多出一位来历不明的年轻修士。 该用什么词去形容这个人呢?微不足道?寂寂无闻? 都不是。 北凰认为,应该是返璞归真,平凡到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大道至简,平凡到他的痕迹,即天地的痕迹。 金丹修士,一念千里,元婴修士,犹有胜之,神识所及,大至山川,小如蚊蝇,甚至一粒尘埃,皆难逃感知。 它就相当于修士的第二双眼睛,亦属于修士赖以生存的手段,或者换一种直白的说法,它比眼睛看的更清晰。 肉眼有限,神识无限。 它可以轻松洞穿有形之物的遮挡,可以捕捉无形之物的轮廓,以及全方位无死角感应即将逼近的危机与风险。 有点类似人体版卫星。 偏偏面对眼前这个神秘修士时,无往不利的神识失效了,恍若泥牛入海,不可视,不可知,不可闻,不可测。 科学界的解释叫隐形,玄学界的解释叫鬼怪,但无论哪种说法,都令人匪夷所思,乃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人莫非是…” 后知后觉,北凰惊出一身冷汗,朝千鲤大喝: “喂,快闪开!” 声音掺杂着灵气,强行将千鲤拉出顿悟状态,后者下意识展开神识探查,却只见天地,不见生灵,她很生气: “你他妈知不知道老娘差一点就高…” 情到浓处一个电话打断,她恨不得杀了对方。 然而。 当她猛地回头,骂声戛然而止,满面的怒容,陡然凝固,她像一尊雕塑,目瞪口呆地僵硬在原地,手足无措。 一道身影。 竟毫无阻碍地,随意穿过她精心布置的幻阵:她在幻梦一道的造诣,可是能困住元婴巅峰一炷香,这人是谁? 错身刹那。 陈衣也留意了一眼千鲤,神情微微错愕: 血脉相连?青鱼的孩子? 当年青鱼怀的子嗣,最后勉强活下来几个幸运儿,青鱼没怎么管教她们,倒是他,传了她们一些保命的神通。 《梦字诀》与《幻字诀》便是其中之一。 “取完果实再说。” 打定主意,陈衣继续前行,突然血潮涌,几头血妖杀到,他们是来守株待果的,但此刻尽数被陈衣吸引视线。 看不清容貌,看不穿修为,有三种可能,一是他为凡人,二是他境界比自己高,三是他携带屏蔽神识的法器… “杀了他!” 为首的金丹血妖直接出手,九环血刀,挥砍而下,他赌对方只是一个凡人,毕竟陈衣身上的气息,太过宁静。 修士杀过人,再善良的修士都杀过人,无法平和。 而且,刚经历完一场杀戮,他脑子很乱,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生物,会条件反射发动袭击,战士的战斗本能。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允许你花时间分辨敌友。 “不对劲!” “凡人之躯怎么可能走到这里,此人有大古怪!” 妖冶的血芒迸射,刀锋愈接近男人,血妖愈觉心跳加速,接着心惊肉跳,另一种本能,叫第六感,危险预警。 赫然惊醒,却覆水难收。 血刀尖端已径直劈至男人后颈,就这一瞬,一种深入灵魂的颤栗,令其手脚冰凉,脑海空白一片,唯余一念: 会死! 一定会死!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轰!” 血妖直接遭护体仙光,震飞出去,男人停下脚步,缓缓回头,恍惚间,众人好似窥见一头洪荒巨兽睁开双眼。 “嗡!” 这一秒,一股无形波纹向外溢散,整座长生天,都开始轰鸣,风雨交加,乾坤颠倒,恐怖威压降临九天十地。 霎时。 天穹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柄古朴道剑,探出半寸剑锋,浩瀚如汪洋大海,无垠星河的气息囊括寰宇。 不曾斩落。 便有无上剑意纵横,寒光秋霜四耀,唤起一天明月,映照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犁庭扫闾,群魔伏诛。 “扑通。” 千鲤瘫软在地上,北凰亦花容失色,不远处的易清岚与丹阳子不停倒吸凉气,血海一脉的幸存者,气不敢喘。 万籁俱寂,噤若寒蝉。 放眼所及,那道唯一能够行动自如的平凡身影,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无数修士心头,浮现出一个共同的疑问。 他是谁? 他踏足那片公认为禁区的薄雾,那棵明摆着是有主之物的梅树,沙沙摇曳青翠枝条,氤氲出纯净无暇的神光。 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陈衣轻轻抚摸树干,说着什么,然后梅树回应。 他说好久不见。 它说欢迎回家。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莫名其妙的杀意 陈衣背靠梅树,缅怀往昔化凡岁月。 一时间。 有些百感交集。 他和东云月刚到姑苏的时候,梅树还只是一棵默默无闻的梅树,无人问津,春芽冬发,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仅为让赵蝶儿拥有适合修炼的体质。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当年随手打入梅树体内的一缕幻梦道则,竟能够帮助梅树蜕变,进而蕴育出至宝黄粱果。 没错。 这些修士梦寐以求不惜拼死争夺的黄粱果,不过是他的凡梦罢了,那些神通,则是白狐儿脸传他的三千神通。 仙凡之道,真虚之别。 仙是真实,凡是幻梦。 大道一念,浮生若梦,众生法相,皆在一梦中,若逆尘而醒,由虚化实,即证得本我,本我道心坚,即仙胎! 陈衣有悟,静守灵台,心神空明,识浸入云雾,参透深层道则,梅树枝条摇曳,周遭神光愈耀眼,全力辅佐。 亭台泡影。 一介凡人农夫,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勤恳恳,奈何县官常行剥削压迫,摆不脱清贫命。 一日,村庄来了一位修士。 观凡人根骨不俗,欲收徒,凡人取出几枚铜板,将修士打发走,矢口不提修道事宜,妻子甚为不解,问缘由。 凡人笑答:“上头老爷说了,净是一些江湖骗子。” 这个故事,并非幻梦之道,但又暗藏幻梦之道真谛。 对于修士,世俗种种无外乎过眼云烟。 可在凡人的世界,求仙问卜亦如水月,缥缈且虚无。 “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盈若冲,大辩若讷,大直若屈,大成若缺,大象无形,大方无隅,大音希声…” “眼见不一定谓真,耳听不一定谓虚。 “说来说去,是一颗道心,一切众生,道梦所化,无有不含道性者,信则真,不信则虚,真虚只在一念间。” 陈衣盘膝捻印,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弥漫荡漾开,心境升华,隐隐窥见斩凡后的化神门槛,并打下夯实基础。 云雾外。 血魔小祖趁众修士分神间隙,剿灭追兵,与丹阳子汇合,两人联手击退早已无心恋战的易清岚,展神通远遁。 不曾离开秘境。 只因同样好奇男人跟脚,根据先前种种,血魔小祖大致有所揣测:“此人,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天皇帝吧?” “十有八九。” 丹阳子凝重道。 “你观这天皇帝相比陈长生如何?孰强孰弱?”血魔小祖紧盯着朦胧不清的云雾发问,他看不穿对方的极限。 “不好比较。” 刚踏上修行之路或愚昧无知的修士,才以境界衡量天骄,他的确不喜陈长生,但无法否认陈长生的天资无双。 两千年前。 正魔两道之间的战争,打了近千年,被陈长生仅凭一己之力彻底终结,抛开立场不谈,此举足令其名垂青史。 元婴巅峰,是时代的极限,而非陈长生的极限。 而这位神秘色彩十足的天皇帝,貌似和陈长生是同类人,力压同代,至少在幻梦一道,走得比所有人都要远。 难以评判,直白点,他们一帮庸才,不配评判。 突然。 梅树四周云雾散尽,在场群修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陈衣伸了一个懒腰:“承你一份悟道情,既你有心化形,今日传你开智之法,望伊有朝一日修出生灵之身。” 他抬起手指,轻轻点在一根枝条。 灵韵如华盖,片刻熄灭:“他年若行走世间,当与人善,行善举,累功德,攒福报,方能成正果,伊切记。” 他自己双手,已经沾染太多无辜修士的鲜血,罪孽深重,此非他本意,无奈事已至此,冤冤相报,无须回头。 梅树懵懂,尚可教诲。 正如他尽力避免北凰等人滥造杀业,万般因果加诸吾身,我左手染尽天下仇修之血,右手抹尽生生不灭之罪。 诸卿安好,我应无悔。 忽有奇异清香扑鼻,芬芳馥郁,接着梅树开满雪白花朵,结出果实,几十颗黄粱果争先恐后,哗哗落下枝干。 悉数悬浮于陈衣身前。 外人舌桥不下:那可是黄粱果,凤毛麟角般的天材地宝,就在前不久,他们还为此争的头破血流,死伤无数。 然而,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一幕还在后头。 “我要此物无用,取九颗便好。“ 陈衣温润含笑,挥一挥袖,掌中天国正好装进九颗黄粱凡果,婵红衣她们一人一颗,勉为其难给宁渊带一颗。 见状。 旁人血压飙升,恨不得冲上去抢夺剩下的黄粱果。 梅树的枝条再次晃动,表示这是她最后一次结果,等她化了形,就结不出果子了,陈衣微愣,随后合掌淡笑: “那便赠与有缘人吧。” 说罢。 法力卷起数十枚黄粱凡果,随意掷出,无数流光点亮深邃夜幕,空灵而悠扬的仙乐传遍龙汉大地,世人仰首。 慈悲。 黄粱果宛如流星散落,与满天星斗交织交融,从乡村到城镇,从山野到江河,一道道绚烂的流苏,从天而降。 沐浴星光。 世人内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慰藉,无关修行事。 梅树亦喜悦,陈衣拍拍树干,吹出仙气,俄顷狂风大作,将四周修士带出姑苏遗址,最后,他径直走向千鲤。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完整的《黄粱一梦》神通,陈衣揉了揉她的脑袋,从始至终未出一言,静静离去,前尘往事至此,缘分已了。 望着如获至宝,受宠若惊的千鲤,北凰缓缓眯起雍容华贵的霜眸,一缕莫名杀机蔓延,寒意料峭,冰凉刺骨。 可若问缘由,她也说不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刚出世就遭天谴?! 挨个把黄粱果送到,陈衣推掉婵红衣的盛情款待,正打算回家,易清岚突然打来电话,接通,对方开门见山: “是不是你?” “什么?” “还装?” 易清岚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你是陈易,对不对!” 陈衣不语。 渣男守则。 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认。 “明天有空吗?” 易清岚话锋一转:“陪我去一趟玉龙湖,我昨夜推演出前世墓坐标,担心有宵小暗中搅局,你帮我掠个阵。” 有些事主打的就是一个心照不宣,点破就没意思了。 “好。” 陈衣挂断电话,处理完易清岚这件事,开启新前世。 … 翌日。 天竺,玉龙山。 陈衣仙身出窍,纵地金光,转瞬即至,易清岚罕见的没穿道袍,一身鹤氅,青丝垂背,静立湖畔,冷清出尘。 “真美。” 道人不吝赞美:“像从画卷里走出的一样。” “贫嘴。” 易清岚耳根微红,表面娇嗔,心却窃喜:算你这家伙有眼力劲儿,不枉贫道特意起早,花几个时辰梳妆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 虽说眼下暂且谈不上心有所属,但美女爱英雄亘古不变,破了无情心境的易清岚自然也难免俗,早晚的问题。 她悄悄打量着道人,又看向自己倒映湖面上的姣好容颜,不禁啧啧称奇:“简直跟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呵呵。” 道人不光完美继承了易清岚的容貌,还继承了她的冷清性格:“去取遗留吧,贫道一会儿有事,速战速决。” “好。” 两人遮掩气息,悄无声息潜入湖底,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屹立,周围零星散布几只海妖,为首者有金丹境界。 随手几剑斩杀。 陈衣强行轰开遗迹门户,巨大声响,很快引来附近海妖注意,两人心有灵犀,易清岚入遗迹,陈衣漠然开口: “滚!” 剑气化煞,煞气凝云,云聚如环,碎环成音,传遍整座湖泊,深处宫殿,一头觊觎遗迹已久的蛟龙脸色煞白: “是陈长生!” “来人!” “兹令部众,全部后撤三…五百里,违令者,斩!” 半步元婴,闻风丧胆! … 昼夜交替。 仙道子身走进墓穴,易清岚刚巧炼化前世遗留,溢出的法力呼啸,鼓动衣袍,下面晶莹玉润的肌肤若隐若现。 吹弹可破。 “搞定了?” 心如止水的道人目不斜视,平静问道。 “嗯。” 易清岚点头,故作镇定系好腰间玉带。 “那回吧。” 道人掌心翻转,两枚黄粱果乍现:“本我给你的,另一枚给你那徒弟,我要回去复命,就不送你了,告辞。” “谢谢。” 接过黄粱凡果,易清岚薄唇紧抿,欲言又止,道人似有察觉,却视而不见:“等下次见面,你自己跟他说。” 易清岚一脸错愕:这分身,连心思都和她一模一样? …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琐事皆休。 陈衣呼唤系统:“系统,开启前世。” 语落之际。 眼前景象扭曲,神魂轻飘如羽,投入光阴长河,历经漫长游离,坠落一片虚无,温和气息绵延,陈衣睁开眼… 天昏地暗! “什么情况?” 陈衣皱眉,环顾左右,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又被抓了?别吧?还能次次被抓开局不成?” 忽然。 远方闪烁微弱光点,仿佛一盏指路明灯,他下意识向光源行径,大约两三柱香后,光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这时。 异变横生! 天摇地动,晦涩道音无孔不入,刺痛耳膜,一只布满古老纂文的大手撕裂穹顶,携摧枯拉朽之势,朝他抓来…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意亲临! 几乎条件反射。 陈衣眉心绽放出剑气如海,短暂阻拦巨手片刻,他则顺势施展纵地金光,疾驰倒退,这才堪堪躲过巨手伏击。 然而。 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无数法则之力横空凝聚,化作一阴一阳,两条锁链,重重砸在他的胸口,道韵骤暴涨。 鲜血染红白衣。 接着。 金色纂文显形,如同一尊金色大钟将陈衣镇压,三千大道自亘古冥冥沉浮,封锁其七窍脉络,毫无还手之力。 “踏,踏,踏。” 沉重脚步响起。 一个浑身沐浴着天光的人形生物跨出虚空,脑后牵萦道则虚影,缭绕晦涩难懂的旋律,宛若臣子在歌颂君王。 陈衣难以置信瞪大双眼,艰难吐出两个字: “天意!” 世间唯有苍天的意志,能令三千法则垂首。 他被天盯上了! 天意一步步朝他逼近,无论他是否清楚,自己为何会被盯上,天也没打算让他做明白鬼,反正改变不了什么。 至身前,天意抬起手,五指扣住陈衣面门,千钧一发时,突然青芒如刀,同样裹挟法则道韵,直斩天意左手。 “唰!” 天意身形波动,眨眼之间,退居千里开外。 “铛!” 洪钟大响。 四面八方,垂落无尽混沌气,再震,时间涟漪不断蔓延,数以万计的太初之力扩散,一只纤纤玉手伸出虚空。 “你不用回去了!” 来人戾喝,二话不说直接出手,刹那神霞万道,诸天星辰催动耀眼光华,砸向天意化身,后者护体天光一滞。 见其指尖迅速掐动,勾勒古今,一枚枚苍茫玄妙的符文,好似贯穿万界,大道之花在盛开,迎上周天星斗阵。 “轰!” 两者碰撞,绚烂无比的烟火陡然驱散百万里黑暗,仅是余波,就撕碎无数星辰,百万生灵因此遭受无妄之灾。 空间不断破碎重组,可自愈速度,远远赶不上毁灭意志,就连从未发生过动荡的光阴长河,都断流了十万里。 “够了!” 天意勃然大怒,这可是它的底蕴:“罢手,吾退…” “坏我规矩,趁我不备,伤我爱郎,现在说罢手?” “晚了!” 青女真身踏足大地,引浪涛拍岸而起,青裙华贵,黑发飘舞,三千本源之力,簇拥周身,声势比天意更浩瀚。 陈衣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青女,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不是惧怕青女,而是惧怕对方的力量,在那种力量面前,任何事物,都显得渺小,他对天都敢生出忤逆之心… 但,青女不行! “禁仙七封!” 青女指尖划拨,象征万物起源的本源神辉颤动,一股惊世骇俗的波动席卷宇宙银河,古老神纹点缀枯寂虚空。 这股波动太过霸道,导致诸天星辰都陷入战栗。 “你疯了!” 甚至未出招,天意的护体天光就开始忽明忽灭,隐隐有崩溃势头:“以残缺本源用出这招,你可想过后果!” “敢伤他,我拼尽一世底蕴也要你神形俱灭!” 青女咬破舌尖,逼出一缕精血,竭力催动,将本源之力推演到极致,层层叠叠的封镇意志压塌寰宇,泣鬼神。 “疯子,你这个疯子,疯子!” 天意破口大骂,但手上不敢怠慢,掌心翻转,一柄五色飞刀划破虚空,仿佛带着开天辟地的霸气,震古烁今。 “斩仙飞刀。” 青女失神几秒。 这把飞刀的主人在上古岁月有着无与伦比的辉煌与荣耀,它斩过仙人,饮过仙血,更是逆伐上苍,胜天半子。 再后来。 他追随自己的脚步打上四天,一身神通功参造化,冠绝古今,被万族共尊敬仰,可惜,最终陨落于天劫之下。 “镇!” 回神之后毫不犹豫打出古术,足以使半个宇宙崩溃的力量轰然压下,天意同时斩出飞刀,九重天阙摇摇欲坠。 飞刀纵横。 劈开悠悠岁月,再现远古洪荒,那是光阴的碎片。 本源禁仙。 万劫临天,万法辟易,万世衰败,万道万念匿迹。 弹指一挥。 恍若永恒。 举世间最强者的碰撞与搏杀,这一战,跨越时空,超脱一切,哪怕有青女严密守护,陈衣依然被震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娘们还不如 再醒来,尘埃已经落定,青女周身道源支离破碎。 祂盯着某个方向,半张狐脸被斩仙飞刀生生绞烂,血肉模糊,然而,皮囊之下,裸露出的,竟不是森森白骨。 冰肌胜雪,仿佛羊脂白玉精心雕琢,却比九天之上的明月更莹白,任何华丽的词藻都堆砌不出祂的完美无瑕。 倘若硬要形容的话,那只能是四个字:风华绝代! “谁赢了?” 陈衣踉跄着站到青女身旁。 “我没输。” 白狐儿脸瞳光深邃,喃道:“世人皆信天地,无人供我,我斩了天道的信仰,此后五千年,天意不得显圣。” 天地之间的灵气由盛转衰,步入末法纪,直至否极泰来:“我伤了本源,这一世轮回,恐怕无法为你撑伞。” 陈衣轻轻摇头,柔声细语:“你好好养伤,我不打紧的,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白狐儿脸没说话。 陈衣仰望头顶被破开且久久不曾愈合的大窟窿,感慨道:“没想到天这般厉害,随意出手便是众生的极限…” 亲身经历后才懂。 哪有什么人定胜天?那不是人赢了,而是天想输了。 “你说,我未来能逆天么?” 青女缓缓转过头,看着陈衣:“混沌初开的时候,古神拜我,真魔拜我,仙人也拜我,那时世上还没有天…” 话语一顿: “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独断万古。” 不记得多久了,有一只蝴蝶,从无尽苍茫中飞出,祂刚刚诞生七情六欲,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生灵,是他。 那只蝴蝶,弱小的可怜。 一缕罡风就能撕碎它的羽翼,星星之火就能焚尽它的身躯,但,它的执念,它的意志,连祂都不禁为之动容。 焚翅成灰终不悔,我以蝶命逆轮回! 获得白狐儿脸的鼓励,陈衣内心渐安,重拾信心,想缓和一下氛围,侧目,这才注意到对方自然下垂的双臂: “手断了?” “嗯。” 不止是手臂,祂的七经八脉,五脏六腑俱被斩仙飞刀残留的毁灭法则充斥,这些毁灭法则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分筋错骨,撕心裂肺的痛苦。 祂毫不在意。 白狐儿脸不懂权衡利弊,也不懂什么知难而退。 祂只晓得,陈衣是祂男人,祂男人受委屈了,作为妻子,祂得替他出头,祂得替他找回场子,这叫夫唱妇随。 “快回去养伤吧。” 陈衣有些心疼。 谁知。 青女突然翻脸,脸上写满嫌弃:“但凡你争点气我早就回去了,说得跟你靠自己能走出这条时光长河一样。” “咳!” 陈衣尴尬语噎。 “哼。” 青女蹲下身子:“赶紧滚上来,此战紊乱了时光,免得待会儿你掉进别的时间线,我还得挨个纪元去找。” “你伤那么重,要不我背你吧?” 陈衣小声提议道。 白狐儿脸斜了他一眼,心念微动,一枚本源光球落在陈衣肩头,后者瞬觉亿万斤重,当场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光球回归。 陈衣脑袋埋得很低,然后默默趴上白狐儿脸美背。 笑死。 背不动,根本背不动,身娇体弱,只适合吃软饭。 于是。 一望无际的光阴长河中,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一袭青裙的白狐儿脸,背着比祂还漂亮的年轻公子,蹒跚而行。 嘴里习惯性埋怨道: “长得像个娘们就算了,实力比娘们还不如。” “是是是,你厉害,你厉害的一塌糊涂。”打嘴仗就没输过的陈公子小声嘀咕道:“最后还不是哭爹喊娘?” “跟你双修的是白狐儿脸,关我青女什么事?”青女冷冷道:“你有能耐哪天也让我见落红,不然就闭嘴。” “话说,你真名就叫青女?” “名字只是称呼。” “那你真长着一张狐狸脸?” “皮囊皆为虚妄。” “难道我肥头大耳,五官扭曲你还能爱上我?” “…” 实在被对方的絮絮叨叨,弄得烦不胜烦,白狐儿脸施法让他睡去,背着他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祂忽然一笑。 自言自语道: “其实那会儿真想吃掉你来着。” “千辛万苦送你去一个远离尔虞我诈的地方,希望你平平淡淡,渡过余生,结果你又傻乎乎的自己跑回来。” “后来想想。” “这辈子唯一一次动情就是你,参与过你的成长,见证你从一只凡蝶,化形为人,伴你喜乐,就舍不得了…” 白狐儿脸没有告诉陈衣,祂也是需要信仰的。 祂抹去了众生对自己的记忆,祂拒绝了诸天万族的祈祷,祂存在的痕迹,不断被时光磨灭,所以才有衰弱期。 因为祂给他种了印记,在他还是蝴蝶的时候就喜欢闹腾,祂得听见他的每一次呼唤,并及时出现,护他无恙。 关于陈衣问的那个问题。 祂回答不上来。 祂连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爱上对方的都不知道。 或许初见时的第一眼就定了终身? 或许是那晚双修以后。 又或许,在他的某一次轮回当中。 好像也不重要。 等不算遥远的将来,结束一切,他们就隐姓埋名,祂会带他去游历诸天,天大地大,江南江北,永恒的岁月。 他在祂身边,祂爱着他,这就够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诡异的庙和诡异的菩萨 “陈郎,醒醒。” “陈郎。” “我要长眠了,我已为你,留下一抹微笑,化作阿姊呵护你,她会代替我,赠你一世月光,伴你平安喜乐…” 恍惚之间。 陈衣似乎听到白狐儿脸的呢喃呓语,努力想睁眼,但一波接一波的困意,如浪潮般袭来,他的意识再次迷糊。 与此同时。 蓝星界,凡入过长生天秘境的修士,全都突发一种怪病,易清岚、李青君等人仗着境界强横,倒是很快自愈。 一些低阶修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入夜之后病情加重,或胡言乱语,或茹毛饮血,或昼伏夜出,浑浑噩噩… 仿佛撞邪。 更有甚者。 不受控制地往各大社交平台发帖,以惨白面色出镜: “鬼,有鬼,我看到了厉鬼!” “秘境…“ “长生天根本就是一片鬼蜮!” “幽冥地府,黄泉碧落,奈何往生,恶鬼食人,十万里彼岸海,有死无生,远离泰山,会死,真的会死的!” “警告!” “立刻封锁长生天秘境,还有神羽王朝,千万不要尝试探索神羽遗迹,那将给世间,带来无法挽回之伤痛!” 置身事外的水友们大为不解: “不就撞个邪嘛?有啥好稀奇的?” “就是。” “灵气复苏,连飞天遁地都不在话下,出现几只邪祟怎么了?以前搁和平年代我都偶尔碰到呢,大惊小怪。” “重点不是撞邪好吧。” “怪力乱神这种事放修行界的确稀疏平常,重点他们是修士啊,有法力傍身,什么样的凶煞才敢招惹他们?” 第二天,又有患病修士发帖: “他们不是一般的鬼,他们生前,有的曾是神羽朝的门阀士族,文臣武将,有的曾是平民百姓,世仇宿敌。” “神羽朝的很多修士,他们没死。” “六道崩塌,他们以鬼怪的形态,一直活到现代!” 第三天,官方发布一则公告: 【京城时间,六月十八日,二十时四分。】 【据不完全统计。】 【龙汉全国患病修士人数已破十万大关,专家初步判断,该病具有一定传染性,请各地市民做好预防工作。】 之江州,钱唐市黑衣卫分部。 电视前。 北凰看着直播间,柳眉微蹙: “此事,一反常态,必有隐情。” 仙对应魔。 人对应鬼。 鬼怪和人皆属凡类,人超脱则成仙,鬼超脱则成魔,反之,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 而这事真正的关键点在于。 修士供天道,鬼怪拜地道,修士的神魂不归地府管,修士若身陨,要么直接轮回,要么魂飞魄散,成不了鬼… … 一万年前。 七槐村。 荒郊野外,白骨交加,无言无语卧荒沙,又被风吹雨打,却见左右堆金积玉,亭台谢花,一座破庙低江月下。 庙名七槐。 庙中。 沉睡了整整十年的陈衣悠悠转醒,脑袋依旧昏沉,眼睛半开一条缝,朦胧瞧见烛火昏黄,有一女子虔诚礼佛。 “菩萨保佑,善信愿捐献一生财富,只求善信胞弟早日苏醒。”疲惫而坚定的低语呢喃,回荡在荒野破庙。 “咣。” 陈衣耳畔,突兀传来一阵锄头刨地的声音,尖锐且刺耳,令他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偏过头,余光转向窗外。 一个小沙弥,手握铁锹。 勤勤恳恳地一下一下给一棵血红色的果树松土,伴随铁锹翻动,埋藏在暗红色土壤里的森白骷髅,若隐若现。 在沙弥身后,有片阴影。 轮廓酷似菩萨端坐莲台,手持杨柳玉瓶,时而斜瓶垂露,时而捻柳挥洒,并控制沙弥躯壳,如把玩提线木偶。 口中念念有词,旋律忽高忽低,诡异至极: “丁丑延我寿,丁亥护我魂,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 “不记得了,后面不记得了,就念到这,嘿嘿嘿。” 音落刹那。 沙弥空洞麻木的脸庞倏忽扭曲,变得异常狰狞,紧接着,一道阴风吹过,其躯壳竟迅速苍老风化,血肉脱离。 最后,只剩一张人皮铺在树下。 “咚!” 一颗人头滚落,不知从哪又走出一个沙弥,面不改色将人头拾起,装入一方木盘,推开庙门,朝菩萨像稽首。 陈衣心一咯噔,生出不妙预感。 “什么意思?” “这人头不会是用来喂我吃的吧?” 相较于他的手脚发凉。 拜佛女子明显一副感恩戴德模样,对着泥菩萨像三叩又九拜,仿佛沙弥托着的不是人头,而是什么物华天宝: “菩萨大恩大德,善信永世难忘。” 拜完。 她恭恭敬敬接过托盘,碎碎念道:“菩萨慈悲,菩萨慈悲,小弟,你的病终于有救了,这是菩萨赐的金丹…” 金丹? 不是。 麻烦您告诉我,它哪点像金丹了? 它跟丹这个字,有半毛钱关系啊? 陈衣感觉的出,女子并无害他之心,可看着对方怀抱人头,向自己走来的诡异一幕,心底还是止不住的恶寒。 脚步越来越近。 “小弟,该吃药了。” 就在女子扶住床沿,将人头递到嘴边的霎那。 噌一下。 陈衣猛地坐起。 “我醒了!” ————————— 回复下上一章的问题:不是大结局!不是大结局!不是大结局!重要的事说三遍,只是稍微润色一下世界观。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一世,世间难觅修士 “小弟!” 见到陈衣自己苏醒,女子先是一阵错愕,而后喜极而泣,抛开血肉金丹,一头扑进他的胸膛:“呜,小弟…” “阿姊。” 陈衣轻轻喃了一声,通过记忆,他得知,女子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因总以青裙示人,故而被村民唤作阿青。 两人自幼相依为命,至于有无血缘关系,有待商榷。 这一纪属一万年前。 好像不存在修行者,连修炼所需的功法都消失了,据说上个纪元曾诞生一位巨擎,焚书坑儒,逆斩光阴长河。 倒是常有神佛显迹,他们行走红尘中,布道统,传教化,活死人,肉白骨,整顿山河,保佑众生,风调雨顺。 反正陈衣的记忆里,只见过神眷和佛眷,也就是九天神佛的眷属,又称眷者,靠向神佛献祭,换取超凡能力。 十年前。 陈衣正是得罪了一名神眷者,才落得这副悲惨田地。 “阿弥陀佛。” 一旁青皮沙弥突然开口,面无表情,打断姐弟叙旧: “昨夜菩萨托梦示下,令弟虽然侥幸获救,却仍有旧伤难愈,若欲使枯木逢春,需自愿献祭百年生命之精。” “菩萨可大发慈悲。” “收令弟入我佛门,为莲花台下童子,万劫不侵。” 万劫不侵? 呵。 好大口气! 陈衣修为全无,但斩凡眼界尚在,白骨果树,血肉金丹,人皮作养料,他一眼就看出这庙宇供的,绝非菩萨。 古经有证:“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 菩萨心肠,并不只是纸上谈兵。 再不济。 菩萨尊为堂堂佛门领袖,即使不讲无欲无求,起码得光明磊落吧?就算有所图谋,谋的也该是香火信仰才对。 哪有收割生命精华的?此举与那魑魅魍魉又有何异? 第三点。 他体内的是道伤,天道禁锢,莫说一位菩萨了,纵是让如来佛祖乃至漫天神佛各显神通,都不敢打包票治好。 他凭啥? 佛门修士素来看重因果,从不打诳语,所以,这庙里供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敢顶菩萨之名作恶,胆大包天! 陈衣正思索全身而退之法,奈何不了解修士世界的阿青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催促道:“小弟,别傻愣着啊。” “你要成佛眷了。” “这可是常人求也求不来的造化,还不叩谢佛恩!” 我给他磕头? 你何不问问,他能否扛得住我这一跪? 我家娘子是睡了,不是死了! “阿姊,先回家,佛眷之事不急,日后再说。” “诶你…” 听出话里毫不掩饰的抗拒与敷衍之意,阿青急了,然而,不等她出言教训,那沙弥却主动道:“阿弥陀佛。” “施主言之有理。” “拜佛礼佛,最重要的是一颗虔心,一份诚意,正所谓心诚则灵,施主眼下大病初愈,确也不宜侍奉菩萨…” 阿青欲言又止。 陈衣眼疾手快,捂住她的红唇,不由分说,强行把她拖出破庙:如此甚好,索性顺势而为,省的爆发冲突。 并非不顾及阿姊想法,阿姊入魔太深,若一味优柔寡断,愚忠愚孝,听之任之,只会害了阿姊,也害了自己。 两人刚到山腰。 青皮沙弥突然追出破庙,冲陈衣背影大喊: “施主留步。” 陈衣皱了皱眉。 沙弥手中高举一颗头颅,笑容无比的诡异: “施主,你头掉了。” 陈衣缓缓转身,喜怒无形,平静盯着沙弥。 四目相对。 杀心骤起。 第一百四十章 为他而活,为他而死 末,杀意不了了之。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便招惹是非实属不智,再者身负天道枷锁,当谨言慎行,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 村落。 阿青的住宅在村尾,说是住宅,实际就是一间堪堪能遮风挡雨的木屋,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床倒摆了两张。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兴许念及陈衣久病体虚的缘故,阿青并未责怪他刚刚在破庙顶撞自己,简单交代了几句,旋即背上弯弓出门。 底层民众的生活就是这样,生下来,活下去,温饱问题已经将他们压得透不过气,根本没有余力去考虑其他。 “阿姊…” 目送阿青瘦削的背影,钻入野兽横生的山林,陈衣微微失神:连成年男子都不堪其忧的重担,被她一肩挑之。 明明邻家有女初长成,最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本该载酒买花少年事,无忧虑,却从不知何为水殿风来珠翠香。 饱经曲折坎坷,栉风沐雨,饥寒交迫,甚至多年未给自己添过一件像样的首饰,常素颜朝天,依然无怨无悔。 这一刻。 陈衣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长姐如母。 “唉。” 良久,他长长叹出一口浊气: “阿姊半生孤苦,无依无助,也未得所谓神佛低眉垂怜,反而多灾难,可见九天上盘踞的,不一定是神佛…” 改善阿青的生活,易如反掌,怕就怕这世道浑浊,正邪不辨,黑白不明,画皮佛端坐庙堂,九尾妖高居云上。 世人以恶为荣,善为耻,天罡倒反。 不免心沉。 但很快释然,剑眉舒展,拈花淡笑: “很简单。” “我成佛不就是了?” 他当过魔头,做过君王,救苦救难,无非就是再压一世天下:“只消假我千年,我必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主要是天道禁锢。 天封印了他的法,使他空有境界而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好在白狐儿脸沉睡前,替他磨灭了大部分天道之力。 余下那部分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却难成气候。 打定主意。 陈衣去除杂念开始修炼,不打算修《太上真解》,道法一路,他已窥见尽头,不如转修其他术法以完善自己。 修行之事,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最忌讳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何况这一世无修士,灵气近乎泛滥成灾。 天赐良机。 挑挑拣拣好半晌,选定一门《无量妙法心经》作为主修功法:此经由佛道身六珠自创,空前绝后,潜力无限。 这次没动用白狐儿脸的库存,因他曾与六珠辩佛,对无量妙法心经有几分功底及感悟在,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加上白狐儿脸本身不通佛道。 她那些佛教经文,都是抢的,陈衣不认为其他佛修的慧根能超越六珠,毕竟后者乃天地间最后一枚佛种所化。 佛种又号称整个时代,佛门气运的结晶,妙不可言。 他相信六珠,更相信…自己。 … 盘膝捻法印,将七窍脉络打通,吞吐灵气,转化为精纯佛韵游遍全身,往后岁月,陈衣昼夜交替,悬梁苦修。 觉得乏了,也上山猎杀猛兽凶禽,帮阿姊分担压力。 老话说得好,瘦死骆驼比马大。 尽管他眼下境界形同虚设,但修士就是修士,哪怕仅凭肉身力量,亦远非世俗禽兽能够比拟,它们又不是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数着,陈衣逐渐发现一件事:打那日自己苏醒,阿青就没再去过菩萨庙,不,提都没提过。 自家这位阿姊,貌似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虔诚。 观察了一段时间,陈衣得出结论:其实阿青压根不信佛,她之所以拜破庙,完全是出于破庙可以治自己的病。 她的信仰。 取决对方能否给自己,带来利益,倘若对自己大有裨益,就算叫她去信一条狗,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狗磕头。 严格来讲。 她从始至终都不存在信仰,或者说,她的信仰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那是她被创造并降临在这片土地的意义。 为他而活,为他而死,矢志不渝… 第一百四十一章 山神娶妻 时光荏苒。 三年一晃,陈衣千日炼气,百日筑基,并触及金丹门槛,仅差临门一脚,期间,破庙里的青皮沙弥来过一趟。 旧事重提。 蛊惑他献祭百年生命精华,侍奉菩萨,被他以身体仍有不适为由婉拒,无功而返,那青皮沙弥明显流露不满。 陈衣毫不在意,继续修炼,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境界提升至元婴期:玄牝界乃天外之天,不受天道禁锢影响。 待他元婴。 佛道子身一出,繁多手段,足够窥探此世神佛之迷。 又过三年。 哪怕日夜青灯黄卷,境界依然止步,陈衣大为苦恼。 无关天赋庸弱,实在是《无量妙法心经》的教义与他相悖甚远,他杀心太重,而前者奉行的是慈悲不杀理念。 无奈。 只好推倒一切重来。 所幸。 皇天不负有心人,耗时九月,通过阅读海量古籍,他终于在《无量妙法心经》原有基础上,自创一门新佛法。 《太上妙法经》。 也亏得他拥有白狐儿脸留下的诸多佛道珍藏,以及自身心智悟性如妖,否则,换作一般修士,还真束手无策。 年底。 陈衣顺利突破金丹,并从文献中领悟六大佛门神通。 天眼通:可照世间一切之形色,无有障碍。 天耳通:可闻世间一切之音色,无有障碍。 他心通:可知三界六道众生心识海所思所想之事。 宿命通:可观三界六道众生宿命及所作所为之事。 神境通:可随心所欲现身于三界六道,九天十地。 漏尽通:可断尽一切三界见思惑,不受生老病死。 这些神通他都只掌握了皮毛,也不准备精修,等六珠来了悉数教与她学,主要自身对佛门神通不是特别感冒。 没有贬低佛法之意,单纯懒得多此一举而已,毕竟佛道一家,两者延伸而出的神通术法,大部分都殊途同归。 … 一日。 原本早出晚归的阿青一反常态,早早回家,手里还小心翼翼捧着一只白玉瓷瓶,兴冲冲招呼陈衣:“小弟!” “小弟快出来。” “阿姊今天打猎遇到山神,专程为你求了件宝贝。” 山神? 陈衣闻言一愣,旋即退出修炼状态,佯装睡醒,一边揉眼睛,一边靠在床头,哈欠连天道:“什么宝贝呀?” “哝。” 阿青扬了扬瓷瓶,得意洋洋道:“里面装的叫千年山髓,群山精华所化,据说喝下它,足足能增寿千年呢。” 千年山髓… 陈衣下意识以神识浸入白玉瓶,只见瓶内被一种翠绿色的黏稠液体填满,闪烁晶莹光泽,氤氲着磅礴的生机。 伴随每一次摇晃,那些生机几近溢出瓶口,却遭一道道浑然天成的法阵挡下,毋庸置疑,这只玉瓶亦为不俗。 “竟是天材地宝?” 陈衣大感意外,此世连修士都不复存在,天材地宝不应该独属漫天神佛专享吗?自家阿姊不过一介凡人少女… “阿姊。” “你老实告诉我,山神为何会赠你如此贵重之物?” 神赐世人必有所图,或香火供奉,或琼楼庙宇,或其他种种,别搞神悯众生那套,要悯早悯了,至于等现在? 果然。 阿青支支吾吾半天,愣是半句话都答不上来,最后干脆低下脑袋,玉指紧张地绞动裙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陈衣顿时了然于胸: “阿姊向山神献祭了?” “你怎么知道?” 阿青猛地抬头,结果迎上陈衣严厉的目光,又心虚地低了回去:“我,我不想的,小弟,阿姊也是为你好…” 陈衣打断她的解释: “献祭了什么?” “我…” “说!” 连做数个深呼吸,阿青咬唇,第二次抬头,鼓足勇气道:“阿姊,阿姊要嫁给山神了,这瓶山髓,是聘礼。” 陈衣识海嗡一声,轰鸣不绝,仿佛耳畔炸响惊雷。 山神娶亲! 这几年,他常听周边村民讲,青山有灵,化阳神,以山为名,喜少女色,年年求娶妙龄女子,令民不聊生。 他万万没想到,这事,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砰!” 短暂呆滞,雷霆震怒,瓷瓶被一把捏碎,山髓洒落一地,接着,一股惊天剑势携杀意,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顷刻间。 风暴聚集,剑气纵横,桌椅板凳直接灰飞烟灭,门窗栏户无一幸免,方圆百里,飞沙走石,草木俱拦腰而断。 “小…小弟…” 阿青置身于剑威范围,濒临窒息。 陈衣这才冷静,侧目,对方正望着他,以种惊恐中掺杂着些许惊疑的眼神,仿佛第一天认识他这个弟弟一样。 “阿姊…” 陈衣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 一道几乎能够贯穿天穹的剑气,是对她唯一的回应。 “他可是神。” “十万大山都是他的法身。” 少年没有回头,剑气开道两千六百里,直取山神庙: “那我就犁平这十万大山!”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因为老朽,是神啊 陈衣行于山涧,唇齿开,剑气溢,逆海剑飞出,以左手执剑,一步一生莲,九步登天阙,引得整座山峦巨颤。 踏天九步,先争气势,再争输赢。 古木摇曳,花草荣,卷起漫天叶,化作一年迈老者形象,握持枯藤拐杖,叩击大地,神性十足,鸣溪水溅溅。 两两相望,不发一言,胜过万语。 四面八方钻出无数奇形怪状的扭曲阴影,破庙里的菩萨像也跟着投来视线,山精野怪,魑魅魍魉,举世瞩目。 竟有生灵胆敢挑战神,旷古绝今! 陈衣率先动作,却是横剑陈右侧,自废一臂:“我家阿姊拿了你的千年山髓,我让你一臂,了结这段因果。” 接着。 他面无表情看着山神,墨发飞扬,剑气纵横,封锁对方退路:“接下来,该算算你强娶我阿姊为妻的账了。” “你是…修士?” 剑拔弩张之际,山神突然发问。 “嗯?” 陈衣眉心剑气一滞,不解其意。 “老朽,已有万年不曾见过修士了。” 山神既唏嘘又遗憾,独无战意: “最后一个,老死于五千年前,老朽依稀记得,那人同你一般,皆为金丹境剑修,就葬在老朽这十万大山。” 陈衣皱眉,七窍隐隐萦绕黑气: “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后生,你可知老朽来历?” “神族?” “非也。” 山神摇摇头,抚着花白胡须道: “神族,是世人对先天神祇的称呼,老朽生于众生信仰,盛于香火供奉,你可称老朽为天神,或…后天神!” 陈衣凛目,山神语顿,继续讲: “无尽纪元以前,混沌初开,仙凡未分,先天神族立帜远古神庭,统御洪荒万族,不尊天与地,只敬大道。” “后,天道算计,无量量劫降临。” “神族式微,从此沦为禁忌,仙气上升,化四天,浊气下沉,化三千小界,人族顺理成章,坐拥天命气运。” “然,人族羸弱,难与异族相争。” “于是。” “人族的上古先贤,开始膜拜山川日月,供奉江河湖海,通过祭祀、供奉等方式,从自然万物中借取力量。” “至此,我们后天神灵应运而生。” 陈衣听得入迷,紧绷神经渐渐松弛,七窍黑雾随之淡薄,黑暗里的怪物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窸窣窃语。 盘踞破庙的菩萨泥像眉宇紧簇,传唤青皮沙弥下山。 “时间再往后推几个纪元。” 山神对四周发生的种种,置若罔闻,自顾自道:“人族诞生了一位了不起的领袖,他废黜百家,独尊人道。” “穷极一生。” “为大道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后世亿万人族修士,开辟出一条史无前例的道路——修真。” “他的光芒,映照了一个又一个时代,他的功绩,足以彪炳千秋,他带领着他的子民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遗憾的是。” “人不再需要我们,我们愤怒过,挣扎过,终究还是倒在滚滚而来的命运大潮下,成为被时代丢弃的弃子…l 说到这,山神仰天闭目,深深长叹。 陈衣若有所思。 先天神和后天神的区别,大抵就是前者属天道对立,而后者则为天道册封,虽长生不死,却处处受制于天道。 无法自主修炼,无法忤逆上苍意志。 人族祭祀他们,向他们供奉香火,他们才能够久盛不衰,一旦人将他们遗忘,他们便会不断衰落,直至消散。 天道不养废物。 “为何同我讲这些?” “人族后生,老朽没几年活头了。” 山神浑浊的瞳孔,注视着身前少年郎:“天道遭到重创,它抽干了天神香火反哺己身,我们即将走向凋零。” “老朽不惧怕死亡,但有几件牵挂,放心不下,油尽灯枯之前,老朽愿赠你一份天大造化,换你一段因果。” 陈衣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年迈山神: “所以。” “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阿姊,而是…我?” “后生,你有慧根。” 山神欣慰一笑:“你与老朽曾见过的那些修士都不一样,你不妨细细回忆,自己身体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身体变化? 陈衣一愣。 下意识调集神识,内视全身,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的意识深处,竟被密密麻麻的黑雾所笼罩。 这些黑雾。 混杂各种负面情绪,阴翳、黑暗、狠毒以及…戾气! 后知后觉。 他突然反应过来:山神之事换作以往,他确实也会动怒,可绝不至于这般失态,以至匹夫之勇,上来就杀人。 不干净的东西在冥冥之中,潜移默化影响他的道心。 “老朽有手段,助你看清世界的本质。” 山神眺望破庙,喃喃道: “他们不是佛。” “不,应该说,他们不能算真正的佛,一群鸠占鹊巢的怪物,这世间本该河清海晏,奈何大佛们太过仁慈。” “无底线的退让,居然妄图感化他们…” 目光转向陈衣,肃容道: “后生,你也入了佛门,须知佛门一脉,不光得有菩萨低眉,还得有金刚怒目,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陈衣点点头,沉声问道: “那,阁下出手助我,图谋的是什么?” “条件有二。” 山神循循讲道: “其一,老朽曾受佛门恩惠,因此想替佛门求一个承诺,有朝一日,你要净化这方天地,使其回归原初相。” 陈衣不禁意外:这山神临死祈求,竟不是为了私欲? “阁下就坚信,我一定能终结黑暗纪元?” “天神自身难保,偏安一隅,苟延残喘,而所谓的佛陀眷属,力量又都来自那些怪物,不可能是他们对手。” “唯独你。” “你有犁平一切的决心,扫穴犁庭的勇气,惊世骇俗的天赋,你是这一世,唯一有希望镇压九天十地的人。” 山神语气忽然变得无奈,有些落寞: “而且老朽时日无多,恐怕等不到下一个修士了。” 一阵漫长沉默。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山神侧身,指了指山腰:“经年累月,老朽以娶妻纳妾之名,将方圆千里无枝可依的可怜女子,尽数收养。” “现如今,托付与你。” “她们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你娶她们为妻也好,纳她们为妾也罢,或留在府上当个丫鬟使唤,老朽不管。” “老朽只有一个要求,你要保她们一世平安。” 闻言,饶是以陈衣的铁石心肠,都不免触动,宁可背负骂名,明明自己过得也不如意,却仍见不得人间疾苦… 何等高尚之品行?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如此。 “人族负了你,你不恨么?” 山神轻轻摇头,笑道:“是人族的祭祀创造了我们,若无人族,何来天神?一家人,哪有什么辜不辜负的?” “如果非要讲个理由的话…” 微风起。 吹动陈衣发丝,也将山神的声音,吹出很远,很远: “因为老朽,是神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借你神目,以观世界 我是神。 三个字,重于泰山。 我是神。 不是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先天神,而是和这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一样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后天神。 神爱世人,爱万物。 万年前。 有人君临天下。 出世巅峰,独揽九州龙脉,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焚书坑儒,人族对天神的信仰崩塌,从此香火断绝。 万年后。 那人销声匿迹。 邪物李代桃僵,化佛陀,化仙神,祸乱天下,他们不计前嫌,赋予人族能够与邪物分庭抗礼的能力——神眷。 而现在。 他们日薄西山,不再具备庇佑人族的力量,可他们仍对这些自己保护了大半辈子的人,心心念念,爱得深沉。 生活在这座大山的人,山神见过他们父母,见过他们父母的父母,见过他们祖祖辈辈,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神力笼罩的地方,黑暗不敢蔓延,诸邪辟易,人才得以无惧任何鬼怪妖魔,远离外界的混乱动荡,繁衍生息。 他就像一位慈悲的老祖宗,舍不得自家子孙受到一丝一毫伤害,哪怕身死道消,他所求所愿,依然只为他们。 他希望他们可以安居乐业,希望他们有天可以走出这座大山,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向阳而生,迎接光明。 即便那天到来时,世上已无他。 “我…答应你。” 胸中百味杂陈,缄默良久,陈衣郑重许下承诺。 “好,好孩子,好孩子。” 了却最后心愿,山神眼眶泛红,激动不已,接着一股圣洁的气息,自其眉目绽放,金光大盛,仿佛回光返照。 “这是…佛门的天眼通?” 陈衣面色凝重,山神则一手捻花,一手阖礼,笑而不语:这里面的玄机,涉及某种古禁忌,他无法直接点悟。 唯有自己参透,方能跳出这个世界的陷阱。 “如此,正好磨砺佛法。” 见状,陈衣不再追问,双手合十,同样精纯的佛力倾巢而出,为他渡上一层金身,但他的佛力,如藏剑出鞘。 正统佛修六根清净,陈衣佛道,杀生成仁! “阿弥陀佛。” 对此,山神满意颔首,他的选择果然没错。 “嗡!” 一缕缕佛韵自其眼眸向外涤荡,勾勒出一方又一方虚幻世界,界中有菩萨比丘颂前尘,亦有圣僧金佛吟今生。 它们演化着举世间至玄至圣的高深佛法,渡化力量肃清寰宇,依附在山脚的阴影,传出无数尖锐刺耳的哀嚎。 佛轮斗转。 恍若承载着万里疆域,无尽众生,一朵金莲,盛放于山神足下,将他缓缓托起,此刻,他俨然化身一尊佛主。 五蕴皆空。 陈衣屏息凝神,全力以赴,一条金光灿烂的长廊,从他眉心绵延天边,一枚枚纂文佛箓萦绕左右,众星拱月。 他的佛法,佛道合一,相辅相成,自成一脉。 悠悠岁月,漫漫亘古,宇宙乾坤,敢称佛法大乘者独我一人,我入佛之日,举世无邪,在我之后,余皆下品。 一身佛道感悟,尽起源佛种,佛种,即佛道。 此间底气。 注定他将傲视诸佛,目空一切佛法,及佛理。 山神眼底闪过诧异,似乎未料到对方的佛法竟如此霸道,不过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神,很快恢复如常,沉声道: “你从何来?” 陈衣答: “我从天上来。” 山神问: “天意如何?” 陈衣答: “天意不可测。” 两问后。 他的气息愈发趋于平静,无喜无悲,恍惚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识海处黑气骤灭,旋即反客为主,主动发问: “天是方圆?” 沐浴璀璨佛光的山神,忽展开淡笑,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言难于尽,告之不祥,借你慧眼,助你观之。” 音落刹那,其神目猛地迸射睿智佛性,普照世间,在这一霎,他的眼神宛如能洞察万古之世,烛照千秋万代。 然而,下一秒。 山神缓缓抬手,只听“噗”的一声,神性光柱冲天而起,馥郁异香扑鼻,神血四溅,他,竟挖出了自己眼睛! 陈衣身躯一颤,不忍卒睹,但还是忍着悲意道: “慧眼已借,却未观天。” “天已在慧眼前——” 言出法随。 山神的神眼化作流光,钻入陈衣天灵,他的身体,开始土崩瓦解,他体内的神性与佛性,俱为陈衣做了嫁衣。 群山悲恸。 陈衣拔剑,以一曲剑舞送山神坐化,后者抚须大笑。 一曲舞罢,山神也彻底陨落,这座山不再有神,陈衣朝山的深处深深作揖聊表敬重,才盘膝坐下,融合神目。 三日一晃。 当陈衣再次睁眼,眼前景象,却惊得他连退了数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谜之西游! 放眼望去。 原本铺满天穹,弥漫地垄,宝相庄严的佛韵,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游荡在虚空中的孤魂野鬼。 浓厚的黑雾包裹着他们,数量多到骇人见闻。 山脚下道路坑洼不平,尘土飞扬,一幢幢建筑破破烂烂,不堪入目,到处散落着断臂残肢,白骨如山忘姓氏。 再望远些。 东边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南下泼魔,又把人肉鲜煮现烹;西天还有座灵山,山上琼楼玉宇,号小雷音寺。 尽管陈衣自诩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观得此情此景后,依旧不免喃上一句:“这哪是什么神佛治世?” “这分明就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森森鬼域啊!” 恐怕所谓幽冥地府,碧落奈何,也莫过于此! 心境翻江倒海之余,陈衣又心生好奇:“山神说,这一世曾有金身大佛渡化世间,那些大佛,如今去了哪?” “莫非皆遭遇不测,命殒黄泉了?” “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鬼魅丛生,盘踞佛门圣地,幻化成佛陀,蛊惑人心,其背后隐藏着何种目的?” 想着。 他隐晦地以余光瞥向荒山破庙,一个念头冒出识海: “要不然,动用佛门宿命通看看?” 佛门宿命通可知众生过去宿业,若施展此术再合以神目辅佐,或许能够探查一二真相,只是,必然惊动那位。 破庙的主人,陈衣至今无法看透它的实力,起码得甩开金丹,被他盯上,难免招来天大麻烦,他举棋不定着。 但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不弄清楚真相觉都睡不安稳,大不了搁置这一世,等青女苏醒再来。” 做出选择。 陈衣不再犹豫,双手合十,法则弥漫,三朵金莲,腾飞而起,映照一尊金身法相,蓬荜生辉,驱散头顶黑云。 拨云见日。 接引佛光,醍醐灌顶,他睁开金灿神目,无数条色彩斑斓的因果线交织纠缠,浮现眼前,连接对象不尽相同。 观察入微,找到属于破庙主人的那根,轻轻拨动。 “嗡!” 霎时间。 其他因果线自动消失,仿佛往平静的湖面掷下一枚石子,一圈圈无形涟漪扩散,裹挟着陈衣的神识融于冥冥。 画面转。 “滴答。” 血液潺潺滴落,周围变得嘈杂不已,且天昏地暗。 陈衣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介入破庙主人的宿命线,接下来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是以对方的视角而呈现。 灵山尸横遍野,佛祖金莲凋零。 猴哥拼尽全力把我们送出灵山,紧接着,从天而降一张巨大人皮,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笼罩住所有佛陀菩萨。 最后一眼。 我看到一尊全身腐烂枯朽的古佛,他扯着脸皮,对我们做出一个诡异的笑脸,我六感全无,失去了全部意识。 西天取经就是一场恐怖的阴谋。 那些怪物,他们欺骗了世人,欺骗了灵山诸佛,上山路上大师兄告诉我一件事,有一个死人,一直跟着我们。 我笑了笑: “小鬼而已,我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 “那是一只,连如来佛祖都惧怕的鬼…” “哼!” 关键时刻,画面戛然而止。 一声冷哼,带着无尽寒意,蓦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孔不入,一道灰白阴影,由远及近,如闪电般逼近身前。 一指点出,落在陈衣额头,俄顷,威压排山倒海,竟夹杂片缕天地意志,犹如万丈巨浪汹涌咆哮,龙吟九霄。 “砰!” 瞬遭重创。 陈衣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恍惚间隐约瞧见来者:一袭白袍,顶上玉洁龙角,一头白发飘摇,冷漠伴着无情。 星点旋转。 重归寂静,陈衣啐出一口淤血,强忍着脊骨尽断的钻心剧痛,倚靠一旁古木,摇摇晃晃站起,眺望远处破庙。 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不解,低声自语: “斩凡境…” “他,为何不杀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和阿姊的日常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回家,元婴之后再做谋划。 木屋。 不见阿青身影,估计又进山打猎了,陈衣想了想,开炉炼丹,一枚驻颜丹,一枚洗髓丹,他准备教阿青修炼。 世间无修士有一点好处:各类灵草灵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只在家门口转了一圈,便寻到炼丹所需药材。 入夜。 清风徐徐,小雨淅淅,披着斗笠蓑衣,背负檀木长弓的阿青,推开木门,拧干湿漉漉的头发,丹药正好出炉。 “阿姊。” 陈衣起身打了个招呼。 “回来啦。” 阿青脱下蓑衣,问道: “还顺利吗?没受伤吧?” “万事大吉。” “那就好,阿姊去煮饭。” 陈衣把丹药收纳入瓶,清理着丹炉内的药渣,随口闲聊:“阿姊难道不好奇,我为何敢一怒之下上山伐神?” “好奇什么?” 阿青声音从厨房传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阿姊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不重要。” “再者。” “阿姊又不懂那些,还是不要问东问西招人烦了。” 陈衣挑了挑眉,忍俊不禁:确实不好奇,可这并不影响幽怨,她在怪自己,有事瞒着她,好像不信任她一样。 晚餐很快端上桌,两碗白粥,一碟酱肉,简单温馨。 食不语。 吃完饭,陈衣取出装有丹药的瓷瓶:“好阿姊,背着你偷偷努力是我不对,这瓶丹药算作赔礼,你消消气。” 阿青愣了几秒,后白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道:“干嘛呀,阿姊刚刚不过随口抱怨两句,你还真往心里去了?” “不是…” “嗯?” “阿姊…” 看着委屈巴巴的陈衣,阿青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忍不住将他揉进胸脯,柔声宽慰:“好啦好啦,不逗你啦。” “阿姊没生气,也永远不会与你置气,记住了吗?” “嗯…” 对方比想象中更有料,陈衣险些窒息,没想到首次体验溺水滋味,是在阿姊怀里:“咳,阿姊,快松开我!” “呀。” 阿青这才发现,两人姿势暧昧到了极点,玉手触电一般噌的弹开,为避免尴尬,她佯装不在意,掩嘴娇笑道: “小弟长大了呢。” 陈衣一头黑线: “阿姊,你再这样捉弄我,当心日后嫁不出去。” 阿青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陈衣:“听你这意思,是嫌阿姊烦了,想给阿姊寻个好夫家嫁过去,眼不见为净?” “我没有!” “没有?那你就是想让阿姊一个人孤独终老咯?” 这一瞬间,陈衣仿佛看到白狐儿脸的影子,甜言蜜语脱口而出:“阿姊这哪算孤独终老呀?不是还有我嘛?” 此言一出。 一股旖旎氛围倏然弥漫满屋,令两人俱是不知所措。 良久。 阿青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陈衣,小声道:“阿姊向你保证,此生绝不嫁人,但一些有的没的,不准动歪心思…” “我们是姐弟。” 陈衣重重点头,接着有意转移话题:“阿姊,这个瓷瓶你收好,里面的东西叫丹药,服用能使你脱胎换骨。” 她讲自己修士的身份,告诉了阿青,顺便给阿青介绍了一番修仙界,末了问道:“阿姊,你想成为修士吗?” 阿青把玩着瓷瓶,反问道: “你想我成为修士吗?” “想。” “那我就想。” … 此后经年。 陈衣一边指导阿青修行,一边修补完善自己的佛法。 “小弟,你说的那个七经八脉,我怎么找不到呀?” “小弟,气海在哪?” “小弟,小弟快来,阿姊好像走火入魔了,好热…” “…” 不得不说。 阿青的修炼天赋当真一言难尽,或者说,根本没有。 加上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做派,耗时整整一年才堪堪入门练气一层,陈衣恨铁不成钢,又无奈至极。 打吧,不合适,骂吧,舍不得,起初还会苦口婆心地劝上三两句,结果,阿青表面答应,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其实能理解。 阿青努力过,甚至比陈衣更刻苦,几乎废寝忘食,可投入大量精力却得不到应有回报,换作谁都会丧失动力。 陈衣也就放弃了规劝,修行这件事,不同经商为官等俗世种种,全靠老天爷赏饭吃,先天天赋大于后天奋斗。 阿青生来就不是求仙问道这块料,与其强行逼她日日打坐,夜夜诵经,不如让她照着自己的意愿,活这一生。 至少无憾。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游历江湖(上) “阿姊,我要下山了。” 岁月如梭,陈衣迈入半步元婴境,打算入世历练,临行前找到阿青,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块走,阿青拒绝了。 “阿姊这境界,就不去拖你后腿了,倒是你,外头不比山上,高手如云…”阿青一边碎碎念,一边整理行囊。 陈衣坐在木桌前,默不作声吃饭。 “还回来吗?” 阿青突然抬头,话锋一转,问道。 这段时间。 陈衣给她讲了很多有关修仙界的故事,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悲欢离合。 她怕此去经年,难再见,成永别。 陈衣夹菜的手一滞。 缓缓放下陶碗,盯着阿青,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半晌。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格外认真道: “百年。” “阿姊,予我百年光阴,无论收获与否,百年之后我必归来,届时,定寸步不离侍奉阿姊左右,以全孝道。” 阿青黯淡霜眸微亮,重重的点头: “好!” 两人又温存一番,依依惜别,陈衣往阿青体内打入七七四十九道本命剑气,护她安康,身披鹤氅,纵地金光。 大雪封山。 … 第一年。 陈衣向西而行,遇城则停,收集坊间传闻,闲暇作拼凑归纳,再梳理,日积月累,终于弄清一些早年的事情。 这个世界也有唐玄奘西天取经,也有灵山诸佛,那是一段无比璀璨的黄金纪元,一尊尊佛陀菩萨庇佑着世间。 人们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妖魔鬼怪无所遁形,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雷音寺爆发了一场惊天变故,世道大变。 如今。 邪祟幻化的佛陀、菩萨盘踞西方,依旧尊灵山的雷音寺为首,只不过空有佛韵佛力,而毫无佛性,不通佛理。 所幸有东方诸神制衡,他们暂时不敢妄动,遗憾的是这种局势维持不了多少年了,诸神本源枯竭,等死罢了。 再就是南方的酆都鬼城,传说里面居住着一群,趁乱从十八层地狱,逃出的恶鬼,具体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三方势力割据天下,人族夹缝中求生存,水深火热。 当然,偶尔也能遇到佛眷行走。 但在陈衣看来,所谓救世说得大义凛然,更像作秀。 象征性杀几头孤魂野鬼,不痛不痒地做几场法事,然后便开始弘扬自己背后的神佛尊号,要求善信供奉香火。 而且。 虽然那些神佛眷属的境界体系,与修士大同小异,可他们压根无法自主修炼提升修为,只能靠神佛醍醐灌顶。 战斗手段基本类似出马弟子,本质上还是一介凡人。 陈衣在竹卷记道:“明明为邪祟所化,却能予人以至纯至净之伟岸佛力,这西天雷音寺,倒真怪哉又稀奇。” 数年间无事发生。 第十一年。 陈衣突破元婴期。 唤出六珠。 原以为身为佛种的她听闻此世佛运昌隆,会十分欣喜,谁成想她左脚刚踏足大地,右脚却紧跟着缩回玄牝界。 问其缘由。 她愤愤不平地骂道: “呸,腌臜世道!” 陈衣本尊哭笑不得:好一朵嫉恶如仇的小佛莲。 ————————— 明天真的开始一日四千字双更了,今天被编辑谈话了,再不双更要扣钱了,前面内容大家有什么疑问就留言。 这两天改一改,后面研究剧情可能没时间改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游历江湖(下) 第三十二年。 陈衣再一次,亲眼见证了一尊天神的陨落。 一间小酒馆,陈衣和六珠两个人,窗外光雨点点,本源神辉片片洒落,城中百姓纷纷涌上街头,仰望着云端。 在那片云海尽头,一道挺拔的身影正一步步向人群走来,又穿过人群,他白衣胜雪,神姿伟岸,坚定地前行。 一尊天神,属于人族的神。 哪怕即将衰败,依旧英气逼人,风华绝代。 “他想做什么?” 六珠问道。 “救世。” 陈衣摇晃着茶杯,开启神目,顺着神祇行径方向远眺,在那里,聚集着大量妖魔鬼怪,漫山遍野,贪婪嗜血。 这座城,生活着世代蒙受神恩的百姓,神光笼罩着城池,诸邪不侵,它们在等,等那尊年迈的神,彻底消亡。 神祇眷属无不心生悲恸,一人更是直接追逐天神的脚步,大喊:“不要去,我愿献祭十年寿元,为你续寿!” 余者亦如是: “在下也自愿献出十年!” “还有我,我献十五年!” “老朽年迈,愿献五年!” 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天神却置若罔闻,他平静的出城,直面黑压压的邪祟大军,一缕缕魔气冲天而起。 神,也可入魔,今日入魔,既为屠戮,亦为守护! “杀!” 他大手一抓,云层下压,无数妖邪鬼魅瞬间被抽干精魄,生命精华灌顶,他不曾吞噬,反将之大方赠予百姓。 他一路血杀,赤地千里,四面丘陵山峦成为流血的坟墓,什么邪祟,什么妖魔,这一刻众生平等,全部碾碎。 数不尽的怨念煞气,缭绕在他神台,他也会恍惚。 我到底是神,还是魔? “毫无意义,你的神血将染红高原!” 半步斩凡的鬼王出手。 神没有回应,没有后退,眉心神目迸射无穷无尽的神光,随着魔气交织,斩了这几头鬼王,这城,就太平了。 “吾名陆沉,云雨之神。” 浩瀚神音,势如洪钟。 “吾要这座城,再太平五百年!” 他大吼着,云雾化刀。 吼声震动了九天十地,茫茫虚空,他带着几许悲烈与豪迈,一往无前,挥动手中的天刀,只身杀向四大鬼王。 小酒馆中,陈衣六珠俱发出惋惜轻叹,心情沉重。 她们知道,要结束了。 这尊神的神体,本就似风前烛,雨里灯,接受百姓的生机馈赠,兴许还能再活些时日,这般拼命,必死无疑。 终于。 经历百余次交手之后,一座荒坟头,那尊神在笑,神躯也在不断崩溃,却一如初始那般,灿烂,洒脱而非凡。 “福,生无量。” 最后一丝神力,被他用来赐福世人,他大笑着,独自行走在星空,神血如雨,他步伐愈快,直至,完全隐没。 一束绚烂的流光划过。 神乐晦涩,白云朵朵,洁白的花雨漫天飞舞,包裹着他的残躯,慢慢淡化虚无,逐渐磨灭,他,走到了终点。 “神已死,屠城!” 苟活下来的邪祟再无顾忌,张牙舞爪,欲攻城杀人。 “哼。” 陈衣冷哼一声,眼神凌厉,捏碎茶杯,碎片化剑雨纵横左右千里,席卷城外,范围之内,一切鬼怪魂飞魄散。 “滚!” 他从不自诩救世主,也不相信救世主。 但他是一个人。 一尊老死的神。 在生命烛火燃尽的最后一刻,尚能毅然决然杀入黑暗,为人族战出百年太平,他身而为人,有什么理由不行? 念及于此。 六珠周身佛光大盛,滔天佛韵覆盖全城,涤荡负面秽气,磅礴的佛力冲刷城中每个角落,百姓沐浴皆生佛根。 “阿弥陀佛。” 陈衣双手合十,神目金光璀璨,他环顾而视,掷地有声:“以陈衣名号,在此立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平地生雷,六道撼动,法则低鸣,天地大道共闻之。 古有地藏菩萨为众生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今陈衣效法,若不能还此世海晏河清,我甘心道途尽毁。 刹那间。 佛种大成! … 第四十九年。 陈衣与六珠遇见一尊无比古老的神,从他的口中,两人得知了一个至关重要,甚至足以影响佛门兴衰的密辛。 传说。 当世有一天横跨时空的河流,无边无涯,它流淌的不是普通的河水,而是一个黄金纪元,亿万万生灵的信仰。 如果谁能抵达彼岸,就可以立地成佛,永生不灭。 但,古往今来,从未有任何人见过彼岸,强如后天神祇一脉,哪怕浅尝辄止,亦会顷刻迷失所有,世世沉沦。 陈衣听得毛骨悚然。 第六十三年。 南方妖鬼之气汹涌,邪祟压境,涂炭生灵,陈衣携六珠坐镇一城,一人主攻,一人主守,杀得平原陈尸百万。 残阳似血,万鬼不敢来犯。 陈衣突破元婴巅峰,六珠提议,不如建起佛寺,将佛法铭刻寺中,传载后人,教化苍生,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陈衣稍加思索,欣然应允。 于是。 存着纪念六珠前身的想法,无老寺拔地而起,陈衣于大雄宝殿树碑,刻下半部《太上妙法经》以及种种经文。 并留下一行:“本座陈衣,习全碑上经文者,可为本座记名弟子,他年佛道兴,可入本座道场,列座听道…” 第八十一年。 又拯救了一城百姓的陈衣,被一名瘦如枯槁的黄衣僧人拦住去路,对方自称奉菩萨之命而至,提出与他辩佛。 六珠正欲上前,陈衣制止。 “我来。” 他面无表情,静看着僧人: “如何辩法?” 僧人双手合十,作揖施礼: “施主只需回答贫僧几问即可。” “请问。” 他倒要看看这和尚和那菩萨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一问,血屠百万,可有悔?!” 质问声出,天地陡然变幻,阴风怒号,显化无数妖魂鬼魄缠绕在陈衣身侧,哀嚎恸哭,不绝于耳,乱他心智。 “佛门问心桥,快坚守本心!” 见状。 六珠花容微变,连忙提醒。 严格来讲这不算一门神通,这是佛门用于考验弟子的试炼术,渡桥则实力精进,迷惘则一身境界,化为乌有。 考验的是道心。 “问心?” “我之道心,坚如磐石,有何惧之?” 陈衣神情古井无波,径直踏出一步,下一秒,万计妖鬼之相,俱被其一剑斩灭,他盯着黄衣僧人,淡然开口: “无悔。” “二问。” “不敬神佛,不尊天地,可曾有悔!” 陈衣眉心,弥漫出一股神圣佛韵,平淡开口,道:“我心净时,何时不见如来?我心净处,何处不是西天?” “我念即诸佛,我念即天地,为何有悔!” 第二步跨出,僧人倒退数步,呼吸渐渐粗重。 “三问,红尘苦渡,可曾对自己有悔?!” 陈衣终于紧皱剑眉,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 “悔…” 他突然毫无征兆发出大笑,充满讥讽与不屑: “无悔!” 悔的应是这方天地! 天道降下红尘为牢,困住这芸芸众生,独我破开天幕穹顶窥得真正大道,我一生行事,随心所欲,为何有悔? “噗!” 僧人一口精血喷出,七窍流血,气若游丝,但还是强行站定脚步,手捻印,厉声大喝:“那你可敢看观音!” 只见白虹掠空,佛性络绎,一尊光明的菩萨法相,赫然浮现僧人身后,一手擎天,一手朝陈衣做出镇压之势。 “三界皆苦,众生求渡,那我有何不敢…看观音!” 陈衣猛然抬头,神目萦绕着一圈淡薄金光,六珠摊开右手掌,金莲虚影绽放,接着,她口吐妙语,言出法随: “皆,大欢喜。” 双方法相一并崩溃。 僧人气绝身亡。 陈衣断骨两根,晋级斩凡境。 春去秋来。 白驹过隙,随着陈衣与六珠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无数生灵因他们,而免于苦难,两人的名声,越来越响亮。 有人称他们为菩萨转世,有人称他们为在世活佛。 这天。 陈衣收到一封纸鹤传书,是阿青写的,一种名为乡愁的情感迅速在心头铺开,陈衣决定提前结束游历,回家。 … 重新回到熟悉的村庄。 一路上。 陈衣想象了很多种和阿姊久别重逢后的场景。 比如阿青会爱上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两人挽着手向自己打招呼。 比如阿青尝尽相思之苦,一见面便难以自持,将他拥紧倾诉衷肠。 再比如时间让他们从亲密无间,如胶似漆,变得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唯独没想到这种方式: 那一天大雨磅礴。 他推开门,阿青没有出来迎接,铜弓悬挂在房梁,桌子上有两碗白粥,两叠酱牛肉,与他离开那日如出一辙。 窗外风密雨骤,但门窗皆未锁,嘎吱作响,细雨被清风吹进木屋,窗台边摆放着一盆铃兰花,任由雨水拍打。 青裙女子躺在床塌,鬓角隐约有了白发。 她绾着发,很好看,那代表少女已经嫁为人妇,陈衣送她的洗髓丹她没有吃,用小盒子装好,紧紧抱在怀里。 她枕着软枕,沉沉睡去,似乎做了个美梦,她在笑。 那个出世不足百年,却几乎能够横扫三分之一个天下的年轻公子,认真地喝完桌上白粥,声音很轻,笑着唤道: “阿姊,我回来了。” 她睡了,没有醒。 他也没能叫醒她。 … 在那场大梦的末尾。 她明知道自己没有醒来,或者说已经死去。 却看到自家那个连鬼神都得卖他几分薄面,杀生成仁的小弟,孤零零靠在床沿,嘴唇微动说不出话,很悲伤。 他为她立了一座碑,墓志铭除了她的生平,还添了一句私心:“何日北望兮不还乡,修路寂寞兮我心凉…” 对修士而言,花好月圆,萧郎婵娟,只是一种奢望。 修真一路凄凉,北凉,悲凉,这北凉二字,道尽了修士一生的寂寞,恰若风雪,修士一生,当真是寂寞如雪… 第一百四十八章 破庙夜话(上) 安葬阿青之后,陈衣本欲就此离去。 不曾想,又被青皮沙弥找上。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重回斩凡境,天下无敌不敢妄言,至少破庙主人若存着什么歪心思,还得先掂量掂量。 一行来到破庙,一尊虚影等候良久。 “陈施主,久仰大名。” 他身居高位,面无表情地俯视陈衣。 “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陈衣并未动用神目,窥探阴影本相,没必要,佛家语美丑皮囊,皆为虚妄,相较于这个,他更在意此人跟脚。 出乎他的预料。 破庙主人竟毫无隐瞒,如实相告道: “未成佛前,吾乃西海龙宫龙王三太子,敖烈,尔可唤吾俗家姓名,亦可称吾为…南无八部天龙广利菩萨。” “白龙马?!” 陈衣惊呼出声。 “尔识得吾?” 破庙主人有些意外,阴影聚聚散散。 “听说过。” 陈衣摇摇头,开门见山,步入正题: “阁下三顾草庐,请我入庙,所图为何?” 敖烈亦未拐弯抹角,直接讲道:“施主是万年难得一遇的惊世大才,本座诚邀施主,加入我等,共谋大世!” 陈衣与六珠对视一眼,旋即轻挑眉: “细说听听。” “永生不灭!” 敖烈情绪开始激动,声音都在颤抖: “再过一千四百年,恒河降世,以众生血肉为基,精魄连桥,逆渡恒河,抵达彼岸,长生果位,有你一席!” 语落之际。 笼罩其周遭的阴霾轰然喷薄,仿佛一只巨大黑手,遮住了头顶的天,深邃而诡异的黑暗择人而噬,其意昭彰。 陈衣无视威压又问: “血肉为基,精魄连桥…难怪你们要四处收割生命精华,可生死轮回乃天道定数,区区一条河流就能长生?” 天神无载体,将自身意志寄身天道,一切受天主宰全无自由可言,他们就不谈了,除了禁忌神族和白狐儿脸。 无尽时光,他还从未听说有谁可以实现长存不朽的。 “我们活过漫长岁月。” “这样也算活着?” 陈衣上下打量着敖烈,不屑撇嘴:“长生就是变成你们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一辈子苟活在阴影里?” “陈施主,凡事不要说得那般绝对。” 话很难听,敖烈却不见怒色,继续平静开口:“苟活也是活,蹲下,不代表跪下,或许只是为了蓄力一击。” “呵。” 陈衣不置可否:“像你们这样蹲下,永远没有机会跃起,不过是苍天之下的苟且,无边黑暗中的阴影罢了。” “是非对错,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 敖烈不再争辩:“倒是陈施主你,天姿异禀,卓尔不凡,不该早早逝去,当年本座亦是惜才,故饶你一命。” “我杀了你们那么多族人,你还拉我入伙?” 陈衣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急着表态。 “族人?” 敖烈语出惊人: “他们也配?” 陈衣心一重跳。 隐约察觉自己距灵山之变的真相更近一步,追问道: “什么意思?” “施主可知,这灵山诸佛为何神圣?” “为何?” “那是因为他们,斩去了自身邪念!” 第一百四十九章 破庙夜话(下) 陈衣瞳孔猛然倒缩,脑海仿佛轰鸣一下,倏忽惊醒。 茅塞顿开。 原来。 这些李代桃僵的画皮佛,假菩萨,竟都是灵山诸佛的邪念面,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他们能赐予善信佛力了。 追本溯源。 他们与灵山诸佛一脉相承,本质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灵山诸佛,后者代表着戒定慧,而前者则象征着贪嗔痴。 俗称心魔。 念及。 陈衣不由得睁开神目,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敖烈。 阴影之下,其颜如玉,龙角晶莹,白袍绣蓝莲,一双佛目浩瀚且不失智慧,正是曾经的西海龙宫三太子形象。 只是眉宇间,多出几分黑气,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 其实。 敖烈等人和他以及白狐儿脸,勉强能归于一类,双方皆不被天道所包容,但,两者又有着如云泥一般的区别。 面对天地的打压排挤。 他和白狐儿脸硬刚天意,敖烈等人却选择东躲西藏。 倘若换作游历天下前。 他保不齐真会答应敖烈的邀请,可惜,这百年间他见过太多流离失所,兵荒马乱,着实不忍心再叫生灵涂炭。 “你们把真正的佛陀菩萨,弄到哪里去了?” “这是你的答案么?“ 敖烈平静地望着陈衣。 陈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面不改色道:“我们做笔交易,告诉我佛陀们的坐标,五百年内,我不出手。” 敖烈皱眉,陷入沉思。 陈衣静静等待。 他相信对方会做出正确的,符合利益的决策:如果自己铁了心跟他们一方作对的话,收割计划很难继续进展。 敖烈不傻。 至于杀他,除非出动一尊化神境,但话又说回来,心魔有化神境,天神就没有吗?化神之间,必然相互制衡。 能动早就动了,何必大费周章,浪费口舌找他和谈? 果不其然。 片刻之后,敖烈沉声妥协:“直接告诉你不可能,他们不会允许我这么做,不过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线索。” “当然。” “同样不能直接给你,他们在关注我,我的底线是开放部分心神,你自己施展宿命通,走进我的宿世寻找。” “成交。” 陈衣伸出手与敖烈相握。 随后以心声向六珠传音:“隐姓埋名,去灵山,去学习他们的法,去教化世人,替我天下行走,布局此世。” 这一世被敖烈等人经营数千年,一代一代的传承,他们根基极为深厚,信徒遍布各地,撼邪祟易,撼人心难。 本性不改,如草不除根。 哪怕他最终杀穿这一代,未来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魔佛余孽卷土重来,欲彻底扫穴犁庭,须先扭转世人信仰。 文化入侵。 反正达成合作的是他和敖烈,关六珠什么事?不算食言,何况只是命令六珠播撒信仰,匡扶道统,拨乱反正。 又不动手。 六珠不动声色应下,借故告辞,敖烈并未多想,挥袖封锁方圆百里,接着看了陈衣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陈衣上前,左手搭在菩萨像的手背上,催动宿命通。 “滴答…” 一片虚无,拖拽着陈衣的意识,周围环境变得压抑潮湿,分不清性质的液体,一道模糊高大的阴影伫立远处。 出口。 陈衣凝神屏息,一步步朝阴影走去,直至触及尽头。 纵身交错时。 阴影开口道:“陈施主,不再考虑考虑?” 陈衣拱拱手,法力渗透四面八方,在万千因果线中,找寻自己需要的那条:“…西天取经,灵山,没错了。” “陈施主,你真的确定要看吗?” 阴影的五官突然扭曲,爬上一抹诡异的怪笑: “前方,可是地狱…” 第一百五十章 灵山之变(上) “大师兄!” 我在灵山脚下凄厉地叫喊着。 突然。 天坠金莲,佛光接引,雷音寺的实际掌权者,释迦牟尼佛端坐妙法莲台,来到我身前,我仿佛抓住了主心骨。 连忙向佛祖告状,将灵山上的变故一一讲述。 谁知。 听着听着,佛祖表情愣住了: “灵山根本没有什么藏经阁…” 我瞳孔一下倒缩,猛抬起头。 却惊恐发现,佛祖的脸色越来越黑,头顶肉髻相不停扭曲蠕动,从中窸窸窣窣,传出一阵阵似哭似笑的声音。 伴随瘆人的旋律,逐渐夸张。 整座雷音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败落,黑雾冲天。 几乎条件反射,我转身就逃。 燃血,不顾一切,拼命地逃,我不知该逃去哪,也不知该逃多久,此时此刻,我的脑海深处,只有一个念头。 逃离灵山,能逃多远逃多远。 天涯海角! “连佛祖都不是心魔的对手?” 陈衣不免皱眉:道家修身,儒家养性,佛家炼心,一般来讲,佛法也好,佛心也罢,理应皆为心魔邪祟克星。 他一直存着个疑问,诸佛怎会被区区心魔鸠占鹊巢? 何况如来佛贵为现在佛祖,更是佛门内的佼佼者,能蚕食他的心魔,得厉害到什么程度?斩凡巅峰?化神境? 陈衣心神微沉。 倘若灵山当真有化神坐镇,六珠此行,恐怕无异于羊入虎口:“嗯…再看看,不行就叫她回来,从长计议。” 我一路逃到九重天,寄希望在老君爷身上,传闻老君爷寿与天齐,神通广大,他一定有办法帮我救出大师兄。 兜率宫外 老君爷对我的到来毫不意外,骑着青牛,等候多时: “是为灵山之变吧?” 我扑通跪下,哀求: “求老君爷救命!” “佛门自己埋的祸,我们道门也不好插手。” 老君爷摇摇头,道:“而且这件事,牵扯到很多,如今天下道门无不封山自保,实际是在躲灾,规避因果。” “这…” 我万万没想到,世间竟还有整个道门都忌惮的存在。 “我们不是怕,而是敬,那是万法的起源。” 老君爷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 “弟子愚钝,求老君爷明示。” 他仰望天穹,缓缓吐出三字: “祂醒了。” 祂? 祂是谁? 我满腹疑惑,老君爷却不给开口的机会:“解铃还需系铃人,去南海找观世音菩萨吧,或许她有破局之法。” 我犹豫片刻,问出最后一问: “老君爷,您说得祸根,指的是什么?” 老君闭目,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跟佛门在下面的那位有关。” 我怔了怔,后知后觉,惊呼: “地藏菩萨?!” “怎么又和地藏菩萨扯上关系了?” 陈衣眉宇紧锁。 倒不是怀疑地藏菩萨的心肠,当年菩萨心怀众生,自愿舍弃佛陀果位而坐镇地府渡化恶鬼,足以证明其慈悲。 怕就怕。 菩萨遭人算计,或出现什么意外,导致灵山诸佛在幽冥地府的布局,受到影响,从而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四天有天道。 人间有人道。 地府有地道。 除了部分徘徊尘世的孤魂野鬼外,稍微带点道行的鬼物基本都是出自地府,不光如此,地府还设有十八地狱。 里面关押着的,几乎全是生前十恶不赦之人,菩萨渡化他们的同时,亿万万冤魂厉鬼也无时无刻不在蛊惑他… “自洪荒劫后。” “天地人三分,互不侵犯,亦不相见,然,那四天钟灵毓秀,人间鸟语花香,唯独这地府,终年不见天日。” “莫非九幽中有巨头因此心生不满。” “欲以佛门为媒介,将手伸向人间,改天换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灵山之变(下) 南海,观音道场。 “小白龙,你不在灵山授封,跑来我这南海做甚?” 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我内心的惶恐不安平复些许:“菩萨,灵山惊变,我大师兄和诸佛出事了!” “嗯?怎会如此?” 听我讲完来龙去脉,观音菩萨的表情显得十分惊讶。 “还望菩萨搭救!” 我也来不及解释,跪在菩萨莲台下,请求菩萨援手。 “阿弥陀佛。” 菩萨答应的很痛快:“你且回灵山,我随后便到。” “多谢菩萨!” 我大喜过望,拜谢菩萨之后,马不停蹄朝灵山飞去。 然而。 没出几里地,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何佛祖都遭了难,偏偏菩萨安然无恙?要知道,如来才是万佛之首… “咯咯咯…” 就在此时,一阵非男非女的笑声不绝如缕,钻入我的脑海,我猛打了个激灵:这不是佛祖肉髻相里的声音吗? 怎会出现在观音菩萨的道场? 我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笑声却又消失不见,反而是乘御莲台的观音菩萨姗姗来迟,不解问道:“何故驻足?” “没,没。” 我低着头,正要继续赶路,可惊鸿一瞥间,还是让我发现了菩萨微微勾起的嘴角:“菩萨,刚刚是你在笑!” “嗯?” 菩萨不作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同样盯着菩萨。 两两相望。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在我的视角,菩萨嘴角弧度再次上扬,见伪装不住,她索性不再掩饰,怪笑遍野: “咯咯咯。” “小泥鳅,你可真是蠢的可爱啊,找我求救,亏你想的出来,难道你忘记了,如来佛祖就是被我吃掉的吗?” 我瞬间头皮发麻,连退数步,手指颤巍巍指着菩萨: “你不是菩萨,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菩萨脸上的神情,不断在慈悲与狰狞之间转换:“妖孽?咯咯咯,小泥鳅,看来你不光愚蠢,还很天真呐。” “我即观音,观音即我,若非观音,谁又有吃掉堂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通天本事呢?咯咯咯…” 我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试图依靠怒吼减轻心底的恐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在撒谎!” “呵呵。” 黑雾冲天,华盖罩顶,假观音手中的杨柳枝枯萎,她缓缓将头扭至另一个方向,两边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听说,你在找我?” 荒山破庙。 陈衣心神如遭雷击,轰然惊醒,他第一时间抽身,急退,剑气与佛力交织,护佑周身,以免被敖烈落井下石。 “你被发现了?” 有些意外,敖烈法相站在原地,并无乘人之危之意。 “嗯,他很强。” 陈衣一边梳理体内乱窜的法力,一边沉声道:“境界起码在斩凡巅峰,而且他的身上,有佛道气运的加持。” “那,找到你要的答案了么?” 敖烈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期待与希冀,陈衣却摇了摇头:其实他已经知晓灵山诸佛被关押在什么地方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俱在一念间,困住诸佛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自己,他们,被困在自己的意识里! 用白话说。 就是现在诸佛身体里有两道意识,一道是善念,一道是邪念,佛消魔涨,才导致灵山遭邪魔占据,天下大乱。 欲救诸佛脱困易如反掌,渡化心魔相即可,亦难如登天,陈衣压根不会渡化心魔相的手段,毕竟渡化非杀生。 只能等六珠那边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骗敖烈,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敖烈沉默少顷,又问道。 “走一步算一步呗。” 陈衣耸耸肩,含糊其辞。 “那女孩去雷音寺了吧?” 此言一出。 剑气陡然汹涌,陈衣瞳孔中杀机密布,敖烈顾自道: “灵山上的东西不比我,他们是真正的金身大佛。” “那女孩的跟脚我看不透,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到佛韵很纯粹,这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戒心,甚至是觊觎。” 陈衣一言不发,转身朝庙门走去。 “你,留在我这养伤吧。”敖烈忽然叹息:“我回灵山,见机行事,尽量帮她瞒天过海,避开诸佛的窥探。” 陈衣愣了半晌: “为何帮我?” 敖烈张了张嘴,却未作任何解释。 继而破庙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急速退走,他离开了,留下陈衣一人,望着灵性全无的泥菩萨像,久久出神…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东南战事(上) 三年一晃。 陈衣伤愈,并突破斩凡巅峰,同时,在敖烈的掩护下六珠顺利入主灵山,成为西天雷音寺的第三十二位菩萨。 这三年来。 她偷学了许多至高佛法,如《楞伽经》、《法华经》等,作为佛种化形,她对佛法的亲和程度远超寻常佛修。 甚至灵山诸佛,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陈衣跟着沾光,得以取佛门神通之长,补自身剑道之短,创造出一门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剑技——不杀剑。 一尊真正的佛,当有菩萨低眉的胸襟,又不失金刚怒目的威严,杀生为护生,方谓大慈悲,修行者亦复如是。 执剑而不伤生,破法而不杀人,施恻隐之心于世人,养惊天杀势于仇寇,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满身杀气倾巢而出之日,必石破天惊,举世皆震撼! 往后数月。 陈衣深入浅出,枯坐参禅,周遭时而杀意冲霄,时而剑气内敛,终尽数吞入腹,弥漫山野的法力顿弥散无形。 不杀剑成。 … 又过几年。 东南边陲。 天神与鬼物的摩擦愈演愈烈,战争在所难免,然,彼岸降临在即,诸佛不愿徒增变故,欲出面调停两者矛盾。 奈何双方无有买账,该打的仗一场也没落下。 灵山忍无可忍,派出六珠及另外两位斩凡境佛修强势介入东南战场,逼迫神鬼两脉各派代表,死战十万大山。 一战之后。 万事皆休。 正值年关,十万大山,极北之地,大雪纷飞,雪呈黑色,如黑潮,凛冽肃杀,五道身影呈对立姿态立足山巅。 六珠居西,神情平淡,身后两位斩凡境佛修掠阵。 古神居东,是位风姿绰约的女性神灵,青丝齐腰,身披金鳞寒光甲,手持红缨游龙枪,战靴覆足,英姿飒爽。 鬼王居南,青面獠牙,阴森恐怖,头顶煞云翻腾,其中若隐若现着无数张脸皮,或嘶吼,或哀嚎,惨绝人寰。 三股无形威压,掀起层层叠叠的气浪,针锋相对。 “哼。” 初步试探无果,那鬼王一甩袖袍,冷脸道:“你们佛门内部都快自顾不暇了,还有闲功夫管我酆都城的事?” “阿弥陀佛。” 左侧佛修回应:“我佛慈悲,心系天下苍生,不忍见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不得不出此下策,望两位勿怪。” 女战神不耐道:“废话少说,你佛门势大,占了这一世的天命,怎么着我们都认了,划个打法,规矩讲清。” “一战定乾坤。” 右侧佛修讲道: “由我等监督,两位放手厮杀一场,败者割地赔款也好,俯首称臣也罢,总之,佛祖不希望东南再起战火。” 女战神微颔首: “我没意见。” 鬼王桀桀怪笑,突然掌心翻转,煞云化作一柄鬼头大刀,携万万冤魂之煞气,声势浩大,朝女战神当头劈下。 似早有预料,女战神面不改色,身形向后晃,原地消失,再现已至百里之外,半座山峰,直接被这一刀削平。 “百鬼夜行!” 又一杀招接踵而至,一座诡异门户乍现天宇,汹涌澎湃的阴气,排山倒海般涤荡四方,所过之处,万物凋零。 一只只奇形怪状的手掌,抵住两边门楣,撑开门户。 “吼!” 它们发出凄厉吼叫,大地都在颤栗,当它们唰唰冲向女战神的那一刻,乾坤颠倒,昼夜不分,漫天黑雪染红。 “朝天阙!” 四面楚歌,女战神索性不避,见其墨发无风自动,手中长枪绽放出青芒无限,席卷九天风雪,直杀诡异门户。 青鸾虚影横空。 枪风阵阵,竟连虚空都能撕裂,所谓的冤魂厉鬼更不是对手,堪堪接触,便瞬间崩溃,好似乌合之众觐真帝。 但。 诡异门户也非等闲之物,纵使青鸾为百鸟之王,仅置凤凰朱雀之下,依旧难伤分毫,反惨遭吞噬,灰飞烟灭。 “鬼门关的投影…” “这鬼王身份不简单,我要活的。” 一神一鬼缠斗的难舍难分之际,六珠心头,兀然响起一道声音,她毫无征兆出手,一步跨出,瞳孔金光璀璨。 “嘛!” 一字轻吐,言出法随,铿铿之音如雷贯耳,眨眼间数不尽的金色纂文密布虚空,化作法则锁链死死困住鬼王。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在场众人。 “你想干什么!” 鬼王疯狂挣扎,厉声质问六珠。 六珠不语。 他只好转向六珠身后的两人:“什么意思?雷音寺倘若不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酆都城与尔等不死不休!“ “我们…” 同样懵逼的两人正要说些什么。 谁曾想。 六珠抢先一记佛门大手印,毫不留情拍在鬼王胸口。 那鬼王倒飞而出,她欺身跟上。 紧接着。 高抬穿着白鹭短靴的玉足,猛地朝鬼王脑袋,重重踩下,践踏着堂堂鬼王面门的她,高傲而淡漠,斜睨俯视: “我雷音寺行事,何须向尔等解释?”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东南战事(下) “这不可能!” 才三两回合便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鬼王,半躬身子,难以置信质问道:“同为斩凡境,你,你为何如此强横!” 等等。 她的玉足,竟有一股清香?! 即便隔着短靴,依然抑制不住想伸出舌头舔一口的冲动,幸亏六珠反应迅速,及时抽回脚,一脸嫌弃望着他: “变态!” “让我舔一口,就一口!” 那鬼王突然像得了癔症一样,连滚带爬冲向六珠,且头顶的煞云摇摇欲坠,还不时闪过一寸圣洁金灿的佛光。 女战神似乎发现了什么,收起红缨枪,环臂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六珠,戏谑一笑:“好个西天雷音寺…” “一千多年了,这天,也该变变了,后生可畏。”后面一句,她是对六珠传音的,接着娇躯轻晃,原地消失。 “菩萨,您…” 一名护法僧侣迟疑片刻,指着不知第几次被六珠踹飞的鬼王,小心问道:“您和他有恩怨?您把他怎么了?” “不该问的别问。” 六珠掌心翻转,掌中天国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玄之又玄的空间法则如井泉一般喷涌,将鬼王吞没。 “回灵山,复命。” 两名护法僧侣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转过脑袋,试探问道:“师兄,你方才可曾看清了?那鬼王头顶的煞云…” “是渡化!” 另一人神情凝重,喃道:“好恐怖的渡化之力,这三十二菩萨究竟什么来头?当年的如来佛与观音菩萨都…” 其实。 以他们斩凡境的修为,本不该屈尊为六珠护道,毕竟放眼整座雷音寺,斩凡大能也不过十指之数,屈指可数。 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监视六珠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追随六珠左右,他们体内的佛韵,会自动缓缓上涨。 要知道。 从元婴境界开始,基本就是一步一重天,修士耗时三年五载才提升一星半点感悟皆为常态,结果到了六珠这… 虽然仅限于佛道方面,但也足够令灵山诸佛趋之若鹜了,否则单凭敖烈,哪能那般轻易说服诸佛,接纳六珠? “师兄!” 一听当年二字,先开口的僧侣忙出言打断,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当年事乃灵山禁忌,还请师兄慎言呐。” “阿弥陀佛。” 后者反应过来,也是一阵后怕,朝自家师弟投去感激的目光:“师弟所言极是,为兄口不择言,罪过罪过。” “对了师兄,此间种种…” “如实禀报吧,我佛自有裁断。” “大善。” … 荒山破庙。 与六珠共享六感的陈衣睁开法目,眉宇金光一闪: “鬼门关乃连接阴阳两界之桥梁,如今投影于世,几乎能够断定,幽冥地府乃至十八层地狱,发生了变故。” “至于是否牵扯到佛门与灵山,还须再深入了解。” 念及于此。 他在破庙四周布下法阵,随后驱神魂进入玄牝界。 西天,雷音寺。 珍楼宝座,上刹名方,白鹤立枝头,浑如烟捧玉,彩凤双双,向日一鸣天下瑞;青鸾对对,迎风耀舞世间稀。 除如来佛外,还陈列着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四大金刚,三十菩萨,个个看似宝相庄严,实则尽皆黑雾绕眉。 “我佛慈悲。” 两名僧侣回归本位。 先拜过如来,旋即将山巅之战如实供述,如来闻之惊讶:“尔等是说,那鬼王被六珠吸入掌中便无影踪了?” 僧侣点头,同声道: “不错。” 如来皱眉,不解道: “莫非是袖里乾坤,掌中天国?可道门封山,已有千年之久,天下无道,唯佛独尊,她上哪学的道门手段?” “佛祖,还有一事。” 僧侣又道出鬼王煞云异变,谁知,这直接害得身居高位,素来云淡风轻的如来佛祖豁然变色,眸内威严溢满: “此事当真?!” “在这宝殿之上,诸佛之前,我等不敢丝毫欺瞒。” 僧侣甚是惶恐,一五一十道:“那鬼王何其凶戾,然而不过遭六珠菩萨轻轻一踩,便洗去煞气,生出佛韵。” “如此渡化手段,至今想起,仍叫我等心悸不已。” 看着二僧侣夸张的面部表情变化,诸佛鸦雀无声,佛祖缄默半晌,失神呢喃:“宿命,宿命当真不可违么…” “宿命?” “我曾推演一世,天将大变,一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种子遗落人间,她是佛门的劫,亦是新生,破而后立…” 佛祖声音戛然而止,话锋一转:“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对外声张,此外,对六珠的监控,即日解除。” “这…” 诸佛一愣,一名菩萨站出劝道: “请佛祖三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六珠来历神秘,且一身佛韵纯粹的可怕,倘若放任自流,我担心…” “我意已决,照做便是。” 佛祖摇头,不予理会: “一千年后的恒河之争,邀她一并参与,诸位愿同她亲近自然最好,实在不愿也不勉强,但切记不可招惹。” 说完。 金身淡化,佛祖离去。 诸佛你看我,我看你,俱是茫然,最终悉数望向为首的观音:“请教观音大士,佛祖此举究竟有何深意啊?” “佛祖不希望和那位对立。” “可这跟恒河有什么关系?” “永生。” 观音淡淡吐出两字。 诸佛稍加思索,恍然大悟:善恶也好,正邪也罢,一切立场,万般理念,在永生的诱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那可是不死不灭啊! 佛祖是想通过恒河之争,把六珠绑上他们的贼船! 第一百五十四章 鬼王成佛! 玄牝世界。 被六珠抓来的鬼王已经恢复理智,正一脸警惕地打量着这方天地,少顷,云卷云舒,陈衣与六珠的意志降临。 “阴山道友,久仰大名。” 陈衣揽着六珠柳腰,挥袖聚天地灵气,化一寸蒲团: “坐。” 阴山鬼王看了看端庄神圣的六珠,又看了看温润如玉的陈衣,皱眉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本座姓陈,至于此地…” 陈衣轻轻抬手。 刹那间。 仙音袅袅垂落,九十九级玉阶直通云霄,福地洞天显现,云雾缭绕,佛寺道观各九座,分立左右,香火连绵。 当云雾散尽时。 天门开。 魔头叩首,大佛诵经,仙君垂目,一方桌案,不供天地大道,只见一尊牌匾,旋即至高无上的太初之力溢散。 化紫金笔游走龙蛇,凰飞凤舞,上书二字——玄牝。 阴山鬼王瞳孔巨震,身为一方王者,他的见识远超常人,自然晓得,自己身处一方小世界,属于眼前的男人。 这不算什么,古之大能,大部分都拥有一方小世界。 但。 带上玄牝二字,意义就变了:玄牝者,先天也,一名后天而生的生灵,却开辟并执掌了一个先天而成的世界… 这人什么来头? “别紧张,我并无恶意。”下马威给过了,陈衣散去频频异相,客气道:“就是有些疑惑,想向道友讨教。” 先礼后兵是他一贯作风,毕竟,他也不是嗜杀之人。 “我听说。” “地府这几年不太平,有许多似道友这般,得了道的鬼物溜出地府,为祸人间,可否告知下面发生了何事?” 闻言。 阴山鬼王又是一惊:“阁下从哪得到的消息?” “这你别管。” 陈衣摇摇头:“我问你答,答完我放你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鬼物稍作权衡,道:“此前一段十分漫长的岁月,我一直被关押在十八层地狱,消息闭塞,了解的也不多。” “据我所知。” “千余年前,地府有几位判官和阴差受魔意蛊惑,堕入魔道,地藏菩萨慈悲心肠,主动出手尝试镇压魔意。” “双方僵持了百年有余。” “后来菩萨的气息凭空消失,流言四起,整个地府陷入动荡,我们酆都城的鬼便是在那一年偷渡到人间的。” 又是入魔? 陈衣哑然。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上古时期,古魔一脉的强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仅靠一丝残存意志,就能同化众生。 真应了那句老虎垂暮,余威犹在。 “道友手中,可有魔道功法?” 他动了修魔功的念头。 不能说修魔功的,就一定是魔头,功法不过死物,是不存在正邪善恶的,人心才分,他对自己的道心有自信。 “有。” 鬼王忽然将视线转向六珠,不,应该说,转向六珠的白鹭短靴:“交换,我把功法给你,我要她…的靴子。” “什么?” 陈衣明显一愣,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由得连问三遍:“你要什么?我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要她的靴子,就她现在脚上穿的那双!” 要人家靴子,而且还是穿过的,这是什么奇葩癖好? 这鬼王脑子不正常?! 他承认。 他有点足控,对白狐儿脸那对堪称极品的玉足异常痴迷,爱不释手,问题是,玉足和靴子根本就是两码事啊! 阴山鬼王被两道如同看变态的目光,盯得黑脸一红。 但依然坚持自己所求。 说实话。 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 只要闻到六珠身上的清香就会心旷神怡,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仿佛一瞬间卸下了世间诸多烦恼,往登极乐。 奈何六珠实力之恐怖,他不敢贪图六珠这个人,贴身衣物之类亦是如此,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一双她的靴子。 “你…我…算了,六珠,脱给他。” 陈衣语无伦次半天,劝说的话好不容易送到嘴边,又觉不妥,给咽了回去,最终愣是编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他实在好奇,鬼王准备拿六珠的靴子,做什么。 “哦…” 六珠手扶着陈衣肩膀,后翘着抬起左腿,拉下短靴拉链,另一只手握住短靴后跟,轻轻一抽,清香汗气升腾。 白嫩娇艳的玉足,裸露在空气当中,百花齐放。 “真恶心,给你。” 用力一甩手,把靴子抛给阴山鬼王,她没脸再欣赏接下来的画面,径直离去,而鬼王得到梦寐以求的短靴后。 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凑至鼻尖处,深深一嗅。 霎时。 在陈衣错愕的眼神下,五六道璀璨夺目的佛光,穿透鬼王头顶煞云,普照九天十地,接着,将暗红煞云撕裂。 无数亮金色气流涌动,包裹住阴鬼王的身躯。 鬼王身上的白骨甲变成袈裟,青面獠牙的五官变得慈眉善目,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自其眉心独眼散发而出。 鬼魅阴森的竖瞳,幻化为一枚“卍”字印记。 天坠金莲,地涌金泉,佛道纂文交织,经声铺天,白虹贯日,一朵神圣而金灿的祥云,取代原本煞云的位置… 阴山鬼王,居然成佛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行一遍西天路(上)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想象? 堂堂南地酆都鬼城的鬼王,仅仅嗅了一口,六珠脱下的靴子,就成佛了,简直比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还离谱! 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陈衣望向去而复返的六珠,后者沉默几息,十分自觉的把脚架上本尊肩头,陈衣正气凛然,侧过身浅尝即止… “我咋没成佛?” “…“ 六珠突然感觉好丢人。 想自己一生积德行善,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人? “休得无礼!” 成佛后的阴山鬼王怒不可遏,指着陈衣喝叱道:“我佛无垢之体,金莲之躯,岂能容尔此等凡夫俗子玷污!” “你…“ 美玉在手的陈衣尝试着动怒,却压根生不出火:“算了,不跟你这倒霉孩子计较,把功法给我,然后滚蛋。“ 这鬼王太奇葩了,奇葩到让他无语,哭笑不得。 所幸。 虽然改换了门庭,但斩凡境的骄傲尚在,鬼王如约交出自己珍藏的魔功,陈衣也信守承诺,将他丢出玄牝界。 “呼,总算清静了。” 陈衣倚坐蒲团,手捧着六珠玉足,翻看着功法。 见对方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六珠稍作犹豫,旋即一咬银牙,脱下另一只白鹭短靴,递到陈衣面前,小声道: “嗯…如果是你喜欢的话,我应该可以接受。” 她真的。 我哭死。 她好会! 陈衣翻了一个白眼,拍开六珠的手,专心读书。 《自在天魔经》。 此法传自上古天魔一脉,主修七情,与他的《太上真解》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却与《太上妙法经》背道而驰。 毕竟佛道修士,主打一个不入红尘,不沾因果。 在佛门教义里,七情六欲就如同那穿肠的毒药,刮骨的钢刀,只会瓦解人的意志,别说是碰,连想都想不得。 当然。 这对陈衣影响不大。 他拥有仙、魔、佛三子身,相当于比常人多出三颗道心,后期若有必要大可将所有佛道感悟浇灌进六珠体内。 反正两者一体同源,六珠成佛跟他成佛没区别。 开始修炼。 … 春去秋来二十三年。 无老寺诞生一只蝉。 此蝉匿于泥间二十三年,待雪山冰融雪水飞至,方才苏醒,于泥水间洗澡,于寒风间晾翅,震而飞,碎虚空。 此后又过二十三年。 第一年暮光轻柔,不见飞鸟;第二年微风作伴,雨来淋洒;第三年青烟袅袅,老僧入尘;第四年晨鸣刺耳,绿叶成荫。 第五年日光明媚,万家香火;第六年穿山无声,踏水无痕;第七年铁树开花,春芽冬发;第八年拦江断水,星辰明缀。 第九年蝉鸣大作,举世恭闻;第十年漫天白鸦,佛光倾洒;十一年风雨飘摇,倚仗而唱;十二年老牛跪泪,稚童传唱… 坟茔一夜尽苦雨。 紫气西垂,西方有莲对阴绽,生三十一瓣叶,瓣瓣不相同,应三十一位菩萨,除六珠以外,得名莲生三十一。 那一日。 莲花断茎,翩然坠人间,正巧落于无老寺中,被蝉食之,蝉化形,补齐三十二数,犹有不定,灵山诸佛惊动。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为一线生机,亦是惊天变数…”如来佛祖一边掐指推演,一边呢喃有词。 末了。 黑雾溢散,金身全无慈悲相,他猛抬手掌,朝无老寺方向压下,与此同时,云端乍现五指山,欲镇压寺中蝉。 “阿弥陀佛。” 这时。 居灵山末座的六珠菩萨双手合十,轻吟一声佛号,刹那,只见灵山之上,绽放出一座座圣洁无瑕的巍峨莲台。 “你们快看,六珠菩萨在干嘛?” “放肆!” “大胆六珠,你莫不是要造反!” “佛祖!” “贫僧今日就替西天清理门户!” 浩大声势,顿时引得殿内诸佛瞩目,无数灵山弟子怒目而视,更有甚者,直接袖袍鼓动,朝其作出镇压姿态。 面对众佛陀菩萨的问责,六珠神色自若,一言不发。 沐浴在绚烂骄阳中的莲座仍在不断升腾,且整个无老寺上空,不知开出几千几万朵金莲,无上佛韵铺天盖地。 直至笼罩住整个无老寺,那位神圣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白衣菩萨,才终于轻启朱唇,面无表情,低头轻语一句: “这蝉,与我有缘。” “轰隆!” 莲花落佛国。 一朵朵莲台之上,坐着一尊尊大佛,佛光千万丈,挡住本该势不可挡的五指宝山,烟波过后,寺庙安然无恙。 如来佛祖深深看了六珠一眼,却未言语,飘然离去。 “这都能忍么?” 六珠微眯霜眸,摇摇头,不再关注,转而空灵之音降下:“汝既食我灵山三十一莲而化形,即为金莲新生。” “从今往后,汝名余莲。” 蝉本无名,蒙菩萨恩赐,便意味着灵山默许了她的存在,下方无老佛寺,一名身着朴素衣袍的女子盈盈一拜: “弟子余莲,叩菩萨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行一遍西天路(下) 玄牝世界。 陈衣盘坐一处山巅,身后法相沉浮,化浩瀚魔土,深邃无垠,魔焰滔天,并不时有鬼魅般的黑影,一闪而逝。 共七道,对应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 《自在天魔经》的核心道理,即无限放大人性当中的七情六欲,以求达到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大自在之境。 甚至不光己身,连其他生灵的情感也能够操纵摆弄。 眼下的陈衣堪堪迈出第一步,将七情具象化,待到得以汲取其他生灵的七情为养料反哺之日,才算此术小成。 … 人间一晃三十载,风雨春秋,那些被陈衣与六珠解放的城镇,逐渐融合发展成一座庞大的凡人王朝——大唐。 唐王念陈衣与六珠恩情,为两人塑造金身,立无老寺为国教,而余莲蒙恩于陈衣,顺理成章的成为大唐国师。 一日。 余莲正在寺中弘扬佛法,六珠法身临,惹万民朝拜: “菩萨万福。” “阿弥陀佛。” 六珠端坐莲花,纤手轻挥,以柔和清风托起万民,转而望向余莲:“余莲,你红尘清修三十载,可有所获?” “回菩萨。” 余莲双手合十,躬身应道:“弟子愚钝,只悟出些念佛诵经之法,传于世人,却不知如何教世人长安长乐。” “嗯。” 对此六珠毫不意外,讲道:“你虽佛缘深厚,然终归肉骨凡胎,所悟皆为小乘,浑俗和光,难登大雅之堂。” 余莲虚心请教: “求菩萨指点。” “你且向西行。” 六珠手指西天: “历九九八十一难,可入我灵山,届时,自有人传你大乘佛法,教你普度众生,救世利他,拯众生于苦海。” 她本打算直接将自己的佛法传赐众生,奈何并非人人都有陈衣那般惊世仙姿,欲行济世举,还得从西天入手。 根据多方打探。 她发现当年那场西天取经,不算圆满,以至真正的大乘真经,仍藏于经阁之内,受诸多心魔桎梏,明珠蒙尘。 唯有应劫者重行西行之路,方得正果,成就伟业。 余莲霜眸雪亮,毫不犹豫道:“若真能救世,弟子愿发下宏世大愿,定要直至西天,不得真经,誓不回还!” “善哉,善哉。” 六珠含笑又道:“此去路途遥远,多有虎豹妖怪,恶鬼邪魔,你区区一介凡人,只怕有去无回,难保生命。” “如此…” “也罢,我再赐你锦兰袈裟一件,九龙锡杖一条。” 语落之际。 其掌心金光涌动,一件袈裟,一条锡杖飞入余莲手。 “这袈裟乃冰蚕抽丝,仙娥织就,上有各种宝物,穿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危急时,我自会感应。” 余莲双手接宝,旋即伏低身,五体投地,叩首高呼: “弟子代我唐国百姓,谢过菩萨大慈大悲!” … 是夜。 余莲收拾着行囊,突然,一名陌生男子闯入无老寺。 她抓起桌上的锡杖,满脸警惕: “阁下是谁?” 男子稳住气息,开门见山问道: “你是不是要去西天取经?” 余莲瞳孔倒缩,尽是错愕:这人是谁?哪得的消息? “你可知在你之前,雷音寺金蝉转世曾联合妖族大圣与两位道门大能,组成取经团队,走过你将要走的路?” 男子眼底掠过痛色,低声喃道: “他们都没能取回真经,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 余莲沉默半晌。 表情从茫然到震撼,最后无比坚定:“虽然我不明白阁下想表达什么,但关于您的问题,我的答案很简单。” 这位平凡女子的口中,吐出一句不太平凡的言语: “我要为后人开生路!” 这条路,总归是要有人,接着往下走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无非冢中枯骨而已,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你必死无疑!” “万一成了呢?” 一声反问,令男子哑口无言:是啊,万一成了呢?当年的他们,不也是抱着这个万一,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吗? “唉。” 他悠悠一叹,沉声道:“出发之前,去一趟十万大山吧,倘若有幸得到那位相助,你成功的概率,会大些。” 说完。 他径直离开,只是拐角时,他好像挣扎了许久,忽然背对着寺庙,声音有几分颤抖,以及几分希冀,轻轻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帮我的师傅和师兄们。” 诶? 余莲一愣:“你师傅和师兄?他们人在何地?” 她下意识朝庙门展望,耳畔传来雷音,龙吟虎啸,黑压压的乌云密布寰宇,只见大雨倾盆,哪还有男子身影? “真是个怪人。” 余莲摇摇头,继续收拾行囊。 … 翌日。 斟酌一夜。 余莲还是决定前往十万大山,拜访传说中的陈公子。 深山老林。 按照神秘男子提供的坐标,余莲寻到陈衣住处,却面色纠结地驻足门外,敲门的手几番抬起,又皱着眉垂落。 主要她不清楚陈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担心贸然打扰会惹得对方不悦,毕竟两人此前素昧平生,非亲非故的。 诚然。 她学了几分对方留下的传承,问题是,陈衣从未承认两人的师徒关系啊,甚至这几十年间,他都没来找过她。 感觉有点嫌弃她,故意避而不见一样。 “你,便是那只蛰伏了二十三年的蝉?” 余莲患得患失时。 破庙里,传出一道平淡而仙灵的声音。 余莲闻之忙作揖: “弟子余莲,拜见缘师!” “可是准备西行了?” “缘师独坐幽篁却算尽天下事,弟子倾佩之至!” “呵呵,油嘴滑舌。” 陈衣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三道剑气疾射而出,没入余莲眉心:“你我也算有缘,赐你剑气三道,为你送行。” “第一道剑气,可斩灭金丹妖魔;第二道剑气,可镇杀元婴邪祟;第三道剑气,可于斩凡境中立不败之地。” “他年你若取得真经归来,可称本座入室弟子。” 余莲大喜,行大礼道谢。 “去吧。” 清风一许,卷余莲下山,陈衣长吐一口浊气,缓缓闭目,自语道:“落子无悔,此弈成败,全看此女了。” “回现世。” ————————— 作者的话:正史上,大唐的国教应为道教,本剧情套用了部分西游记的世界观,所以才将佛教定为大唐国教。 特此声明,请勿当真。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凤渡劫(上) 现世蓝星,幸福小区。 陈衣苏醒。 手机叮咚作响,不断弹出未读消息,解锁屏幕,粗略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易清岚发的,问他长生天的鬼气。 选择无视。 还有几条是宁红衣的私信,大致内容是,她在梦里得到一门功法,名唤《太上感应篇》,问他可不可以修炼。 陈衣回复:没有影响。 最后一条信息来自李青君,她说长生天蕴育出一方药田,灵气泼天,各国觉醒者与转世者正谋划着联合探索。 消息发出的时间在七天前,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 至于前车之鉴的闹鬼事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就是人性,千古不变,瞻前顾后,只是利益不够大罢了。 清空消息列表,陈衣又打开微博,热搜榜单前十几乎全被关于长生天药田的文案霸占,足见此事关注度之高。 【太上仙宗宗主易清岚偶得灵药,重回元婴巅峰。】 【丹盟盟主丹阳子炼出九品宝丹。】 【北凰突破半步斩凡境,再度登临当世第一宝座。】 【…】 “不愧是天地间最后一只纯血凰族,这天赋,啧…” 陈衣一边感慨着北凰境界提升速度之快,一边滑动屏幕,继续搜索近日热点:“东云月她们都还未转世么?” 如今互联网上多出不少谈论五千年前的帖子,但貌似没几个境界高的,讲起故事来遮遮掩掩,生怕犯了忌讳。 倍感无趣。 退出微博,切换直播软件,官方的直播间位居首页。 果不其然。 诸国联盟置身长生天,同样在秘境的还有血魔一脉。 双方爆发激战,各式各样的法器沉浮,无数霞光交织又消融,尘埃漫天,大地轰鸣,冥冥虚空,亦为之震荡。 “锵!” 突然。 一声高亢凤鸣贯绝九霄,云海荡漾开层层涟漪,一头金凤展翅高飞,压塌寰宇的威压,陡然笼罩于众人心头。 仿佛沙砾,仿佛蝼蚁,直面那巍巍泰山,高不可攀。 正交锋的众人,无不为之颤栗,纷纷停下动作,仰面朝云端望去:伴随电闪雷鸣罡风骤雨,黑云压城城欲摧。 “是神羽王朝的国运金凤!” “她在渡劫!” “不好,她要突破斩凡了!” “快阻止她!” 这头从神羽朝独断天下的时代开始,便一直存活至今的金凤,如果让她成功晋级,无异一座高山镇压在世间。 这是各国无法接受的:差距可以有,天堑,绝不行! 何况无人知晓那位神秘的神羽皇帝,究竟有没有重铸当年荣光的念头,事关国计与民生,赌不得,更输不起。 “杀!” 一名樱花国的蒙面觉醒者率先发难。 余者紧随其后。 血魔小祖权衡利弊,选择作壁上观: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对所谓的国也毫无归属感,谁当皇帝关他屁事? “师傅。” 李青君扭头向易清岚投去询问目光。 “命令你的人原地等候。” 易清岚平静开口,眼神中充满冷蔑。 这些蠢货,不曾经历东云月的统治,哪里懂得神羽二字背后的大恐怖,以及那位传说中能够挽天倾的天皇帝… 九重云海。 金凤与北凰并肩而立,紧盯翻滚的劫云,前者凤目兴奋,后者凰眸忌惮,接着察觉到众人攻势,金凤沉声道: “帮我拦住他们,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沉吟几秒。 北凰轻轻摇头,悍然出手:“姐姐专心渡劫便好,我不要人情,如若姐姐今日功成,请为我父护道五百年!” “大善!” “轰!” 天雷滚滚,如手臂般粗壮,猛地砸下,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在扭曲,金凤无畏无惧,浑身金羽炸竖,迎劫而上。 谁料。 就在这时,异变横生:原本威力就足以毁天灭地的九九天劫,竟又凭空汇聚糅合,变作更胜一筹的化形雷劫。 此劫。 号称亘古悠悠,万死无生! “吼!” 一头形态与金凤一模一样的雷凤,朝其俯冲而来,周身无尽雷光炸裂,噼啪响动,闻者无不色变,胆战心惊。 金凤也被吓了一跳,但此情此景,容不得她犹豫,只好燃烧本源,催动蕴养在体内的神羽气运,做殊死一博。 “锵!” 两道凤鸣同时响彻,紫色雷光与金色流苏在半空相碰撞,余波直接撕裂方圆千里云海,金丹之下,尸骨无存。 “吼!” 第三道凤鸣,无比凄厉悲怆,是金凤发出,她身后本命凤翎尽断,气息萎靡,从头到尾,难觅半寸完好皮肉。 “这斩凡大劫,竟恐怖如斯?” “恐怕无需我等出手了。” “撤吧,这头金凤难逃一死。” “啧…” “为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见金凤似乎手段用尽,已至穷途末路,围攻北凰的诸国修士喜忧参半:喜的是,金凤连第一道雷劫都扛不住。 忧的则是,等到亲身渡劫那天,他们该如何是好? 雷凤的气势仍在攀升,密密麻麻的电弧疯狂蕴育,盘旋左右,饶是以北凰的目空一切,亦不禁深感头皮发麻: “你行不行?” “这雷劫有古怪,以我的底蕴,不该渡这种雷劫。” 金凤眼帘低垂,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无力与绝望,宛若死灰:“事到如今,唯有一条险路,可助我绝处逢生…” “嗯?”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竭尽余力,朝某个方向大喊: “上皇救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金凤渡劫(下) 上皇?! 金凤的声音传遍长生天,传出泰山,传入陈衣耳畔。 “就算鼎盛时期的东云月,都无法招来化形之劫,天道这是要镇杀神羽国运啊…莫非受我牵连?殃及池鱼?” “要么就是…东云月!” 他的眉心绽放无边佛韵,一女子法身从中跨出,万般因果似青鸟褪羽,不沾其身,赤足轻点,寸寸金光纵地。 茫茫秘境,无端飘落莲瓣,众人心跳瞬间慢了半拍: “上皇…” “是他?” “她在呼唤那位传说中的天皇帝?” “不好,雷劫暴动了,大家快退!” “…” 云海上的修士身形急退,几乎同时,惊世骇俗的天地意志如潮汐般源源不断地灌入劫云,雷凤体型迅速膨胀。 “锵!” 它的劫力催动到了极致,天威浩荡,光是不经意散出的能量涟漪,便压得元婴期喘不过气,金丹期当场跪伏。 横扫万物的毁灭意志高涨至临界点,风卷残云,紫霄雷凤再次发难,且此次雷霆风暴的威力,上翻百倍不止。 “跑!” 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主意的血魔小祖本能察觉异样,眼皮狂跳,毫不犹豫施展血脉秘术,席卷血雾远遁。 “所有人,后撤八百里!” 李青君也当机立断,下令龙汉修士规避,易清岚则祭出一件防御法器,将自己与李青君笼罩,旋即蹙眉自语: “看这架势,分明是不灭神羽,誓不罢休…” “单纯晋级斩凡境,不可能引来如此大劫,除非有与神羽国运息息相关之人逆天而行,使其惨遭无妄之灾。” 一旁负责记录金凤渡劫过程的徐福问道:“老师,会不会是那神羽皇帝,暗地里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勾当?” “嗯…” 易清岚正欲言语,忽闻天边雷鸣声炸响。 “轰!” 一望无际的紫霄雷海咆哮怒号,俨然是雷凤携雷霆万钧,朝重伤的金凤杀去,漫天紫雷,顷刻淹没九天十地。 耀眼的雷光,照射的众人睁不开眼,而被天劫杀机锁定的金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雷凤愈逼愈近,万念俱灰。 先前那一击,已耗尽她的全部底蕴,甚至振翅逃亡的力气都不复存在,倘若陈衣无法及时驰援,她必死无疑。 “要结束了么?” 易清岚霜眸闪烁着精光,目不转睛。 “但愿别影响到这座秘境。” 更多修士关心的,还是自身的利益。 “难道我当真要陨落于此…” 久久未等来心中的救世主,金凤心沉到谷底,悲恸地闭上双眼,混杂着雷霆的罡风,正疯狂撕扯着她的羽毛… “我不甘啊!” 千钧一发之际,雷凤突兀停滞一刹,距离金凤仅有数步之遥,金凤身躯一颤,猛地抬头展望,接着便是狂喜: “天不亡我!” 有一佛女从天边走来,沐浴着佛光,不紧不慢,不疾不徐,黄衣玉带,散发披肩,赤足踏莲,所至枯木逢春。 “如此深邃的佛韵…” 北凰瞳孔放大,下意识地退开很远。 那绝美菩萨以双手合十,一步咫尺,一步天涯,步步生莲花,檀口微启,声音不大,恰好够在场所有人听清: “莲花落佛国。” 这一日的长生天高空,仿佛化为一座悬天莲池,之后更有菩萨坐莲,法相威严神圣,朝紫霄雷海做出镇压状。 “轰隆!“ 霎时间。 穿云裂石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九天之云下垂,如幕之雨倒卷,狂风过境,半数雷海与半数莲花池一并湮灭。 地面观战修士,无不骇然震撼,大惊失色: “此人是谁?那金凤的后手?“ “传说中的天皇帝?” “幸好我刚才没向金凤出手。” “天皇帝是女子身?” “她的境界看不穿…斩凡境?” “斩凡境不得渡劫吗?” “你看这金凤,天劫声势浩荡的不像话,她凭什么无声无息,晋级斩凡?应该比普通元婴强一线,但不多。” “…” 易清岚仰望着那道空谷幽兰般的朦胧身影,美目泛起异彩连连:别人不知道,历经两个时代的她可一清二楚。 陈衣坐拥一方小世界,这黄衣女子,是他的佛道身。 “一千年前的在世剑仙,两千年前的长生妖道,五千年前的神羽天皇帝…贫道对你,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感觉这个男人,就像一座扑朔迷离的藏宝库,总能给她带来新的惊喜,她十分期待,把陈衣彻底榨干的那天。 九天之上,劫数未止。 雷凤吞吐着雷海劫力,伺机而动,雷海不枯,它即不死不灭,金凤躲在六珠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惹人怜爱: “上皇救命之恩,凤儿永世难忘!” 六珠淡淡斜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给主人捅了多大娄子?主人吩咐我好好收拾你,你自己想个惩罚吧。” 值得一提的是。 六珠与仙魔子身不同,她曾为人,有着属于自己的魂魄,因此即使成为陈衣的佛道身,依然能保留独立人格。 当然。 违抗不了陈衣的意志,包括一些…咳咳,无理要求。 “凤儿听凭上皇发落。” 金凤含住六珠的指尖,吸吮舔舐,试图靠撒娇蒙混过关,六珠视若无睹:“行了,躲远点,抓紧休养生息。” “等解决天劫,我还要问话。” 问问金凤或者东云月做了什么,才会导致苍天震怒。 虽然相互为敌。 但他不信天会因为他,而迁怒其他生灵,那是天,视万物为刍狗的天,包容一切,海纳百川,不是市井小民。 天有天的骄傲!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徐福的猜测(人在医院) “轰隆!” 万众瞩目之下,第二波雷劫轰然砸落,璀璨夺目的紫霄雷光,铺满九天十地,明明已至深夜,却锃亮如白昼。 且。 此番雷海当中,除了蕴藏摧枯拉朽的紫霄雷外,还隐隐裹挟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互补相生,玄妙无穷。 “正五雷么…” 六珠霜眸微眯,玉指蜷曲,托起一朵金莲。 莲生五瓣十叶,一瓣附人雷,一瓣附神雷,一瓣附天雷,一瓣附阴雷,一瓣附阳雷,毁灭意志毫不逊色雷凤。 道门失落神通《逆五雷法》,被六珠与自身本命莲种相揉合,化逆五雷莲花法相。 天下修士,无不谈天劫色变,畏之如蛇蝎。 她偏要斗上一斗,看看究竟是天地正雷压她一头,还是她的逆雷莲花相胜天半子。 至于暴露陈衣。 堂堂佛门斩凡,一尊不曾转世,以不坏之躯,硬撼五千载岁月洗涤的金身菩萨,只是某人分身…说出去谁信? 东云月都没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去!” 素指遥遥一点,逆五雷莲倒飞而上,径直撞入无边雷海,空气死寂了数秒,紧接着,一圈圈波纹猛地荡漾开。 “砰!” “砰!” “砰!” 沉闷的音爆声接二连三炸响,雷凤痛苦啼鸣,万千束雷光柱似流星般坠落,将大地砸得千疮百孔,满目狼藉。 天威不复,众人惊,徐福突然问道: “这女子的手段好生恐怖!” “佛道为根基,道门作衬,相辅相成…我记得两千年前没出过如此妖孽的佛门修士啊,老师,你有了解吗?” 两千年前的佛运,早已衰败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虽然偶尔也会冒出几名禅宗行走,但极少诞生能成气候者。 更别提六珠连天劫都可以镇压,简直匪夷所思! “嗯…有吧。” 易清岚眼神飘忽:“传闻很多年前,存在一个佛道盛世,灵山高峭万佛朝,这女子的传承或许就源自那里。” 徐福又问: “她是天皇帝?” “不是。” 易清岚摇了摇头,贝齿咬着娇艳欲滴的红唇,不着痕迹挽过侧角发鬓,掩盖住耳垂泛起的暧昧粉红,呢喃道: “天皇帝陛下是位,嗯,是位俊美如玉的男子…” “但她绝对与那天皇帝关系匪浅。” 李青君见缝插针:“方才这金凤喊的分明是上皇救我,结果她来了,什么意思?显而易见,爱屋及乌嘛!” “保不齐,是他众多妃子之一呢。” “咱就说,贵为一国之君,后宫三千不过分吧?” 口若悬河的李青君完全没发现,自家师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李青君,贫道是不是太久没修理你了?” “???” 一头雾水的李青君刚准备开口,徐福打断:“师姐,如果你不想被老师扒光衣服,冻成冰雕,游街示众的话。” “我建议你马上闭嘴,然后从老师眼前消失。” 此言一出。 仿佛回忆起某段不堪回首的时光,李青君猛打了个寒颤,慌忙将嘴巴捂得严严实实,再不敢发出半点响动。 徐福觉得好笑,耸了耸肩,又自言自语道:“话说先前撞邪的那批修士,有人讲神羽朝的一些权贵活到了现代。” “嗯,以鬼物的身份。” “不过这女子看着也不像鬼物啊,有没有可能,不止是鬼物,五千年前,曾有修士,如同那座不朽的王朝一般…” “久盛不衰!” 第一百六十章 忽悠雷凤(刚出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他修士闻言,议论纷纷: “嘶。” “假设此女当真从五千年前,存活至今,那岂不是证明,世间曾出现长生法?如此一来,我等长生有望啊!” “你们别高兴太早。” “自古记,长生门前无道友,即使真有长生法流传尘世,轮得到你我这等庸碌之辈觊觎?不怕招惹杀身祸?” “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得好,赏荡魂山雅座一席,死后入我万魂幡。” “…” 众人窃语间,又起雷劫轰鸣不绝,只是,威力大不如前,明眼的心都有数,雷凤不过在做困兽斗,败局已定。 “轰隆!” 六珠与雷凤周遭千里地,唯见雷光耀眼,好似连绵雷海,前者金身伟岸,手托金莲,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任雷凤如何竭力,仍无法跨过雷池半步。 直播间内。 弹幕刷屏,清一色目瞪口呆,舌挢不下: “妈呀,这女人也太猛了吧?” “人力胜天呐!” “佛门修士都这么厉害的吗?” “你懂个屁。” “厉害的不是佛修,而是她。” “你说的都对。” “但这就是大菩萨,斩凡境,丈六金身,不沾因果的佛门大神通者,能渡化众生,能降妖伏魔,还能抗劫。” “唉。” “如今网上都在传,这女子是那天皇帝的后宫,也不知真假,这要真的我看仗也不用打了,直接归顺拉倒。” “我倒挺希望七国合并,重回神羽时代的,反正神羽皇帝的画像神似龙汉正统,怎样算我们都不亏,嘿嘿。” “懂了。” “现在就网购辟邪剑谱,到时候好给皇帝当大伴。” “不好意思,哥们杨伟。” “已割。” “哇不是吧,这都要卷?” “…” 半步斩凡的国运金凤,天劫当头,几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六珠不过略微出手,却已是这方天地的极限。 三者差距,高下立判。 最后的天劫开始酝酿,雷凤浑身翎羽,彻底与雷霆融为一体,电弧滋滋作响,浩瀚天威,竟直逼斩凡境中期。 金凤心头捏着一把汗。 李青君等当世顶尖大能亦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苍穹:以六珠展现出的手段,他们不再祈祷金凤陨落。 倘若强如六珠,都不是斩凡天劫的对手,那必将给他们的内心,带来难以估量的心理阴影,甚至转化为心魔。 这对他们未来的修行之路极为不利,相较于此,他们宁愿金凤晋级,无非就是往后一段时间,仰人鼻息罢了。 “轰隆!” 百息养势,一朝大成,比大腿还粗的紫霄雷柱猛然砸落,恐怖的能量波动瞬间淹没整片云海,狂风骤雨呼啸。 “阿弥陀佛。” 六珠双手合十,接着,气息攀升至顶峰,脑后佛轮显化,三千佛光普照,映照出一片浮屠血海,托紫金莲台。 “镇!” 言出法随,莲台开,屹坐一尊菩萨相,抬手以破竹之势压向雷柱,两者冲撞时,激起千万层气浪,掀翻地垄。 “锵!” 眼见雷柱不敌。 雷锋倏忽悲鸣,献祭于雷海,后者威势陡然暴涨,锋芒几近盖过佛掌,六珠凝目,神情渐渐沉重,深深呼吸。 一咬银牙,祭出一枚金珠——佛骨舍利! 她迄今为止仍不知其主修为,但能够直观感受到,对方死后佛韵依然压她一头,生前起码比她高一个大境界。 而她是斩凡境… “去!” 舍利悬浮半空,斗转鸣颤,绽放无限华光,氤氲玄妙神圣,如一方遮天金幕,哪怕雷柱重重轰击,纹丝不动! “砰!” 随着雷柱全部殆尽,雷凤失去再战之力,金凤松了口气,然而,本该乘胜追击的六珠,却突然收回佛骨舍利。 她想干什么?!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六珠径直朝气若游丝的雷凤走去,至身前驻足,弯下腰,用只有双方能听清的声音道: “雷凤。” “你化形不易,却不见天怜,既然如此,你又何苦继续为天卖命?不如奉我为主,我赐你一场新生,可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女帝秘史(上) 都说佛门高僧,最擅空手套白狼。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会儿的六珠,哪里还有半点出尘而脱俗,绝世而独立的菩萨气质?分明就是个玩弄无知少女感情的坏女人。 雷凤艰难地抬起脑袋,仰望着那张看似平易近人的无垢脸庞:灵智初开的她,不懂什么叫卖命,什么叫新生。 但本能告诉她,拒绝的话,会死! 她想活着。 “好…” 从雷凤檀口,传出一声微若蚊蝇的呢喃,六珠笑靥如画,掌中托佛国,玄妙法则涌现,将前者收入玄牝世界。 “从今往后你为玄牝之雷,代我行罚,监察世间。” 言出法随。 只见玄牝世界风靡云蒸,伟岸身姿映照,一双纤美柔荑拨弄风云,铺开万里雷海,恩泽雷凤,伤势顷刻痊愈。 “呖!” 凤鸣铿锵。 一道威严肃穆,不容侵犯的无上意志,囊括四海八荒九天十地,乌云翻墨,白雨跳珠,雷奔电掣,衔阳悬河。 正斗法的仙魔子身功伐同时一滞,抽身分离,各立山巅,向东南远眺,而后面面相觑,眼底尽是浓浓忌惮色。 “玄牝界,不一样了。” “它更完整了。” “比以前多了点东西。” “枷锁?限制?” “不,是规矩!” 蓝星历两千两百一十年正月初八。 这一天。 玄牝世界有了规矩。 … 长生天秘境。 此间事了,六珠轻拂衣袖,柔和法力卷起金凤,至一处荒凉盆地,一株古木参天,陈衣静坐树下,闭目养神。 他先帮金凤稳住伤势,接着单刀直入问道: “说吧。” “东云月究竟干了什么,把天道气成这样?” 金凤眼皮一跳,忙作答:“什么也没干啊,陛下转世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这您是晓得的,她总不至…” “那就是你干的咯?” 陈衣直接打断金凤的狡辩,面无表情盯着她:“天道降劫抹杀你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不是她就是你。” “我…” 金凤很想将一切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以报皇恩。 然而。 她被对方看的寒毛倒耸,尤其是陈衣眼中的剑威,简直比不久前的雷劫还恐怖,她不由得心虚低头,怯怯道: “陛下,是,是陛下,陛下确实犯了点…小错误。” “小错误?” 陈衣冷笑道: “这话你骗别人可以,骗我就免了吧,她身上哪里深哪里浅我都一清二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 东云月从来就不是善茬,她比任何人都极端。 别忘了。 她是从修仙界的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她的行事风格向来不择手段,虽然在陈衣面前表现的像只温顺小猫,但这并不代表她被拔了爪牙,人畜无害。 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 史上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实现大一统的修士王朝的开国皇帝,心地能善良到哪去?妇人之仁可夺不到天下。 “不如让我猜猜?” 见金凤哑口无言,陈衣顾自道:“她做了件震古烁今的大事,大到以她的手腕和魄力,都不小心给玩脱了。” “覆水难收。” “怕丢面子,更怕我问责,所以再三叮嘱你,不许对外泄密,哪怕天塌了,也不许把她抖落出来,对不对?” 金凤瞳孔倒缩,呆滞良久,苦笑连连: “上皇料事如神,是凤儿不自量力了。” 陈衣没有怪罪金凤包庇东云月,帮对方欺瞒自己,她对东云月忠心耿耿值得欣慰,因为东云月对他惟命是从。 “你也不想你的皇帝陛下置身险境吧?” 金凤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 咬唇低眉,将东云月近年干过的惊天壮举,全盘托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女帝秘史(下) “三四年前,陛下苏醒之日,正赶上七月半。” “泰山之巅,鬼门大开,一尊鬼王觐见陛下,希望借道长生天,降临人间,陛下不允,因此双方战了一场。” “那一战,打了九天九夜,双方皆元气大伤。” “只好握手言和,坐下谈判,具体怎么谈的,我不清楚,反正结局是,双方签署了《人鬼互不侵犯条约》。” “鬼门关投影长生天,陛下修为重回斩凡境。” “…” 说完。 金凤在心底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 陛下。 你可不能怪我多嘴,我也是为你好,这事儿太大,你背不动的,何况,以前成天见你求上皇拿盐水荆条抽你。 这回正好遂了你的愿,不用谢凤儿… “这很东云月!” 听罢金凤讲述,陈衣脑海浮现出四个字:胆大包天! 人道蒙尘。 人供天道。 鬼拜地道。 你身为人族皇帝,却与地府的鬼王结盟,这算什么? 站在天道的视角。 这不就是你东云月意图带领整个神羽改换门庭,投入地道怀抱的投名状?怪不得金凤破境时会招来化形天劫! 神羽朝是东云月的域,金凤是神羽朝的灵,两者之间,宛若一体,息息相关,常言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现在人呢?“ “陛下…” 金凤犹豫片刻,讲道: “陛下在地府与长生天交界处,镇压地府阴兵。” 陈衣一愣,不解问道:“她不是刚跟幽冥地府签署同盟协议吗?这才过几年啊?就闹掰了?又发生了什么?” 金凤摇摇头,无奈道: “很多决策陛下都是私下做的,我只知道,之前负责牵线搭桥的鬼王死了,百万阴兵群龙无首,四处作乱。” “陛下袖手旁观的话,这偌大人间,都得遭殃。” 闻言。 陈衣挑了挑眉,暗暗点头:东云月虽然刚愎自用,但大部分时候,只要不涉及到他,还是拎得清孰轻孰重的。 合作归合作,你不能越界。 人间只属于我,属于人族,你们是窥伺也好,觊觎也罢,我不管,可你若敢把手伸进去,我就剁了你的手! 遥想前身,春秋战国时期。 各路诸侯混战,你死我活,然而每当外敌入侵,他们依然会摒弃心中成见,共同抗击蛮夷,这就叫种族意识。 一个人,永远要记住自己是一个人,是人族的一员。 “看来,前阵子那批被鬼气感染的修士,都是遭了无妄之灾…”陈衣语一顿,转问道:“她自己搞得定么?” “问题应该不大,无论如何,陛下也是斩凡境。” “嗯。” 陈衣点点头: “那先这样,要实在招架不住,你就给我传音。” 他了解东云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手:东云月不像婵红衣、易清岚,她不是修士,她是一个皇帝。 自古以来。 唯有施恩于人的君王,岂有君王受人恩惠之说? “凤儿遵旨。” 金凤敬行稽首礼,不等平身,似突然想起什么,反将脑袋埋的更低:“对了上皇,有件事,凤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活了五千年前的修士(上) 陈衣微微颔首,示意但说无妨。 “咳。” 金凤严谨措词,后清了清嗓,试探道:“上皇,我听说您这一世养了几只小狐…咳,小娇妻,是不是真的?” 太紧张,好悬没把心声说漏嘴。 “嗯?” 陈衣皱眉问道:“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金凤认真答道: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就是捂住嘴,也会从另一张嘴里跑出来…那个冷冰冰的道姑绝对算一个!” 陈衣沉默不语。 金凤继续讲道:“上皇,陛下可是放话了,等阴兵事件尘埃落定,就要摆驾人间,君临天下,您最好提前…” “等等。” 陈衣突然捕捉到关键信息:“东云月足不出户,为何能知晓易清岚她们的存在?斩凡也做不到未卜先知吧?” “唔…” 金凤尴尬地低下头。 见状。 陈衣立马明悟,语气夹杂着些许咬牙切齿:“你对你家陛下,还真是有够忠心的啊?真不怕本座杀人灭口?” “哈,哈哈。” 金凤讪笑,昧着良心奉承道:“您的菩萨心肠整个神羽何人不知,谁人不晓?凤儿才不信您会残害忠良呢。” “呵。” 陈衣冷笑,眼神宛如无波古井,淡淡斜睨金凤,脸色表情难辨喜怒:“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口技如此优秀?” “凤儿实话实说罢了,还请上皇息怒…” “行了。” 陈衣不耐烦地摆摆手: “此事本座已有决断,你别管了,还有其他事没?” 金凤误以为所谓的决断,是指要跟东云月做了断,顿时急道:“上皇,陛下对您的爱意天地可鉴,您不能…” “你想哪去了?” 陈衣无语扶额,打断金凤的离谱脑洞:“双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若贸然介入,反而容易将小事化大…” “总之。” “她们之间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复杂,到时打一架就好了,再者,东云月这个当事人都不担心,你瞎掺合啥?” “皇上不急太监急,真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一切矛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东云月太骄傲了,她不认为除了自己还有谁配得上陈衣。 所以。 双方不一定非得拼个鱼死网破,只要婵红衣她们,展现出的天赋与潜力,能够获得东云月的认可,此局自破。 当然。 倘若到失去耐心的那一刻,婵红衣她们依然无法获得认可又不愿意臣服的话,东云月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们。 在这件事上。 她不会管天下人怎么看,也不会管陈衣怎么想。 迷途的羔羊窥见星辰,那道星光,便成了信仰,他屹立云端之上,她心甘情愿匍匐在他的脚边,亲吻着足尖。 虔诚而谦卑。 她倾尽一切去供养的神,她怎能容许自己的神,存在污点?她亲手为他镀上的金身,她要他一辈子神圣无垢! … 最终,金凤信了陈衣的鬼话,答应不再过问此间。 陈衣回家,进入玄牝世界。 仙魔子身罕见地和睦共处,六珠在她们对面,周遭佛光氤氲,金色篆文沉浮,倒映无数佛国,一方方小天地。 此行驰援金凤可谓危机重重,若非祭出佛骨舍利,六珠必然饮恨西北,但她也受益良多,眼下正在消化感悟。 “这位佛主生前,究竟是何境界?”端详着悬于六珠眉心处,不断涤荡圣洁佛光的佛骨舍利,陈衣神游天外。 轻而易举便镇压斩凡天劫,最重要的是,打散了天劫中的煌煌天威,恐怕连一般化神,都不一定能做到这样。 那可是天威啊! “算了,不想了。” 半天毫无头绪,陈衣索性不再纠结,开始修炼:见证过天战的他,已经很难对俗世的生灵,产生敬畏之心了。 … 与此同时,因为一条视频,网络上再起风波:视频主人,自称来自五千年前,不是转世,他整整活了五千年… 第一百六十四章 活了五千年的修士(下) “贫僧圆寂。” “五千年前,葬佛高原无老寺,第三十二代佛子。” 影视画面当中。 一位面色惨白,四肢僵硬,眼神空洞,眼球深深陷进眼眶里的青皮沙弥,身穿锦宝袈裟,敲击空心木鱼出镜。 名字不像僧侣,样貌不像僧侣,气息也不像僧侣,总体给人的感觉,倒更像一头,嗯…披着人类外皮的恶鬼! “五千年前。” “神羽初代皇帝东云月,强势崛起,她的出现,给世间带来了无边战火,她是暴君,是专制蛮横的独裁者。” “她的一生,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从不爱惜国力民生,她的铁蹄,南征北战,兵锋所至,无不血流成河。” “她的战争。” “整整打了二百年,二百年呐,没有一天停止过。” “曾有心怀天下之士奋起反抗,却奈她不得,只因在她背后,屹立着一座比她更残暴,更恶贯满盈的靠山…” 说到这。 沙弥突然话锋一转,语调变得亢奋激昂,但嗓音依旧尖锐沙哑,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犹如指甲划过玻璃: “诸国与神羽,必有一战!” “皈依我佛。” “死后可入西方极乐世界,长存不朽,永生不灭,否则,一旦彻底开战,此界亿万万生灵,都将万劫不复!” “…” 视频结束,各国百姓俱是杯弓蛇影,坐立难安。 “真的要打仗了?” “易宗主不是说,神羽皇帝没有侵略意图吗?” “她懂个屁。” “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谁能揣摩得透?” “那咋整啊?” “我这个月房贷还没还,我不想被列为失信鬼啊。” “唉?其他都好办,主要是那位天皇帝,强大到叫人根本生不出对抗之心,连天劫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 “她的实力,绝对远超寻常斩凡境。” “这事谁不知道?显着你了?” “要不试试这和尚说的,皈依佛门?” “要不得,要不得呀,你想想,整日吃斋念佛的日子你受得了?何况,修佛道是要禁欲的呀,不能碰女人…” “我还不如死了算求!” “话说。” “你们认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七八分应该有的吧?” “你们最好…离这和尚远点。” “为什么?” “我出生自带一项特殊能力。” “我能洞穿同阶修士的本质,我窥探他时,我的能力告诉我他身上有死气,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活死人!” 此言一出,论坛瞬间陷入死寂,那人继续打字: “我晓得你们很多人不相信。” “我就说一句。” “他凭什么可以从神羽时期存活至今?要知道,这中间的时间跨度可有五千年之久,而他的境界,不过金丹…” 斩凡境或元婴期,活五千年不算稀奇。 金丹… 史无前例! 别说这沙弥了,不靠青女的手段,陈衣都不行:这是无上大道亲自制定的规则,包括天道在内,无人能更改。 哪怕借助天材地宝延寿,天材地宝延续的寿元,也是根据服用者的境界决定的,金丹期,七八百年顶到头了。 毕竟类似不死药这样的神藏,五千年前早已灭绝。 这时。 评论区忽然刷出一条飘金的留言,引起众人注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陈易的对手! “这老和尚完全就是在危言耸听,诸位切莫轻信。” 发言账号佩戴着龙汉官方赋予的特殊标识。 一柄入鞘的古剑。 证明他相对其他转世者而言性格比较温和,而且境界高于金丹期,至于这个图标的含义,则是为了警示喷子。 大神通者不可辱。 千万不要尝试挑衅他,待人友善的前提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转世者永远是转世者,骨子里保留着前世骄纵。 修士一怒,伏尸百万! “一入佛门深似海,从此红尘皆过客,回头无岸。” “退一万步讲。” “这一世的天命不在神羽身上,天意难违,就算东云月真的有心再谋天下,家师自会阻拦,干他佛门何事?” 盛世佛门乱世道,老君背剑救苍生。 他太了解无老寺的尿性了,佛门者,慈悲济世有,但绝不可能,出自五千年前,那个时代的佛门,不配称佛。 他们所求,不过是长生与信仰罢了。 “敢问阁下师尊是?” 有人问道。 “家师清风,传承太上一脉,于十万大山立清风明月观,五千年前与神羽天皇帝陈易齐名,并列天下第一。” 神秘修士的语气,充满崇拜且自豪: “遥想当年,那陈氏皇帝扬名之日,家师与之各化风雪意境,鏖战太安城,不仅未落下风,甚至反压一头。” “最后若非一位古老禁忌强行插手…呵。” 众人大惊: “我擦嘞,真的假的?” “那位天皇帝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可强横如他,竟也不算真正的天下第一?还有修士能够和他战成平手?” “神羽朝、清风观…好一个天骄频出的修道盛世!” “关键是,名如其人。” “清风二字,一听就很有仙风道骨,只要请动他坐镇,就无需担忧神羽皇帝掀起的战火,波及龙汉大地了。” 念及于此。 不少水友的心思活络起来: “这位道友,你师尊转世了吗?去哪可以找到他?” 一间民宿中。 一名身着朴素道袍的年轻道士盯着电脑屏幕,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表情严肃敲着键盘,郑重打出一行字: “不知道!” … 钱唐市,黑衣卫分部。 北凰将手里的平板递给易清岚,显示的页面正是年轻道士与网友们的聊天记录:“大冰块,你年纪比我大…” “你给分析分析,这人说的有几分可信度?” 易清岚只浅浅扫了眼: “前面佛门那段我赞同,后面纯瞎扯。” “何以见得?” “清风观的观主,不是陈易殿下对手。” 北凰望着易清岚,霜眸流露出一丝狐疑:大冰块对那陈易的信心,似乎过头了?像自己无条件信任父亲一样? 莫非… 被陈衣传过天人感应的易清岚,突觉如芒在背,打了个哆嗦,忙转移话题:“此人乃贫道同门,嗯,之一。” “哈?” 北凰果然上钩,紧接着,以种怀疑的姿态,上下审视着易清岚,半晌,故作捂嘴惊讶状:“你也配有师傅?” 什么话? 什么话这是?我要见我律师! 易清岚额头青筋暴起:好想撕烂这个狗女人的嘴,可她是陈衣女儿…不行,陈衣那么宠溺她,得给陈衣面子。 狗东西。 学你家主子喜欢毒舌是吧?你等着,早晚让你喊妈! 强压着上去给北凰一耳光的冲动,她再次转移话题: “家师一共收了十二名弟子,而清风观就是太上仙宗的前身…这些事我都跟小魔头讲过呀,他没告诉你吗?” “哦,我懂了。” “一定是他拿你当外人,所以才处处防着你…呀,你瞧我这张嘴,瞎说什么大实话,对不起啊,你别介意。” ————————— 作者的话: 我真的好想每日两更啊,怎样才能静下心来码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定要把女儿这层关系坐实! 话音才落。 就见排山倒海般的威压,直冲云霄,古凰虚影盘踞虚空,睁开漠然而深邃的凰目,眉宇之间,黑焰疯狂跃动。 “易!清!岚!” 身为先天大妖的纯种后裔,北凰体内本就流淌着举世间最蛮荒、最暴戾的血脉,被对方这样刺激,直接失控。 并给她开不起玩笑,而是开不起有关陈衣的玩笑,陈衣于她,不仅仅是心上人那么简单,更是她的再生父母。 当年北山,若非陈衣替她背负一世业障,终身无法化形事小,有朝天怒临身,她必死无疑,更别提其他成就。 是陈衣赋予了她朽木生花,腐草为萤的机会。 恩同再造。 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诋毁自己与父亲的关系。 易清岚不甘示弱,拂尘一挥,周遭仙光氤氲:“念你年幼方不予计较,真当贫道怕了你?想打架贫道奉陪!” 两道气息互不相让,气氛陡然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老师!” “北凰姐姐!”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惊呼声将北凰从暴走边缘拽回,易清岚亦随之散去法力,同时发出冷哼。 接着。 各自别过脑袋,玉臂环抱胸脯,翘着二郎腿。 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躲在屋外偷听的古韵婷与穆紫尘,走进房间,对视一眼,俱是摇头苦笑:“这个家要没我俩撑着早晚得散!” “紫尘,我们走,别理这个大冰块。” 独自冷静了一会儿,北凰牵着小紫尘离开,古韵婷则趁机换位到易清岚身旁,搂着自家师尊的柳腰,撒娇道: “师傅~” “没气。” 看着怀中比陶瓷娃娃还可爱的小徒弟,易清岚板着的脸色渐渐缓和,轻叹道:“她这性格,为师早习惯了。” 就像她刚才说的。 在她眼里,北凰只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追随婵红衣,沾染了魔性,双方分开一段时间,慢慢自己就好了。 也正因此,婵红衣才一直对北凰避而不见,虽然是有怕碰面尴尬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希望北凰能迷途知返。 把北凰当女儿教。 这一件事,无关立场,婵红衣、易清岚,这两位陈长生时期,正魔两道的领军人物,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至于做这件事的初衷,到底是鉴于北凰天地间最后一头纯血古凰的身份,或者是其他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足为外人道也。 “日后,北凰姐会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的。” “呵呵,她到时候不在心里骂我就不错了。” “对了,老师。” 见师尊已消失,古韵婷询问起正事:“您说师祖他老人家,会帮助我们龙汉帝国,对抗神羽王朝的入侵吗?” 易清岚像看白痴似的,斜了她一眼,无言以对。 对抗? 怎么对抗?拿啥对抗? 即便存心杀贼,也得有力回天才行啊,镇压着神羽国运的那座山,可不是区区一间清风明月观,能够撼动的。 五千年前,烽火狼烟,三宗陈兵百万,倒行逆施。 太安城外,兵马未动,唯见白衣出城,他剑灭离牢,掌缘生灭,顷刻间,白骨如山忘姓氏,斩凡洒血如晦雨。 七王哀恸,音犹在耳,试问,何人有胆触其锋芒? “等找到你师祖再说吧。” 此外。 易清岚坚信自己的推测,认为活出第二世的东云月不会再贪恋皇权,可她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被她忽略的信息,十分重要,关乎她的身家性命。 不。 不止是她。 一抹沉重的阴霾,笼罩在她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 往后几日。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沙弥视频以及道士回复帖的流量越来越大,一些不要命的修士,悄悄折返长生天。 常言道,风险与机遇并存,既然年轻道士口中的清风观主号称齐名五千年前的天下第一,那搏一搏是值得的。 若有幸拜入其门,则一生无忧,哪怕无缘师徒,像这样的大人物,随便指点一二,也足够普通人受益终生了。 对此。 负责监管秘境的黑衣卫们,悉数选择视而不见。 国家同样好奇清风观主的一切,但相较无牵无挂的散修,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必须优先考虑人民的安危。 三思后行,稳中求进,这是黑衣卫立身处世的一贯宗旨,如今有人愿意替他们,淌这趟浑水,何乐而不为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成长中的玄牝世界 夜伴三庚,黑云蔽月。 长生天。 忽然阴风怒号,晦雨连绵,重峦叠嶂人头攒动,隐见冥幡飘扬,兵戈碰撞声此起彼伏,宛若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座古老的门户高耸。 滞留秘境中的修士无不瞪大双眼,接着,一股寒意直冲天灵,惧意从心起,在人群间蔓延,不由得屏住呼吸。 静! 死寂一片,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此刻。 任你是天骄转世,亦或一代枭雄,皆大气不敢喘,生怕惊扰远处那些邪祟鬼魅,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惨结局。 如此诡异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 突然。 东方大地传出一声嘹亮凤鸣,皇恩浩荡,一双堪比明月白皙的玉手,拨云见月,朦胧而皎洁的月华重新洒下。 如临大敌,万邪退避。 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回归本位,瘫软在地。 龙汉阵营。 徐福长吁口气,颤颤巍巍擦去额头细汗,喃道:“百鬼夜行…青铜门户…分明与古籍记载的地府一模一样…” 身侧。 其亲信同样心有余悸,五指紧握着腰间的佩刀,以此慰心安:“莫非真如他们所言,长生天就是一片鬼域?” 他们。 指的是第一批进入长生天,并感染恶疾,疑似撞邪的修士,大部分已经痊愈,剩下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正常。 到处宣扬十八层地狱的鬼怪将借尸还魂,兵临人间。 对此。 各国高层不置可否。 自灵气复苏,放眼全球,除却当年的金雀花之乱,就从未发生过大规模流血事件,哪来那么多尸身给鬼怪借? 杞人忧天。 “命黑衣卫驻扎,凡我龙汉所属不得窥探秘境。” 调整好心态,徐福布置任务。 闻言。 亲信一愣,不解问道:“统领,清风观不找了?” 徐福狠狠瞪了他一眼:“机缘重要还是命重要?” 亲信下意识眺望天边,鬼门投影高耸入云,其虎躯一颤:“卑职遵令…对了统领,是否需要驱逐别国修士?” “不。” 徐福轻轻摇头,眉目精光一闪,低声道:“其他国家的修士,愿意继续探索的不要阻拦,你懂我的意思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不叫小人行径。 国与国之间本就充斥着权衡算计,不存在永恒友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何况他还是一名修士,在修仙界,妻为财杀夫,子为法弑父,属为侣夺主,臣为地反君的例子,不胜枚举。 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他同这些外邦分享龙汉境内出土的秘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既有觊觎之心,那就得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 人心不足蛇吞象,怪谁? … 翌日。 各国修士重振旗鼓再度启程,而在黑衣卫的刻意纵容下,源源不断的新势力涌入秘境,数量之多,难以细数。 包括以血魔小祖为首的众邪魔,也派遣了不少徒子徒孙,当然,他们的目标可不是清风观,他们在找鬼门关。 至于原因,暂不明朗。 外界。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陈衣一直待在玄牝界,一方面是为消化《妙法经》带来的佛道感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观察玄牝界的变化。 规矩。 在此之前,玄牝界是死的,懵懂荒芜,只能被动的接受陈衣灌输给它的东西,时至今日,他才算真正活过来。 像一名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开始用双脚丈量这个陌生的空间,从卧室到客厅,从小区到校园,再到五湖四海。 学习,记录,成长,最终独当一面,反哺父母。 按照陈衣的推演,未来某天,这一界甚至能够孕育出亘古未有的生灵,只不过,这对目前的他而言,遥不可及…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个前世,两段记忆(上) 白驹过隙。 眼看阴气暴动的频率,越来越高。 接连在长生天秘境探索三月有余,几乎快将外围区域掘地三尺,却依然一无所获的各国修士,只能悻悻离去。 血魔小祖也走了,但一批血魔被留了下来,他们簇拥着鬼门投影,奉礼纳拜,神态恭敬虔诚,像极了朝圣者。 幸福小区。 陈衣从玄牝世界走出,剑气内敛,浑然天成,已有斩凡之意,接下来,便是顺水推舟,重回斩凡,指日可待。 打开手机。 网络上不少争论他与清风观主孰强孰弱的声音,陈衣一笑了之,到了他这一步,已经很难受外界因素影响了。 至于谣传的清风观会站台蓝星联盟,对抗神羽王朝。 子虚乌有。 准是那年轻道士,在为清风观造势,糊弄糊弄底层的平头百姓还成,但凡听说过清风观主名号的,都不会信。 这位道法通玄的观主阁下,魔头谈不上,可跟良善也不沾边,换句话讲,他压根无法称之为人,他太理性了。 即使没有陈衣这层关系在,他照样不可能插手东云月和蓝星诸国的闲事,原因很简单,无利可图,还得罪人。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陈衣心念微动,神识探出,防盗门自动打开,一袭风姿绰约的身影,斜倚而立,正是婵红衣。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陈衣边穿衣服边打趣道。 相比前世。 这一世的婵红衣简直像个宅女,一天到晚,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上次出门还是在上次,想陈衣想的洪水泛滥… “我觉醒前世记忆了,全部。” 开口的不是婵红衣,是宁红衣:“就在今天早上,我的前世是无老寺的居士,准确的说,是最后一个居士。” 无老寺? 陈衣闻言一愣:五千年前,佛原一战,整座无老寺都被他灭了门,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哪来的最后一个居士? “你确定你的记忆没有出错?” “嗯?” “把你前世的经历给我讲讲。” 陈衣拉着宁红衣进屋,布下隔音法阵,表情罕见的严肃,见状,后者不禁心神一凝,来不及思量其它,叙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前世的母亲,是一只蝉。” “我生于无老寺后山,出生那年,葬佛高原爆发了一场惊世之战,无老寺上上下下,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蝉? 该不是余莲的后代吧? “因为身上毫无佛性,我侥幸躲过一劫,但我不敢出世,与母亲藏匿荒芜深山,采野果充饥,捧山泉解渴。” “二十三岁那年,母亲撒手人寰,孑然一身的我,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投奔神羽王朝,成为了一方县令。” “我原以为,自己后半生算是安定下来了。“ “然而好景不长。“ “风云变幻,天帝道消,女帝坐化,无数文臣武将追随二人而去,一夜之间,偌大的神羽王朝,分崩离析。” “也是在那一年。” “金鼓连天,狼烟四起,各路诸侯割地自立,九州门阀占山为王,彼此之间,展开了一场长达百年的混战。” ————————— 作者的话:你们觉得最近的剧情有问题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个前世,两段记忆(下) “君不见,怨气成云,冥钱蔽月。” “君不闻,挽曲彻山,锣鼓喧天。” “那一日。” “鬼门大开,百鬼乱人间,此后经年,群魔乱舞,邪魅丛生,生者世代孤苦,亡人苦厄难渡,天下,大乱!” 言及于此。 声音微顿,宁红衣眼底浮现一抹恐惧,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足以称得上令她永生难忘,且挥之不去的梦魇: “门阀绝户,勋贵死光了,灵气疯狂倒退,大量元婴修士命陨,强如斩凡境,也只是堪堪自保,苟延残喘。” “我又躲回了深山,再不敢踏足尘世半步…” 听着宁红衣的叙述,陈衣渐渐陷入沉思:有关鬼门种种,前几回构建前世的时候,闻所未闻,包括典籍记载。 “莫非,是那一战埋下的祸根?” 遥想时光长河一战,白狐儿脸与天意化形各显神通。 斗法余波直接将时光长河打碎,无数光阴碎片散落冥冥,不知所终,或许此战之后,给了幽冥地府可乘之机? 否则。 任凭地府鬼物,如何觊觎人间,有天道从中干预,也不可能投影鬼门到红尘才是,更别提活跃于各个时代了。 “再往后。” “我的境界遭遇瓶颈,为突破桎梏,我重返无老寺遗址,搜寻数日,寻得《太上感应篇》一门,转佛入道…” “等等。” 像是抓住什么,陈衣突然打断宁红衣:“你刚刚说你转佛门入道门,你修炼的功法,是在无老寺里找到的?” “对呀。” 宁红衣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正所谓青叶红花白莲藕,三教本是一家亲,佛道双修不算稀奇吧?” “至于功法。” “应该是某位道门前辈所留,只是不知那位前辈,是怎么说服寺中僧侣,同意让他传度的,道统都不一样…” 陈衣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无比怪异。 万年前,他于一座古城布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所谓的《太上感应篇》,实际就是《太上真解》的简化版。 所以… 两个无老寺系出同源?! 我灭了我自己的道统?! 宁红衣并未发现陈衣脸上错愕,还搁那感慨:“要我说,一个势力,其尊主过于强势,也不见得全是好事。” “看神羽朝鼎盛之时,四海称臣,万邦来朝,何其壮哉?结果东云月和陈易一死,群龙无首,说没就没了。” “唉。” “真是成也天帝,败也天帝啊。” 物极必反。 当皇帝身上的光芒耀眼到了极致,距离王朝的毁灭就不远了,亦如大秦始皇帝。 始皇在世,自然无人敢触其虎须。 可。 始皇一死,内有奸臣欺上,外有逆贼作乱,原本大好的局面,顷刻间天翻地覆。 归根结底。 始皇帝太自负了,东云月也是。 “对了。” 宁红衣忽然一拍脑门:“还有件事,我母亲死前曾给我留下一道预言,前世不曾应验,我猜测应在这一世。” “哦?” 她模仿着母亲的口吻,讲道:“东云月,神羽朝的皇帝,我以宿命通窥探了你们的未来,你与她必有一战。” “未来。” “她将死而复生,她向地府借了兵,你,要小心…” 陈衣瞳孔一凝。 东云月与婵红衣的斗争,在他意料之内,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长生天的动荡,居然是因为东云月向地府借兵… 这不是驱狼吞虎之策吗? “不对!” 思绪转动,他又排除了这个可能:“这不符合她的人设,她一贯心比天高,惟我独尊,怎会求助外邦异族?” “难道…” 长生天属于神羽王朝的势力范畴。 地府将鬼门投影至此,等同挑衅其权柄,东云月不仅不报复,反而与之签订同盟协议,此举本身就存在问题。 古经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怀疑对方在下一盘大棋。 念及。 陈衣问道:“你有没有把这些消息上报黑衣卫?” “没呢。” 宁红衣摇摇头,含情脉脉望着陈衣:“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你晓得的,我只信你,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乖。” 陈衣摩挲着宁红衣的脸颊,柔声道:“阴兵的事,不要往外说,我另有安排,你的前世,嗯…好好修炼吧。” 记忆与易清岚以及别的修士有点小出入,不过基本能够确定,是时光长河崩碎带来的后遗症,影响可以控制。 “好。” 宁红衣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句“我只信你”绝非信口开河,从小到大,唯一让她交心的,真的只有陈衣一人。 “话说,你前世叫什么?” 正事聊完。 陈衣准备转移话题,然后…咳咳,监督对方修炼。 “我啊?” 宁红衣轻轻将下巴抵在爱人肩头,霜眸微微眯起,接着,精致且优雅的嘴角上扬,唇瓣娇艳欲滴,媚而不淫。 口吐幽兰,慢条斯理道: “我叫…六珠。” 音落瞬息,陈衣仿佛白日见鬼一般唰的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宁红衣:你是六珠?你是六珠,那我是谁? 坏了。 我成替身了?! 第一百七十章 被追杀的易清岚(上) 翌日晌午。 美妾酣睡,陈衣倚坐在沙发上,眉宇紧锁:昨夜共赴巫山之后,宁红衣又道出一件秘辛,令他心头倍感压抑。 天墓! 若非对的提及,他都快忘了这个地方,陈长生时代血魔老祖的祖地,无边血海的起源,埋葬苍天意志的坟墓。 宁红衣说。 大约三千年前,曾有一束天光坠人间,所过之处,毒瘴环生,生机全无,一片空间被切割出岁月,销声匿迹。 没错。 那片空间诡异的人间蒸发了,无论何等伟岸的存在出手进行推演,别说空间坐标,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综上 陈衣推断,那片失踪的空间,就是长生天,可问题是青女大费周章,将其拖出五千年前的时间线,所图为何? 而且。 人间广袤无际,鬼门偏偏盯着长生天投影?这也太巧了,巧的不像巧合,反倒像有人刻意引导,有意而为之。 其中必有猫腻! “得再去一趟长生天,深入腹地,一探究竟。” “但。” “在此之前,当务之急是先把境界重新修回斩凡,不然东云月那一关…再顺从听话的小狗,也是会咬人的。” 打定主意。 陈衣眼神逐渐趋于坚毅,推开卧室门,埋头苦修。 … “啊!!!” 四个月后的一天。 整整四个月。 双脚没沾过一下地的婵红衣,终于忍无可忍,怒视陈衣:“少爷,如果我有罪请你痛苦一点,一剑戳死我。” “四个月,整整四个月啊!” “你知道这四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祖宗,亲祖宗,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真的要被折磨疯了!” 《太上真解》记载的双修篇和一般的双修功法不同。 它有一点十分变态的要求:双修过程中,彼此都不可以泄元,因为到达临界点的瞬间,阴阳之炁是最浓郁的。 其实不遵守影响也不大,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奈何小婵碰上的是陈衣,一个完美主义者,他要么不做,做就要以最严谨且精益求精的态度,做到无可挑剔。 所以。 她曾踏足山巅,又迅速跌落低谷,循环往复无数次… “你晋级元婴巅峰了。”陈衣面无表情道:“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晚上让你大圆满,至多三天,我能斩凡。” 三天… 再来三天的话,会死人的吧… 我一定会死的! 婵红衣连滚带爬地蹿到墙角,死死捂着被子,一脸惊恐地望着陈衣:“我不来了,你找别人,你找别人啊!” 陈衣皱眉道: “修行一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漫漫仙途,似千军过桥,松懈则死,吃点苦便退缩,谈何求仙问道?” 我谢谢你啊! 别的啥苦我都能吃,但这苦我是吃不了一点。 婵红衣翻了个白眼,语气充满幽怨:“少跟我讲大道理,您老爱找谁找谁,反正不要来沾我的边,我困了。” 说完。 她被子一盖,独自生闷气:气的不是陈衣拉她双修,而是陈衣只知道双修,在你眼里,我的魅力就差成这样? 追我的修士从魔山排到仙宗,有人出价十万金只为买我一笑,我放下身段做你的金丝雀,你跟我玩一心向道? 心里委屈的不行,可又舍不得发脾气。 甚至稍微重一些的言词,光是在脑海过一遍,就令她心疼不已,纠结半天,她还是掀开被褥,躺回爱人怀抱。 “呐。” “红衣刚刚就是随口抱怨两句,抒发一下情绪,少爷不用在意哈,现在已经调整好啦,咱们继续双修吧~” 陈衣这才意识到。 自己先前看似推己及人的行为,对这个为了证明她的爱,不惜将心挖出来献给自己的女子,造成了多大伤害。 愧疚感油然而生。 正打算向婵红衣道歉,然后好好哄哄她,突然,两道流光朝着他家的方向,疾驰而来,看架势,像一追一逃…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追杀的易清岚(下) 两人条件反射地散出神念探查。 “浩然正气。” “是易清岚。” “她在被人…追杀?” “不对,那不是人!” 神念所见,易清岚青丝凌乱,眉心淌血,周遭气息紊乱不堪,仓皇逃窜,身后一只三头六臂的怪物穷追不舍。 “啧啧,这冷冰山也有今天。” 不着片缕的婵红衣裹紧毛毯,玉足微屈,足尖挑起地上的白衬衫,递给陈衣:“不打算去救未来的小情人?” “别瞎说,我跟她是清白的。” 陈衣一边穿衣服,一边吞吐剑气,在房屋四周化开一道凌厉剑阵:“不过她都改正归邪了,救一救也无妨。” “哼,好赖话都让你给说了。” 婵红衣撅着小嘴,但没有阻拦的意思,两人前世斗了几百年,亦敌亦友,惺惺相惜,易清岚只能死在她手里。 “乖,我去去就回。” 说完。 剑风拂面,金光纵地,陈衣消失不见,婵红衣薄唇微抿,回恋着情郎遗留下的清香气息,玉手缓缓钻进被褥… 不多时,靡声玲珑,春色满园关不住。 … 幸福小区外围。 随着丹田法力的流逝以及伤势的加重,易清岚的神色愈显焦躁:“该死,这具肉身要撑不住了,至多十息…” 昨夜。 莫名辗转反侧的她突然听到一阵旋律,诡异空灵,而后道心蒙尘,精神恍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泰山飞去。 待到清醒过来。 竟置身一座青铜门户前,认出那是传说中的鬼门,她不假思索,全力遁走,好巧不巧,夜伴三庚,门户大开。 无边无际的阴气浪潮,直接朝她席卷,数以万计的鬼怪大军,接踵而至,一头元婴大圆满的鬼物,盯上了她。 不由分说,欲将她当作血食,生吞活剥,滋补己身。 原本,以她元婴巅峰的修为,即使不敌也绝不至于落得被追杀万里的窘境,奈何九幽阴气,腐蚀了她的法力… “可悲的人类,总喜欢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停下来吧。” “乖乖让我吃掉,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痛快!” 身后。 怪物充满戏谑的声音无孔不入,易清岚心神一紧,不禁死咬银牙,再度压榨为数不多的法力,加快逃遁速度。 陈衣的家近在眼前。 只要见到陈衣,就能转危为安,她从不畏惧死亡,但她不愿沦为一头怪物的盘中餐,更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仿佛做出某种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咬破舌尖,下一秒,黑白分明的瞳孔陡然异变,化作猩红之色,气息亦暴涨至元婴圆满。 速度提升数倍不止。 她燃烧了精血神魂,这种自杀式的秘法,除非走投无路否则没人会用,它对根基造成的损害几乎是不可逆的。 差距又一次被拉大。 怪物三颗头颅同时流露出人性化的愤怒,左侧咬牙切齿,右侧狰狞可怖,唯独中间那颗,吼叫之后陷入思考: “她好像在故意把我们,往某个地方引。” “就像小蚂蚁受欺负了,试图找一只大蚂蚁来为自己撑腰一样吗?” “渺小的生命,嘿,她给我带来了惊喜。” “我决定了,我要将她的头骨做出标本,悬挂在我们共有的府邸。” “她一定会成为我们诸多收藏中,最耀眼的那个!” 洪荒纪终焉之战末。 天地人三道,三十三重天的禁忌古神,销声匿迹;人间化作三千世界,亿万星河;而地府,却依旧完整无缺。 因为它承载着尘世所有亡者,它的土壤广袤无垠,它每时每刻都在成长,像一团看不到尽头的,深邃的迷雾。 战争、疾病、饥荒… 只要世间还有生灵死去,它的进化,就不会停歇,堪比永恒的古老,谁也不知道如今的地府,究竟有多强大。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 地府中的大神通者,热衷于借助某种特定契机,投影鬼门掠夺一个又一个世界,这头怪物总是作为先锋降临。 他占领过无数位面,积累了无尽财富,也曾血洗九国八十一疆,有人叛界,摇尾乞怜,有人反抗,蚍蜉撼树。 最后。 只有他一如既往地站着,余者要么匍匐在地府的威压下,要么在他的肚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消化。 “我生气了。” “这些弱者,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乖乖等死不好吗?” “真的让我…” “很愤怒啊!” 一个卑微的人类,竟带着自己横跨半城,哪怕双方境界相差无几,但,他可是有着地道气运加持的先驱者啊! 暴虐杀意涌动。 盛怒状态的怪物不惜催动本源之力,强行将境界提升至半步斩凡,一股阴森法则溢散,死气改变着周边环境。 “轰!” 百草枯萎,万物凋零,黄沙漫天,穿云裂石。 这一刻,他的魂体机能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正面对上真正的斩凡境,他也有一战之力。 前方。 易清岚已经能看清陈衣住宅的轮廓,法力运转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前行的每一步,都是在与阎王时间赛跑。 “咔嚓!” “咔嚓!” 蛛网般的裂纹,不断从她眉心往两鬓蔓延,回荡耳畔的骨骼碎裂声,犹如黑白无常的催命符:“最后一点…” “百米。” “就差百米,我就能进入陈长生布下的剑阵范围。” 距离剑阵越来越近。 八十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在修士的世界,十米不过一步,连法力都不需要,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凛冽剑风刮骨的刺痛,以及骇人的剑威。 马上就要见到那个天下无敌的少年剑仙,她暗生情愫的绝代天骄了,她开始遐想,该如何报复身后那头怪物。 以至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笑意斐然。 然而。 就在这时,腹部突然传来的剧痛,击碎了一切希望… ————————— 作者的话:尽量从明天开始,一天四千字,最少保证每天能做到两章更新,大家监督,没更新到位直接喷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完了! “砰!” 在易清岚惊恐而绝望的目光中,剑阵越来越远,她的身形倒飞而出,重重撞上一棵参天古木,树干拦腰折断。 尘土飞扬。 一座宛如山岳般巍峨的阴影,耸立眼前,艳阳难见。 “明,明明就差一点…“ “陈长生…“ “我不甘,我不甘啊!” 废墟之间。 易清岚挣扎着爬起,竭尽全力,试图再一次向剑阵靠拢,她的法力,已经彻底干涸,仅凭一缕执念蹒跚前行。 可惜。 命运女神并未因此眷顾,她依然跨不过那片阴影,亦如她依然挡不下怪物随手一击,又被毫不留情砸回原位。 “砰!” 她再也站不起来了,筋脉寸断,丹田布满裂纹,如此惨状,甚至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都能轻易置她于死地。 无助,彷徨,各种负面情绪在心头铺开,寒意蔓延全身上下,仿佛有一颗重达千斤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好玩吗?小蚂蚁?” “杀了她!” “我要扒下她的皮,做成宫殿的地毯!” 怪物的三颗头颅,同时发出戏谑讥笑,像一位愚弄众生的阴谋家,将狡诈、病态以及残暴,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一种戏弄,对待生命的极端漠视。 猫捉老鼠,他享受狩猎的过程,尤其是猎物临死前的怨恨与不甘,所以,他故意让给易清岚接近剑阵的机会。 然后葬送。 看着面如死灰的易清岚,他热血沸腾。 “咳…“ 易清岚咳出一口精血,一条带着锋利倒钩的尾巴,穿透了她的胸膛,浓稠的血浆,沿着倒钩淌下,染红土地。 可。 纵是如此,她的视线仍凝望着剑阵方向,心中执念促使着她,一次又一次抬起手臂,颤颤巍巍地朝后者伸去。 “啧啧,都这样了,还是不肯跪下求饶么?”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哪怕触发了那座剑阵,你照样难逃一死。” “无论它的主人是谁,他会是我的对手吗?” 面对怪物的奚落,易清岚充耳不闻,乃至有些不屑一顾,而正是这一反应,怪物又生出一个,好玩的点子。 “既然如此。” “渺小且愚蠢的两脚羊,如你所愿。” “这座剑阵会被触发,但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我,你将见证,你所寄予厚望的存在,是怎样被我撕成碎片!” 他背负地府意志征战的岁月。 不知有多少生灵,在绝境中祈祷着救世主的降临,可结局呢?那些所谓的救世主无一例外,都成了他的藏品。 当希望灰飞烟灭,信仰着他们的生灵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恐惧,蚂蚁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和巨人的差距。 他们以为的高不可攀的天空,实际不过一只井底的青蛙,怪物幻想着一会儿易清岚的表情,得是何等的惶恐。 突然。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张怪异的面容:那个他随手就可以抹杀的人类,居然在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 包含着惊喜、轻蔑、期待等多种意境,混杂在一起。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要触发剑阵?她真的觉得自己,不是剑阵主人的对手?她凭什么?她怎么敢的! “吃了她!” “立刻!” “我现在就要吃掉她,我要把她的灵魂带回十八层地狱,我要让她永远活在痛苦之中,为自己的愚蠢忏悔!” 左右两颗头颅疯了,面目狰狞,无比癫狂。 他们发誓,除了地府最深处的古老巨头,他们第一次被某个生灵这样轻视,这只蚂蚁,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别急。” 中间的头颅否决了他们的提议:“世间最残忍的酷刑莫过于摧毁朝圣者的信仰,她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 说完。 尾巴用力一甩,易清岚被甩飞数米。 接着。 怪物径直迈入剑阵。 “锵!” “锵!” 剑风凌厉,却连他的防御都破不开,怪物咧嘴笑了。 在他的思维模式里,自己的强大已经深入剑阵主人内心,想必此刻,对方一定蜷缩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吧? 不然自己都符合攻击距离了,为何还不见他出手? “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底气吗?” “一只缩头乌龟?” 怪物的三颗脑袋仰天长啸,六对竖瞳转望易清岚,他们想从对方脸上,读出震撼,读出不解,读出胆战心惊。 谁知。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比先前更加欣喜的脸庞。 不。 这回不光只有欣喜,她苍白的嘴唇在蠕动,尽管声若蚊蝇,气若游丝,但逃不过怪物的六只耳朵,她说的是… “你完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抚仙人顶,叩指断长生 我身后有人! 电光火石间,怪物心思飞转,中间那颗心思最细腻的脑袋猛然察觉不对,几乎同时,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 他身子一僵,小心翼翼扭头。 一位身着素白衣衫的年轻剑客,仿佛刚从冥冥无垠一跃而下,身影蓦地大如须弥虚空,几乎与半座天地齐高。 明明是平视。 给他的感觉,却像居高临下,自云端上俯瞰着他。 “嗡!” 突兀有无数道不知由何处而来的剑吟,炸响耳畔,清晰至识海,嘈杂尖锐,似真实存在一般,洞穿他的神魂。 那怪物眼瞪欲裂,惊恐万状,只因他的三颗脑袋以眉心为中点,正延伸一条暗红细线,如同活物,窣窣蠕动。 “撕拉!” 下一秒。 三颗脑袋竟被从中撕裂,鲜血不要命的喷涌而出。 左右两颗灵智不高,本该只剩疯狂与暴戾的脑袋,首次在地府以外的位面,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惊悚骇然之色。 对方不曾真正出手,仅凭一道意志,便重创了他。 他的底牌,无往不利,引以为傲的地道护体气运,此刻宛若纸糊,或者根本不存在,连抵抗都没有就遭突破。 “这怎么可能!” “他究竟是谁?” “当前时代天地灵气尚未完全复苏,三界之上的古老皆在沉眠,此人…人间为什么会诞生这般恐怖的生灵!” 怪物完全懵了,三颗脑袋俱空白一片。 但更令他茫然的还在后面。 鬼怪基本都是魂体,而他的肉身,是用地道气运塑造的临时载具,即使跟脚如此不凡,眼下也几近面临崩碎。 一层接一层。 密密麻麻的伤疤,纵横交错的剑痕,不断愈合不断扯裂,他甚至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尖啸哀鸣。 这人的剑意,竟能抗衡地道,虽然不是地道本体,却照样惊世骇俗,史无前例,要知道,他的境界才元婴啊! 怪物哪还有半点,刚刚嘲弄易清岚时的乖张狂傲? “逃,必须逃!” “不逃,会死!” “不,不能逃,逃不掉的!” “我们被他的剑意锁定了,逃,会死,拼了!” 怪物一咬牙,喉管传出阵阵低吼,正要现真身,与这年纪还没他零头大的年轻剑仙斗上一斗,好好厮杀一场。 哪怕是必死无疑,终究没有引颈受戮的道理。 只是四面八方,再不见那磅礴剑阵,也不见了铿锵剑吟,三头怪物却仍纹丝不动,不是不敢动,而是动不了。 因为上一秒还摁在肩膀的手,出现在了头顶。 食指轻叩。 “锵!”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我抚仙人顶,叩指断红尘。 剑气厮杀速度之快,令人发指,肉眼凡胎乃至神识皆无法捕捉,几乎就在三两个呼吸,怪物直接被炸成血雾。 神形俱灭! 剑气并未消散,反而追本溯源,直逼长生天秘境,鬼门投影之后,幽冥地府,黄泉奈何,轰然砸落百丈剑阵。 转瞬之间。 一座豪华府邸削成平原,方圆百里再无一物,只剩一道硬生生斩出的,一望无际的天堑,剑意毫不掩饰宣泄。 以陈衣如今的修为,自然撼动不了地府的根基,他之所以这样做,也并非想毁灭地府,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下战书。 不代表谁,不代表某个势力,不针对谁,不针对某个势力,谨以我个人意志,向在座各位,所有人,下战书。 我。 陈衣。 向地府。 宣战! 第一百七十四章 培养易清岚(上) 幽冥地府。 无数道苍茫绵长的气息,从近乎亘古的长眠中惊醒。 “多少年了?” “区区元婴,也敢向地府宣战?哪来的底气?” “看来…” “我等沉睡太久,世间已经遗忘九幽的恐怖。” 夹杂着混乱与扭曲意志的呓语,回荡在冥冥之中,口吻清一色的不屑轻蔑,也有愤怒,然而,并未持续太久。 一寸青芒划过被浓雾笼罩的穹顶,作为举世唯一的一抹亮色调,在纯灰白背景板的衬托下,它显得格外醒目。 刹那间。 放眼所及,所以呓语声戛然而止,天地鸦雀无声,死寂一片,沸腾的黄泉回归平静,透过浑浊河水隐约可见。 下方那些光说出名号,便足以威慑一个又一个时代的古老巨头,黑暗动乱,此刻竟尽皆战战兢兢,抱头鼠窜。 更甚者。 干脆倒地装死,嘴唇不停蠕动,念念有词,他们在祈祷,或者说,在乞求,那寸青芒的主人,不要发现他们。 仿佛本该作为狩猎者的凶残狼群,遭遇了某个天敌。 祂以禁忌为食! …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易清岚伤的着实不轻,当再度重拾意识,已是三日之后,睁开双眼,呈现眼前的,却并非记忆中的现代建筑。 沁香扑鼻的复古内饰,古筝棋盘?铜镜妆台,梨木圆桌,白蜡油灯,心神一阵恍惚,她好像又梦回两千年前。 “这是哪…” 环顾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易清岚柳眉微蹙。 “你的梦。” 透着与生俱来的媚态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易清岚循声望去,一袭绝代风华的红衣入目,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婵红衣! “我的梦…” 易清岚怔神,旋即眯起冷艳程度,毫不逊色对方的狭长霜眸,冷淡道:“你这贱人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抛开梦不梦的不谈,反正有婵红衣的地方,怼婵红衣才是头等大事,属于刻在基因和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了。 “哼,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待一块啊?” 婵红衣玉臂环胸,同样没好气道:“要不是少爷担心你身体,叫我过来盯着,你的梦我连看一眼都嫌恶心。” 闻言。 易清岚顿时了然: “黄粱一梦。” 入梦之术,一语成谶,一梦成真,真虚只在一念间。 五千年前,神羽朝上阳宫四大侍女之一,青鱼的成名神通,传承自天皇帝陈易,修至巅峰,可叫人梦中悟道。 破而后立,唯有无限接近死亡,方能领悟人生真谛。 易清岚刚刚经历一场生死角逐,几乎半只脚迈入鬼门关,否极泰来,这个状态下的她,灵台清明,最宜悟道。 地利人和,二者俱达圆满,陈衣欲以此为契机,强行夺取一丝天时,一举将易清岚推上斩凡之境,水到渠成。 至于婵红衣那边,则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宁红衣的前世,佛道双修,根骨不俗,加之婵红衣本身就惊才绝艳,待寻回前世遗留,晋级斩凡,易如反掌。 “少爷说。” “随着灵气复苏加快,不久的将来,会有越来越多上古先贤,黑暗动乱降临人间,我们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沉默一阵,婵红衣难得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并正眼望向易清岚,郑重讲道:“尤其是五千年前的神羽朝。”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们的底蕴。” “那位神羽朝的女皇帝,她有没有争雄之心,无关紧要,我们不能把自己命运交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手里有剑和有剑不用是两码事。” 后知后觉,易清岚突然警醒。 倘若保留两千年前的立场,她的确不用担心东云月对自己出手,可,这一世,她和陈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诚然。 东云月绝无背叛陈衣可能,问题是,她不是陈衣! 念及。 压力陡然倍增,仿佛有只无形大手,狠狠攥着她的心脏,没由来的方寸一乱,紧跟着乱呼吸频率都渐渐急促。 和皇帝抢男人,而且这皇帝还是一位暴君… 是了。 她终于想到前阵子被忽略的重要信息,是什么了。 眸子转向婵红衣,异彩连连: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何况她和婵红衣又不算什么死敌,统一战线无疑是最优选。 培养感情。 这大概也是陈衣指定对方陪自己入梦的原因之一。 从未想过退让,东云月骄纵无双,她易清岚就一定要避其锋芒吗?凭什么?不过是早生几年,运气好点罢了! “该怎么做?” 易清岚语气微柔:“你说,我全力配合。” 面对对方无故释放的善意,婵红衣感到疑惑,但还是如实道:“我将在你梦境种下心魔,你要做的很简单…” “杀了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培养易清岚(下) 斩凡,又名斩心魔,魔死道生,脱胎换骨。 没错。 婵红衣便是陈衣为易清岚强行夺来的天时。 作为两千年前的魔道魁首,她手上掌握并精通的魔功,枚不胜举,而作为陈衣的枕边人,她同样被鬼厌神弃。 极致的憎恶,使得天意不会过多的关注她,由她意志所演化的伪心魔,才能起到瞒天过海,掩天耳目的效果。 “化身泯灭,对你本体也有影响的吧?” 易清岚眼神古怪,从头到脚打量着婵红衣:“这不像你的性格啊,你们魔修,什么时候也学会舍己为人了?” “呸,普信女真下头。” 婵红衣啐了一口:“谁给的迷之自信,竟然让你产生本魔主会为了你牺牲的错觉?凡事多想想自己配不配!” 易清岚俏脸一红。 好吧。 是她自作多情了,婵红衣肯定有规避反噬的手段,不然以陈衣对他这位侍女的宠溺程度,哪舍得派她做这事? “少废话,赶紧动手!” 急了急了,她急了,恼羞成怒! … 幸福小区,三零八室。 见所有流程按部就班的进行,陈衣微微点头,留下一缕神念,以备不时之需,接着退出梦境,继续盘膝吐纳。 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剩下的,就看易清岚和婵红衣的造化了,再帮衬是对东云月的不公平,后者委屈事小,万一急眼了要掀桌子… 与此同时,樱花国境。 一座已经沉寂百年之久的活火山,突然喷发,高达一千多度的岩浆顺流而下,所过之处热浪泼天,山崩地裂。 滚滚浓烟,遮云蔽日。 尽管有关部门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迅速组织救援队伍疏散群众,但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伤亡不可避免。 一时间,哀嚎声,求救声,哭喊声传遍大街小巷。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各国立即派遣觉醒者,支援樱花国,参与救援行动,顺带协助调查引起火山喷发的原因。 结果。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实时新闻播报。】 【我方于火山入口发现一枚阵法碎片,经专家团队研究,该碎片历史悠久,疑似来自四千年前的神羽时期。】 【专家团队推测。】 【樱花岛上,曾存在着一支修仙文明,如果该假设得到证实,则基本可以确定,樱花岛民,皆为龙汉后裔!】 全世界都炸开了锅: “又出土个大型遗迹?这个时代好多大型遗迹呀,另外两个时代跟它完全没法比,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愧是我龙汉先祖。” “放屁,谁能证明你龙汉国是神羽朝的直系后裔?你有证据吗?我还说我们樱花岛才是神羽朝的起源地呢!” “大言不惭,人家修仙的,你们那是啥狗屁玩意?” “你们的阴阳师哪一门不是照着我们龙汉的道法剽窃的?而且照葫芦画瓢都画不明白,弄了个四不像出来。” “属实是给爷整笑了。” “这样跟老祖宗说话,信不信我把你给开除族谱?” “你!” “很难想象,如此辉煌的王朝会和鬼物扯上关系…讲心里话,我怀疑那和尚与那道士纯粹就是在散播谣言。” “死亡当前,人人平等,再英勇的君王,哪有不怕死的?那位神羽皇帝想以这种方式再活一世也说不准呢?” “…” 随着时间推移。 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觉醒者,转世者,抵达樱花国都,网上也是众说纷纭,都在猜测遗迹主人的身份。 陈衣漠不关心。 很多东西他心里差不多有数,比如那个和尚和年轻道士,他们带来的情报倒是不假,可背后图谋,耐人寻味。 再比如,樱花岛究竟是不是神羽朝的起源地。 这时。 手机震动,陈衣拿起一看,是李青君打来的,犹豫片刻,摁下接听键:“陈前辈,你知道我师傅去哪了吗?” 对方开门见山。 “你师傅?” 陈衣目光下意识投向床榻。 不知梦到了什么。 前世互为宿敌的两人,此刻竟像两条柔若无骨的美女蛇一样纠缠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娇媚入骨… 咳,春光外泄,不忍直视。 轻咳一声,陈衣问道:“她,嗯,她现在应该没空接你电话,怎么了?找她有事?着急的话,我帮你叫她。” “啊,不用不用,忙就算了。” 电话另一头的李青君连忙摆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樱花国那边有新发现,我们碰到一点小麻烦。” 正好百无聊赖的陈衣来了兴致: “什么麻烦?” 第一百七十六章 火山遗迹中的密室(上) “就,就那座火山嘛。” 从这里不难听出,虽然两人如今勉强称得上朋友,但与陈衣交流时,李青君内心,还是免不了产生一丝紧张。 无伤大雅。 “上面说,火山里好像存在生灵的气息,然后这段时间,岛屿附近总是阴晴不定,偶尔还有海兽兴风作浪。” “对了。” “根据渔民描述,以前从未有人见过这些海兽,应该是跟火山一起出现的,我怀疑它们是神羽时代的产物。” 海兽? 陈衣若有所思,挑了挑眉,李青君抿唇,继续讲道: “说来也怪。” “我们布控海岸线后,发现这些海兽明明实力强横且生性凶残,却始终没有表露出半点,上岸袭人的意图。” “难不成岛上有什么,连它们都感到畏惧的东西?” 陈衣基本确定。 樱花岛上的火山遗迹,十有八九和内海八尊有关,尤其是内海八尊中的封妖殿主,他麾下就圈养了大量海兽。 念及。 他又不禁联想到六珠手里的佛骨舍利,封妖殿主之所以大肆培育海兽,为的就是以海兽血肉,供养佛骨舍利。 作为大佛坐化后的遗蜕,一枚舍利子,却需要依靠血肉补充能量,这本身就与佛门慈悲为怀的理念背道而驰。 “或许,在这片海域之下,真的隐藏着…大秘密。” 呢喃入耳,李青君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师傅不在的话,如果遇到麻烦,我,我可以向你求助吗?” “随你。” 陈衣心思不在这,随口应了一句。 不过。 这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前世太安城外,七大斩凡联手都被他斩于马下,手下败将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谢谢陈前辈!” 李青君倒是喜不自禁:“天色也不早了,那,青君就不多做打扰了,前辈你忙,后面有情况咱们随时联络。” “嗯。” 电话挂断。 陈衣把手机放回床头,缓缓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 三日一晃。 李青君突然给陈衣发来消息。 “陈前辈,有情况。” “嗯?” 一条链接弹出聊天框,陈衣点开,画面显示的正是樱花岛景象,觉醒者小队已进入火山遗迹,身处一座地宫。 幽暗昏黄的长廊当中,微弱的火烛无风摇曳。 左右两侧的壁画,雕刻着一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与一望无际的海妖兽潮,他的掌心,托举一方玉椟。 步伐推移。 壁画逐渐演变成栩栩如生的尸山血海,殷红的兽血染红万里海域,白骨堆作京观,那方玉椟氤氲着诡异血芒。 仿佛能闻到刺鼻的腥味… 不! 不是仿佛! 真的有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钻入众人鼻腔,长廊尽头,屹立着一座石门,味道貌似就是从石门背后传出的。 “密室么?” 此行的领导人物,李青君与燕赤霞对视一眼,合力轰击石门,石门远比想象的要脆弱,仅一回合,当场炸裂。 室内种种,展现眼前,众人却无不倒吸凉气。 只见尸骸铺地,血肉作毯,兽首提灯,筋膜为饰,中央石台高耸,供养一尊石佛,天不容观佛颜,禁断香火。 “石台上有字!”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镜头下意识给到石台。 右书:西方极乐。 左书:彼岸长生。 “彼岸…” 陈衣凝目,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见到彼岸二字:“彼岸是佛家说,这内海八尊果然与佛门有关联…” 不一定是全部。 但至少有一位,曾接触过佛门,不是葬佛高原那些半吊子佛修,而是经历过辉煌的佛道盛世的,真正的…佛! “长生…” 同时。 一段万年前的记忆,浮现脑海:无论是天神一脉或灵山诸佛都信奉,淌过恒河,抵达彼岸,就可以获得永生。 这好像已经已经成为万年前所有身居高位者的共识。 “这条河的来历,绝对有问题。” 他相信世间存在长生久视,毕竟白狐儿脸的起源足以追溯至混沌初开,可对于恒河彼岸,他仍保留怀疑态度。 修士求道,无外乎是为活的更久,如果靠区区一条河流,就能实现长生,那天下修士的修行不全都成了笑话? 照此推演,陈衣认为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就是个骗局,或者往好的想,能增加点寿元。 要么此长生,非彼长生,起码跟正常修士所理解的长生,相差甚远,拿之前网络上广为流传的一个话题举例: 植物人算不算活人? … 镜头切回密室。 尽管白骨露野带来的视觉冲击极大,但好歹都是见过世面的,短暂愣神后,开始清理狼藉以及研究石柱石佛。 突然。 一名觉醒者手贱摸了石佛一下,下一秒,异变陡生… 第一百七十七章 火山遗迹中的密室(下) “轰隆!” 石佛眉心,突兀迸射出神霞万道,交织成一尊盘坐于莲台之上的身影,冥冥虚空,晦涩佛乐奏响,天女散花。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 它的眼睛猛地睁开,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接着双手合十,嘴唇缓缓蠕动,传出的却不是经文声,而是… “滚出去!” 音落刹那。 恐怖气浪轰然席卷,化作一圈又一圈法力涟漪,磅礴威势如山岳般盖顶,逼得在场众修士,不得不弯腰低眉。 墓主盛怒? 但在旁观的陈衣看来这完全不像威胁,反倒更像一种善意的警告,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不滚。 会死。 掩埋在遗迹下方的,是九天十地都无法承载的黑暗! “佛性…” 陈衣望着已经破碎得不成样的石佛与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众人,剑眉微皱:“舍利的主人,莫非抵达过彼岸?” 否则密室里的一切作何解释? 总不能是内海八尊的手笔吧?完全就找不到动机啊。 可。 倘若上述假设成立的话,那么恒河的彼岸,究竟存在着什么,才会让一尊,疑似化神期的大佛,忌惮成这样? 他又是如何在陨落多年的前提下,打造这间密室的? 陈衣陷入沉思。 其实对所谓的彼岸,他有点兴趣。 虽然心底直觉告诉他,即使现实中自己的寿元走到尽头,白狐儿脸也有手段,护他真灵不朽,乃至亘古长存。 而且,是毫无副作用,真正以及各种意义上的永生。 但。 婵红衣她们不行,任何生灵都要面临寿衰死劫,以白狐儿脸的性格,庇佑除自己以外的生灵,显然不太现实。 如果可以借佛门之手窥探到长生的线索,自然最好。 直播间内。 各国网民同样深受长生二字吸引: “难道那和尚没有撒谎,皈依佛门真能不堕轮回?” “有没有撒谎,试试不就知道了?” “要试你去,我可不想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嘴上说不要,私下机票买的比谁都快?” “依我看呐,某些人就是杯弓蛇影,谨慎过了头,要么就是心怀鬼胎,企图独占长生机缘,我才不上当呢。” “怕就怕五千年前的神羽王朝中,已经有修士这么做了,永远不会死去的人,那还能算人吗?还有人性吗?” “当那面象征封建王朝最后荣光的旗帜,再一次迎风飘扬,是王者之师重铸荣光,还是虎狼铁蹄踏破山河…” “唉,山雨欲来啊。” “…” 李青君和燕赤霞也看到了直播间的弹幕。 神羽朝的灭亡充满疑云,这点毋庸置疑,不过李青君并未出面劝阻,眼下的情况,再多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长生二字,足以蒙蔽大部分生灵的心神。 倒是燕赤霞,低声问道: “有那和尚的消息了吗?” 李青君摇头,表情无奈: “他发完视频以后,就跟石沉大海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人在刻意隐藏,恐怕连身份也是伪造的。” 至少国家的信息库,匹配不到他那张脸。 “嗯,慢慢来吧,不急。” 燕赤霞宽慰一句,便闭上了嘴,确实不用急,古人云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论城府多深,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既然他的图谋,是世人的信仰,就不可能低调的住。 将密室搜刮干净,队伍继续前进。 穿过一条正对石门的密道,众人又回到幽暗长廊,他们这才惊觉,这间密室,只是一处类似于中转站的地方。 前方倏忽起异响,如同怒涛拍岸。 李青君凤目一凝: “所有人,警戒!” 在全员严阵以待的氛围下,石壁开始簌簌晃动,随着声音愈近,一条仿佛凭空出现的暗河,朝人群奔涌而来。 浑浊水中。 无数双猩红色的瞳孔,流露出嗜血凶光,密密麻麻。 “不好,是海兽!” 燕赤霞率先回神。 紧接着。 李青君祭出道兵: “迎战!” … 同一时间,京城。 各国高层齐聚。 身前悬挂一块巨大屏幕,正播放着探索小队奋勇拼杀的画面,见人类方逐渐占据上风,金雀花代表突然发问: “诸位对此怎么看?” ————————— 最近追更掉了很多,是剧情有什么问题吗各位? 第一百七十八章 长生不老的秘密(上) “什么怎么看?” 樱花国代表阴沉着脸,心情不太美妙:“八嘎,这遗迹坐标位于樱花,即使出了问题,首当其冲的是我国…” 他感觉老天对樱花国充满恶意。 凭啥别人家的遗迹要么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再不济也是以一种,温柔平和的方式现世,轮到他们就成灾难了? 难道是先辈们造孽太多的缘故? “我说的不是遗迹!” 金雀花王朝代表指着大屏幕:“那根石柱上面的古文字,哦上帝啊,那可是长生,你们不心动?没点想法?” 众人神色各异,又都十分有默契的讳莫如深。 长生。 一个比国运更为敏感的话题,至少在座的一众人精无一愿意在彼此面前提及,生怕被对方看穿自己内心所想。 “石不石柱且先不谈。” 龙汉国代表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个和尚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关乎神羽王朝的秘辛,诸位切莫掉以轻心啊。” “在查。” “毫无头绪。” “难搞。” 意料之内的答案。 端居首位的龙汉代表神情自然,只是轻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沉重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好最坏打算。” “我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群…怪物!” 不同于觉醒记忆的死而复生,也不算正常的转世,大概唯有怪物一词,才能形容那些堪称诡异莫测的生命体。 “什么意思?” 辅罗斯王朝的代表皱眉问道。 “这座遗迹,再结合那和尚发表的言论。” 龙汉代表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我们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封印的恶魔被我们亲手释放,它是导致神羽覆灭的真凶,推动一切的幕后黑手…” “大雾将至!” 最后四个字,仿佛一记重锤,砸得所有人心脏猛地一揪,眼皮狂跳,压抑的气氛,席卷整个房间,不寒而栗。 “那…要把他们召回来商讨对策吗?” 良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开口。 “看直播吧。” 龙汉代表话锋一转,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事到如今,与其惶恐度日,不如直面恐惧,逃避改变不了什么。 何况。 龙汉有句古话——危机往往伴随着机遇,破而后立! … 火山遗迹。 与海兽大军的交战,进入白热化阶段,海兽一族水中作战能力极其强悍,但当潮汐退去,剿灭它们指日可待。 燕赤霞斩杀一头金丹期海兽,旋即余光扫过四周。 人类一方同样损失惨重。 小国派来的觉醒者基本十不存一,剩下他们龙汉以及金雀花王朝等大国的觉醒者,仗着底蕴雄厚,仍在支撑。 翌日凌晨。 李青君接收到高层密令:“不惜一切代价挖掘火山遗迹,务必赶在他国觉醒者之前,破解长生不老的秘密。” 她秀目一凝,低声试探: “什么叫不惜一切代价?” “小李啊。” 耳畔传来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并未解惑:“大义凛然的话现在说未免太虚伪,自家人,我们不讲那些。” “就一句。” “有的东西,哪怕我们不要,也会有别人去争,宝物嘛,便宜自家人肯定比拱手让给外人要好,你认为呢?” 李青君沉默一阵:“我一直以为你们这个时代的大人物,全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君子。” 不算嘲讽,没想到耳麦那头的老者也存在私心而已。 “两者并不冲突,不是吗?” 对方无所谓的笑了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我皆非圣贤智者,只要不侵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足矣。” “这句话我赞同。” 李青君微微颔首。 对面语顿,末了意味深长道:“小李啊,你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们食君之禄,应该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言下之意就是,真到了要牺牲的时候,别妇人之仁。 “知道了。” 李青君挂断电话。 她倒不排斥老者的作法,事实上,老者已经非常仁慈了,换做前世的修真界,她会拿整个太上仙宗的命去填。 易清岚亦是如此。 宗门氏族供养弟子也好,国家供养觉醒者也罢,所有来自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或多或少。 这叫因果。 你享受了散修享受不到的权益,就得承担散修不用承担的责任,不然大家非亲非故的干嘛无缘无故为你付出? 第一百七十九章 长生不老的秘密(中) 除了李青君外,其他国家的觉醒者,大概也有收到密令,看向彼此的眼神当中,多出几分警惕,甚至是杀意。 “呵。” 李青君暗暗冷笑,找上燕赤霞,压低声音道:“上面命你我探查永生之秘,必要情况,允许使用非常手段。” “嗯?” 燕赤霞瞳孔一震,目光不动声色向上方瞟觑: “有人动心了?” 石柱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百分百会有人动心,无关任何,生命可贵,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你不动心么?” 李青君反问道。 燕赤霞摇摇头,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他很理智,前世在一个妖言惑众的时代生存,他比一般修士自持许多。 “不过请李道友放心,在下此行只为苍生谋太平,事了便会立即离去,道友想什么做什么,都与在下无关。” 这算表态。 同为某个时代的顶尖强者,他多少了解一点李青君。 太上仙宗是名门正派不假,但所谓的正道,她和被世人口诛笔伐的魔道唯一的区别,仅仅是前者不滥杀无辜。 挡了她的道自然不算无辜。 李青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道友言重了,抛开前世种种,这一世你我乃是同僚,我还能不信你嘛?” 谈话间,她悄悄将藏于袖口的法器短刃收回须弥戒。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她下不去手,一是易清岚,待她如女,恩重如山,一是陈衣,极大概率成为她的…师公? 最重要的是,她打不过他! 此间作罢。 两人专心清理残余的海兽,偶尔也驰援他国觉醒者。 发现长生之秘之后的事,眼下不好盖棺而定,起码目前为止,他们还是团结的,毕竟这座遗迹不能放任自流。 自私自利,人之常情,护国佑民,亦为本心,现在分摊多一点,未来神羽复苏,她们所承担的压力就小一点。 … 三日左右,随着最后一头海兽仰天哀鸣,轰然倒地。 堆满暗巷的尸骨,预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终于以人类一方的惨胜收尾,或者说,没有赢家,两败俱伤。 发动战争的海兽,身首异处,被迫迎敌的人类,客死他乡,他们中绝大部分的亲属家眷,都将沦为孤儿寡母。 可。 战争就是这样,上层资本的博弈,底层人民的苦难。 幸存者们互相搀扶伫立在道路尽头,默然回首:才进遗迹就遭受折戟沉沙,心境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些许变化。 察觉低落情绪在人群蔓延。 李青君冷静开口:“都打起精神,他们战死了,我们的战斗还未结束,你们也不希望自己同胞白白牺牲吧?” 语顿。 杏眼环顾四周,掷地有声:“我知道,你们都在觊觎石佛和永生的秘密,这我不管,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接下来,我希望各位能收好自己的小心思,全心全意,通力合作,代替他们,完成他们未能完成的使命。” 言下之意,十分明确。 莫忘初心。 我们来这的首要任务,是为国家,为人民,扫除危害社会稳定的障碍,这是公事。 认认真真地办完公事。 永生之秘,大家各凭本事争夺,哪怕身死道消,也只能怪你命不好,怨不得旁人。 但如果谁敢因私废公,我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我让他长眠在这墓里,长生不老! ————————— 作者的话:这章不算更新,晚上还有一章,要是时间充裕凌晨再更一章,生物钟太乱了,一晚上没睡,晚安。 第一百八十章 长生不老的秘密(下) 冷清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暗巷,伴随若有若无的杀意,令众人心神一凛,忙内敛繁杂念头,队伍再度启程。 不多时,众人抵达第二间密室。 却与想象中的尸山血海截然不同,反而是一片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人间仙境,磅礴生机,飘荡于冥冥虚空。 “不对劲。” 燕赤霞出言警示道:“生机太过浓郁,完全不像死者安息之地,诸位小心,莫要遭诡异乘虚而入害人害己。” 他那个时代妖魔丛生,魑魅横行,这些邪祟最擅施展幻术瞒天过海,一叶障目,扰人心智,事出反常必有妖。 “言之有理…” 李青君沉吟片刻,倏忽朝身侧觉醒者挑了挑下巴: “你去探路。” “啊?” 被点名的觉醒者,一脸茫然,伸手指着自己鼻子: “我?” “你有意见?” 李青君玉臂环胸,面无表情盯着他,后者顿感威压如海,纵使心中千百般不愿,也难生反抗勇气,只能从命。 于是。 一名金丹期觉醒者小心翼翼地引领队伍前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李青君等人跟在身后,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约半柱香时间,有眼尖的修士发现一座洞穴,无比深邃,看不清内部环境,正源源不断往外面世界输送生机。 “这应该就是源头了。” 李青君摄来一缕生机吞入小腹,表情逐渐凝重:这座洞穴给她的感觉,就好似一个提前安放好的巨型捕兽夹。 以生机为诱饵,守株待兔,静待猎物自己送上门。 “愣着干嘛?进去呀。” 李青君拍了拍“祭品”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走,那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前辈,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不想死啊!” 李青君柳眉颦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只听轰隆巨响,大地猛地一颤,窸窸窣窣的呓语,从洞穴传出。 紧接着。 无数耀眼璀璨的青色光柱直冲云霄,华苏流转,瞬间点亮洞穴,众人皆被吸引注意,将其中种种,一览无遗… 竟是一株青翠欲滴的剑状小草氤氲霞光,随风摇曳! 不知哪来的雨露混杂着泥土的芳香扑面,每一次摆动都牵引出愈发浓郁的生机,一切的一切,都在诱人深入。 “来呀。” “长生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来呀。”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 这一刻。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提心吊胆,纷纷调动体内的法力,祭出道兵,做好随时反击乃至跑路的准备。 傻子也能察觉到,这株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它绝非善类,即便吸入这些生机的觉醒者,无不神清气爽。 然而。 良久之后,依然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终于。 有修士耐不住诱惑,径直冲入洞府。 “长生不老,我来了!” 这一冲。 仿佛一串被引燃的连环炸弹,产生连锁反应,陡然人头攒动,一位位修士接二连三跻身入洞,现场乱作一团。 “我的!” “长生不老是我的!” “滚开。” “区区金丹,你也配窥探长生?我杀了你!” “救我…” 当然。 也有坚守道心的修士,勉强能抵挡住呓语蛊惑,例如燕赤霞与李青君,他们冷眼旁观着洞穴内的厮杀。 鲜血,很快染红土地。 李青君瞳孔一缩,因为她清晰瞧见,从修士伤口流出的精血,正一点点朝中央的小草汇聚,百川入海。 她知道这株草挥洒的生机,是怎么来的了。 “都给我住手!” 她试图制止这场暴乱,可早已杀红眼的众人只顾你争我夺,无心理会外物,他们被心底的贪欲,蒙蔽了心神。 而随着注入长生草本体的气血,越来越多。 呓语的蛊惑能力也在迅速增长,距离第一位觉醒者陨落才过去几分钟,就连李青君都隐隐有遭受腐蚀的趋势。 “够了!” 她眼神一厉,闪过一抹狠辣之色,旋即指尖并拢,抚过眉心,一寸乳白色剑芒拉扯而出,缭绕着其指尖跃动。 这是临行前,陈衣赐她的保命底牌——伪斩凡剑气! “你想杀他们?” 燕赤霞心中一紧,不着痕迹朝摄影机瞥了一眼,传音道:“后面在直播,你把他们杀了,不怕让舆论淹死?” “舆论淹死总好过让那株草吃掉。” 李青君阴沉着脸。 她何尝不明此理?正道修士最为爱惜羽毛,况且她又不是嗜杀之人,若非实在束手无策,她也不愿意这样做? “这株草在吞噬他们的生命精华,它在不断壮大,我刚刚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内个…要不我来试试?” 两人争论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怯怯的声音,燕赤霞一愣,李青君扭头望去,霜眸一亮:这女孩,她认得。 她叫千鲤,天皇帝陈易的亲生女儿,主修幻梦一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长生草(上) “见过千鲤道友。” 李青君拱手作揖。 “李姐姐,久仰。” 千鲤还礼,浅笑:“小女不喜抛头露面,因此遮掩容貌,隐匿于人群之中,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姐姐海涵。” “无妨。” 李青君轻轻摆手,随意客套一番,转而正色道:“方才听道友说,有手段叫这些修士止戈熄火,此言当真?” “嗯嗯。” 千鲤本就生的文静,加上说话声音又软又糯,不温不火,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像朵含苞待放的白海棠: “我有一门法术,能使他们陷入沉睡。” 李青君面色一喜: “大善,事不宜迟,请道友施展神通。” 千鲤颔首,素手轻抬,玉指灵动,法则溢散,一根根透明丝线,剥丝抽茧般延伸而出,穿过一个个修士后颈。 “嗡。” 最终于茫茫虚空编织出一面灵网,千鲤皓腕抖动,所有正在厮杀的觉醒者,皆身躯僵颤,下一秒,眼皮渐沉。 “哐铛。” 困意席卷,兵戈坠地声此起彼伏,不久前还肆虐着各类术法神通以及刀光剑影的洞穴,顷刻间显尽祥和之象。 “姐姐,搞定了。” 千鲤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向李青君报以盈盈浅笑。 “厉害,好手段。“ 李青君上下打量着千鲤,啧啧称奇:“多亏了你,不然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回头来黑衣卫,我请你吃饭。” “没,没有啦,我很笨的,是父亲传的神通厉害。” 千鲤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许是头回被人这样夸赞,看上去有些紧张和局促,两侧脸颊也因害羞渲上一层绯红。 刹那间绽放的绝代风华,美艳的不可方物,饶是以李青君见惯了才子佳人的刁钻眼界,亦不禁心跳慢了半拍。 她差点就动情了,且是以女子之身:“话说,你跟你父母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好像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五千年前的修士觉醒前世,之前她也问过易清岚,如果不是在长生天亲眼见证父女相认。 根本无人知晓,千鲤就是传说中的天皇帝的子嗣。 甚至本该温馨融洽的画面,那天陈衣也是以仙光笼罩五官,恐怕就连千鲤本人都不清楚她父亲这一世的样貌。 “嗯…其实谈不上好不好。” 千鲤的神色忽然有些低落,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小声叙述道:“我是被父亲身边的一位侍女姐姐带大的。” “听红麝姐姐讲,母亲厌恶除了父亲以外的一切,父亲又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向道的性格,所以…” 说到这,明明心里已经委屈的不成样了,她却努力挤出一抹甜美笑容,似乎生怕自己的情绪给他人造成困扰: “不过没关系啦,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够获得母亲的认可的!” “千鲤…” 望着眼眶不自觉泛红的千鲤,李青君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替少女挽过别在耳鬓的发丝: “你对他们可有…怨言?” 千鲤毫不犹豫摇头,认真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我的生命是母亲给的,我的神通是父亲教的,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有什么理由,去怨恨他们呢?” 一番话,令李青君母性泛滥。 不由自主地环抱住面前少女,冰凉的手掌在弱柳纤腰上轻轻摩挲,展现出罕见的温柔:“好孩子,好孩子…” 她恬静,她善良,虽然极其渴望父母疼爱,渴望侍奉父母左右,但就算不曾拥有过这些,她也从未心生不满。 她固执的认为,一定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她从未质疑过父母的爱,即使她从未享受过哪怕一天的天伦之乐。 她是一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女孩。 “鲤。” “你若不嫌弃,待此间事了,随我回黑衣卫吧,我们焚香沐浴,义结金兰,日后你便是我李青君的亲妹妹!” 两次邀请,第一次是客套,第二次才是真情实意。 “好呀。” 千鲤感受到这位平日不近人情的黑衣卫二统领,释放的善意,欣然接受,亲昵蹭了蹭对方肩膀,甜甜唤了声: “姐姐!” 这时,沉默了半晌的燕赤霞,十分煞风景的开口: “咳咳,那东西,怎么处置?” “你这人真的很不解风情诶。”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暧昧氛围被突然打破,李青君无语的直翻白眼,但她也明白事分轻重缓急,便没与之计较: “有什么建议?” “没…” “此草所散发的生机不似作伪,先把它带走? 燕赤霞微微皱眉:“那些呓语似乎具备某种蛊惑人心的能力,我担心它是邪物,就这样贸然带出遗迹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