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 第一章 阴神附体 乾元三十一年初冬,北莽大灾,无数牛羊冻毙于车轮高的积雪,饿殍遍野,莽民争相食之。 岁末,莽王挥刀出鞘,百万铁骑滚滚南下,寒光如海,重重拍击在大周绵延三千里的北地长城,急报随暴雪飘向盛京,一时间朝野震荡,大周景皇急召镇武侯姜时戎入宫。 —————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盛京东南角,一座绵延近十里的宏大府邸内,楼宇高大,金碧辉煌,即便在一更时分,依然灯火通明,亮若白昼。 无数浓烈炙热、饱含肃杀之意的阳刚血气,自府邸各处如火焰般升腾,凝练如铁,聚而不散,在上空凝聚出一尊雄武威严的白虎罡影,威慑一切邪魂,鬼神难近。 这里是大周朝镇武侯姜时戎的府邸。 大周无丞相,十二卿共掌天下事务,镇武侯姜时戎文韬武略,不仅为当朝兵部尚书,掌管全国军机事务,更兼任内阁中极殿大学士,勋功柱国,位高权重,深得景皇信任。 十年前,姜时戎晋升武圣巅峰,成为天下武脉第一人,景皇封其为候,赐号镇武,也有期望姜时戎镇压天下武脉气运的深意。 “北莽大军临境,父亲军务繁重,本不应被扰,可两日后我就年满十六,若不能在此之前入文庙启文灯,此生都难与文圣诸贤的文象沟通。 “得不到文圣诸贤的文气灌顶,未来就算考取功名,也只能成为小吏,不能拜官封侯,又如何为母亲正名!” 候府隐武阁的高墙外,一名身形单薄的弱冠少年正孑然孤立,静若冰雕。 漫天飘雪,在少年单薄的肩头堆叠了厚厚一层,寒意透过陈旧棉衣,浸入肉身血脉,冰冷刺骨,但姜离却恍若未觉,心中思绪不定,念头游离。 若非点燃文灯对他改变境遇意义重大,姜离并不愿求见自己今世这位已经位极人臣的生身父亲,姜时戎! 以姜离穿越前的世俗观念来看,这位大周朝的实权人物对自己前身和前身母亲的种种行径,根本配不上父亲和丈夫的称谓。 姜离不属于这个世界,三个月前他还是一名在高原戍边的军人。 在一场边境冲突中,他为了掩护战友被石块砸中、重伤昏迷。 一觉醒来就穿越到这个光怪陆离、以武为尊的浩瀚世界。 在消化掉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后,姜离一度愁眉不展。 虽然他拥有了再活一世的机会,身份不低,是大周镇武侯庶子。 但因为母亲的缘故,姜离并不受父亲姜时戎的喜爱。 记忆中,他甚至对姜时戎的样貌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那人威严、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候府大夫人贺楼氏更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姜时戎的几十個子女中,姜离不仅月例钱最少,还要处处受到府内管家和管事的克扣。 待遇甚至比不上姜时戎其他子嗣身边的豪奴。 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姜离两世为人,自信能在这个世界闯出自己的道路。 可他真正的境遇,却远比预想的艰难且危机四伏。 大周尚武,姜时戎以武封侯,为大周武脉第一人,府内人人习武,肉食充足。 就是打扫院落的下等奴才,都肌肉饱满有力、动作敏捷、脚步轻盈如狸猫,有武脉二境的实力。 每日清晨都会有府内校尉传授军伍拳法。 而姜离身为侯府庶子,却连修习这种粗浅拳法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以命换气、被侯府束之高阁的气脉传承,他也被禁止修炼。 大夫人贺楼氏更以家族弟子都应苦读圣贤书为由,将姜离困在狭小的院落,不得随意外出。 甚至比不上贺楼氏豢养在笼中的鸟雀。 毕竟鸟雀还能吃饱,不必受饥寒欺凌之苦! 姜离月例被扣,常常食不果腹,就连读书修儒也要受贺楼氏的刻意压制。 大周朝,武、道、儒、气四脉昌隆,各有千秋,虽然以武立国,以道镇运,却也尊崇儒道,以儒治世。 儒脉修文,初期神通加持不及武、道、气三脉,却有为民立命,为天地立心,化育天下,天下大同之宏愿。 千年前,文圣携七十二大贤反哺天地,儒家气运散于天地,文气为天下读书人共享。 儒家弟子积文气养正气、修身立德、胸怀天下,善治世之道。 大周朝开科恩考,选拔天下士子,予以重任。 凡通过县试、院试、乡试者,获童生、秀才、举人之功名,皆须入文庙,拜文圣诸贤,与文庙文象沟通,点燃心中文灯。 只有如此才能获得文位,并得到文圣诸贤的文气灌体,拥有种种天赋加持 不受鬼邪阴神侵害,方能委以重任。 姜离自幼苦读圣贤之书,早已通过县试、院试,却被贺楼氏暗施手脚,让他直至今日都没有机会进入文庙,点燃心中文灯。 儒生若年满十六,文灯不亮,灵慧之门关闭,终身都难与文庙文象沟通。 得不到文圣诸贤的认可,就算他鸿儒硕学、铄懿渊积,也不会得到朝廷重用。 姜离不能习武、不得练气,若连儒道之路也被断绝,就彻底失去改命逆运的可能。 在这等级森严、刀霜斧寒的侯府,姜离想要离开做一名贩夫皂隶聊度余生都是奢望。 等待他的只有贺楼氏猫耍耗子般的无尽折磨,直至他屈辱而死。 就如同他前身母亲之死一样,在这偌大而幽深的府邸,激不起一点浪花。 姜离不愿屈服命运、束手就擒,这才偷偷翻出小院,来隐武阁外求见姜时戎,搏最后一个机会。 可他在这冰寒刺骨的冬夜足足站了两个时辰,也未得姜时戎允许,入阁一见。 此时姜离的整个身子都已冻僵,只靠胸膛中一股不愿认输等死的血气强撑。 “习武不行,练气不行,儒道若也行不通,难道要我去修道法?可我连道是何物都不知晓!” 姜离紧紧握拳,他常年被禁足小院,对道术一脉知之甚少,所看书籍中也很少有相关的记载。 只知四脉中道脉最为神秘,对天赋和心性的要求极高,修行者数量最少,极难修成。 可一旦道行小成,都有神鬼莫测之能。 姜离被困在深不见底的候府,连文庙都未曾去过,又怎敢奢望获得修道的机会。 只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姜离不愿屈服命运,前身的记忆以及这三个月来的生活,让他感到无比的憋屈,难以忍受。 此时还要卑微小心的候在高墙深院之外,就为了获得一个走出侯府,参拜文庙的机会! 猫狗都比他自在! 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憋得厉害,姜离忍不住抬头轻喝,一双明亮的眸子仰望星空,眼中呈现出漫天星海的倒影。 脑海深处,一片金色的书页静静悬浮,似乎感受到了姜离心中的愤懑,也是微微一颤。 只见这书页一面布满繁奥晦涩的纹络,另一面则有三十六枚星云漩涡篆刻其中。 星云旋涡被一层淡淡云雾笼罩,显现出神秘而缥缈近仙的气象。 这片金页是姜离戍边时在昆仑山下偶然间拾取的,原本是一片布满红锈的铜片,三个月前与他一同穿越而来后,就变成了整个样子,一直藏在他脑海深处。 姜离一度以为,这就是他身为重生者标配的金手指,可三个月里他无数次尝试接近,却始终不能和金页产生任何感应。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好诗、好气魄,不愧是大周镇武侯的府邸,一个小小少年都能有如此豪气,大周朝之兴,势不可挡啊!” 姜离声音刚落,一个披头散发的鬼魂就从他身前的雪地里飘了出来。 空洞的鬼眼睁开,一团粼粼鬼火扑出,幽冷瘆人的阴气瞬间将姜离笼罩。 与这股可以将灵魂冻僵的阴气相比,侯府严冬的风雪都热得像蒸笼里升腾的热气! 第二章 盘帝遗骨 “侯爷,莽王百万大军临境,景皇召您入宫,可是要让您领军北征?” 隐武阁,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内,候府大管家裘天海头颅低垂,浑浊的双眼盯着从袍底露出的脚尖,毕恭毕敬的问道。 “北莽此次南下扰我大周边境,虽然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但自有八十万边军抗阻,皇上已命左军都督府信勇候前往北境长城了!” 书房上首的位置,一名身着金丝蟒袍、头戴紫金冠的中年男子稳稳坐在书案后,语气淡漠:“皇上今夜召我入宫,其实另有缘故!” 他头发乌黑、浓眉如剑,脸庞棱角分明如刀劈斧凿一般,有一种威严神武、不容忤逆的强大威势。 狭长的眸子中,精芒流转,似乎藏有千万刀枪组成的滔天杀阵。 只是静静坐着,却给人一种泰山当前的压迫与沉稳。 此人正是大周朝辅国大将军、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大柱国、镇武侯,姜时戎。 “另有缘故?” 裘天海微微一怔,今岁北莽大寒,莽原饿殍遍野,莽族数千部落穷途末路。 百万铁骑汹汹南下,只为给身后莽族老幼妻女搏一个活命的机会。 纵是蔓延北方三千里的北境长城,也很难挡得住骁勇善战的北莽彪汉。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景皇夜召镇武侯入宫,不商议北莽侵袭,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藏在皇族宝库的盘帝遗骨昨夜被窃!”姜时戎语破惊天。 “什么,盘帝遗骨被窃!” 裘天海脸色骤变,猛地抬头,吃惊道:“盘帝是中古时代最后一位有望登临彼岸的人物,传说他的遗骨内隐藏着粉碎虚空的真意,只要能够参悟,就可超脱生死,成神化仙。 这样的奇物怎么可能被窃,是什么人能够进入皇族宝库?遗骨失窃,这天下又要乱了!” “此事,景皇心中已有答案,窃取盘帝遗骨之人很可能就是天下十二大妖王之一的九尾狐王云曦,天海,我不日要离开盛京,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处理……” 姜时戎刚想要说什么,一道轻朗昂扬的少年声却从院外飘荡而来,诗词中奔腾的豪意与朝气,让他微微一愣。 “是离公子,他候在外面有段时间了,侯爷要不要见见?” 裘天海低声道:“他应该是为了修儒之事而来!”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这是他作的诗?” 姜时戎轻吟诗句,波澜不惊的眸子也不禁有些晃动,隐有怒火闪动。 “见他作甚,读了十几年的经义典籍,心性却如此张狂盲目,他作这首诗想说什么?说我困住了他?他有什么能力去带兵杀敌、大展宏图!不去读圣贤经义、学那修身养性、治国安民的道理,整日里卖弄诗词、不知所谓,今后能成什么大器!” 姜时戎不悦甩袖,刚要命门外亲兵驱逐姜离,原本半眯的狭长眸子却猛地一睁,精芒爆射,虚室生电,亮若白昼。 “小小阴神,竟敢在我镇武侯府作祟,真是好大的胆子!” 磅礴如海的气势自姜时戎魔神般伟岸的身躯轰然散出,他右脚猛地跺地,一拳轰出,融合无尽拳意精神的力量直接冲破虚空,瞬间出现在隐武阁院外。 “嘻嘻,好少年,大周钦天监的小崽子们追我正紧,你我脾气投缘,借你肉身和阳气一用!” 隐武阁院外,阴气弥漫,披头散发的阴魂自雪地里飞出,发出怪笑,扑向姜离。 它一路飘来,半个身子在雪地之上,另半个身子则还在地下,但所过之处,雪地平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真的是鬼!” 姜离心中大惊,本能的想要后退躲避,但他站在寒风中两個时辰,身体早被冻僵,手脚根本不听使唤,直接摔倒在雪地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头看上去与活人肉身无异的阴魂卷着一物从雪地中拔出下半身,嗖的一下冲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啊” 刹那间,姜离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万丈深的冰窖,又像是出现在罡风呼啸的冰原,神魂周围全是嘶戾哀嚎的声音,将他包围。 分不清是撕心裂肺的嘶喊吼叫还是呜咽激荡的风声。 姜离的双眼依然可以视物,隐武阁外的高墙深巷两旁,一人高的灯盏油满火腾,沿墙而立,团团光亮,将视野内的景象事物照的透亮,可他却有一种陷入无尽黑暗的感觉。 像是溺入水中,神智渐渐模糊,五感六识也开始陷入沉寂。 “咦,你身上……有趣有趣,镇武侯府邸竟有这一族的血脉流淌! “怪不得你衣着如此寒酸,身在侯府却一点武脉基础都没有,镇武侯的子嗣竟然拥有这样的血脉,看来十七年前的传闻竟是真的……” 隐约之间,姜离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可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阴神,快从姜离公子肉身滚出来!” “他虽然不得侯爷喜爱,但身上毕竟流淌着姜家血脉,不容被阴魂亵渎!” 隐武阁院外,四名身着银色重铠的亲兵持刀而立,在阴魂出现的瞬间就立刻警觉,可还没来得及行动,姜离就已经被阴魂占据了肉身。 他们持刀大喝,却不敢轻易出手,唯恐伤及姜离的肉身。 “嘻嘻,你虽然地位低下,但毕竟是镇武侯的子嗣,也好也好,他们投鼠忌器,我要逃出这盛京城倒多了几分胜算。” “姜离”发出阵阵怪笑,身体竟自雪地中漂浮了起来,他不屑的瞥了四名武脉五重境巨擎后期的亲兵一眼,就欲飞起。 “啊呀……” 下一瞬,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突然从“姜离”的口中发出,刚刚钻入他的肉身的阴魂竟不知为何跌了出来。 “伱身体里有什么,竟然将我的神念吞了个精光!” 阴魂跌出姜离的肉身,惊恐骇然,原本凝实的阴魂体魄,此刻却透明如薄雾,虚虚浮浮,一阵风就能吹散。 它张开嘴想要大叫,但数百米外姜时戎坐在书房的隔空一拳也破开虚空,直接轰在了阴魂的身上。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方圆数百米内,地上的积雪都被荡开,半座镇武侯府邸都颤了一颤。 片息过后,待雪花重新落下,哪里还有阴魂的半个影子。 “发生了什么事!” 姜离吃力的从地上坐起,头痛欲裂,脑袋里好像被人塞进了很多东西,涨的厉害。 他用力的晃了晃头,待晕涨的感觉消失,睁开双眼,只看到了漫天雪花在空中飞旋。 那头要占据他肉身的鬼魂早就不知所踪了。 “离公子,您没事吧!” 突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姜离回首望去,却是一个又瘦又矮的老头站在雪中,面无表情的向自己望来。 这老头身材瘦小,偏偏穿了一件极为宽大的黑色衣袍,空空荡荡,颇为怪异,尤其是他的一头银发,比天下飘落的雪花还白。 “裘总管,我没事,刚刚那头鬼呢?” 姜离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认得眼前的老者,是镇武侯府的总管家,跟在姜时戎身边几十年,深得信任,地位很高,就连姜时戎的子嗣们见到裘天海也会客客气气。 而且与府内其他管家不同,裘天海无论对谁都是同一副表情,公事公办,也从未对姜离表现出任何的不耐和轻视。 “那东西并不是鬼,只是一名修道者的阴神罢了,以为自己修炼到夺舍境就能纵横天下,闯入血煞阳刚之气聚形的侯府。 “但在侯爷的拳意精神下,除非是超脱生死的鬼仙,否则任何阴魂都要魂飞魄散!” 裘天海道:“侯爷已经知道你的来意,可他现在并不想见你,只让你安心读书,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将心性养好,再说其他不迟!” 说着,他看了看身上棉衣都被雪水浸透的姜离,微微皱眉道:“半年前,侯爷随陛下西山狩猎,曾带回上好的大雪鹿皮,命府内制衣坊为每一位公子小姐制一件皮衣御寒……,应该是制衣坊疏忽了,老奴去为公子催催!” 裘天海说着缓缓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苍老的声音向后飘来:“老奴送公子回院!” “知道我的来意,却不想见我!” 姜离没有听到裘天海后面的话,他怔怔的望着高耸青墙后隐武阁气势恢宏的飞檐,没想到自己在寒冬中苦站了一晚,等到的竟是姜时戎的斥责和训骂! 修养心性? 无论前身,还是重生之后,他被父亲冷漠对待、更被贺楼氏刻意针对了十几年,就算是圣人也不能心平气和吧! 再说不迟? 无论武脉、气脉,还是儒道修习,都是越早越好。 过了相应的年岁,就算是天纵之资,也要被埋没。 何时有不迟一说! 既然不迟,为何姜时戎其他的几十子嗣,无论男女、品性、资质,自两三岁起就聘请名师大儒,教习读书、传武养身! 而自己只能守着一堆陈旧的书籍,在简陋的小院中苦熬! 不要的脸的话,也能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满口道理! “如此也好,我记忆中只有母亲的慈爱,今日姜时戎更断了我最后的念想,未来我无论权势滔天,还是坠入尘埃,都与这侯府、与你姜时戎无关了!” 姜离深吸一口气,他挺直脊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第三章 天罡始变 “阴神,什么是阴神!” 走在回去的路上,姜离一直在想隐武阁外遇到的“鬼”。 那头“鬼”本原本来势汹汹,身体凝实与常人无异,可刚扑进他肉身不久,就惨叫一声跌了出来。 原本和常人无异的凝实鬼躯也变得缥缈虚幻,虚弱的一口气都能吹散。 尤其是看向姜离的眼神充满了震惊、迷茫、痛惜和咬牙切齿、不共戴天的仇恨…… 好像它的万贯家产、娇娘美眷都被自己当面偷走一样! “难道是……” 姜离心中一动,连忙内视脑海中的一处奇异空间。 在姜离屋子里零星记载道法的典籍中,称此处为神台,乃是活人灵魂的居所。 据说只有修行了道法的修士,将道脉第一境定神修炼到圆满时,才能从脑海中清晰的感应到这片空间的存在。 姜离不懂修行,但或许是穿越后,吸收了上一个灵魂还未完全消失的魂力,他刚刚在这个世界苏醒,就感应到了神台空间的位置所在。 神台内,一枚状若混沌却有很多光点快速闪烁的光团居于正中。 这就是姜离的魂魄,也可以称为意志或是精神。 其中不断闪烁的光点,就是各种各样的念头。 此时各种念头纠缠在一起,混沌而混乱,相互矛盾纠缠,这是普通人未经道术修炼时状态。 姜离魂魄旁,有两件器物静静悬浮。 其中一件是随他一起穿越而来的金色书页。 另一件器物之前却从未见过,是一截洁白如玉、近乎透明的骨块! “这是什么东西?” 姜离有些诧异,仔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可无论他怎样尝试沟通,神秘的骨块就像是一件死物,没有对他产生丝毫的反应。 “这块骨头肯定是那头阴神带进来的,它能进入人的脑海,一定不是凡物,不知里面藏着怎样的玄机。 “倒是金色书页有了一些变化,和之前大不相同!” 姜离注意到神秘骨块旁悬浮的金色书页。 原本平平无奇的书页,正面被云雾笼罩的三十六枚星云漩涡中,有几枚星云漩涡的云雾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云雾,显现于世。 书页背面的繁奥纹络中,也有淡淡的光辉映射出来,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感觉。 “书页出现变化,或许我翻身的机会就要来了!” 姜离心中大喜,他的念头向书页靠近,刚刚触碰到金色页面,一道金光就自书页中飞了出来,唰的一下将姜离的意识全部包裹,卷入金色书页消失不见。 姜离神魂剧颤,像是自万丈高山上一跃而下,又像是瞬息间穿越了无数的时空和世界。 灵魂不停地震荡颤抖,意识都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异样的感觉渐渐消失,姜离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片浩荡而缥缈的星空之中。 一座长宽各三十六丈的玄色石台浮于星空,将他托起,周围三十六道不断旋转的星云旋涡,围绕玄色石台悬浮于星空之上。 每一道星云旋涡内,都有无数星辰闪耀,沿着神秘而不断变化的轨迹运行,有一种与大道契合的玄妙感觉。 与此同时,在玄色石台的一角,还有一团形似灵魂状的光团漂浮,不知是何物。 “恒顺地理,承天布宣!” 姜离好奇的四处张望,一道蕴含沧桑巨变的大道之声忽然在星空世界轰然响起,传荡四方。 更有无数星辉自星云漩涡中垂落,在姜离面前凝聚出数千枚金色字符。 “道贯天地万象主,炁衍阴阳万物生,天罡地煞玄道通,变化无穷辟三灾。” “‘恒顺地理,承天布宣’之理,是谓“天罡”,诸天万物随心变化,乃天道地道之“道”变,有神通三十六,谓之天罡变!” “三十六神通乃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唤雨呼风、振山撼地、驾雾腾云、划江成陆、纵地金光、翻江搅海、指地成铜、五行大遁、六甲奇门、逆知未来、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飞身托迹、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无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开顷刻、神游太虚、隔垣洞见、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飞砂走石、挟山超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 …… “天罡三十六变!” 姜离震惊万分,几乎难以置信。 随自己一同穿越而来的金色书页中,竟然隐藏着道家至强神通—天罡三十六变! “离公子为何停下脚步?” 就在姜离想要进一步去了解天罡三十六变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却自星空之外响起。 姜离心神一禀,这才记起自己正随着裘天海返回自己居住的院落,连忙自星空世界中退了出来,就见裘天海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刚刚在隐武阁外等的久了些,腿有些发麻!” 姜离伸手拍了拍被冻得冰凉的双腿,神情自若的再次迈开步伐。 “公子再忍几天,待你及冠,日子或许就会好过很多了!” 裘天海叹了口气,低着头走在前面继续带路,五尺左右的身高,脊背佝偻,双脚踏在半尺深的雪上,却没留下一個脚印。 “及冠之后?” 姜离闻言,心中更冷。 周朝,男子十六及冠,只要姜离年满十六,失去点燃心中文灯的可能,在大夫人贺楼氏眼中就彻底没了威胁。 一个母亲亡故的卑微庶子,文不成武不就,在这等级森严、实力为尊的侯府,命运可想而知。 一主一仆走过镇武侯府的中心区域,高墙深巷两旁的灯盏越来越少,间距越来越大。 当来到侯府东南角时,每隔五十米才有一个铜火盆坐在铁架上,为狭长的巷道带来些许的光亮。 这片区域是镇武侯府下等奴才居住的地方,姜离虽然是侯府庶子,却也居住在这里。 唯一不同的是,他与婢女初初独住一处院落,而不似下等奴才六七人共居一院。 “姜离,你好大的胆子,大夫人命你在院里专心读书,你是什么时候偷偷溜出来的!” 姜离刚走入巷口,两道黑影就从阴暗处猛地跳出,对他严词语戾、气急败坏的怒斥。 借着十几米外的铜盆火光,隐约能看清是两名短打布衣、身形健硕的侯府奴才,步伐有力、动作矫健如猿猴。 “真是该死,若是被大夫人发现,我等也要跟着受罚!” 两人见姜离自外面走回,又惊又怒,直接冲上前用手点向姜离的额头、低声怒骂。 气势汹汹的样子,恨不得把姜离打翻在地,狠狠教训。 若被大夫人知道姜离躲过监视私自翻出院落,两人免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铁八、铁九,你们好大的胆子,目无尊卑,敢对自己的主子不敬!” 两名奴才冲上来,还没靠近姜离,忽然感到对面狂风大作、狠狠卷来,两人臂有百斤之力,依然被狂风掀翻在地。 “裘总管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裘爷爷,我只是吓他一下,哪敢真的动手!” 两名奴才刚刚只注意到了姜离,却并没有见到走在姜离身旁、一身黑衣的裘天海。 此刻听到裘天海的声音,两名奴才顾不得被掀翻在地的疼痛,连忙爬起,跪倒在裘天海的脚下,颤颤巍巍的求饶,身体更抖若筛糠,显然很惧怕这位干瘦矮小的老者。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实力最为重要,我虽然是镇武侯的儿子,却手无缚鸡之力,两名下等奴才都敢将手指点在我的额头。 “裘天海只是一名管家,却让他们敬若鬼神,我如果有这样的实力和手段,他们又怎敢对我不敬!” 姜离默不作声,心中对力量更加渴望。 刚刚裘天海只是晃动了一下袖袍,就掀起大风将两人卷翻在地,如果他拥有这样的力量,就能直接离开侯府,不用再寄人篱下、受人欺凌压制。 “都起来吧,若有下次,休怪我碾碎你们的骨头!” 裘天海很不客气的冷哼,他转身向姜离躬身行礼,“老奴就送公子到这,未来一段时日,公子安心在小院读书,勿作他想!” “多谢裘总管提醒!” 姜离点了点头,他翻出小院求见姜时戎的消息,很可能已经传到了大夫人的院子。 以贺楼氏的性子绝不会就此揭过,不知又会以怎样的手段惩戒他。 记得有一次,他只是在府内的庆典中不小心被大夫人贺楼氏的一个儿子撞了一下,当月的月例就被克扣一半。 若非他的婢女初初在府内制衣坊做女工换些米粮,他们主仆两人就要饿肚子了。 裘天海让他闭门不出,也是尽量避免冲突。 但姜离知道,大夫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第四章 选择神通 “无论如何都要变强,这侯府我很难待下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姜离坐在院中的木凳上,心中暗暗思量。 “前些年府上有个小妾得到姜时戎欢心,只是出言顶撞了大夫人一句,不久后就失足跌入井中溺亡了。 “我公然违背她的命令,去见姜时戎求取获得文气灌体的机会,更会触怒她的禁忌,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留在侯府,我的性命始终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离开这里,我才能天高任鹏展,大展拳脚,姜时戎可以以文入仕、以武封侯,我也一样可以,甚至要比他更强,封官拜候、为母亲正名!” 姜离拳头紧握,想起了今世这具身躯的一些记忆。 前身自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侯府,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日子清苦,倒也平静。 但在七岁时,母亲却突然被几名下人指认,说她窃取了景皇赏赐给大夫人贺楼氏的几样珍宝。 很快,十几名奴仆在三管家的带领下,从姜离和母亲的房中搜出了失窃的美玉宝石。 贺楼氏当众斥责、嘲讽,致使母亲气急攻心,自此一病不起,姜时戎更是不理不问,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便病重身亡、撒手人寰。 记忆中,母亲贤良温婉、博学广识、与世无争,几乎从没离开过小院,对钱财物质也看到极淡,根本不可能去窃取贺楼氏的珍宝。 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只可惜姜离当时年幼,长大后又受贺楼氏的针对和打压,无力查清真相。 “或许我的重生,也与贺楼氏有关!” 姜离前身考中秀才的当夜,曾感觉异常困顿、精神萎靡,本以为是读书过度,早早休息就好。 但第二天醒来时,肉身中的灵魂早已不是原来的镇武侯庶子,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戍边军人了。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姜离承受了前身的肉身,一切因果恩怨也要一并承受。 更何况,他重生时吸收了前身魂力和记忆,感同身受,与前世并无二致。 “金色书页已经激活,不知里面的神通我能修炼哪些!” 姜离心神一动,再次进入书页中的星空世界。 三十六道星云漩涡高悬星空,熠熠生辉,神秘莫测,他随机选择了一道星云漩涡,尝试以意念与之沟通。 “逆知未来” “品阶:造物中品” “开启条件:粉碎虚空精血、阳神之念、无量真气!” “神通:洞察过去、现在、未来,一切天机,未卜先知也,能知晓众生之命运。了知一切因果……” 姜离的意念与星云漩涡轻微触碰,一道讯息就在他心中清晰浮现。 “逆知未来,了解一切因果宿命,真有这样的神通!” 姜离惊讶万分,他收回意念,又尝试与其他星云漩涡沟通 “纵地金光” “品阶:洞天下品” “开启条件:人仙精血、雷劫神念、五行真气!” “神通:陆地神行,化成金光,瞬间数千里!” …… “飞砂走石” “品阶:法象下品” “开启条件:神变之血、夺舍魂力、智慧真气!” “神通:沙土飞扬,石块滚动,风势狂暴!” …… “斡旋造化” “品阶:造物至上” “开启条件:彼岸意志!” “造化神通:斡旋天地,玄堪造化,演化乾坤,创造万灵!” …… 姜离与一道道星云漩涡沟通,心中的激动难以压制,天罡三十六变,每一变都拥有莫大威能,可衍化出无数术法神通。 “金色书页虽然记载了全部的天罡变化,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不能好高骛远,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前行!” 姜离深深的吸气呼气,很快就平静了心神。 天罡三十六变共分四大等阶,由高到低分别为造物、洞天、法象、灵始。 其中造物、洞天等阶的神通,姜离并不具备开启条件,唯有灵始及部分法象等级的神通,他可以开启和修习。 之前在隐武阁遇到的阴神,就是一名夺舍境的道术高手。 他占据姜离肉身,却激起金色书页的守护本能,直接将阴神的神魂之力全部剥夺,收入星空世界。 金色书页也因此被正式激活。 之前在玄色石台一角漂浮的魂状光团,就是那头阴神的魂力。 “无论哪一种级别的神通,都需要炁来驱动,天罡三十六变中只有灵始等级的九息服气、神游太虚拥有修炁之法,我先修炼哪一個比较好呢!” 姜离心中暗暗思量。 九息服气对应气脉传承,炼体内一口真气。 气脉高手,真气外放,隔空伤人,更凝气成兵,幻化龙虎猛兽、羽翼飞禽,真气带动肉身,御气飞行。 神游太虚则对应道脉传承,修炼魂力。 道术高手神秘莫测,魂魄可离体显形,驱动法器,飞剑伤人,修炼到最后甚至可以舍弃肉身,超脱生死。 但道术的缺点也很突出,每精进一层境界都千辛万苦,修炼过程更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 前期境界低微时,修行者几乎没有任何自保手段。 姜离身陷侯府,先修炼道法显然不太现实。 这里到处都充满了武者的阳刚血气,魂魄为阴物,没有师长的护佑,只怕自己的阴魂刚刚离体,就会被血气阳煞冲击,魂飞魄散。 “决定了,我先修九息服气,待今后有了自保手段,再去修行道法神通游神御空!” 姜离沉吟许久,终于有所决定。 九息服气虽然对应气脉传承,但其中的神通对道法修行也有极大的裨益,一旦掌握九息服气,再修炼道术就不怕府内武者的血气阳煞了。 而且气脉下五境的进阶速度要远快于武脉,更适合姜离现在的境遇。 姜离凝神静气,意念飘向一道星云漩涡与之沟通。 “九息服气” “品阶:灵始” “开启条件:日游阴魂” “功法:《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无上调息之法。” “神通:吸宇宙原始之炁,呼吸吐纳九息,肉身、魂力、真气,全面状态瞬息恢复。” …… “祭炼阴魂,获取神通!” 姜离心念一动,代表九息服气的星云漩涡中一道星辉洒落,在玄色石台一角的魂状光团上轻轻一扫,原本凝实的魂团瞬间虚淡了很多,体积也缩小了三分之一。 “本无乾坤与坎离,一炁流行天地间!” 卷起阴神魂里的星辉归于星云漩涡,原本笼罩在星云外的迷雾渐渐散开,一座由星辉凝聚的大殿浮现在星云漩涡之中。 姜离走入星辉殿堂,无数蕴含道则法理的意念就将他包裹,一段段至真至简却直指大道本源的经文在他心中流淌。 “先天者,真一之炁,炁化于虚,因炁化形,此炁从虚无中来;后天者,血气之气,气化于谷,气为无形之血,血为有形之气。” “藏则为炁,形则为气,炁落丹田,为呼吸之根。” …… “原来这就是炁,我明白了,无论修气、修道、修武,力量的本源都是诞生于宇宙虚无中的炁,炁者宇宙之本,生命之源!” “练气就是吸炁入体,与气融合,练就真气,也需冥想,却比道术简单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精神自星空世界与星辉殿堂中退出,回归肉身,姜离在侯府的破落小院中缓缓睁开双眼,面露喜色。 他取了一只干草编织的蒲团垫在身下,盘膝而坐,按照《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的要义,呼吸吐纳,宁神静心,念头渐渐空灵起来。 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在他的感知中不断的倒退远离,他的精神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寂静空明,宏大深远。 这是冥想,也是静的状态。 修炼者只有静下才能心神合一,感知遍布宇宙虚空、无处不在的炁。 渐渐地,姜离能感觉到一些神秘的光点从虚无中出现,飘落在他的身躯中,与体内存在的气融合。 这些融合吸收了炁的气充盈在全身,姜离原本被冻僵的身躯,寒气渐渐消散,身体深处,新的力量不断生成。 随着修行深入,越来越多的炁飘落进身躯,在姜离的五脏、经脉中积蓄。 当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姜离体内的气息渐渐不凡起来,充满蓬勃春意,在他五脏间循环运转。 姜离呼吸逐渐绵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冬日的暖阳自东方升起,一缕朝霞透过阴云的缝隙洒落,在姜离的身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长长呼吸,白色气雾从口鼻中呼出,经久不衰,如一道白色气蟒盘踞在小院空地之上。 呼气如蟒,这是气脉第二境的特征之一。 气脉修行,共有九境。 其中第一境为养气境,于体内养气,培养气感,养足五脏内的元气。 《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为无上引导之术,进步飞速,姜离第一次修行,就直接引炁入体,培养五脏元气,将养气境修炼圆满,直接进入气脉第二境界,运气境。 运气境,气息可以在全身经脉中运转,运行至双臂,双臂力量暴涨,运行至双腿,跳跃、速度瞬间增加。 “引导术果然非凡,我运行气息,可让身体爆发力量,虽然比不过府内的练武奴才,但也相差不多,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了!” “若能修炼到更高的层次,还可以气息外放,隔空伤人!” 姜离心中畅意,有一种就要溺亡大海却突然抓住一叶小舟的感觉。 第五章 荷包蛋 “万物自得以道,宇宙统一于炁,生我者道,活我者神,用我者炁也!” 朝阳初升,姜离一边思索《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蕴含的道理,一边在小院中舒展身躯,模拟府内校尉习武热身时最常演练的拳法—太祖长拳。 八十年前,大周太祖自微末中崛起,屡获奇遇,终以武圣巅峰之力,横扫九州,力压群雄,结束了持续百年的割据乱世。 建立周朝后,周太祖将蕴含自己拳意精神的一百零八式大衍神拳简化,传布大周军队,天下兵卒共习。 简化后的太祖长拳只有三十二式,但拳法势大而开朗,拳打一线,奔放豪迈、有江河湖海的澎湃之势,行拳过步,长打短靠,威力猛烈,爆发力极强。 姜离虽被禁止习武,但年幼时在府中行走,常常能看到府内的校尉和奴仆演练,因此记得大概招式。 他按照脑海中的记忆演练,架势虽不标准,但气随意走,运行全身,一拳拳轰锤,自有一股威势。 “书上说武脉锤炼肉身,道法凝炼魂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致。 “而气脉炼气,真气沿着经脉流动全身,也能起到锤炼肉身的作用,让骨骼、肌肉不断强健,肉身力量弱于同阶武者,却要强过道脉、儒道极多。” 姜离打了三遍太祖长拳,有些气喘,脊背也出了一层细汗,只能停下,快步走回小屋生火取暖。 他身上的棉衣太薄,抵挡不住酷冬严寒,加上他常年食不果腹、身体底子很差,若被寒气侵入肉身,免不了要大病一场。 屋舍有内外两间,空间狭小,十分简陋,外屋有一个灶台,做饭烧水。 内屋只有一张木床、一个书桌和两把吱吱呀呀的木椅。 生火取暖的盆是最普通的黑铁盆,不似姜时戎其他子嗣大屋中做工精致的三足铜盆。 炭也是盛京城最廉价的粗炭,而且碳渣很多,刚刚燃烧起来有很重的烟尘产生,升腾在小屋中,呛得姜离有些睁不开眼。 他只能打开门窗通风,刚刚聚集起来的热气就又流走了不少。 “大夫人将我的月例钱压得很低,可即便是府内的奴仆,用来取暖的火炭也都是精炭,分给我的精炭都被负责看守的铁八、铁九调换了!” 姜离看向院门方向眸光闪了闪,前身性格怯懦,一直都逆来顺受,对奴仆们的克扣敢怒不敢言。 姜离重生后,前两个月尚处于浑浑噩噩的阶段,一直在消化前身的庞杂记忆,无暇顾及其他。 接受穿越重生的现实后,姜离也曾要求铁八、铁九更换火炭。 可前几日送来的依旧是最廉价的粗炭碎渣! “初初姑娘回来了!” “初初姑娘,咱们都在侯府为奴,但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你白日里侍候姜离这個不得宠的公子,晚上还要去制衣坊帮工换取柴米,当奴才当到这种程度,实在令咱们哥俩心疼!” 院门外,铁八、铁九的声音突然响起,戏谑的音调中夹杂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坏笑。 “初初姑娘,九公子的心意你也知道,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去为你通禀一声,让九公子去大夫人那里求情,将你要到他房里。” “就是就是,你去了九公子房里立刻就能成为管事丫头,若是服侍的九公子高兴,以后升伱为妾也大有可能,那时候一飞冲天,总好过跟着姜离这个短命鬼!” 门外,铁八、铁九七嘴八舌的劝说。 姜玄曜觊觎初初的事情,姜离也有所耳闻。 据说自己的这位九哥一次在后花园偶遇初初后,对其一直念念不忘,日思夜想。 只是碍于侯府的规矩森严,不敢擅自抢夺。 现在竟然收买了监视他的两个奴仆,来他眼皮子底下挖人了! “都闭嘴,若是再让我从你们嘴里听到这些污糟秽语,扰得公子心烦,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还不等铁八、铁九说完,一道清脆宛若黄鹂的少女声却带着九分寒意、很不客气的响起,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话语。 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梳着双平髻的青衣少女寒着小脸、带着一身风雪气鼓鼓的走了进来。 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娇小窈窕、面容俏丽,白皙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明亮如星,闪动着灵动的光泽。 她走进小院,用力推动院门,将翘首以盼的铁八、铁九连同两张谄媚而下作的嘴脸,嘭的一声关在门外。 “公子,你回来了!” 少女转身,见到站在房檐下的姜离,眉眼间立刻流露出甜甜的笑意,欢快的向姜离跑来。 “公子,制衣坊的苏嬷嬷送了我两块桂香坊的糕点,我没舍得吃,你快尝尝。” 少女从怀里取出两块被纸包着的糕点,小心翼翼的剥开一块,献宝似的送到姜离嘴边,喂他吃下。 带着少女体温的桂花糕香气扑鼻、软糯松绵,入口即化。 不知是桂花的气息,还是少女的体香,沁人肺腑的清香在口鼻间流转。 姜离感受着嘴边的微凉,将少女的一双小手握住,柔若无骨,香软嫩滑,却冰凉如玉,让人心疼。 “你怎么又不听话,深夜天寒,制衣坊又离得很远,冻坏了身体怎么办!” 姜离嘴里责怪,大手轻轻摩挲,直到少女的双手微微发热方才松开。 “公子去找侯爷求情,我一个人待在小院,总是心神不宁、胡思乱想,这才去制衣坊和嬷嬷们说说话的!” 初初脸颊绯红,关切道:“公子,侯爷允许你出府了吗?大夫人没有发现什么吧。” “你放心,一切都很好,我们以后也不用再求人了!” 姜离看着小丫头一脸担忧的模样,不想让她担心,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那就好,我家公子本来就不用去求任何人,公子自幼聪慧,没有上过侯府族学一天,自己读书就能考中秀才,只要公子能进入文庙参拜圣贤们的神像,得到文气灌体,以后就能去考举人!” 初初满心欢喜。 “公子饿了吧,我下面给你吃!” 小丫头一蹦一跳,从小屋里取了些生好的炭火,在外屋灶台旁开始热水做饭,心里却一直在兴奋的自言自语。 “我们公子最有学问了,以后考中举人、进士,做了大官就能搬出侯府,到时候一定会有名门望族家的小姐相中公子的!” “以后奴婢要好好服侍公子,好好服侍夫人,嘻嘻,还有小公子,公子俊俏,小公子也一定很可爱,初初要像照顾公子一样照顾他,就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喜欢初初。 “听府里的嬷嬷说,望族家的小姐嫁过来都会带着通房丫头,也能陪公子睡觉,到时候初初就不能给公子暖床、陪公子睡觉了……” 灶台很高,锅也很大,初初踮着小脚,才能勉强将一颗鸡蛋敲碎,小心翼翼的下在锅里。 姜离没有出声,搬了椅子坐在一旁,看着初初忙上忙下。 在这人情冷漠的侯府深院中,初初是他仅能感受到的温暖。 当年初初刚被买进府中,曾经因为犯错差点被大夫人手下的管事嬷嬷打死,是母亲见她可怜,将她救下。 母亲去世后,两人在这座破落的小院中相依为命十几年,名为主仆罢了。 姜离从未将初初当做奴婢对待。 “公子,面好了!” 过了一会,初初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瓷碗走进屋里,放在书案上。 汤面热气蒸腾,咸香的清汤上有红有绿,红的是辣椒,绿的是葱丝和青菜,一颗饱满的荷包蛋铺在淡黄色的面条上,色泽诱人。 两碗面,一枚蛋。 初初端起没有蛋的面碗,倒上一大勺辣油,搅拌均匀,小嘴凑到碗边,呼呼的喝了一小口香辣的面汤,眼睛立时弯成了月牙,用力赞道:“初初的手艺就是棒!” “我不喜欢吃蛋,分你半个!” 姜离没好气的看着自卖自夸的小丫头,用筷子将碗里的蛋一分为二,拨到了初初的碗里:“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要不然真成荷包蛋了!” “公子又取笑人家,自从你病好后,就越发的爱胡言乱语,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我不理你了!” 初初的小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将脸埋在碗里,过了好一会才声若蚊蝇的自言道:“其实不小的,公子前两日还摸过!” “噗” 姜离呛了一大口面,连忙自证清白:“明明是你晾晒辣椒的时候不小心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可你就是摸了!” 初初抬起头,很理直气壮的回怼。 “咳咳,吃面吃面!” 姜离自知理亏,摆了摆手,也将脸埋在碗里,一大碗汤面很快就见了底。 “初初,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姜离将碗放在书案,擦了擦嘴、站起身来,他拖着椅子走到屋外,路过灶台的时候,顺手将初初做饭的菜刀抄在手中。 “铁八、铁九,给我滚进来!” 木椅放在小院正中,姜离落座冷喝。 第六章 惩恶奴! “公子要干什么!” 姜离拖着椅子走出小屋的时,初初还捧着面碗吃的正香,直到听见姜离的一声沉喝,小丫头方才一惊,连忙起身,嘴都来不及擦,抱着面碗跑出屋外。 “姜离,你找我们?” 院门被狠狠推开,两个身着短打布衣、体型健硕的侯府奴才面带不善,一步闪了进来。 铁八、铁九虽然名义上是大夫人安排给姜离的奴仆,实际却是负责监视姜离的眼线。 姜离在侯府里地位很低,奴仆们背地里都很瞧不起他。 像铁八、铁九这样背靠大夫人的奴仆,更是颐指气使,从来都不把姜离当主子看待。 此刻听到姜离刚刚居高临下的呵斥,铁八、铁九心中也积攒了几分火气。 “府内账本上每月分给我的精炭一百五十斤,干柴二十捆,但今年入冬以来,你们送到我院里的却只有一百斤粗炭碎渣。 “前些年,我知道你们暗中克扣月例,好在不算过分,也不想与你们一般计较,但近些时日,你们却越来越得寸进尺!” 姜离看了铁八、铁九一眼,平静道:“给你们三日时间,将之前克扣的月例全部补齐,我可以既往不咎!” “姜离,伱休要狗血喷人,我们兄弟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你说我们克扣你月例,你拿得出证据吗!” “侯府最讲规矩,你诬蔑我们,不怕我们去大夫人那里告状?” 铁八、铁九有些诧异,从没想到一直唯唯诺诺的姜离,会将他们克扣月例的事情直接挑明,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可惊归惊,这种事情,他们怎么会认! “我知道你们不肯承认,但我如果没有证据,又怎会找你们来院中对峙!” 姜离将手伸入袖袍,冷笑道:“证据就在这里,你们过来,我展示出来,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你有证据?” “给我看看!” 铁八、铁九一愣,他们从姜离身上克扣的钱财、物资,都是偷偷托府内的护卫拿出去低价变卖,共同分赃。 姜离足不出户,能从哪里得到证据。 两人心里不信,但还是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大夫人默许府内奴仆可以欺压姜离,但很多事情并不能拿到明面上说,毕竟侯府和大夫人也是要颜面的。 镇武侯夫人纵容奴仆欺负一个亡母庶子,这事若是传出去,她在盛京城的名声可就真的臭了,会沦为达官显贵的笑柄。 传到皇上耳中,也会怪姜时戎治家不善,纵容嫉妇。 姜离真拿出什么证据,大夫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拿他们问罪,掉脑袋都是法外开恩了。 “证据不就在这里!” 姜离看两人靠近,面不改色的扬了扬袖子,寒芒一闪,一把冷光湛湛的菜刀就刷的一下飞出,劈向铁八面门。 “啊呀!” 铁八哪里会想到一向怯懦的庶子姜离会这么阴狠毒辣,汗毛竖立,吓得灵魂都要跳出头顶了。 幸好他自小习武,是武脉二境力武境的武徒,反应还算迅捷。 铁八头猛的一歪,向着一旁滚去,菜刀贴着头皮就飞了过去,耳朵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也一同飞了出去。 “耳朵!” 铁九离得远些,亲眼见到姜离一菜刀劈出,削掉了铁八的半個耳朵,当时就傻在了原地。 他们虽然是习武奴才,但平日里练的多是套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还没来得及反应,姜离右手一扬,一蓬面粉就直接将铁九的双眼糊住。 气息运转双腿,姜离猛地跃起,一步横跨数米,右臂气息鼓荡,一拳砸中铁九的面门。 咔嚓一声、鼻骨断裂。 铁九更直接被砸飞出去,撞在小院高墙,震得五脏晃动,全身剧痛。 姜离身形不停,他转身飞扑,绕到刚刚从地上爬起、发疯似的摸着自己少了半截耳朵的铁八背后,双手反绞,抓住铁八的双臂,使出前世所学的卸骨术,用力一旋,咔嚓两声脆响,铁八的臂骨就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姜离抓住铁八衣领,沉腰扭胯、转身背摔,更将双臂脱臼的铁八,狠狠掼在地上,震起雪花瀑扬。 “公子!” 初初端着半碗面汤、愣愣站在屋檐下,仿佛被定身了一样,樱桃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 姜离的动作太快,好似一阵狂风,她甚至都没看清姜离的动作,铁八、铁九就已经呲牙咧嘴的倒在地上,哀嚎惨叫。 铁九双手捂脸,鲜血不停的从指缝里渗出,疼的颤颤发抖,身体缩成了虾米。 铁八则是仰天朝天,嘴里不停地吐血猛咳,身体一抖一抖的,两只手臂面条一样瘫软,随着胸膛起伏在地上摩擦摇摆。 而她的文弱书生公子似乎还不满意,不仅又重重踢了两人几脚,甚至蹲下身来,在两人身上一阵摸索。 “公子,你在干嘛!”初初有些不解。 “我在摸尸啊!” 姜离很自然的回答,仔细摸索了好一阵,也只摸到了两个装有数两纹银、铜钱的布袋,和两本拳谱武册。 姜离把装有银量布袋抛给初初,两本武册却被他收了起来。 “公子,你这是在打劫,读书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初初的思维有些短路,虽然一时半刻还无法接受自家的公子突然从文弱书生变成了凶悍劫匪,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纠正姜离的行为。 在姜离说出摸尸两字时,她明显看到铁八、铁九的身体挣扎的更加剧烈了。 公子该不会是要毁尸灭迹吧! 这可怎么是好。 家里的菜刀是不是太钝了一点。 磨刀石呢? “胡说,公子只是借阅一下!” 姜离将铁八、铁九拖在一起,一桶凉水浇下,一直哀嚎的两个奴才终于停止了惨叫。 “公子!” 铁八战战兢兢、上下牙关快速碰撞。 “挠命!” 铁九口齿含糊不清。 “知道为什么打你们吗?”姜离蹲在两人面前,目光充满慈爱,帮两人擦拭着脸上正在结冻的冰碴。 “我们克扣了公子的月例!” 铁八颤声道:“银子我们一定凑到,只求公子饶我们性命!” “银子好说,但你们替姜玄曜办事,打我家初初的主意,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 姜离伸了伸手,初初就很自觉的将丢在地上的菜刀捡了起来,送到了公子的手里。 “姜离公子,我们再也不敢了,以后绝不多看初初姑娘一眼!” 铁八、铁九看着姜离手中晃晃悠悠的菜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能保住性命,他们一定要去大夫人那里告状。 小小的庶子,隐忍残虐,狼子野心,他有什么企图?大夫人知道后,绝对不会再留姜离活在世上一天! “我知道你们一旦逃了性命,就会第一时间去找大夫人告状!” 姜离拇指在刀刃上蹭了蹭,温和道:“可如果我是你们,就一定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蠢到去大夫人那里自寻死路!” 只听他自言自语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大周朝等级分明、尊卑有序,礼法严苛,奴才敢和主子动手,这是说我镇武侯府没有规矩? “大夫人若是知道,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 “尤其是你们明知大夫人禁我习武,却仍旧偷偷传我拳谱武册,这件事,你们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大夫人砍的!” “什么!” 铁八、铁九闻言一怔,刚刚被冻硬的身躯,瞬间萎靡了下来,脸色难看至极。 第七章 气武双修 “公子,你确定他们不会向大夫人告状?” 姜离坐在火盆旁,翻看从铁氏兄弟身上搜来的武册。 初初则蹲在一旁,不住的打量姜离。 自从公子三月前大病一场后,性情就开始大变,近几日越发——帅气了! “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他们手中的武册出现在我的手里,等待他们的必将是贺楼氏的严惩,他们恨我,但毕竟不傻!” 姜离合上武册,双眼紧闭,回忆其中记载的内容。 两本武册品阶不高,但对于从未修习过任何武脉的姜离而言,依然十分宝贵。 一本是大周兵卒的必修拳法《太祖长拳》。 另一本则是名为《横烈》的刀谱,也是大周兵卒必练的基础刀法。 《太祖长拳》《横烈刀谱》品阶不高,但因为是大周兵卒必修武技,注解详细精准。 尤其是《太祖长拳》,对武脉基础和武脉境界,也进行了十分详实的阐述。 武脉,锤炼肉身,为根本之力,共九大境界。 其中前五境,为肉身境、力武境、蛟武境、太极境、巨擎境。 肉身境:通过规律作息和锻炼,把身体养得精力充沛,肌肉结实饱满,反应敏捷,大周军队的讲武堂把这种境界称为武生。 力武境:练习各种招式,把躯干和四肢的力量串联起来,端正骨骼,气息调匀,身体协调,能力敌三五人而不败,讲武堂称这种境界为武徒。 蛟武境:又分上下两层,练筋、练骨,爆发力量凶猛,身体敏捷,骨骼坚硬,洞穿力和抗击打力更强,一人可敌十多人,又称武士,在大周军队里,已经可以担任低级军官。 太极境:刚柔并济,柔韧性、协调性到达一种极限,起如风,落如箭,一人可敌数十人,又称武英。 到了这个境界可册封从八品御敌副尉,任总旗,统领五十名军士。 巨擎境:心跳减缓,生机绵绵,可拥有千斤神力,力如奔马,灵如猿猴,爪如猛兽,又称武师,可册封七品昭武副尉,任百夫长。 …… “气脉、武脉在前五境的修炼中并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若能同时修习,更能加快境界提升!” 气脉炼体内一口真气,但气息运转全身,也可增强修炼者的骨骼、肌肉。 虽然不是真正的武脉炼体,肉身力量、敏捷和坚韧度远逊同阶武者,但毕竟可以增强肉身。 气脉修炼者若是在前五境同时修行武脉,会比只修武脉的武者进步更快。 但到了武脉第六境先天后,气脉、武脉的对气息的修行差异,就很难再继续双修了。 “神通九息服气可以瞬息间恢复肉身、精神、气息的全面状态,不知气脉、武脉同时修炼到第六境后,能否借助九息服气的神通,打破这个限制!” 姜离走到院中站立,他深深呼吸七次,待心绪平静,双拳缓缓举起,却是太祖长拳的起势,探海捞月双抱拳。 “公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呢!” 初初也走了出来,见自家公子在院子里挺拔站立,帅气利落的挽起儒袍扎在腰间,气质大变,少女的眼睛立刻亮起,晶莹剔透、散发异彩。 “前手领,后手追,两手互换一气摧!” 姜离喝了个喏,身体前冲三步,猛然发力,起如风,击如电,拳势轰出动作舒展,招式鲜明,囚身似猫,抖身如虎。 行拳过步,撑、拦、斩、卡、撩、崩、塞,劲力爆发,衣袖飞顿间发出嘭嘭嘭的空气震荡之声,自有一种英气雄武之威。 初初双手紧握在胸前,竟有些看呆了。 “呼,痛快痛快!” 姜离一套标准的太祖长拳打完,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身上的棉衣早已被汗水浸湿,衣袖、胸口和头发上也结了一层寒霜。 “太祖长拳每一式拳法,不仅仅是攻防的技法,更蕴含各种锤炼肉身的窍门,起势探海捞月双抱拳就是一种呼吸法,猛然提气聚神,对敌时能爆发奇力!” 姜离打完长拳,全身血脉贲张,气血飞速流动,立刻休息会损伤心脉,他绕着小院步行,体会太祖长拳的精妙之处。 他之前可以一口气演练三遍,现在刚刚练了一遍就气喘吁吁,并非境界退步、体力不支,而是真正掌握了太祖长拳的精妙和发力之处。 这样修习一遍,对肉身的淬炼胜过之前百遍,但对体力的消耗也是极大。 “武脉修行,除了功法和苦练以外,饮食和休息也极为重要,每一次武脉修行都会损伤肉身、消耗能量。 “侯府的练武奴才都有充足肉食,每日可以分到半斤鸡肉、半斤豆腐,而我一個月都难见到一点荤腥,每日的一颗鸡蛋都是初初在院里养了两只母鸡才开始有的!” 姜离感受到了身体传来的疲惫以及深深的饥饿感。 姜时戎的其他子嗣都自幼习武,不仅有武脉大师手把手的教习,食物丰富多样、营养均衡,每天还能浸泡在各种珍稀药材、兽骨熬制的药汤。 不仅可以及时补充营养,让肉身不断强大成长,更能通过药汤及时修复因为修炼武脉导致的肉身损伤,境界提升一日千里,根本不是练武奴才能比的。 姜离也是姜时戎的子嗣,可境遇却连奴才都不如。 “或许可以试一试天罡神通,九息服气!” 姜离停下脚步,他站稳身形、闭上双眼,平静心神,深深呼吸,一道蕴含本源道蕴和神奇奥妙的无上道文在心中缓缓流淌。 “炁从虚中来,一炁生万物,五炁养五脏,云蒸霞蔚、五气朝元……” 姜离心绪宁静,念如空冥,过不多时,就进入到‘静’的状态。 无数的炁从虚空中出现,落入他的肉身,在九息服气的神通运转中,化为元气、精气、魂力、气力充盈全身,补充元气、滋养肉身、净化心灵、壮大魂力、补充炁气。 姜离深深呼吸,每服下一息,状态就恢复一重。 九次呼吸过后,他元气饱满、力量蓬勃、精神旺盛、炁气充盈。 全面状态,恢复鼎盛。 “这就是九息服气,不愧是道家最强神通之一,我有此神通在手,比侯府的任何神丹妙药都要管用,比姜时戎的任何子嗣修行都快。 “起步晚又能怎样,我一日千里,很快就能超越所有人,甚至是大周武脉第一人姜时戎! “大夫人禁止我习武练气,我偏要练最强的武脉,修最霸道的气脉!” “太祖长拳,霸王观阵掏鬓捶、十字闯步前后冲!” 姜离沉喝一声,身形再起。 第八章 风雨欲来 “金蛛老怪的香,灭了!” 盛京城北八百里外的深山中,大树耸立,雪盖如伞,滴水成冰,人迹罕至。 但在一处山坳中,却有淡淡的禅香烟气飘荡,凝聚成雾,经久不散。 香雾中,隐隐能看到四个怪异的身影盘坐,每一个身影前都摆放着一只香炉,里面都插着九根柱香,袅袅烟气上升。 这时若有进山的樵夫猎户经过,必定会被吓的神魂战栗,转头就跑。 因为盘坐在烟雾中的身影,并不是人。 而是一头瘦骨嶙峋、皮毛掉了大半的老鹿,一只约有三尺大小的金色蜘蛛,一条皮毛顺滑、尾巴蓬松的红狐,以及一头足有牛犊大小的黑狗。 “狐王命我们分成四路携带盘皇遗骨逃出盛京,金蛛老怪走的是东南方向,那里并非盛京王侯显贵的聚居区,应当很安全才对!” 一阵刺骨阴风刮过,香烟晃动,老鹿、火狐、黑狗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三道浑身散发阴煞气息的身影,他们同一时间睁开眼睛,齐齐望向金色大蛛。 身前香炉,九根柱香早已熄灭多时,金色大蛛也匍匐在地,八条蛛腿瘫软僵硬,生机断绝。 “镇武侯府就在盛京东南方向,金蛛老怪行事乖张,总喜欢孤注一掷、背道而驰,这一次终于栽了!” 大黑狗上方,一个浑身冒着黑烟的黑袍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似乎颇为窃喜。 “镇武侯姜时戎武脉通天,拳意绝霸,十年前就是巅峰武圣,现在到了何种境界谁也不知,金蛛再胆大包天也不可能去自寻死路,成了气候的妖王,遇到姜时戎都要主动退避,更何况我们这些还没修成鬼仙的小妖!” 老鹿头顶,白发苍苍、道风仙骨的老道皱眉沉思。 “他栽了就栽了,只可惜吾王九死一生才从皇族宝库取走五块盘古遗骨,现在少了一块,王的谋划必然受阻!” 通体火红的狐狸头顶,却是一個身穿红裙、梳着两个朝天辫的稚气女童。 这三道身影虽然看似与凡人无异,其实都是妖物修行有成,魂魄所化的阴神。 “大黑,你鼻子最灵,我派你混入盛京,调查金蛛之死、寻找盘帝遗骨!” 女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很不客气的指向黑袍男子。 “为什么又是我?” 黑袍男子闻言,十分不忿。 “因为你狗啊!” 女童指了指自己和老道的本体,奶声奶气道:“你看看我们两个,谁适合在盛京城里闲逛?” “小红言之有理,大黑,这一趟就你去吧,为了以防不测,老夫为你算上一卦!” 老道轻捋长须,他神情郑重的从怀中取出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抛在雪地中。 根据三枚铜钱每一次的正反不同,在雪面颤颤巍巍的画出一道道长短不一的横线。 “还是算了吧,就伱这卜算的水平,文圣搬家全是书!” 黑袍男子不屑撇嘴,他阴神之躯一晃,化为一股黑烟回归本体。 一直趴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的大黑狗,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它冲着一狐一鹿,恶狠狠的吠一声,转身跑入密林,消失不见。 这时,白发老道也将第六道横线画完,脸色微变:“地风升!” “卢老头,卦象不对吗?”女童好奇问道。 “这可太不对了!” 老道叹了口气,望着大黑狗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老黑此去危险重重,正所谓妖亦有情,或许老道应该去助他一臂之力!”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女童歪头看着老道,有些狐疑。 ……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以观其复,九息服气!” 镇武侯府东南角,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中,姜离身似游龙,拳势威猛,他一拳拳打出,气贯双臂,衣袖抽打空气,砰砰作响。 与五日前所有不同,现在的姜离不仅呼吸悠长,体内气息连绵,身躯也比之前结实了很多,肌肉饱满,动作敏捷。 太祖长拳在他的身形舞动间,一遍又一遍的打出,衣衫早就被汗水浸透,头顶热气腾腾,升起一阵阵白烟。 三遍过后,姜离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肌肉疲惫不堪,他却依然咬牙坚持,一丝不苟的打出每一式长拳。 撂手单冲拳、赘地炮、提地擎天、摇山、虎扑…… 体力耗尽,肌肉疲惫,达到极限。 他便运行气息,灌注到双臂、双腿、腰间,以气换力,苦修不辍。 “刺啦、刺啦” 肌肉、肉筋传来撕裂剧痛,骨骼、关节也支撑不住,姜离一拳打出,脚步一闪,整个人都重重摔倒在雪中。 这一幕若是被外人见到,根本不觉得他是在习武练气,这完完全全就是自毁根基、挖空潜力的自虐行为。 “九息服气!” 姜离躺在雪中,全身每一处肌肉、骨骼甚至经脉都传来剧痛,头脑也有些晕沉,像是随时都会陷入昏迷和沉睡一样。 他咬紧牙关,宁心静气,进入“静”的冥想状态,虚空中无数的炁向他飘落而来。 他吞咽气息,一口气息一重强。 九次吐纳呼吸,姜离自雪中一跃而起,他眸光湛湛,全身力量充沛,精神饱满、气息充盈,哪里还有一点疲惫的状态。 “十字闯步前后冲!” 姜离又是两拳打出,四肢和腰腹的力量几乎连在一起,力量爆发远胜之前任何一拳。 “四肢和腰腹的力量快要连成一片了,这是武脉即将跨入第二境力武境的表现!” 姜离心头一喜,并非他自找苦吃,虐待自己,而是现阶段九息服气并不能无限施展。 经过这几日的测试,或许是因为他魂力有限的原因,每日最多只能够施展四次神通,若再强行施展,魂魄就有一种想要离体的感觉。 这可不是修道者的阴魂出窍,而是真正的失魂,书上说魂魄一旦缺失,就很难再找回。 姜离没有修炼道术,自然不敢轻易冒险。 好在他气、武双修,每次施展四次九息服气倒也勉强够用。 “我气脉进入第二境中期,武脉也达到第一境巅峰,比起府内的练武奴才强了不少,加上九息服气,面对武脉第三境的校尉,也能周旋一二了!”姜离抖了抖衣衫上的雪花。 “公子,快歇歇吧!” 初初提着盛满温水的水壶走了过来,看着全身雪花和冰碴的自家公子,泪在眼眶里打转。 “公子不要练武了,我们还是继续读书吧,做不了官公子就去教书,以后你的学生当了大官,也可以为夫人正名申冤。 我们现在就去求大夫人,让我们出府,公子想去哪里初初就陪公子去哪里,照顾公子一生!” 初初声音哽咽,心疼的要命。 公子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些时日里,他闭口不提文庙、功名,每日疯魔了一般没日没夜的习武修行,初初就算再笨,也猜到了大概。 一定是侯爷没许公子出府参拜文庙圣贤神像。 如今公子年满十六,智慧之门关闭,今生都无法获得文气,入朝为官了。 初初不期盼公子能有什么大成就,只希望公子能够平平安安,快乐一生。 看着端起水壶,咕咚咕咚如牛狂饮的公子,小婢女心痛的发慌。 该怎么做才能让公子快活一点呢? 第九章 颜值非正义 “痛快、痛快!” 一大壶淡盐水被姜离一饮而尽,只感觉全身通透,说不出畅意和痛快。 九息服气虽然能瞬间修复肉身损伤,却并不能替代饮水和食物。 武者锤炼肉身,汗液不断蒸发,若不及时补充,也是能要命的。 “初初,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现在并不难过也不沮丧,反而比之前的每一天都要快乐和踏实!” 姜离放下水壶,捏了捏初初的小脸蛋,凶恶道:“还有,公子现在很饿,你要是再不盛饭,小心我一口把你吃掉!” “初初可不好吃,又瘦又小的,鸡肉已经在砂锅里炖了一个时辰,我去给公子盛来!” 初初破涕为笑,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快步转身去准备午饭。 “小丫头倒很周到。” 姜离刚走回房间,看到了初初为他准备的洗漱温水和换洗衣物,不由得会心一笑。 若非他处境艰难,大夫人始终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姜离其实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有属于自己的小院。 有一位真心呵护、温柔服侍的小婢女。 不用为天价的房子、彩礼犯愁,更不用担心初初半途跑路。 比起前世浮躁物欲的世界,这里或许更适合他。 只可惜,总有人不想他平稳太平。 近几天,他闭门不出,大夫人院里的侍女,来他门前向铁八、铁九打探消息却越来越频繁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只是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是风更虐,还是树更壮! 姜离褪去上衣,露出日趋强健的身体,虽然习武练气不过数日,但肉身精壮的速度却是不慢。 从身前的大木盆中舀起温水,姜离将身上的汗水和泥垢冲洗干净,换上初初准备的干爽衣袍,顿觉神清气爽。 “公子,吃饭吧!”初初也端着菜肴走了进来,整齐的摆放在书案上。 姜离坐下,掀开砂锅,鲜美香气扑鼻而来,清亮的汤汁上,漂浮着如黄金般色泽的鸡汤汁油珠儿,鸡肉细嫩熟烂,骨中飘香,还隐隐带着一股党参黄芪的药香。 砂锅旁,还有两碟翠嫩可人的菜蔬,一小碗腌菜和两碗米饭。 在他教训了铁八、铁九的第二天,两人将连夜凑好的一百五十余两银子送到了姜离的手中。 虽然这些银两并不足以补偿这些年从姜离身上克扣的银钱,但姜离也知道,就算是打死他们两个,也很难得到更多的补偿。 一百五十两银子不多,对于初初而言,却是一笔前所未有的巨款。 小婢女将这些银两全都放进了床底的小木箱中,姜离有时在睡梦中也能隐隐听到隔壁房间里,初初夜里挑灯细数银钱的声音。 闭着眼,都能想到初初眉眼弯弯的财迷样子。 姜离让初初置办几套好看的衣裙,但小丫头却舍不得给自己多花一个铜钱,银钱都用来购买肉食、草药、菜肴,为姜离进补身体。 “好香啊,好好吃!” 初初夹起一块鸡肉,一边吹气一边迫不及待的放入樱桃小口中。 鸡肉鲜嫩、汤汁入味。 小婢女眉眼弯弯,含糊不清的用力赞道:“初初手艺就是棒!” “姜离,快出来,大夫人要见你!” 姜离端起碗筷,还没来得及夹菜,小院的大门就被人很不客气的推开,三個穿着白色毛皮大衣、趾高气扬的女子大步走了进来。 她们衣着华丽,衣裙上绣着真丝的花卉图案,仅是披在身上的白色皮草,就价值数千两白银。 “雪柳、烟雨、似云,三位大姑娘同时屈尊莅临,倒是少见!” 姜离闻声放下筷子,走出小屋,认出来者正是大夫人院里的贴身奴婢。 大夫人出身南方望族,家族势力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在侯府一手遮天,连身边的奴婢都趾高气扬、眼高于顶。 姜时戎一些妾氏的子女见到这些奴婢,也要客客气气。 “姜离,些许日子没见,你过得倒很惬意!” 名叫雪柳的婢女微微皱眉,她闻着小院中飘荡的香气,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只有下等人才会吃这种粗鄙之物,她们在栖鸾轩吃的都是燕窝海参、精米细面。 “初初,快服侍你家公子穿衣,大夫人可不想见他这副寒酸潦倒的模样!” 烟雨端着一个紫檀木盘,上面整齐叠放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真丝儒袍。 姜离看了一眼儒袍,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这件儒道,是他在院试中考取第一名,文庙文使赐予他的嘉奖之物,但一回府中就被大夫人收走了。 只有在过节或有重要宾客来访时,姜离方才可以穿上,以免衣着寒酸丢了侯府的颜面。 “公子” 初初连忙跑来接过木盘,有些担忧的望向姜离。 大夫人每次传唤姜离,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伱乖乖在房里吃饭,我去去就回!” 姜离宽慰一笑,他看了看雪柳、烟雨、似云一脸不耐的样子,眸光微凝,没有走回房间,直接在院中解开了衣袍,当众换起衣衫。 “姜离,你干什么!” 三女见状都是一惊,连忙将头扭了过去,又气又急又羞,嘴里不断说着斯文败类、不知羞耻的话。 姜离很无所谓,他前世的世界,男子袒露上身虽然不雅,但也十分常见。 更何况这是自己的院落,他在哪里换衣服,并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和许可。 倒是雪柳、烟雨、似云不顾尊卑有别,直接闯入他的院落,大叫大嚷、颐指气使,与礼法、规矩背道而驰,很没礼数。 万一自己在院里洗澡,难道还要说他耍流氓不成? “我换好了,三位大姑娘带路吧!” 姜离换上儒袍,轻道了一声。 “换好了就走,小心大夫人等的不耐,严惩于你!” 雪柳、烟雨、似云闻言转身,当见气质大变的姜离,眸子也不禁闪了一闪。 姜离身长玉立,鬓若刀裁、眉若墨画,斜飞的剑眉下,黑眸星光熠熠,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三女只是一眼望去,就有一种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感觉。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似云暗暗嘀咕,单论相貌,姜时戎的几十个子嗣中,无人能及姜离。 只可惜这里实力为尊,而非颜值即正义的世界。 “姜离公子,三位大姑娘慢走!” 姜离走出小院,守在门外的铁八、铁九一见姜离,心头忍不住一颤,连忙低头。 “铁八,你很冷吗?你是练武奴才,这点寒气都忍受不了?” 烟雨看了一眼将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铁八,忍不住问道。 “小的前两日偶感风寒,这耳朵有点受冻!”铁八连忙回道。 “废物!” 一阵寒风袭来,烟雨紧了紧身上的皮衣,飘然而过,目光转回,看到前面只穿了一件真丝儒袍却脊背挺直、大步向前的姜离,心中微微惊讶。 这庶子虽然长得柔弱,但好像很耐寒的样子! 都说好男儿身似火炉,漫漫寒夜,若是能抱着这样的人儿入眠,也是一桩人生幸事。 只是,可惜了! 第十章 赶尽杀绝 进入一月,气温愈加森寒,即使在晌午,空气也有些要冻结的样子。 姜离走在侯府中,雪柳在前,烟雨和似云跟在姜离身后,好像他是被押解的犯人。 姜离早已习惯这种待遇。 他在这诺大的侯府中,其实就是一个被看管起来的囚徒。 所犯的罪名,也仅是大夫人嫉妒他已经过世多年的母亲。 没错,就是嫉妒! 姜离年幼时,曾从府内一些奴仆的话语中印证过这一点。 可他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姜时戎对母亲有任何的温情存在。 而且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姜时戎似乎很怕面对母亲。 “天下武脉第一人,大周镇武侯竟会怕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姜离不解。 走过长长的巷道,穿过很多院落、花园、长廊,姜离足足走了两炷香,才来到大夫人居住的栖鸾轩。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就是最好的印证。 “怎么来的这么迟?” “栖鸾轩”门庭高大,虽然只是大夫人起居的院落,却比起盛京城四五品官员的府邸还要气派。 院门外,二十名身着大周骁勇铠的军士持戟而立,千锤百炼的银色明铠在日光下爆出团团冷芒,肃杀威严。 姜离和三女走到栖鸾轩门外时,早有一名六十出头、面皮松弛却冷若冰霜的嬷嬷站在石阶上等候。 “阎嬷嬷,您怎么出来了!” 雪柳听到责骂,连忙上前,她双腿并拢屈膝,微微低头:“都怪姜离走路磨蹭,因此迟了!” 姜离身后的烟雨、似云也赶忙行礼。 “不学无术的庶子,既无身手又无功名,去柳伯候府上也是给侯爷丢人!” 阎嬷嬷面无表情的扫了姜离一眼,转身走进栖鸾轩。 “姜离快跟上,都是你走的慢,害我挨骂!” 雪柳回头怒叱了一句,加快脚步追上前者。 姜离没有说话,只是默声跟在雪柳身后。 记忆中,前身每次来栖鸾轩,都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得不对,被大夫人责罚。 这是姜离重生后第一次进栖鸾轩,但脑海中的记忆过于深刻,让他产生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栖鸾轩占据侯府五分之一的面积。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隐于青树翠柏之间,更有假山怪石、盆景花坛和各种珍稀绿植点缀。 雕工精致的屋舍连成片、层峦起伏,不知有多少间,姜离甚至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戏台。 据说,仅是在栖鸾轩侍候大夫人的奴仆,就有数百人之多。 “姜离,大夫人正在用膳,你老实候在这里,不许乱看!” 穿行一段路,来到一座大殿,阎嬷嬷冷冷抛下一句,带着雪柳三人先走了进去。 姜离站在殿外一眼扫去,就见大殿深处,一名雍容华贵、珠光宝气的中年美妇坐在一张长桌后,神态淡然,举止优雅。 长桌由金丝楠木制成,造型古朴大气,雕龙画凤,足足有二十米长。 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近百个碟碗,盛满各种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精致糕点、浓汤鲜果。 十八名面容清秀、肤白唇粉的及笄少女,像蝴蝶一样绕着长桌游走,端起一道道菜肴走到中年美妇身前。 两名身穿银鼠小袄的贴身婢女察言观色,按照中年美妇的喜好,夹起菜肴、舀起鲜汤送到美妇口中。 “好大的排场!” 姜离看着长桌上堆成山的菜品,忍不住摇头。 这個世界,也有平民和穷人,与前世一样,绝大多数人都活的艰难拮据。 大夫人这桌菜席,最少也要数百两银子,抵得上盛京城一户中等人家的全部家产。 姜时戎是大周重臣,位高权重,却自诩清廉。 皇室赏赐了很多田地、房产、庄园,也支撑不了侯府上下的这般用度。 不知道这银钱的缺口是拿什么补齐的。 “算了,都撤下去吧!” 大殿内,贺楼氏眼角余光瞥见站在殿外等候的姜离,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胃口全无。 她厌恶的摆了摆手,殿内的婢女奴仆就连忙将长桌和菜肴全部撤下,这个过程中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小姐,那个庶子还在门外候着!”阎嬷嬷低声道。 “让他进来吧!” 贺楼氏点了点头,阎嬷嬷就向着殿外喊了一声。 “庶子姜离拜见大夫人!” 姜离跨入殿内,站在殿门口,低头请安,没有抬头直视坐在上首位置的贺楼氏。 这也是贺楼氏的要求。 她曾亲口说很讨厌姜离的这张脸,命他任何时候进来,都不能抬头。 殿内空气陷入寂静。 除了贺楼氏、阎嬷嬷和几个贴身婢女外,所有奴仆早就退出了大殿。 过了不知多久,贺楼氏的声音,才从上方悠悠传来。 “姜离,你幼年不幸,母亲亡故的早,幸得在我这侯府的羽翼庇佑下茁壮成长,这些年,我也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希望你成年后能像你的其他兄长一样,为父分忧,报效朝廷! “奈何伱心性怯懦,不爱习文又不善习武,终究还是没有成才!” 贺楼氏长长叹息,语气黯然,一副十分伤神的样子。 “姜离愚笨,让夫人失望了!” 姜离低着头,看不清是何表情。 “罢了,你既是时戎的子嗣,我身为侯府主母,也算是你的母亲,孩子再顽劣,我这当母亲的也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终归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贺楼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抹罕见的笑容:“你年满十六,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但你是妾的儿子,侯府的爵位和财产都与你无关,你又因为性情惰怠,没有一技之长,寻常人家的好女子自然看不上你,我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为你找了一桩好姻缘!” “好姻缘?” 贺楼氏的笑声飘到耳中,姜离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向将他视为肉中刺的大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只听上面的贺楼氏笑意盈盈道:“前军都督府云麾将军柳洪烈是景皇亲自册封的伯候,虽然家世、品阶不如我镇武侯府,但也是门庭显赫。 “现在柳洪烈正在为长孙女柳清疏招募赘婿,我抢先一步为你应了下来,现今已将你入了赘籍,待选定日子,就将你嫁入千军伯候府为婿!” “将我落入赘婿贱籍!” 姜离只觉得耳旁一声惊雷炸裂。 他隐藏在袖中的拳头猛地攥起,缓缓抬头,姜离双眼微微眯起,直视贺楼氏的双眸。 大周律,入赘婿贱籍者,不得为农、不能为吏、不得封官、不能为师。 除了沦为商贾走贩、僧侣道士、戍边兵卒,再无其他路途可走。 贺楼氏这是要对他赶尽杀绝啊! 第十一章 喝问! “姜离,你这张脸生的着实好看,很像你的母亲!” 栖鸾轩大殿中,贺楼氏端详姜离缓缓抬起的脸庞,眸光复杂、却面带笑意:“你母亲也生的极美,否则侯爷当年也不会如此痴迷,不顾自身名声将她从北莽草原接回盛京!” “父亲可知道我迁入贱籍一事?” 姜离眸光一闪,没有接话,径直问道。 姜时戎文武双全,既是武道巅峰泰斗,又是当代理学大家,最重礼法纲常、清誉名声。 子嗣沦为赘婿贱籍,这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会被名门望族、达官显贵视为莫大耻辱。 “时戎还不知道,五日前他奉命离开盛京,去为景皇办事,我已命人放出碧隼,他很快就会接到信笺!” 贺楼氏笑道:“虽然侯爷还没有回信,但他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今日叫你来,也只是提前告诉你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确实是好消息!” 姜离也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纯净的像一张白纸。 “你领情就好,虽然赘婿身份难听了些,但自此之后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对伱这样的出身,已是极好的结局了!” 贺楼氏微微起身,语气渐渐变得严厉:“不过你的性子实在顽劣,文不成武不就,而且屡教不改,如果这个样子出了侯府,倒显得我管教不严、教子无方。 “柳伯候府那边听了你的情况,也是大为不满,是我费尽了很大力气才将那边安抚下来,你也不能继续颓废下去。 “我已经安排了武道名师,自明日起每日督促你修习武道,镇武侯府从不养废物,你没事也可以出府走走,省的被人误解,说我限制你的自由!” 贺楼氏摆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记住入赘之事还未彻底定下,休要与任何人提及!” “大夫人放心,姜离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姜离躬身行礼,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多谢大夫人帮忙,让我那命苦的曜儿免了这一场劫难!” 姜离走后,大殿阴暗处转出一個四十多岁的华服妇人,向着贺楼氏千恩万谢。 “曜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泥潭,那柳家女儿来路不清,身上煞气极重,外面传言她被邪祟附体,如同痴儿,更接连克死三位与她定下婚约的年轻俊秀,盛京城内,也就姜离这个孽种能与她相配!” 贺楼氏捂嘴轻笑,抒怀畅意,好似多年积攒的怨气一扫而光一样。 “大夫人,姜离若是知道他是为曜儿顶罪,该不会反悔吧!” 华服妇人有些担心:“两个月前,剑儿所在的卫营被蛮兵冲散,柳家抓住把柄,诬陷我家剑儿,定了临阵脱逃之罪,否则我怎么会让曜儿入赘柳家,换取剑儿的一条性命,那柳家虽有伯侯之位,但早已日落西山,更何况当年……” “你太高看姜离了,这个孽种自幼怯懦孱弱,他知道真相又能怎样,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妄议一个字!” 贺楼氏冷笑,在这镇武侯府,她就是天! …… “母亲来自北莽草原?贺楼氏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隐秘,她有什么深意!” 姜离离开栖鸾轩,依旧是被雪柳、烟雨、似云半押送回去。 他在侯府中穿行,心中念头闪动。 贺楼氏今日之举,虽然出乎预料,但姜离却并不意外。 大夫人若哪一天真的放过了他,那才是稀奇。 其实入赘对他而言并非绝对的坏事。 若能借助这个机会离开侯府,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在侯府,大夫人眼线众多,他终究无法大施拳脚。 一旦被贺楼氏发现他身具无穷潜力,是绝不可能让他再多活一天的。 贺楼氏这些年对他的算计打压,姜离都深深记在心里。 禁止自己修武练气,将他困在小院不能外出,断他读书修儒的入仕之路。 现在更直接让他入赘婿贱籍,失去一切出人头地的可能。 大周重农轻商,他就算富甲一方,也不能登堂入室。 唯一封爵拜候的可能,就只有从军征战,依靠军功洗刷赘婿的身份。 大周律,依靠军功封爵者,可免除一切贱籍。 可他年满十六,早就失去练武习气的最好年龄。 “贺楼氏料定我在武道一途成就有限,这才放开限制,免得别人说闲话,却不知我拥有道家最强神通,可以打破一切桎梏和限制!” 姜离紧紧握拳,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让贺楼氏自食其果、悔不当初。 姜离回到小院的时候,铁八、铁九早就不见了踪影,大夫人不再限制他的行动,这两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定会被大夫人杀了灭口。 嫉妒妾氏、迫害夫君子嗣,这是豪门贵妇最大的失德! “离公子,老奴静候你多时了!” 小院门外,一位又瘦又小的黑袍老者正在等候姜离,身后还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奴仆。 “裘总管!” 雪柳、烟雨、似云三女似乎很畏惧黑袍老者,她们面色微变,向老者匆匆行礼,就赶忙离开,不愿多留一刻。 “裘总管找我有事?”姜离奇道。 “老奴前几日去了账房一趟,发现下人们惰怠,很多衣物和物资都没有发放给公子,因此叫他们补齐,一并给公子送来!” 裘天海指了指院门前的四个大木箱,两个奴仆就连忙将木箱抬入小院。 “多谢裘总管惦念!” 姜离拱手抱拳,由衷谢道。 裘天海虽是侯府大管家,但一直都服侍在姜时戎左右,账房等大小事务,都是大夫人的心腹管理。 “公子入赘千军伯府,老奴也有所耳闻,公子身份特殊,若能安稳一生,也是一桩幸事!” 裘天海叹了一口气,他本欲转身,但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道:“公子前几日在隐武阁外吟唱的诗句不全,不知可有上句?” “裘总管喜好诗词?” 姜离看向面前的老者,微微诧异,他对裘天海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这位老人自他有记忆起,就一直站在隐武阁外候命,面无表情,无声无息,常常被人忽略。 “老奴是个粗人,但年轻时也曾随侯爷在塞外莽原东征西伐,渴饮马血、生餐俘肉,端的畅意奔腾,公子之诗饱含塞北风霜的气概,让老奴想起了很多往事与故人!” 裘天海说到这里,苍老褶皱的脸庞上,浑浊的双眼也绽放出了一抹罕见的光亮。 “月黑雁飞高,敌首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姜离闻言心中一动,他站在院门旁,将这首卢纶的塞下曲,轻吟而出。 “月黑雁飞高,敌首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裘天海听得如痴如醉,他口中喃喃,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段艰苦难熬却又热血沸腾的莽北岁月。 幽寂之夜,黑云遮月,远方的大雁被惊飞,却是莽族游骑首领趁着夜色悄悄逃遁。 年轻时的侯爷意气风发、激荡昂扬,他一声令下,数千大周轻骑跃起追击,大雪如盖,扬满了将士们的弓箭。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侯爷便是在那一晚,获得晋升武圣的契机…… “裘总管,大夫人说我母亲来自北莽草原,可是真的?” 姜离盯着裘天海的双眼,却在这时突然大声喝问。 第十二章 北莽皇族 “你问天珠公主!” 小院门前,裘天海沉浸在诗词带来的意境中,心驰神往,深埋在心底的往日记忆一一浮现。 也就在这时,姜离一道猝不及防的暴喝猛然在耳边炸响,裘天海心神一震,波光粼粼的翰难湖畔,一道倩影自岸边缓缓站起,轻轻回眸。 刹那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倾国倾城的容颜让北莽绵延数万里的苍茫草原,也变得柔情了起来。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裘天海脸色瞬变,暴虐杀气自他瘦弱矮小的身躯轰然而起,方圆十米内,温度瞬降,滴水成冰。 “离公子!” 裘天海大叫,浑浊的双眸,两道锋利无匹的目光,箭一般射向姜离,蕴藏着无穷愤怒和杀意。 这一刻,站在姜离面前的不是镇武侯府行将就木、暮气沉沉的裘总管,而是杀伐果断、狠戾残暴的嗜血悍将。 “天珠公主,这是我母亲在北莽的名字!” 姜离面不改色,眸光平静如水,接下裘天海射来的锐光。 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哈哈哈……” 数息过后,裘天海先是一怔,而后骤然大笑,压在姜离身上的可怖杀气也在瞬间消退。 “离公子深藏若虚、锋芒不露,老奴这么多年竟也被公子迷惑了!” “侯爷这么多子嗣中,离公子的这份隐忍和城府与侯爷年轻时最像,若是……可惜了!” “裘天海多谢公子赐诗!” 裘天海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苦笑,转身离去。 “我与姜时戎最像?不,我绝不是他,他对母亲那般薄情,我永远不是!” 姜离目送老者离开,目光却越来越坚毅。 “公子,裘总管为什么会送这么多的银两、衣物,这些东西至少价值千两白银!” 姜离走进小院,初初满心欢喜的叫他,看着小院整中摆放的四个大木箱,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两人过惯了苦日子,突然有了这些银两、衣物,初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处置。 她对百两以上的财物,完全没有概念。 “这些物品都是账房这十几年来亏欠我们的,现在一次性补齐罢了!” 姜离拉过初初的小手,笑道:“公子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什么好消息?”初初睁大了眼睛。 “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而且从现在起,我们可以自由出入侯府,不会有人再限制我们的自由了!” 姜离温声道,小丫头跟着他受了很多苦,姜离不忍将他落入贱籍的事情让初初知晓。 “公子,我们真能离开这里了?” 初初几乎不敢相信,她仰着头认真打量姜离的表情,见不似有假,这才眼含热泪的欢呼雀跃起来,纯净俏丽的小脸上,第一次绽放出彻彻底底的欢快笑容。 这些年,她与姜离一起困在深不见底的侯府,受人歧视欺负,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最期盼的就是能与公子一起离开侯府,不让公子再受委屈。 现在愿望终于成真了。 “初初,你将这些物品都搬进房间里,我领你出府游玩!” 姜离捏了捏初初的小鼻子。 “嗯,我这就去!” 初初笑靥顿开,她裙摆飘飘小燕子似的忙碌起来。 姜离则坐在房檐下的矮凳上,闭目沉吟。 “裘总管称母亲为天珠公主,难道她是北莽皇族?” “若真是如此,姜时戎对我和母亲冷漠,也就能够说通了!” “但北莽和大周世代为敌,水火难容,姜时戎身为大周臣子,怎么可能将北莽皇族接回盛京,景皇和满朝文武又岂会答应,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奏折早就雪花一样递到景皇手里了!” 姜离手指缓缓叩着膝盖,回想自己曾经读过的大周史籍。 十七年前,继承大统十四年的年轻景皇,血气方刚、意气昂扬,为血洗先皇之耻、收回失去的云景十七府,景皇不顾群臣劝阻,御驾亲征,毅然发动了一场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旷世大战。 六十万大周儿郎辞别父母,背弓持枪、纵马北上,杀入北莽腹地。 北莽是草原儿郎的天下,大周军卒虽然骁勇善战、无所畏惧,但很快就被神出鬼没、来去如风的莽族骑兵冲散在无边无际的草原。 景皇率二十万大周精锐孤军深入,最终被困天涧峡,爆发了震惊天下的积骨庙之战。 二十万大周精锐十不存一,那一战堪称血肉磨盘。 据史书记载,危急时刻,当时还是五品游击将军的姜时戎率领三千骑兵奔袭千里,杀入天涧峡,不仅救景皇于危难之中,更一力斩杀北莽战神拓跋雄哉,一战成名天下,彻底扭转战局。 姜离以前读书,每每读到这里,也不禁感叹当年那一战之惨烈。 但此刻联想到母亲的身份,却又有了新的疑惑。 当年围困天涧峡的北莽骑兵足有四十万之数,姜时戎所率领的三千骑兵,相比整個战局,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北莽战神拓跋雄哉,武道双修,肉身成圣,道法也修行到了夺舍境,比起十七年前只是神变巅峰还未跨入武圣境界的姜时戎,只强不弱,又怎会被斩杀在积骨庙中。 只可惜,史书上关于这场战役的记载,十分模糊,只是寥寥数语。 而在此之后不久,姜时戎便随景皇返回盛京。 “我若猜得不错,母亲也是在那个时间随姜时戎来到盛京的,天涧峡之战前后,姜时戎到底遇到了什么,他如何与母亲相识,为何景皇也会允许一个北莽女子一同随圣回京!” “母亲真的是北莽皇族么!” 姜离眉心中充满无数疑问,却又无处可问。 “公子,我们出府吧!” 初初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少女亭亭玉立、身材窈窕,青色罗裙随风摇曳,俏丽可人。 见到姜离望来,初初露出两个浅浅酒窝,有些羞涩道:“我见送来的木箱中有几件新衣,很是喜欢,没经公子同意就擅自穿上,公子不会怪我吧!” “初初,你虽然是我的婢女,但也是这个小院的主人,所有的银两、财物,你都可以自己做主,不必事事向我禀报!” 姜离站起身来,从裘天海送来的木箱中取出一件大雪鹿皮制成的皮衣,披在初初的肩上,笑道:“这件大雪鹿衣伱先穿着,回头让制衣坊改小,盛京天寒小心着凉感冒!” “这是侯爷随圣上游猎射杀的雪鹿皮所制,府内的每一位公子小姐都有一件,我只是公子的婢女,不配穿这样华贵的皮衣!”初初连忙摇头,有些惶恐不安。 “什么公子小姐,都不如我的初初重要!” 姜离捏了捏初初的小脸蛋,笑道:“公子领你去逛逛这天下第一的盛京皇城!” 第十三章 这是人能对出来的? 大周皇朝,为九州中心,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八十年前大周太祖立国,平息中原绵延百年的战祸纷争,四代君主开疆扩土、励精图治,终于迎来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繁荣鼎盛的太平盛世。 盛京是大周皇朝的都城,人口稠密、物阜民丰,繁花似锦。 天下学子、诸国商贾、奇人异士不断汇聚,一片欣欣向荣、民殷国富之象。 接近年关,街道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各种大型店铺货品琳琅、顾客川流不息。 无论是身着粗布短衣的平民、鲜衣怒马的王孙公子,还是身着儒袍的读书仕子、头戴高冠京官大夫,脸上都洋溢着骄傲与自信。 这就是大周子民与生俱来的优越。 “公子,这个面人好可爱啊,你快看,那边还有胡姬在跳舞,她们的腰扭得好厉害,我想学!” 姜离带着初初在漫行在盛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初初自进了侯府后,几乎完全失去了自由,此时如脱笼的鸟儿,对所有事物都充满新奇,欢呼喜悦的拽着姜离,叽叽喳喳个不停。 娇小俏丽、天真烂漫的可人模样,引来很多人的瞩目和觊觎,其中也有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过在见到初初身上的雪鹿皮衣,以及身后气度非凡的姜离后,一些自诩风流的登徒子,也只能悻悻的收回目光。 盛京富庶,身穿华贵皮草者,比比皆是,并不稀奇。 银鼠紫貂、黑狐猞猁,随处可见。 但大雪鹿皮却十分特殊。 此物虽不名贵,但产地单一,只有盛京城外五百里的西山围场,是大雪鹿的唯一栖息之地。 西山围场,大周皇族狩猎之所! 能从西山围场带出大雪鹿皮,制作皮衣,身份背景可想而知。 “公子,这里有好多好多美食,可我真的已经吃不下了!” 初初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捧着蜜饯,手腕上挂着一包糕点,却望着刚出炉的油酥饼,口舌生津。 “吃不下,我们就带回去吃!” 姜离取出十几个铜钱,买了两张油酥饼,用纸扎好,挂在了初初另一個手腕上。 “公子对我真好!” 初初的眸子绽放光彩,觉得自家公子真的是天底下最好、最大方的公子了。 这么一会的功夫,就为她花了整整一两的纹银! 两人一路闲逛,十里长街才走了三分之一,初初身上就挂满了各种糕点小吃。 并非姜离不想帮忙,而是初初坚决不让:“这种杂事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公子是读书人,怎么能做这种粗活,更何况这些点心都是公子为奴婢买的,奴婢提着心里沉甸甸的开心。” 姜离也没有继续坚持,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试着融入进去。 对于初初而言,照顾好公子就是她的责任,如果姜离执意帮忙,反而会让初初伤心,觉得被自家公子嫌弃了。 “初初,我们去文心斋看看!” 姜离看到街边的一家店铺,眸光一动,带着初初径直走了过去。 文心斋是盛京城四大书斋之一,虽然沿街的铺面不大,却内有乾坤。 店铺向后延伸数百米,珍藏和售卖的书籍种类足有十数万种,单论册数几乎已经可以与大周皇室的书库媲美了。 “公子,我在外面等你吧!”初初在文心斋外停住脚步。 进出文心斋的人,大多是有功名、文位的儒生学士,长袖儒袍,气度翩翩。 初初提着小吃糕点,若是直接进入,必会招来很多不悦的目光。 “也好,你在对面的酒楼等我,我买完书籍就去找你!” 姜离叮嘱几句,便与初初分别,信步走入文心斋中。 与姜离印象中的书店不同,文心斋的经营模式颇为新颖。 上下三层延伸数百米的楼宇,仿若一座书库。 所有书籍都分门别类摆放在书架上,任由顾客翻阅查找。 若是遇到心仪的书籍,便带到铺面前的柜台上统一结账。 只有珍稀的典籍文献,才另有专柜出售。 大周文人风骨,店家并不担心有人窃取书籍。 姜离按照指引牌的标记,走上二楼,来到史籍区域,寻找有关北莽和大周皇朝的近代史册。 希望能从这些书籍中,找到有关母亲的相关记载。 “公子,您慢些走,杂家的腿脚不灵便,跟不上公子!” 大周重儒,史籍区域内仅是有关近三十年的书籍,就足有数百本之多。 姜离一本本仔细查阅,背后响起的一道声音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微微侧身,就见到一个唇红齿白、粉雕玉琢般的秀雅书生手持折扇、噔噔噔的走上楼梯,自他身旁风风火火的走过。 后面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体型臃肿的华服老者。 老者面白无须、声音细哑、眉毛稀疏,步履匆匆的喘着粗气,脊背很自然的保持着一个微微前倾的姿态。 路过的时候,余光在姜离身上警惕的扫了扫,匆匆而过。 “宫里的?” 姜离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盛京是大周都城,立国八十年,皇族血脉繁衍,枝繁叶茂,街上遇到便服出游的皇族子弟,再正常不过。 “这些史籍中,对景皇继位以来取得的所有功绩都记载详实,十七年前的积骨庙之战,北莽元气大伤,景皇更一举收回云景八府之地。 “这样的功绩非同小可,为何关于其中的细节,所有的史籍却都讳莫如深!” 姜离将书架上的相关书籍全部翻看一遍,却并没有发现更多的信息,正当他思量,是否去其他书斋中探寻时,之前风风火火走过的秀雅书生,又气鼓鼓的走了回来。 “盛京四大书斋,怎么卖的多是经史典义,临近年关也不知道多进一些对联典册,我大周文人才子那么多,不知有多少名词佳句藏在民间,结果年年的对联都是千篇一律,老旧陈腐,本以为民间书斋更接地气,结果和皇家书库一个模样!” 秀雅书生十四五岁的模样,黛眉琼鼻、水眸桃腮,不像公子更似佳人,嘟着嘴气道:“父……父亲考验什么不好,偏偏问我对子,我就有一个脑袋,哪里能学那么许多东西,子曰他言的记得我头苦,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你听听这是人能对出来的对子?” 第十四章 借书 “公子慎言,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其他公子听到,小心向老爷告状!” 文心斋内,秀雅书生嗔怒出言,一旁的华服老者听得直冒冷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书生面前焦急阻止,恨不得捂住书生粉嘟嘟的小嘴。 “本来就是嘛,普天之下谁能对出这么难的对子,本来给我几日时间,府里的先生们挤破脑袋或许能帮我对出,可偏偏父亲明日就要!”秀雅书生浑不在意,依然不停地抱怨。 “皇族书库!” 姜离眸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就要走到楼梯口的主仆两人,忽然开口:“请公子留步!” “你在叫我?” 秀雅书生回眸,就见到书卷籍海中,一位儒袍翩翩、容貌俊美的少年玉立,手持书卷,向她遥遥作揖。 少年抬头,清秀温和的脸庞上,笑容如朝阳一般灿烂,明眸熠熠,仿佛内蕴星辰大海。 秀雅书生不由的一怔,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在下镇武侯府姜离,刚刚听到公子所说对联,一时技痒想和公子对上一对!”姜离缓步上前,轻轻行礼。 “对子,什么对子,啊,你能对上?” 秀雅书生微微茫然,旋即惊醒,一旁的华服老者本欲阻止书生与姜离交流,但听到姜离自报家门,又看到姜离腰间的一枚虎形玉佩后,方才后退一步,不再多言。 大周凡获爵位者,景皇都会赐下相应的徽记,怒睛云虎便是镇武侯姜时戎的所得徽记。 “在下不才,愿试上一试!”姜离温和道,他声音如玉,虽不洪亮,却有一种君子之风。 “公子,这位书生在问您对子呢!”华服老者见自家公子眼神有些迷离,忍不住低声提醒。 “上联是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秀雅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脸颊微红,连忙故作镇定的说出上联。 “上联是云,描绘的是云雾时隐时现,那我对潮,潮水时长时消!” 姜离沉吟数息,开口道:“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你竟然对上了!” 秀雅书生瞪着漂亮的大眼睛,震惊万分,愣愣的望着姜离,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 父皇今日到书苑,一时兴起,写下了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的上联。 结果书苑内,莫说诸位皇兄,负责教授各科的大先生们,也没有一人能够对出。 甚至在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怎么发音上,都未能统一。 可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俊雅少年,竟然只迟疑了几息时间,就全部对了出来,甚至还能将上下联的意思清晰讲述! “云对潮,散对消,秒啊!”华服老者也眼露异彩,有些惊异的看向姜离。 “小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秀雅书生欣喜至极,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姜离的衣袖,眼中充满崇拜。 “书上说云海如潮,我自上联中感受到云海汇聚消弭的景象,脑海中灵光一现罢了!”姜离笑了笑。 他前世在江心寺游玩时,曾在门楣上见过这样的对子,刚刚沉吟,只是在回忆。 “小哥哥过谦了,你这等才华可比翰林院的那些老学究厉害多了!” 秀雅书生见姜离手持的史籍书卷,好奇道:“镇武侯姜时戎是当世的学问大家、理学泰斗般的人物,据说侯府内的书库浩瀚如烟,都快比得上皇族书库了,你既然出生镇武侯府,为何会在这里买书,野史哪有翰林院学士们编写的史籍详实可靠。” “今岁北方大灾,莽族铁骑汹汹来犯,我虽是读书人却也向往沙场为国死、马革裹尸还,因此想看一看十七年前积骨庙之战的细节,只可惜府内书库并没有更为详细的记载!” 姜离长长叹气,他将手中书籍重新摆放回书架,神情寂寥,十分失望的样子。 “盛京四大文斋不过徒有虚名,伱今天帮了我大忙,我无以回报,倒是可以回去帮你找找相关的典籍!”秀雅书生想了想道。 “如此甚好,若能一睹当年积骨庙之战的激荡气概,足以胜过黄金万两,当配美酒一壶!”姜离连忙道谢。 “我出身毅勇王府旁支,家里排名十七,你唤我十七公子就行!” 秀雅书生指了指对面道:“姜离哥哥,父亲不许我日日出府游玩,七日后我们在对面的玉门酒楼见!” “好,七日后姜某静候公子,告辞!” 姜离拜别两人,转身走下书楼。 “公子,老爷禁止你随意出宫,你难道还要偷偷溜出来?”华服老者有些担忧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姜离哥哥还帮了我的大忙,回去讨得父亲欢心,我就可以和三哥去北境长城了!” 秀雅书生目送姜离,直到后者背影消失,才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对身旁老者道:“老海,姜离哥哥真的出身镇武侯府?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或许是姜家的旁系子弟,姜时戎的二十几个儿子名字里都有一個玄字,此人单名姜离,应当不是镇武侯的子嗣!” 华服老者似乎是看出了秀雅书生的心思,忽然笑道:“不过我观此子思维敏捷、胸有锦绣文章,就算出身低微,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府试在即,这少年若真有才华,必定能大放异彩,未来考中进士也大有可能,圣上若是喜欢,未必不能召为乘龙快婿!” “老海头,你打趣我!” 秀雅公子小脸瞬红,她一跺脚,一阵风般的跑下书楼。 “公子,等等老奴!” 华服老者叫苦不迭,提着华袍,摇摇晃晃、一路小跑追去。 …… 文心斋对面,有一座小小的酒楼,酒楼名为玉门,取自大周北方的一座边关重镇。 据说酒楼老板是一位曾在玉门关镇守三十年的老卒,十年前返回盛京,将全部身家变卖,兑下了这间小店。 在这寸土寸金、熙熙攘攘的盛京城十里长街上,酒楼的生意却颇为清冷。 姜离走进酒楼铺面时,一层大堂的二十几张方桌,只稀稀落落的坐了六桌客人,和两旁酒楼商铺的热闹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子,我在这里!” 角落里,初初向他招手,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碟熟花生和一小盏酒。 小丫头脸蛋微红,眼睛润亮,竟有些微醺了。 第十五章 玉门观武,少年如虎 “初初,你喝酒了?” 姜离坐在初初身旁,有些诧异。 “公子,我就喝了三口!” 初初伸出三根手指,有些委屈道:“我刚刚口渴的厉害,本想要壶热茶解渴,但酒楼里只卖酒没有茶。 “那几个老爷爷喝酒就像喝水一样,我也试着点了一碗,没想到那么辣,我想出去买水,又怕公子找不到我,就又学着那几个老爷爷点了一盘花生!” “那另外两口又是怎么喝的!”姜离忍俊不禁。 “我听老爷爷们讲年轻时候在边关杀敌的故事,只感觉豪气云天、畅快淋漓,就又喝了两小口!” 小姑娘低着头,讷讷道:“公子你不要笑话初初。” “这位公子想吃些什么?” 一个头发花白的布衣老者走过来招呼,他身材高大、虽然年逾七十,但步伐沉稳有力,沧桑的脸颊上有很多烈火灼烧留下的疤痕。 “老人家,你这酒楼里都卖些什么?”姜离问道。 “锅里有熟烂的上好羊肉,公子若是嫌腻倒也有几样时蔬,酒只有一种,陇西的烧刀子,够味够辣,小哥若吃不惯,可以去旁边的宵玉楼,菜肴精细些、酒也柔的很!” 火疤老者的声音带有很浓重的边塞口音,说话直来直去。 “一盆水煮羊肉,一壶热酒,老人家再看着安排两碟时蔬便可!”姜离道。 他终于明白这家酒楼为何坐落在十里长街,却依旧门庭冷落。 如此粗犷单一的菜品,莫说在这繁荣鼎盛十里长街,便是城外官路上的驿站,都要比这丰富很多。 姜离在侯府的这些年,唯有逢年过节才能和初初吃上肉食,对此倒并不介意。 “公子稍等。” 火疤老者微微诧异,没想到面前这名年轻的侯门子弟会选择留下。 不过他并未多言,不一会的功夫,一大盆水煮羊肉、一壶烧刀子和两碟时蔬就端了上来。 羊肉熟烂,只放了些花椒、八角等调料去膻提鲜,保留了羊肉原本的味道。 两碟时蔬也颇为简单,胜在食材新鲜,倒也爽口。 姜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畅意满足。 酒很辣,一口入腹,宛若一道热流,喉咙和食管都感到一阵火烧般的爽痛。 “咳咳,好辣好辣” 初初见姜离大口吃肉喝酒的样子,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结果辣的眼泪直流,狂吃蔬菜,引得一旁的食客哈哈大笑。 大堂中除了姜离和初初这一桌外,还有五六桌客人,年岁都很大,除了一两位身着锦衣外,多数都是粗布短衣的平民装扮。 这些人虽然相貌、身材不一,但都有一种沧桑豪迈、铁骨铮铮的肃杀之风,久经风雪磨砺的样子。 “这才是我大周朝门阀子弟该有的样子!” 一名身形消瘦但精神矍铄的独臂老者重重拍案:“盛京乃大周之都,一国英气汇聚于此,可你们看看这盛京城中的门阀弟子,一個个锦衣玉食、附庸风雅,整日里只知道吟诗赋词、无病呻吟,如此以往,如何守卫我大周疆土!” “大周腹地久享太平,朝廷这些年也有了重文轻武遏道的苗头,天下九州,我大周朝坐享最富庶之地,周围群狼虎视眈眈,恨不得人人上前撕扯一口!”另一位身材魁梧的赤发老者痛饮烈酒,忧国忧民。 “今岁北莽临境,皇上派信勇候领兵抗敌,真想跟着去啊,在这奢靡享乐之地,老子的骨头都快销碎在家里的三个婆姨身上了,一身气力无处发泄!” 一个身着锦衣、手上戴满各种宝石戒指的胖老头扔下手中的羊骨,走到大堂正中,起了一个架势,打出数拳。 他虽然拳速很慢,却有一种举重若轻之感,拳势回腾间猛然发力,身上衣衫都猛地暴起,发出嘭嘭的巨响。 “太祖长拳!” 姜离眼睛一亮,他这几日苦练太祖长拳,虽然火候很浅,但已然有了几分眼力。 锦衣老者行拳过步,步伐轻盈灵活,但拳势豪迈奔放、气势澎湃,仿若大江奔流,显现出极深的拳法造诣。 两相对比,姜离只觉得自己的太祖长拳,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哈哈哈,赵老头,就你这身手,新娶的三房小娘子还是交给我来照顾吧!” 魁梧老者哈哈大笑,他也从长椅上站起,走到大堂中央,直接以磨腰掏肋捶起势,虽然同样是太祖长拳,却又是另外一番气象。 他拳法快若奔雷,手步相连,上下相随,其势如风,有狂摧万物之势。 “堂堂太祖长拳,怎么让你们打的娘们唧唧的!” 单臂老者也跳了出来,他身形灵动,宛若狸猫,虽单手持拳,却真正展示了太祖长拳囚身似猫、动如闪电的身法,拳势造诣甚至还在两人之上。 “朱老哥的拳法,还是如此霸道!” “钱总旗虽被倭匪断了一臂,但这些年手上的功夫也没撂下,反而精进了不少!” 其他几桌上的老者先是喝彩叫好,之后也难忍技痒,纷纷走下场地,一同打了起来。 小小的酒楼大堂,仿佛成了演武的沙场。 “这些老人家施展的拳法都是太祖长拳,但拳势意境截然不同,各有千秋,无一例外都有极深的造诣!”姜离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掌握的太祖长拳,来自铁八、铁九身上搜来的拳谱。 之前的修习,只是照猫画虎、闭门造车。 但此刻,众老卒同时在他面前施展,却像是很多经验老道的师父亲身传授一样。 姜离看的异常认真仔细,渐渐也模仿起来,根据老卒们的动作身手,不断纠正自己修习时的偏差。 脑海深处,一直漂浮在神台中的神秘骨结忽然发出一道白光,透明的骨头里,出现了很多的模糊小人。 他们腾挪跳跃,施展出挑、砍、拦、封、闭、缠、扫、踹等动作,竟也在模仿老卒们的太祖长拳。 姜离全神贯注,并未发现脑海神台中,神秘骨结的变化。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又像是视线中的老卒们动作突然放慢, 各种拳势动作,他都能以十倍百倍的速度理解和掌握。 “好少年,虽然身子骨单薄,但悟心却很高!” “少年,伱记住要诀,审势观察细留神,逢弱直冲入中门,遇强避锋绕步锤!” “不对不对,少年,你这拳出偏了!” 姜离动作越来越大,在大堂正中演武的退伍老卒们也注意到了姜离。 少年虽根基薄弱,似乎并未习过武的样子,但全神贯注、异常用心。 朝气蓬勃的样子,让老卒们仿佛看到大周年轻一代如虎般的风貌。 他们渐渐的靠拢了过来,将姜离围在中心,绕着他不断游走,一面施展拳法,一面不断纠正姜离的身形动作。 玉门酒楼一层大堂内,很快出现了一幅奇景。 老卒们围绕少年而动,仿佛即将熄灭的夕阳,拥簇起一轮新的朝阳。 酒馆内,老卒意气坚定如树,少年青春昂扬如虎! 第十六章 一首凉州词,月夜满盛京 “十字闯步前后冲拳、盘肘、霸王观阵掏鬓捶、磨腰掏肋捶、魁星踢斗!” 大堂内,姜离的动作越来越快,上下连贯,拳如长山之蛇,击尾而首应循环无端。 “晃乾坤伏底通背、上步横靠身连进!” 姜离大喝,身形运转,运动起来又如大蟒蛇行、滚滚而动,令人叹为观止。 “这少年是镇武侯府的子弟?” “奇怪,镇武侯武道天下第一,府内怎么会有武道根基如此浅薄的子弟?” “偏偏他悟心极高,我从军四十年,见过的年轻俊杰如过江之鲫,却从未有人能有这样的悟心,一炷香的修习,足以媲美寻常人三五个月了!” “可惜他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否则不出二十年,我大周还能再多一位年轻武圣!” 老卒们逐渐停止动作,目光惊异的看着姜离演练。 少年根骨清奇,悟心之高更是举世罕见,不仅完全掌握太祖长拳的精髓和要义,甚至还融合了他们各自的拳势意境。 任何门阀权贵家族出了这样的弟子,都会倾尽家族之力培养,当做盛世珍宝一样小心呵护。 镇武侯府怎么会放任不管,甚至出行也只有一位不通武道的婢女跟随。 “姜离多谢诸位前辈授武指点!” 一炷香后,姜离气喘吁吁的收拳,虽然体能消耗剧烈、全身像是水浸一般,但还是整理衣袍,向老卒们真心拜谢。 他出身镇武侯府,父亲是天下武道第一人,但第一次受人武道传承,却是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中。 “少年郎不必客气,太祖长拳不是什么高深武道,军中人人修习,造诣精深者不计其数!”一身锦袍的老卒摆手。 “倒是我们应该谢你,让我们看到了新的希望,若我大周门阀子弟,人人都能像你这般,何愁天下不平!” 魁梧老卒更是好爽大笑,他从临近的桌上随手取了一坛酒如牛畅饮,十分痛快。 “姜小兄弟,你武道根基尚浅,太祖长拳连打三遍,已超出你肉身承受范围,来,喝酒!” 单臂老卒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抛给姜离。 “这是什么酒?” 姜离打开瓶塞,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似乎蕴含了纯粹的药性,他还没喝就感到精神微微一振。 他捧住酒葫芦,喝口几口,一阵暖流在身体内流转,全身暖洋洋的,原本枯竭的力量也开始快速的回升。 这应当是一种很珍贵的药酒,融合了很多珍稀名贵的药材,用特殊的方法酿制。 镇武侯府也有这样的药酒,据说有好几個品种,功效、品级各不相同。 姜时戎的所有子嗣、远脉血亲,甚至几位夫人、妾氏的近亲,都有资格每月获取。 但姜离在今日之前,却从未亲眼见过。 “你出身镇武侯府,从未喝过药酒?镇武侯姜时戎是你什么人?” 老卒们有些诧异,大周尚武,门阀子弟就算不从军只修儒,家族也会让子弟们练习武道拳法,强身健体,怎么可能有人连药酒都没见过。 “姜时戎是晚辈生父!” 姜离直接回道,没有回避隐瞒,他将酒葫芦盖紧,双手奉回:“多谢前辈赐酒!” “一葫药酒而已,伱全身毛孔还没收紧,多喝些去去寒气!” 单臂老者哈哈一笑,直接将药酒赠与姜离,心中却暗暗惋惜。 其他老卒也不再多言,侯门深深,都有不能为外人知晓的隐秘和恩怨。 不过他们对这个彬彬有礼、举止有度的年轻人倒是颇为欣赏。 “多谢前辈,晚辈却之不恭!” 姜离爽快的收下药酒,众老卒都是豪爽不羁之人,他若是推辞不收,倒显得有些扭捏了。 “小兄弟若不嫌弃,并坐一桌可好,我们这些老家伙,黄土埋了半截,彼此看着生厌,你若加入,多少能添点生气!”锦衣老卒邀请道。 “晚辈求之不得!” 姜离欣然应邀,不提老卒们对他有传武送酒之情,姜离自幼被软禁在侯府深院,对外界讯息知之甚少。 老卒们戎马一生,见识颇广,姜离也可以通过他们更多了解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众人围坐一起,喝酒吃肉,畅谈天下诸事、过往云烟。 姜离前世也是一名戍边军人,虽穿越数月,但军人气质未消,很快就与老卒们打成一片。 酒到醺时,他脚踏木凳,抱起酒坛仰头畅饮,高声吟唱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短短数语,一幅豪放激越、战士披坚持锐、勇赴沙场的意境画面,尽数展现。 “好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才是大周儿郎应该作的诗!” “纵情高歌、英雄气概,这等心胸与爱国情怀,吾等汗颜,竟不如弱冠少年!” 老卒们被诗词吸引,沉醉其中,他们重复凉州词句,回忆过往,情绪逐渐激荡昂扬,潸然泪下,最后竟簇拥在一起高唱了起来。 雄壮豪放的诗词声音汇聚在一起,冲出玉门酒楼,回荡在盛京城的十里长街。 路过文人书生无不心动回首,惊为天人,奔走相传。 一首凉州词,月夜满盛京。 “公子,你跑什么,好多人都在打听是谁作的诗呢,如果他们知道是你,必能为你带来很高的名望!” 盛京的长街,月明星稀,姜离乘着夜风酣饮而归,初初不时向后望去,能看到很多身着儒袍的书生文士步履匆匆,向着玉门酒楼的方向而去。 “你我被困侯府,势单力薄,这些没有好处的虚名,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更何况这首凉州词也不是我创作的!”姜离说道。 刚刚在酒楼,老卒们的歌声雄浑激荡,传到酒楼之外,很快就引来了一些闻词心动的文人书生。 老卒们不喜和这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攀谈,姜离也不想自己太过招摇被大夫人忌惮,便相互告别,一起离开酒楼。 天色已晚,姜离和初初没再逛,直接返回镇武侯府。 初初跑去烧水,姜离在院中又打了几趟拳,待身上的气力耗尽,便施展九息服气恢复力量、精神的全面状态。 他拨开酒葫芦喝了一口药酒,药劲流转全身,暖意洋洋,能够明显感觉自己的气力增长了不少,四肢和腰腹的力量也彻底连成了一片。 他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武道二重境,力武境。 一口药酒,竟抵得上十数日的苦修。 第十七章 九公子姜玄曜! “这葫药酒着实不凡,可以加速肉身境界提升,不过数量有限,最多够我五六日的消耗,最好能想办法再买一些!” 姜离提着酒葫走回屋内时,初初早已将洗漱温水备好,去给姜离暖床了。 屋舍简陋寒酸,主仆两人连浴桶都没有。 姜离站在外面的房间,褪下衣衫,用木勺舀起温水简单冲刷身躯。 当他换好衣衫走入里间时,就看见为他暖床的小婢女此刻竟然趴在床上睡着了,散落的青丝挡住了半个幼嫩脸颊,竟有一种纯净的妩媚。 “这小丫头刚刚在酒楼学我喝酒,这会儿想必是酒意起了作用!” 姜离心中好笑,他走到床边为初初盖好被子,便坐在了床尾处,取出《横烈》刀谱看了起来。 《横烈》刀法也是大周军士必练的基础刀势,刀法简单明了、大开大合,以身带步、以身催手,以手催刀,刀随身转,势若奔马,很适合没有武道基础的初学者。 姜离无刀,只能以手虚握,模仿横烈出刀的姿态,一只柔弱无骨的小脚丫就钻进他的手里,却是一旁熟睡的初初睡的热了,将一只小脚蹬出了被子。 初初的脚很小,白嫩纤秀,玲珑可爱。 姜离一只大手就能完全握住,更兼柔嫩无骨,软滑绵弹,让他心中不由得一荡,竟也有些心猿意马。 “唔” 睡梦中的初初娇哼一声,另一只小脚也伸了过来。 姜离怕她着凉,又不忍惊醒,便一手握着,继续翻阅手中刀谱。 不知为何,虽然姜离参悟刀谱的速度并不慢,却完全没有在玉门酒楼时的那种奇妙状态。 “哪里来的妖孽,竟敢在镇武侯府夜游窥探!” “阴神往那边去了!” “它受伤了,一定跑不远!” 姜离翻看了一会刀谱,感觉精神有些疲乏,正打算上床睡觉,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 他轻轻放下初初的脚丫,走出屋外,就见前方的层层房屋后,火光大盛,兵器和甲胄的撞击声剧烈密集,像是很多侯府侍卫在奋力狂奔。 过了好一会,声音才渐渐远去。 “最近盛京很不太平么,为什么总是有阴神现身!” 姜离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屋内。 刺客来了,自有侯府内的侍卫驱逐捉拿,他实力低微,并不能帮忙。 小屋内,初初在床上睡的很香,娇小的身子蜷起,只占了很小位置。 姜离宽衣解袍,躺在了初初身旁。 被子温热,还有少女独有的体香,让人心安。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离的体温,初初转过身来,很自然的依偎在姜离身边,白藕般的手臂轻轻搭在姜离的胸前,呼吸均匀,如兰的气息吹在姜离胸膛,微凉躁动。 记忆中,姜离自幼便与初初睡在一起,只是前几年两人渐渐长大,这才分房而眠。 感受着少女温柔的体温,姜离也不免身躯发烫,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深陷侯府,虽然年满十六、智慧之门关闭,无法修儒,潜力大降,大夫人贺楼氏将他迁入贱籍后,也放松了对他的限制,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安全。 只要他一天没离开侯府,自己的性命就始终无法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且他对即将入赘的千军伯府也一无所知,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实力,一切都是实力!” 姜离深吸一口气,平静心神,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时光,悄然而过。 “姜离,你出来,九公子要见你!” 翌日清晨,姜离睡得正香,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气势汹汹的声音。 过了一会,似乎见院内没有回音,又咚咚咚的用力敲了起来。 “姜玄曜?他这么早见我做什么!” 姜离被声音惊醒,眉头微蹙,心中已有了几分不悦。 依偎在他身边的初初,也睡得正酣,小脸恬静,嘴角还挂着甜甜笑意,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 门外的声音陡然响起,小丫头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娇躯一抖。 “公子,怎么了!”初初懵懂惊起,气息不均。 “是姜玄曜的婢女,你安心睡觉,我去看看!” 姜离从温暖床帐中坐起,不急不忙的穿好衣衫,披上雪鹿皮衣,开门走出小屋。 冬日的清晨,寒风刺骨,姜离也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皮衣。 门外用力的踹门声、叱骂声,依旧持续不断:“姜离,你耳朵聋了吗,九公子要见你,你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 姜离打开院门,就见到一个身着红裙、披着银鼠小袄的娇蛮少女一脸不悦的站在门外。 她十六七岁的年纪,肤色白嫩、颇具姿色,虽未彻底长开,但身段婀娜,带着三分不属于这个年岁妖艳。 姜离不常与府内人接触,却也认得此女是姜时戎九子姜玄曜房里的大丫鬟绿痕,仗着受宠,在府内下人面前,趾高气扬,俨然半個主子的模样。 “姜离,伱睡死过去了吗。我敲门你为什么不回应!”绿痕双手掐腰,站在风雪中大声喝问,仿佛她是主子,姜离才是奴才。 “姜玄曜找我做什么?” 姜离皱了皱眉,并没有发作。 他虽是侯府庶子,但在大夫人的打压下,地位待遇的确不如得了宠的豪奴。 他前身一直就是人人可欺的姿态。 “你去见九公子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绿痕语气不善道,这时初初听到吵闹声也从房间里睡眼朦胧的走了出来,绿痕一见初初,脸色瞬间又阴冷了几分,嘴唇微张,低声说了什么。 姜离虽没听到,但看绿痕的嘴型和神态,绝不是什么好词。 “绿痕,九公子不是要见我吗,你前面带路吧!”姜离眸子闪了闪,淡淡道。 “那你跟上!” 绿痕这才想起前来的目的,扭着盈盈一握的水蛇腰,向姜玄曜的院落走去。 姜离默不作声走在后面,片刻过后来到了一处三进的宅院前,仅是占地面积就足是姜离小院的几十倍。 一进院落,是姜玄曜六名贴身护卫的住所。 二进院落,则是粗活丫鬟的起居之地。 姜玄曜带着四个暖床丫鬟居住在最里面的大院。 镇武侯姜时戎共有一正妻、两平妻、六妾。 姜玄曜是平妻的儿子。 在姜时戎的三十一个子女中,姜玄曜并不算受宠。 但他母亲二夫人宁氏是望族之女,更是朝廷册封的诰命夫人,享受朝廷俸禄,在侯府的地位仅次于大夫人贺楼氏。 因此,姜玄曜在兄弟姐妹中地位也是不低。 尤其是姜时戎的几个嫡子、庶子成年后,都在外做官为将,留在府中的姜玄曜,便隐有侯府二代第一人的派头了。 姜离跟随绿痕走进三进院,就见到一名赤膊上身的精悍年轻人正在院中威猛练拳。 第十八章 打狗看主人! 轰轰轰 院落中,赤膊上身的年轻男子,力如奔马,灵如猿猴。 他身形动作极快,辗转腾挪间化为很多虚影,拳势力量极大,每一拳轰出都有千斤之力。 拳锋破开空气,形成呜咽之声呜呜作响,脚踏石板地面,更如巨马狂奔。 “嗨!” 他跳到一排石板前,大喝一声,连续出拳,厚约三寸的石板砰砰破碎,石块四溅,击打在地面上,割出一道道浅痕。 “我刚刚二十岁,就已经是武道五重巨擎境后期的武师,从军入伍可封七品的昭武副尉,统领百名军士,若能成就先天,就能统领千人,成为一名偏将!” 年轻男子停止练拳,站在院中。 他满身大汗、浑身上下热气腾腾、冒着白烟,根本不惧严冬寒气,全身肌肉精炼,生机勃勃,威武逼人。 “公子练功力竭,快饮药酒服宝丸!” 两名娇滴滴的婢女举着托盘走来,她们身上的衣裙都是上好绸缎制成,披着银鼠小袄,比起盛京城富裕人家的女儿还要阔气。 “美人,何不用嘴喂我!” 姜玄曜哈哈一笑,不顾满身臭汗,搂过两女,不避讳姜离,上下其手了一阵,才抓过托盘上一粒红色药丸,一口吞下,用药酒送服。 “我昨日晋升巨擎境,这九参鹿茸药酒虽然每两价值百两白银,但药效弱了些,绿痕,你明日去侯府药房替我领百斤虎骨乌药酒!” 姜玄曜喝了一口药酒,嫌弃的皱了皱眉,直接将剩下的半碗药酒扔在地上,酒液四处流淌。 他大步流星走到一旁装满药液的木桶旁,纵身跃入,混合了药液的热水溅的满地都是。 木桶底座很高,下面摆放着燃烧的精炭,让桶内的药液始终保持着很高的温度。 “姜离,你过来!”姜玄曜靠在木桶边缘,眯起眼睛、享受着婢女的揉捏放松。 “九公子!” 姜离走了过来,从血脉渊源来论,姜玄曜是他九哥,但姜离自幼年起对于自己的这些兄弟姐妹,都是以公子、小姐相称。 无论是姜时戎、大夫人,还是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也都默认这种称谓。 洒落在地上的九参鹿茸药酒挥发在一片空间,酒香四溢、药气扑鼻,价值不菲,但闻在姜离鼻中,却显得有些淡薄,似乎不如单臂老卒送他的药酒厚重缠绵。 “姜离,我对你有大恩,你可知道?”姜玄曜突然居高临下道。 “姜离愚钝,还请九公子明示!” “当然是你入赘千军伯候府的事情!” 姜玄曜笑道:“本来这等好事是母亲安排给我的,但我与你不同,我自幼尚武、志向远大,立志要做父亲那样的强者,未来做官封候,为我大周开疆扩土,成就一番伟业,六个月后就是我大周三年一次的武举,九月 更会武状元我志在必得,不想浪费大好青春,见伱可怜,这才让母亲将入赘千军伯候的好事让你!” “入赘千军伯候府的人原本是你!” 姜离眸光骤凝,电光石火间,心中念头闪动。 他本以为入赘之事是大夫人故意针对他而为,现在看来,其中另有缘故。 二夫人宁氏出身望族,其父是四品知府,主管一方政务,地位不低。 十年前,姜时戎征伐有功,景皇更破例册封宁氏为五品诰命夫人。 这样的背景和地位,宁氏绝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子辱没家门、沦为贱籍。 “宁氏的大儿子姜玄剑三年前以武入军,戍边西南,据说已是五品的游骑将军,统领千人。 “昨日我在玉门酒楼曾听老卒们提起,千军伯候的长子也在西南戍边,任卫所指挥使,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姜离心中暗暗思量。 “姜离,你我虽是兄弟,但在这侯府里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你不被父亲和大夫人所喜,在这侯府里也只能仰人鼻息、受辱受欺,但到了千军伯府,却能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姜玄曜见姜离沉默不语,语调微高,有些卓卓逼人的态势:“姜离,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九公子之情,姜离记下了!” 姜离笑了笑,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你应该怎么谢我?” 姜玄曜忽然在水中起身,高大健壮的身体压迫而来,直直盯着姜离的双眼,眯眼道:“你就要入赘为婿,自然不能带着婢女一同过去,不如将初初送来我院里,你放心,我一定会日日夜夜的好好疼她,她若是乖巧听话,我未来甚至可以让她为妾!” “九公子的好意,姜离心领了,初初是我的婢女,未来我无论去哪里,都会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姜离眸光平静如水,淡淡的望着姜玄曜。 “姜离,你敢拒绝我!” 姜玄曜一怔,十分意外,印象中的姜离性情怯懦、胆小怕事,以往在府中相遇,都畏畏缩缩,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现在怎么有点不一样了? 难道他之前都是装的? 现在要入赘千军伯候府,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就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千军伯侯府柳家日薄西山,在镇武侯府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姜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玄曜眉头肌肉跳动,眼中有怒火腾然而起,一个贱妾的儿子,竟然敢拒绝他! “九公子,若无其他事情,我便告退了!” 姜离平静道,他眼神淡漠,仿佛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什么侯府九公子,而是一条愤怒的公狗! “很好很好,绿痕送客!” 姜玄曜死死的盯着姜离好一会,方才缓缓的坐回了木桶中,他闭目冷笑一声,挥手送客。 药液随手甩出,溅湿姜离衣袍。 雪白衣袍上点点污渍,异常醒目。 “九公子,姜离告退!” 姜离依旧是面无表情,他双手作揖行礼,而后转身,阔步而去。 “姜离,你回去警告初初那個小骚蹄子,让她没事不要四处招摇,勾引我家公子!” 走出院落,绿痕站在院门前,面色阴冷对着姜离小声警告。 但她话还没说到一半,一直低着头沉默走在前面的姜离却是猛然转身,右臂一甩,手掌狠狠抽在绿痕脸上。 “啊” 绿痕虽有些身手,但毕竟只是武道二重初期的境界,又是女子,力量小了很多,冷不防被姜离一巴掌抽中,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直接被扇回了院中,在地上翻滚。 “姜离,你这个妾生的庶子,竟敢打我!” 绿痕惊怒尖叫,身上沾满尘土,整个人都处于不能置信和无比的惊怒之中,她脸颊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麻木,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下贱奴才,是谁给你胆子,目无尊卑、叫我庶子?我是庶子不假,可即便是庶子,我也是镇武侯姜时戎的儿子,你骂我庶子,你当是自己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 姜离冷喝,他反身冲入院中,早有姜玄曜的贴身护卫闻讯而出,拔出长刀,向他扑来。 第十九章 姜玄曜是个蠢货 “都滚下去,你们想干什么,杀我?” 姜离反身走入院落,六名肉身强横的贴身护卫就拔刀扑了上来,六柄长刀闪烁着寒芒,如六轮冷月劈向姜离。 这些护卫都有武道四境的实力,姜离远远不是对手,可他步伐却丝毫没有停歇,反而从腰间扯下一物,高高举起。 却是象征他身份地位的镇武侯府徽记,怒晴云虎玉佩! “这……” 六名贴身护卫瞳孔瞬间紧缩,连忙收刀。 他们虽是宁夫人安排给姜玄曜的护卫,但这里却是镇武侯府。 怒晴云虎玉佩象征侯府的尊严,向玉佩拔刀,就是向镇武侯拔刀。 他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把刀给我!” 姜离走到一名贴身护卫身前,直接抢夺过长刀。 那名护卫虽想阻止,但却不敢触碰姜离手中的怒晴云虎玉佩,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离将刀夺走。 “姜离,你要干什么,你想杀我?我可是九公子的……” 绿痕这时也有些慌了,可她是九公子最心爱的婢女,这个庶子就算再怒,也不敢杀自己的,他只是想吓吓自己。 绿痕心中是这么想的,可姜离走到她身前,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他手持长刀,《横烈》刀谱在脑海中闪过,姜离手腕发力,一刀横劈! 噗嗤 血光飙起 “绿痕!” 院落深处,一道身影飞掠而来,正是听到绿痕尖叫的九公子姜玄曜。 他身形如电,脚尖一挑,一颗石子飞来,直接撞在长刀之上。 姜离手臂骤然剧痛,长刀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公子,我流血了,好痛啊!” 绿痕凄厉惨叫,救命稻草似的爬着抓住姜玄曜大腿,全身颤抖如筛糠。 她脖颈上血流如注,一道深深的伤口赫然醒目,若非姜玄曜及时赶到,她敢肯定,自己的头颅这会已经飞走了。 “姜离,你疯了吗!” 姜玄曜看着绿痕脖颈上的伤口,心如刀绞,触目惊心,怒目切齿。 “九公子,你院里的奴才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冲撞于我,我不过略施惩戒而已,九公子何须为了一个婢女动怒!” 姜离右拳紧握,因为剧痛,抑制不住的颤抖,但他面色不变,嘴角含笑。 姜玄曜臂有千斤之力,刚刚飞射的石子击中长刀,力量自刀身传导,姜离手臂肌肉撕扯、血管崩裂、臂骨上也出现裂痕。 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呼吸吐纳九次,炁自虚无中来,融入身躯,手臂损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每呼吸一次,损伤修复一成。 九息过后,他手臂不仅恢复如初,甚至比起之前,还要更加坚固。 “武道修行就是不断撕裂破坏肉身,再自破坏中重建,建立更坚固的躯身结构!” 姜离又有所明悟。 “姜离,你这個贱妾的儿子,和伱母亲一样卑贱可憎,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在我院里行凶,今日不给你一点教训,其他兄弟姐妹都要看扁我!” 姜玄曜怒不可遏,他一把将抱着他大腿哀嚎的绿痕甩开,猛地跺地,如一头发疯的蛮牛冲向姜离,眼中杀意升腾。 “九公子最好打残我,这样你就可以去千军伯侯府入赘为婿了!” 姜离冷笑,不仅不退不避,甚至迎着姜玄曜的拳锋而上。 “姜离!” 拳锋在姜离面门前三寸处猛停,姜玄曜全身颤抖,面色涨红、青筋毕露,脸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 他眼露杀机,但拳锋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向前一寸。 大周儿郎,都以赘婿为最大不齿,入赘妻家,尊严尽失,连后代都要随妻家姓氏,前途尽毁。 姜玄曜自诩出身侯门,父亲是大周武道第一人,心高气傲,哪里能承受这样的屈辱。 小不忍则乱大谋! “姜离啊” 他大声戾叫,双目通红,感觉胸膛都要爆炸。 “废物,一群废物!” 姜玄曜猛然回转,双足爆发巨力,却向着那名被夺刀的护卫冲去。 拳锋如影,一拳拳砸在护卫胸膛,将护卫轰击在墙壁上,但双拳仍然不停砸出,像是在打固定在墙上沙袋。 一蓬蓬鲜血从护卫口鼻中喷溅,胸膛凹陷,骨骼、内脏全都碎成肉泥。 “九公子息怒!” 其他五名护卫吓得跪倒在地,颤颤发抖。 “姜离,你给我滚,滚!” 百十拳后,姜玄曜停下动作,气喘吁吁,背对着姜离,不敢回望一眼,生怕抑制不住愤怒坏了大事。 而已经没有人形的护卫尸体,仍牢牢粘在墙上,惨不忍睹。 “九公子,姜离告退!” 姜离依旧恭敬如宾,礼仪周全,阔步离去。 “我的实力还是太弱,依靠庶子地位和姜玄曜的顾忌才能安然而退,他辱骂母亲、觊觎初初,以武力、地位逼我就范,这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真正的力量,好男儿立于世间,当刚正不阿、理直气壮、快意恩仇!” 姜离离开姜玄曜的宅院,心中并没有多少畅意,他现在依靠的并不是自己的力量,母亲被人当众辱骂,却不能阻止严惩,这是何等耻辱! “姜玄曜,六个月后大周武举,我要当众打败你,断了你的状元梦!” 姜离紧紧攥拳,他脚步沉稳,一步一个脚印,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 “姜离在姜玄曜的宅院行凶?” 栖鸾轩中,香气袅袅,大夫人贺楼氏盘坐在佛堂,手持佛珠,虔诚念经。 自嫁入侯府就一直跟在身边的阎嬷嬷,悄无声息的走进佛堂,在贺楼氏耳边轻声低语。 贺楼氏微微睁开双眼,嘴角弯起不屑的弧度:“姜玄曜果然是个蠢货,竟被一个妾的儿子拿捏,倒不枉我这些年在他身上花费的手段。 “宁氏的两个儿子,一个色厉内荏、临阵脱逃,一个狂妄自大、愚蠢粗鲁,未来的镇武侯府还是得靠我这一脉撑着! “倒是姜离这个小孽种,一直隐忍不发,终于露了马脚,她的儿子果然不会简单!” “小姐,这个姜离我们要不要……” 阎嬷嬷低声道:“三个月前他在县试中拔得头筹,我以道法灭他神魂,没想到只让他大病一场,侥幸活了下来,这一次奴婢一定不会失手的,就像对他母亲那样!” 第二十章 其心可诛(求推荐求追读) “不可!” 栖鸾轩佛堂,贺楼氏闻言,面色微变:“侯爷明察秋毫,上次的事情已经对我们有所怀疑,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他是理学大家、最重名声,不会容忍府内再出现亲族相杀的事情发生!” “可姜离留在世上,始终是个祸害,此子隐藏很深,已经显现出几分手段,不可不防!”阎嬷嬷声音阴冷。 “那孽种不足为惧,他错过习武的最好时机,智慧之门关闭,终身入仕无望,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贺楼氏缓缓转动手中的佛珠,猩红的指甲捏在珠子上,不住冷笑:“等他入赘千军侯府,终身都被禁锢在贱籍上,除非去边境苦寒之地,从兵卒做起,才有可能凭借军功洗刷耻辱,但他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实力!” 贺楼氏抬头,与佛龛上慈目佛像四目相对:“这个时刻,墨运良应该已经到了姜离的小院,他会按照我的叮嘱,悉心传授姜离武道,我身为主母能对妾的儿子无私到这样的地步,千军伯侯府也不能说我什么了!” …… “我拥有天罡三十六变,境界可以飞速提升,但武脉和气脉的攻击之术,却无处可得,空有一身实力无法施展,也是很大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姜离一直在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是气脉无上修炼功法,但只有修炼之术,而无攻击之技。 《太祖长拳》兼具肉身锤炼和搏杀攻击,可以弥补气脉在肉身锤炼上的缺点,让姜离在前几境修炼中气武双修,齐头并进。 但却并非武道修行的上好功法,搏杀之技也更适合战场厮杀,姜离若想增加自保手段,在六個月后的武举中击败姜玄曜,必须要获取品阶更高的武脉、气脉功法。 他低头走路,在拐进小院所在的窄巷时,右脚突然碰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收力不及,直接踢飞出去。 “嗷呜!” 黑团发出一声哽咽,在雪地中翻滚了几圈,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这是……” 姜离微微一怔,他定睛望去,发现刚刚被自己踢飞的黑团,竟然是一只三四个月大的小黑狗。 不知是被自己踢伤,还是天寒地冻,小黑狗蜷缩成一团,颤颤发抖,精神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侯府里怎么会有这种土狗!” 姜离有些惊奇,侯府规矩森严,奴仆是不允许饲养宠物的。 猛兽苑倒是圈养了一些大狗,但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品种优良的猛犬猎犬。 可眼前的小黑狗品相普通,体质孱弱,正常情况下,根本进不了侯府。 “遇到我算你走运,若是被府内奴仆发现,只会被当场打死掩埋!” 姜离想了想,将蜷缩成一团的小黑狗放入怀中,用雪鹿皮衣裹紧,走回小院。 “公子,有人找你,说是奉了大夫人的旨意,要教授你武道!” 院门未关,初初见姜离返回,立时迎了上来。 “传授武道?” 姜离闻言,这才发现院内还有一人。 那人静静站在屋檐下,正仰头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怔怔出神,感觉到姜离的目光望来,收回视线,恭敬行礼:“墨运良见过姜离公子,奉大夫人之令,在您入赘千军伯候府前,我负责传授你气脉修行之法。” “气脉修行?你是气宗!” 姜离眸光闪了闪,暗道一声歹毒。 《太祖长拳》基础篇中,曾详细介绍过气脉的由来。 修行四脉,武、道、儒、气。 前三脉修行体系完整,各有千秋,但唯独气脉有些特殊。 气脉传承上古,但历经多次灭世动乱,传承早已断绝。 一百二十年前,天下未定,中原大地,诸国林立。 汉国武圣谢烟客为挽国倾,于浩瀚书海中重新梳理出气脉修行之法,传授兵卒,汉国兵力大盛。 八十年前,汉国被大周所灭,气宗修炼传承随着汉国兵卒四散奔逃而传播天下。 气脉修气,神通、潜力本不弱武、道两脉。 但谢烟客梳理出的修行之法并不完整,不仅无法修炼到高深境界,缺陷也极大。 只有炼气之术而无养气之法。 修炼者催动体内真气,会损耗五脏六腑内的元气,境界越高,动用真气越频繁,寿元便会越短。 故而,也有短命脉之称。 但优点也不是没有,气脉在修行前期,既炼气又强身,进阶速度也要比武脉快上很多。 此外,武脉修行极耗银钱,不仅需要大量肉食进补,还要饮药酒、服宝丸、浸药汤。 但气宗却只需修行打坐,引炁入体而已。 在大周,只有出身贫寒、走投无路者,才会选择修炼气脉,获得实力。 大夫人安排墨运良教他修炼气脉,是名正言顺的损耗他的性命。 “大夫人对我赶尽杀绝,不遗余力,真是用心良苦,只可惜我的《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不仅功法完整,更是至高的气脉修行法门!” 姜离心中暗暗冷笑,他现在空有气脉修行之法,而无攻击之技,大夫人如此安排,却正合了他的心意。 而且自此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修行了。 甚至,他修行速度越快,就越合大夫人的心意。 “有劳先生了!” 姜离谦和回礼,却从怀中将小黑狗取出,交到初初的手中,仔细叮嘱,“这是我在巷子里捡到的,你把它带进小屋,熬些肉粥喂它。” “小狗狗!” 初初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过来,一副十分喜爱的样子,连忙抱着小黑狗进了屋子。 “离公子却是心善!” 墨运良眸光微微惊异,姜离在侯府地位特殊,墨运良也曾有所耳闻。 身为姜时戎的子嗣,本应尽享荣华,地位尊崇,一出生就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 可眼前的少年,却衣着寒酸,院落破败,境遇甚至不如侯府的奴才。 墨运良本以为这样境遇下长大的侯府庶子,应该是满腹怨气、意志颓败。 但此刻相见,姜离荣辱不惊、淡然处世,心境之稳,他都要自愧不如。 一时间,不禁好感大增。 只可惜,侯门深深,却暗藏惊涛骇浪,非人力能够轻易改变。 他受大夫人命令而来,务必要让这个庶子,气脉有成,断绝武道之路。 第二十一章 气海境 “离公子,你可知世如苦海!” 侯府小院中,墨运良侃侃而言,为姜离讲解武、道、儒、气之别。 “苦海深沉,沉沦一切,万物生灵挣扎其中,无论富贵荣华、权势滔天,还是低贱卑微、命如草芥,都是这人世间苦的一粒浮萍,苦苦挣扎,永不超脱!” “上古时代,天道启蒙,诞生无数大智慧者,他们观察古兽荒兽动作、思索天道运行规律,经过很多代人的探索、演进、完善,创造出无数玄妙神奇的路径和方法。 “中古初年,各种思想剧烈撞击,诸子百家争鸣,灿烂辉煌,但岁月无情,经历数次灭世动乱,流传到今古时代的只有儒、道、武、气四脉。 “儒家修文气养浩气,文气昭彰,一口浩气长存,明心立志,教化天下,以理念超脱苦海,永恒存在。 “武者锤炼肉身,以肉身为船,若船筏足够坚固,抗过无边沉沦,就能横渡苦海,登临彼岸! “道家修养神魂,肉身终有沉沦之日,但精神永恒,舍弃舟筏,飞升彼岸!” 墨运良微微一顿,犹豫道:“至于气脉,虽然与三脉并列,但传承缺失,最多只算半脉,虽精进迅速却伤根本元气,公子或可去求侯爷,改修武脉!” “墨先生又为何修气?” 姜离忽然问道:“我大周墨姓者,十之八九都出身墨门世家,先生也姓墨,不知与墨门有何渊源!” “公子聪慧,我的确是墨门后裔,却并非嫡脉而是偏房,自幼贫寒困顿,修行气脉也是无奈之举!”墨运良回道,他眸光跳动,隐有挣扎之色,但最终归于平静。 “我虽是镇武侯庶子,但境遇并不比先生当年好过!” 姜离微微一拜道:“先生好意姜离心领,但形势不由人,还请传我气脉修行之法!” “也罢,人生在世若活的精彩,短短数十年也就够了,修习武脉者,成就宗师、武圣者,百万中无一,气脉修到象气境,也有媲美武道小宗师的实力!” 墨运良点了点头,正色道:“离公子,你且听好,生命能量流之气,分先天之炁与后天之气,先天之炁人人生而有之,但是不多,多藏于五脏,后天之气则通过呼吸和饮食来摄取。 “我们气脉,便是要从虚无中感应炁、吸引炁,与后天之气融合,一步步锤炼锻造,去除杂质不断凝练,最后锻出可媲美精铁的气丝,就是真气!” “气脉共有九境,前五境界分别为养气、运气、气海、锻气、狂气!” “前三境为基础境界,只有到了锻气境凝练出真气,气脉威能方才显现出来!” 墨运良摊开手掌,一缕呈现淡金色的气流自他指尖飞出,绕着手掌不断旋转飞舞。 “离公子,这就是真气,虽然只有一缕,却比精铁还要坚韧! “到了狂气境,真气外放,更能伤敌十步、百步之外。” 墨运良攥拳挥击,一道淡金色拳芒轰出,十几步外的木椅,便嘭的一下化为无数碎片。 “离公子,我今日便教你炼气术《正气诀》及气脉攻伐之术《百步神拳》!” 墨运良一字一句,将《正气诀》《百步神拳》的要义,悉心传授。 “百步神拳!” 姜离精神一振,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这正是他所缺乏的气脉攻技。 自这一日起,墨运良每日都会来到小院,传授功法、指点修行,解答姜离修行中遇到的各种疑问。 姜离拥有气脉至高修行法门《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修炼效果是《正气诀》百倍千倍。 墨运良让他修行正气诀,他便暗暗运行先天一炁引导术,修炼提升。 两人尊卑有别,墨运良守护姜离修行,都是远远观望,察觉不到姜离体内气息运行路线的不同。 对姜离的真实境界,也自然无法探知。 六日时间匆匆而过。 姜离白日打坐修行,吸炁养气。 夜晚演练拳法、锤炼肉身。 实力提升迅猛。 “拳势斯作、周旋而发、深得其深、浅得其浅!” 第七日清晨,姜离于院中舞拳。 他拳法深沉,气息随行而运。 一道道气感在他经脉之中流转,绵延不绝,拳出气至,势重威猛,单臂足有一百五六十斤的力量。 “墨先生说的不错,气脉前三境只是基础,进入气海境后,我体内气量大增,持续力增强,但气力增幅却不明显,力量远远不及武道三重蛟武境的武夫。” 姜离缓缓收拳,调息体内气的运行,感悟百步神拳的奥妙所在。 武圣谢烟客重建气脉至今,不过一百二十余年。 虽有很多武道大家和气脉修者不断完善发展,在谢烟客基础炼气术的基础上,创造出很多新的修行法门和攻击技法,但与武道传承的浩如烟海相比,依旧少的可怜。 墨先生传授姜离的百步长拳,便是攻伐之术中的上乘之术,拳势汹汹,威能甚巨。 但姜离境界未到狂气,无法发挥百步神拳的真正威能。 七日潜修,他气脉境界快速提升,早已进阶第三境气海。 在药酒加持下,武脉境界也有了很大提升,抵达力武境中期。 不过锤炼肉身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习武时日太短,想要彻底改善原本孱弱的身躯,并非易事。 药酒也已用光了。 “七日已到,不知十七公子能否如约而至!” 姜离回到屋内换了干净衣衫,便走出小院前往玉门酒楼赴约。 初初要照看小黑狗,未与姜离一同出行。 说来也怪,姜离捡回来的小黑狗,血气运行平稳、身体并无大碍。 但不知为何一直都处于萎靡不振、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除进食外,整日趴在火炉旁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一样。 初初担心小黑狗有事,这些天一直寸步不离,悉心照料。 …… “姜小兄弟,你倒是自在,这些天可苦了老朽了!” 姜离走进玉门酒楼,坐在柜台里打盹的酒楼老板罗老头听到脚步声抬头,布满火疤的脸上,满是幽怨之色,叫苦不迭。 “你那日所作诗词,诗意昂扬自信、慷慨热血,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盛京,无数文人慕名而来,差点把我这小酒楼挤爆,老朽已经好几日没能睡个囫囵觉了!” 罗老头嘴里埋怨不断,但还是小跑出柜台,为姜离安排座位,“小哥今日想吃些什么,锅里炖着大鹅,添了十几种药材,最是大补!” “罗老看着安排就行,我在这里等两位朋友!”姜离笑道:“酒楼开门做生意,客人多些不好吗?” “老罗开这玉门酒楼,就是为了给盛京城的老哥们一個落脚闲聊的场所,并非为了那几两碎银!” 罗老头笑了笑,忽然记起一事:“这几日,钱总旗、老赵头几个老家伙等过你几次,要谢伱赠诗之情,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因此留了几样东西在我这里,我去为你取来。” 第二十二章 麒麟卫 “姜小哥,东西都在这里,你走时别忘了。” 罗老头去而复返,将几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却是五个酒葫芦、一个檀木小盒以及一个铁匣。 “这么多东西!” 姜离十分意外,他只是一时兴起,吟唱了一首凉州词,没想到老卒们会如此厚偿。 酒葫内盛放着满满的药酒,与独臂老卒钱总旗七日前送他的药酒相同。 之前的那一葫药酒,姜离早已用完。 此次出府,他本打算到盛京城的大药房买一些活血滋补的普通药酒使用,现在倒是没有这個必要了。 打开檀木小盒,浓郁药香扑鼻而来,姜离只是轻轻呼吸,就感到精神振奋,体内血气运行也加速起来。 “这是练武者服用的宝丸!” 姜离眼前一亮,檀木小盒中有近百粒圆滚滚的丹丸,通体红润,有一种近乎鲜血的颜色,与姜玄曜服用的宝丸十分相似,应当是用兽血作为主要原料的。 “这几位老卒穿着普通,但身份绝不简单!” 姜离深深吸气,他习武不久、眼界不深,却也能看出这些药酒和宝丸,价值不低。 有了这些药酒、宝丸,他武道修行必能精进迅猛。 “这铁匣又是什么!” 姜离看向最后一物,铁匣不大,四四方方,罗老头将它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曾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发出。 “这是……” 姜离打开铁匣,里面放着三件物品,一柄鲨皮匕首,一支精铁护臂,一件铁链内甲。 姜离先取出鲨皮短匕,他拔出匕首,酒楼大堂内陡然一亮。 匕首寒光湛湛,异常锋利。 他取下一根头发,放在匕首旁用力一吹,发丝瞬断。 “这鲨皮短匕绝非凡品,太贵重了!” 姜离忍不住惊叹。 “短匕、护臂和链甲都是用火罗国的冥寒铁锻造而成,与景皇身边麒麟卫所用兵刃是同一种材质和锻造手法。” 罗老头看出姜离的犹豫,不由笑道:“姜小兄弟,你尽管安心收下,这东西对别人来说价值不菲,但那几个老家伙黄土埋了半截,银钱不过身外之物,心境的畅快豁达远比千金万银来的重要,你的诗绝对值得。” “请罗老替姜离转达谢意,今后若有缘与诸位前辈相遇,姜离再当面道谢。” 姜离点了点头,没有再推辞,他现在处境艰难,这些物品能为他增添很多的助力。 三位老卒赠物之恩,他铭记于心,未来再报。 此刻,巳时刚刚过半,酒楼大堂内只有姜离一位客人,他寻了一个角落,直接将铁链内甲、手臂全部穿在身上,鲨皮短匕也被绑在小腿内侧。 链甲由冥寒铁打造,锻造手艺极高,穿在儒袍内柔软贴身,没有声响,也无任何不适。 “姜离哥哥,你真的来了!” 姜离重新落座,酒楼门外一道软糯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阳光自玉门酒楼入口处照入,三道身影自光中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一见姜离,便惊喜出声,步伐欢快的跑向姜离,却是一个十四五岁、肤白唇红、秀雅到极致的美少年。 “少年”身材单薄,奔跑时胸前衣衫微颤,青春活力勃发,似乎暗藏了什么器物。 “十七公子,姜离恭候多时!” 姜离起身行礼,又看向少年身后的两人。 走在左边之人,体型臃肿肥胖、步履艰难,正是之前在文心斋遇到的华服老者。 至于最后一人,姜离却不曾见过,是一个身高八尺、容貌昂然的中年男子。 他气息内敛、太阳穴高高鼓起,虎步而行、威风凛凛,一双眸子左顾右盼间,眸光如电。 在见到坐在柜台后的罗老头时,容貌昂然的中年男子身形明显一顿,又多看了一眼,方才抬起脚步,追上华服老者。 “姜离哥哥,这是我府上的管家海士奇,你上次见过。” 容貌秀雅的十七公子停在姜离身旁,忍住想要拉扯姜离袖袍的冲动,介绍道:“至于这位,是我为你找的‘书’,他叫罗英,十七年前曾亲身经历积骨庙之战!” “亲身经历过积骨庙之战!” 姜离看向十七公子身后的中年男子,有些惊讶。 “姜离哥哥,那日分别后,我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去家族书库寻找与积骨庙之战的史籍典册,可所有典籍对积骨庙之战都是一笔带过,并无新的发现!” 十七公子歉然道:“幸亏海士奇提醒,我在府内多方打听,找到了曾参与积骨庙之战的罗英,否则今日都无颜来见姜离哥哥了。” “十七公子有心了!” 姜离能感受到十七公子发自内心的真诚,心中不由的一暖,连忙招待几人落座。 十七公子抢着坐在姜离身旁,海士奇坐在姜离对面。 但那名叫做罗英的中年男子,不知为何神色略有踌躇,依旧站在原地。 “罗英,在十七公子面前不必拘束,伱虽是老爷贴身侍卫,但也曾军功赫赫。” 海士奇吩咐了一声,罗英这才坐了下来,但脊背挺直、微微前倾,神态也异常恭敬拘谨。 “罗英,姜离出身镇武侯府,不是外人,你将十七年前积骨庙之战所经历的事情,如实讲述出即可!”十七公子命令道。 “罗英遵命!” 中年男子恭敬应声,他闭紧双目、深深吸气,似乎是在回忆过往,许久过后,方才缓缓开口,风雪硝烟弥漫开来。 “乾元十四年,圣上御驾亲征,率六十万大周精锐攻入北莽腹地,初时我大周骑兵气势如虹、一路凯歌,连破北莽大小部落三十四座。 “然莽原辽阔无垠、雁过无痕,大军进入莽原一月,却始终未能找到北莽主力所在,更有小股北莽游骑来去如风,不断袭击后部粮草辎重,行军速度日益缓慢。 “圣上遂分兵七路,同时深入莽原,寻找莽王主部行营,千军候柳洪烈率领两万大周精锐奔袭万里,于北莽翰难湖畔发现了莽王大帐。 “柳侯爷本欲碧隼传讯圣上,却被北莽国师以道法控了神魂,向圣上传了错误的讯息,这才导致积骨庙血战的发生!”罗英叹气道。 “千军侯府?”姜离闻言一怔。 “就是现在的千军伯府,柳将军因此此事被圣上削去了一级爵位。” 海士奇浮现惋惜之色:“此事并非柳将军之错,他当年勇冠三军,不过四十就已经是半步武圣,翰难湖畔时拳意精神更已达到顶点,只差一线就能成为真正的武圣强者,但他时运不济,遇到了北莽道法第一人,已是雷劫鬼仙的北莽国师公羊申!” 第二十三章 策论 “柳洪烈曾是武圣!” 姜离十分意外,没想到自己即将入赘的千军伯候府,还有这段往事。 “柳侯爷经此一事,信念受损,武道境界一夜消退至神变境初期,后在天涧峡积骨庙外失了一臂,自此之后一蹶不振,早已隐退多年!” 罗英也十分惋惜:“若无当年之事,柳伯侯武道境界,绝对不输镇武侯,我大周还能再多一位巅峰武圣!” 他端起身前的酒碗,一饮而尽,又继续道:“圣上接到柳侯爷的碧隼传讯不疑有假,舍弃辎重、亲率二十万大周猛骑冲入天涧峡,终被北莽精锐所困。 “那一战持续了整整十日,北莽四十万骑兵在北莽战神拓跋雄哉的带领下,倾轧在我大周军队之上,大周精锐死伤无数,十不存一,就连圣上也身负重伤,数次濒临险境。 “危急关头,镇武侯姜时戎神兵天降,携一白衣女子,率三千精兵冲入天涧峡,与拓跋雄哉展开大战。 罗英神情激动,虽然时隔多年,但那日天涧峡中的一战,至今难忘,仿佛就在眼前:“镇武侯虽只是神变巅峰境界,远远不及武道双修的拓跋雄哉,但那白衣女子却是极其厉害的道法高手,道术境界几乎可以碾压夺舍境的拓跋雄哉,玄妙道术层出不穷,更拥有多件厉害法器。 “拓跋雄哉肉身成圣,却被白衣女子的道法压制,镇武侯也英勇无畏,两人合力最终将北莽战神斩杀于积骨庙中,北莽骑兵军心涣散,潮水般撤去,天涧峡之危方得解除!” “你说当年的积骨庙之战,杀死拓跋雄哉的并不是镇武侯一人,还有一名道法超群的白衣女子参与?” 十七公子惊咦一声,好奇道:“那名白衣女子是谁,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那白衣女子随镇武侯而来,我也仅在积骨庙前见过一面,她当时戴着面纱,并不能看清容貌,但想来应该是极美的!”罗英回忆道。 “白衣女子?难道是母亲!” 姜离内心震动,久久不语。 结合贺楼氏、裘天海之言,十七年前与姜时戎一同现身天涧峡积骨庙的白衣女子,很可能就是他的生母天珠公主。 如果罗英所言属实,母亲不仅是身份特殊,很可能出身北莽皇族,更是一位可以力压北莽战神的道术强者。 可在姜离的记忆中,母亲贤淑柔弱,从来不曾展现过任何道法异术。 若母亲真是道法高手,贺楼氏和侯府众人,又怎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们母子。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姜时戎,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姜离拳头紧紧攥起,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贺楼氏这些年之所以对他如此算计和打压,或许不是简单的嫉妒和争风吃醋。 “姜离哥哥,你在想什么?” 十七公子见姜离沉默不语,有些关切的问道。 “听罗先辈讲述积骨庙之战,我心中热血澎湃,只恨自己年轻,未能亲眼见证那一日壮烈!” 姜离抬头一笑,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姜离哥哥,你想不想去北莽前线?”十七公子突然道。 “若能亲临北莽,姜离自然愿意!” 姜离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但我身无功名,武艺粗浅,即便从军入伍,也未必能够如愿。” “姜离哥哥,你若想去,我却是有办法的!”十七公子一仰头,有些洋洋自得。 “此话怎讲?”姜离微微起身。 积骨庙之战,大周史籍典册中全无详细记载,似乎被刻意隐瞒了起来。 他若想详细了解当年所发生之事,唯有深入莽原,才有可能。 “近些年,北莽势力逐渐恢复,对我大周虎视眈眈,今岁又率兵压境,圣上早打算敲打敲打这头北方凶兽了!” 十七公子道:“不过现在正值严冬,大军不宜行动,待明年春暖花开时,很有可能对北莽动武,我兄长在北境长城驻守,你若想去,我可以带伱一同前往!” “若真能成行,姜离愿随十七公子前往!” 姜离连忙答应,身在侯府,他时刻都处于贺楼氏的监视下,若能离开侯府、深入莽原,他不仅有机会调查当年隐秘,更可以大施拳脚,凭借军功,洗刷自己的赘婿贱籍身份。 “那就说定了!” 十七公子见姜离答应,不知为何竟比姜离还要高兴,“不过在这之前,你还得帮我一个小忙!” 十七公子有些惭愧:“上次的对联,父亲很是满意,但他觉得以我的文思不可能对出这样的对子,又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只有回答上来,他才会许我前往北境长城!” “请十七公子出题!”姜离笑道。 “父亲说,云景十七府为我大周养马之地,却位于北境长城之外,十七年前圣上已收回其中十府,但北莽虎视眈眈、狼心不死,近几年不断派遣游兵骚扰侵掠,十府百姓苦不堪言,父亲问我有何对策?” 十七公子愁苦叹气,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十岁一样。 她只喜习武飙马,哪里懂得那么许多知识。 “云景十七府!” 姜离闻言陷入沉思,云景十七府位于大周北方,两侧山脉绵延,中间开阔,是北莽南下大周的必经之路。 北境长城也自这片区域横穿而过。 “北莽自古骁勇,九十年前,大周灭魏,魏王携三十万魏卒、数百万平民北上入莽,更让北莽实力大增,圣上想要守住云景十七府,并非易事,也非一日之功!” 姜离沉吟道:“我有三策,可解云景诸府之危!” “姜离哥哥,是哪三策?”十七公子急问,海士奇和罗英也倾耳恭听。 “一策敲打立威、二策怀柔分化、三策养豺制狼!” 姜离循序渐进,将他思索三策一一讲来。 “妙哉妙哉,公子之策,步步为营、连环相扣,布局长远却能彻底缓解北莽于我大周之患!” 十七公子听得云里雾里,但一旁的罗英却猛地拍案喝彩,一双眸子看向姜离,充满震惊和敬佩。 近几日圣上在朝堂向百官征求制莽之策,群官纷纷谏言,却少谏言能如姜离这般清晰透彻、逻辑紧密。 若非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这制莽三策是出于一位弱冠少年之手。 第二十四章 谁也不好使! “罗侍卫多次参与北莽之战,他能认可姜离哥哥的策略,父亲也一定会满意的!” 见罗英肯定姜离制莽三策,十七公子心中惊喜。 她向姜离寻修帮助也是无路可投,没想竟有意外之喜。 “姜离哥哥锦绣文章,胸有韬略,又生的这般好看,未来不知会便宜了哪家的女子!” 偷偷瞄着姜离,十七公子心中暗叹。 “姜离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运筹帷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海士奇将十七公子的神情变化瞧在眼中,又看到姜离身旁的药酒、宝丸,眸光忽的一闪道:“姜离公子两次相助,海某替我家公子谢过,我见姜公子气息深沉,肉身较前几日健硕了很多,可是刚刚开始习武?” “海先生好眼力!”姜离点了点头。 “公子能在这个年岁重拾武道,又能精进迅猛,着实不易,是有大毅力之人。 “不过习武者年过十二,肉身骨骼已经长成,公子若只为强身健体倒也无碍,若想在武道一途有所成就,却是千难万难的!” 海士奇想了想,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放在了姜离身前,郑重道:“海某年轻时机缘巧合,曾在一位世外高人手中获得了一件可以重铸武道根基的奇物。 “只可惜海某身有隐疾,早断了修武强身的念头,此物留在身边数十年也未曾动用,唯恐暴殄天物,今日见公子年少有为、意气风发,断不能埋没了此物!” “可以重铸武道根基的奇物?”罗英眸光一闪,陡然失色:“可是雷音寺筑基至宝九转大还丹!” “正是此物,百年前弥陀寺最后一位活佛普世大师圆寂前,以自身武圣拳意为熔炉,集弥陀寺数十年积累炼出九转大还丹一十二枚,这便是其中之一!”海士奇傲然点头。 “海先生要将它赠予我!” 姜离又惊又喜,难以置信,虽然他并不清楚此物的真正价值,但能够为他重铸武道根基之物,自然不是凡物,绝非他身旁这些药酒、宝丸可比。 “姜离哥哥不要推辞,老海头难得大方一回,错过这一次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十七公子忙道,将海士奇放在桌上的小铜盒,一把塞在姜离的手里,生怕他拒绝,看的海士奇直瞪眼。 “姜离与海先生萍水相逢,本不应收下如此贵重之物,但姜离有不得已的原因,定要在武道一途达到极致巅峰!” 姜离起身整理衣衫,向海士奇郑重拜谢:“海先生之恩,姜离铭记于心,未来先生但有所需,姜离必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那我就盼着姜公子在武道一途行至巅峰,也不枉杂家这枚九转大还丹了!” 海士奇哈哈一笑,也不禁期待起来,或许十几二十年后,面前的这名文弱少年,真能超凡入圣,成为大周朝另一尊武圣强者! 年轻就是好啊! “姜离哥哥,我改天让罗英给你送一些可以滋养根骨的药汤,常常浸泡,也能强身壮骨、增长气力!”十七公子也道。 御药房新近调制一批练武秘药,据说效果非凡,定要为姜离哥哥要一些过来。 不对。 我为父皇献了制莽三策,他总不能白拿好处吧。 这一批秘药,我云乐公主全都要了,太子哥哥来了都不管用! …… “十四弟笔力又见精进,这字体刚猛有力、气势雄强,一撇一捺有力顿挫,大气脱俗,有父亲之风!” 镇武侯府,栖鸾轩的一角凉亭中,一身劲装的姜玄曜背负双手,望着石桌上墨迹未干的字卷,低声喝彩。 “九哥谬赞,莹莹之光岂能与皓月相提并论!” 石桌前,一名容貌俊雅的年轻男子淡淡回笑,他提笔收墨,清风吹拂,衣袍飘动。 将狼毫笔架在玛瑙笔搁,年轻男子斟了一杯美酒,双手奉予姜玄曜,“我听闻前几日姜离闯了九哥的院落,还伤了你的美婢绿痕,可是真的?” “姜离那小孽种,若不是他代替我入赘千军伯府为婿,我那日必将他打成残废,百般折磨!”姜玄曜冷哼,眉头肌肉抑制不住的跳动。 “九哥何必与那种货色一般见识,蝼蚁般的东西罢了,他母亲来历不明,品行不端,曾因偷窃被我母亲当众训斥过,这种人生在侯府,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年轻男子云淡风轻,他轻轻招手,立时有两名容貌秀美的婢女举着两个托盘走上前来。 “这支玉瓶中装有益母雪莲玉容膏,取少许敷于伤口,不仅可以加速愈合,更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年轻男子又指向另一個托盘上的小瓷坛,道:“此物更为珍贵,乃是出自大内御药房的淬体秘药—鳄蛟精元散!” “皇庭的淬体秘药!” 姜玄曜眸光一亮,紧紧盯住托盘的瓷坛,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这鳄蛟精元散,是十条百年虎鳄和六条独角蝰蟒的骨骼、精血熔炼数百种奇药,用地脉炎火熔炼了整整一百零八天,最终炼制而成的!” 年轻男子惋惜道:“这一批秘药,原本共有十大坛,其中的主料都是太子耗费了很大心血收集而来,原本打算五坛献与圣上,太子留下五坛,赏赐给我们这些心腹。 “但今日云乐公主突然向圣上献出制莽三策,圣上龙颜大悦,将十坛秘药全部赏赐给了云乐公主,你我面前这一小坛,还是云乐公主嫌弃其中一坛秘药品相太差,拿不出手、不配送人,这才留下的!”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九哥放心,这坛秘药虽然品相虽差了些,但也是不可多得的极品秘药,太子器重我镇武侯府,这才分了十分之一给我,全都在这里了。” “十四弟不留一些?”姜玄曜抖了抖眉,没想到此药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九哥也知道我一心向儒,虽也有些武脉根基在身,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不给父亲丢人罢了!” 年轻男子哼笑道:“难道要像那姜离,年满十六却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姜离?” 姜玄曜想起姜离在他宅院中行凶的一幕,但看了看自信篾笑的十四弟姜玄麟,终究是没有出声。 他想了想,忽然有些好奇道:“云乐公主要将秘药送给谁?九大坛秘药,足够五六个人修炼到武脉七重万夫境了!” 第二十五章 弥陀传承 “云乐公主的事情谁能知道,谁敢打听!” 姜玄麟面色一紧,斥道:“她是圣上最疼爱的公主,就算太子也不便轻易得罪她,九哥最好少议论公主之事,以免为我镇武侯府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十四弟说的是,九哥鲁莽了!” 姜玄曜被斥,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他将装有鳄蛟精元散的小瓷坛捧在手中,爱不释手。 “有一种武道秘药的效果,比鳄蛟精元散也是不差,只可惜九哥无福消受!”姜玄麟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 “盛京三大武脉秘药,我岂能不知!” 姜玄曜动作一僵:“皇族的淬体秘药、千军伯府的百炼玉露酿、朱国公的血髓补元丹都是一等一的顶级秘药,寻常人得其一就能养下上好的武道根基! “但柳洪烈自十七年前积骨庙之战后,就已退隐朝堂,柳家子嗣一代不如一代,千军伯府注定日落西山,他那孙女天生痴傻,又有克夫的名声,邪门的很,百炼玉露酿就算再难得,也不值得我舍命入赘!” “九哥的考量,我岂能不知。” 姜玄麟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可九哥真不想要柳伯府的百炼玉露酿吗?” “十四弟的意思是?” “我听闻姜离身边有个女婢,虽然年幼,但已显现出倾国倾城的潜质,姜离对她感情深厚,若九哥设计将这个美婢控制在手里,姜离入赘千军伯候府后,自然会使尽全力求取百炼玉露酿,换取那美婢的自由!”姜玄麟阴阴一笑。 …… “初初,我要闭关三日,这期间府内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姜离回到侯府小院,叮嘱初初近三日内不要外出,留在院中替他看守,自己则独自走回房间。 他关紧门窗,盘坐在地上深深呼吸,待心绪平静后,方才将海士奇送他的铜盒取出。 铜盒约有手掌大小,样式古朴,盒盖上一尊佛陀栩栩如生,端坐无尽虚空,周围星辰环绕,仿若世间之主。 姜离打开铜盒,里面放着一颗约有半个拳头大小的蜡丸。 “这里面就是弥陀寺至圣宝药九转大还丹了,海士奇说,这枚丹药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能让我脱胎换骨,彻底改变原本孱弱的肉身根基,第一次融合最为关键,需要至少三天时间,才能完成一次的淬体洗刷!” 姜离回忆海士奇的叮嘱,将所有注意事项全部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捏开蜡丸。 一枚被金色绸卷包裹的丹药就露了出来,更有异香飘出,姜离一闻,就感到精神振奋,全身轻松灵动,所有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姜离掀开金色绸卷,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的乌金色丹药。 丹药蕴蕴生光,仿佛有一层流动的氤氲之气在表面流转,光影流晃,好像丹药在呼吸一样。 姜离拿在手中,感觉有一种生的力量在丹药中流动,生机澎湃。 “金色绸卷上有字!” 姜离没有急着服用九转大还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金色绸卷上。 绸卷很薄,柔软的像水一样,提起来毫无重量,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金色的小字,此外还有十二副图形。 姜离一眼就看见了金色绸卷上的名字。 易筋洗髓经! “这是弥陀寺的十二镇寺传承之一的洗髓经!” 姜离激动的几乎都要跳起,他在玉门酒楼中曾听海士奇详细讲述过弥陀寺的事情。 作为两大古刹之一,弥陀寺地位较如今大周四大修行圣地的雷法寺还要更高,是武脉、道脉真正的修行圣地,珍藏的武、道典籍多如繁星,浩瀚如烟。 百年前,中原大地诸侯割据,周、魏、汉三国灭秦,百万悍卒攻入秦国腹地,千年古刹毁于一旦。 寺内的武、道典籍被三国瓜分殆尽,唯独弥陀十二大传承离奇失踪、不翼而飞,没想到竟藏在十二枚九转大还丹中。 弥陀十二传承,易筋洗髓经列于首位,是武脉锻体的无上筑基篇章。 世间武脉筑基功法万千,没有一篇能超越易筋洗髓经。 姜离翻开经卷,易筋洗髓经分总论、练膜、内壮、揉法、采集五篇,以及十二势易筋洗髓功。 将九转大还丹放入铜盒盖紧,姜离手捧经卷仔细研读,并按照经卷十二势易筋洗髓功的图谱引导,尝试修炼起来。 他精神放松,形意合一,呼吸自然,心意随形而动,用意轻柔,似有似无。 脑海深处,神秘骨结微光闪烁,让姜离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到物我两忘的修炼状态。 掌托天门、摘星换斗、出爪亮翅、倒拽九牛尾……十二势易经洗髓功在姜离身形舒展间一一展现。 一套经卷打完,姜离没有演练太祖长拳后的肌肉疲惫感,反而精力充沛、力量也变得充盈灵动。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武脉筑基篇章,锤炼肉身的效果太祖长拳的百倍千倍!” 姜离神清气爽,信心大涨。 他拥有武脉、气脉最高修行秘法,又有九转大还丹重塑肉身根基,加上可以恢复全面状态的天罡神通九息服气,想不强大都难。 “我已经初步掌握了易筋洗髓经,可以融合九转大还丹,重塑肉身根基了!” 姜离将上身的衣衫褪去,他取出铜盒中的九转大还丹,用指甲在胸口肌肤上轻轻划开一道血痕,将丹药轻轻按压在伤口。 接触到姜离的血液,乌金色药丸光华大现,嗖的一下直接钻入姜离肉身消失不见。 “大还丹进入到心脏了!” 姜离身躯微颤,霍然感到自己心脏中多了什么东西。 轰 血液流动冲刷,九转大还丹的药力瞬间散发。 一缕缕蕴含至纯至粹的药力,如一道道暖流随着血液循环,流转全身,洗刷姜离的骨骼、血肉、经脉、大筋。 他全身震动,口舌生津、药香四溢,全身毛孔中无数的杂质被逼了出来。 肌肤开始不断爆开,骨骼也在发生蜕变。 猛烈的药效将他全身的骨头冲裂开无数条缝隙,药力钻入其中,重新催动骨骼的生长。 肌肉被一缕缕扯碎,更为强壮坚韧的纤维重新生成。 在这個过程中,姜离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反而涌起一种重生的喜悦和畅快。 他按照易筋洗髓经的呼吸法门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静静等待着肉身的蜕变,脱胎换骨。 “肉身无法动弹分毫,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却是可以运转的,炁为万物之本,生命之源,我肉身正在重建,若是能引炁入体,或许能令肉身产生新的变化!” 姜离忽然心中一动。 第二十六章 蛟武境! “炁从虚中来,一炁生万物!” 姜离平躺在地上,宁神静心,呼吸吐纳,他摒弃杂念,念头逐渐空灵。 所有事物在感知中不断的倒退,姜离的精神似乎进入到另外一个寂静空冥的世界。 这是冥想的状态,修炼者只有心神合一,才能感知遍布宇宙虚空而无处不在的炁。 一些神秘的光点从虚无中出现,飘落进姜离的身躯,与他体内的气息以及正在蜕变的肉身融合,不断滋养,使之壮大。 姜离通体舒泰,心满意足,他缓缓闭上双眼,竟在不知不觉中沉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在这期间,九转大还丹的药效运转不停,不断淬炼姜离的肉身。 自虚无中出现的炁,也如雪花一般落下,融入方修的肉身、气息。 脱胎换骨般的蜕变,在这座侯府低矮简陋的小屋中悄无声息的进行。 像冬日里的枯木暗暗积蓄力量,待到春暖花开时,怒放惊世。 “时间过去了多久,似乎很长,又像是转瞬之间!” 姜离从沉睡中自然苏醒,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光熠熠生辉,晶莹光泽,仿若星辰宝石。 “哎呀” 自地上跃起,姜离的头直接撞在了房顶横梁,有些生疼。 “我怎么跳的这么高!” 他轻轻落地,观察蜕变后的肉身。 原本瘦弱的肌肉不知在何时丰满了起来,一块块筋肉结实有力,紧密相连,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四肢、腰腹、躯干柔韧有力,融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肌肉下的大筋,也被淬炼的如虎筋豹筋一样。 他四肢舒展,整个身体仿若一张大弓,随时随地都能爆发难以想象的巨力。 骨骼也变得更加紧密,密度增加,宛若精铁,百摧不折。 “咕咕咕” 身体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也在此刻猛地袭来,让他难以控制,有一种想要吞下一切的冲动。 “好饿、好渴!” 抓起身旁的酒葫,姜离直接狂饮起来,大半葫药酒被他一饮而尽。 似乎还是感觉不够,姜离又打开檀木小盒,抓取了一把宝丸塞入口中嚼服,以药酒送下。 一股股强劲的药力又开始在姜离体内运转流动,被如饥似渴的肉身吸收。 姜离不敢大意,在小屋内一遍一遍打出易筋洗髓经,帮助药酒、宝丸被身体快速吸收。 在这个过程中,姜离再次感受肉身的变化和增长。 他武脉境界在肉身蜕变的过程中,早已不知不觉进入第三境后期。 此刻药酒和宝丸猛烈运转,又有了不小的增幅。 第四境太极,近在咫尺。 “蛟武境后期,我竟然一举达到了这個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变化趋于平和,姜离缓缓停下动作。 心脏中,九转大还丹被消耗大半,余下部分会在一段时间内持续改善他的肉身。 姜离一拳轰出,空气震荡,发出砰砰的空响。 他粗略估算,自己单臂的力量已经接近四百斤,远比一般的蛟武境武夫强大。 蛟武境武夫,又被称作武士,在大周军中可以担任小旗,统领精兵十人。 姜离又感受体内气息的运转。 经脉中气息充盈,如河海般运转不息,也有不小的提升。 气脉三境、武脉三境,这样的实力,即便面对武脉第四境太极境的武者,姜离也有了一战的实力与可能。 短短半月时间,他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蜕变成气武双修的武士。 这样的变化翻天覆地,难以想象。 虽然他还没有具备彻底改变命运的实力,却在黑暗中看到了崛起的希望与可能。 走到外屋,姜离用冷水将覆盖在身上污垢全部冲洗干净。 新生后的肌肤晶莹如玉,无暇无垢,有一种近乎完美的纯净,让他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冰肌玉骨、纯净近仙。 姜离换上干净衣衫,推开房门,就看到初初抱着腿蹲在房檐下,看着趴在地上的小黑狗,情绪有些沮丧。 “初初,怎么不高兴了?” 姜离走近,轻轻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公子,小黑被你捡回来已经有十天了,这些天我悉心照料,可它一点好转的样子都没有,浑浑噩噩,除了吃就是睡,好像失了魂一样!” 初初低着头,爱怜的看着小黑狗。 “失魂?这小东西才三四个月大小,又不是修魂有成的妖物,怎么可能失魂。” 姜离哑然失笑,不过见初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眸光闪了闪,还是将小黑狗抓在手中。 九息服气是道法无上神通之一,不仅仅能让自身状态全面恢复,也可以作为疗伤秘法,治愈他人。 只不过效果大打折扣罢了。 “炁从虚中来,一炁生万物,云蒸霞蔚、五气朝元……九息服气!” 姜离把手按在小黑狗的头顶,他闭上双眼,念如空冥,进入到‘静’的状态。 九息服气神通运转,无数光点自虚空中出现,在姜离意念的引导下,没入小黑狗体内,化为元气、精气、魂力,充盈小黑狗全身。 九息过后,姜离缓缓收回手掌,精神也有些疲劳。 与自身使用九息服气不同,引炁为他人疗伤,不仅效果远远不及神通作用于自身,对精神的消耗也更为巨大。 好在这种程度的疲劳和损耗,并没有伤及根本,只需休养一两日,便能完全恢复。 “嗷呜” 小黑狗摇摇晃晃的从姜离的手掌中站起,原本懵懂失神的眼睛,精光渐渐汇聚了起来,变得灵动机警。 像是真的回魂了一样! “汪!” 回过魂来的小黑狗,晃了晃脑袋,愣了一会,一双小眼睛陡然间瞪得溜圆,泛起凶光,奶声奶气的冲着姜离吠一声,低声呜咽。 奶凶奶凶的。 啪 还不等小黑狗龇牙,姜离就一巴掌将它打翻在地。 这么小一点就敢和主人龇牙,若不好好教育,长大了必是一条恶犬! 姜离前世戍边,虽然没有亲手养过军犬,但新兵训练的时候,多少学过一些基本知识。 驯犬不是虐犬,但必要的威信和压力还是要给到位的。 “嗷呜,汪汪!” 小黑狗从地爬起,呲牙咧嘴的冲着姜离猛吠,四条小短腿乱蹦,一副要跃起咬人的架势。 “你再敢和我龇牙,我现在就把你敲了!” 姜离恶狠狠道,他刚才看过了,这小东西是带把的。 “嗷!” 小黑狗一怔,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萎靡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出城 临近年关盛京城内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侯府内更是人影攒动,奴才们搬梯登高,张灯结彩,连夜准备。 圣上隆恩,云乐公主将于除夕亲临镇武侯府,与府上女眷共迎新年,这是圣上无上的恩典和眷顾。 整个大周朝都知道,景皇虽然子嗣众多,却独宠十七公主一人。 三日前,云乐公主向景皇进谏制莽三策,更让圣上龙颜大悦,已命内阁众学士对制莽三策细化。 在这时候,传出云乐公主莅临侯府共度除夕的消息,这是何等的荣耀。 浮云遮月,霜凄雪冷。 大夫人贺楼氏一脸喜气,即便严冬深夜,依然披着雪狐皮衣,迎着风雪,指挥全府奴仆打扫院落,装饰布置。 “母亲,您找我!” 姜玄麟穿着大雪鹿皮衣,在四名练武奴提灯引路下,自漫天风雪中走出。 看着贺楼氏被寒风吹的通红的脸颊,姜玄麟躬身劝道:“母亲,这些琐事让管家和奴才去做就行了,何必劳您在这冰天雪地中受冻。” “云乐公主亲临我镇武侯府,不仅因为你父亲在朝中的威望和圣上信任,更是为母贤良淑德、美誉在外,将诺大的侯府治理的井然有序、规规矩矩!” 贺楼氏从婢女烟雨手中接过烫好的暖石,捂在手中,语重心长道:“我如此用心,除了不负圣眷,更是为你的前途和终身大事考量!” “母亲的意思是……”姜玄麟猛地抬头。 “你父亲已经位极人臣,玄洛、玄景的资质根骨不弱于你父亲当年,未来至少可封伯候,唯独你自幼体弱,走的是以儒入仕的路子,若能趁此机会赢得云乐公主的芳心,必能得到圣上的重用!”贺楼氏说道。 “还是母亲考虑长远!”姜玄麟心中也火热起来。 据说云乐公主有沉鱼落雁之貌,是大周皇族第一美女。 “这些时日,你好生准备,我听说云乐公主文采斐然,伱可多在诗词上下些功夫!” 贺楼氏想了想,道:“还有,那件事做的如何了?” “姜玄曜已经上钩,相信他此时已经有所动作,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姜玄麟有些不解道:“只是儿子有些不懂,一个孽种废物罢了,母亲何必如此煞费苦心的打压!” “这其中的缘由,你日后自会知晓。” 贺楼氏看着漫天风雪,淡淡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久活于世,麟儿你记住,此人必须死,却绝对不能由你我亲自动手!” ----------------- “公子,你好像变帅了!” 镇武侯府的热闹喧哗,与姜离和初初的小院没有一点关系。 主仆两人坐在围炉旁,看着门外的漫天雪花。 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翠爽的白菜和鲜嫩的豆腐炖在一起,撒上少许海米,热气腾腾,香气弥漫。 姜离盛了一碗菜,慢悠悠的吃着,初初拄着脸坐在一旁,痴痴的望着姜离。 虽然主仆十几年,但初初觉得今日的公子似乎变得格外俊俏,像画中走出的谪仙,身上自带一种缥缈如云的仙气。 而且还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比她闻过最香的胭脂,还要令人心醉。 “初初,你要是再盯着我发呆,菜都要被我吃光了!” 姜离伸手刮了刮初初的小鼻子,他右腿向外一扫,将眼巴巴望着砂锅的小黑狗推到一旁。 小家伙在敲蛋的压力下,不再对姜离露出凶相,但依然倔强孤傲。 在数次拒绝叼回扔出的木棒后,姜离决定饿它一顿,以儆效尤。 “嗷呜!” 小黑狗被推了一个跟头,恶狠狠从地上爬起,它低着头斜楞姜离,嘴里低声呜咽。 但被姜离目光一扫,小黑狗身躯一僵,立刻装成若无事情的样子,走到了一旁,只留给姜离一個冷漠倔强的后脑勺。 “公子,不要欺负小黑,它刚刚痊愈,现在一定很虚弱的!” 初初有些不忍,从砂锅中舀了几块豆腐,吹凉后放到了小黑狗的铁盆中。 “嗷呜” 刚刚还骨气十足的小黑狗猛地转身,迈起小短腿一个冲刺,直接撞进铁盆,摇头尾巴晃的吃了起来。 “姜离哥哥,你在吗?”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院门外探头进来,怯怯的向院里张望。 “姜玄信!” 姜离闻声望去,觉得门外的少年有些眼熟,他仔细回忆才记起此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姜玄信,府内排行十六,与姜离一样,也是妾生的儿子。 说起来,两人的境遇也有些相似。 姜玄信的母亲早在几年前失足坠井而亡,但府内奴才们都在私底下传言,姜玄信的母亲并不是真的失足坠井。 “十六公子快请进!” 初初连忙起身,招呼姜玄信走入小院。 “玄信见过十五哥!” 姜玄信走进小院,向着姜离恭恭敬敬的行礼,神情谦卑,脸上时刻带着些许的怯懦和局促。 在侯府,所有妾生的儿子、女儿身上,都或多或少拥有这种气质,姜离的前身也不例外。 “十六弟不必拘束,你我在府中地位相差不多,随意即可!” 姜离笑了笑,仔细打量面前少年。 少年面容清秀稚嫩,有姜时戎的些许轮廓,他十四五岁的年纪,但脚步稳健有力,四肢和腰腹连动,武道二重巅峰的实力,距离蛟武境也只有一线之隔。 同是妾的儿子,姜玄信未受贺楼氏的打压,月例与其他兄弟姐妹相同,也能在府内武堂习武强身,这一点却比姜离强了很多。 “十五哥,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姜玄信沉默片刻,道:“临近年关,府内热闹喧哗,我却越发觉得孤单清冷,昨日夜里母亲托梦,说她在下面缺衣少食,我醒来后心思成疾、坐卧难安,想要出城祭拜!” 姜玄信抬头看向姜离,有些局促:“可我自小长在侯府,从未单独出城,心中不免胆怯畏惧,思来想去,这府内只有十五哥与我同病相怜,因此来求,只盼十五哥明日能陪我一同出城祭拜!” 说道这里,姜玄信又将目光移向初初,声音微弱:“我房里两个女婢也会一同前往,到时也能和初初姐做伴!” 第二十八章 兄弟 乾元三十二年初,笼罩盛京城半月之久的层层寒云终于消散。 雪霁天晴,朝阳普照,金光洒落,为白雪皑皑的大地渲染上一层夺目的光辉。 一辆奢华阔气的马车自盛京东门缓缓驶出,拉车的四匹枣红大宛马,高大神骏,鬃毛飘扬,引人注目。 “是镇武侯府的马车,快快放行!” 把守城门的大周偏将见到马车上的怒睛云虎徽记,简单询问查验后,立时放行。 十几名身着亮铠的魁梧军士,主动奔走在前,驱逐城门前人群车队,为镇武侯府的马车让行。 被驱赶到官路两旁的百姓、车队,心怀敬畏的看着马车自面前驶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与愤懑。 镇武侯姜时戎,乃天下第一武夫,拳意精神霸道纵横,震慑天下群雄,是大周真真正正的守护之神,社稷之将。 “我还是喜欢这辽阔的天地,天高地远,无拘无束!” 姜玄信打开一侧木窗,看着视野中银装素裹的苍茫大地,稚嫩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意。 凛冽的北风呼啸,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但少年仿若未觉,痴痴的看着窗外。 姜离坐在对面,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侯府门庭高大森严,在世人眼中高山仰止、向往崇敬,但对姜离这样地位卑贱的庶子来说,却是令他窒息的深海牢狱。 “初初姐姐,我们一会去打雪仗堆雪人吧,侯府里不许我们这些奴婢打闹嬉戏,我感觉自己都有三十岁那么老了!” “这个小黑狗好可爱,适合做顶帽子,一定暖和!” “嗷呜!” 姜玄信有两个婢女,唤作月眉、落雪,模样中等偏上,十五六岁的年纪,与初初相差不多,乖巧伶俐,天真烂漫。 马车还未出城,三个少女就已熟络起来,叽叽喳喳的说個不停,银铃般的欢声笑语缭绕在马车中。 姜离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将目光收回。 他闭上双眼,运行‘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利用一切时间,增强体内气息。 按照现在的修行速度,最多半月时间,他就能修炼到气脉四重锻气境了。 “十五哥,我其实很佩服你!” 姜玄信看了一会窗外,忽觉意兴阑珊,便将车窗关上,他目光注视姜离,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心思。 “为什么这么说?” 姜离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 “因为你有勇气!” 姜玄信看了看一旁的月眉、落雪两个婢女,低声道:“像我们这些妾生的儿子,在侯府中地位尴尬,陪在我们身边的婢女,不似奴仆,更像家人,可若九哥执意向我讨要她们,我真的没有胆量说不,我的胆子太小了,什么都怕!” “这不怪你,面对强大而凶恶的存在,任何人都会感到害怕畏惧,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姜离轻拍少年肩膀,笑容如旭日朝霞,破开少年心中的阴霾,“记住,真正的勇气从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明明怕的要命,却依然选择去做!” “明明怕的要命,却依然选择去做!” 姜玄信猛地一怔,他读书很多,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这和他以前读过的道理完全不同。 少年低头沉吟,眸光却渐渐亮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信念在少年心中开始扎根。 他攥了攥拳,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玄信母亲的墓位于盛京城东五十里处的一座小山上,马车驶离官道,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到了山脚处,便无法继续前行了。 命两名侯府奴才看守车辆,姜离与姜玄信等人跳下马车,手里提着祭祀用品,向山顶走去。 雪齐膝深,每走一步都很费力。 但几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又久困侯府,此刻并不觉疲乏,反而很有乐趣。 “看我们谁先跑到山顶!” 初初抱着小黑狗,突然大叫一声,提着裙摆向山上冲去。 “初初,你这样不算数的!” 月眉、落雪两个婢女跺脚娇嗔,嘴里喊着反对,却跑的比谁都快。 三个少女你追我赶,清脆的笑声在山间传递,连风都柔和了起来。 “姜离哥哥,我们也比试一下!” 姜玄信少年心性,天高地广,所有烦恼都在此刻被抛之脑后,他大喊一声,纵身跃起。 双腿肌肉高高绷起,姜玄信猛地发力,如羚羊一般快速跳跃,几个纵身就出现在二三十米外。 “那你还要再跑快一些!” 姜离大笑,他双脚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大鹏一样飞出,一步就跃出十几米,而后不紧不慢的跟在姜玄信身后。 “十五哥,伱别想超过我!” 姜玄信全力奔跃,但姜离却“寸步不让”的追在后面,姜玄信求胜心大起,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武道二重的武者,肌肉饱满,四肢和腰腹的力量都串联在一起,耐力不俗。 但山上的积雪太厚,身上衣衫厚重臃肿,姜玄信连续跳跃数百米,双腿的力量几乎耗尽,酸痛难忍,气喘吁吁,不过终点也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准备加速奔跑,腰带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接着整个人就从地面飞了起来。 原来是跟在他身后的姜离,抓住他的腰带,直接将他抛飞出去。 姜玄信只感觉天旋地转,人就蓬的一下摔在雪中,不见了身影。 “十五哥,你使诈!” 姜玄信从雪堆里爬出,全身上下沾满积雪,脸上凉凉的,心底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兴和畅快。 他又扑通一下仰面倒下,躺在雪中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你好笨啊!” “我已经超过你啦!” 月眉、落雪两个婢女从姜玄信身旁跑过,还不忘给自家公子扬一蓬雪花。 姜玄信母亲埋在山顶的一棵槐树下,姜离几人将墓周围的积雪清扫干净,摆上蜡烛、贡果、纸钱等祭祀之物。 姜玄信跪在墓前,沉默不语,默默流泪。 他母亲死的蹊跷,府内人尽皆知,却无一人敢当面提出,姜时戎不管府内杂事,大夫人贺楼氏一手遮天。 “母亲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也开始习武,过几年我就去从军,磨砺意志实力,以后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 姜玄信起身,在母亲坟前施展武技,演练起来,却也是大周太祖所创的太祖长拳。 “这太祖长拳不太对!” 姜离静静看着少年演武,眉头却紧皱起来。 姜玄信根骨不俗,精神专注,但在他身法下施展而出的太祖长拳,明显大有问题。 第二十九章 读书人不讲武德! “玄信,这太祖长拳是谁传你的!” 雪山之巅,寒风骤起,卷起漫天雪花飘扬,姜玄信雪中舞拳,威猛刚进,却被姜离一声喝停。 “这拳法是演武堂大师傅传授的,十五哥,有什么不对吗?”姜玄信停下动作问道。 “你若再练下去,不出三年,肉身就废了!” 姜离走上前,也打了一遍太祖长拳。 与姜玄信刚劲威猛、步步紧逼、每一拳都竭尽力量不同,姜离的拳势刚柔并济,虚实结合,手步相连,上下相随,行拳过步更加灵动自如。 “同样是太祖长拳,为什么我们的拳势发力截然不同,像是两种不同的拳术!” 姜玄信有些发呆,两相对比,他所练的太祖长拳,一味追求勇猛突进、竭尽全力,过于刚硬直莽,完全没有退路。 而姜离的拳法却造诣纯正,动作舒展,步法灵活,进退有度。 “太祖长拳的拳势风格,人人不同,但像你这般不留退路的一味蛮横发力,上了战场,只怕瞬间就会丧命在敌军的刀斧之下,而其竭力施展,更会成年累月的损伤肉身,不过二十岁就会潜力耗尽,肉身半废!”姜离沉声道。 “大夫人啊!” 姜玄信双拳紧握,全身颤颤发抖,压抑在心里的愤恨喷薄而出,他仰天大叫,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中。 若非姜离今日指出,等到他发现之时,早已无力回天。 大夫人看似对他不管不顾,却从未打算放过他,侯府里的人各个都如豺狼虎豹。 “玄信,你看好,我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太祖长拳!” 姜离再次迈步出拳,一招一式,将太祖长拳的修炼要点一一讲述清楚。 “十五哥,不要教了,不要教了!” 姜玄信愣愣的看着姜离毫无保留的施展拳法,他眸光抖动,情绪忽然崩溃,嚎啕大哭。 少年在雪地中连滚带爬的扑到姜离身前,大哭道:“十五哥,你快带着初初姐从另一侧下山,今日扫墓其实是九哥逼我将伱骗来的,他派了人要在下山的路上,说是要当着初初姐的面,狠狠的教训和羞辱你! “十五哥,我真的不想骗你,真的不想啊,可我若是不从,他就要将月眉、落雪抓走,让他院里的练武奴才蹂躏后,贱卖到青楼,她们虽是婢女,却也是我的两个姐姐,我真的没有办法。 “十五哥,我对不住你啊,你快走,我去拦他们!” “你说什么?姜玄曜敢这么做!” 姜离一股怒血涌上心头,牙齿格格作响,眼里闪着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猛地看向山下,果然见到十几个黑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山上掠来。 “玄信,我还能信你吗?” 姜离闭上双眸,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已经看不出愤怒,他平静的看着姜玄信的双眼。 此刻情况紧急,已经无暇顾虑。 姜玄曜卑鄙歹毒,他今日的安排,绝非只是教训他这么简单。 一定在打初初的主意! 若是落在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信一次姜玄信了! “十五哥,只要你信我!”姜玄信抬头,眸光不住晃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带着初初逃下山,她若是伤到一根头发,我都会宰了你!” 姜离一把掀开挡在面前的姜玄信,自小腿处拔出老卒送他的鲨皮短匕,藏入袖口,大步向着山下走去。 “十五哥,我必不负你!” 姜玄信从雪地中爬起,眼睛里又有了光亮,他举起手掌,指甲划破掌心,鲜血涂抹在额头,让月眉、雪落拉起一旁的初初,向着另一侧的山下跑去,自己在后面断路。 “不,我不要离开公子,不能把他一個人抛在这里!”初初哭着大喊,若姜离遭遇不测,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但初初不曾习武,根本拗不过两个婢女,被拉着向山下跑去。 “红票要跑!” 山腰处,十几道身着劲装的身影在雪上奔袭,动作矫健、步伐灵活有力,全都是力武境二重以上武者。 奔掠在最前面的更是拥有武脉三重、四重的实力。 见到有人要逃,为首的人猛地挥臂,“你们去绑红票,我去废了了书生,他的一肢价值一千两白银。” 身后武者立时转身,向着姜玄信几人逃走的方向飞奔阻拦。 山上,姜离也开始奔跑,斜斜冲向企图掠走初初的强盗,他双腿陷入积雪,每前行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奔跑不过十几步,就踉跄摔倒在地,一路向着山下滚去,雪花飞扬。 “百无一用是书生!” 伍大智不屑冷笑,他步伐轻盈,脚步踏在积雪上,只留下半寸深的足印,起如风,落如箭,比最敏捷的狸猫还要灵活。 大周盛世太平,但任何时代都不可能真正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阴暗的角落中,依然有人过着刀尖行走、舔血为生的生活。 这是一伙游走大周各郡府的盗匪团伙,两日前他们接到一笔很大的悬赏,有人出价五千两白银要买一个婢女,如果能废了随行的文弱书生,还能再得一千两。 六千两白银,这无疑是一个大单。 但伍大智觉得自己答应的太快了。 山下停着的马车,明显是这两个大户公子的,马身很豪华,上面还刻着猛虎,看上去很唬人。 谁都知道盛京城里富户很多,这笔单子至少应该要一万两白银。 “必须得抬价,否则老子当面开个苞!” 伍大智心中暗道,他还没玩过盛京城的娘儿们呢。 落草为寇,图的就是个随心所欲。 职业道德? 那得加钱! 心里这么想着,掠行的速度却丝毫未减,几个纵掠就来到了翻滚着的文弱书生面前。 握紧手中的长刀,伍大智手腕一抖,长刀闪烁着冷芒,一刀斩向书生的肩膀。 这是一条价值千两纹银的手臂。 书生还在翻滚,带着飘扬的雪花,黑发如墨,面如冠玉,即便身形十分狼狈,但颜值依旧在线。 伍大智看在眼中,手中刀反而慢了一些。 这么俊的书生,若是一刀劈废,着实可惜。 起码得砍三四刀。 正想着,雪地中翻滚的书生,却毫无征兆的猛然发力,直接撞进了伍大智的怀里。 “练家子!” 伍大智一怔,没想到看似文弱的书生,竟也有不俗的身手,但这种事情他遇到的多了。 另一只手向前一攮,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刺进了书生的胸膛。 没刺进去! “你身上有内甲!” 伍大智这才慌了神,身体直接向后仰去。 可他哪里知道,书生撞向他怀里也只是虚招。 姜离在半空猛的一转身形,鲨皮短匕自袖袍中飞出,姜离抽匕,凌空一斩,伍大智的长刀和半个手臂就直接飞了起来。 “艹,你使诈!” 伍大智愤怒大叫,身躯在雪地里狼狈的翻滚了几圈,他跳将起来,下半截右臂已空空如也! 他抬头怒目而视,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柄长约四尺的大刀。 寒光湛湛,他的半截手臂被书生紧紧攥在手里。 第三十章 飞砂走石,少年持刀如魔!(求推荐求追读) “艹,你使诈!” 伍大智抬头,视线中书生迎着风雪跃起,黑发飘荡,长刀如散着寒光的冷月,直劈面门。 眼神冷漠如冰,平静的可怕。 全然不似伍大智之前宰杀过的富户公子,胆小怯懦,恨不得给他推屁股换取活命机会。 书生拿刀的手很稳。 “他杀过人!” 伍大智心中一禀,手臂被斩,他胆量早失,断臂处鲜血喷涌,力气也降了大半。 “救我啊!” 惊恐嚎叫,伍大智缩身翻滚,自雪坡一路滚下。 姜离持刀,并不打算放过这名武道四境太极境的受伤匪首,他大步追赶,加长了的四尺长刀,向前一劈,又削掉了伍大智的半个肩膀。 “老大!” 去拦截姜玄信、初初等人的十几名匪盗,听到伍大智的求救,立时反杀了回来。 姜离只能放弃伍大智,转身迎敌。 他将刀把上的半截手臂拽掉,右手紧紧握住刀柄,横在身前,身躯半蹲雪中,全身肌肉紧紧绷起,蓄势待发。 “给老子废了他,我要当着他面开苞了盛京城的小娘儿们!” 伍大智也在数十米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断臂处的肌肉猛地收缩,直接将伤口处喷溅的鲜血止住,失血苍白的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狂怒。 百十米的距离,十几名匪盗数息即至,十几柄明晃晃的大刀在阳光和雪地之间,闪烁着恐怖的光冷,齐齐劈向姜离。 “军刀,横烈!” 十几柄同时劈来,姜离无处可躲,更退无可退。 他眸子微眯,心静如水,眼中忽然闪烁出异样的光泽,脑海深处,神秘的透明骨结白光晃动。 视线中,十几柄大刀忽然慢了下来,甚至出现了十几条透明的细线。 所有的大刀都在沿着各自的细线运动。 十几条细线在空中相互交集,形成了四座异常凶险的刀阵。 “我能看出他们的刀势轨迹!” 姜离心中一惊,但此刻显然不是思索的时机,他眸光微凝,自四座刀阵中看到了缝隙与生机。 脚掌猛然发力,姜离爆发出今生最快的速度,他冲向第一座刀阵。 戴着冥寒铁护臂的右臂格挡下一柄长刀,姜离自三柄长刀反的缝隙中穿过,手中刀刃一挑,撩刀如火线,将一名匪盗的胸膛划破,鲜血四溅。 他身形一转,又冲向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刀阵,从十几名匪盗之间,横穿而过。 风雪呼啸,四名盗匪倒在雪中,姜离身上挨了四刀,手臂被砍三刀,全部都劈砍在内甲和护臂上。 虽然未见鲜血,但肌肉、骨骼早被斩的支离破碎。 “九息服气!” 姜离强忍疼痛,猛地吸气,无数光点自虚无中出现,落入身躯,修复全身。 九息过后,他肌肉、骨骼恢复如初,力量与体力也再次充盈饱满起来。 姜离持刀,冷漠转身,再次面向还站在雪地中的十二名匪盗。 “不可能,他最多是蛟武境的实力,被我们砍了那么多刀,怎么还能完好无损的站住!” 十二名匪盗目露惊色,虽只是混迹山野间的不入流盗匪,但十几二十年的舔血生涯,也锻就了他们的生存手段。 同等实力下,从来没有人能完好无损的从他们的刀阵中活着走出来。 这个盛京城少年绝不简单。 “杀!” 然而到了这时,已无退路,十二名匪盗持刀再次向姜离扑来。 “直娘贼,老子这一单血亏!” 伍大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咬开瓶塞,将宝丸全部倒在嘴里,吞嚼入腹,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气。 看着又与手下缠斗在一起的姜离,伍大智怒骂了一声,转身向着山下飞奔。 十二名手下凶多吉少,唯有抓住红票才能保本,否则自己的臂膀算是白扔了。 “不想死的,都滚开!” 姜离被十二名匪盗围在中间,这一次匪盗们没有选择与姜离正面冲锋,而是不断在他周围游走,想要拖延时间,损耗姜离的气力。 姜离持刀左突右进,奋力向山下移动,却始终难以摆脱盗匪们的围困和堵截。 看着距离初初越来越近的断臂匪首,姜离眼睑欲裂。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纵然杀了这些匪盗,也于事无补了!” 姜离身形猛地一顿,电光石火间,他精神冲向脑海神台中的金色书页,瞬间进入到天罡星辰的世界。 三十六道星云漩涡高悬星空,熠熠生辉,神秘莫测。 姜离站在玄色石台,目光流转,精神冲入其中一道漩涡。 “飞砂走石” “品阶:法象下品” “开启条件:神变之血、夺舍魂力、智慧真气!” “神通:沙土飞扬,石块滚动,风势狂暴!” …… “祭炼阴魂,获取神通!” 姜离意念一动,代表飞砂走石的星云漩涡中,一道星辉洒落,在玄色石台角落中的魂状光团上一扫,魂状光团瞬间消失。 这枚魂团,是他在隐武阁外遇到的那头阴神的魂力,激活九息服气时被消耗了三分之一。 姜离本打算留着这枚混团,未来激活道法神通—神游太虚,但此刻情况紧急,却是不得不用了。 卷起阴神魂里的星辉归于星云漩涡,笼罩在飞砂走石星云外的迷雾散开。 一座星辉凝聚的大殿浮,现在星云漩涡中。 姜离的精神走入大殿,蕴含着道则法理的意念就飞了过来,就将他包裹。 直指大道本源的经文,在心中流淌,姜离瞬息之间,就已经掌握了天罡三十六变的又一神通。 “飞砂走石,暴雪肆虐!” 进入天罡星辰世界只是瞬息,盛京城外五十里的山坡上,姜离猛然睁开双眼,雷声暴喝。 刹那间,游走在姜离经脉的气息中,与气息融合的炁,顷刻消失。 姜离周身十米,狂风怒旋,卷起层层积雪,冲向四面八方。 少年书生持刀如魔,裹挟漫天风暴狂雪,向着一方横冲直撞而去,出刀如发箭,劈斩如崩山,有狂摧万物之势。 “道法!” 不知谁叫了一声,刚刚还穷凶极恶的匪盗,此刻却如惊弓之鸟、惊恐万分,夺路而逃。 然而风雪裹挟中,姜离乘风奔跑,意念流转间,风力催动、加持全身,他速度力量瞬间暴涨,如收割生命的鬼神。 暴雪在山坡中纵横席卷,四处奔逃的匪盗,一個个被暴雪吞没。 刀起刀落,一蓬蓬鲜血喷溅,席卷的暴雪红白交织,怒嚎翻涌,最终嘭的一声暴散开来。 “鬼神!” 伍大智蓦然回首,望着自暴雪中扑出的持刀书生,凄声惨叫,被姜离一刀劈斩面门,一分为二! 第三十一章 阴神化形 “十五哥!” 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奔跑中的姜玄信忍不住回头,就见到全身是血的姜离,一刀劈碎了伍大智的头颅。 姜离身后的雪坡上,一名名匪盗的尸体扑倒在雪中,地面上红白交织,宛若一幅巨大的彩色墨卷。 “九息服气!” 手中长刀跌落,姜离全身气力耗尽,无力瘫坐在地上,他气喘吁吁,体内气息也早已枯竭。 闭上双眼,他冥想入定,虚无中炁雪花般飘落,九次呼吸吞咽,全面状态再次恢复。 “竭力而战,我的力量似乎又有增长,骨骼也坚韧了一些!” 姜离长吁一口气,取出两枚老卒赠予的宝丸服下,药力缓缓散开流转全身。 他起身来到匪首的残尸旁,在衣物中摸索,抓出了几样东西,却是一沓银票、三个装有宝丸的瓷瓶,以及一本破旧的武谱。 银票很厚,但面额不大,大多都是数百两纹银一张的散票,不过粗略合计,也有五千两左右,这对姜离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宝丸和武谱没来得及细看,姜离把这些都揣入怀中,这才站立起身。 “公子,你全身都是血,是不是受伤了!” 初初眼眶发红,早已是泪流满面,山坡上寒风如刀,将小丫头的脸蛋吹得通红,可她仿若未觉,眼中只有姜离一人。 “放心,你家公子毫发未损!” 姜离用雪搓净手上的血渍,双手搓热后捂在初初冰凉的小脸上,他满是血痕的脸上,笑容纯净,哪里还有半点冷酷铁血的模样。 无论处境如何艰难,他都想给初初安心的信念。 “十五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玄信不能置信的看着倒满山坡的匪盗尸体。 姜离展现的武道力量,分明只有蛟武境的层次,却凭一己之力在短短数十息间,斩杀了近二十名身手不俗的盗匪。 甚至还有一名刚柔并济的太极境匪首。 这样的实力,足以在大周军中担任总旗,统领五十名兵卒了。 “或许是潜力爆发吧!” 姜离没有过多解释,他将地上的长刀捡起,与姜玄信等人一起向着山下走去。 从这些匪盗的身手来看,姜玄曜倒也不算愚蠢。 雇佣游迹江湖、没有根底的匪盗,无论成功或是失败,姜玄曜都可以一推了之。 不过这笔血仇,姜离深深记在心中。 有朝一日,他必定百倍奉还。 匪盗的袭击令几人心有余悸,下山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了不少。 看着山脚处停靠的马车,姜离握紧手中长刀,没有放松警惕。 他不相信,这些匪首若是成功,姜玄曜会留他们的性命。 随行而来的两个侯府奴仆,很有可能已经被姜玄曜收买。 “蓬蓬蓬” 突然,三道沉闷的弓弦震荡声呼的从两侧的山林中炸响,回声悠远,树杈上积雪都被簌簌震落。 呜呜呜的破空声剧烈传来,姜离眉头一挑,三道箭矢化作黑线瞬息而至,其中一根径直射向姜离。 “十五哥小心!” 姜玄信一惊,猛地冲来,想要推开姜离,但姜离身形一闪,却先一步冲出。 长刀一闪,姜离将射来的箭矢格飞,手臂一麻,长刀几乎脱手而出。 另外两道箭矢阻挡不及,直接射中月眉、落雪,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两个婢女带飞,落在五六米外的雪地中,一动不动。 “月眉、落雪!” 姜玄信惊慌大叫,如同疯了一般冲向月眉、落雪,第二波箭矢也在这时再次射来。 “初初,趴在地上!” 姜离纵身扑出,手中刀如流星,化作层层刀幕,冲在姜玄信身前,将三支箭矢砸开。 他袖袍一甩,一道寒芒破空而出,正中两百米外的一道身影,洞穿喉咙。 姜离翻身折返,弓腰贴地,向着另外一侧弓弦响声处掠去。 “风紧,扯呼!” 一百五十米外,两道矫健的身影从树木中窜出,向着远方飞奔。 姜离力惯双臂,沉腰扭胯,四肢如弓,猛地一掼,长刀如虹,贯穿跑在最前面的一道身影。 身影中刀扑地,跑在后面的匪盗躲闪不及,被前面的身影绊倒,在雪地中滚了几滚。 “直娘贼” 匪盗慌忙跳起,但姜离已经追了上来,一個飞膝前冲,撞在那人背后,将其重重压倒在地。 “公子饶命,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匪盗惊恐大叫,连忙求饶。 姜离手掌如刀,已经劈到匪盗脖颈,却在最后关头收住,他双手扣住匪盗的双肩用力一别,匪盗的两条手臂就如棉花一样瘫软下来。 姜离起身,更是直接跺断了匪盗的腿骨。 不顾匪盗哀嚎惨叫,姜离从另一名匪盗后背拔出鲜血淋漓的长刀,拖着受伤的匪盗,原路快速折返。 “初初,姜玄信呢?” 冲出树林,之前所站之地,只有初初一人。 “十六公子抱着月眉、落雪冲下山去了,说是要赶回盛京城找大夫救治!”初初急声道。 “糟了!” 姜离心中一紧,来不及多说,向着山下冲去,遥遥看见姜玄信抱着月眉、落雪的身体,已经跑到了马车旁。 马车上的两名侯府奴才见状,慌里慌张的跑上前接过月眉、落雪,还不等姜玄信说话,其中一名奴才忽然猛地转身,一柄匕首直接刺穿了姜玄信的胸膛,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 “那帮游匪为什么还没有传讯回来!” 十里外一座破落庙宇中,姜玄曜坐在篝火旁搓了搓双手,内心骚动火热,饥渴难耐。 为了一计必成,他花费重金、安排了三波人手,务必要将婢女初初收入囊中。 一想到今晚就能如愿以偿,抱着美人春宵一刻,姜玄曜就按捺不住的激动。 按照之前预定的时间,伍大智那几伙人早就应该得手,姜玄信和他的两个婢女,也已经被成功灭口。 一个贱妾的儿子,死了也就死了。 最多用伍大智几人的人头顶罪,绝不可能查到他的头上。 若非还要姜离替他入赘千军伯府,姜玄曜最想杀的人就姜离了。 “鸠老、鸦老,有点不太对劲,请你们走一遭帮我看看!” 可预计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时辰,姜玄曜依旧没有接到任何回信,他眸光闪了闪,转身说道。 破落庙宇中,除了姜玄曜外,还有两道身影,却是两个身真丝道袍、满脸褶皱的老者。 “公子不必客气,二夫人命我们跟在您身边,就是为您解决一切麻烦的!” 两个老道抚须点头,他们解开身上的包裹,各自取出一尊香炉,在里面插上了八根柱香,烟气袅袅。 “借物显形,吒!” 两个老道又从一个铜匣里抓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粉末,向着空中一抛,立时有一股铅汞燃烧的气息,扩散开来。 破庙中阴风骤起,两道阴魂自老道的头顶跳出,与刚刚抛洒开的粉末相互融合,竟然变成两只半米多高的银色怪鸦、银色鸠鸟。 借物显形,却是两名神显境的道法高手。 “九公子,替我们守好肉身!” 两只银色飞禽口吐人言,嗖的一下飞出庙宇,冲入云空消失不见。 第三十二章 你破不了我防的! “十五公子,奉九公子之命,奴才送您上路!” 山脚马车旁,两名侯府奴才佯装接过月眉、落雪,趁姜玄信心境慌乱之际,从怀中拔出寒光凛凛的匕首,扎透了少年的胸膛。 鲜血涌出,将衣袍浸染的鲜红,滴落在雪中,消融出一个个血晶坑洞。 “尔敢!” 山坡上,姜离暴怒无匹,他从拖拽的匪盗身上扯过挂在其腰间的劲弩和箭矢,拉弦搭箭。 随着嘭的一声弦爆,箭矢呜呜破空,贯穿了举匕刺杀姜玄信的侯府奴才。 箭矢贯穿胸膛,将奴仆的身躯带起,钉在马车上。 “啊呀” 剩下的侯府奴才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去看姜玄信的死活,拔腿就跑。 可他还没跑出两步,背后震荡空气的弦爆声再响,箭矢激射,自后背贯入,射杀在雪地之中。 “玄信!” 姜离急掠到马车旁,姜玄信面色惨白,早已气若游丝,姜离连忙将他扶起。 “十五哥,救月眉、落雪,她们没被射中要害!” 姜玄信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死死抓住姜离的衣角,血泪滴淌,颤声道:“十五哥,千万别怪我,我胆子小什么都怕,有你做我兄长真好,只可惜我们生在侯府,原谅我……” 话未说完,姜玄信抓住衣角的手,无力垂落,气息全无。 “不行,不行,九息服气!” 姜离握住姜玄信胸口的匕首,猛地拔出,他双手按在姜玄信胸膛,九息服气神通再次施展。 无数光点自虚无中飞出,沿着姜离双臂没入到姜玄信胸膛,修复破损的心脏。 九息过后,原本被贯穿的心脏,恢复如初,缓缓跳动起来,虽然微弱无力,却暂时保住了姜玄信的一条性命。 但姜玄信失血过多,身体残留的生命力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姜离取出几枚宝丸放入姜玄信口中续命,将他和月眉、落雪一同搬到车内。 初初也在这时抱着小黑狗从山坡上跑下。 “初初,照看好他们三个,我们现在回盛京!” 姜离扶初初登上马车后,抓着已经痛晕的匪盗也跳了上来,他拉紧缰绳,试图驾驭大宛马调转方向。 但他不通马技,四匹大宛马训练有素,并不服从陌生人的驾驭操控,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嗷呜” 就在姜离有些焦急的时候,马车内的小黑狗,忽然奶声奶气的吠了一声。 “咴” 四匹大宛马像是听到了某种指令,扬蹄嘶吼,轰的一下猛然发动,调转方向,如箭一般向着来时的官路飞驰而去,泥雪飞溅。 “这马怎么突然听话了!” 车头上,姜离手持缰绳,长长松气,只要能返回盛京找到郎中医生,姜玄信或许还能有救。 精神匮乏,姜离忽地感到一阵眩晕。 以他现在的精神,一日可以施展四次九息服气,但若是救治他人,却只能够施展一次,效果也会大大降低。 姜离在雪山上已经连续施展两次九息服气神通和一次飞砂走石,精神早已消耗大半,刚刚救治姜玄信,又过度损耗了精神。 竭力的感觉传遍全身,姜离头脑沉重,昏昏欲睡,眼皮更像是打架一般,不住的闭合。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昏死过去的!” 姜离强打精神,他盘膝于马车前,放空心灵,进入静和冥想的状态,零星的光点自虚无中出现,落入他的脑海,缓缓充盈精神和魂力。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方忽然有剧烈的破空声响起,姜离冥冥中心生惊兆,猛地睁开双眼,向云空中望去,脸色骤变。 只见上方的云空中,飞着两只怪鸟。 一只形似乌鸦,一只形似鸠鸟,全身银光闪闪,仿若金属铸就的身躯。 若非姜离还保留一丝理智,几乎以为这两只鸟是前世工业制造下的产物。 “师弟,姜离在这里,我下去拦截,你去禀告公子早做准备,这里靠近盛京,恐生其他变故!” 银鸦口吐人言,双翼一振,向着马车俯冲而来,另一只银色鸠鸟盘旋,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小崽子们,快停下!” 银鸦自半空俯冲而下,锋利的银爪闪烁着冷艳的光泽,姜离奋力甩动缰绳,大宛马猛地前冲,只听刺啦一声,银鸦落下狠狠一抓,直接将马车车顶撕碎大半。 珍贵的香木随风散落,风雪一下子就灌进了车内。 “姜玄曜,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姜离愤怒大喝,他猛地自马车上站起,拉动手中弓弩,嘭嘭嘭连射三箭。 箭矢猛烈,根根都蕴含近千斤的力道,在空中化为一道道黑线。 银鸦盘旋折返,躲过两箭却被第三支箭射中。 能够穿透三层铁甲的箭矢,射在银鸦身上,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旋即就被崩飞。 “小崽子,除非你是万夫境的武夫,否则根本破不了我防的!” 银鸦桀桀怪笑,再次俯冲而下。 姜离只能拔出长刀,迎面劈斩。 长刀重重砍在银鸦身上,发出锐利而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长刀受力反馈,姜离虎口撕裂,直接被银鸦羽翼的巨力撞飞下马车,在雪地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站起。 “小崽子,要怪就怪你长在侯府,却是妾生的庶子!” 银鸦掠空,发出怪笑,俯冲向马车,银爪向着初初抓去。 “混蛋!” 姜离自雪地中站起,看着血流如注的双手,《太祖长拳》武基篇的一句话,忽然跃上心头。 道法炼魂,有鬼神莫测的神通,却只是阴魂之类。 武者修武强身,血中蕴含刚阳气息,能克阴邪之物。 姜离虽然只有蛟武境的实力,血气不强,但此刻也别无他法了。 他抽出最后一根箭矢,用鲜血涂满整個箭身,拉弦搭箭,姜离全神贯注,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箭矢之上。 弓弦震荡,箭矢疾飞,瞬间穿越数十米的距离。 剧烈的破空声,自然逃不过银鸦的感知。 “哼,区区蛟武境的小崽子,也敢学血煞破魂的把戏!” 银鸦不屑冷笑,对激射而来的箭矢视若未见。 道法未修炼到夺舍境,离体时间有限,它必须在时限到来前抓住初初,返回破庙中复命。 否则神魂受损,没有三五载时间,根本无法复原。 然而下一瞬,激射而来的箭矢在触碰银鸦的瞬间,涂抹在箭尖上的鲜血,忽然产生异变。 一缕奇异的力量飞出,在半空中凝聚出阴阳旋转的图案。 箭尖一旋,直接破开银鸦的身躯,将其贯穿。 “不可能,蛟武境的小崽子怎么能破开我的金身,你的血脉,阴阳生死图,伱竟是……” 银鸦凄厉惨叫,发出剧痛难忍的哀嚎,它飞扑到空中拼命挣扎,最终嘭的一声彻底爆碎。 姜离脑海深处,金色书页微微一动,漫天飘荡的银粉中,无数缕散落的魂力就飞了过来,没入到金色书页中,消失不见。 第三十三章 书生纵马入盛京 “公子,我与师兄在距离盛京城二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姜离,他带着另外几人,正向着盛京城策马而去,车上血气浓重,姜玄信生死未知!” 盛京城六十里外的破庙中,一道银色光影撞破屋顶,冲了进来。 银鸠嘭的散开,一道阴魂跃出,飞入其中一名老道的身躯。 鸠老道睁开双眼,急声道:“师兄正在阻拦姜离,但那里靠近京都,过往行人众多,恐有其他变故,公子当速速安排,以防节外生枝。” “什么,姜离他们竟然全逃了!” 姜玄曜腾的一下站起,气急败坏的大骂:“一群没用的废物,二十多个人竟没能堵住两个身手平平的小崽子!” “公子,我们路过那座矮山时,见到了很多尸体,您安排的那些人全都死了,还有一个侯府奴才被钉在马车上!”鸠老道禀告。 “你说什么?” 姜玄曜猛地一怔,完全无法置信,也就在这时,盘坐在地上的鸦老道,身前的八根柱香却嘭的一下同时熄灭。 “师兄殁了!” 鸠老道呆立原地,怔怔的看着鸦老道的面色逐渐发青、身躯僵硬,他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师兄,你我在深山中苦修五十年,好不容易成就神显,为何刚刚出山,连教坊司都没去两次,师兄你就死在了这里啊!” 姜玄曜的脸色,更是比死了还要难看。 “姜离绝不可能有这個本事,到底是谁在多管闲事!” …… “公子,十五公子怕是不行了!” 夕阳西下,余晖播洒大地,官道旁神秘的银色粉末也镀色成金,漫天飘零。 初初将身上的大雪鹿皮衣脱下,盖在姜玄信、月眉、落雪的身上,单薄的衣衫在风雪呼啸中,瑟瑟发抖。 姜离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随风飘荡的银色粉末,快步纵上停在路边的马车。 他将身上的皮衣脱下,将冻得发抖的初初严实裹紧,站在车前,拉紧缰绳。 枣红色的大宛马嘶吼一声,向着远方横亘在苍茫大地上的盛京城,策马而去。 寒风灌入马车,姜玄信气若游丝,月眉、落雪的伤口也在不住的流血。 初初在每人嘴里塞入宝丸,以药酒送下,虽能暂时缓解三人逐渐冰冷的身躯,却不是根本性的救治。 持续半月的暴雪在今日清晨停歇,空气却愈加酷寒。 姜离策马而驰,寒风将他沾满鲜血的儒袍猎猎吹起,宛若一张赤色战旗。 镇武侯府豢养的大宛马,都是千里挑一的骏马,四马扬蹄齐奔,蹄声宛若惊雷,随风传荡出很远。 “盛京乃我大周京府,什么人如此胆大,奔近城门却不减速!” 盛京城东门入口处,熙熙攘攘,挤满了等待入城的行人,当雷霆般的蹄声远远传来时,所有人都被惊动,目光诧异的回首望去。 负责把守城门的大周将领、士卒全神戒备,将手搭在腰间兵刃,城门上弓弩兵也架起了军弩,锋利的箭矢在夕阳下闪烁着炫彩的光泽。 “吾乃镇武侯府十五子姜离,在城外遭遇北莽刺客,尔等速速退避,我要进城救人!” 寒风呼啸中,一辆宽大的马车自风雪中冲出,近八尺高的大宛马神骏非凡,长长的鬃毛迎风飘荡,宛若赤色雄狮。 破损的马车上,一名全身上下沾满鲜血的书生站于车前,他双手持缰,浓重的杀气升腾,宛若神魔。 马车的一侧,还有一具被钉在马车上的侯府奴才尸体,早已在寒风中冻成了冰雕。 “是镇武侯府的马车,快放行!” 城门上,一名身着大周悍勇铠的将领鹰目远眺,在看到马车上的怒晴云虎徽记,以及姜离腰间的云虎玉佩后,果断下令。 这辆马车在清晨自东门驶出,此刻惨烈返回,一定是在城外遭遇不测。 车顶大半破损,能看到一男两女重伤昏迷,还有一个蒙面匪盗双腿俱断生死不知。 “喏” 城门下,数百虎狼般的大周兵卒冲出,驱逐城门外的行人、车辆,很快就腾出一条宽阔道路。 姜离驾车裹挟风雪疾驰而过,径直冲入城内,引得官道两侧的百姓目露诧色,纷纷议论。 “镇武侯府的公子?” “他们在城外遭遇了北莽刺客?北莽人欺太甚,竟然杀到了盛京城外!” “不愧是镇武侯府的子嗣,文弱书生也有这般悍勇刚毅!”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很多好事的百姓奔走入城,循着马车轨迹,追寻而去。 “镇武侯是我大周武脉魁首,他的子嗣绝对不能出事,速派两百骑兵沿途护送!” 城门上,负责镇守东门的将领挥手,两百名守兵策马而出。 “盛京名医云集,但我却一个都不知晓,还是先回侯府,无论怎样,玄信也是姜时戎的子嗣,侯府绝不可能置之不理,先护住他的性命要紧!” 姜离驾车飞驰在盛京城的街道上,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打探名医所在。 每浪费一息时间,姜玄信就危险一分。 而镇武侯府就位于盛京城东南角,距离东门不到十里的距离。 大宛马奋蹄狂奔,身上热气蒸腾,仿若神马驾云而行,奔行三五里后,姜离已经遥遥看到了镇武侯府隐武阁的高塔。 “十五公子,侯爷命我们来接应你!” 阴暗的巷道中,呼的奔跑出数十道身影,其中一些面孔有些熟悉,似乎是二夫人宁氏身边的奴才,但更多的人衣着各异,从未见过。 “我在城外遇险,姜时戎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人都是姜玄曜派来的!” 姜离一拽缰绳,马车改变方向冲入一条狭窄的巷道。 “嗖嗖嗖” 背后剧烈的破空声响起,无数石块从背后飞来,砸在车厢后部,木屑飞溅。 “姜玄曜!” 姜离拳头紧紧攥住,奋力甩动缰绳,巷道两侧的房顶上,一道道身影跳跃,向着他快速逼近。 “镇武侯府是回不去了,我还能去哪里求救!” 驾车在巷道中疾驰,姜离心中悲凉。 他也是姜时戎的儿子,但自出生起就被父亲厌恶,母亲死因成谜,大夫人对他虎视眈眈、手段百出的打压,现在姜玄曜更驱使府里的奴才对他围追堵截,不留活路。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给姜玄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靠近!” 姜离忽地灵光一闪,他一拽缰绳,向着北方加速冲去。 第三十四章 太极境 “他怎么向北面逃了?” “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姜玄信灭口,这是九公子的命令!” 从四面八方掠来的身影越来越多,足足有近百人,他们在屋顶上飞跃,不断抄近路围堵姜离。 “咴” 夜幕降临,大宛马飞驰在盛京城的街道,姜离头脑昏沉,精神越来越疲惫,视线也开始模糊。 他之前就精神损耗过度,虽然途中小歇,也只是杯水车薪,全靠惊人的意志力,才能咬牙坚持到现在。 呼呼呼 前方,昏暗模糊的视线中,忽的亮起无数火光,轰鸣铁蹄疾驰而来。 隐约之间,姜离听到一个声音:“姜公子,我是负责镇守东门的百户,奉沈指挥使之命,前来护送!” “东门守军!” 姜离精神微振,他挺直身躯、朗声大喝:“姜离铭记沈指挥使相助之情,请诸位出手,诛杀刺客,最好留下几个活口!” “喏!” 昏暗中,无数骑兵冲来,自马车两侧驰过,后方立时有马刀劈碎骨头和凄厉惨叫的声音,同时响起。 “军爷们住手,我们是镇武侯府的奴才!” “尔等北莽恶匪当我们不辨是非,若你们真是侯府奴才,为何敢冒着灭族的危险,追杀自己的主子!” 惨叫与喝骂声从背后远远传来,姜离却已经听不大清楚了。 马车急速飞驰,道路尽头,一座比镇武侯府还要宏大的府邸轮廓,隐隐出现在姜离的视线中。 府邸大门上方,赫然有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毅勇王府! “来者何人,还不停车下马!” “再靠前一步,杀无赦!” 二十名身着银铠的王府守卫拔刀向前,厉声大喝。 “我叫姜离,是十七公子的朋友,被匪人追杀特来避难!” 姜离奋力勒紧缰绳,大宛马速度骤降,猛地停在毅勇王府门前三十米之地。 精神、气力在这一刻全部枯竭,姜离跌落马车,坠地昏迷。 意识沉寂前,他似乎隐隐听到了初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公子!” “可恶,姜离怎么将马车策驰到了这個地方?” 毅勇王府另一侧的街道尽头,两道身影策马疾驰而来,姜玄曜远远地看到被王府守卫团团围住的马车,面色阴沉,十分难看。 毅勇王是圣上胞弟,武圣初期的境界,皇族贵胄,统领三十万大周精锐,镇守南疆十万大山,深受景皇信任,威望、权势还要略高镇武侯姜时戎一筹。 “公子不必担心,策马冲击亲王府,大周律斩无赦!” 另一匹骏马上,鸠老道眸光阴冷:“姜离是侯爷的子嗣,但当众冲撞毅勇王府的威严,便是侯爷也要给毅勇王一个交代的,您也知道,侯爷看重规矩、最爱惜自己的羽毛……” “没错,我现在就去向父亲禀告,将责任全都推给姜离!”姜玄曜点了点头,面色微微舒缓。 以父亲姜时戎的铁血手腕,一旦知道姜离目无法纪、冲撞亲王府邸,只怕会不问缘由,直接命人直接把姜离乱棍打死。 “何事喧哗!” 两人交谈时,毅勇王府中走出一名身着朱色轻甲、龙行虎步的中年男子。 他身高八尺、容貌昂然,轻甲肩头有着麒麟兽首的造型,看上去威武不凡,地位不低。 “姜离公子!” 中年男子走入人群,待见到昏迷倒地的姜离时,面色微变,惊呼出声,上前简单查看后,就神情紧张的抱起姜离冲回王府,初初也连忙跟在身后。 “姜离怎么会结识认识毅勇王府的人?” 姜玄曜和鸠老道面面相觑,神情从诧异转向震惊,再到绝望。 若姜离有毅勇王府撑腰,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不可能,姜离身份卑贱,怎么可能结识毅勇王府的人,一定另有缘故,走,我们去求大夫人帮助!” 骏马原地打转,姜玄曜眸光闪烁不定,他一拽缰绳,两匹骏马向着镇武侯府急驰而去。 …… “姜离哥哥醒了吗?他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 “禀公主,姜离公子精神、魂力亏空惊人,寻常人损耗到这种程度,早就魂魄不全,变成无知无觉的活死人了,可姜离公子的魂魄保存完整,这已经是个奇迹!” …… “公主,带来的安魂香已经全部燃尽,姜离公子魂力有所回升,但何时苏醒依旧未知!” “罗英,你去皇族宝库将所有的安魂香都给我取来!” “公主,您该回宫了,姜离公子这样的状态在,至少要休养三五个月,才能苏醒下床!” …… “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浑浑噩噩中,姜离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只是隐隐记得很多人来过,又匆匆离去。 直到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脸上,昏沉中姜离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古色古香、极尽奢华的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缭绕在口鼻之间,他精神疲惫无力,却时刻都处于一种安宁恬静的状态中。 “九息服气!” 姜离闭上双眸,静心冥想,吐纳呼吸。 无数光点自虚无中出现,散落全身,滋养干涸的精神、魂魄、体力、元气。 九息过后,姜离睁开双眼,精芒闪过,神采奕奕,哪里还有一点疲惫的样子。 全身力量充沛,精神、魂力、元气,全面状态恢复到顶点。 “公子,你终于醒了!” 床边,默默垂泪的初初见到姜离睁开双眼,立时惊喜的叫了起来,一头扎进姜离的怀抱,眼泪却滚落的更快了。 “初初别哭,公子没事的。” 嗅着初初的青丝,姜离轻轻抚摸少女的后背,小丫头清瘦了许多,腰肢柔软盈盈一握。 “怎么会没事,王府里的郎中说公子伤了精神和魂力,差一点就变成活死人了,想要下床活动,至少需要休息三五个月呢!” 初初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姜离的身上爬起,十分自责道:“公子刚刚苏醒,身体虚弱,我却趴在了公子身上,初初好不懂事。” “初初放心,公子真的没事了!” 姜离坐起身,活动了有些僵硬的身躯,发现自己的肉身在不知不觉中强大了很多。 他全身上下的力量已经完全连成一气,刚柔并济,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全身。 身躯的协调性、柔韧度,也提升到一种极限。 姜离跳下床,猛然发力前冲,行如疾风,在身后留下残影。 “阴阳相济,刚柔并进,这是武道四重太极境的显著特征!” 姜离有些惊喜,他拳锋如电,推开空气,屋内呼呼作响,床幔无风自动。 “公子好大的力气!”初初眼前一亮,觉得自家公子比起六日前习武的样子,更加威猛了。 “我至少昏迷了六七日,心脏中残留的九转大还丹已经所剩不多了!” 姜离心脏中,原本残留的小半颗大还丹,现在只剩下了拇指盖大小,在血液流动下,还在持续不断分解,送往全身各处,滋养肉身,强大体魄。 他之所以在昏迷中完成肉身的再次蜕变,除了连番大战激发肉身潜能,九息服气充盈壮大外,九转大还丹的功效,也不容忽视。 “姜离公子醒了?” 房间外有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着朱色麒麟轻铠的中年男子提着一个沉木药匣走了进来,他见到站在房间正中的姜离后,不由得惊喜出声。 “罗大哥,你是圣上身边的麒麟卫!” 姜离惊讶。 罗英不仅身着景皇身边麒麟卫的制式盔甲,而且身份似乎不低。 第三十五章 请父亲大人主持公道! “罗大哥,十七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姜离和罗英在屋内的圆桌旁落座,看着罗英身上的麒麟轻甲,姜离暗暗猜测了起来。 “不瞒姜离公子,我是圣上身边的麒麟卫,而十七公子并非出身毅勇王府,她的真实身份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云乐公主!”罗英平声道。 “果然和我猜测的相同!” 姜离默默点头,他在文心斋第一次遇见云乐公主时,就觉得此人绝不简单,不可能只是毅勇王府的旁支子弟。 “云乐公主与毅勇王之女自幼一起长大,幼年时曾在毅勇王府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姜离公子现在休息的房间,其实就是云乐公主在毅勇王府的闺房!”罗英再道。 “这里竟是云乐公主闺房!” 姜离这才感到受宠若惊,在这个时代,礼法严苛,女子闺房可不是谁都能借住的。 “公子昏迷的这些时日,云乐公主曾多次探望公子,若非西域六国使者拜见,圣上设宴款待,今日也会来的!” 罗英看着面前的俊朗少年,眸光有些复杂:“不过,我与云乐公主都没想到公子是镇武侯姜时戎的庶子,却……” “却沦为赘婿贱籍,即将入赘千军伯候府!”姜离笑道。 “镇武侯是我大周的栋梁国柱,不曾想府内竟是这个样子!” 罗英拍腿,重重叹息,“公子若想拒绝这门亲事,云乐公主或可帮忙。” “多谢罗大哥好意,入赘之事姜离另有谋划,若实在不成,再来劳烦云乐公主相助!”姜离想了想道。 云乐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若执意帮他,或许真能让千军伯候府撤回婚约。 但大夫人贺楼氏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还会施展出其他阴谋手段。 姜离目前实力有限,暂时还不想因此多生事端。 而且,他也想看一看自己那位生父,镇武侯姜时戎会怎么做! 堂堂一等国候、理学泰斗,姜时戎真的会允许自己的子嗣沦为赘婿? “罗大哥,姜玄信和两名婢女如何了?”姜离问道。 “公子放心,姜玄信胸膛被利器贯穿,所幸并未伤及心脏,只是流血过多,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进补,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罗英道:“至于他的两个婢女,虽然伤的很重,但性命无忧,静养三五個月,便能逐渐恢复。” “罗大哥,我是一介白衣,行动有所不便,还请您向云乐公主和毅勇王府转达谢意,此等恩情,姜离来日必报!”姜离忽然道。 “公子打算回府?” 罗英微微皱眉:“公子六日前遇袭,背后策划者应当就是镇武侯府里的人物,你现在回去,不怕再遭遇不测吗?” “可我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该面对的迟早也要面对,我相信姜时戎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丑闻的!”姜离站起身道。 “公子既然已经决定,我现在就去安排马车!” 罗英眸子闪了闪,他刚刚注意到姜离称呼姜时戎时,并没有使用尊称,而是直呼其名! “姜离公子,这是云乐公主让我送来的安魂香十根,拥有滋养魂力、守护魂魄的奇异效能,皇族中初修道法者,也会使用此物辅助修行,一根价值万两白银,公子刚刚大病苏醒,正需此物!” 罗英留下药匣,匆匆离去,为姜离安排马车回府。 …… “姜离还在毅勇王府?” 镇武侯府栖鸾轩佛堂,香烟袅袅,寂静无声。 大夫人贺楼氏手持佛珠、跪在佛像前,本是默默诵经,却忽然开口,打破宁静。 “小孽种受伤不轻,自进入王府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那里阳气煞气太重,奴婢不敢靠的太近。 “据我打探,姜离在毅勇王府的关系,似乎是毅勇王旁支的一个小辈!” 佛堂中只有贺楼氏一人,却有一道阴仄仄的声音从阴暗中传来。 阴风波动,鬼气森寒,一个虚虚幻幻的人影从理石铺就的地板中钻了出来,看容貌竟是贺楼氏身边的阎嬷嬷。 “哼,养不熟的狼崽子,吃里扒外,将人都丢到毅勇王府去了,若是让兄弟相残的丑闻传了出去,我还有何颜面在这盛京城中立足,不知会有多少贵妇权眷在暗地里看我笑话!” 贺楼氏的指甲死死扣住佛珠,狭长的凤眸,寒光点点:“姜玄曜也是蠢货,二十多个人武夫匪盗,竟然能让两个武艺粗浅的小崽子溜出指缝,若是如此也就罢了,那个小蠢货竟然胆大到命令侯府奴才在盛京城街道中拦截姜离,真是蠢死了蠢死了,还奢望我帮忙!” “大夫人,姜离回来了!” 佛堂的门被推开,婢女雪柳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呼小叫个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阎嬷嬷的阴魂语气不善的斥责。 “大夫人恕罪,阎嬷嬷恕罪!” 雪柳连忙跪倒在地,急声道:“姜离乘坐毅勇王府的马车回来了,随行的还有王府护卫,他们押解着好多人,有匪盗也有二夫人院里的奴才,姜离他……” 雪柳说到这里,忽然有些迟疑。 “姜离他怎么了?”贺楼氏猛地起身。 “姜离在马车中洒下了很多纸张。”雪柳回道。 “纸张?上面写了什么!”阎嬷嬷飘到雪柳面前,阴气森森的追问。 “阎嬷嬷,那纸上只写了一首诗!” “一首诗?什么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雪柳低声吟道。 “小畜生姜离!” 佛堂内,贺楼氏狞声尖叫,啪的一声,线绳断开,佛珠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滚到了瑟瑟发抖的雪柳膝前。 雪柳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借着膝前佛珠上的映像,隐隐能看到佛龛上,一尊邪佛正向她阴险狞笑。 …… “玄信,你害怕吗?” 盛京城的街道上,一辆篆刻有青凤纹络的奢华马车不急不缓的行进。 姜离取出一枚宝丸递给面色苍白的姜玄信。 “害怕,但十五哥敢做,我也敢做!” 姜玄信打开车窗,将一沓写满七步诗的纸张撒了出去,纸张飘落,很快就被路过的行人捡起。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诗好诗啊,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道尽兄弟之间的相残相杀!” “车里面的人是谁?毅勇王府的人?” “似乎不像,我们跟上!” 马车驶进镇武侯府所在的街道时,后面已经跟了数千名闻讯而来的百姓、文人。 车辆停靠在镇武侯府,姜离搀着姜玄信下车,看着门头上镇武侯府四个大字,姜离风轻云淡。 “我们去请父亲大人主持公道!” 第三十六章 理! “他们进了镇武侯府!” “还记得六天前发生在东门的那件事情吗?” “怎么不记得,有人当街行凶,东门军爷们骑马劈砍,脑袋像瓜瓢一样,啧啧,滚满了街道!” “侯门多恩怨,骨肉常自残!” 镇武侯府门前,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看着两个相互搀扶的少年,以及用担架抬入侯府的婢女,众人指指点点,声浪越来越大。 “离公子、玄信公子,侯爷叫你们去迎客厅!” 姜离刚刚跨入侯府大门,总管裘天海早已守候多时了。 “我正要去找父亲,请裘总管带路!” 姜离点了点头,面色不变,身旁的姜玄信听到侯爷二字,原本苍白的脸色却又浅了几分。 初初的小拳头也紧紧攥住,手心里都是汗水,她担忧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姜离,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侯府所有的奴仆都知道,镇武侯最不喜欢的就是公子。 侯爷真能为公子主持公道吗? 三人跟着裘天海一路前行,半刻过后来到一座气象雄伟的楼宇中。 大堂深处,坐着一名金丝蟒袍、头戴紫金冠的中年男子,他头发乌黑如墨,大手按在宽椅扶手上,有一种大权在握、掌握无尽力量的感觉。 威严神武、不容违逆。 仿佛五岳之山,也要在他面前低头臣服。 见到姜离、姜玄信走入,姜时戎狭长的眸子,精芒流转,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压迫感立时压在两人心头。 “姜离,你这个没有规矩的蠢货,揣的什么歹毒心思,为我镇武侯府招惹非议!” 一道阴狠刻薄的尖声自上首位置传来,镇武侯姜时戎身旁,还坐着两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其中一人身着妃红蹙金海棠花裙、云鬓高耸、头戴孔雀双飞小山钗,柳眉细高,颧骨微微凸起,有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是侯府大夫人贺楼氏。 说话的却是另一位中年妇人。 她穿着一身玉色缕金绣兰花纱衫,肤色白皙、面容轮廓柔和,但不知为何,此时讲起话来,却是一副牙尖嘴利的险恶嘴脸。 “宁氏,侯爷还没发话,你眼里可还有规矩!”贺楼氏眉头微蹙,冷着声音。 “侯爷、姐姐,我只是一时气急,府里出了姜离这样败坏门风的孽子,真是家门不幸!” 二夫人宁氏连忙陪笑,一双凤眼却狠狠瞪着大厅中央的两名少年,十分怨毒。 “拜见父亲!” 姜离和姜玄曜上前一步,同时行礼。 初初没有进来,她身份低微,只能在门外候着。 “姜离,这是你写的诗!” 姜时戎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两个儿子,他眸光深沉如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屈指一弹,一页纸张轻飘飘的飞来,落在姜离身前的地毯上。 “是我写的诗!”姜离颔首。 “混账,沿街散播这种搬弄是非的诗文,你想做什么?对我不允你参拜文庙心怀不满?想要在圣上和百姓面前,毁我清誉名声?” 姜时戎的语气平静,却很冷。 “父亲,姜离只是实话实说,六日前我与玄信去城外祭拜,却遭遇匪盗行凶,更有修道者化身邪物怪鸦一路追杀,本以为进城后便可安宁,却不曾想侯府内奴才也穷凶极恶,冒充父亲名义,对我们围堵拦截……” 姜离不卑不亢的述说,但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抬头看姜时戎一眼。 “我大周国泰民安,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盛京更是国都,怎会有匪盗横行行凶!” 姜时戎眉头微皱,大厅内的空气立时冷峻了起来,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紧。 “就算伱所言属实,也不过是心生歹意的恶人罢了,去府衙报官,自有官家为你主持公道,至于恶怒伤主,也不过是你臆想。你信口雌黄,搬弄是非舆论,将污水泼到自家兄弟身上,到底有何居心?”姜时戎质问。 “我有人证,是我搬弄是非诬陷自家兄弟,还是兄长心怀歹念、赶尽杀绝,父亲一查便知!” 姜离恭声道:“那日追杀我的侯府奴才都带到了侯府,随行的马车上也有一名受人雇佣的匪盗!” “够了!” 姜时戎大手拍在大椅扶手,发出沉闷声响,他冷声斥道:“左不过是些微末琐事,值得什么大费周章,无论结果如何,都显得我镇武侯府失了规矩、坏了门风。 “既然你二人性命无忧,便各自退下吧!姜离,我念你初犯,这一次权且记下,如果再犯,定不饶恕,至于你在盛京城内掀起的舆论风波,我自会派人平息!” “父亲!” 姜离遭父亲驱逐,不为所动,他缓缓抬头,看向面前这位威严神武又极其陌生的大周重臣,拱手道:“您是理学大家,当知格物致知,无论求学还是断案,都要面对真相,追寻道理规律,天下之物,莫不有理,岂能一概而过。” “格物致知!” 姜时戎眸光微动,一抹异光顷刻流转。 他是当世理学大家,主张存天理灭人欲、三纲五常、理一分殊,只觉得姜离这句“格物致知”言简意赅、直至本质,蕴含了很多值得思考的道理,让他大为触动。 “父亲,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 姜离忽然迈步,向着上首安坐的姜时戎阔步走去,大声道:“所谓君子,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生于天地间,当光明磊落、道理通达、问心无愧,父亲为当世大家,理学君子,当明断是非,主持公道。 “若证明是姜离污蔑兄长,要打要杀,姜离绝不二话,但府内真有人不顾兄弟亲情,相信父亲也绝不会因私偏袒!” 姜离言之凿凿、理直气壮,虽然渺小,却有一种气势在他身上升起。 “小畜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挟道理逼迫自己的父亲!”二夫人宁氏嗖的站起,劈头盖脸的怒斥姜离。 姜时戎是当时理学大家,泰斗般的人物,文心坚固、不容动摇。 姜离有理有据,一番言辞全合理学道义,姜时戎若要保文心不灭不衰,只能应下。 宁氏又怎能看着真相被彻底披露! “二夫人此话何意?”姜离嘴角含笑:“你难道觉得父亲只是沽名钓誉、口是心非之辈,并非真正秉持道理之心?” “小畜生,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牙尖嘴利,休要血口喷人!” 宁氏脸色骤变,望向姜时戎,发现侯爷的脸色此时也阴冷了下来。 宁氏心中焦急,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姜离,你的书倒也不是白读!” 姜时戎重新打量面前的庶子,他身躯微微挺直前倾,眸中刀枪杀伐之阵流转,却最终归于平息。 “好,我就给你一個机会!” 姜时戎忽然一笑:“不过,匪盗、奴仆之类,言语证词岂有可信之处?带到堂中让我审问,也失了我的身份,你若能提供其他证据,我便信你一次!” “父亲,玄信可以作证!”姜离道。 “哦?” 姜时戎一怔,目光看向姜玄信,语气凝重:“玄信,姜离之言可是真的?” “父亲……” 姜玄信感受到镇武侯的目光,根植于内心十几年的恐惧和敬畏忽的一下冲上心头,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第三十七章 揽虹阁! “父亲……” 大厅中,姜玄信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他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口干舌燥。 他想说话,但喉咙像被无形之物堵住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无法抗拒。 “侯爷,玄信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受了小畜生的胁迫威逼,一切都是姜离在演戏捣鬼,此子年纪尚幼就如此恶毒,长大后更是家族之害!”宁氏趁机大叫,搬弄是非。 “不……不……” 姜玄信猛地摇头,他呼吸紧促,急的双眼都开始充血。 内心对父亲的畏惧,让他怯懦无力、勇气尽失,但宁氏之言,却犹如一把利刃再次插在了他的胸口。 他可以粉身碎骨,他可以卑躬屈膝,他可以臣服在父亲的威严之下,吞咽一切委屈和苦果,却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姜离。 那是他的兄长,这世间真真正正对他好的人。 风雪漫天,马车前那道手持缰绳、纵马疾驰,替他遮挡风雪的少年背影,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中。 “是姜玄曜,是九哥姜玄曜!” 姜玄信猛地大喊,他全身血液涌向头顶,双耳嗡鸣根本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但一种从未有过的事物,出现在他血液里、骨头里! 勇气! 堂堂正正、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 “十日前,九哥姜玄曜找到我,逼迫我设计引诱十五哥出城,若我不从,姜玄曜就要将月眉、落雪卖去勾栏,我怯懦怕事,只能答应了下来!” 姜玄信扯开衣袍,露出胸口处狰狞可怖的伤口,道:“雪山上,九哥派了很多匪盗袭击我们,好不容易逃到山下,月眉、落雪又被弓弩射伤,我也被九哥收买的奴才一刀刺穿胸膛,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姜玄曜,而他为的只是十五哥房里的初初姐!” “胡说,你胡说,我儿玄曜仁义重情、天性淳朴,岂会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宁氏疯叫道,她无比激动,头上的发簪都掉落在地。 “够了!”宁氏失态,姜时戎忍不住沉喝。 一股无形的威压冲向宁氏,直接将宁氏压回了座位。 一旁的大夫人贺楼氏冷眼旁观一切,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 “侯爷,曜儿是被冤枉的啊!”宁氏不敢再大叫大嚷,却依然在为姜玄曜辩解,泪水盈盈、哀声戚戚,好似真有无穷的委屈和冤屈。 “启禀侯爷,麒麟卫千户、宁远将军罗英求见!”裘天海这时从厅外走了进来。 “麒麟卫罗英?我知道此人,他是圣上身边颇受信任的大内高手,也曾经历积骨庙之战,不过他找我做什么!”姜时戎抬头,有些疑惑。 “侯爷,罗将军此次前来,其实……”裘天海看了一眼姜离,“罗将军是来拜访离公子的,说是替云乐公主送鳄蛟精元散而来!” “什么!” 裘天海话语一出,贺楼氏和宁氏同时震惊失声。 哐当一声,贺楼氏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滚烫的茶水全都洒在了脚面上。 姜时戎也是眉头一挑,再次看向姜离。 这个他最厌恶的庶子,今日给了他太多的意外。 不仅胆色过人、冷静沉稳、道理卓著,更与云乐公主相熟! 满朝文武都知道,鳄蛟精元散是太子费尽千辛万苦、耗费多年时间才收集到的原料。 原本打算进献圣上一半,自己留用一半,却被云乐公主截和,说是要送朋友。 那位朋友,该不会是姜离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大夫人不信,宁氏更是跺脚摇头。 姜离自幼被困侯府,直到数日前沦为赘婿贱籍,方被允许出府活动。 可这才几日的光景,他就结识了云乐公主! 鳄蛟精元散是武脉武夫炼体筑基的极品宝药,就算赠予姜离半罐,那都是了不起的交情了。 “快请罗将军进来!”姜时戎挥手命令。 他是朝廷二品大员,主掌兵部,罗英只是五品武将,两者地位悬殊。 但罗英是景帝身边的人,身份特殊。 “麒麟卫千户拜见镇武侯!” 片刻过后,一名魁梧昂然、眸光如电的中年男子虎步而行,走入厅内。 他气息内敛、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拥有不弱的武脉实力。 “罗将军久居深宫,陪伴圣上左右,今日能来我镇武侯府,也是稀客!”姜时戎面色温和,不动如山。 “末将人微位轻,岂敢无事登门!” 罗英轻轻挥手,十名身着朱色麒麟铠的大内麒麟卫便鱼贯而入。 其中九人各自抱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瓦罐,最后一人则捧着一個十分沉重的铜匣。 “武侯,这九罐鳄蛟精元散,是云乐赠与姜离公子之物,至于这混元宝鼎,却是暂时借予姜离公子的,三月后还需归还!”罗英说道。 “混元宝鼎!” 这一次不仅贺楼氏和宁氏当场呆住,仿佛失了魂魄一样,便是姜时戎也眸光一闪,看向麒麟卫手中的铜匣。 混元宝鼎,是大周皇族赫赫有名的武脉修炼至宝,可在武脉修炼前期,辅助修行,为武者打下坚固的肉身根基。 即便是景弟的儿子们,也不是谁都能求来使用的。 云乐公主竟然将这样的宝物借予姜离,这种待遇,堪比大周皇子了。 除此以外,还有九大罐鳄蛟精元散! “罗将军,犬子自幼顽劣、不知进取,何德何能敢享此重物,云乐公主的好意,时戎心领,但这东西却是万万不能收的!”姜时戎开口婉拒。 “武侯,这件事末将也做不了主,不过姜离公子为公主的制莽三策建言不少,这些赏赐是姜离公子应得的!” 罗英抱拳,并不打算将鳄蛟精元散和混元药鼎取走。 “你说制莽三策与姜离有关!” 姜时戎眸光一禀,视线在姜离身上停顿,若有所思,几息过后方才移开。 “既然如此,时戎便替犬子谢过云乐公主之恩了!” 姜时戎缓缓点头,对裘天海道:“天海,带罗将军去揽虹阁!” “侯爷!” 大夫人贺楼氏一听“揽虹阁”三字,神情骤变,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脸色变得极度难堪,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嗯?” 姜时戎轻咦了一声,狭长的眸子平静的看向贺楼氏。 “是,侯爷!” 贺楼氏身体一僵,许久过后,方才缓缓坐下,但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阴沉的氛围之中,气氛冷的都要凝出水来了。 “揽虹阁?” 姜离眉头微凝,镇武侯府占地很广,院落数百。 其中最负盛名的,除了姜时戎的隐武阁外,还有两处。 一处是大夫人的栖鸾轩,另一处便是揽虹阁了! 只是自姜离有记忆起,揽虹阁便一直处于闲置状态,十几年来从未有人入住过。 第三十八章 你我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侯爷,罗英告退!” 镇武侯府大厅内,罗英在裘天海引领下离开,厅内的氛围立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姜时戎深沉如海,稳若泰山。 大夫人脸色阴沉,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绣满真丝锦图的鞋面上,还有尚未干涸的水渍和茶叶。 一旁的宁夫人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眼珠滴溜溜的乱转,丰腴的屁股都快把椅子上的花纹磨平了。 姜离有了云乐公主当靠山,曜儿危矣! “来人,把姜玄曜这个逆子给我带上来!” 姜时戎突然开口,打破了大厅沉静许久的微妙氛围。 宁氏则“咛”的一声,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上。 “父亲,我是被冤枉的,你不要听姜离和姜玄信胡说八道,他们都是妾的儿子,能有什么真话!” 不过多时,姜玄曜就哭喊被押解了进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厅,声泪俱下,“父亲,你是知道我的,我自幼受父亲教诲,苦读圣贤之书,明白君子做人的道理,一直都恪守养性,连自己房里的婢女都不曾过多采撷,怎会贪恋姜离房里的丫鬟!” “玄曜,我何时说你觊觎姜离身边的婢女了,我还没问话,你便不打自招,如此沉不住气,未来能成什么大事!” 姜时戎怒其不争,厉声训斥:“我姜时戎的儿子当顶天地里,有胆做却没胆承认?真当为父什么都不知道?” “黑塔,把鸠道人带上来!”姜时戎向厅外喝了一声。 “喏” 地面微颤,一道身高九尺、肤色黝黑宛若黑炭的铁塔身影,大步走入。 他血气雄浑,整个人仿佛在燃烧一样,热气腾腾,蒲扇般的大手上提着一个身穿真丝道袍的干瘦老道。 老道面色枯黄、头发凌乱,胸口血迹斑斑,鲜血自嘴角、鼻孔、眼睛、耳朵不断的流淌,受伤不轻。 “好旺盛的血气!” 铁塔般的身影自姜离身旁走过,几乎凝如实质的血气,压的姜离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此人至少是万夫境的武脉高手。 “侯爷,鸠道人在此!” 黑塔将鸠道人掼在地上,走到一旁稳稳站立,宛若雕塑。 “侯爷饶命,一切都是九公子的主意,我只是奉了二夫人的命令,听从九公子吩咐而已,匪盗和府里的奴仆,也是小道师兄出面安排的!” 鸠道人脱离了黑塔血气压制范围,神魂一松,直接扑倒在姜时戎面前,苦苦求饶:“只要侯爷饶我不死,我愿为侯爷死士,生生世世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鸠道人,你胡说些什么!” 姜玄曜见鸠道人不打自招,不禁又惊又怒,若非父亲姜时戎在场,他恨不得当场轰碎鸠道人的每一块骨头。 “九公子,都到这個时候了,你还抵赖个什么劲,侯爷是何等样的人物,伱岂能不知,天下事有哪一件能瞒得过侯爷的耳目!” 鸠道人心里怒骂愚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父亲!” 姜玄曜这才猛然惊醒,姜时戎主掌兵部,大权在握,整个盛京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侯府里的事情,岂能真的瞒过他。 更何况,那日的事情闹得很大,早就在盛京传开了,姜时戎不可能不注意到。 “父亲饶我,是我猪油蒙了心智,才会犯下兄弟相残的罪过,可那也是十五弟在我的院落行凶,伤了我的婢女、扫了我的面子,我才雇凶伤人的。 “我并不想杀他,只是稍作惩戒,给他一个教训罢了,后续发生的事情,都是匪盗、奴才自作主张,想要借此博取我的开心,并不是我的本意!” 姜玄曜一边哭诉忏悔,一边爬到姜离脚下,试图抱住姜离的小腿,哭的情真意切,“十五弟,你我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 “九哥不必求我,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姜离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躲过姜玄曜的手掌,他现在已是太极境的武者,若被姜玄曜触碰身躯,必能发现他现在的实力境界。 离开毅勇王府时,姜离已经拜托罗英,将雪上匪盗以及鸦老道的死,说是云乐公主派人暗中守护。 他现在实力太弱,还未到彻底展现的时刻。 “父亲,十五弟已经饶恕我了,为弥补今日的过错,我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补偿姜离,他但有所需,我一定不会拒绝的!”姜玄曜哀求道。 “侯爷,曜儿年幼,念他还是初犯,就饶他一次吧!” 宁氏也凄凄惨惨的跪在地上,软声细语的哭诉了起来:“看在我这些年夜夜尽心服侍,为侯爷诞下两儿两女情面上,侯爷法外开恩啊!” “曜儿,兄弟相残本是大罪,死不足惜!” 姜时戎冷声道:“若非姜离、玄信生命无忧,我早在六日前就亲手将你毙于拳下,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黑塔将他拖下去杖棍三十!” “父亲!” 姜玄曜闻言一怔,看着大步向他走来的黑塔,吓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黑塔是姜时戎身边的护卫,头脑简单却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他这一棍,能将碗口粗的铁棍生生震碎。 若真是挨足了三十杖,只怕比死了还要悲惨。 然而黑塔却根本不给姜玄曜求情的机会,捏起姜玄曜的脖颈,像是拖着一头挣扎的猪狗一样,走出厅外。 嘭 嘭 嘭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一道道力达骨肉的闷响,姜玄曜惨叫三声,声嘶力竭。 第四棍下去,却没有姜玄曜的声音响起了。 “侯爷啊,这会把曜儿打死的!” 宁氏这时也顾不上畏惧,爬到姜时戎身前,抱住大腿,哀声惨叫道:“侯爷,武举六个月后就会举行,曜儿势在必得,想为侯爷争光,这三十棍下去,曜儿真的会废的!” “侯爷,曜儿犯下大错,被罚是应该的,可我大周武举每五年才举行一次,曜儿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切以大局为重!” 一直保持沉默的贺楼氏,不知为何,也突然开口求情。 “罢了,让黑塔将曜儿拖进来吧!” 姜时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侯爷,黑塔只打了十杖,曜公子身子单薄的很,第三棍就晕死了!” 黑塔拖着姜玄曜走入大厅,在柔软的地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姜玄曜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下身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哪里还有之前压迫姜离时意气昂扬、咄咄逼人的架势! “我的曜儿啊!” 宁氏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姜玄曜的身上,一双阴狠怨毒的眸子,如两道涂满了毒药的利剑,凶恶的向姜离射来。 第三十九章 只要公子高兴! “娘亲,我好疼啊,我的腿废了,屁股也裂了!” 大厅内,姜玄曜服了几枚宝丸,过了好一会才悠悠转醒,屁股和大腿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全身直冒冷汗,疼的颤颤发抖。 “曜儿不怕,我会请盛京城里最好的郎中为你看病,你会没事的,侯爷还等着你考取武状元为侯府增光添彩呢!” 宁氏心疼的泪水直掉,她瞪着姜离、阴阳怪气,“你只是犯了一点小错,未来依旧是能撑起侯府的人物,不像有些人,一辈子都只能卑躬屈膝、仰人鼻息的活着!” “曜儿,念你修武不易,剩下的二十杖,我权且记下,若六个月后的武举,你能考入前三甲,剩下的惩戒一笔勾销!” 一旁的姜时戎也威严道:“可若是不中,二十杖依然是要落下的!” “父亲放心,曜儿一定不负父亲期待,独占魁首!”姜玄曜挣扎着爬起,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伏在地上,暗暗侧脸看向姜离,眸子里的仇恨几乎能将房顶掀开,脸上更有一种得意和嚣张的神情。 仿佛在说,我杀伱又怎样,父亲都饶恕我了,你能拿我如何? “姜离,玄信,曜儿已经受到严惩,这件事便算揭过,今后你们兄弟之间仍要互敬互爱,恪守规矩礼法,再勿造次了!” 姜时戎又对姜离两人训诫,好似他们也犯了错一样。 “多谢父亲主持‘公道’,姜离记下了!” 姜离点了点头,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自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好似整件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自今日起,你便搬到揽虹阁去吧,在你入赘千军伯府前,可以一直住在那里!”姜时戎道。 “他终归还是同意我入赘千军伯候府了!” 姜离心头一震,一直平静如水的眸光,终于起了涟漪。 姜时戎身为当代理学大家,位极人臣,最看重伦理纲常、清誉名声,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子嗣沦为贱籍? 这绝不是厌恶和不喜那么简单。 姜时戎一定对他隐瞒了什么。 关于自己,更关于母亲! “姜时戎,不管你隐瞒了什么,畏惧着什么,我都会亲手挖掘真相,若母亲之死真的另有隐情,而你袖手旁观的话,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姜离心中暗暗发誓,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依旧对他冷笑的姜玄曜,忽然道:“父亲,姜离有事相求!” “可是要调拨一些钱物?” “钱物倒不需要,只是揽虹阁比起我之前居住的院落大了很多,仅有初初一人无法照顾打理,而玄信的两個婢女也受伤卧床、行动不便!” 姜离想了想,道:“既然月眉、落雪因九哥而伤,九哥也愿意补偿我们,不如将九哥屋里的婢女全部调拨给我,九哥调教有方,倒也省得我费力调教了!” “姜离尔敢……啊呀!” 姜玄曜闻言,发疯似的从地上跳起,但下一瞬双腿、屁股上的剧痛传来,让他无法承受,惨叫一声,再次扑倒在地。 “姜离,我的好兄弟!” 姜玄曜趴在地上,困兽一样的喘着粗气,急的眼睑欲裂,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 刚刚是他主动开口,提出的条件。 毕竟 小不忍则乱大谋! …… “离少爷,这便是揽虹阁了!” 盛京城内地势平坦,少有山峦,但在镇武侯府的西北角却有一座高约百米的小山。 揽虹阁便建在这座小山上。 三进的院落自山腰处一直延伸到山顶,覆盖了大半个山峰。 虽然时值严冬,但整座山峰郁郁葱葱、生机旺盛。 裘天海走在前面引路,姜离与初初、姜玄信等人跟在后面。 “离公子,揽虹阁与隐武阁、栖鸾轩齐名,除了本身地势以外,最为独特的便是隐藏在山内的温泉泉脉了。” 裘天海沿阶而上,“泉脉覆盖整座山峰,热力挥发、四季如春,山顶的暖湖常年雾气蒸腾,虹光时时显现,居住在山顶,好似随时都能将虹光揽入怀中一样!” 姜离闻言向上看去,果然在山顶飘起的云雾中看到了一抹虹光横卧雾中,有一种近乎仙境的感觉。 “公子,我们以后真的住在这里了吗?” 初初看着周围的景色,以及山腰处的高大院墙,有些不敢相信。 她以前也曾路过这里,但一直都是远远观望。 与侯府庄严肃穆的氛围不同,揽虹阁更像是一处远离尘世的桃源仙境。 初初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登上这座小山,更从未想过可以住在这里。 只是…… 初初忍不住看了看身后的几位少女,她们原是九公子姜玄曜院里的婢女,刚被公子要来。 说是负责照料揽虹阁内花花草草和各种杂役粗活。 虽然公子是这么说的,但初初觉得,这几位容貌可人、娇滴滴的美婢,似乎不太适合做粗活累活。 她们的手很白很嫩,看向公子的眸子像是勾了芡一样,黏糊糊的。 听制衣坊的嬷嬷说,在侯府,这样的美婢只有一个任务,就是陪她们的公子睡觉。 嬷嬷们说,只要是男人就喜欢和不同的女人睡觉。 公子大概、可能、或许,也喜欢吧。 嬷嬷们还说,睡觉不是休息,要用到很多的姿势和技巧。 初初不是很懂。 不过现在想来,公子很少抱着自己睡觉,就是因为自己不懂的缘故? “有时间一定要向嬷嬷们请教,好好学一学姿势和技巧!” 初初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自己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婢女! 目光从几位娇滴滴的美婢身上收回,初初还是很为公子感到高兴的。 能和这么多不同的美婢一起睡觉,公子一定开心! “只要公子高兴,初初就高兴!” 初初是这么想的,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初初,我们进去看看!” 初初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微凉的小手却被姜离一把握住。 她抬头看去,就见面前的公子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看向她的眼睛里泛着柔柔的光。 刹那间,山间的冷风都温柔了起来。 初初被动的向山上跑去,风吹拂在发梢,心中最后的一点酸意,也顷刻散开。 只要公子高兴,初初什么都愿意去做! 决定了,今晚就为公子安排美婢! 第四十章 法器 揽虹阁共有三进院落。 第一进院落位于山腰处,共有十几个房间,姜离把自姜玄曜院里要来的四个美婢和八个粗活丫鬟全部安排在这里。 第二进院落位于小山上坡位置,共有六间屋舍,姜离留给了姜玄信和月眉、落雪两個婢女,并从粗活丫鬟中挑选了两个手脚麻利的,负责照顾受伤的月眉、落雪。 他与初初则搬进了位于山顶的三进院落。 小院约有两百个平方左右,分为前后两个部分,中间被一座两层的典雅阁楼分离开来。 前院是一处平整的石板地,适合习武演练。 后院则是小桥流水、假山园景,步行其中,仿佛置身于江南水乡一样。 在假山后,还有一汪常年雾气弥漫的温泉汤池。 初初充满新奇的左顾右盼,最后幸福的扑到了姜离怀着,枕着姜离宽厚温暖的胸膛,眼睛里全是喜悦的泪水。 “公子,我们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总感觉这只是一场梦,初初不配这样的生活。” 小丫头抬头看着姜离,懵懂单纯的眸子晶莹闪动,想要寻求肯定的答案。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俏嫩的脸庞,挂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可怜,惹人疼爱,像一只受宠若惊的小猫。 姜离没有说话,看着初初粉嫩的小嘴,拇指在唇上抹过,终是没有忍住,直接俯下头,吻了上去。 侯府奴才将主仆二人的所有物品家当搬运到揽虹阁的院子,就立时退了出去。 初初没用粗活丫鬟,自己亲自动手,将一件件物品收拾摆放。 回想起花园的一幕,小丫头芳心乱跳,脸颊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公子的嘴好甜,比最甜的蜂蜜还要甜!” 初初忙前忙后,快乐的像只蝴蝶。 “这次风波暴露了云乐公主和我的关系,不知是福是祸!” 姜离坐在后花园的假山旁,闭目沉思。 他大张旗鼓返回侯府,借助云乐公主的影响,迫使姜时戎做出决断,狠狠惩治了姜玄曜。 看似张扬莽撞、不留余地,却是反复衡量后的选择。 六日前,他迫于无奈投入毅勇王府寻求帮助,已经暴露了一些端倪。 大夫人若是执意追查,一定会发现他与云乐公主的交情。 以大夫人的阴狠性情,绝不会容忍他攀附皇族的大树,茁壮成长的。 而姜玄曜一计不成,也不会善罢甘休。 姜离衡量利弊,索性将他与云乐公主的关系直接暴露出来。 一方面能让大夫人、二夫人和姜玄曜投鼠忌器,另一方面也能掩盖自己差一点就暴露出的真实力量。 “半月后就是除夕,届时云乐公主会亲临侯府,大夫人就算再容不下我,也不会在这期间对我动手!” 姜离握了握拳,他清晰记得姜时戎提及“揽虹阁”时,大夫人贺楼氏妒火中烧的样子。 那种仇恨的目光,已经完全超越了理智。 “揽虹阁到底有什么特殊,为何大夫人的反应会那么剧烈,难道与母亲有关?” 姜离又想起了银鸦的话。 官道上,欲将初初抓走的银鸦,在被姜离一箭射穿后,曾惊恐嘶吼。 姜离只听见了血脉与阴阳生死图。 “姜时戎虽是武圣,但从未听说其他子嗣拥有特殊血脉,若我的血脉非同寻常,也一定是来源于母亲!” 姜离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他已经可以确定母亲的真正身份绝不简单。 “实力,还是实力,没有足够的力量,命运就始终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姜离起身,走回揽虹阁一楼东侧的房间里。 罗英送来的九大罐鳄蛟精元散和混元宝鼎都放在这里,此外还有老卒们送他的神秘药酒和宝丸。 一个月前,他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为无法叩拜文庙诸贤神像而暗自伤神。 但现在,他不仅是拥有武脉四境太极、气脉三境气海的武夫气修,掌握着九息服气、飞砂走石两种天罡神通,更拥有了天下武夫都梦寐以求的武脉秘药。 仅是鳄蛟精元散的品质,就远远超越了姜时戎其他子嗣淬体用过的所有秘药。 “罗大哥说混元宝鼎不仅是皇族珍藏的武脉至宝,更是一件难得的法器!” 姜离打开铜匣,一尊通体篆刻神秘纹络的三足紫金小鼎出现在眼前,旁边还放着一枚美玉做成的盒子。 姜离是太极境的武夫,单臂可举起七百余斤的石锁,但他双手握住小鼎,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才堪堪将宝鼎抬出。 “这宝鼎至少有一千六七百斤的重量!” 将宝鼎放在房间正中,姜离长长吁气,额头也渗出一层细汗,他休息片刻,又返回铜匣处,将里面的玉盒取出,里面装着七枚散发神秘气息的晶体。 晶体玲珑剔透,在阳光下反射着万千颜色、美轮美奂,世上最名贵的宝石在这些晶体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混元宝鼎既是法器,自然需要法力来催动。 玉盒中的这七枚晶体,便是修炼到鬼仙境界的修道者凝聚出的法力结晶。 姜离按照罗英的叮嘱,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枚形若钻石的法力结晶,摔在混元宝鼎内壁。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法力结晶破碎,一道令神魂都感到悸动的神秘力量轰然扩散。 刹那间,以混元宝鼎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空气都被影响,簌簌震动了起来。 嗡 然而下一息,混元宝鼎发出一声嗡鸣,鼎口上方,凭空浮现出纵横交错的紫金色光线,织成一张大网,将欲冲出宝鼎的法力全部笼罩,压回鼎内。 四处冲散的法力去无可去,最终冲入鼎身消失不见。 混元宝鼎吸收法力,在地上滴溜溜的一转,肉眼可见的膨胀了起来。 九息过后,一尊两米多高的巨大紫金纹鼎便出现在姜离面前,几乎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一的地方。 饶是罗英提前告知,姜离依然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异。 “道法果然神奇,若非侯府血气旺盛的武夫太多,形成阳刚血煞笼罩整个侯府,我现在就想尝试修炼!” 姜离啧啧称奇,对道法越发向往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武、气两脉刚刚入门,还未达到精深的程度,现在并不是修习道脉的最好时机。 “等我气武两脉都修炼到第七境,再修行道法不迟!” 姜离打定主意,前期依然以气、武两脉为重。 他走到一罐装有鳄蛟精元散的瓦罐前,开启蜡封,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鳄蛟精元散,而是一根金灿灿的大勺子。 仅是粗略估算,就有两三斤的分量。 第四十一章 公子,我去给你找女人! 生火,烧水。 碳是精碳,水是泉水。 姜离将十大勺鳄蛟精元散倒入混元宝鼎,原本清冽的泉水立时呈现出一种血金之色,浓郁的药香在房间中扩散开来。 姜离把黄金铸造的药勺放回药罐,扣上罐盖。 罗英转达云乐公主的话时,曾提到鳄蛟精元散的珍贵,但不曾想能贵到这种程度。 纯金做的勺子,也只是用来盛量秘药的工具。 一柄金勺,至少价值三四千两白银,相当于盛京城十个中等人家的全部家产。 九罐秘药内的金勺,便是三万余两白银,加上他之前在匪盗身上搜来的银票,姜离的身家已有四万余两白银。 若是用来置办产业,也是富甲一乡的乡绅地主。 就算用于武道修行,也足以支撑他到达一个很高的境界。 褪去衣衫,姜离跳入混元宝鼎,浸没在鳄蛟精元散的药汤中。 他凝神静气,形意合一,心意随形而动,按照弥陀寺《易筋洗髓经》的十二势秘法,全神贯注的修炼起来。 脑海深处,神秘骨结白光播洒,数息之间,姜离就进入到物我两忘的修炼状态。 随着一势势秘法不断施展而出,鳄蛟精元散药汤中蕴含的浓郁药力,自他全身毛孔钻入体内,作用于肌肤、筋膜、肌肉、骨骼、血管、神经,滋养壮大。 混元宝鼎也产生出一种奇异而规律的震荡,引动水流运转,对姜离的肉身形成一种玄妙的冲击和锤炼,更有一缕缕了极其轻微的法力,绕着姜离的肉身循环运转。 三个时辰后,血金色的药汤逐渐稀薄,最终化为透明的清水。 姜离也从修炼状态中苏醒,他挥动手臂、扭转腰肢,能够明显感到肉身发生的变化。 骨骼坚固、肌肉增强,血管、大筋、筋膜更加坚韧,肌肤也隐隐呈现出一种类似金属的光泽。 普通刀剑轻轻划过,已不能让姜离的肌肤出现损伤。 “据说虎鳄、蝰蟒的兽皮刀枪不入,千斤的军弩都难以伤其肉身,不知道我将这些秘药全部吸收后,能否也具有这样的体魄” 姜离轻轻一跃跳出宝鼎,他擦拭身上的水渍,换上一件干爽的布袍,走出房间。 此时天色已晚,偌大的侯府灯火通明,亮若白昼,姜离站在房檐下能够俯瞰侯府的全部景色。 揽虹阁是镇武侯府的最高点,与千米外的隐武阁高塔遥相呼应,仿若太极图中的阴阳两方、天地两部。 姜离俯瞰整座侯府,竟生出一种掌握乾坤、大权在握的感觉。 但他没有迷恋沉浸,很快就警醒了过来。 傲立巅峰、俯瞰人间固然畅意痛快,但若没有对应的力量,一阵清风拂过,都会让他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公子,可以用膳了!” 院门被轻轻推开,初初带着四名容貌俏丽的少女走了进来,每個人的手里都拎着两个食盒。 揽虹阁共有三进院落,厨房设在一进的小院。 有了四名美婢和八名粗活丫鬟,初初本不用再亲自操劳,但她放心不下,依然坚持为姜离料理饮食。 “奴婢见过公子!” 四位娇滴滴的美婢扭动柔软的腰肢走到姜离面前,眸含春水,款款行礼,好奇敬畏,偷偷打量这位侯府新得宠的庶子。 揽虹阁尘封十七年,即便是侯爷在外为官的几位嫡子,也没有一人被允许入住。 但眼前这位宛若谪仙一般的俊雅少年,却自侯府底层一跃而起,成为现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据说九公子因为招惹了他,就被侯爷狠狠杖打,没有一两个月的调养,休想下地走路。 甚至景帝的麒麟卫都专门为他而来。 若能傍上这样的人物,就能在府里作威作福了。 尤其是姜离俊朗飘逸的容貌身姿,更远胜九公子极多。 若能春宵一晚、欢爱蹂躏,骨头都要酥软如泥,泥泞不堪了呢。 不过也有人惴惴不安,忐忑心惊。 绿痕低着头,气不敢大喘,脖颈处的伤痕虽已愈合,但此时隐隐作痛,仿佛随时都能裂开。 那日姜离抽刀斩向她脖颈的一幕,每夜都会出现在梦中,让她尖叫惊醒,瑟瑟发抖。 “你们都是姜玄曜房里的丫鬟,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地位、享用怎样的待遇,但到了我这里一切全都揭过,今后你们若规规矩矩、用心做事,一切好说,可若是三心二意、暗藏心思,别怪我不讲情面,手段狠厉!” 姜离将四人神情看在眼中,怎能不知她们心里的盘算,当即冷声警告。 他之所以将这些婢女、丫鬟要来,一是姜玄信和月眉、落雪两个婢女都有伤在身,需要仔细照顾,姜离不想初初辛苦劳累。 二是给大夫人一个安插眼线的机会。 他展现出与云乐公主的关系,大夫人绝不可能任由他发展,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实力有限,无法彻底阻止。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开门迎客,也能让事态掌握在可控的范围。 甚至可以将计就计,反制大夫人! 至于激怒姜玄曜,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奴婢遵命!” 四位美婢心头一颤,连忙应允,将一碟碟菜肴摆放在餐桌,便匆匆离去。 晚膳是六菜一汤,还有精美的糕点、主食若干。 菜肴精细、色香味俱佳,比起姜离主仆两人之前的餐食,不知丰富了多少。 初初端着鲜美的鸡肉菌汤,看着窗外怔怔出神,灯盏如织的侯府仿佛一张画卷横铺在面前,绚烂多彩、生动鲜活。 “公子,我们好像生活在云上,天上的神仙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初初轻啜鲜汤,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心满意足靠在雕窗旁。 从低矮破旧的杂院小屋搬到俯瞰整座侯府的揽虹阁,初初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方才渐渐接受。 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自幼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活在侯府最底层的小丫鬟来说,是永远不敢奢想的梦境。 “有我的小初初,给个神仙都不换!” 姜离温和笑道,而后埋头专心干饭。 自从习武以后,他的饭量大增,一小桶米饭、几碟糕点,不一会的功夫,就全被他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饭后,初初收拾碗碟,就上楼为自家公子铺床暖床去了。 姜离在小院中又打了几遍太祖长拳,锤炼肉身,待体力耗尽,便施展九息服气恢复全面状态,如此三次,方才徐徐收拳。 他转身走回揽虹阁,却见初初披着大雪鹿皮衣从二楼步伐匆匆走下。 甚至路过他的时候,也没顾上说话。 “你干什么去?” 姜离叫住初初,时间已到子时,这小丫头怎么还往院外走去? “公子我已经暖完床了,这会去找陪你睡觉的小姐姐!” 初初停下脚步,一脸认真的回道。 她刚才躺在被窝里都快睡着了,才忽然想起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做。 耽误公子睡觉可是很大的事情。 小丫头急匆匆的想绕过姜离,但迎接她的却是自家公子的一双粗鲁的大手抓来! 第四十二章 血图 “公子,还要脱吗,好羞啊!” 后花园假山内,初初红着小脸,有些局促望着水汽氤氲的小湖。 就在刚刚,她本打算去为公子召唤陪睡的美婢,却被公子直接提着衣领带到了这里。 虽然也曾服侍过公子沐浴洗脚,但一起泡温泉却还是头一遭。 “初初放心,水很浅的!” 姜离从水中冒出头来,温泉池与假山相连,有一条并不显眼的通道自假山腹部一直通往揽虹阁内。 即便在冬日浸泡温泉,也不必担心受寒。 “哦!” 初初小脸粉红,不知因为羞涩还是被水汽熏热,她讷讷的解开束腰,褪下衣裙,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映射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小丫头缓缓走入温泉,小脚丫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向姜离靠近。 白色的雾气飘荡在水上,即使距离很近,也看不清彼此,初初只走了几步就迷失在了雾气中。 “公子,你在哪?” 初初有些害怕,忍不住轻呼,没等到自家公子的回应,身旁的湖水咕咕咕的冒泡,一双有力的臂膀从水下将她抱起,娇小的身子就横浮在了水里。 “公子好坏,总是欺负我!” 初初看着自水中冒出的姜离,又羞又恼,她此刻只穿着肚兜和亵裤,着水后几乎和身子贴在一起,曲线全部展现。 “公子哪里坏了,这是在教你游泳!” 姜离托着初初在水中漫步,为她讲解游泳的基本常识,小丫头的肌肤又白又滑,温若凝脂,姜离抱在胸前,有些爱不释手。 初时,初初还有些害羞,但小丫头悟性很好,不一会就掌握了憋气吐气和浮漂、团漂的基本技巧,渐渐可以在水中自由站立,胆子也渐渐地大了些。 在姜离的托举下,小丫头尝试着滑动手臂、用脚掌蹬水,搅动的池水哗啦啦作响,像个小泥鳅一样在姜离怀里乱动。 “初初,腿分开一些,对,小腿收紧,脚跟靠着屁股,用力夹紧……” “公子,这个姿势好怪啊,你在看什么?” “初初不要东张西望!” “呜呜呜,好吧!” 哗啦哗啦 一个时辰后,初初练习的力竭,小脸通红,,娇喘吁吁,全身软糯无力,连走上池岸的力气都没有,软软的靠在姜离肩膀。 姜离只能将初初抱出水面,用大雪鹿皮衣将小丫头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半张俏红脸蛋和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 “公子,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小丫头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全身羞的滚烫,被包裹在雪鹿皮衣的小脚丫不安的扭动。 “我的初初好像一個蚕宝宝!”姜离忍不住打趣,初初脸上的红晕就又熟透了几分。 “公子欺负我,呜呜,我再也不理公子了!” “所以蚕宝宝什么时候蜕去厚厚的茧壳?” “公子!” 初初羞的一头扎进姜离怀着,任姜离说什么,也不再抬头。 姜离忍俊不禁,也不忍再揶揄小丫头,抱着她自假山内的通道向着揽虹阁走去。 通道建于地下,两边是切割平整的岩石,虽然与温泉池水相连,却质地干燥,表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潮气和凝水。 通道空间有限,只能容下两人并肩而行。 姜离横抱着初初,侧着身子前行,稍不留意,赤膊的上身就会轻轻擦过岩壁。 他大步而行,很快就走到了通道尽头,却并不知道刚刚肌肤触碰过的一块岩壁上,忽然有一道道赤色的线络、符号自青灰色的岩石上浮现。 这些赤色线络、符号相互交织,形成了很多的图案和小字,似乎隐藏了很多的隐秘和玄机。 但下一瞬,空气流动,这些浮现在岩壁上的线络和符号,开始变淡变浅,最终完全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初初,快将身上的衣衫脱去,小心着凉!” 姜离抱着初初来到二楼的卧房,将包裹严严实实的小丫头轻轻放在床上。 “公子你先转过去,不,你把烛盏熄灭!”初初躲在大雪鹿皮衣中,声音细若蚊蝇。 “初初放心,公子才不会偷看呢!” 姜离说着,还是走到桌旁将灯盏吹灭,房间立时昏暗了下来,只有些许光亮透过雕窗飘入屋内。 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三五个呼吸后,初初怯怯的声音飘入耳中,“公子,我好了!” 姜离回头望去,就见床榻上,小丫头将头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有些听不到了。 “又不是第一次陪公子睡觉,初初怎么突然害羞起来了。” 姜离也褪去衣衫,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这一月时间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安稳放松的入睡。 姜离躺在被子里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手掌触碰到了什么。 “公子” 被子里,初初嘤咛一声,身子触电般的向后退了退,过了好一会才讷讷道:“奴婢以前都是穿着衣服的!” “可公子穿了啊,还不是一样,过来让公子抱抱!”姜离笑道。 “我不,公子是歪理邪说!” 初初蒙在被子里,气鼓鼓道,今天公子欺负她好多次了。 姜离隔着被子和黑暗,都能感受到初初此刻的“咬牙切齿”。 “那就早些睡吧!” 姜离笑了笑,隔着被子轻抚初初柔顺的后背,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思了起来。 他精神集中进入脑海神台, 神台内,一枚状若混沌的光团位于中心,蕴含了很多快速闪烁的光点。 这是姜离的魂魄,也称意志或是精神。 不断闪烁的光点,就是他此刻各种各样的念头。 魂魄旁,还有两件器物悬浮。 一件散发柔光,是蕴含了天罡三十六般变化的金色书页。 另一件,则是一截近乎透明的神秘骨块。 姜离先进入金色书页,星空世界中,三十六团星云漩涡悬于高空,大多被淡淡的迷雾包裹。 只有两枚星光漩涡星光烁烁,迷雾被散,正是代表九息服气和飞砂走石的星云大殿。 姜离只看了一眼星空,就将目光落在了玄色石台的一角。 第四十三章 手法生疏 星空世界,玄色石台一角,有一团闪烁微光的光团悬浮,散发出令人神魂悸动的精神波动。 正是姜离前几日射杀银鸦阴魂时,被金色书页吸取的阴神魂力。 银鸦是神显境的阴魂,残留的魂力等级,符合激活灵始级神通——神游太虚的要求。 未来,姜离若想要修行道法,就可以直接献祭这团魂力,获得第三种天罡神通。 姜离观察了一会阴魂魂力,便退出金色书页,回到脑海神台,仔细打量自己魂魄旁的另一样物品。 来历成谜的透明骨结! 自他得到这枚骨结之日起,感悟和掌握武道奥秘的速度就发生了质的飞越。 甚至还拥有了提前预知敌人招式轨迹路线的能力。 “之前在玉门酒楼闲聊时,云乐公主曾说皇族宝库前些时日失窃了一样修炼至宝——盘帝骸骨! “算算时间,那日阴魂在隐武阁外出现的时刻,似乎与皇族宝库失窃的时间吻合,难道这枚骨结就是传说的盘帝遗骨?” 姜离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心头一紧。 若让皇族的人发现此事,盘帝遗骨肯定无法保住。 “这件隐秘绝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姜离心中暗道。 “公子,你是不是生初初的气了?” 姜离正想着,怀里却忽然挤进了一个香滑软嫩的娇躯。 却是一直躲在被子里的初初见姜离不再说话,以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惹得自家公子气闷。 “公子,都是初初不好,只顾着自己害羞,冷落了公子!” 初初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红着小脸在被子里挪动身体,钻进了姜离的怀抱,整个人都紧紧贴了上来。 “公子没有生气,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罢了!”姜离见小丫头误会,连忙柔声解释。 “那公子是不喜欢初初吗?” 怀抱里,初初怯怯道:“不然为什么别的公子都要房里的婢女陪睡,公子却不要初初,一定是初初太笨了,不会服侍公子。” 被子里,初初的一双小手伸向姜离,窸窸窣窣的动了起来。 姜离一惊,一把抓住解他裤子的小手,“初初,你干什么!” “我在练习啊,制衣坊的嬷嬷说,睡觉是要脱裤子的!”初初懵懂道。 她心里紧张的厉害,一双小手都在颤抖。 “胡说,不脱衣服也是能睡觉的!” 姜离满头冷汗,连忙纠正初初这个不太“错误”的观念。 “呜呜呜,公子果然嫌初初笨,明天我就给公子安排其他美婢侍寝!” 初初趴在姜离怀中,难过的直掉眼泪,任凭姜离怎么哄、怎么解释,都行不通。 “脱、脱、脱!”姜离只能妥协:“不过脱了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睡觉,不许再胡闹了!” “嗯!” 初初这才破涕为笑,小手再次伸了过来,为姜离宽衣解带。 手法生疏。 好几次,姜离都忍不住的皱眉。 好在,过程并不复杂。 抱着全身滚烫却心满意足的初初,姜离也不禁心猿意马起来,不过他并没有任由这种欲念付诸行动。 初初对他而言,绝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婢女。 姜离不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却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要了初初。 初初是他心中在意的人,他要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拥有她。 房间里恬静温馨,两個人相互依偎,很快进入梦乡。 “嗷呜!” 揽虹阁小院的角落里,小黑狗自新搭建的狗窝里钻了出来。 它抬头看了看二楼熄灭灯盏的房间,撇了撇嘴,而后便鬼鬼祟祟的溜到后花园的假山上。 小黑狗一屁股坐下,后腿像人一样的盘起,两条前腿交叉在胸前,如同拜月。 它张开嘴,一枚释放微弱白光的透明骨结就自喉咙里飘了出来,悬浮在额头前。 黑狗闭上眼睛,狗嘴一张一合,似乎在默念着什么,渐渐地自高空中垂落的星光、月光,便化作稀稀落落的雪花,飘向它的肉身。 若是姜离见到这一幕,必然会吃惊不已。 因为小黑狗额头前飘着的透明骨结,与他脑海神台内的骨结,几乎完全相同。 翌日清晨,日上三竿,姜离方才悠悠转醒。 怀里的小丫头睡的正酣,小脸蛋紧紧贴在胸前,手也紧紧的抓着他,姜离嗅了嗅初初的青丝,轻轻抽身下床,将被子压紧。 穿衣下楼,姜离来到院落舒展双臂,又打了几遍太祖长拳,而后抱着蒲团来到房檐下。 他盘膝于蒲团之上,宁静心神,运行起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吸炁入体,继续壮大体内气息。 他气脉境界早已抵达三境气海后期,若非之前魂力消耗严重,沉睡了六日,早就应该升至四境锻气了。 气脉前三境只是基础,战力远逊于同阶武夫,唯有进入第四境于体内凝练出真气,才能拥有匹敌同境武夫的实力。 若气脉、武脉都是四境修为,实力大涨,甚至能与武脉五境巨擎境的武夫周旋一二。 姜玄曜就是巨擎境中期的武夫。 “玄信公子,离公子这会儿可方便见我?” 姜离静心潜修,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墨先生,十五哥前几日精神损耗严重,刚刚病愈,应该还在休息!”二进院落中,姜玄信回道。 “是墨运良?今日便要继续修行气脉了吗?” 姜离睁开双眼,眸光闪了闪,开口道:“玄信,请墨先生进来吧。” “墨运良见过离公子!” 院门推开,墨运良随姜玄信走入院中,看着盘坐在蒲团上的姜离,墨运良目露欣慰之色。 他能看出,姜离此前应该是在修习气脉的引导术。 被压制在侯府底层十几年的卑微庶子,骤然翻身后,没有得意忘形、尽情报复享乐,依然能够保持如此平稳的心境,墨运良自忖不能。 “墨先生可是来教导姜离修行的?”姜离笑问。 “离公子,未来一段时间,莫某可能无法传授公子气脉修行了!” 墨运良面露愧色,他从怀中取出几本书谱,“这些手札记载了我毕生所学和气脉修行经验,今日就全部送予公子了。” “墨先生要走?” 姜离有些意外。 “暂时还不会离开侯府,只是大夫人给我安排了新的任务,今日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 墨运良眼中浮现寂落之色,似是不愿多说,将书本交予姜离后,便转身离去。 走到院门处时,墨运良脚步微顿,终是忍不住回头劝道:“公子天资卓著,气脉修行悟心极高,但若有可能还是不修为好,道、武、儒、气四脉中,我气修一脉终是上不了台面的,不仅损耗寿命,到头来更会成为他人嫁衣!” “墨先生要为姜玄曜增长功力?” 姜离眸光猛地一闪。 第四十四章 没文化害死人! 临近年关,天公似不作美,持续了数日的晴空万里后,盛京城又迎来了一波小寒流的侵袭。 一片片薄云自极北而来,渐渐遮盖在了盛京城的上方,阳光透过薄云射下,斑斑点点,空气也有凝重,给人一种攀登高山的冲动。 只有爬的够高,才不会畏惧眼前的乌云遮掩。 “大夫人命你为姜玄曜以气换功?” 揽虹阁内,姜离眸光一闪,寒芒如星。 “离公子聪慧,竟然这么快就想到这一点!” 墨运良点了点头。 姜玄曜被杖打十棍,至少两月都不能重新练功。 而五个多月后就是武科恩考,姜玄曜势在必得,自然不能躺在床上苦等伤愈。 气脉传承不全,一直以来,只有穷苦人家的子弟为博得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才会主动修习,以损耗元气、寿命为代价,获得高强的武力。 而气修除了拥有不弱于同境界武夫的战力外,还有一种十分特殊的能力,便是导出体内真气锤炼武者肉身,对肉身修行具有一定的辅助作用。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气修频繁调用真气,会极大的损耗五脏元气,说是以命换功都不为过。 “墨先生并非侯府豢养的家奴,为何会答应大夫人的这個要求?”姜离问道。 “不瞒离公子,墨某虽出身墨家旁支,但因祖上政见不合,受尽大房欺凌,修习气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墨运良叹气:“自我修行气脉之日起,便知今生已毁,但莫某膝下有一女儿,虽年岁不大却展露出极高的武脉天赋。” 墨运良说到女儿,眼中迸发出异彩:“大夫人许诺,我帮助九公子锤炼肉身,她就会将小女引荐给玉鼎宗的一位太上长老!” “我知道玉鼎宗,此宗位列十大宗门,专修武道,镇宗传承‘万罗神王鼎印诀’是当世肉身修行的至高功法之一!”姜玄信道。 “玄信,你去揽虹阁一楼的练功房中取一罐鳄蛟精元散送予墨先生!”姜离想了想道。 “离公子,您这是……” 墨运良闻言失色。 “墨先生,你传我气脉修行之法,虽是大夫人之命,但毕竟也有师徒情分!” 姜离接过姜玄信捧来的鳄蛟精元散,放在墨运良身前,“墨先生带着这罐秘药前往玉鼎宗作为拜师礼,相信以墨先生女儿的资质,必定会受到玉鼎宗的重视。” “离公子,这等恩情,墨某无以为报!” 墨运良看着眼前的鳄蛟精元散,眸光呆滞,难以置信。 这等皇家秘药的价值,完全无法用银钱来衡量,是天下武夫梦寐以求的至高秘药。 以此药作为敲门砖,根本用不了整整一罐,三分之一便足够让一位玉鼎宗的长老收他女儿为关门弟子了。 “莫某无功无能,本不应该受下这等至宝!” 墨运良神情复杂,眸光闪烁不定,若只为自己,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直接婉拒,可事关女儿一生,他沉吟许久,终于眸光一凝。 “公子若不嫌弃,莫某愿拜入公子门下,效犬马之力,报公子赠药之恩!” 墨运良郑重拜跪。 …… “什么?墨运良不辞而别了?” 哐当一声,瓷碗被重重摔落在地,瓷片四溅。 姜玄曜趴在床榻上气急败坏,因为挥舞手臂过于猛烈,牵动下半身,剧痛传来,额头冷汗直冒。 “曜儿消消气,盛京城里的气脉高手又不止那姓墨的一人,娘这就发动一切关系,为你再找几位气脉高手!” 二夫人宁氏连忙轻声安抚,生怕姜玄曜暴怒,让刚刚愈合的创口再次迸裂,耽搁了武举,未来如何与大夫人的几个儿子竞争。 “盛京城当然不缺气脉高手,可却没有几人能在真气的细微运转上媲美那姓墨的!” 姜玄曜恨声道:“墨运良虽只是六境兵气境巅峰的气修,但谁都知道那只是因为他怕折损寿元,不愿晋升罢了,否则他早就是八境化气的小宗师了!” “夫人,公子,有人看见墨运良自揽虹阁出来后,背着一个黑瓷瓦罐,乘上快马直接出城了!” 床榻旁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精干男子,他身形偏瘦、个子不高,但一双手掌却格外的大,几乎可以与姜时戎身旁护卫黑塔媲美。 “瓦罐?难道是鳄蛟精元散!” 姜玄曜一怔,血冲天灵,暴怒锤榻,不住嘶吼:“又是姜离,又是这个该死的庶子,鳄蛟精元散是何等宝贵的秘药,他竟然送给了一个短命气修,一个短命鬼,真是暴殄天物,他怎么敢!” 想到了自己视若珍宝、至今都舍不得使用的一小坛次品鳄蛟精元散,姜玄曜心都在滴血。 好似姜离送出的秘药,是他的一样。 “天杀的小孽障,他先害我儿被侯爷杖打,现在又支走了墨运良,欺人太甚!” 二夫人宁氏死死攥着床榻上的被角,柔美的脸上挤压出狰狞的面容,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这口气我绝不可能咽下,绝不能让姜离这小崽子平平安安的入赘千军侯府,给我想个办法,我要让他吃尽苦头!”宁氏恨声道。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黑袍男子颔首,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 “十五哥,你要将这罐鳄蛟精元散送我?” 揽虹阁练功房内,姜玄信一脸惊诧,看着姜离推过来的一大罐鳄蛟精元散,怔怔出神。 “鳄蛟精元散是武夫炼体的宝药,寻常人只需一两罐就足够修炼到武脉七境万夫境。 “万夫境的武夫肉身强大如象,鳄蛟精元散的作用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姜离又从怀中取出三个瓷瓶,里面装着可以滋养肉身、修复损伤的宝药,是他在匪盗头子伍大智身上搜来的,也一同赠与姜玄信。 除此以外,还有一本从伍大智身上搜来的武谱,上面记载了三式精妙霸道的刀法,唤做绝刀八式。 之所以唤做八式,是因为刀谱不全。 伍大智年轻时不是匪盗而是墓盗,在前朝一位武将的墓穴中,偶然获得绝刀武谱。 凭借武谱,伍大智只用了短短数年,就完成了手艺人到武艺人的转身,聚集起一帮穷凶极恶的手下。 武谱中除了三式绝刀外,也有伍大智练刀时的感悟和类似日子的零碎记载。 姜离翻看刀谱时,常常抑制不住的皱眉叹息。 “没文化,真能害死人的!” 第四十五章 云乐公主驾到 “今抄三字,寻人,知道了!” “抄两字,问人,知道了!” “无事,听曲,不懂,强抢民女!” “抢民女!” “问字,抢民女!” “深山练刀,男的,将就!” …… 这伍大智认字,但是不多,且甚好写日记。 姜离合上刀谱,觉得自己那日刀劈的太快了,这等人渣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不过也幸得伍大智识字不多,又自作聪明。 前朝文字与今朝大体相同,但意思迥异。 伍大智得了刀谱,识不全上面的字无法修炼,又怕被别人偷学了去,就从刀谱上摘取文字,分别寻人求问。 东拼西凑,倒也拼出了一本刀谱。 但准确性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可即便如此,伍大智错有错着,倒也练成了颇为高强的刀法。 而真正的绝刀八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离将绝刀三式记下后,就将刀谱送给了姜玄信,后者看后,也是扶额长叹。 幸亏伍大智练了错的刀法,否则那日在雪山上,姜离纵然再强一倍,也要饮恨长眠。 接下来的几日,姜离一直在揽虹阁潜心修行。 清晨练气,上午练拳、练刀,下午跳入混元宝鼎,易筋洗髓,强大体魄。 晚上,则雷打不动的教初初游泳嬉水,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在乾元三十一年农历最后一日的清晨,姜离在体内锤炼出第一缕真气,正式跨入气脉四境锻气境,成为一名真正的气脉修者。 “离公子可在,我是大夫人院里的丫鬟!” 这日天刚蒙蒙亮,揽虹阁外就来了四位身穿白色狐皮小袄、衣裙花团锦簇的年轻女子。 门外候着的两名丫鬟见状,连忙将消息传到了三进院落,得到姜离应允,这才带着似云等人走入揽虹阁。 “离公子,云乐公主的舆轿晌午时就会驾到,大夫人让我通知您和玄信公子提前到侯府门前候着!” 似云等四位婢女双腿并拢屈膝,微微低头行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与几日前的倨傲姿态完全不同。 “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姜离正在院中炼气,他点了点头,便让似云等婢女自行离去。 以往的年份里,每逢节日或是重要宾客到访,大夫人也会通知他一同参加,却绝对没有今次这般客气和郑重。 甚至为他送来了新裁剪的鹤氅裘。 看着托盘上的鹤氅,姜离知道这并非大夫人开始重视他,而是做给外人看的。 大夫人贺楼氏自诩家承钟鼎、贤良淑德,而云乐公主此次莅临镇武侯府,不仅与姜离有关,一同随行的还有很多皇室宗亲。 大夫人自然要将面子做足。 “初初,你在院里等我回来!” 姜离回屋简单洗漱,换上大夫人送来的鹤氅裘,与姜玄信一起向着侯府大门走去。 两人来到门外时,侯府的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三房夫人、六个妾室以及他们的儿子、女儿,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管事、嬷嬷、婢女也全到了。 他们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有序站列,神情庄重肃穆,一千多人聚集一处,却鸦雀无声。 门外的道路,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香案上檀香袅袅,白烟缭绕。 姜离和姜玄信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姜时戎的子女很多,除了在外为官、求学和出嫁的儿子、女儿外,现今仍住在侯府的还有十九人。 姜离和姜玄信都是妾的儿子,因此站在最后,前面则是两位平妻生的子嗣。 察觉到姜离的出现,前面的队列中,一道阴冷仇恨、充满挑衅的目光向他狠狠剜来,却是拄着双拐、艰难站立的姜玄曜。 姜离没有回应姜玄曜的挑衅,只是将目光望向最前面。 镇武侯府姜时戎身着紫色官袍,如同山岳一般站立,不怒自威,有一种深不可测、不容违逆、霸道绝伦的气势。 姜时戎身后,站着一位儒雅深沉、气宇不凡的年轻男子。 他样貌、轮廓与姜时戎有八分相像,若非身子单薄了一些,几乎是年轻时的镇武侯了。 姜离认得此人,是大夫人最小的儿子姜玄麟。 此人自幼修儒、博学广识、满腹经纶,三岁起,姜时戎便重金聘请名儒大家,悉心教授培养。 而姜玄麟也不负期盼,十五年用心苦读,终于在一年前通过乡试,考取了举人功名,如今正在备考会试。 不过此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在侯府的存在感极低,远不及姜玄曜的势头强盛。 姜离之所以认得姜玄麟,是因为姜玄麟就是九年前当场指证母亲偷窃大夫人珍宝美玉的几名证人之一。 姜离看向姜玄麟,而后者也在看他,两道目光在空中碰撞。 “十五弟别来无恙!” 姜玄麟笑容谦和,遥遥拱手,一副谦谦君子、人畜无害的样子。 “十四哥安好!” 姜离也笑了笑,他神情平静、自然,仿佛早就忘记了九年前的那一幕幕丑恶景象。 忽然,街口处响起喧哗,几名身着劲装的女官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云乐公主的舆轿已经到了宣文巷,再有半炷香就会到侯府,请镇武侯做好准备!”女官们翻身下马,行礼禀告。 “赏!” 姜时戎声音平淡的吩咐一声,自有家奴上前奉上金珠,引领女官们下去休息。 “云乐公主终于来了!” “这可是风头隐隐与太子齐平的人物啊!” 侯府众人全都精神一振,心怀期待的看向街口,姜玄麟也不再看姜离,眸光炯炯的望着云乐公主来时的方向,眼中隐隐有精芒闪动。 过不多久,又有女官来报:“云乐公主驾到。” 街口尽头,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出现,走在最前面的是八十名骑着白马的女官。 她们衣着华丽,头上围着罗纱,发钗上的装饰都是上好东海珍珠,外袍是镶着金边的红色皮袄,腰悬横刀,马鞍上还挂着弓箭,骑马并排前行。 再之后是提香、举伞的太监、宫女,礼仪周全、浩浩荡荡。 “云乐公主的舆轿来了!” 不知是谁忍不住低呼一声,姜离闻声望去,就见一顶镶金裹铜、朱红顶、珍珠帘的八抬大轿出现在街角。 八名气息深沉、目光如电的麒麟卫抬着轿子,步伐稳健,盛满水的瓷碗放在轿顶都不会漾出一滴水。 “恭迎云乐公主!” 侯府众人除了姜时戎外,所有人都俯身下跪,恭迎这位最受景帝宠爱的大周第一公主降临。 第四十六章 收起你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性子! 乾元三十一年农历最后一日,肆虐盛京城近一月的极北寒流终于散去。 暖阳普照大地,气温自清晨回升,到了晌午时分,穿着薄棉衣也有一种闷热的感觉,屋顶积雪消融,沿着房檐滴落。 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热闹,似乎预示着大周朝下一年的光景,年丰岁稔、穰穰满家。 “兵部尚书、镇武侯姜时戎参见公主!” 火红的灯笼挂满街道,随风摇曳,镇武侯身姿伟岸、有如魔神,他躬身行礼,声音如钟,铿镪顿挫,裂石流云。 “镇武侯免礼,您是朝廷的社稷重臣,更是我大周的武脉脊梁,云乐对大周未有寸功,受之有愧!”舆轿中,云乐公主的声音如出谷黄莺,似水如歌。 “见过镇武侯!” 云乐公主的舆轿后,还跟着很多奢华雍容的轿子,里面走出很多衣着华丽的人。 男子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女子风姿绰约、仪态万方,都拥有非凡的气质和久居上位的气势。 他们都是皇室宗亲,但身份、地位却远远不及镇武侯,因此在府前下轿。 姜时戎与侯府众人也一一回礼。 “这位想必就是侯爷最小的嫡子玄麟贤侄吧,一年前他参加乡试,我恰好受翰林院之命,担任副考官,对贤侄的文章记忆颇深,真乃文采斐然、锦绣天成。” 一位面白胡稀、精神炯烁的皇室宗亲来到姜时戎身前,无不惋惜道:“若非那句君臣不同席,与李大人观点不同,贤侄岂能屈居第六名亚魁,依我看便是考取解元,可未尝不可!” “司马编修过誉,犬子才疏学浅、刍荛之见,岂配解元之名,考取亚魁也实属侥幸罢了!” 姜时戎温和还礼,面前这位衣着锦绣的宗室老者,名司马问,是大周皇族旁支血脉,而今供职翰林院,为七品编修,虽官阶不高,但在皇族宗室中威望不低,颇有文名。 “学生拜见老师!” 姜玄麟彬彬有礼,躬身敬拜,司马问是他乡试的副考官,姜玄麟也算是司马问的门生弟子。 “玄麟,今岁除夕圣上许云乐公主莅临侯府供应新春,乃无上之恩德荣耀,你是镇武侯的嫡子,此情此景当作诗一首,既表对圣上的感恩,也可展现你的文采!” 司马问抚须道:“我大周儒道昌盛,人杰辈出,前些时日自玉门酒楼传出的一首边塞词,便是一位低调谦逊的年轻人所作,早已脍炙人口,盛京文人无不推崇,此等文采豪情,令人仰慕不已。” “老师说的可是那首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姜玄麟也忍不住赞道:“此诗寥寥数笔,便勾勒出我大周边塞兵将的气势与豪情,玄麟初闻时也惊为天人,不知是怎样的人物,才能作出如此诗句!” “说起近些时日享誉盛京的名诗,有一首与凉州词不相上下的诗句,也在这几日渐渐崭露头角,为众人流传开来!” 司马问忽然笑道:“甚至就出自镇武侯府,唤作塞下曲,那句大雪满弓刀真乃神来之笔,我思来想去,侯府中唯有玄麟有此文采,十有八九便是贤侄所作吧!” “这……” 姜玄麟一怔,原本浮现在脸上的笑容,也顷刻僵硬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司马问所说的那首诗是出自谁手,姜离那日在大雪中求见姜时戎所发生的事,全在母亲贺楼氏的监控下。 姜玄麟甚至曾讥笑过姜离愚蠢,狂妄自大,作出这样的诗句惹恼父亲,招来训骂和厌恶! “司马编修,此诗是我一个不知天地、好高骛远的儿子所作,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我只当他埋怨狭隘,却不料将诗词传了出去,当真贻笑大方、丢人现眼!” 姜时戎皱眉,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喜之色。 “此诗竟是侯爷的另一个儿子所作!” 司马问也有些意外,虽然他看出姜时戎的一些不悦,但还是惊讶于姜时戎还有另一个不为外人所知,却又极具文采的儿子 “玄麟,司马编修让你作诗,在公主和宗亲面前展露文采,替侯府感谢圣上恩德,你当尽力施展,万万不要学那些妾生的子嗣,目光短浅、哗众取宠!”贺楼氏连忙上前圆场。 “学生谨遵老师之命!” 姜玄麟点了点头,闭目沉思起来,自有侯府练武奴才悄无声息的抬着书案和纸墨笔砚,放在了姜玄麟的身前。 众人也都屏息静气,静静观望等待。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闭目中的姜玄麟陡然睁开双眼,精芒闪耀。 他抓过一支兔肩紫毫笔,蘸满墨汁,在书案雪白的案几上,洋洋洒洒、挥毫泼墨,写下一行行诗词。 姜时戎、贺楼氏、司马问站在近前,看向那宣纸。 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诗词韵律严谨、文采斐然。 姜时戎颔首点头。 司马问眼露异彩。 贺楼氏脸上的笑意,更是按捺不住、收敛不下,心中自豪洋溢,恨不得将这首诗词传遍整個盛京。 “玄麟作诗一首,特献云乐公主!” 姜玄麟取下宣纸,迈开脚步,翩翩而行,来到云乐公主的舆轿前,躬身行礼,信心满满。 这首诗,既是他灵感所致,也是他提前准备许久后的诗品之一。 为了能够博得云乐公主的赏识,成为景帝的乘龙快婿,他可谓费尽了心血。 “姜玄麟,你是侯爷嫡子,自幼受名师大儒教导传授,刻苦用心更是盛京城侯门子弟的典范,文采必是不错的!” 舆轿中,云乐公主的声音婉转悠扬、清澈动听,“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若无对比,又怎么能彰显出玄麟小侯爷的不凡呢? “我听闻镇武侯有个庶子唤作姜离,也颇有文采,不若一同叫出,除夕之夜,兄弟斗诗吟对,也是一桩美事,不知镇武侯能否应允?” “既是公主吩咐,姜时戎自当领命!” 姜时戎眸光闪了闪,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点头应允,“姜离,既然云乐公主如此看重你,伱便出来作诗一首,记住,收起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性子,切不可造次,辱我镇武侯府的门风!” 第四十七章 赏! “姜离,收起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性子,谨慎做事、谦逊做人!” 镇武侯府门前,姜时戎声如钟鼎,严厉训诫,字字刻板严厉,仿若珍爱子嗣的严父。 “姜离领命!” 姜离面色如常,听得父亲命令后,自人群中走出。 一时间,很多道目光都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既有好奇打量,也有不屑和暗笑。 侯府里的人都知道,姜离虽自幼学儒,却从未进过侯府学堂一日,只是埋头自学,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更何况姜离还只是个不得文气灌体的小小秀才,而十四公子姜玄曜却是实实在在的举人老爷。 大周律,举人可以为官,更能享受减赋税、免徭役等多种权利,见官也可不跪。 两人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至于传出侯府的那首诗,谁能确定就一定是姜离所作? 另一边。 众目睽睽下,姜离已经走到云乐公主的舆轿前,“十四哥,开始吧!” “你不用准备?” 姜玄麟有些意外,此时此刻,为公主献诗非同小可,不仅仅是彰显文采,更是向景帝表明镇武侯府的一种姿态和态度。 一旦诗词中出现敏感字句,惹得景帝和皇族宗室不满,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即便是姜玄麟,也要小心应对。 “作诗罢了,又不是为朝廷建言献策,十四哥作诗在前,理应先向公主献诗!” 姜离语气平淡,不卑不亢。 但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让姜时戎眉头微皱,很是不喜,但他城府极深,喜怒不言语色。 “十五弟胸有成竹,想必是胜券在握,正所谓君子不夺人之美,先向公主献诗的机会还留给十五弟吧,为兄才疏学浅,也好趁此机会,学习一二!” 姜玄麟眸光闪烁,却是将机会让了出来。 若姜离真的文采斐然,与他不相上下,姜玄麟自然不会主动退让。 可他深知姜离底细,因为母亲亡故的关系,姜离自幼苦读修儒,为的是入仕为官,主攻方向皆为经史典籍,对于诗词歌赋涉猎极少。 让姜离先行献诗,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 “多谢十四哥成全!” 姜离点了点头,他微微沉吟,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的很多诗词歌赋,忽的灵光一闪,开口吟道:“高高历山,有黍有粟。皇皇大舜,合尧玄德!” 他声音抑扬顿挫、字正腔圆,如林籁泉韵,余音袅袅。 听在府前众人耳中,反应各不相同。 姜时戎依旧是千年不变的严肃冷淡。 司马问微微颔首,这四句诗词中规中矩,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姜玄麟则是冷冷一笑,仅这第一句,就要比他准备的诗词逊色极多了。 在此等场景下作诗,就应当飞必冲天、一鸣惊人,循序渐进,已是棋差一着! 而这时,又听姜离继续吟道:“五典克从,四门伊穆。大道将行,天下为公!” “大道将行,天下为公!” 姜离诗词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眸光一亮,觉得此言大有深意,蕴含了大道施行、天下大同的美好愿景。 姜时戎微微侧身,神情渐渐郑重,司马问更是全神贯注,倾耳聆听。 “临下有赫,选贤用能。吾皇则之,无斁无逸。绥厥品汇,光光得一。千辐临顶,十在随跸。” 姜离声音洪亮、铿锵有力:“大哉大同,为光为龙。吾皇则之,圣谋隆隆。纳隍孜孜,考考切切。六宗是禋,五瑞斯列。” 众人听得心旷神怡、如痴如醉,全都沉浸在诗中展现的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盛世之治的理想中。 尤其是皇族宗室弟子,更是热血沸腾、情绪激昂,看向姜离的目光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唯有贺楼氏与姜玄麟二人,面色逐渐阴郁。 “排麟环凤,披香立雪。四夷纳赆,九围有截。昔救世师,降生竺乾。” 诗词随姜离逐渐高昂的声音又展现出另一幅盛世大周、万邦来朝的画面。 众人恍惚间,仿佛身临其境,荣哉幸哉! “寿春亦然”姜离气运丹田、一字一句,声音洪亮如钟,却洋洋盈耳、遏云绕梁:“万年万年!” “好一个寿春亦然,万年万年!” 司马问情绪激昂,忍不住高声喝彩,他双眼放光,看向姜离的目光如同盖世珍宝、绝世美玉。 与姜离的这首颂词相比,姜玄麟所作诗词,简直庸俗至极、不堪入目。 “好诗,好词!” 在场皇室宗亲也纷纷喝彩议论,有人反复吟唱,有人取来笔墨纸砚,趴在地上将诗词一句一句记录下来,但更多人依旧沉浸在诗词展现出的盛世景象之中,不能自拔。 他们都拥有大周皇族血脉,自然期望大周朝能成为亘古至今第一盛世皇庭。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诗词,这等文采气度,他一个贱妾生的儿子,怎配拥有!” 姜玄麟颤颤发抖,面色惨白。 姜离每吟诵出一句诗词,便犹如一把尖刀直接插在他苦读十五年方才熔铸起来的文心上。 一把、一把,几乎将他的文心斩的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辞藻堆砌、引经据典,姜离纵然高出他十倍百倍,他也不会动容。 但姜离诗词中展现的气骨、气韵,浑然天成,却绝不是苦读苦学能够熔铸的。 这种气度与布局,发于髓而融于心。 姜玄麟自知,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 这是何等的绝望! 姜玄麟步步倒退,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躯内的文气,正在一点点的溃散。 “麟儿!” 贺楼氏将这一幕瞧在眼里,紧张的当场就扑过去,扶住姜玄麟,却被姜时戎迎面看来的目光镇住。 姜时戎看着站在公主舆轿内风头尽显的儿子,眸光古井不惊,唯有双眼微微眯起。 “好诗,当赏!” 舆轿内,云乐公主的声音传了出来,清脆悦耳,言简意赅。 一名女官走出,高声道:“姜离献诗圣上,云乐公主特赏赐赤金百两、锦缎十匹、蝉翼熟宣十刀、鎏金五石漆烟墨十锭、象牙狼毫笔五支、紫金石砚一方,神臂弓一张、寒冥铁箭矢三十支、赤炼龙鳞宝刀一柄、追风千里马一匹!” “云乐公主莅临侯府,第一個赏赐的竟然是姜离?” “十四公子的诗都还没有念呢,未必就会比姜离差吧!” 见云乐公主赏赐,在场的所有侯府众人哗然出声,惊诧万分。 虽然姜离搬入揽虹阁的消息,已经在侯府内传开,可侯爷对姜离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侯府里奴仆都在暗中猜测个中原因,现在似乎已经逐渐明朗。 姜离这个侯府最不受待见的卑贱庶子,竟然靠上了云乐公主这棵参天大树! “请玄麟小侯爷诵诗,若小侯爷的文采更胜姜离一筹,我另有更为珍贵的宝物相赠!” 就在侯府众人心思不一之时,云乐公主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第四十八章 迎春 “我的诗!” 侯府门前,云乐公主的声音如涓涓泉水,美妙动听,但落在姜玄麟的耳中,却像是行刑前,判官扔出的斩令旗。 他目光呆滞,怔怔的环望向他投来目光的所有人,虽然并没有人发出声音,可他分明听到了很多嘲笑和讥讽的声音,嘈杂模糊,刺耳难忍。 “什么诗,什么词,你们都想看我的笑话是吗?” 姜玄麟紧紧攥拳,手中写满诗词的宣纸都被他抓的变形破损,他面容逐渐扭曲,青筋毕露、血管凸起,显然已经陷入疯癫。 身为镇武侯的嫡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引以为傲的文采竟然惨败在一个连堂学都未读过一天的庶子手中。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 不接受! “麟儿,坚守本心!” 一声沉喝如春雷绽放,在姜玄麟耳边响起,声音沉稳雄厚,带着一种振荡人心、驱邪辟崇的力量。 “啊” 姜玄麟轻叫一声,陡然从癫狂的状态中惊醒,神志瞬息恢复清明,想起刚刚精神崩溃下的状态,他全身冷汗直冒,将身上的衣衫都浸透了。 “玄麟失态,请公主见谅!” 不愧是镇武侯府嫡子,姜玄麟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恢复常态,镇定自若的躬身行礼,“十五弟文炳雕龙、衔华佩实,玄麟沉浸其中一时无法自拔,怠慢了公主!” 他温文尔雅、谦虚有礼道:“玄麟自幼修儒,苦读经史典籍、治国策论,要做那有益于朝廷和普天民众的社稷之臣,对于诗词歌赋,确实造诣有限!” “玄麟小侯爷说的没错,诗词歌赋与治国策论相比确属小道,你是镇武侯嫡子,更应善学善用,多为我大周建言献策,姜离虽是庶子,但对制莽三策建言颇多,深得父皇赞许,小侯爷当再接再厉,多与姜离学习,莫要堕了镇武侯的威名,做那沽名钓誉之辈!” 云乐公主缓缓道,八名麒麟卫抬起舆轿,向着镇武侯府内走去,姜时戎与皇族宗室、侯府众人连忙跟在身后。 姜玄麟呆呆站在原地,云乐公主之言,如同迎面棒喝,将他心中最后一抹骄傲与坚持,尽数击碎。 最后还是姜玄曜等几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拉扯劝慰,才将他拽回府中。 云乐公主身份尊贵,自不是谁能有资格一睹真容的。 舆轿入府,云乐公主直接走入迎客大厅,姜时戎及三位夫人、妾室等侯府女眷入厅作陪,姜玄麟、姜玄曜等镇武侯子嗣,只能在厅外等候。 云乐公主莅临侯府,传达景皇圣言,也有赏赐下发,一名名女官抬着金银、锦缎和各种器物鱼贯而入,一一分发,镇武侯府上上下下皆有赏赐。 候在厅外的镇武侯子嗣、侯府上下,都看的清楚明白,姜离刚刚所得赏赐的价值,甚至比侯府的三位夫人还要更多一些。 尤其是那匹产自西域大食的追风白马,更是万金难求的神驹。 侯府的马场中,唯有镇武侯的黑煞马能与之媲美。 接待礼毕,云乐公主去往镇武侯府为其准备的屋舍中小憩,其余人等则各自散去。 “十五哥这一次扫了姜玄麟的面子,大夫人恐怕咽不下这口气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姜玄信看着跟在身后的捧着云乐公主赏赐的女官们,难掩心中的担忧。 “云乐公主有恩于我,她今日当众提携我,也是为了给姜时戎和侯府上下施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落了她的面子!” 姜离云淡风轻道:“更何况,就算我今日故意输给姜玄麟,大夫人就一定会放过我?” “十五哥说的是,不过我们今后一定要万分小心!” 姜玄信点了点头,他看着走在身旁的姜离,不知为何,只要在十五哥身旁,他就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安宁和踏实。 这种感觉和信任,是他在这人情冷漠如刀剑寒霜的侯府中,从未感受过的。 “十五哥护着我,我今后也要护着十五哥!” 少年暗暗攥拳,他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绝刀八式武谱,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起来。 回到揽虹阁,初初正带着阁里的丫鬟们在为除夕夜做准备。 往年里除夕,只有主仆两人相依为命,但今年不仅多了姜玄信和月眉、落雪,还有来自姜玄曜房里的十几个丫鬟,看上去也是人丁兴旺,热热闹闹。 初初的小脸上,时刻都含着笑意。 这样的景象,是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姜离回到揽虹阁后,就径直走回一楼的练功房中,浸泡鳄蛟精元散,运行弥陀寺传承——易筋洗髓功,锤炼体魄。 半月以来的修行,他武脉四境太极境的肉身根基,早已筑牢稳固,正徐徐向着五境巨擎提升。 自练功房走出时,天色已黑,山下的偌大侯府,灯火辉煌,喜庆的红灯笼不知几千上万,挂满了所有的游廊、道路、花园。 便是以往灯盏稀落的偏僻角落,也张灯结彩,充满了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开始响起,轰鸣不断,刺鼻火药味弥漫在整个盛景城上方。 一支雄武的马队自侯府的马道上疾驰,冲出侯府,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姜离知道,镇武侯就在其中。 姜时戎深受景皇信任,每年除夕都会进宫,与景皇一同登上阅天阙,观赏盛世景象,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栖鸾轩中,夜宴也已开始,云乐公主在侯府女眷的陪同下,共度除夕,迎接新春。 迎客厅中,姜玄麟作为镇武侯唯一留在侯府的嫡子,代表父亲招待皇室宗亲,推杯换盏、热闹喧嚣。 练武奴才点燃烟花,绚烂火光冲天而起,猛烈绽放。 似乎预示着侯府的荣耀,已经到达了巅峰时刻。 “公子,过年啦!” 初初欢快的跑到姜离的身边,拉着他走向二进院落的一间大堂中。 三张圆桌,摆满了珍馐美酒,揽虹阁上下齐聚一堂。 姜玄信脸上洋溢着喜悦,月眉、落雪经过半月的修养,也已经能下床行走,坐在揽虹阁半山的大堂中,俯瞰盛景,眼中也浮现出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期盼。 姜离与初初落座,揽虹阁的除夕夜宴正式开启。 姜离虽两世为人,但依旧是少年心性,他把酒言欢,与初初、姜玄信、月眉、落雪畅谈天地,暂时忘却一切烦忧。 酒宴过后,姜离登上揽虹阁最高处,俯瞰大半個盛景城,夜风清冷,吹去他大半的醉意。 血光闪耀,悬在腰间的赤炼龙鳞宝刀出鞘,姜离持刀横劈,施展的却是大周军士必练的刀法《横烈》。 只见他出刀如发箭,进刀如流星,撩刀如火线,劈斩如崩山。 刀法朴实无华,简洁明快,却也劲力浑厚,气势逼人。 “横扫千军!” 赤炼刀身如一汪血池,鳞光闪烁,在姜离手中越舞越快,几乎幻化出一条张牙舞爪的血龙。 子时过半,揽虹阁上龙吟啸啸。 迎着乾元三十二年的一缕微风,血龙几欲腾空,直入九天云霄,震慑苍穹。 “斩尽天下不平事,止戈狂舞龙鳞刀!” 月下,少年纵刀劈斩,锋芒毕露,滚滚如潮,刀光欲裂,狂摧万物,仿佛要将他脚下的繁华盛京,生生斩碎! 第四十九章 夜会云乐公主 爆竹声从除夕夜里就开始响个不停,丑时将尽,依然不绝于耳。 新年期间,宵禁令解除,大街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行人如织,一派盛世康宁的繁荣景象。 但在隐武阁的一间书房中,气氛沉静,与新年的热闹喧嚣的气象,截然不同。 “侯爷,曜儿被杖打重伤,武举夺魁希望渺茫,麟儿文心碎裂,体内文气流逝,事情到了这个样子,你难道真的要坐视不理吗?” 侯府大夫人贺楼氏坐在姜时戎的对面,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我并非有意针对姜离,可侯爷您也看见了,那小崽子随了他母亲的品性,稍稍对他放宽限制,就得寸进尺、上蹿下跳、左右勾结、残害兄弟,这才一两月的时间,就惹出这么多事情,若给他自由空间,未来必是我侯府之患,侯爷不能不防!”贺楼氏提着嗓音,语气尖利。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 姜时戎端起茶盏,轻啜品赏:“我已准许他入赘千军伯府,只待春节过后与千军伯府定下婚约确切事宜,纵然他文采斐然、博通经籍,有踔绝之能,也注定没有施展的余地和可能,不足为虑!” “侯爷,那日在城外雪山,纵然有毅勇王府和云乐公主的关系,他若没有本事,也绝不可能在二十多名匪盗围杀中活命。 “我见他近些时日身形渐长,行走间脚步沉稳有力,显然在气脉上拥有了不弱的修为进展,可我许他修习气脉,这才几日的光景!” 贺楼氏依然不死心道:“大周律,赘婿可入边军以战功洗刷贱籍,若姜离也去从军,以他的头脑和身手,未必不能闯出一番天地!” “你想说什么?让我许你暗中下手,杀了姜离以除后患?” 姜时戎放下茶盏,狭长的眸子看向贺楼氏,“当年你对婵儿出手,我念你父亲和家族对我有恩,已经网开一面、饶伱一次,你若敢再有第二次,真当我不会罚你?” “侯爷,我没有这个意思!”贺楼氏心中一紧,连忙解释。 “没有最好,你下去吧,姜离修了气脉,武脉之路几乎断绝,气脉修为越高,寿命越短,我答应过婵儿,让姜离平安一世,在他入赘千军伯府前,由他去吧!” 姜时戎摆了摆手,“至于麟儿,我会亲自去文庙请左兄为他镇压文心,你不必多虑!” “是,侯爷!” 贺楼氏这才一喜,行礼离去。 书房就只剩下了姜时戎一人,气氛再次陷入沉静。 他轻轻摩挲手中一枚剑形玉佩,双眸缓缓闭合,自言自语道:“婵儿,姜离终于还是成长起来了,他不愧是你的儿子,我悉心培养了二十多個儿子,却依然难掩他的光芒,若非你的身份特殊,我倒真的很想悉心栽培,看他是否拥有超越我的潜力,只是……为了我大周朝的万年基业和天下黎民,他只能坠入尘埃。 “未来,他若能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若是不知进退、不识大体,做出威胁朝廷和圣上的事情,即便是我的血脉,也决不能留!” ……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姜离,这也是你的诗词?你作诗这么厉害,能不能也送我一首!” 揽虹阁二楼的茶室中,云乐公主捧着红枣姜茶,轻吟诗句,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酒意微消。 “公主若是喜欢,莫说一首,便是一百首,姜离也不敢推辞!” 为云乐公主的茶盏中斟上茶汁,姜离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位微服私访的大周第一公主。 一刻前,他自揽虹阁二层露台练刀完毕,提着云乐公主赏赐的赤炼龙鳞刀刚刚走下楼梯,就见到阁里的丫鬟急匆匆的跑来禀告,说是有一位自称皇室宗亲的少女在门外拜访。 姜离不必多想,就知道一定是云乐公主,连忙下山将公主迎进了揽虹阁。 第一次见到女装打扮的云乐公主,姜离也有些恍然。 皇族少女深夜出行,未着华服,纯白色的裘皮大衣下,是一袭素雅宫装,青丝披落,仅用一条浅粉色发带束着。 烛光下,云乐公主肌肤雪白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眉间一朵血红的曼珠沙,鼻子小巧挺翘,樱桃小嘴不点而赤,一双杏眸向着姜离望来,水色潋滟,顾盼生辉。 “一百首诗?” 云乐公主眼睛像月牙弯起,灵韵就溢了出来,她伸出小拇指勾了勾,“那我们就说定了,姜离,你欠我一百首诗词,不许耍赖,否则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你将诗补齐的!” “公主放心,我绝不耍赖!” 姜离也伸出拇指和云乐公主轻轻挽在一起,晃了晃。 四目相对,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少年少女心底忽的升起,触电一般,两人同时撤回手指。 目光错开。 一人看向窗外。 一人盯着盏中的茶汁。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燃烧着的火烛在墙影中摇曳。 云乐公主微醺的脸颊上掠过一抹绯红,她轻轻摩挲手指,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姜离,你与千军伯候府的婚约,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千军伯候是大周重臣,圣上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子,就干预臣子间的婚约,这与朝纲、礼法完全相悖,更何况姜时戎和大夫人也不会轻易同意的!” 姜离摇了摇头:“公主的好意,姜离明白,可这件事终究只能我自己来解决,大周律,凡以军功获勋者,可洗脱一切贱籍身份。” “姜离,大周建国八十年,四代君主励精图治、国运昌隆,看似康平,实则凶机四伏,上有北莽、大罗磨刀霍霍,西有突元、大食虎视眈眈,东面神风诸国祸心暗藏,南疆十万大山妖影重重、兴风作浪,边境战祸不断,却是大周儿郎封爵拜候的最好契机!” 云乐公主笑道:“海士奇说你身有傲骨,绝不会同意我来帮你,所以我今次来镇武侯府,就是想亲口告诉一个消息,你的制莽三策已被父皇采纳,内阁正在细化策略,大周很快就会对北莽发动一场战争。 “再过几日,朝廷将颁布旨意,今年的武举提前进行,为军队选拔精锐军官,充实军力,所有武举人都将入伍为官,随军征伐北莽!” 第五十章 文庙左释道 “武举将会在两个月内举行,姜离你要尽快做好准备!” 揽虹阁二楼茶室,云乐公主语出惊人,将朝廷还未公布的部署计划提前相告。 “海士奇说,武举主要选拔低阶军官,实力达到蛟武境后期,便有机会入围,若能有太极境实力,更可十拿九稳! “你有九转大还丹脱胎换骨、重铸根基,又有鳄蛟精元散辅助修行,武举前晋升太极境并非难事。” 云乐公主叹气道:“只可惜你习武时间太短,想要晋升到更高层次,却是千难万难的,武举中排名前三百可入围殿试,却需要巨擎境后期以上的实力!” “巨擎境后期!” 姜离眸光流转,暗暗点头。 大周武举,全国二十五岁以下武者皆可参加,又分策论和武举两科,参试者先考谋略,后较武艺。 凡通过武举者,皆可册封从八品御敌校尉,入军后任总旗,统领五十名大周军士。 前三百名,册封从七品翊麾副尉,任百夫长,统领百名大周军士,更可参加九月举行的殿试,成为天子门生,前途无量。 镇武侯姜时戎就是武状元出身,入军不过三年便已是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并在十八年前积骨庙之役中一战成名,名扬天下。 “姜离,你不要灰心,其实对你而言,能否入围殿试意义不大,你已被迁入贱籍,纵然通过武举也不能被朝廷正式册封,只有官职而无官阶!” 云乐公主安慰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在征伐北莽的战争中,快速积累战功,只要勋功足够,就可洗去贱籍身份,在朝堂中走的更远,总旗可统领五十名军士,若能指挥得当,积累军功并不困难。” “多谢公主提醒!” 姜离轻轻颔首,他看着横放在桌子上的赤炼龙鳞宝刀,心存感激:“公主赐我追风马和龙鳞宝刀,就是为了让我在北莽之战中拥有更强的凭仗,快速崛起积累战功!” “这些算不得什么,侯门子弟从军入伍,都会得到家族的大力支持和暗中帮助,骏马、宝刀、盔甲、银钱都是最基本不过的东西。 “很多家族甚至会派遣训练有素的私兵、死士、家臣一同入军,我大周军士训练有素,却远远不如侯府、世家大力培养出的精锐私兵和得力家臣。 “有了这些扶持,侯门子弟才能在边军中快速崭露头角,积累战功,获得提拔。” 云乐公主娓娓而谈,展现出大周皇族女子的眼界和运筹帷幄,“姜离,伱若想在这次北莽之战中立下军功,仅凭个人勇武是远远不够的,入军前在身边聚集起一些各有所长、值得信赖的帮手,必定会事半功倍!” “公主所言极是,我会尽量去做的!” 姜离点了点头,知道云乐公主所言非虚。 大夫人的两个儿子早年从军入伍,姜时戎就安排了很多武道高手和修道者随行,更携带大量财物、盔甲、兵刃收买人心。 进入军队,如鱼获水,不过数年就积累了大量军功,连续升迁。 大儿子姜玄洛,官拜从四品中郎将,任卫所指挥使,率领五千军马,驻守西域边境。 二儿子姜玄景,官拜五品游击将军,驻守云景十府,虽然只是一名千户,但麾下千名军士,却都是大周最精锐的重甲骑兵。 而没有背景的寻常武举,即便武艺精湛、谋略过人,进入军营后,想要在军士中树立威信,建立权威,就需要不短的时间。 没有私兵和家臣辅助,要将麾下军士训练成虎狼之众,更是千难万难,没有数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具备争夺军功的能力和资格。 姜离入军,以军功洗刷赘婿身份,大夫人一定会第一個跳出来反对,他如何离开盛京都是难题,侯府自然不可能给予他支持和帮助。 一切的积累和筹备,都要靠他自己来做。 好在他手中银票、黄金约值五六万两白银,已是一笔不小的积累,手中还有武者梦寐以求的炼体秘药鳄蛟精元散,也不算一穷二白。 唯一欠缺的便是可以依靠和信赖的帮手了。 但他被困侯府,很多手段都无法施展,大夫人对他严密监控,想要自己招募和训练一批私军,却是不大容易的。 “姜离,我在盛京城外西郊有一座农庄,可以暂借你使用。” 云乐公主将一只香囊递与姜离,里面盛放的便是西郊农庄的地契。 “至于招募私军,你若有时间可以去北市看看,很多战俘和罪卒都会在那里贩卖,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父皇欲派我为副使,出使北方,按照制莽三策拉拢大罗为盟友,共伐北莽,近一段时间不便出宫,你若有事可到毅勇王府去找罗英!” 云乐公主又叮嘱姜离一些事宜,便在天亮前匆匆离去。 大周礼法森严,公主深夜私会男子,有违礼法,若是传了出去,景帝一定会责罚镇武侯,姜离也难免不受波及。 “武举前三百名,至少需要巨擎境后期的实力!” 公主走后,姜离站在揽虹阁二楼扶栏前,暗暗沉吟。 他对能否进入殿试,并没有太大的期望,身为贱籍,纵然进入殿试,也不可能被册封真正的官阶。 唯一对他有吸引力的,却是百夫长的职位。 入围武举,可任总旗,统领五十名军士。 但若能进入前三百名,便可任百夫长,统领一百名军士了。 手中部族越多,积累军功就能更快。 更何况,北莽藏着母亲身份的隐秘,他只有获得更高的力量和权限,才能探明一切。 姜时戎对他的冷漠、压制和避而不见,绝对不只是一个父亲对子嗣不喜那么简单。 “母亲,你到底是谁,十八年前的积骨庙之役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离回首北望,眸光闪烁。 嗒嗒嗒 乾元三十二年的第一轮朝阳,也在此刻自东方缓缓升起。 镇武侯府外街道上,四匹鬃毛飞扬、威猛如虎的赤色骏马踏着满地的爆竹碎屑自绚烂的朝霞中冲出。 马车上,一名身材高挑、身着儒袍的俊朗男子手持缰绳,站于马车之上,儒袍迎风飞荡,男子双眼被一条黑布缠裹,不能视物,但却将马车稳稳停在了镇武侯府的大门前。 “左先生,镇武侯府到了!” 蒙眼男子跳下马车,拉开车门,将一名手持折扇的中年文士迎下马车。 第五十一章 骑射 自极北而来的高寒,并没有阻挡住盛京城百姓对新一年的热情和盼望。 鞭炮声自除夕一直响到第二日的清晨,地面上也堆叠了一层厚厚的红色纸屑。 冷风卷起,飘飘洒洒如赤色雪花,漫天飞扬,却没有一粒纸屑能够靠近中年文士方圆三丈之地。 文人修儒,能得浩然文气入体,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自马车上走下的文士,身高八尺,四十上下的年纪,下颌方正,目光清明,剑眉斜飞,白衣黑发都未束起,在风中飘逸,给人一种风雅近仙的感觉。 “凤齐,我会在镇武侯府住上一段时间,一月后的这个时候,你来接我便是!” 文士手持折扇,声音缥缈浩大,仿佛来自九天云霄。 “凤奇领命!” 蒙眼男子颔首,他轻轻跃上马车,拽紧缰绳一喝,四匹赤色骏马便嘶吼一声,调转车头,驰骋而去。 “有劳左先生亲临侯府,若非吾儿文心被恶人所伤,实不敢劳烦先生新年伊始便要奔波劳累!” 大夫人贺楼氏早早就迎了出来,满脸笑意,态度恭谦。 面前的中年文士,虽只是一介白衣,但在大周文坛名声赫赫,更是大皇子的儒学启蒙恩师,与镇武侯姜时戎并称东宫二师! “夫人客气,姜兄于我有恩,麒麟子有难,左某理应出手相助!”左释道微微拱手,神态自谦。 “侯爷一早就被圣上召入宫中,共议对北莽用兵的部署策略,否则也会来恭迎先生的!”贺楼氏柔声道。 “大周欲再起兵戎?天下纷争不断,黎民苦矣,以戈止戈终非大道之选!” 左释道悲天悯人,摇头叹息,他随贺楼氏走入侯府,早有练武奴才抬着轿子等候在侧。 两人上了轿子,在一众奴才婢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着栖鸾轩而去。 “文庙的人!” 姜离站在揽虹阁二楼,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他虽然不认识左释道,但蒙眼男子所驾驭的马车上却有文庙的标识。 姜离自幼修儒,自然认得。 “云乐公主说姜玄麟文心震碎,看来是真的,刚刚进入侯府的文士,一定是为姜玄麟镇压文心而来!” 姜离眸光闪了闪,他自幼寒窗苦读,却连叩拜文庙圣贤雕像的机会都被剥夺。 十几年勤学苦修,付诸东流。 而姜玄麟心志不坚,文心脆弱,受不了刺激自毁儒道前程,却可以请来文庙大儒亲临侯府,为他镇压文心、重灌文气。 好一个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大家姜时戎! 姜离握了握刀柄,提刀走下揽虹阁二楼,远远就看见姜玄信抱着一把朴刀走进院落。 经过半月时间休养,姜玄信的伤势近乎痊愈。 在淬体秘药鳄蛟精元散和宝丸的辅助下,肉身精进明显。 三日前,更成功进阶武道三重。 现在已是一名筋如蟒、骨如铁的蛟武境武士。 进入军队,可以直接担任小旗,统领十名大周军士。 “玄信,刀法练得如何了?” 姜离坐在揽虹阁前的石阶上,接过初初递来的瘦肉粥,轻轻吹气。 米粒白净绵糯,肉粒柔嫩滑软,入口微咸,化作一股暖流进入胃中,通体舒泰,仿佛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一般。 “公子,慢点喝,小心烫!” 初初蹲在姜离的身旁,一双眸子晶亮莹莹,看着自家公子喝粥香甜,心里像添了蜜汁一样。 “十五哥,我这几日已将刀法《横烈》全部掌握,但绝刀三式过于深奥,以我现在的力量还无法顺畅施展!” 姜玄信带着自信的笑容。 听见姜离问话,少年弹刀出鞘,寒光闪烁,化作一道道匹练强光。 刀势犀利如风,动作爽利。 一招一式都极为标准。 刀锋呼啸处,呜呜鸣响。 一套横烈刀法施展完毕,姜玄信持刀而立,虽面色微红,但气息顺畅、力量不衰。 与他之前错误演练太祖长拳的力竭状态相比,几乎是天壤之别。 “《横烈》是大周军士的入门刀法,蕴含刀的全部基础技巧,你要勤加练习,不得荒废!” 姜离赞许点头,单论资质,姜玄信并不比姜玄曜差,甚至还要略高一筹,却因为是妾的儿子,一直不受姜时戎的重视,更被大夫人暗中算计,差一点荒废了武道根基。 “至于绝刀三式,你肉身力量有限,无法发挥刀法的全部威能,近两月仍以锤炼肉身为主,武举将会在两个月内进行,你若能在此之前将肉身修炼到蛟武境后期,也可与我一同参加!”姜离又道。 “十五哥想要随军北征,依靠军功洗刷……” 姜玄信微微一怔,他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姜离身边的初初后,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离入赘千军伯府的事,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加上大夫人严令保密,初初直到现在也不知晓。 小丫头生活不易,姜离不想初初多为自己担心,因此有意隐瞒。 “十五哥,我要随你一同入军,做你的左膀右臂!” 姜玄信眸光湛湛,镇武侯府的与他有血脉关系的兄弟姐妹很多,但在他心中却只有姜离一位兄长。 少年心中坚定信念,他收起朴刀,双拳舒展,在小院中演练太祖长拳,打熬气力、锤炼肉身。 姜离则盘坐在揽虹阁前,运起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引炁入体,与经脉中流转的后天之气融合。 而后千锤百炼、反复捶打。 将一道道气息不断凝练压缩,最终化作一丝丝宛若铁丝般的真气,归于丹田之内。 他虽是气武双修,但却并不想将自己真实的武脉实力展露出来。 两月后的武举,姜离会以一名气脉修行者的身份参加。 气脉第五境为狂气境,气修者可将真气爆发外放,隔空伤人。 气劲凝实,狂冲数十步开外,一拳隔空,可断木裂砖,战力非凡。 之后的几日,姜离闭门不出,潜心修行,直到初五这一日的清晨,两人身着劲装,走出揽虹阁小院。 大周武举,分策论和武科两门。 策论考较军事谋略、天文地理。 武科则比试力、武、骑、射。 姜离气武双修,全都是第四境的实力,太祖长拳、横烈刀法,造诣不浅,力试、武试可以轻松通过。 但对于骑马、射箭,却是一窍不通。 云乐公主赐他一匹千里追风马,养在马圈,正可用于马术的学习和训练。 第五十二章 千里马! 镇武侯姜时戎文武双全,不仅是天下第一武夫,武脉参天,更是当世理学大家,宿学旧儒。 他对朝廷忠心耿耿、沥胆堕肝,受景帝器重信任,虽只是侯爵,但府邸之大,甚至超越国公。 镇武侯府东西横跨七里,几乎是一个小型的城池,不仅拥有屋舍无数,大院数十座,更拥有演武场、猛兽苑、马场等场地,除此之外,还拥有一座小型的锻造坊。 马场位于侯府西北角,长宽各三百米,圈养骏马两百余匹,皆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上等马。 二十多名矫健壮勇的养马奴才受命照料马场,比起一般的侯府奴才,他们实力更强,几乎全都蛟武境武夫。 “咴咴咴” “快控住黑煞,追风马是云乐公主赏赐给侯府的,若有什么闪失,我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申头,这两匹都是马王,这会儿发起怒来,十几个人都拉扯不住一匹,还是快请支援吧!” “来不及了,屠老头呢!” 姜离还未走入马场,就远远听到马场中传来的嘈杂声音。 其中既有群马受惊的嘶鸣,也有养马奴才惶恐焦急的喝骂。 “马受惊了?”姜离与姜玄信对望一眼,加快脚步走入马场。 偌大马场尘土飞扬,两百余匹身高体长的上品骏马混乱奔逃,蜷缩在马场各处角落,瑟瑟发抖,唯有两匹神骏大马,一黑一白,相互对视,立于马场正中。 黑马异常高大健壮,脖上披着几乎落地的长鬃,在冬日下,皮毛漆黑如墨,像是抹了油一般,亮如锦缎,远远望去,宛若发怒凶兽。 这匹黑煞马是姜时戎的坐骑,力大无穷,性情暴虐,随姜时戎东征西伐,死在蹄下的敌兵,难以计量,身上隐隐笼罩着一层血煞杀气,阴魂难近。 此刻仰头嘶吼如虎,声音如雷,震荡的周围空气都隐隐震颤,宛若马中帝王,喝问天下。 “咴” 黑煞马对面,站着一匹神骏飘逸、通体霜白如雪的高挑白马。 皮毛光亮如玉,肌肉线条突出,充满爆发性的力量。 虽不似黑煞马雄浑彪悍,却活力昂扬、不卑不怯。 它平静站在原地,面对黑煞马的悍怒威压,马头高高扬起,如不屈少年,骄傲自信。 两匹神马周围,还站着二十几名身高体壮的养马奴才。 他们死死握着手腕粗细的绳索,双脚如同长在地面,身体后仰,拼命拉扯。 十几条绳索,一端系在腰上,另一头套在两匹大马身上,绳索绷的笔直,发出吱吱的声音。 “好神武的大马!” 姜玄信惊奇出声,蛟武境武夫单臂可举三两百斤的石锁,可十几名奴才合力拉拽,却不能令任何一匹大马挪动身躯。 “云乐公主有心了,竟然送我这样的神马!” 姜离看着皮毛如玉的白马,眼中掠过一抹喜色。 他能看出云乐赠予他的追风马,绝不是普通的千里马,而是一匹马中潜龙 现在还未长成,就如此神骏非凡,若假以时日,仔细栽培,未必不能成为黑煞巨马这样的存在。 不过此刻两马相争,追风马无论身形还是力量,都略逊黑煞巨马一筹 若真厮斗起来,肯定是要吃亏的。 “哕” 马场正中,黑煞马响鼻如雷,无法忍受白马的‘以下犯上’,此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硕大的马蹄焦躁捶地,口鼻白气如蟒,唾液流淌,身躯前倾,几欲冲出。 “快,拽住黑煞!” 负责管理马场的申管事焦急大喊,眼睑欲裂。 他身高八尺,蛟武境后期的境界,全身肌肉虬结,此刻肌肉高耸,青筋、血管凸起,奋力拉扯。 身后一众养马奴才也齐声喝喊,死命拖拽。 可十几個人拼尽全力,非但没能止住黑煞的前冲,反而被黑煞马拖拽了起来。 一众奴才的脚掌几乎耕入土地,在地上刻划出道道长痕。 “黑煞勿怒,你是成名多年的马王,何必与两三岁的小家伙置气!”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着布衣、满脸褶皱的苍老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两马厮斗的边缘区域。 老者身高不足六尺,脊背佝偻,在两匹神马面前,渺小如孩童,却神态自若,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惧意。 他步伐缓慢,呼吸嘶哑沉重,颤颤巍巍来到暴怒的黑煞马身前,伸出双手抱住黑马前胸和脖颈,轻轻拍打安抚。 说也奇怪,十几名蛟武境养马奴才都无法控制的黑煞马,在布衣老者的轻抚拍打下,竟然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屠老头,幸亏你来得及时,否则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申管事放松吁气,他松开绳索,十几名养马奴才手忙脚乱围了上来,连拉带扯,终于将消怒的黑煞马牵了下去。 而一直与黑煞马对立的追风白马,也打了一个响鼻,慢悠悠的离开。 “两位公子亲临马场,可以要用马出行?” 潜在的危机解除,申管事这才看到站在马场入口姜离二人,连忙拍打身上尘土,迎了上来。 “申管事,我和十六弟想要学习马技,劳烦给我们派一名骑艺精湛的养马奴才!”姜离吩咐道。 “两位公子,马场的奴才虽然精通马技,却并不入流,莫说侯府武堂的武脉教习,甚至连骑兵校尉也远远不如,教习两位公子,只怕不够资格啊!”申管事为难道。 姜时戎执掌大周兵部,统领天下军务,府内武脉高手不计其数,卧虎藏龙,很多都以武脉教习的身份,隐于侯府武堂。 养马奴才马技精湛,远超寻常骑兵,但又怎能与镇武侯网罗的高手相比。 加上侯府规矩森严,奴才是没有资格教习府内公子小姐的。 “申管事,我们都是庶子,在侯府人轻言微、势单力薄,根本请不动武堂的教习,若想出人头地,只能依靠自己,管事不必多虑,我们会出城学习骑术,绝不给管事乱添麻烦!”姜离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锭,放入申管事手中。 “公子说的,奴才都懂,既然如此,我就为公子挑选一名骑术最好的养马奴才!” 申管事感受着手中银锭沉甸甸的分量,不由心花怒放,立时眉开眼笑的回道。 他回头扫视马场里的练武奴才,正思量派遣哪一个随姜离出城,姜离却直接伸手指向一道身影,“申管事,这位老者如何?” “公孙屠?” 申管事闻言,顺着姜离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一怔,犹豫道:“公子眼力非凡,屠老头的驯马术纵然在整个镇武侯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他脾气古怪,向来慵懒散漫、目中无人,我怕公子受不了他的臭脾气!” 第五十三章 一旗桂花酿! “两位公子,马术不比武道,只是勤学苦练、一味锤炼肉身增长气力、武艺娴熟便可进阶,二郎们上阵杀敌,可是将性命托付给坐下马儿的。 “你以为马是牲畜,以皮鞭木棍便能降服?却不知马儿通灵,也知善恶记恩仇,武将阵前交锋,马儿逆叛被敌将斩于马下者,不计其数。” 马场角落中,屠老头一身宿醉的污糟酒气,他在鞋底敲了敲烟杆,慢悠悠的填着烟叶,“马术千技娴熟,不如养马一月,你日日喂它好吃好喝,洗刷按摩,等感情熟络,马儿信得过你,自然会任你驾驭驰骋,千般姿势万般配合,两位公子想学马术,就先从喂马学起吧!” “屠前辈放心,我们定会仔细照料马匹!” 姜离微微颔首,按照屠老头的叮嘱,与姜玄信一同走入马厩,饲喂马匹,打扫清理。 “十五哥,屠老头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我们真的要每日清晨替他养马?” 姜玄信将一大捆干草散落在马槽中,将信将疑:“我怎么觉得,他是故意在指使我们干活?” “自信点,把觉得去掉!” 姜离笑了笑,他在马槽中倒入黄豆、鸡蛋和各种精细饲料、草药,用叉子搅拌均匀,若有深意道:“若想学好马术,自然要了解马匹的种种习性,建立感情,可若只是如此,马只会当你是同类、仆从,而不是主人,尤其是黑煞、追风这样的马王,心中的傲气并不比人少,若能不能立威,它们如何肯轻易屈服,任人驾驭!” “十五哥,那你为什么还要听从屠老头的安排?”姜玄信十分不解。 “我们终归是要从熟悉马匹习惯秉性开始的,先帮他照料一阵也无不可!” 姜离看了一眼正躺在草垛上晒太阳的屠老头,眸光闪了闪。 屠老头在安抚黑煞马时,姜离虽然离得很远,但依然隐隐感应到屠老头双掌之间,有炁的波动生成震荡。 这种蕴含炁气的奇异波动,与气脉修者运转真气不同,更类似于姜离曾经遇到过的那头阴神银鸦。 若他猜的不错,屠老头很有可能是一名十分罕见的道术修炼者,只是不知是何种境界。 道、武、儒、气四脉,道术对修炼者天资悟性要求极高,仅仅是定神与观想,就能将绝大多数人拒于道门之外。 一名小有所成的修道者,怎么会屈居马场为奴? 半个时辰后,姜离二人将马厩清理干净,屠老头负责照料的十匹大马也全部喂食,后者方才不紧不慢的从草垛上爬下来。 在马厩中选了三匹性情相对温顺的大马,屠老头简单教授姜离二人如何栓系缰绳、马鞍、马镫以及马术的基本技巧后,便带着两人骑马离开侯府,一路向着盛京城外而去。 宿醉未消,屠老头双手插入衣袖,在马背上不时打着瞌睡,一副困顿慵懒的样子。 虽会不时纠正两人的坐姿和驭马细节,但语气生冷不耐,一点侯府奴才应有的姿态都没有。 姜离与姜玄信在侯府身份低微,见惯了侯府奴才欺软怕硬和趋炎附势的嘴脸,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专心操练马术。 待出了盛京城后,两人已经基本掌握了驭马的基本技巧,可以纵马小跑了。 年关已过,天气渐渐回暖,官道上往来的行人马车比前几日多了不少,南来北往、押送货物的商队随处可见。 三人沿着官道策马而行,不知不觉中竟跑出了几十里的路途。 晌午已过,三人腹中饥饿,恰好路旁支了一个挂着桂花酿的摊子。 简易的木棚下,摆着十几张木桌,灶台上柴火正旺、油烟滚滚,荤油姜蒜的爆香混着酒香远远飘来,令人食欲大开。 “屠老、玄信,我们过去坐坐!” 姜离手持马鞭,向前一指,话还没有说完,瞌睡了一路的屠老头闭着眼、两腿一夹,胯下枣红马嗖的一下冲出,直奔饭摊而去。 “这屠老头!” 姜离与姜玄信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苦笑,只能策马跟上。 两人来到饭摊旁时,屠老头早就一本正经的坐在了一张木桌旁,大大咧咧的招呼,“小二,上酒!” 时间已过晌午,饭摊上客人不多,加上屠老头也只不过四桌客人。 坐在长凳上晒太阳的店小二,斜着眼扫了扫衣服寒酸污浊的屠老头,就像是没听见话一样,从木凳上跳起,径直向着策马而来的姜离、姜玄信二人迎去,满脸堆着笑意:“两位公子快请,小店有酒有肉,虽然寒酸了点,可味道不比那盛京城的玉霄差!” “啐!”屠老头看着店小二阿谀奉承的嘴脸,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一只烧鸡、一盆水煮羊肉,五斤桂花酿,再来三碗热面!” 姜离坐在屠老头对面,抛给了店小二一块碎银,指着屠老头腰间早已空瘪的酒囊道:“再把酒囊装满!” “好嘞,公子稍等!” 店小二收了银子,满心欢喜的退了下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将酒菜端了上来。 “嘿嘿,公子倒是眼尖,知道老屠爱酒!” 屠老头将重新灌满桂花酿的酒囊系在腰间,自出城后就一直无精打采的褶皱老脸上,浑浊的眼睛中第一次聚起了光,他咧嘴憨笑,露出了四颗空洞洞的门牙。 姜离没去过名声享誉大周的玉霄楼,不知道里面随便一道便价值百两白银的菜肴是何味道,但这路边小摊上饭菜属实入味。 烧鸡熟烂,滋味入骨,水盆羊肉也是鲜嫩酣畅,膻味极淡,配上热乎乎的暖胃汤面,在这初春午后,晒着太阳,倒也是一幅盛世安康、国泰民安的画卷。 “快,都给老子快点走,要是天黑前还到不了盛京城,一人领十鞭赎罪!” 官道尽头,尘土弥漫中远远走出了一支队伍。 百余名身着光亮轻甲的大周骑兵前后压阵,驱赶着近千名衣衫褴褛、筋疲力尽的战俘和十几辆马车,向着盛京城的方向赶路。 这些战俘有男有女,全部戴着沉重的枷锁、脚镣,稍微走的慢些,便有军士策马上前,挥舞皮鞭抽打喝骂。 队伍中的马车上,也装满了战俘,大多是老弱妇孺,偶有衣着华丽者,也是满脸泪痕,惶恐不安。 “冯旗,伱带几个兄弟过去,向店家要些水来,这群大罗棒子越走越慢,若是再这么走下去,我们今晚只能在城外过夜了!” 队伍中,一名身材魁梧宛若小山的大周百夫长沉声命令。 第五十四章 花霄道女 “店家,你这摊铺可有清水?” 官道尘土激荡,十名大周骑兵纵马而来,齐齐停在小摊之前,一名军士自马上跃下,身体轻盈,落地无声,仿若狸猫。 “官爷,小店后面有百米深的水井,官爷自取即可!” 店老板和小二远远见到队伍出现,不等骑兵近前,早就站在路上候着了。 大周以武立朝,而今边境战祸不断,儿郎保家卫国,朝廷重视军队,平民百姓自也不敢怠慢。 “将摊铺里的干粮、熟食全都拿出来,我们急着赶路,现在就要!” 为首的军士取出一袋碎银抛给小二,身后随行的骑兵也纷纷落马,提着木桶快速走到摊铺后的水井旁,打出清水抬到路旁。 不过片刻,押解战俘的队伍就浩浩荡荡而来。 队伍里的战俘长途跋涉,早已口干舌燥、嘴唇干裂,看着摆在路旁的水桶,仿若见到了血肉的饿狼,恨不得直接将头扎进桶中狂饮。 但看着一旁军士手中沾满了干涸血渍的长鞭,没有一人敢挑战大周军士的权威,全都乖乖的排队,领水饮用。 “这些都是兵部劳役司押送到北市贩卖的大罗战俘!” 屠老头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斟满美酒,吃的满嘴流油,“天下战乱不断,大周立国八十年,就打了八十年,北莽自古彪悍不必多说,便是偏居一隅的大罗也对周朝虎视眈眈,这些年跟在北莽后面,没少对大周暗地里插刀子!” 他眸光微闪,扫视战俘队伍,咂嘴道:“不过话说回来,大罗男子粗鄙丑陋,但女子却生的白嫩多水,一挨男人便骨酥肉软,压上去宛若棉絮,比起隔着海的神风国女子,更会服侍男人,老屠我年轻时候也曾一夜风流,至今依然回味!” 屠老头说话荤素不忌,毫无顾忌,一桌而食的姜玄信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语,不由得满脸通红,颇为尴尬。 但姜离却是微微一笑道:“听屠老之言,年轻时却是去过大罗的?书上说大罗国仰慕我大周上朝风仪,无论衣着、文字、礼仪都效仿中土,更有与大周十大宗门齐名的花霄道、金延宗两大宗门。” “嘿嘿,离公子你是侯爷之后,未来也是要入军征伐的,若遇到金延宗的武修,需小心他们腿法凌厉、鬼神难测,不过若是遇到花霄道的女子,只需抓紧腰带即可!” 屠老头扯开衣衫,露出胸前碗大的狰狞伤疤,浑不在意道:“公子请看,这就是我那一夜风流付出的代价,若非侯爷搭手,老屠我当年早就被榨干在大罗了,那小娘儿们可真能要人命啊!” “住口,满口污言秽语,这是谁家的奴才,如此粗鄙不堪,不知管教!” 饭摊木棚下,除了姜离一桌外,还有三桌客人,他们有男有女、相邻而坐,全都是行脚商人的打扮。 一个戴着斗笠、黑纱遮面的客人重重拍桌,语气不善的啐骂:“糟老头,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开口就凭空捏造,背后嚼人舌根、说人坏话,花霄道也是天下大宗,正统门派,观想三大玄女,道法自成一脉,玄妙绝伦,哪里有你说的这么污糟不堪!” 她声音清脆动听,即使冷言训斥,也婉转如歌,只是吐字略显吃力,字与字间连接生硬,拍在木桌上的手掌,玉指葱葱、白皙纤细,宛若玉雕。 “嘿嘿,老头子只是在说花霄道,小姑娘这么大的火气,莫非是大罗国的细作?还是花霄道的婆姨!”屠老头撇了撇嘴,呲着透风的门牙,憨憨傻笑。 “糟老头,你找死!” 头戴斗笠的客人噌的一下站起,抓着筷子的玉手想要砸人,却被身旁的一名方脸汉子一把抓住。 “你们几个把面纱摘了,路引也取出来!”、 木棚内的争吵虽然声音不大,却引起了押解战俘的大周骑兵注意。 几名军士走入木棚,眸光如隼,扫视棚内的众人。 在见到姜离和姜玄信腰间的虎形玉佩后,几名军士眸光一禀,连忙将视线转移,最终落在了一行商客的身上。 “几位官爷,我们是淮夷的客商,运些苏绣进城贩卖!” 行商打扮的方脸汉子连忙陪笑着站起,从怀中取出盖有官方印鉴的路引,双手托着递到领头的军士手中。 “路引是真的,没有问题!” 几名军士仔细检查路引,验证路引为真,却并没有将其归还给方脸汉子。 领头的军士是一名从九品的小旗,蛟武境上下的实力,他将路引塞入胸甲,翻手抽出腰间长刀,寒光一闪,竟然架在了方脸汉子的脖子上。 “军爷别开玩笑,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这些银两献给军爷们喝茶!” 方脸汉子神色微变,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手忙脚乱的从怀中取出一些碎银和铜板,想要孝敬。 “淮夷七府,虽在一省,却相互排外对立,七府中人出门远行,从来只会说自己是那一府人士,而绝不会以淮夷人自称,伱们是哪国派来的细作!” 小旗一巴掌将碎银、铜板打翻,架在方脸汉子脖子上的长刀又压低了几分,刀刃锋利,几乎切进了肌肤,鲜血沿着刀刃渗出。 “诸位军爷,你们这么认真,我很难办啊!” 方脸汉子忽然抬头,原本惊慌惊恐的脸上倏的一变,露出面色诡异的笑容。 身旁的木桌上,筷筒里的几十根竹筷竟然无风而动,缓缓的漂浮了起来,横在半空,微微轻颤,宛若飞剑。 “你是修道者!” 小旗惊呼大叫,身体猛地一缩,如同猿猴一般在地上一滚,长刀舞成光幕将全身笼罩。 下一瞬间,横浮在空中的竹筷便化作一道道虚影,如箭激射,叮叮当当的射在刀幕之上,震的小旗连连后退。 “找出德善圣女尸解后的转生之身,带回大罗!” 头戴斗笠的客人此刻也是一声大叫,三张木桌周围的行脚商人应声而起。 有人扯开衣衫,露出雕琢着精致花纹的轻铠,手持短刃,冲向战俘和大周军士。 也有人快速倒退,盘坐在地,双手捏诀,木棚内阴风骤起,鬼影重重。 “糟老头,都怪你多事!” 头戴斗笠的客人玉手一甩,两根竹筷嗖的射出,刺向一脸茫然、手里握着鸡腿的污糟老头。 第五十五章 堂堂侯府公子,你修的什么气脉! “找出德善圣女转生之身,带回大罗!” 一声娇叱宛若凤鸣,蕴含滚滚雷音响彻官道两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正在排队饮水的大罗战俘和大周军士齐齐一怔。 伴随着竹筷叮叮当当撞击金铁的声音响起,六道手持双刀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冲出木棚。 他们身法飘忽不定,诡异奇特,仿若花瓣在狂风中飞旋,偏偏速度奇快,只一旋就已经冲到了官道旁。 十几名腰挂长刀、手持皮鞭的大周军士还未来得及回头,鲜血飙溅,头颅就已经飞起。 滚热的鲜血泼洒在端着水瓢的战俘脸上、身上,最终滴落在瓢中水面,勾勒出一幅幅血色墨画。 刹那间,惊叫声、厉喝声、铁链声、水桶倒地声嘈杂交错。 “结阵,拒敌!” 回过神来的大周军士在为首百夫长的喝令下,于马上搭弓射箭。 两石的牛角弓,弦如满月,嘣嘣回响,一只只锋利箭矢破空,相互交错,形成密集箭网,想要封住六道袭杀而来的身影。 然而力逾千斤的箭矢,被六名身穿繁花轻铠的武夫短刀轻轻一挑,就拨飞出去。 六人身影如电,直接冲入战俘群中,如游蛇一样蜿蜒前行,很快就拉近了与大周军士们的距离,数百米的极速冲刺,气息均匀,没有一点起伏。 “先天境武夫!” 大周百夫长眉头猛地一挑,大惊失色。 武脉九大境,修炼至四境太极,已是民间高手,入军可任总旗,统领五十名军士。 修炼到五境巨擎,即便在军中,也是以一敌数十的好手,能任百夫长,是大周的中层军官。 而这官道旁的简陋饭摊中,却一次冲出了六名先天境武夫。 这样的实力在大周军伍,可任指挥使,统领千名军士! “善德圣女,花霄道宗三大圣女,传说她尸解十五年,却陷入胎中迷,花霄道这些年一直苦寻无果,难道在这群战俘之中!” 大周百夫长眸光闪了闪,他手臂一挥,七十余名大周军士纵马冲出。 纵然是螳臂当车,依然眼神冷峻的挺起长枪,迎向花霄道武脉先天高手。 “咴” 军马嘶吼,全力冲锋,枪尖裹挟千斤力道,但花霄道先天高手手中短刃一闪,连马带人直接一劈为二,自马尸人尸之间闪出,扑上大周百夫长,身上一滴血液都没沾上。 直到身影冲出,被一劈为二的军马军士尸骸才有鲜血如雾般爆发。 “大罗花霄道竟敢渗入我大周兴风作浪,在盛京官道行凶杀人,圣上雷霆一怒,大罗覆灭在即!” 七十余名大周军士不过片息,全部覆灭在花霄道先天高手的短刃下,却为长官争取了一息时间。 大周百夫长从腰间取出一个竹筒,猛地拽动混有硝石、火绒的竹塞。 硫黄气息猛蹿,一道火光自竹筒冲入高空,爆发出耀阳白光,更有刺耳之声传荡百里。 “百里讯!” 一名花霄道先天高手手中短刃飞出,将大周百夫长手臂直接斩落,却仍是半了半息。 “可恶,我们速战速决,在大周援军赶到前迅速离开!” 花霄道先天高手闪到大周百夫长身前,一掌拍在后者胸膛,巨力掼冲,胸膛轻甲凹陷,破碎的心脏如一团肉泥冲破肌肤,自背后飞出,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空洞。 “铃铃铃” 三枚篆刻繁奥花纹的彩色小铃铛自木棚中轻飘飘的飞出,如同指路的明灯在惊慌恐惧、缩成一团的战俘队伍上空,寻找游荡。 “寻找圣女,灭杀活口!” 其余几名花霄道高手应声而喝,冲入惊叫奔逃的战俘之中,在铃铛的指引下,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 一面寻找,一面屠戮。 所过之处,断肢四飞,鲜血溅射。 浓郁的血腥之气顷刻弥漫,将官道两旁飘散的饭香、酒香全部掩盖了下来。 “辱我花霄道宗,糟老头受死!” 木棚中,头戴斗笠、行商打扮的女子玉手一甩,两根竹筷如同箭矢一般的射出,径直刺向手握鸡腿的养马奴才屠老头。 “玄信,快走!” 姜离眸光微凝,在方脸汉子施展道法的瞬间,已经意识到了局面的微妙和危险。 弹刀出鞘,一道匹练寒光爆闪,鳞光照四方,宛若蛟龙现世,姜离挥刀劈碎射来的竹筷,却有花粉一样的粉末自筷中爆出,将姜离三人笼罩弥漫。 “什么!” 姜离猛地一怔,根本没有料到女子如此阴险,想要躲避已然不及,虽然瞬间紧闭口鼻,仍有一缕异香飘入。 瞬息之间,姜离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全身力气尽数消散了一样,肌肉软绵、骨骼无力。 赤炼龙鳞宝刀坠地,姜离三人仰面而倒。 “嘿,公子,老奴忘和你说了,花霄道的婆姨也善用毒,奴才当年就是这么着了道,坠英百花迷能令炼体的武夫全身力气丧失,就算是万夫境的大高手遇见,也一样含恨!” 屠老头倒在了姜离身旁,满嘴漏风的憨笑,“最可恨的是,这种迷药只迷肉身,却不损心智、感觉,想痛快的死都是奢侈!” “你们两个是镇武侯的子嗣?” 头戴斗笠的女子脚步轻盈,来到三人面前,伸手捞起落在姜离脚边的赤炼龙鳞宝刀,动作间面纱飘荡,露出半张倾国倾城的脸庞。 女子玉指轻弹,宝刀发出龙吟之声,刀刃微震,木棚中龙鳞光影晃动。 “镇武侯姜时戎不愧是天下第一武夫,一個十五六岁的少年,就有了太极境武夫的实力,再给你十几年时间,待到二十七八肉身彻底长成,血气旺盛,又是一个万夫境、意武境的大高手,不知我大罗多少好儿郎会丧命在你手中!” 收获宝刀,女子的嘴角弯起得意的弧度,但看向姜离的眸光却异常森寒,杀机毕露,“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你是镇武侯的子嗣,多少会起一些作用,帮我们离开大周!” 女子轻蔑一笑,向着木棚外走去,可还不等她转身,原本如烂泥一样瘫软在地的姜离却猛地一跃而起,手掌如刀,直接砸在了女子的脖颈。 女子身手不凡,实力并不在姜离之下,可脖颈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没有防备,哪里经得住姜离的一记手刀,两眼一黑直接扑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堂堂侯府公子,伱怎么还修了气脉!” 躺在地上的屠老头,双眼睁的像铜铃,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 第五十六章 你,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身为侯府庶子,我修炼气脉很奇怪吗?” 官道上,花霄道先天高手无情收割性命,如同修罗鬼差。 木棚中,姜离脚尖一挑,赤炼龙鳞刀重新入手,他头也不回,身形闪纵直接冲向盘坐在不远处的三名花霄道道术修者。 武夫可怕,道法难缠。 半个多月前被阴神银鸦追击的场景,姜离记忆犹新。 三名行脚商打扮的花霄道宗道术修者盘坐在地,身前柱香袅袅,雾气弥漫。 透过雾气,隐隐可以见到三团虚虚幻幻的透明虚影在香气中飘荡摇曳。 姜离冲到烟气之中,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像是能将他的魂魄冻住。 “军刀横烈,横扫阴魂邪祟!” 姜离一声暴喝,真气在体内猛地运转,扫清寒意,赤炼龙鳞宝刀一闪,三颗人头高高飞起。 缭绕在柱香上的烟气嘭的爆开,化为一缕缕魂力四散,被姜离脑海神台内的金色书页悄无声息的吸收。 姜离收刀,抓过三人身上的行囊,转身向着姜玄信和屠老头冲去。 与此同时,盘旋在官道上空的三枚铜铃,也失去支撑,纷纷坠地。 “不对,木棚里出事了!” 地面流血成河,尸骸遍野,六名花霄道先天武夫失去了铜铃的指引,同时身形一顿,齐齐后望,刀上沾染的鲜血,惯性泼洒在地。 木棚旁,三匹枣红马仰头嘶吼,铁蹄激荡,卷起尘土积雪,驮着四人,扬长而去。 “他们掳走了幼贞!” “快追!” 六人心中一沉,顾不得官道上尚存几百名战俘,向着三匹枣红色大马疾驰的方向,拔足狂奔。 被姜离掠走的女子,身份非同小可,若有闪失,他们绝对承受不起。 先天境武夫,呼吸连绵深远,体力悠长,长途奔袭比起寻常的军马,还要更强数筹。 但姜离三人所骑之马,却都是镇武侯府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名马,每一匹都价值不菲,纵然不是千里神驹,也相差不远。 双方一前一后,奔袭数里,却并没有缩短多少距离。 他们手中虽有短刃,但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施展,唯恐伤了被掳的同伴。 “唔” 颠簸中,苏幼贞在迷迷糊糊中渐渐有了意识,她睁开双眼,头上的斗笠和面纱早已不知所踪,映入眼帘的是飞速掠过的地面和激扬的马蹄。 她此刻竟然被人横放在马背上! “镇武侯的儿子,你竟然耍诈,我要杀了你!” 苏幼贞气愤大叫,拼命挣扎,但她全身早就被姜离在木棚中捡起的皮鞭死死捆住,动弹不得分毫。 “许你阴招害人,我还不能反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离冷冷一笑,他的马上驮着两人,本就跑在最后,又是新手,控马不易。 苏幼贞在他身前拼命挣扎,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难度,姜离恼火,手掌狠狠拍在苏幼贞翘起的瓣儿上,发出啪的一声震响,软而极弹。 “登徒子,你干什么!” 苏幼贞娇躯一僵,双眼出现瞬息的呆滞和茫然,身为花霄道宗当代宗主的高徒,她几时被人如此轻薄! 下一瞬间,羞怒和无边的恨意涌上心头,苏幼贞怒意盈天,恨不得将身上的登徒子撕成碎片喂狗。 挣扎的更厉害了。 “你若再动,我现在就撕碎你的衣服,驮着伱光溜溜的冲进盛京城!” 姜离冷喝,又是一掌,居高临下的拍下。 “你敢……” 苏幼贞娇躯一颤,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顷刻全消,她不怕死,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怕。 “小混蛋、大色胚,我一定要杀了你!” 苏幼贞娇躯抑制不住的颤动,屈辱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雪地之中,却难掩被击打处传来的火辣痛感。 天杀的登徒子! “离公子,这小婆姨在花霄道的地位可不是不低,交给朝廷,赏赐绝对不少!” 屠老头全身软成烂泥,被姜离困在马上,嘴却依旧的不闲着,“嘿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等美人若不享用一番,也是可惜,公子大可以品尝后,再交官府不迟。” “糟老头,等我恢复自由,第一个杀你!” 苏幼贞挣扎着抬头,怒目而视,如果眼神能杀人,屠老头早就千疮百孔了! “十五哥,他们快追上来了!” 姜玄信望着身后不断奔跑、跳跃的身影,担忧提醒。 先天境武夫已经迈入高手行列,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和高强武技。 一旦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就算隔着百八十米,他们也依然有手段可以伤人。 而随着时间推移,姜离坐下大马奔跑的速度渐渐放慢,与姜玄信、屠老头的距离越来越远。 “将幼贞留下,我可给你们三个一個全尸!” 方脸汉子奋力追逐,跑在最前,他抓起身旁的一名花霄道先天武夫用力一抛,后者便如大鸟一样飞起,越过百米距离,扑向方修。 姜离感受到身后劲风呼啸,头顶一黑,那名花霄道宗的先天境武夫已经扑到了头顶,能轻易抓碎坚铁的手爪向着姜离天灵盖狠狠抓来。 “飞砂走石!” 姜离眸光一凝,身边骤时狂风大作,地上的石子沙尘猛地卷起,瞬间将临空扑下的花霄道先天高手笼罩包裹。 “道法?” 花霄道先天高手猛地一惊,连忙在半空反转身形,试图冲出飞砂走石的笼罩范围。 虽然这种程度的砂子并不能伤害他这样的先天境武夫,但能够驱物的修道者绝对不止这一点手段。 他轻轻落地,全身戒备的紧张张望,却并没有等到“道法高手”的后续手段。 而姜离的骏马却已经再次冲到百米之外了。 “怎么回事,他们之中谁会道法!” 方脸汉子也面露狐疑之色,自停下脚步的花霄道高手身旁掠过,再次追击。 轰轰轰 也就在这时,盛京城方向,尘烟滚滚,蹄声如雷,似有千百重骑,纵马而来。 “大周的援军到了!” 方脸汉子和其他花霄道高手齐齐停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们虽是高手,但对面驰援而来的大周军士也绝对不弱。 这里靠近大周皇都,盛京城内高手如云,捏碎他们六个轻而易举。 而且有了援军的协助,想要追上姜离等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我们先退,再想办法营救幼贞!” 方脸汉子恨声道,六人瞬间分开,向着不同的方向极速逃离。 而已经驰出千余米的方修三人,也终于同盛京城驰出的大周援军相遇。 “你们从外官道而来,可知发生了什么?” 旌旗飘飘,千余大周骑兵策马而来,一名身着银色重铠的将军,一马当先,遥声高喝。 第五十七章 只是摸尸! “禀将军,我们是镇武侯府姜家的人,今日出城练习马术,于城外三十余里处的小店暂歇,却遇到大罗花霄道的细作袭击!” 姜离勒紧缰绳,策马而立,“花霄道细作不仅有道术高手,还有六名先天境武夫,他们截杀了押运大罗战俘的队伍,一百余名大周军士全部阵亡,刚刚还在追击我们,试图灭口!” “大罗花霄道宗!” 银铠将军眸光如电,扫过姜离三人,在见到姜离、姜玄信两人腰间的虎形玉佩以及马鞍上的花纹后,已信了七分。 至于被捆绑在马上、头发散落的苏幼贞,银铠将军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多言。 大周虽然律法森严,但侯门子弟养尊处优,荒唐事也自然少不了。 待会进城,自有守门兵士询问。 留下几名骑兵校验三人的身份,大周骑兵一刻不停,向着数十里外的木棚疾驰而去。 “啾” 云空之上,数十只鹰隼高高盘旋,飞向四面八方,追寻逃走的花霄道先天高手。 “嘿嘿,花霄道的小崽子不知死活,碧隼一日数千里,他们就算是万夫境的高手,也难以逃脱碧隼追击!” 几名大周骑兵核验三人身份后,绝尘而去,屠老头死鱼一样趴在马背上,望着骑兵远去的背影,满脸幸灾乐祸的得意。 “金师兄他们擅长荒野奔袭隐匿,一定会没事的!” 苏幼贞不用看,就能想象出屠老头一脸恶心的模样,她很想开口骂,但是碍于姜离的“淫威”,只能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屠老头,花霄道细作所说的善德圣女是谁,尸解又是什么?” 姜离策马而驰,带着屠老头和姜玄信,向盛京城而去。 “花霄道宗信仰善德、绿衣、真圣三尊大罗女神,每隔数十年就会选出三位道法精深、修行至夺舍境女徒为圣女,分别以三尊女神为名!” 屠老头想了想道:“这一代的善德圣女成名于五十年前,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鬼仙,道武双修,但十多年前被你父亲姜时戎一拳打碎肉身,残留的阴神只能转世。 “但她未渡雷劫,不是纯阳鬼仙,转世后会迷失前世记忆,何时苏醒全是未知,也唤做胎中之谜,花霄道已经找了很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却不想这一次找到了盛京城!” “也就是说刚刚的那队大罗战俘中,或许就有善德圣女的转世之身?”姜离眸光一闪。 “只是有可能罢了,这些年花霄道类似的行动不下数十次,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屠老头不屑撇了撇嘴,似乎对花霄道宗十分了解,他趴在马背上,浑浊的双眼,好奇的打量四周,又在姜离身上逗留片刻,心中狐疑摇头:“奇怪,刚刚那道邪风是哪里来的,来的快消散的也快,是有人暗中保护,还是这小子身上有什么法器?” “原来如此!” 姜离听了屠老头之言,也没再说话,看着依旧无力瘫在马背上的屠老头和姜玄信,他这才想起来,包括他自己在内,吸入的坠英百花迷还没有解开,便下意识的伸手在苏幼贞身上,开启了习惯性的“摸尸”。 “你要干什么?登徒子,我们还在马上!” 苏幼贞紧张的直叫,晶莹泪珠不争气的自眼角屈辱的留下。 “别过度脑补,我只是再搜解药罢了!” 姜离神态自若,真的只是在认真“摸尸”,他之所以能够保持行动自如,完全都是体内真气运行支撑。 虽然九息服气也能瞬间解开身体的中毒状态,但若是能有解药,他并不想白白浪费一次九息服气的使用机会。 “登徒子,解药在我腰间的一个药囊中,蓝色的小瓶就是!”苏幼贞咬牙道。 “嗯,我早就找到了!” 姜离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那你还在乱摸什么!” 苏幼贞全身颤抖,声音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将你身上藏着的手段全部搜出来,我如何放心的带你回去!”姜离冷笑。 虽然只是简单摸索了一番,但收获当真不小。 花霄道宗虽是道宗门派,却也有武脉传承。 眼前的女子看似纤细柔弱,却是深藏不露、内有乾坤。 仅在一双修长的玉腿上,姜离就搜出了两把涂满毒药的短匕,七枚飞镖,一把材质未知的细针,一支精钢护腿,和一卷细而坚韧的钢丝。 姜离有理由怀疑,她很有可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藏了更为隐蔽和阴狠的器物。 不过此刻,确实不宜再进行深入的探索和搜寻,前方数里外,盛京城雄伟的城门巍峨耸立。 “若不想被城门守军将你押入大理石牢狱,就最好不要乱动!” 姜离伸手提起苏幼贞,将其在马上扶正,宽大的斗篷将苏幼贞身躯裹住,只留了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登徒子,只要我苏幼贞不死,未来必会亲手将伱剁成一万段喂狗!” 温热呼吸近在耳边,苏幼贞被姜离搂在怀中,背后紧贴少年宽阔的胸膛,她又羞又燥又恨,却又不能发作。 玉手紧紧攥拳,汗水津津,几乎都快握出了水声。 短短数里的路途,仿佛天边一样漫长。 穿过足有数十米的城门,大周盛世乾坤的浩大繁荣景象立时呈现在苏幼贞的面前。 作为可以与大周十大宗门并肩的花霄道宗宗主高徒,苏幼贞自忖见多识广,却也被盛京城的繁荣所吸引。 与之相比,她心中一直引以为傲的大罗都城釜京,此刻回想,仿佛只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 盛京城行人如织,不仅有大周百姓,更有很多相貌迥然的异域人士不时经过。 “这就是大周皇城,天下第一的盛京城!” 苏幼贞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震撼,她们一行人自边关入境,一路疾驰赶路,沿途并没有进过任何一座州府。 虽然久闻大周繁盛与盛京之名,但所有大罗人都认为大罗的釜京并不会逊色太多。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大罗与大周的差距,宛若云泥。 穿过数条繁华宽阔的大街,姜离一行终于回到了镇武侯府的大门外。 三人带着苏幼贞自侧门进入,经过数里长的平整马道,回到了侯府马场之中。 “离公子,别忘了明日还要练习马术,今夜纵马莫要消耗太大、暴力驾驭,年轻人懂得节制,方能愈久弥新,百岁不倒!” 服用了解药的屠老头,身躯恢复了一些力量,他翻身下马,嘿嘿憨笑,牵着三匹枣红马,颤颤巍巍的离开。 只留下一个踽踽独行的背影,和苏幼贞几欲喷火的目光! 第五十八章 盟约之始 “这里就是镇武侯的府邸?大周的皇上竟然如此宠信姜时戎,皇宫也莫过如此了吧!” 姜离二人带着苏幼贞穿过侯府的一道道院落、花园,后者虽然极力克制,却依然难掩心中的惊讶。 仅是这座武侯府邸,规模和气势都已远超大罗王宫。 “我没有去过皇宫,但书上记载,大周皇宫内仅是山脉就有九座,围绕皇族祖庙,宛若九条真龙拱卫仙珠!” 姜离看着走在自己身侧的这位花霄道宗高徒。 此刻的苏幼贞秀发散乱、妆容被泪水浸洗成一团,身上裹着的披风沾满尘土草屑,说是蓬头垢面、邋遢狼藉也并不为过。 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掩盖她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与初初的娇小可爱不同,苏幼贞高挑匀称,身姿曼妙,披风包裹下是沉甸甸的胸襟。 且她步伐轻盈,修长的玉腿结实紧致,暗藏力道,至少也是太极境后期的实力。 花霄道宗以道法著称,苏幼贞是花霄道当代宗主的高徒,自然也修习了道术。 不过一路上都未见她施展,应该是还未修习到驱物的境界。 道脉为四脉之首,拥有种种鬼神莫测的神通手段,但修行艰难,每一步都暗藏凶机,未修炼到驱物境前,修道者几乎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三人一路前行,片刻后来到了揽虹阁所在的小山下。 看着山顶被云雾和虹光笼罩的阁楼,苏幼贞眨了眨眼,疑惑的看向方修。 “上面的庭院是你的住所?” 苏幼贞十分不解:“能居住在这样的院落,你在侯府的地位一定不低,绝不可能是什么庶子,你为什么要修习气脉而非武道?” “庶子出身卑微,却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更何况眼见不一定为实!” 姜离笑了笑,他屈指一弹,一枚白色药丸嗖的射出,撞在了苏幼贞的身上,爆出一蓬花粉状的烟雾。 “坠英百花迷!” 苏幼贞惊声,根本没有料到姜离会突然对她施毒。 吸入迷花烟气,她全身气力瞬间清空,面条一般瘫软着倒向地面,却被姜离一把抓住拎起,双脚微离地面。 “登徒子,卑鄙小人!” 苏幼贞小脸涨红,胸膛起伏,眼前这个长得人畜无害的少年,果然是人面兽心、道貌岸然。 刚刚一路上还一本正经的为她介绍大周的风土人情,此刻却趁她稍有放松,便阴险偷袭。 “不提前将你控住,如何能细致入微的搜身!” 姜离一手拎着苏幼贞,一手轻轻拨动苏幼贞的臂膀、头颅,见后者手臂绵软,脖颈无力松弛,这才满意点头,身形纵掠,向着揽虹阁跃去。 “登徒子,你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一想到接下来要承受的屈辱,苏幼贞的眼泪几欲飙出。 “十五哥,等等我!”姜玄信连忙纵身奔跑,与姜离一前一后,进入揽虹阁院内。 “公子,您回来了!” 一进的院落里,初初与几名婢女正在修剪院内的花草绿植,见到姜离走进院落,都连忙上前行礼。 “伱们将她带下去,仔细搜身,沐浴更衣后送到揽虹阁内!” 姜离把全身瘫软的苏幼贞交于几名婢女,仔细叮嘱。 “公子,这位漂亮姐姐是你抢来的吗?” 初初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盯着被几名婢女扶回房间的苏幼贞,心中似有所思。 原来公子喜欢这个类型的! 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区别,小丫头攥了攥拳,决定以后每天都要多吃几个荷包蛋,免得未来公子嫌小。 “公子怎么会做强抢民女这种事情,这個大罗细作是自己主动撞到公子手里的!” 姜离捏了捏初初的小鼻子,与姜玄信一起走回揽虹阁的一间房内,将自苏幼贞身上搜来的物品,一件件放在桌子上。 除了之前搜到的匕首、暗器外,还有若干银票、七个瓷瓶以及两本武册。 五个瓷瓶内盛放着淡金色的小丸药,应当是花霄道宗秘制的炼体宝丸。 姜离简单与玉门酒馆内老卒送予他的宝药简单对比,发现两者的药力,相差无几,甚至老卒赠予他的宝药,效力还要更为醇厚一些。 这不禁让他对老卒的身份产生好奇。 自他开始习武至今,已有两月时间,不再是对武道常识一无所知的文弱书生。 老卒们送他的药酒、宝丸,绝非寻常之物,比起盛京城各大药坊中出售的药酒、宝丸,品质高了一层不止。 “老卒们赠我药酒、宝丸,我一直都未亲自致谢,最近应当寻个时机去玉门酒楼看看!” 姜离放下宝药瓷瓶,将桌子的最后两个瓷瓶拿起,这两个瓷瓶一黄一蓝,盛放着花霄道中的软骨秘药,坠英百花迷及其解药。 姜离数了数,坠英百花迷还剩下六枚药丸。 这种迷药效果极强,由百种花粉混合各种致幻药材制成。 万夫境的武夫若是不小心吸入,也会力气尽失,发挥不出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对于姜离而言,绝对是一张可以绝地逢生的保命底牌。 姜离有老卒赠予的宝丸没有用完,便将五瓶花霄道宝丸全部送给了姜玄信,助其早日进入蛟武境后期。 姜离又拿起两本武册,分别记载了花霄道宗的一门身法《风卷花残影》与一路刀法《飘雪穿云》,都是一等一的上品武学。 姜离虽已是太极境的武夫,但掌握的武道技法少之又少,除了太祖长拳和横烈外,便只有还未彻底练成的绝刀三式。 花霄道的这两门功夫,可以大大弥补他武技上的欠缺。 “十五哥,你不会真的想将大罗细作收入房中吧,现在朝廷与大罗关系微妙,虽然未大动兵戈,但边境摩擦不断,一旦被大夫人抓住把柄,恐怕又会有不少麻烦的!”姜玄信有些担忧。 “大罗暗藏祸心,与大周迟早都有一场大战,但景帝采用了我的制莽三策,远交近伐、豢养豺狗,短期内会选择与大罗联盟,利用大罗的贪婪和狂妄自大,牵制北莽军力,若我猜得不错,城外之事很快就会被朝廷压下,不了了之!” 姜离放下两本武册,笑了笑道:“苏幼贞是花霄道高徒,在大罗地位不低,我将她押回侯府,并不是贪图她的美色,而是另有所用。” “十五哥想要参与朝廷和大罗的联盟谈判?”姜玄信眸光一亮。 第五十九章 条件 “你我都是庶子,母亲死因成谜,与大夫人贺楼氏绝对脱不了干系,而镇武侯位极人臣,大权在握深得景帝信任,我们若要查明真相,为母亲报仇,势必会与他产生冲突!” 揽虹阁内,姜离凭栏远望北方的辽阔天地,“大周与北莽大战在即,我们虽然可以凭借军功在大战中崛起,但想要与镇武侯平起平坐,仅凭战场厮杀远远不够,而且时间太过漫长,难道要让贺楼氏寿终正寝?” “十五哥说的不错,我们若要对贺楼氏发难,父亲绝不会坐视不理!” 姜玄信点了点头,姜时戎是理学大家,最重颜面门风、伦理纲常,庶子与主母决裂对峙,是不会被允许的。 “公子,苏姐姐带到!” 院门外,几名婢女扶着全身瘫软的苏幼贞走了进来,在姜离的示意下,将苏幼贞扶坐在木椅后,带着羡艳的目光,留下几件自苏幼贞身上搜出的暗器,悄然退去。 公子带回来的女子惊艳绝伦,纵观整个侯府,也没有一人能够企及苏幼贞的容颜身姿。 众女婢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离公子一定会将其收入房中,说不得地位还会在初初之上! 经过揽虹阁的婢女精心的梳洗打扮,苏幼贞清尘脱俗的绝世容颜,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 一身白色茉莉烟罗软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秀发用一条淡蓝色丝带系起,脸上未施粉黛,却清雅动人,眉不描而黛,唇绛一抿,嫣如丹果。 “登徒子,小淫贼,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是花霄道宗主的关门弟子,若有任何差池,师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幼贞无力的背靠母木椅,柳眉倒竖、怒目而视。 “苏姑娘不必多虑,我们兄弟两人都不是见色起意之辈,之所以将姑娘制住,擒到镇武侯府,一是为自保,二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全考虑!” 姜离屈指一弹,一缕青烟飞过撞击在苏幼贞的肩膀,异香飘过,苏幼贞原本娇软无力的身躯,瞬间恢复了些许力量,她双手一拍木椅扶手,翻身落地,双手成拳,几欲发作。 “苏姑娘,这里是镇武侯府,你觉得以你区区太极境的武道实力,能够走出几步?” 姜离端起茶盏,轻轻吹气,根本不担心苏幼贞的敌意和杀气。 “就算我逃不出镇武侯府,也要为花霄道的门人报仇雪恨!” 苏幼贞紧咬贝齿,美丽的眸子中散发刺骨的寒意。 之前在木棚中,姜离手起刀落,将三名驱物境同门师兄头颅斩下,这笔血仇她岂能忘记。 “苏姑娘,你若觉得在下的头颅,抵得上千千万万大罗子民的性命,抵得上花宵道宗未来的地位,自可来取,我绝不反抗!”姜离笑了笑。 “伱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苏幼贞眸光一凝,冷声讥笑:“姜离,且不说你只是镇武侯的庶子,即便你是嫡子,大周朝廷也不会因为你,就对我大罗兵戎相见的,又岂能影响我花霄道宗!” “为何不可?” 姜离风淡云轻道:“大罗多山地,耕地稀少,百姓困顿,物资贫瘠,常年与我大周兵戎不断,只为占据辽远之地,休养生息,但领土为一国之本,大周岂会轻易割让? “而今北莽势大,穷凶极恶,同样也是大周心腹大患,朝廷欲保北方边境数十年平稳,北莽、大罗,势要除去其一,不知苏姑娘觉得,我大周应该聚集力量,对哪一个下手呢?” “大周如何决策,与你一个小小庶子何干!” 苏幼贞眸光闪了闪,虽然出口喝问,但身上的杀气却不那么浓厚了。 北莽与大罗共处北方,是悬在大周头顶的两柄利刃。 这一代的周天子雷霆手段,数次征讨北莽、西域,有横扫天下、一统寰宇的雄心,平定北方边境早已势在必行,人尽皆知。 而今大罗王庭上下,皆惴惴不安,唯恐这尊雄踞中原的上朝天国先拿自己开刀,数月前便已下令,严禁大罗边军劫掠大周,但举效甚微。 军饷不足,大罗边军果腹都难,如何能控? “姜离自然无权干预国策,但圣上采用的北方三策,却是我献给云乐公主的,圣上已有旨意,预派云乐公主为使,前往大罗商议盟约之事!” 姜离目光炯炯,道:“在这样的时机下,我若被你所杀,只怕会另起波澜、节外生枝,这样的因果,苏姑娘和花霄道宗可能承担?” “更何况,你们这一次的行动暴露,如此微妙时刻,大罗王又会怎么做?花霄道只怕要迎来一场劫难了!” “这……” 苏幼贞闻言,心中一沉。 姜离所言句句属实,圣女转世无踪,近些年来花霄道本就处境艰难,若这一次行动失败的消息传回大罗,花霄道必会受到大罗王的严惩,只怕金延宗也会落井下石。 “北莽地处北方,万里莽原,土地贫瘠,但在莽土东境却有千里沃野,适宜耕种,若大罗与大周联手征讨北莽,莽土东境的土地,大罗自然可以占为己有,迁民耕种,两国可获数十年和平时机! “这对两国而言获益无穷,大周北方边境压力骤减,可以集中力量对付西域诸国,而大罗也能获得大片良田,破解百年窘困之境。” 姜离看了阴晴不定的苏幼贞,又道:“花霄道、金延宗虽是大罗两大宗门,却势如水火,近十年金延宗接连出现两名武圣,压的花宵道喘不过气来,在大罗的地位几乎要被取而代之。 “若这一次盟约,花宵道能够有所作为,或许可以扳回一些局面,因行动暴露而带来危机,也可顺势化解!” “不愧是镇武侯的子嗣,竟然对我大罗如此了解!” 苏幼贞叹了口气,气势全无。 “就算你所说属实,你难道真有办法,让我花宵道参与到大周与大罗的盟约事宜之中?”苏幼贞问道。 “我这无须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姜离言语中透露着强大自信,制莽三策出自他手,融合了前世两千多年的历史经验,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三策的效用。 “可口说无凭,我该如何信你?” 苏幼贞想了想,重新坐回椅子,一双漂亮的眸子向姜离望来:“你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花宵道,说吧,你有什么企图和条件!” “朝廷很快对对北莽出兵讨伐,我也要随军出征,以军功洗刷赘婿贱籍之身,并快速崛起,掌握可以与镇武侯分庭抗礼的力量和地位。” 姜离说道:“但我在侯府身份低微,不可能获得任何支持,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获得军功,千难万难!” “镇武侯竟然将你迁入贱籍?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苏幼贞听到姜离的遭遇,也大为意外,她点了点头:“所以,你想要我花宵道宗派遣高手供你驱使!” “不错,我需要十名先天境以上的武道高手和神显境的道术高手!” 姜离颔首道:“至于信任,我可以将你引荐给云乐公主!” “这個条件倒是可以接受!” 苏幼贞想了想道:“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与我同行的六门同门现在的消息,设法帮我联系他们!” “苏姑娘,盛京是大周皇都,若我猜的不错,他们此刻应该被已守军全部擒住了!”姜离道。 第六十章 西山围场 “不可能,与我同行的武夫,都是宗门精挑细选出来的,最擅野外奔袭、生存,盛京城外山势绵延、起伏不定,他们一旦入林,便如苍鹰升空、大鱼入海,无影无踪、难以寻觅!” 苏幼贞冷笑摇头,决然不信。 “是苍鹰升空,还是瓮中捉鳖,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这段时间,委屈苏姑娘暂住在二进小院,待时机成熟,我会另寻住处安排苏姑娘与云乐公主相见。” 姜离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我就信你一次,如果一切都被验证,我会与师尊联系,向她老人家传达你的提议! “可如果你是骗我,三名同门惨死在你刀下的血仇,我必会亲自来报!” 苏幼贞点了点头,她站立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玄信,你与苏幼贞同住二进院落,帮我盯紧一些!” 姜离想了想道:“还有,你现在去一趟毅勇王府,设法联系罗英,说我要见云乐公主一面!” “十五哥放心,我现在就去!” 姜玄信领命,立时起身离去。 “现在距离武举还有两月不到的时间,我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修行!” 姜离转身走入揽虹阁一层的练功房,跳入混元宝鼎,浸泡在鳄蛟精元散药液中,演练易筋洗髓经十二势秘法,锤炼肉身、壮大体魄。 三个时辰后,他练功完毕,走出揽虹阁,姜玄信也自毅勇王府归来,带来了罗英的回信。 云乐公主两日前已随景皇前往西山皇家猎场巡猎,最快也要半月时间,才能返回盛京。 不过罗英已经碧隼传信,请求云乐公主出面干预,暂缓处置六名花霄道武夫,作为未来与花霄道的谈判砝码。 姜离闻言,也只能耐心等待云乐公主归京。 接下来的十几日时间,姜离每日清晨前往马场,找屠老头教习马术,剩下的时间全部都用练武、修气。 在各种珍稀秘药、宝丸、药酒的滋养下,姜离每日竭力修行,运行九息服气数次恢复肉身状态,一日修行抵得上寻常人十数日的修炼效果。 肉身境界已经接近太极境中期,不仅协调性、柔韧性大幅提升,骨骼与力量也有了十分明显的增长。 按照这样的进展,有很大希望在武举前进阶武脉第五境界巨擎境。 气脉修行虽然没有外力辅助,但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乃无上调息之法,炼气修行一日千里。 他经脉中凝练的真气越来越多,小腹处的气海丹田内,也积蓄了不少真气。 单以气脉实力而论,他已不输同境界的太极境武夫了。 但未到真气外放的狂气境,气脉的真正威力无法得到全面的发挥。 墨运良传他的百步神拳,依然威能有限。 不过只要他坚持不辍的修行,甚至会比武脉提前一步进阶到第五境。 “十五哥,罗英将军派人送来了信件,说是云乐公主碧隼传讯!” 这一日,姜离正在院落中习练绝刀三式,姜玄信握着一截细小的竹筒走了进来。 姜离接过竹筒,破开上面的封泥,自其中倒出一卷纸条,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姜离,父皇于西山围场,考较皇子武艺骑术,归期未定,伱若想见我,可来西山围场外围,罗英会传信与我。 “景皇仍在西山围场!” 姜离合上纸条,眉头微皱。 大周对北莽的征伐在即,景皇不在盛京城与众臣商议军国大事,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跑到西山围场狩猎,耗费近一月时间,考较皇子武艺骑术? 姜离觉得有些蹊跷,不过他现在只是镇武侯府的一名小小庶子,景皇的谋算与动作,他还无力触及。 “玄信,收拾一下东西,通知墨运良,我们今日就出城,前往西山围场!” 姜离将赤炼龙鳞宝刀归鞘,走回房里取上一些必备之物后,便与姜玄信一起离开揽虹阁。 片刻过后,三骑身影自镇武侯府偏门策马而出,向着盛京城外驰去。 在路过两处路口时,又有两人骑马加入,正是送爱女前往玉鼎宗修行归来的气脉高手墨运良,以及麒麟卫千户罗英。 五人并做一队,自盛京城西门而出,风驰电掣般的冲向五百里外的西山围场。 元宵节已过,天气日渐回暖,路边的积雪在中午时融化,四处流淌,又于日落后冻结成冰,反而比暴雪肆虐时,更加难行。 五人所骑之马,虽非黑煞、追风这样的千里神驹,却也是百中挑一的上等好马。 然而大半日奔袭,也是行进了两百余里,官道冰滑,只能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支起帐篷暂休。 待第二日朝阳升起,冰雪再化后,方才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终于在第二日傍晚赶到了西山围场之外。 “姜离,你们没有进入西山围场的令牌,只能再委屈一晚,我先进入围场通知云乐公主,明日巳时我们西山围场入口见!” 五人距离西山围场还有十几里的距离,就远远看到了西山上篝火聚集成云的光亮,仿若一条赤焰蛟龙横卧山峦。 罗英指着一个方向,道:“此去五里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山庙可以暂避风寒。” 他拱手告别,纵马而出,冲向横卧西山的赤焰蛟龙光带,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姜离四人则调转方向,向着罗英所指的山神庙而去。 西山虽距离盛京城不过五百余里,但气温却严寒了很多,山上积雪皑皑,并没有任何消融的迹象。 马蹄踩在积雪中,发出吱吱的声响,传荡出很远,半炷香后,四人转过一道山梁,借着月光能看到前方两三百米处,有一道黑黢黢的轮廓横卧在大地之上,正是罗英所说的山庙。 这处山庙不知被荒废了多久,残垣破壁、荒芜破落,寒风自残墙破壁中吹过,发出渗人的呜呜风声,更有清脆铃声和马匹嘶鸣夹杂其中。 “庙里有人!” 墨运良眸光一闪,他遥望前方的山庙,能够看到其中隐隐有火光透出,随风而来的还有淡淡的醇香酒气。 “这里靠近西山围场,应该不会有闲杂人士出现,或许是在周围负责巡逻守卫的金吾卫、麒麟卫,我们过去看看!” 姜离点了点头,四人放缓马速,向着山庙缓缓靠近,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第六十一章 老骥伏枥,怀志千里 天寒地冻,夜风凄冷。 西山自被大周太祖划为皇族猎场后,附近村落的猎户尽数迁走,香火绵延两百余年的山神庙就此荒废,罕有人至。 姜离四人策马行近,却在山庙残破的围墙后见到了数匹神骏非凡的大马。 虽然不及黑煞、追风,却也相差不多。 披挂在骏马身上的马鞍,做工精美,布满繁奥的镂空花纹,宛若稀世奇珍。 其中两匹大马身上,还有篆刻着九幽炎雀的轻甲覆盖。 九幽炎雀是大周皇族的族徽,能够在坐骑上披覆这样徽记的甲胄,若非大周皇族,就只有勋功将候了。 “勋功雀甲!” 姜离眸光微闪,他在侯府马场练习马术时,曾在黑煞的马厩中见过这样的甲胄。 不过已经到了山庙,也没有必要退去。 四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好,推开晃动的庙门,走了进去。 山庙中一尊布满尘埃的破败神像,矗立在庙宇深处。 神像高大魁梧,由山石雕刻而成,似是一名身着金甲的将军,脚下还匍匐着一只黑色的虎兽,威风凛凛。 只是久经风雨侵蚀,一神一兽颜色脱落,斑驳不堪,早已难辨真容。 庙中间的空地生着篝火,干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个大铁锅架在火上,热气腾腾,飘荡着诱人的肉香。 四名老者围坐在篝火旁酒意正浓,听得有人靠近,回首望去。 目光在半空相遇,双方俱是一怔。 “老前辈!” “姜小兄弟!” 四名老者十分意外,诧异许久未见的少年竟会出现在盛京城数百里外的西山围场。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赤发老者眸光微闪,好奇道:“小兄弟,圣上御驾西山围场狩猎,寻常人不得靠近围场三十里,你们怎么会来到西山脚下?” “朱前辈,晚辈为拜见云乐公主而来!” 姜离恭敬行礼,眼前的几位老者都不陌生,正是他在玉门酒楼遇到的那几位老卒,酒楼老板罗老头也在其中。 这些老人传授他太祖长拳,赠予他冥寒铁锻造而成的短匕、护臂、链甲以及宝丸、药酒。 一个月多月前,他能自姜玄曜雇佣的匪盗手中存活,冥寒短匕、链甲功不可没。 “小兄弟竟然认识云乐公主?” 身穿锦衣、手上带满各种珠宝戒指的胖老卒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上下打量姜离,惊讶道:“传闻镇武侯的一位子嗣对云乐公主的制莽三策建言极多,该不会就是你吧!” 此言一出,其他几位老卒也纷纷投来郑重的目光。 “不瞒赵前辈,制莽三策确实与我有关!” 姜离点了点头,没有丝毫隐瞒,这些老卒对他有恩,当以诚待之。 “制莽三策,我们都有所耳闻,层层推进、谋划长远,若能试行成功,不仅北莽之患可解,更能保我大周边境数十年安稳!” “弱冠少年运筹帷幄、决胜长远,若侯门子弟皆是如此,何愁我大周不兴,天下不定!” “英雄出少年,镇武侯何其幸运,竟然有你这样的子嗣,若为吾家儿郎,必以下任族长培养!” 老卒们赞许点头,没想到那日酒楼偶遇的不得意庶子竟然是制莽三策的幕后之人。 看着随姜离一同走入山庙的姜玄信、墨运良、屠老头,老卒们心中欣慰,只以为三人是姜离重获镇武侯喜爱后,为他安排的下属随从。 “几位,西山不比咱们盛京城,夜里气温冰寒,大风肆虐,快请落座饮酒吃肉!” 独臂老卒取过酒囊为几人斟满烈酒,招呼众人落座。 屠老头放荡不羁,向来百无禁忌,墨运良一生坎坷、心念豁达。 两人虽然已经看出几位老卒的地位不凡,却并没有任何拘束,盘坐在篝火旁,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热辣香醇的烈酒入腹,滚烫浓烈,身上浸染的寒气尽数驱除,血脉加速运行。 这酒虽不是之前赠与姜离的那种珍稀药酒,却也蕴含药性,活血驱寒、温暖筋骨。 姜玄信也随姜离坐下,接过酒碗。 不过他不胜酒力,学着众人像模像样的喝了一大口烈酒,立刻被呛得脸红耳赤,大声咳嗽,引得周围老卒哈哈大笑。 “姜小兄弟,我见你全身力量连贯为一,步伐矫健,举手投足间力量充盈,与一个多月前大不相同,想必在武道之路精进迅猛,有了一些火候!” 赤发老卒目光如炬,颇为惊讶。 武道一途若想有所建树,自幼时起就要浸泡各种药液,滋养筋骨血肉。 习武越早,根基雄厚,潜力越大。 姜离十六岁才开始习武,能在短短时日取得这样的进步,实在难以想象。 “晚辈能有今日成就,还要多谢诸位前辈慷慨相赠、不吝教导,那日玉门酒楼匆匆一别,晚辈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道谢!” 姜离起身,向着四位老卒恭敬行礼三次。 老卒们在玉门酒楼指点他修习太祖长拳,算得上是姜离的半位启蒙恩师。 “小兄弟不用客气,难得你与我们这些老家伙性情相通,很对脾气,就算倾囊相授也算不得什么!” 胖老卒豁达摆手:“若换了那些颐指气使、眼高于顶的顽劣后辈,管他是侯门嫡子还是皇族后裔,老家伙们虽然年老力衰、没了用处,也绝不会正眼瞧上一下!” “小兄弟,制莽三策出自你手,应当知道今年的武举会提前进行,好男儿当弃笔从戎、马踏北莽、枪扫敌酋!” 独臂老者抱起酒囊大口饮酒,烈酒灌满嘴腔,沿着胡须不断流淌滴落,他却浑然不知,“朝廷近些年重文轻武,文脉各大家在朝廷里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各种大道理讲個通透,却有几人能上马杀敌。 “北莽蛮子来了,还不是我们这些武夫流血流汗,我是废了,不能再为大周浴血杀敌、镇守边关,只盼朝廷能够重振兴武之风,多培养一些热血儿郎,一路杀到翰难湖畔,挑了那莽王的汗帐,文人?顶个鸟用!” “钱总旗,我大周有姜小兄弟这样的少年郎,何愁北方不定!” 赤发老卒拍了拍独臂老卒轻声安慰,转头向姜离等人歉然道:“钱总旗醉酒失态,诸位勿怪,他壮年巅峰时在北莽遭遇不世强敌,手臂被斩,武道半废,自此抑郁成疾,难以释怀!” “烟杆儿、驼子、九奎、安塞,老钱……,我想伱们了,是真想啊,只怪我当年胆怯,没能将你们的尸骨带回大周,今生怕是没有机会了……” 篝火旁,独臂老卒醉卧倒地,干涸的眼角不知在何时湿润起来,他长长叹息,似乎在惋惜岁月流逝、力量不在,有壮士迟暮、英雄气短之感。 “老前辈,老骥伏枥,尚怀志千里,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有诗词一首,歌以咏志!” 姜离看着面前的老人,忽然想起前世他曾随部队探望过的那些战功赫赫的建国老兵,听他们讲起年轻时东征西伐的岁月和事迹,心中也不免升起同情与共鸣的情绪。 他眸光炯炯,声音洪亮,一首《龟虽寿》脱口而出。 第六十二章 一首龟虽寿,半山桃花开!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西山荒庙,篝火腾腾,姜离盘坐于地,合掌而吟,声音轻朗,语气激昂。 一首千年枭雄的《龟虽寿》,在他口中吟唱而出。 “龟虽寿,有竟时,腾蛇舞,终为土……” 诗词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被深深吸引。 诗词沉着激昂、笔挟风雷、跌宕起伏,蕴含着一股自强不息的豪迈气概。 不甘衰老、不信天命、奋斗不息,追寻不停! 神龟与腾蛇纵然是传说中神兽,却依然不能逃脱寿元的束缚,终有一死。 但人不能因暮年的到来而感到消沉,当老当益壮、锐意进取。 若气雄力坚,足以笼罩一切。 人生如水,逝者如斯,若体悟道人生易逝的痛苦,只是用哀伤和痛苦抚慰心灵,就会失去人生的目标、信念和追求,最终如神龟、腾蛇一样化为杯土。 大丈夫当坚定如一,不屈不挠,正因为人生难永,才要利用一切时间和时机,创建伟业,豪迈进取! “龟虽寿,有竟时,腾蛇舞,终为土!” 独臂老卒身躯一震,一句句诗词在他心中流淌,麻痹精神和意志的酒意顷刻全消。 他猛地坐起,双眼睁开,两道精芒直射斗牛,那里还有一点混沌浑浊的样子。 姜离每一句诗词脱口,都让他振奋激荡,衰老身躯内,血脉开始加速流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到了最后,气血轰轰奔涌,如大江大河,川流不息。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独臂老卒呼吸沉重,血脉喷张,跟着姜离一同咏诵,每诵一句,精神就壮大一丈,内敛一重。 精神越涨越高,愈加凝练,几乎如同实质。 凛冽森寒的冷风在夜幕下呼啸肆虐,却全都被隔离在山庙百丈之外。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独臂老卒声音越来越高,胸口剧烈起伏,轰轰隆隆,仿佛有雷霆在胸腔中翻滚。 姜离等人站在近处,只感觉眼前的独臂老卒身上,有一种难以明喻的气息或是精神在猛烈的拔升,几乎要冲上云空,直抵神庭! 宏亮的声音更如雷似潮,传向远方,几乎震荡向整个天地! 嘭嘭嘭 西山围场大营中,一盏盏灯火被点亮,无数人都冲出帐篷,遥望远方,面露惊色。 轰轰轰 山庙中,独臂老卒体内,血气奔涌,洗刷他的全身,有一种积聚的力量开始膨胀和萌生。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终于,独臂老卒仰天长啸,一道肉眼可见的精气狼烟从他头顶升起,直入云霄。 与天地共鸣,与日月齐光! 空荡的裘皮大衣下,枯老干瘪的身躯开始勃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充盈起来。 肌肤舒展,重现光泽。 原本比雪还白的头发,如同染墨一样自发根而起,浸染至发梢。 十几个呼吸过后,一名头发浓密乌黑、身躯昻藏如同神魔的骁悍身影便屹立在庙宇之中。 他黑发飘舞,一身雄浑气势宛若山岳。 断臂处骨骼生长刺破肌肤,血肉攀附其上,快速生长,最终化为一只完整的手臂。 至纯至阳的气息轰然扩散,所过之处,积雪融化,草木逢春。 一种如朝阳般的如曦暖意播洒向整座天地。 枯木生。 桃花绽。 染红了半个西山! “精气如狼烟,我大周朝又诞生了一尊武圣强者!” “东南方向,似乎在围场之外,会是哪一位神变境高手突破?金吾卫指挥使荣霍,还是左军都督叶佐?” “无论是谁,我大周朝都多了一位武圣强者,武圣强者啊!” “大周律,武圣封侯!” 西山脚下,精气狼烟直通云霄,半山花开,整座大营轰动。 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太监宫女,全都走出帐篷,遥望那直冲云霄的精气狼烟。 圣者,超凡脱俗,以脊梁撑起人间。 每一位都是掌握了世间最强力量的存在。 就算在这天下最昌盛强大的皇朝,武圣也是绝对至高的存在,是震慑天下的终极力量。 “圣上,荣霍三年前踏入神变境后,武脉境界再难精进,叶佐虽然是神变境大圆满的高手,但武道意志刚猛凶戾,就算踏入武圣之境,也不会凝聚出‘生’的拳意精神!” 围场大营最深处,一座占地足有数百米的兽皮帐篷,宛若宫殿一般矗立。 帐篷内,灯火明亮,宛若白昼。 宏伟的穹顶上是百名江南技艺最好的绣娘耗费十年心血绣成的万里青天图。 先天境武夫如光如炬,若是仰头望去,也难以分辨头顶的青天,究竟是画,还是真的苍穹天幕。 地上铺着用极北暴熊皮毛制成的纯白地毯,绒毛松软宣厚,足以覆盖成年男子的脚踝。 精铜打造的十八阶高台上,是精金打造的皇椅,布满宏大神圣的神秘纹络,有强大的法力在其中运转不息。 一头浑身烈焰燃烧的九幽炎雀雕像,悬于皇椅之上,如天神俯瞰天地,镇守着大周社稷江山。 此刻,诺大的帐篷中只有两名威严雄武、气质非凡的中年男子,相对而立。 镇武侯姜时戎身着金丝蟒袍,头戴紫金冠,立于精铜高台之下,他狭长的眸子精芒闪耀,隐隐有千万刀枪组成的杀阵蛰伏其中。 “因此晋升武圣者,不是荣霍、叶佐,而是另有他人!” 姜时戎走到大帐门前,遥望远方的精气狼烟,“这道拳意精神蕴含往生之意,有涅槃转生、夙愿未了之愿,臣似乎在哪里见过!” “今次随行朕西山狩猎的,除了皇室族裔、勋功将候,就只有负责防卫的盛京诸卫和左军都督府了,难道这里面还藏着朕不知道的高手!” 高台深处的精金皇椅上,是一名神态威严、凛若冰霜的高大男子。 他头戴金冠、身着五爪龙袍,端坐在皇椅,剑眉入鬓,凤眼生威,眼神锐利,蕴含强大自信。 有睥睨天下、俯视万物、掌控众生的无上气度。 正是大周这一代的主人,景皇司马屹。 第六十三章 太上道,圣女折桃枝! “神变境虽是世间武夫的极致,大脑产生异变,拥有强大精神意志,对肉身掌控达到入微,能够隐藏血气,宛若凡夫俗子,却难逃我的感知!” 皇庭大帐,姜时戎决然摇头,他双眼微眯,话语中充满强大自信:“圣上不必多虑,有臣在,天下就是出现一百个武圣,也休想靠近圣上一步。” “时戎,你对朝廷、对朕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你是世间第一武夫,为我大周镇压天下武道气运,然边境烽火不断,北有莽族、大罗、魏国余孽,西有异域诸国,南有蛮族、十万大山妖孽,隔海相望,神风诸国狼子野心,仅凭你一人支撑实在过于辛苦!” 景皇目光深沉、谋算长远,“我大周需要更多的武圣强者,大罗金延宗近十年接连出现两位武圣,已经威胁到大周边境的安稳了!” “圣上放心,待我们与北莽的征战结束,臣会亲自去一趟大罗,摘下金延宗一位武圣的头颅!” 姜时戎声音冰冷,语气轻松,一名武圣对他而言,仿佛与侯府里的练武奴才,没有任何区别。 “如此甚好!” 景皇欣慰点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缓声道:“说起来,朕的制莽三策还是你的一位子嗣手中,他叫姜离,朕对他很感兴趣!” “陛下,我的这个儿子虽然有些本事,但他性情乖张跋扈,身份也有些特殊,不宜被圣上重用!”姜时戎低头道。 “你是说,他是你与天珠公主所生的儿子!” 景皇眸光一闪,有些意外。 “不错,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生出对我大周的叛逆之心,却不可不防,毕竟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时候,事情都不会按照个人的意愿发展!”姜时戎的声音一丝不苟,没有蕴含一丝一毫的情感。 “时戎,朝代更迭如大江奔流势不可挡,我大周应运而生,是大道天机选择的结果,我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对天地立下宏愿,欲一统寰宇,重掌九州重器,做那名垂千古的始皇一帝!” 景皇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隐隐有龙吟凤鸣之音,天地气息与之共鸣,“朕有天下雄主之志,九州英才天骄都要为朕所用,俯首臣服,朕有这個自信! “不过姜离是伱的儿子,如何处置,你自可做主,我大周人才济济、天骄辈出,虽不差他一个姜离,但若能为大周所用,成为朕执掌九州的基石,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圣上之言,时戎记下了!” 姜时戎恭敬颔首,在听到景皇之言中的九州重器后,微微一顿,似有什么话要说。 但也就在这时,远方精气狼烟之下,一声震荡寰宇、响彻天地的声音,轰然激荡。 “柳洪烈重入武圣之境,兄弟赐诗之恩,柳某永世难忘!” 恢宏的声音宛若九天惊雷,瞬间响彻整座西山大营千里之地,震荡不休。 “柳洪烈,竟然是他!” “他不是肉身受损,武道意志崩溃了吗!” “十八年前,他半步武圣之境,勇冠三军,却在翰难湖畔时遇到北莽道法第一人,北莽国师已是雷劫鬼仙公羊申,武道意志受损,境界回退,又在天涧峡积骨庙外失了一臂,自此沉沦!” “赐诗?难道他重入武圣和诗有关!” “一首诗竟能令武圣顿悟,那是怎样的诗句,何等的文采气度!” 西山大营中,无数人仰望精气狼烟和冲天而起的拳意精神,诧异震惊,难以自制。 神变境巅峰高手直入武圣之境,已是千中无一。 而柳洪烈退境消沉十八年,重归武圣境界,更是前所未见。 十八年前,柳洪烈就是与姜时戎齐名的军中虎将,今日重入圣境,又会达到怎样的成就。 “凤凰涅槃,枯木逢春!” 西山围场另一端的山脚下,有一片被烈火焚烧过的枯木残林,树木枯败,大地焦黑。 六年前,来自西域大食国殷月神庙的三十二位道法高手刺杀景皇未果,曾在这里与文庙大夫子有过一战。 殷月邪法引动异火,将这片林木尽数焚掠,直至今日依然有残存的邪法之力浸染大地,寸草不生。 此时,死寂荒芜的枯木之林中,却有一位绝美女子凌空而立。 她身着白色长裙,宽大衣摆上绣着金丝花纹,臂上挽迤着长长的茉莉烟罗软纱,宛若天女降临凡尘。 乌黑如泉的长发盘成发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真相。 远方精气狼烟升腾,至纯至阳的气息扩散而来,如曦暖意播洒,草木逢春,枯木再生。 吱嘎吱嘎的声音,在林中此起彼伏,一株株枯木,生机重新勃发,开始生长。 粉嫩的花苞重新绽放在枝头,如胭脂似云霞,将女子包裹在繁花盛海之中。 “长恨无觅处,梦破随云去,我与你之缘始于桃林,三生情定,今日缘灭尘了,却不想有人替你送我一遭,天道不测,造化弄人,罢了罢了,我自远去,今生不见!” 女子玉指纤纤,折下一朵桃花插于发髻,她落于地面,长裙拖地,迈动莲步向着西山围场大营款款行去。 十数里外,精气狼烟下,山庙内温暖如春,威武如神魔般的伟岸男子昂扬站立,黑发飘荡。 至纯至阳的气息笼罩整座庙宇,姜离四人与三位老卒皆被笼罩其中。 能够身临其境、亲身感受目睹武夫踏入圣境,是千载难逢的无上机缘。 感受武圣拳意精神、武道意志,不仅可以磨砺心智,感悟大道玄机,更能启发种种道理精神。 无论所修何脉,皆能提升精神境界。 一朝顿悟,足以抵得上十年苦修! 而涅槃重生的拳意精神,更有焕发生机、蕴生万物的奇效。 众人被拳意精神笼罩,武圣身上散发的磅礴血气,也同样滋养着他们。 老卒们容光焕发,脊背挺直,身躯拔高,仿若年轻了二十岁不止的样子,原本开始干涸的血气,竟被重新唤醒,再入壮年。 屠老头满是褶皱的老脸,皱纹舒展,肺腑之间的嘶哑喘息回声,几近消失,浑浊茫然的眸子中有精光开始凝聚。 墨运良双目紧闭,半白的头发重新变得乌黑,体内原本因为练气而亏损的元气,也弥补大半,至少多了十几年的寿命不止。 姜玄信体内血气流转,五脏六腑元气充盈,活力勃发,气力大涨,竟隐隐有踏入蛟武境后期的征兆。 但收获最大的,却是姜离。 不过此刻的姜离却无暇感受体会自身的变化,重归武圣境界的“独臂老卒钱总旗”,正向他躬身一拜。 “柳洪烈重入武圣之境,小兄弟赐诗之恩,柳某永世难忘!” “柳洪烈?你是千军伯候柳洪烈!” 姜离闻言,直接愣在原地。 第六十四章 太衍古魔炼躯篇! “老前辈,你怎么会是千军伯候!” 山庙中,巍峨宛若神魔的昂藏男子向着姜离躬身叩拜,精诚虔心。 姜离无比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他与老卒们并非第一次相见,虽然料到他们身份非比寻常,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前的独臂老卒就是千军伯候。 他被大夫人迁入贱籍,入赘千军伯府,要娶的正是柳洪烈的长孙女柳清疏。 “小兄弟勿怪,十八年前我败于北莽国师公羊申,境界跌落,意志消沉,积古庙之战中,被拓跋雄哉斩落一臂,若非结拜兄弟钱砚舟舍命相救,早已是积骨庙外的一堆枯骨了!” 柳洪烈抱拳道:“柳某自觉愧对舍命救我的兄弟,这些年来一直以他的名号自居,替他尝遍天下美酒,浑噩度日,若非小兄弟赋诗一首,点醒柳某,只怕到死难以偿还钱兄弟救我之恩。” “竟是这样!” 姜离木然点头,虽然知晓前因后果,却依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柳兄重聚武道意志、再入武圣可喜可贺,这些年我们看你意志消沉、醉酒避世,心痛的很啊!” “不过今日你升至圣境,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获益匪浅,又年轻了十岁不止!” 老卒们也围了过来,看着宛若神魔般的柳洪烈,为他感到高兴与欣慰。 “老兄弟们,而今莽王挥刀南下,陈兵百万于北地长城,圣上不日将挥兵北上,再征北莽,我欲往大营皇帐,毛遂自荐,诸位兄弟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柳洪烈朗声道,他双眸宛若星辰,迸发强大战意。 “今日肉身重现生机、再归壮年,暮气一扫而空,不战如何?”赤发老卒拍击胸膛,砰砰作响,宛若战鼓擂动。 “去去去,如何不去?死在北莽刀下好过累死在娘儿们的肚皮上,要战便战!”胖老卒抖擞身躯,全身骨骼噼里啪啦的作响。 “老兄弟们都去了北莽,谁还给老罗的酒馆捧场,一起去吧,你们上阵杀敌,我备好美酒好肉,为你们增长士气!”罗老头哈哈大笑,豪迈不羁。 “姜小兄弟,今日柳某能重归武圣之境,全是你的点醒,大恩无以为报,伱既入武道,我有《太衍古魔经》一篇可以传你!” 柳洪烈走到姜离身边,一把将他抓起,纵身一跃,直接将庙顶撞开一个大洞。 两人落于屋顶,柳洪烈身形缓缓而动,一套古老蛮荒的拳法在他的行动中展现而成。 每一拳一式都能震荡真空,气流涌动。 像是一头真的亘古之魔在锤炼肉身。 “《太衍古魔经》是当世最为上乘的武脉功法之一,尤其是对肉身的锤炼,有其独特之处,唯有弥陀寺《易筋洗髓经》可以与之其媲美,可以打造最为坚固的武道根基。 “只可惜我在北莽的深山石洞中,只发现了《太衍古魔经》的上篇,只有炼体之术,而无攻击之法!” “《太衍古魔炼体篇》与《易筋洗髓经》虽并称天下武脉炼体圣经,却各有侧重,古魔炼体篇更加注重对武夫骨骼、肌肤的锤炼,练至大成后,肌肤便是最强的铠甲,骨骼便是最大的杀器!” 柳洪烈边说边演,为姜离讲授修炼要点,当太衍古魔最后一拳轰出,他背后竟隐隐凝聚出一头顶天立地的古魔虚影。 “太衍古魔炼躯篇!” 姜离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走神,目光凝聚,盯住柳洪烈的每一个动作。 脑海神台中,盘帝遗骨微光闪烁,柳洪烈一招一式的动作、细节,全部篆刻在脑海。 只要轻微回想,柳洪烈演武的画面就能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如同身临其境一样。 “小兄弟后会有期!” “千军伯,我们皇庭大帐见!” 这时老卒们也走出山庙,翻身上马,向着屋顶的姜离、柳洪烈大声呼喝。 而后策马扬鞭,冲出山庙,绝尘而去。 “小兄弟,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说起来我千军伯候府与你镇武侯府还有一桩婚约,却是犬子为了清疏自作主张,罢了,此事以后再提!” 柳洪烈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如一只大鸟拔地而起,冲入夜幕消失不见,唯有一道爽朗之音,远远传回。 “战事将起,大周少年郎当热血激昂,上战场杀敌虏,希望我们下一次相见,会是在北莽战场!” “十五哥,柳伯候走了吗?你没和他说入赘之事?” 姜玄信与墨运良、屠老头走出山庙时,老卒们雷厉风行、风驰电掣,早就没了身影。 “柳洪烈动作太快,根本不给我说话的余地!” 姜离苦笑摇头,他从庙顶落下,如一根羽毛,落地无声。 柳洪烈入武圣之境,拳意精神笼罩,血气弥漫,在场众人皆有获益,但全都无法与姜离相比。 脑海神台内,盘帝遗骨微微发亮。 原本透明的骨结中,此刻却有一道虚影盘坐。 虽然面容模糊,但身上散发的拳意精神,却与柳洪烈如出一辙。 这是柳洪烈升境时,被盘帝遗骨捕获复制而出的。 姜离的精神只要凝聚在骨结之上,便能清晰感应到柳洪烈的拳意精神。 这相当于一名初阶武圣时刻伴随左右,释放拳意精神,供他参悟揣摩。 假以时日,他的武道精神境界,必定进步飞速,可以爆发出超越同阶的力量和意志。 他的肉身经受柳洪烈“生”的拳意精神洗礼,也发生了明显的蜕变和精进,自太极境前期直接提升至后期。 除此以外,积蓄在经脉、丹田中真气,虽然气量没有增长,但每一缕真气内都多了一缕“生”的意境。 真气在体内循环不息,每运转一周都会温养五脏六腑,虽然效果甚微,但日积月累,也有难以估量的作用。 “今夜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境!” 柳洪烈晋升武圣,无论是西山围场大营,还是远在数百里外的盛京城,今夜都不会平静。 一位新的武圣出现,会令大周的势力构成,发生新的变化。 不知会有多少人各怀心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但这一切暂时都与姜离无关,他与姜玄信几人走入山庙,在篝火旁盘坐入定,运行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自虚无中吸炁,与体内气息相融,千锤百炼,凝聚真气。 圣者,通达天地之理,超凡入圣,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姜离今日目睹柳洪烈升境,内心向往。 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欲登高望远,还需打熬气力筋骨,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古籍中还有记载,若气脉修炼到极致,超越气宗,更有远胜武圣的神通与手段。 姜离气武双修,定要抵达气武巅峰,傲立人间。 第六十五章 墨运良升象气! 天边渐渐的亮了起来,暗青色的天畔像是被墨笔抹上一抹粉色,下面藏着千万道金芒。 由暗到明,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顷刻朝霞满天,满海金波。 不过一夜,酷寒荒芜的西山围场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时节。 积雪消融,芳草茵茵,半个山脉都被粉色的花海覆盖,远远望去,仿佛进入了四月。 围场入口处,姜离带着姜玄信、墨运良、屠老头四人策马而立,在数百名金吾卫的枪戟寒芒映射下,等待云乐公主的出现。 “姜离!” 宛若灵鸟的清脆声音自山顶响起,蕴含着少女满心的欢喜情愫。 两匹高头大马踏着轻鸣的蹄声,疾驰而来。 云乐公主身着红色轻铠,挂刀背弓,英姿飒爽,一骑当先,如一阵旋风,冲到山脚,罗英也随后赶到。 “参见公主!” 数百金吾卫齐刷刷跪倒在地,恭迎大周第一公主的到来。 “姜离,你果真来找我了,要不是昨夜情况特殊,我和罗英晚上就溜出大营了!” 云乐公主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弯起的月牙里,全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姜离见过公主。” 姜离躬身行礼,举止有度,他望向山顶,见到很多人影来去匆匆,一顶顶帐篷如同花骨朵一样的收起,不由问道:“圣上打算今日归京?” “嗯,柳伯候重入武圣之境,父皇很是欣喜,已经下诏,恢复他侯爵之位,册封镇军大将军,柳洪烈意气风发,昨晚就带着很多功勋老将,直奔北地长城驻防了!” 云乐公主点头道:“父皇也在今早下令,命太监宫女收拾器物,午时启程,返回盛京皇城。” 云乐公主说道这里,眉头微皱,似是疑惑,自言自语道:“刚刚碰到尚宝大太监,说父皇等到了要等的人,似乎是个女子,也不知道是何身份,难道父皇又要纳妃?” “对了,姜离,你找我何事,可是为了那几名大罗细作而来?” 云乐公主摇了摇头,将心中疑惑抛之脑后,道:“说来也怪,那些大罗人胆大妄为,竟敢在盛京城外行凶,杀我大周兵卒,按照父皇的性子,早就凌迟处死,下诏责问大罗了! “可我接到你的讯息后,还未来得及通知大理寺,那几名大罗细作就被父皇的人监控起来,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处置。” “公主明见,姜离此来确实与那几名大罗细作有关,不过为的却是大周与大罗的盟约!” 姜离并不意外景皇对待花宵道武夫的态度,“圣上采用制莽三策,派公主为副使,出使大罗签订盟约,共伐北莽,在这個紧要关头,那几名细作自然不能随意处置。” “难道因为两国之盟,就要放过他们?” 云乐公主气道:“他们杀戮大罗战俘也就罢了,还有一百名忠心耿耿的大周军士,也惨死在他们手中,如果就这样算了,我们如何面对数百万大周军士!” “两国博弈,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小的牺牲在所难免,若两国盟约达成,不仅可保北方边境长久安宁,更可避免无数大周军士的牺牲!” 姜离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可以让他们以死囚的身份上北莽战场杀敌立功赎罪,战死疆场,自然无话可说,若能立下足够的功勋,也可洗脱一部分罪责了,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都不能死,留着他们,公主才能更好与花霄道接触。” “花霄道?”云乐公主有些不解。 “公主被圣上册封副使,想必对大罗国有了一定了解,敢问公主此次出使大罗促成两国盟约,最难的地方在哪里?”姜离问道。 “最难的地方?” 云乐公主想了想,道:“北莽王权至上、莽王拥有绝对的权力和威信不同,大罗处九州大陆之东,偏居一隅,海域宽广,但山地极多,资源匮乏,官道不畅,诸郡各自为政,派系林立。 大罗国王虽掌兵权,可粮草税银皆要依仗世家、郡守,因此政令难通。 若想让大罗出兵,与大周共讨北莽,仅与大罗国王签订盟约还远远不够,获得大罗国世家、郡守的支持,更为关键。” 云乐公主越说眼睛越亮,明白了姜离的打算:“你是说以花霄中为突破口,争取大罗世家、郡守力量的支持?” “花霄道与金延宗都是大罗顶级宗门,在两宗修行的世家、大族子弟数不胜数,影响极大,若能与花霄道达成合意,至少可为公主争取三分之一的世家大族支持!”姜离点头道。 “金延宗在大罗的影响力更大,我们去找他们不是把握更大一些吗?”云乐公主反问。 “公主是想看到一个力量统一凝聚的大罗,还是内部纷争不断的大罗呢?”姜离笑了笑。 “姜离,你实在太聪明了,高瞻远瞩,布局长远,有你是我大周之幸,我现在就去向父皇建言!” 云乐公主恍然大悟、欣喜万分,她向姜离叮嘱几句后,与罗英策马转行,急匆匆向着西山峰顶而去。 “此间事了,我们也返回盛京城吧!” 姜离目送云乐公主离去,也调转方向,向着盛京城策马而驰。 “公子胸有丘壑,运筹帷幄却能决胜千里,是为明主!” 墨运良策马在姜离身旁,看着前方自信从容、淡然如水的少年,眸光一凝,似是有所决断。 他体内气息流转,猛地一冲,被他压制了十余年之久的境界,再次突破。 以他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狂风大作,气流涌动,一股决然气势,自墨运良身体而起, 周围空气凝聚,在他背后呈现出各种凶兽、猛兽的透明虚影,气势雄浑,凶猛刚烈。 “象气境,墨运良竟真的起了辅佐之心!” 屠老头诧异惊叹。 气脉境界越高,对寿元的损耗就越大,而非越高越好。 墨运良虽只是六境兵气境巅峰气修,但对气息运转的微妙掌控,绝对是当世最为顶尖的层次。 只因不想折损寿元,这才一直压制境界,久久不愿提升。 之前,他虽诚心拜入姜离门下,却也仅是为了报答姜离赐药之恩。 但今日为姜离突破,却是真正视姜离为明主,想要辅助,成就一番事业! “姜离弱冠之年,就能如此气度远见,未来潜力只怕不在姜时戎之下,这少年恩怨分明、明辨是非,又不似姜时戎的道貌岸然、自私冷漠!” 屠老头眸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六章 妖山蛮族 “云乐公主的建议已被景帝采用,与花宵道的谈判事宜,全部交予云乐公主负责!” 当景帝的御辇还在官道半途中缓行时,恢宏雄伟的盛京皇城轮廓已经出现在了姜离四人的视线中。 从碧隼锐利的爪子上取下信筒,姜离取出信件查阅,少年风尘仆仆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喜意。 只要云乐公主能与花宵道达成合作协议,不仅制莽三策推行有望,他也能获得花宵道的一些支持。 大周边境绵长,与周围诸国摩擦不断,兵力吃紧,自建国时起,就默许世家大族子弟携带一定数量的私军入伍。 千户以下,私军上限百人。 卫所指挥使,可领三百私军。 当然,私军的一切供给用度,也全部由世家大族负责,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费用。 世家大族弟子本就武艺精湛、智勇过人,在实力强大的私军辅佐下,如虎添翼,纵横疆场,积攒敌颅不知是寻常军官的多少倍。 更能执行一些特殊和艰巨的任务。 这些人往往入军不过数年,就能快速崛起,统领一方。 而出身寒门的低阶军官,想要提升武脉境界、增长实力,已经十分不易,积累军功晋升,更是千难万难。 姜离想要在北征中快速积累军功,获得一定的自保之力,也需要一支实力不俗的私军跟随。 他出身镇武侯府,却与寒门武夫没有任何区别,一切积累都要他自己去谋划和争取。 “我与柳洪烈交情不浅,可身份已落贱籍,纵然千军伯府退婚,也难以改变现在的境遇。 更何况,我年过十六,文灯不亮,仕途之路早已断绝,若想自保,只有入军为候这一条路可走,只要有功名在身,姜时戎和大夫人也会有所顾忌。” 姜离心中暗道,他掌握天罡神通,武脉、气脉皆入四境,但在镇武侯这尊武脉脊梁面前,依然渺小如蝼蚁。 他实力不够、手段有限,就算孤身离府,也逃脱不了镇武侯的寻找和控制。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前世的科技手段,却有奥妙无穷、神通非凡的奇门异术。 在浩瀚九州找出一名不通道术的低阶武夫,对于姜时戎这样的存在而言,与弯腰拾物,并无太多区别。 “墨先生,我们先去北市!” 姜离四人策马入城,没有直接返回侯府,向着盛京北市而去。 盛京是九州第一大城,城内布局对称、街衢宽阔、坊里齐整、渠水纵横、绿荫蔽城,共有两市一百零八坊,人口数百万。 百姓以里坊为区划居住,每一座里坊都由高墙环绕,宛若一座座小型城池。 还有东、西两市,为商贾聚集之地,邸店林立,物品琳琅,贸易繁荣,是大周商业、贸易中心。 东市汇集四方珍奇,所售多为上等奢侈华贵之物品。 西市则以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为主,贴近民用更为繁华,也被称为“金市”。 姜离与老卒们初次相遇的玉门酒楼,便在西市。 至于此次要去的北市,虽然冠名以市,但其实就是一条不足两百米的低矮商街。 但论起知名度,却比东、西两市有过之而无及。 全因这里是盛京城唯一的战俘贩卖之地。 大周与邻国摩擦不断、交战不休,所俘获的战俘不宜释放归国,全部豢养起来,又要消耗巨大的财力人力,得不偿失。 因此除去地位、身份特殊者,几乎所有在战场被俘获的战俘,都会被押送到这里,交由兵部劳役司统一处理。 由于是官方处置战俘的机构,北市的十个档口与寻常商铺别出新意的装修风格不同,全部是白墙黑瓦的低矮瓦房,风格简约统一。 唯一所有区别的,便是档口中囚禁的战俘,来自不同的敌国和部落。 时辰临近中午,是北市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但入口处附近,往来穿行的人却并不算多。 与自愿卖入侯府世家的普通家奴不同,兵部劳役司售卖的战俘大部分都是肌肉饱满、筋骨有力的战卒。 其中甚至不乏蛟武境、太极境的武夫,但价格却并不比普通家奴贵上很多。 全因战俘的身份特殊,为了防止邻国或是战俘的亲族混入大周,将战俘赎买出境,兵部劳役司对于购买者的身份有严格要求。 寻常的商贾是没有资格购买的,唯有侯门世家,才有资格进入北市。 一旦购买战俘,也不能随意释放,或是解除奴籍。 并且还要对这些战俘负有管控职责,一旦这些战俘逃离管控,还要兵部收取一笔不小的罚金。 北市与其说是官方售卖战俘的场所,倒不如说是兵部与世家大族达成默契,世家大族替朝廷解决豢养战俘的负担,朝廷为世家大族提供低阶武夫以供驱使。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这就是大周包容四海的气度?” “既是商市,开门经营,就应一视同仁,凭什么大周人进的,我们蛮人就进不得?” “兵部有令,凡进入北市者,必须是登记在册的世家望族,否则就算有万金在身,也不得入内!” “速速离去,若是制造事端、惊动京府衙役,将你们全部拿下充军,发配八千里!” 姜离四人还未走到北市,就听见入口处有愤懑不满的吵闹声,远远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来往行人的低声议论。 “又是来赎买亲人的异族人!” “痴心妄想,莫说他们能不能凑够赎金,就算将人买出,没有路引,又如何能通过层层盘问查验,抵达边境!” …… “这就是北市?” 姜离四人策马行进,就见到北市入口处聚集着很多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似是发生了什么纠纷。 “何人喧哗闹事!” 北市内,有链甲与兵刃相互碰撞的声音,姜离坐在马上遥遥见到一队军士手持长枪、腰胯军刀,向着入口处赶去。 “大周欺人太甚,都是做生意,世家的钱是钱,我们的钱就不是钱了?” “我们走,不让我们进去,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听到大周军士的兵甲声,入口处的人群中挤出两个身穿兽皮、虎背熊腰的大汉。 他们八尺左右的身高,身体魁梧如塔,肤色黝黑,头发很短,脸上纹着原始而神秘的纹络符号。 虽然赤手空拳,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凶悍的感觉,仿若两头人熊行走在盛京城内。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避之不及,纷纷让开,一些走的慢的,被两名大汉蹭倒,撞飞在地,哀声痛叫。 “十万妖山的蛮人!他们怎么跑到盛京城里来了?” 屠老头惊叹一声。 “妖山蛮族?” 姜离眉头微微一挑。 在他读过的一本《九州拾遗》中,有关于大周南方的十万妖山的相关记载。 书中说,那是一片未经开垦过的世外之地、原始之地,更是天下妖族向往的乐园。 山脉绵延不绝,原始苍莽,几乎有大周一半大小,其中丛林叠嶂、溪瀑纵横、奇山峻岭,神秘危险,栖息着数之不尽的凶兽、妖族,以及与妖、兽为伴数千年的蛮族部落。 第六十七章 九州最强齐射 “公子,妖山蛮族只是一个统称,他们生于深山,多以氏族部落为居,但也形成了五大国度,以五行划分。” 墨运良看着身旁走过的两名蛮族大汉,低声道:“从这两人脸上的刺青纹络来看,他们应当是五蛮中的土蛮。 “这一族血脉奇特,天生蛮力,是九州修习武脉的最好体质之一,只是悟心稍低,少有人能修炼到武脉最后两境!” “道、武、儒、气四脉,修炼特点各异,但殊途同归,皆是一个悟字!” 姜离点了点头,他收回目光,策马至北市入口处,翻身下马。 镇武侯姜时戎主掌兵部,法度森严,负责守卫入口处的军士办事严谨,对所有进出北市之人,都进行严格的查问。 但在见到姜离出示的镇武侯府云虎玉佩后,负责查验的军士俱是一惊,快速确认玉佩为真后,不作任何问询,直接放行。 “二哥,你认得那小娃娃手里的玉吗?北市的大周军士见到玉佩后,就像是见到了皇帝老儿,问都没问就放他们进去了!” 北市入口数十米处,两名土蛮汉子并未离开,一直在附近徘徊观望。 见到姜离等人出示玉佩,被大周军士直接放行,其中一名土蛮汉子十分惊奇。 “这东西应该就是大长老所说的官府令牌,我们若是能够得到这个东西,就能进入北市,将少族长解救出来,你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我去找人!” 另一個土蛮汉子搓了搓手,他身形一转,状若人熊的魁梧身躯,动作却敏捷如猿猴,双脚点地,在人群中左右穿梭,几个呼吸就消失不见。 北市内共有十个档口,低矮的瓦房内,是一排排精铁打造的牢笼。 昏暗的烛火中,隐隐能看到很多戴着沉重镣铐的身影被囚禁其中,衣衫褴褛,眼神凶恶。 档口外摆着一张横桌,几名兵部劳役司的官员坐在桌后,也不吆喝揽客,悠闲的翻看战俘清册,饮茶闲聊。 横桌旁的一块木板上,贴着一张白纸,简单介绍档口内囚禁的战俘信息和购买价格。 “北莽赤鲁部骑兵三十七人,其中力武境二十九,蛟武境六,太极境二,售价白银五千两。” “神风国寇匪一十二人,力武境九人,蛟武境三人,售价白银八百两。” “大罗国边境守军李中宰部残兵及其亲眷一百七十二人,其中武夫九十一,仆役十人,老弱妇孺七十一人,售价白银一万两。” …… 劳役司售卖战俘,几乎都是打包出售。 若要拆分购买,价格则要上升数倍不止。 因为对购买者身份有严格限制,北市宽阔的青石板路上,来往行人不多。 可一旦有所交易,多在数千甚至数万两白银以上。 姜离自进入北市后,就将镇武侯府的云虎玉佩收了起来,他与姜玄信等人一路走来,却并没有找到符合心意的战俘。 此行出征北莽,姜离最需要的是擅长骑术的骑兵,北市中售卖精通骑术的战俘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来自北莽、大罗。 一旦带领他们重归北方,再严酷的手段,也很难确保他们不起叛逃之心,甚至临阵反戈,也不无可能。 北市西侧的两个档口中,也有自大周西境俘获的西域诸国战俘,其中不乏精通马术之人。 但姜离在档口外的劳役司官员处仔细询问这些战俘的具体情况后,就放弃了购买的念头。 一是西域诸国距离大周腹地较远,语言不通。 二是这些西域诸国的战俘,大多信仰精绝神庙,偏执激进,顽固难驯,很难在短期内收服掌控。 “军队中八成以上的军官、将领,都出自世家大族,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提世家子弟本身实力强大,随他们入军辅佐的家臣、私军,也不是金钱足够,就能在短期内培养出来的。” 姜离心中暗道。 世家大族积累数百年,甚至千年,底蕴深厚,钱粮无数,有大把的时间、资源。 他们自家奴、佃户中筛选出适合练武、修道的幼儿,从小培养,传授武艺、道法,灌输效忠思想,并以父母妻儿要挟。 这样培养出来的家臣、私军,不仅忠心耿耿,各有所长,更会顾及亲人安危,一旦落入敌手,纵然万般酷刑,都不能使其动摇。 姜离虽然有云乐公主的支持,手中积累近六万两白银的财物,以及鳄蛟精元散这样的极品淬体秘药,也很难与世家大族子弟相比。 “官爷,那几个可是猃狁族人?” 姜离寻觅无果,正打算离开北市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屠老头,却突然上前一步,指着西三号档口深处的一排铁笼忽然问道。 “老人家倒是眼尖,这个年头,还能知道猃狁族的已经没有多少了!”一名劳役司官员闻声抬头,微微诧异道。 “嘿嘿,老头子我年少时性子虚浮,东游西逛,除了十万大山,这九州之地几乎都走了一遭,因此认得!” 屠老头憨憨一笑,迈起颤巍巍的步伐,走入档口内,蹲在囚禁猃狁族人的牢笼旁,饶有兴致的观察了起来。 姜离见屠老头的举动有些奇怪,也跟了进去。 西三号档口屋舍低矮,自外面看去,似乎占面不大,可纵深很长,足有一两百米。 自北向南,共有八排狭小铁笼,除了少数铁笼空空外,大部分都囚有战俘。 足可见大周边境战乱之频繁。 “屠老头,猃狁族是什么,我怎么没在书里见过?” 姜离走入档口,一股恶臭难闻的气味就迎面扑来,他屏住呼吸,运行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维持体内气息。 “公子不知倒也正常,这一支族裔在百多年前,也曾威名赫赫,震慑天下,那时恰逢百年乱世,七国争雄,尤以秦、烈、魏、楚四国最强,这猃狁族便是秦国的最强齐射兵团!” 屠老头咂了咂嘴道:“九十多年前,秦国被魏、周两国所灭,猃狁族几乎血战到族灭,只有一小支族人逃到了北莽之北的极寒之地,繁衍生息。 “六十年前,北莽曾想收服这支最强齐射之族,但灭国之恨岂能忘记,猃狁族不肯臣服,率部迁徙,却遭到了北莽的不断追击,近几十年一直处于流亡状态。 “二十年前最后一支猃狁族残部被北莽追杀至大周边境,最终被大周边境守军全部歼灭,我本以为世上再无猃狁一族,却不曾想还有猃狁族人存活!” “原来如此!” 姜离点了点头,八十年前,大周灭魏,魏国残余皇族率十万魏卒北上,与北莽融合。 猃狁族宁死不降北莽,便是这个缘故。 第六十八章 公子小心! “老人家竟然对猃狁族如此了解!” 西三档口入口处,之前搭话的劳役司官员听到屠老头的讲述后,也好奇的走了进来。 他向着姜离等人拱手道:“在下徐奉,是劳役司负责售卖战俘的吏官,几位可是对这批猃狁族人感兴趣?” “这位官爷,最后一支猃狁族不是二十年前就被大周守军消灭在了北方边境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屠老头问道。 “老人家,二十年前猃狁族被北莽一路追击,慌不择路,误入大周边境,确实被镇守边境的大周守军擒获,按大周律理应全族皆斩!” 徐奉解释道:“但圣上宽厚仁慈,念猃狁族一族血性刚烈、忠心不二,因此下旨特赦,留下这一支残部,贬其全族为奴,迁至云景十府,为我大周养马。 “两月前,莽王挥刀南下,兵临北境长城,云景十府兵力收紧,这些在城外养马的猃狁族也没了用处,昨日才被兵部押送到了北市。” 徐奉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如果几位是冲着猃狁族九州最强齐射的名头来的,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这些猃狁族虽为我大周养马二十年,却全都被禁止骑马,更不能触碰任何铁器,就算有些传承,也早就荒废掉了!” “曾经的九州最强骑射,沦为养马奴也就算了,与骏马朝夕相处,却没有资格骑乘,这是何等的讽刺!” 姜离闻言,心中忍不住摇头。 景帝留下猃狁族人性命,说是宽容,却未必不是另一种残酷的刑罚。 他望向身前的一排囚笼,眸光更是一闪。 被囚禁在狭小铁笼的猃狁人,除了成年男子外,还有很多老弱妇孺的身影。 常年辛苦劳作和长期营养不良,让这些猃狁族人看起来十分孱弱,全都是面黄肌弱、瘦骨嶙峋的样子。 哪里还有一点九州最强齐射应有的风采。 千余里的跋涉,让这些猃狁人早就疲惫不堪、筋疲力竭。 他们衣衫残破,沾满了一层层的尘土污渍,肮脏不堪,散发着阵阵恶臭。 但无论是成年男子,还是老弱妇孺,被囚禁在铁笼中不知明日命运为何的猃狁人,脸上却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惶恐、沮丧和无助情绪。 他们只是平静的坐在铁笼中,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便是三两岁的孩童,也只是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睁着明亮的眸子,好奇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样淡然自若的状态,便是经过数年训练的大周军士,都很难做到。 这让姜离对猃狁族人更加好奇起来。 “猃狁族曾是我大周劲敌,圣上留他们一条性命,已是法外开恩,这些白狼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不肯降我大周,圣上自然不可能让他们骑马!” 就在姜离暗暗打量猃狁族人的时候,屠老头却是憨憨的笑了起来,“让这些白狼子骑上马,就像是给冲入羊群的屠夫一把利刃,稍给他们一些时间,又要反上天去了!” “老人家,您这话就有些过了!” 徐奉皱了皱眉道:“九州最强齐射又如何,秦国曾为七国之雄,不一样被我大周所灭,而今天下最强的齐射,当是我大周的腾骧军!” “嘿嘿,老头子胡说八道,官爷勿怪!”屠老头被训,倒也不恼,只是憨憨的傻笑。 “诸位自便吧,这些猃狁族人,一共一百六十九人,不可选买,一口价一万七千两白银!”徐奉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大周人有属于自己的傲气,纵然只是一个小吏,也容不得任何有损大周威严和士气的话语。 “公子,这笔买卖合适!”屠老头将徐奉走远,压低声音道。 “你让我买下这些猃狁族人?”姜离有些意外。 “公子,瘦子的骆驼比马大,您觉得这些猃狁族人被禁止骑马,就真的不通马性、不懂马术,身上若无一把子气力,又如何能为大周养马?”屠老头嘿嘿一笑。 “你是说……” 姜离微微一怔,他眸光闪了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望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铁笼。 铁笼中,坐着一名脸颊脏黑、看不出年岁的猃狁族男子,他中等身高、身躯瘦弱,但偏偏一双手掌很大,骨结粗壮,半遮在已成片缕的衣袖之中。 见到姜离眸光望来,猃狁族男子下意识的将手掌向后缩了缩,眸子低垂,却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精芒,一闪而逝。 “果然是练家子!” 姜离心中一动,他目光扫过其余的铁笼,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徐大人,档口内的这支猃狁族人,我全都要了!” 姜离走出档口,将身上携带的三千两银票放在了徐奉的面前,“剩余银两,我会命人明日送来!” “公子真打算要买?不再考虑一下?” 徐奉有些惊讶,猃狁族人虽然顶着九州最强齐射的名头,但早已没落多年,不复往日。 更何况,这支猃狁族残部中,老弱妇孺不少,开价一万七千两,也只是按照惯例定价。 在徐奉来看,这支猃狁族部落,五千两都不值得。 北境云景十府的边军将这支猃狁族人送到兵部,也只是为了减少一些口粮的供给而已。 若是放在北市十五日内没有世家大族购买,就会送到深山老林中采矿。 “我家公子自幼苦读圣贤之书,最崇拜那些消逝在典籍中的英雄和传说,买的就是一个情怀!” 屠老头撇嘴道:“又不能少你的货款,你开单子就是了!” “你这老头,我也只是好心提醒!” 徐奉没好气的瞪了屠老头一眼。 他见姜离默不作声,也懒得再问,直接收下银子,开出定金契书,“公子须知,结清尾款时,劳役司必须确认公子的亲族是否是朝廷登记在册的世家望族,若不符合条件,定金可是不退的! “另外,劳役司也负责押运,公子将地址留下,劳役司会直接将这些猃狁族人,送到府上的!” “徐大人放心,明日休市前,我会命人将剩下的银两及印信准时送到!” 姜离收起契书,辞别徐奉,与姜玄信、墨运良、屠老头径直离开北市,向着镇武侯府而去。 “玄信,你释放碧隼联系罗英,我要向云乐公主求件信物!” 姜离在马上写下一张纸条,递与姜玄信,后者将纸条放入木筒后,系在碧隼爪上,将其放飞。 北市隶属兵部,在离开盛京城前,姜离不能让侯府知晓自己暗中筹备的举动,买赎猃狁族人自然也不能以他的身份进行,只能暂借云乐公主的名义。 “墨先生,伱先回客栈等我消息,一旦取得云乐公主信物,你便替我去北市,将猃狁族人全部买下,让劳役司送去城外的农庄!” 在经过一处岔路口时,姜离低声吩咐。 一個月前,墨运良违背大夫人之令,没有折损寿元为姜玄曜增长功力,不宜出现在侯府,自归来后一直居住在客栈。 “墨某领命!” 墨运良点了点头,他拉紧缰绳,正欲离去,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挑,猛地大喝:“公子小心!” 第六十九章 少年持刀,风雷火电! “公子小心!” 盛京城繁华鼎盛、包容四海,即便北市相对偏僻,但临近的街道上,依然行人如织。 四人策马至岔路口,墨运良颔首抱拳,本欲策马离去,但他双耳微微一动,隐隐感觉到周围的人群中,忽然多了很多呼吸悠长却突然屏住呼吸的气息出现。 喧嚣中夹杂着寂静。 像是山林中的猛兽,遇到了狩猎扑食的目标,匍匐前行。 这是杀戮前的宁静。 “有刺客!” 墨运良心中一警,猛地大喝。 呼呼呼 就在沉喝瞬间,人群中几道身形魁梧雄壮宛若猛熊、暴猿般的身影闪出,悄无声息点地飞扑,速度极快,刚一爆发就化作道道虚影,全都笼罩向姜离。 “飞砂走石!” 阴影笼罩下,姜离神色微变,像是头顶的太阳突然被飞来的乌云遮蔽。 有所察觉时,六道魁梧身影已自不同角度将他包围,天上地下,无路可退。 姜离心神一动,催动天罡神通,体内真气蕴含的元炁瞬间消耗,周围十米内狂风呼的大作,卷荡起碎石狂沙呼然而起,尘土漫漫,不能视物。 附近路过的行人被卷入大风,仿若怒海中飘零的小舟,左摇右晃,全都被卷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惊恐失措的尖叫和闷哼。 原本熙攘安宁的街道,瞬间乱成一团。 周围行人望见街道中忽起怪风,忙不迭的转身,四散奔逃。 “是巫术!” 飓风内,六道飞扑而来的魁梧身影被风沙笼罩席卷,面色一变,眼中闪现出极度忌惮的神色。 南疆十万妖山,偶有修成气候的大妖窜出深山作恶。 它们法力无边,掌握种种诡异巫术,呼风唤雨,夺舍附体,下蛊炼药,无所不能,残忍邪恶。 被缠住的族人,想要痛快一死,都是奢望。 更是武夫克星。 但想到此次行事关系重大,六道身影只是微微一顿,就义无反顾的向着狂沙尘埃滚荡的飓风中心扑去。 然而也就是一息的迟疑,当他们扑入飓风中心,目标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匹受惊的骏马不安嘶吼,铁蹄践踏。 “那少年去了哪里?” 应山熊落地无声,双拳架起,眯起豹眼环顾四周,双耳风声呼啸,视线模糊,仿佛身陷末日绝境。 但他精神专注,完全不受周围环境影响,耳边肆虐的风沙声渐渐消失,一些细微的声音,终于在摒除风声后,飘入耳中。 “马腹下!” 应山熊眸光瞬凝,他刚要有所动作,一道璀璨刀芒却如火龙腾空,凛冽杀气瞬间爆发,将他锁定。 “绝刀三式,第一式,风雷火电!” 姜离身体蜷缩在马下,右手缓缓握向左手的赤炼龙鳞宝刀,全身力量凝聚一点,目光紧紧盯住距离他最近的一道身影。 在冲入飞砂走石范围的六道身影中,这道魁梧身影给他的压迫感最为强烈,升腾而起的血气在周身蒸腾缭绕,甚至可以影响气流的运转。 飞砂走石带动的风沙呼啸到魁梧身影周围,似乎都减弱了一些。 左手弹刀出鞘,姜离右手猛地一握,双腿与腰背力量同时爆发,他力贯右臂,刀芒如火似电,在飓风加持下,裹挟风雷之声,如火龙出世,照应天地。 “好刀法!” 应山熊也忍不住低声喝彩,视线中那刀芒几乎贯纵整个天地,自地而起,却挑刀入空,大有挑破苍穹之势。 刀锋之上的杀意,便是自尸山血海中走过的部落第一勇士,也感到一丝心颤。 若有可能,应山熊并不想正面接下这一刀。 他能感应到少年手中的赤刀,绝非凡品,而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可两者距离太近,姜离在飓风加持下,爆发一倍的极限速度,应山熊纵然是先天巅峰境界的武夫,也避无可避,只能硬接下这杀意凛然的一刀。 气息在肺腑之间游走,应山熊脚踏地面,力量自大地而起,随着呼吸运集臂膀、拳锋。 如砵大的铁拳上白骨皑皑,覆盖拳锋,直接撞向挑刀而起的赤炼火龙。 赤白两色交击,发出金戈交击的刺耳巨响,空气都泛起涟漪,声波传荡,两三百米外,行人双手捂耳,面露痛苦之色。 刀如火龙,拳如山峦。 山峦再大,却硬不过真龙的龙骨、龙爪。 白色骨片崩碎四射,鲜红欲滴,却是赤炼龙鳞刀劈碎了应山熊拳锋上的骨套,斩破肌肤、血肉,劈在应山熊的指骨之上。 切肤斩骨,应山熊面不改色,仿佛鲜血流淌的右拳,并不属于他一般。 昂藏魁梧的大汉缓缓收拳,望向消失在风沙中的少年,笑容冷酷,带着一丝惋惜:“大周好少年,这般英勇无畏、冷静果断,只可惜你区区太极之境,有神兵利器、惊世刀法,也要承受反噬而来的巨力,即便不死,一身骨骼也要尽碎。” 似是在印证应山熊的感叹,包裹着六人的飓风尘沙也在这时消散,风息沙落,视野终于清晰。 对面空荡的街道上,白衣少年持刀而立,如雪的衣衫上溅着尚未干涸的温热血点,更为俊秀出尘的少年,增添一份肃杀刚烈的气质。 “不愧是来自妖山的土蛮武夫,一身气力之大,远超寻常六境武夫!” 姜离收刀入鞘,额头上汗珠点点,脊背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赤炼龙鳞削铁如泥,虽然斩碎了应山熊的骨套,伤其右拳,却并不能斩碎沿着刀刃传荡而来的恐怖巨力。 武夫九境,乃肉身、力武、蛟武、太极、巨擎、先天、万夫、意武、神变,以及超越九境的武之圣者。 姜离虽掌握世间两大武脉筑基奇功,但毕竟只是第四境太极的境界,纵然筋骨强劲,远超同阶,也绝不是六境先天巅峰的武夫对手。 自刀刃上传来的恐怖力量,如一头太古凶兽,直接让姜离震飞出去,更沿着躯身一路摧毁而上,将他全身骨骼尽数震碎。 但九息服气乃道法无上神通之一,被姜离瞬间运起。 炁自虚无中来,融入身躯。 九次呼吸,他身形还未落地,全身骨骼就已恢复如初,甚至比起刚刚还略有提升。 但刹那间的剧痛,依然让姜离冷汗直冒,差一点站立不稳。 而这一幕,落在应山熊的眼中,却是万分的诡异。 难以置信! 第七十章 误会 “这不可能!” 应山熊惊疑不定,刚刚的一拳融合了他最强之力,就算同阶的先天境武夫,也要被他震退,手臂麻木。 可对面的太极境少年,不仅毫发未损,甚至呼吸均匀自然,根本不像动过手的样子。 他能万分肯定,差一点就斩断自己骨指的一刀,绝对出自这名少年之手。 “夺了他的玉佩!” 伏击失败,姜离借助应山熊的力量,飞出围拢,应山熊纵然再如何惊讶意外,此刻也不是多想的时候。 不提这里的声势很快就能引来负责维持治安的官府衙役、军士。 附近那名身着长袍的中年气修,也给了应山熊极大的压力。 气脉修者,锤炼体内一口真气,真气不显,很难判别气脉修者的境界实力。 但刀山血海中磨砺而出的警觉,让应山熊十分忌惮此人,这才会暗中蛰伏、偷袭姜离。 至于另外一名少年和邋遢老头,完全可以忽略不管。 “夺玉!” 冲入飞砂走石笼罩范围的,除了应山熊外,还有五名同样身材魁梧的土蛮武夫,他们齐声应喝,身形一窜,向着姜离再次扑去。 “土蛮,尔敢!” 墨运良惊怒交加,六名土蛮武夫暴起偷袭,他虽然感应的微迟,却并非没有能力阻止。 但姜离的飞砂走石出现的过于突兀,瞬间将视线全部遮挡,墨运良投鼠忌器,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控制局面。 转瞬之息,姜离脱离危险,而六名土蛮武夫仍不罢手,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气脉修者传承不全,虽然低了武脉一头,却不意味着同境之中,气脉就真的不及武脉。 更何况墨运良已是气脉七境象气的高手,与武脉七境万夫境,同处一个境界层次。 “象气,黑翼之蟒!” 墨运良双手向前猛地一推,强大气势自他身躯轰然升起,真气在双掌间缭绕,幻化出六条丈淡黑色气蟒。 黑蟒长约丈许,蟒鳞纹理清晰,散发出金属的质感,更背生一对短翼,飞入空中蜿蜒前行,若非蟒躯成半透明状,远远看去,竟与真的飞蛇无异。 嘶嘶嘶 六条黑蟒自空中飞掠,发出嘶鸣,瞬间扑到六名土蛮身旁一卷,直接将土蛮武夫全部卷倒在地,蟒躯紧紧缠绕,当场束缚。 “你是象气境的气脉修者!” 六名土蛮武夫奋力挣扎,但真气黑蟒似有万钧之力,蟒躯勒在土蛮武夫身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应山熊脸色涨红、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瞪向墨运良,惊异道:“盛京城果然藏龙卧虎,竟然还有你这样境界的气修,看来这两个少年的分身很不一般了。” “你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姜玄信策马到姜离身边,见兄长并无大碍,这才奇怪回头:“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当街行凶?” “我们要那少年公子身上的玉佩,只要玉不伤人!”另一名被黑蟒卷倒在地的土蛮武夫,被真气黑蟒勒得气息艰难,哼哧哼哧道。 “你们想进入北市赎人?” 姜离闻言有些无语,看着被真气黑蟒卷在地上的六名魁梧大汉,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怕是连自己腰间的玉佩到底为何物都不知道。 就算他们真的得手,也必会引起北市入口处兵部官吏和军士的警觉。 稍一盘问,必然露馅。 “不错,我们的少族长被你们大周军士擒住,和火族人一起押送到了盛京城!” 应山熊愤愤道:“是火族洗掠了大周边境的村庄,关我们土族人什么事情,我们部落也被火族人攻陷,族人惨死大半,族长战死,少族长也被火族擒走,伱们大周不分青红皂白,将少族长带到了盛京,竟还不让我们赎回,大周不讲道理!” “妖山五蛮虽然各立国度,信仰传承皆不相同,相互以刺青图腾区分,但在大周军士眼中,区别并不明显,偶有抓错,也并不稀奇!” 屠老头说道,他慢吞吞的翻身下马,走到应山熊身旁,伸手捏了捏后者坚若铁石的臂膀,啧啧称赞、爱不释手:“不愧是拥有蛮神血脉的子嗣,虽然五蛮皆善炼体,但土蛮气力最大,防御力更是不输金蛮,倒是训练为重甲步兵、骑兵的最佳人选。” “老头,你别在我身上摸摸索索,我又不是娘儿们!”应山熊忍不住骂道。 屠老头的眼神充满“觊觎”与“喜爱”,赤裸裸的目光如两只大手在身上游移,让这名泰山崩于前都不眨眼的土蛮武夫有些恶寒。 这老头莫不是有些什么特殊的癖好! “娘儿们有什么好摸的!” 屠老头粲然一笑,他看了看其余五名被真气黑蟒缠绕的土蛮武夫,忽然道:“小伙子,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你想干什么!” 应山熊身体下意识的一紧,向后挪动,眼神充满戒备和一丝丝的慌乱。 “北市隶属兵部管辖,所出售的战俘也仅仅面对各大世家大族,你们就算拿了公子的玉佩也很难顺利进入北市,更不用说通过层层关隘,离开大周!” 屠老头说道:“我家公子不日就要前往大周北境,随军征伐北莽,身边却些可供驱使的力量,只要你们答应随我家公子征伐北莽,你们的少族长,公子自会帮你们赎出!” “你要我们投靠大周!”应山熊一怔。 “算不得投靠,各取所需罢了,只要你们能活着自北莽归来,自可带着你部少族长重回十万妖山!”屠老头说道。 “我如何能够信你?” 应山熊眸光闪了闪,他与几名同族进入盛京城已有十日,却始终没有办法进入北市。 虽然他们都是先天境的武夫,实力不俗,但这里毕竟是大周腹地,武脉高手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 莫说六个,就是六百個先天境武夫,在这天下第一雄城中,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如此下去,想要救出少主,完全就是奢望 “只要你们答应,我家公子可以先将你们的少族长赎回!”屠老头道。 “你不怕我们反悔?”应山熊问道。 “土蛮重诺,我相信你们不会食言!” 屠老头笑了笑道:“就算你们真的反悔誓言,又能去往何处?土蛮与大周交好,治下部落少族长被大周军士擒获,土蛮王只要书信一封交至礼部,大周岂会扣着一个蛮族少年不放?我若猜的不错,你们部落在土蛮王境内也不好过吧!” 第七十一章 邪佛笑 “你对我妖山五蛮竟然如此了解!” 应山熊有些惊讶,面前的老头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布衣麻衫、浑身酒气,呼吸说话间,肺腑隐有回声,明显有暗疾在身。 若非与两名大族少年同行,几乎与田间地头的老农,没有半点分别。 但他却对数万里之外的妖山蛮族十分了解,而且面对自己肉身升腾而起血气威压,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和在意。 显然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 刚刚那道怪风,不似气脉声势,却与道法相近,难道与这个邋遢老头有关? 这老家伙是道法高手? “你们是盛京城哪位大人的亲族、部下!”应山熊忍不住问道。 “我们来自镇武侯府,你刚刚想要偷袭的少年,就是镇武侯的一位公子!”屠老头道。 “镇武侯府,他是姜时戎的儿子!” 应山熊等族武夫闻言,心头皆是一震,看向几人的目光,再次不同。 姜时戎是大周武脉脊梁,世间第一武夫,替大周朝镇压天下武脉气运十年。 是天下武夫心中一座难以逾越的险峻雄峰。 应山熊等人虽久居深山,但对于姜时戎的名号,却如雷贯耳、心存敬畏。 “怪不得这少年有如此身手,姜时戎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就拥有这样的实力与手段,用不了几年,天下将再多一位实力超然的后起之秀!” 应山熊点了点头,心中对姜离的惊异,倒是消散了很多。 姜时戎武道通天,他的儿子拥有一些难以用常理揣度的手段,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救出少主,我们六个便随你家公子走一趟北莽。” 应山熊沉吟了一会,终是点头应下。 他们进入盛京已有十日,却没有任何办法进入北市, 再不救出少主,一旦十五日满,少主就会被送入矿山劳作,再无活着离开大周的可能。 “墨先生,放开他们吧!”屠老头转身,向墨运良说道。 “公子?” 墨运良也在看着屠老头,思索刚刚那道怪风的由来,但他没有直接应下屠老头的吩咐,而是看向一直静静观望的姜离,见到后者颔首应允,这才心神一动,放开对真气黑蟒的控制。 嘭嘭嘭 六条缠绕土蛮武夫的真气黑蟒应声消散,化作滚滚气流,扩散而去,形成大风席卷。 远处刚刚站稳的围观行人见状,又惊慌尖叫,向后退去。 “镇武侯的儿子,我们会在守在北市门口,只要伱救出少主,我们一定践行承诺!” 没了气蟒的束缚,应山熊等土蛮武夫立刻自地上跳起,舒展身躯,疏导因黑蟒缠绕而滞塞的血气。 应山熊向着姜离抱拳,随后便带着几名土蛮武夫四散而开,闪入周围人群,消失不见。 “离公子,老头子自作主张,公子不会见怪吧?”屠老头慢悠悠的走回,冲着姜离嘿嘿一笑。 “屠老的好意,我岂会不知!” 姜离抱拳道谢,数月后他就要随大军北上入莽,身边可用之人不多。 即便与苏幼贞达成协议,可以获得一定支持,但花霄道毕竟是大罗宗门,所派遣的高手不能尽信。 而且身边若无其他力量可以压制花霄道高手,让其一支独大,也会形成掣肘之力,让姜离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 应山熊等六名土蛮,皆是先天境的武夫,他们筋骨强壮、肌肤坚韧,若能训练为重骑,绝对是他征伐北莽的有力臂膀。 “我们先离开此地,若被京府衙役拦住盘问,又要耽搁不少的时间,节外生枝!” 姜离翻身上马,不远处,隐隐能看到一队身着京府差服的身影,向这里奔来。 众人策马而去,行过两個路口后,墨运良先行离去,返回酒楼候命。 姜离则带着姜玄信、屠老头回到侯府,等待碧隼带回云乐公主的信物。 …… “小姐,西山围场传回了新的消息,柳洪烈于前日重入武圣之境,已被圣上恢复了侯爵之位,现在的千军伯府已经变成千军侯府了!” 栖鸾轩佛堂内,烟气袅袅,灯火通明,阎嬷嬷自佛堂门口闪入,急匆匆来到了佛龛前,伏在大夫人贺楼氏的耳旁低语。 “你说什么,柳洪烈再入圣境!” 贺楼氏猛地睁开双眼,恬静的脸庞上显现出一抹意外和震惊之色,旋即又化为狰狞。 “十八年前,柳洪烈被北莽国师、雷劫鬼仙公羊申摧毁武道意志,又在天涧峡被拓跋雄哉毁去一臂,从此雄心不在、醉酒度日、 “他的儿子们也不怎么争气,至今也没有一人修到神变之境,千军伯府日落西山早成定局,柳洪烈怎么会在古稀之年再入圣境!” 贺楼氏自蒲团上站起,全身被阴霾笼罩,一双怨毒的眸子微眯,“这消息属实么?” “小姐,这件事千真万确,今早开始就在城内传开了,柳洪烈被圣上册封为二品镇军大将军,千军伯府门上的匾牌,已经开始更换了。 “现在好多人提着礼品、拜帖,全都排在千军侯府门外,争先恐后的求见柳洪烈的大儿子,明威将军柳千山呢!”阎嬷嬷尖声尖语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贺楼氏原本阴霾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她紧紧攥着拳头,长长的指甲几乎陷在了肉里,声音都在发抖。 “为了让那贱个人死后也不得安宁,我在侯爷默许的界限内,施展了一切手段打压姜离、折磨姜离,本以为小畜生入赘千军伯府后,会被困在柳家,与日渐衰败的柳家一起腐朽变烂,消磨心志,郁郁而终,却不曾想柳洪烈还有重入圣境之日!” 贺楼氏咬牙切齿道:“柳洪烈这个老东西,为什么不老死醉死烂死,他怎么能够入圣,怎么能!” “小姐,那小畜生入赘千军侯府,地位也会一样的水涨船高,以后的日子过的必定惬意逍遥,武圣可是有三百年的寿元啊!” 阎嬷嬷也阴恻恻道:“而且,据说柳洪烈的拳意精神为生,他若肯损耗自己为姜离延续生机,小姐命他修气折损寿元的打算也会落空。 “说不定柳洪烈还会养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气脉高手,毕竟不是任何气脉高手都有武圣扶持的,而且那小畜生修行气脉的天分也很高!” “不行,我不能让姜离就这么顺利的入赘,宁氏身边的奴才这几日不是常在揽虹阁打探么?” 贺楼氏颤抖的闭上双眼,许久过后,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早没了刚刚的怨毒和激动,但声音却更加阴冷。 “把这个消息告诉宁氏,姜玄曜的伤势也快好了,听到千军伯府地位提升,一定会为自己的亲兄弟感到由衷的高兴。 “而今我大周朝国运昌隆、政通人和,盛京城内一片太平景象,府里倒也用不着那么多府兵夜里巡游,把揽虹阁附近的府兵全都撤了吧!” “老奴知道了,小姐宽心人善、体恤下人,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侯爷也不会怪罪小姐的,毕竟外贼易防、家贼难防,亲兄弟之间又能有什么积怨呢!” 阎嬷嬷也笑了笑,倒退着离开佛堂。 佛龛上坐着一尊佛陀,金裟披身、面如满月、双耳垂肩,宝相庄严、端庄慈祥。 香烟弥漫在佛像周围,仿若瑞气缭绕,漫天青莲。 贺楼氏手持佛珠,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声音靡靡,语调奇异,似乎拥有某种诡异的力量。 烟雾之中,佛像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第七十二章 不速之客 “大夫人要我禁足三日,以示惩戒!” 揽虹阁内,姜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衣着锦绣却略带踌躇的婢女,面露疑色。 他与姜玄信、屠老头刚刚回到侯府不久,大夫人的婢女似云就敲响了揽虹阁的院门。 “离公子,大夫人说您和玄信公子未经允许擅自离京,整整三日未归,违反了侯府的规矩,若不惩罚难以服众!” 婢女似云俏生生的站在院落正中,虽然面色如常、声音轻灵,但心底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位在侯府地位和处境都异常微妙的庶子。 不提侯爷和大夫人近段时间对姜离态度上的诡异转变,似云身为大夫人身边的婢女,知道的事情,远比府里其他的家奴要多。 这位被软禁在侯府小院十几年的卑微公子,似乎运气出奇的好。 虽被迁入赘婿贱籍,但刚被大夫人允许出府,就不知用什么手段,结识了景帝最疼爱的云乐公主,并深得公主器重。 云乐公主莅临侯府,与侯府女眷共度除夕、恩赏姜离,这才过了几日,与圣上一起西山围猎的千军伯候柳洪烈就重入了武圣之境。 姜离虽然是千军侯府尚未过门的赘婿,但地位也在无形中抬高。 圣者,国之擎柱也! 即便是侯爷,恐怕也不愿轻易得罪一位武圣吧。 有了云乐公主和千军候柳洪烈做靠山,侯府里的其他公子小姐见了姜离,也得一改往日,客客气气的对待。 可偏偏侯爷对姜离的态度又极为微妙,似乎直到此刻,也不愿意真正接纳这位运气极好的儿子。 “知道了,你告诉大夫人,我会安静的待在揽虹阁,三日内绝不外出一步!” 姜离并不知道眼前的婢女心中起了这么多的心思,他点了点头,命院里的丫鬟送似云离开。 “十五哥,大夫人的惩戒是不是太轻了一些!”姜玄信望着似云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侯府规矩很严,府里的公子小姐如若出城远离,都需事先禀告大夫人准许。 像姜离这般离开侯府数日未归,最轻也要被大夫人责罚,扣除数月的月例供给。 更何况,以往的大夫人,是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打压和折磨姜离的机会。 怎么会这么轻描带写的揭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夫人这么做一定别有用心,我们这些时日要小心留意了!” 姜离眸光闪了闪,心中充满对强大的渴望和期盼。 他现在深陷侯府,手段有限,现在还只能隐忍蛰伏,被动面对大夫人的阴险算计。 但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只要他能考取武举获得功名,就能名正言顺的脱离侯府随军出征,姜时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没了侯府的束缚,他就能天高海阔任驰骋,大展拳脚、提升力量、积蓄实力。 只要实力够强,任他狂风肆虐,我自如山巍峨不动。 “啾” 一声轻鸣忽的自远方传来,打断了姜离思绪,他抬头望去,就见远处天空,一只通体青白的隼鸟自云中穿出,振动双翼,急速向着揽虹阁而来。 十数里的距离,眨眼即至。 姜离伸出手臂,碧隼就稳稳的落下,能够撕裂豺狼毛皮的锋利的鸟爪,抓住姜离手臂,却力度轻柔,指爪避过肌肤,训练有素。 姜离摘下碧隼腿上的小竹筒,倒出一卷纸条。 上面寥寥数语,却写明云乐公主旨意,下方还有云乐公主的御宝官印,鲜红醒目。 “玄信,你去一趟马场,劳烦屠老带着公主信物去找墨运良,入北市赎人、交付价款,所赎出的战俘全部送往云乐公主在城外的庄园!” 姜离取出银票、金勺,连同供公主印信一起交付给姜玄信。 “十五哥放心,我这就去办!” 姜玄信接下物件,立刻转身跑出揽虹阁小院。 “若能顺利收服猃狁族和土蛮武夫,我入军征伐北莽的私军班底也就初有规模了,但这些毕竟只是外力,最重要的还是本身的实力境界!” 姜离没有片刻的放松,盘坐在揽虹阁一楼的石阶上,平心静气,敛气入定,运行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引炁入体,锤炼境界。 前日夜里,他观柳洪烈入圣境,不仅肉身境界提升显著,武道精神境界也同样获益匪浅,甚至触类旁通,让他对修炼本源和炁的认知,也有了更为细微和直观的感触。 此时修炼气脉引导之术,也更为顺畅,不知不觉就沉浸在真气不断凝练增长的状态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姜离再次睁开双眼时,皓月早已当空,月明星稀,揽虹阁内静谧宁和,偶有细微的声音和响动自一进、二进院落中响起。 却是婢女们准备入寝洗漱、低声夜语的声音。 “气脉境界已经进入锻气境后期,用不了多久,就能进入第五境狂气,届时真气外放,墨先生传授我的百步神拳,就能发挥真正的威力了!” 姜离缓缓收功,走到院落正中,双拳抬起,先演练了几遍太祖长拳热身活血。 进入太极境后期后,姜离力量增长明显,全身筋骨肌肉连成一片,刚柔并济。 太祖长拳在他拳下施展而出,招式鲜明,步伐灵活,虚实并进,衣袖震荡间显现出磅礴澎湃之势,竟然隐隐有一种意境显现。 武脉九境,前五境皆以锤炼肉身为主,唯有进入第六境先天并修至大成后,呼吸连绵,灵肉合一,才有很小的几率感悟凝练出自己的拳法意境。 姜离机缘深厚,目睹武圣升境,这才在太极境就隐隐显现出拳法意境。 虽是巧合,却也说明他悟性之高,潜力之大,武脉精神境界已经远远超越他本身的肉身境界了。 “古魔炼体!” 数息过后,姜离热身完毕,拳势猛地一转,一路荒蛮莽进的古朴拳术震荡空气,轰然显现。 正是柳洪烈传授姜离的太衍古魔炼体篇。 据说这门炼体功法,是中古时代一位超越武圣巅峰的极道强者,偶入极幻秘境,在时光回溯中,见到了太古时代古魔一族锤炼肉身的场景后,大为触动,便以古魔炼体为基础,融合自身毕生武道经验,创造出的一门盖世奇功。 上篇炼体,下篇屠魔。 姜离演练太衍古魔炼体篇,每一拳都要极力势施展,以一种奇异和玄妙的规律震荡全身骨膜、肌肉、肌肤、大筋。 虽与弥陀传承易筋洗髓经的循序渐进、温润滋养不同,更为狂野蛮横,撕扯骨肉筋膜,却能极大增强肉身的坚韧程度。 仿佛要将人活生生锤炼成一尊太古之魔。 回想起柳洪烈晋升武圣后,宛若神魔一般的伟岸身躯,姜离已经能够想到,一旦自己将这门太衍古魔炼体篇修炼到极境,肉身之力将达到怎样恐怖的程度。 只可惜柳洪烈在北莽的山洞中,只发现了太衍古魔上篇,否则这世间将再多一位横推一切的极道武夫。 姜离全力施展,锤炼肉身,一旦全身力竭,肉身因过度锤炼受损,便施展九息服气,恢复肉身、精神全面状态。 如此三遍,在子时来临前,不仅夯实了因柳洪烈拳意精神而提升的武道肉身境界,更再进一步,距离五境巨擎,也不过咫尺之遥。 “按照这样的进展,在进入北莽前,我或许能够触及武脉六境的门槛了!” 姜离收拳,平稳呼吸。 以他现在的精神之力,每日可以施展四次天罡神通九息服气。 但想到大夫人今日的反常举动,姜离并没有动用最后一次九息服气。 揽虹阁二楼卧房的窗户上,依稀透露着昏暗的烛光,姜离知道这是初初为他点燃的烛火,小丫头为他暖床,这会应该已经睡着了。 姜离看着窗口的烛火,心中微暖,举步走上二楼,还未推开房门,一道极其轻微的声音,却自墙角阴暗处微不可查的响起。 第七十三章 一头道武双修的狗子!(求追读) 嗖! 揽虹阁二楼,姜离正要推门走入卧房,楼下墙角处,一道细微的摩擦声却随着一缕微风,飘入耳中。 姜离心中警觉,挽起衣衫悄无声息的闪到二楼栏杆处的柱子后,借助明亮的月光向下望去,就见一道黑黢黢的影子紧贴墙角,鬼鬼祟祟的向着揽虹阁一楼的练功房而来。 黑隐速度很快,像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刺客,动作敏捷,落地无声,几步就窜到了一楼近前,自月光中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姜离的视线中。 旋即,便有木门开启的声音,自楼下传来,姜离通过声音辨别方位,可以确定黑影钻进了一楼的练功房之中。 “小黑?” 姜离眸光微凝,借助月光,黑影自墙角处窜出的瞬间,他已经看清了黑影的真实样子,却是一头通体漆黑如墨、约有六七个月大小的黑狗。 正是一个多月前,姜离自侯府小巷中捡回的那条。 说来也怪,这黑狗虽然品相普通,脾气又倔又臭,总是摆出一副天下老子唯吾独尊的欠揍样子,流里流气的。 但自从被姜离用九息服气救醒之后,不但能吃能睡,成长的也十分迅速。 不到两月时间,就比寻常土狗六七个月还大,而且脖颈很短、四肢粗壮,力气不小,壮实像头小老虎。 “这狗晚上不睡觉,偷跑到练功房干什么!” 姜离心中有些狐疑,他轻轻一跃翻出栏杆,一只手抓住檐角,将身形隐藏在一楼的飞檐翘角下,向着练功房的方向看去。 十几個呼吸后,就见小黑狗支棱着两只尖尖耳朵,贼头贼脑的钻出练功房,四下打量了一番,叼着一只金灿灿的勺子,向着后花园跑去。 “这狗偷鳄蛟精元散干什么!” 一抹熟悉的异香自黑狗嘴里的金勺中飘出,姜离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且不提揽虹阁没有克扣过黑狗的口粮,纵然它半夜饿得发慌,大可溜进一进小院的厨房,鳄蛟精元散虽是淬体秘药,却不适宜服用,而且味道极苦,根本难以下咽。 姜离身体一纵,踏着檐角,直接跃上揽虹阁二楼屋顶,就见黑狗叼着金勺来到了假山后的温泉附近。 它放下金勺,爪子在石板路上用力一按,竟然压起了一块长约半米、约有百余斤重的石板,并用嘴拖拽开,露出了下面的空间,竟然一个可以容纳成年人蹲坐的深坑。 小黑狗又撬开与温泉相连的另一块石板,汩汩泉水就自温泉池流进了小坑中。 “这狗该不会是要炼体吧!” 姜离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发愣,视线中,黑狗果然将金勺中的鳄蛟精元散泼洒在小坑中,扑通一下跳了进去,在里面缓缓的动了起来。 虽然花园中光线阴暗,小坑中水面浑浊,但自黑狗的动作和坑水的波动频率来看,这黑狗绝不是模范姜离,胡乱练的。 它似乎真的掌握了一门可以炼体的功法,而且似乎品阶不低的样子。 “妖狗?” 姜离越看越惊。 这个世界的确有妖,深山野外,一些野兽禽类偶有奇遇,误打误撞会了些对月吐纳的法门,引炁入体,滋养神魂,能够诞生灵智,自兽化妖。 他之前读过一本名为《草堂笔记》的杂书,记载了很多鬼怪志异传说。 书里说,野兽通灵,掌握修炼神魂和肉身的法门后,不断修行,不仅能掌握入梦通灵、呼风唤雨、魅惑人心的术法,一些修炼到一定层次的妖物,还可以尸解,化为人身。 姜离穿越到这个世界,已有近半年的时间,对于这些奇异之事,也早已接受。 可此时在小坑中锤炼肉身的黑狗,还是有些超乎的他的理解和想象。 妖物开启灵智,的确可以引炁入体,滋养肉身,但黑狗此刻的路数,却绝不是引炁入体,而是极为纯粹的武脉炼体法门。 一条不过三两月大的小狗,从哪里学来的武脉功法? 这狗子不太对劲! 姜离心中狐疑,却并未轻举妄动,只是静静观察小黑狗的一举一动。 两个时辰后,深坑中的鳄蛟精元散被全部吸收,黑狗就自坑中跃了出来,它抖了抖皮毛上水珠,将石板拖拽回来,恢复原样后,并没有返回狗窝,反而沿着台阶,来到了假山之上。 在姜离更加惊愕的目光中,黑狗在假山上寻了一处位置,如同人一样,两条短腿交叉盘坐,狗头望天,竟然摆出了入定修道的姿态。 “这狗还会道法!” 姜离只觉得有些头大,深上老林中的野兽开启灵智,对月吐纳,也只是遵循本性,哪里有像人一样盘坐修行的道理。 看小黑狗一副信手拈来、轻车熟路的样子,姜离可以断定,这家伙绝不是刚刚修行的。 “我捡到这狗的前几日夜里,侯府里似乎有妖物闯入!” 姜离眸光一闪,忽然记起了什么。 他虽然不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自府兵口中的呐喊声,隐隐能够判断,那日偷入侯府的妖物,似乎被人所伤。 而他捡到小黑狗时,后者也是一副萎靡不振、昏昏沉沉的样子,神志混沌不清。 “我就说侯府里怎么会有一只品相普通的土狗,原来是一头受了伤的妖物!” 姜离回想种种过往,心中已有了一些判断。 既然发现黑狗为妖,自然不能让它继续在自己的眼皮下修行。 一头来路不明的妖物藏在身边,自己的一些隐秘迟早要被发现。 姜离自屋顶上缓缓站起,挺拔的身躯将月光遮挡。 “嗷呜!” 盘坐在假山上的小黑狗张嘴刚想吐出什么,忽然感到眼前一暗,它微微一愣,睁开狗眼,就见到对面揽虹阁的房顶上,一名身着儒袍的俊秀少年正眯着眼睛,向它望来。 四目在半空相遇,黑狗身躯一僵,像是触电一般,瞳孔震动,几乎缩成了一个小点。 它愣愣的坐在原地望着姜离好一会后,才僵硬的扭动着身躯,自假山上站起,然后扭过头,假装没有见到姜离一样,迈着小短腿慢悠悠的走下假山。 “妖狗,不留下和我聊聊么!” 揽虹阁屋顶,姜离看着演技十分在线的黑狗,冷冷一笑:“就先从你偷了我多少鳄蛟精元散开始吧!” 第七十四章 狗贼,这是你能看的吗?(求追读) “妖狗,你这些时日偷了我多少鳄蛟精元散!” 揽虹阁后花园,姜离的一声轻喝自屋顶响起,撕破了黑狗最后的一层体面。 “嗷呜!” 假模假样做浑然无事状的黑狗装不下去,只能呜咽一声,四爪猛刨地面,撒腿就跑,一个猛蹿就奔出百余米的距离。 “死狗,你境界尚未复原,能逃到哪里!” 姜离猛地一纵,自揽虹阁屋顶跃起,如捕食猎物的鹰隼猛禽,扑向黑狗,速度之快,几乎化作一道虚影。 黑狗动作也异常灵敏,它在飞奔猛地一折,就向着另一个方向窜出。 姜离扑了一个空,伸手抓起地上的一把石子,猛地一甩,石子破空,打在了夺命狂奔的黑狗身上。 “嗷嗷!” 黑狗虽然皮糙肉厚,但姜离甩出石子的力道足有六七百斤,可轻易洞穿三指厚的木板,打在狗身,痛彻狗心。 黑狗吃痛嗷嗷乱叫乱跳,爆出一地狗毛飘零,却依然咬紧牙关,一瘸一拐的狂奔。 “死狗,你若能扛过三下,我敬你是条汉子!” 姜离又伸手抓起两把石子,左右开弓,石子如满天瀑雨,瞬间笼罩黑狗,噼里啪啦的击打在狗身,痛的黑狗嗷嗷原地跳脚,眼泪直飙,被追上来的姜离一脚踩在地上。 “汪汪呜!” 黑狗也是成名多年狗妖,若非一個多月前被侯府隐藏的武道高手破了神魂,境界飞跌,又以肉身气血饲养神魂保命,岂会被区区一个太极境的少年如此羞辱打狗。 它耿着脖子,一双桀骜不驯的狗眼,凶狠的瞪着姜离,狗头疯狂扭动,锋利的牙齿嘎嘎嘎的一顿猛咬。 可脖子被姜离死死踩住,一顿猛操作也只咬到一嘴空气和几根狗毛。 气得黑狗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你这死狗,偷了我的鳄蛟精元散,也好意思冲我乱吠,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主人,若不是我帮伱恢复神魂,你到现在还是一条浑浑噩噩的畜生!” 姜离看着黑狗一脸倔强却又无可奈何的滑稽模样,气恼之余也觉得有些好笑,可一想到自己放在揽虹阁一楼的淬体秘药不知被黑狗偷用了多少,心中也是一阵肉痛。 “罢了,既然你这么有骨气,我便成全了你,这几日天气还未彻底回暖,我剥了你的狗皮,炖锅狗肉火锅暖身,就算你赔偿我的药钱!” 姜离抓住黑狗后颈,迈步向揽虹阁一进院落厨房而去。 “汪!?” 黑狗见姜离面色冷冽,不似有假,又想起那日在雪山上,少年持刀劈杀匪盗的杀伐果断,也不由得脖子一缩,有些胆颤。 它铁骨铮铮、死不足惜,但身上藏着的那块盘帝遗骨还没来得及交予王上,若就这么被炖了,多少有些辜负了王上的厚望和寄托。 罢了罢了! 前朝有宰相能受胯下之辱,今日本狗忍辱负重,暂且服了这凶恶少年。 留得狗命在,未必没有翻身之日! 但愿王上能明白它的一颗赤诚狗心,真的不是胆小惜命。 “嗷嗷嗷” 黑狗挣扎呜咽,根根竖立的狗毛软趴趴的倒下,凶恶之势尽消,远远望去与被困屠夫之手的乡村土狗没有半点分别。 “早点认清形势,何必受这些皮肉之苦!” 姜离没好气的笑骂,手掌一松,黑狗就被他扔在地上,并不担心它再次逃跑。 这黑狗虽比寻常的成年土狗更具力量,但也强的有限。 就算黑狗有所异动,姜离也有信心将其瞬间制服。 “说说你的底细,溜进侯府有什么企图!”姜离居高临下的问道。 “汪呜” 黑狗唯唯诺诺的低吠,两只爪子在地上勾勾画画,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本妖乃是苍乌山一头得道有成的夺舍境大妖,两月前,金蛛道兄的阴神消散在侯府,本着妖妖互助、关怀友善的情怀,舍命溜进侯府,只想查清真相,给金蛛道兄的妻女一个交代,毕竟兄弟齐心,兄妻即是吾妻! “金蛛阴神!” 姜离眸光闪了闪,想起了那日在隐武阁门外企图占据肉身的那头阴神,心中渐渐有了几分明悟。 若他猜的不错,面前这头狗妖与夜闯皇族宝库盗走盘帝遗骨的妖王云曦肯定是一伙的。 云乐公主说珍藏在皇族宝库的盘帝遗骨共有七块,其中五块都被妖王盗走。 若这狗妖与妖王云曦有关,或许也参与了那夜的行动。 金蛛阴魂裹挟了一枚盘帝遗骨,这狗妖身上…… 姜离看着坐在自己脚下的黑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想要继续追问黑狗有关妖王云曦以及盘底遗骨的信息,但面色忽的一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抓起黑狗闪入一旁的草丛中,屏住呼吸,向着揽虹阁后花园入口处望去。 月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出现在入口处的石板路上,轻轻晃动间,影子越来越矮,一个身着彩衣的纤细身影自花园拱门中款款走出。 她身姿柔美、腰肢自然摇曳,如锦缎般的长发随风飘拂,凤眉细长,眼如明月,不经意中有轻韵微熟的风情流露。 尤其是一双玉腿修长匀称,步伐迈动间,大腿微圆、小腿纤细,显现出活力健康的韵律。 “苏幼贞?她来后花园做什么!” 姜离看清自入口处走来的轻韵身影,微微诧异,他目光扫过苏幼贞此时的装扮,又看了看不远处氤氲之气蒸腾的温泉池,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嗷呜!” 被他拎在手里的小黑狗,一双尖耳下镶嵌着两颗黑宝石似的眼睛,炯炯有神,精光四射,短而尖狗嘴哈哈喘气,口水直流。 “狗贼,这是你能看么?” 姜离察觉出小黑狗的异样,心中不禁怒骂一声。 若是一头灵智未开的土狗也就罢了,但黑狗修行多年,除了仍是狗躯外,灵魂与人类也没有太多区别。 正所谓君子爱美、取之有道,朗朗乾坤下,怎能行偷窥之事,姜离没有片刻的迟疑,另一只手当即捂在了黑狗的眼睛上。 “苏姑娘……” 姜离起身,欲自草丛站出,出言提醒。 但夜深人静溜入揽虹阁后院的花宵道高徒,见周围无人,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声音和响动,还未走到温泉池旁,披在身上的彩衣就如水似云般滑落,露出柔嫩的香肩和玉臂。 姜离刚刚起身,香烟的场景映入眼帘,立时又蹲了回去。 这事有点难办了! 第七十五章 袭杀!(求追读) “好怀念宗门后山的皇女汤,泉水细腻温软,还有延缓衰老、美白润肤的作用,师父已经年逾四十,看上去却比我还年幼了许多!” 揽虹阁后花园内,苏幼贞莲步轻移,在假山后褪去衣裙,只穿着贴身的亵衣,一步步走入池中。 修长的玉颈下,一抹沟壑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盈盈一握,秀美莲足,不可方物。 池水一寸寸没过她晶莹如玉的肌肤,一双玉腿在水面波光映射下白的耀眼,随着身子完全浸入水中,炙热温度自肌肤毛孔钻入体内,像一条条带着温度的小蛇,游走在四面八方。 苏幼贞通体舒泰,发出惬意的轻吟,在夜幕氤氲中传递而出,引人遐想。 草丛中,姜离进退两难。 虽然这是他的院落,苏幼贞才是不请自来的那一个。 但他毕竟看到了一些不宜欣赏的画面,多少有些失礼。 好在后花园周围的草丛足够茂密,倒也不必担心被苏幼贞发现。 “现在出去,纵然有理也很难辩解清楚,还是等她离去再说!” 去无可去,姜离抱着小黑狗悄无声息的退到院墙边缘。 他盘膝而坐,一只手按住黑狗,双眸缓缓紧闭,调息静气,运行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引炁入体,锤炼真气。 随着修行渐深,他呼吸愈发绵长,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唯有被他按在泥土上的黑狗瞪着一双哀怨的狗眼,试图挣扎,但除了面前杂草和头顶夜空,它再看不到任何事物了。 时间在揽虹阁后院的流逝速度,似乎格外的漫长,黑狗趴在草地中,困顿眨眼,倦意渐渐袭来,让它昏昏欲睡。 嗒嗒 然而,就在它神志渐渐混沌之时,两道极其轻微的响声,自十几米外草丛中,突兀响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入平静许久湖泊,泛起阵阵涟漪,周围静止的空气,也忽然流动了起来。 “嗷呜!” 黑狗微微一惊,他抬起鼻尖轻嗅空气,辨别出很多陌生的气味。 似乎在印证黑狗的灵敏嗅觉,接连的破空声响彻在周围。 数米外,有枯草被踩碎的声音。 “嗷?” 黑狗双耳竖起,机警灵敏,它刚要试图翻身站起,按在它头上的手掌就微微用力,再次将它按了下去。 黑狗侧头望去,就见之前一直沉心修炼的姜离,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睛。 “嘘!” 姜离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黑狗继续匍匐,他动作轻缓无声,慢慢拨开身旁的杂草,就见到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健硕身影四肢着地,如同蛤蟆一样趴在草丛中。 夜行人的面容被黑布遮挡,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内蕴精芒,警惕而谨慎的四处张望。 “假山后有人!” 姜离另一侧,一道低沉却又清晰的声音传来,像是掌握了某种极为精妙的声音控制法门,五米内都能清晰听见,但超出这个范围,声音就变得十分轻微,被风声、草声所掩盖。 “雾气太大,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但从池边的彩衣来看应该是名女子,很可能是姜离身边的婢女初初!” “二夫人说玄曜公子之所以被侯爷惩戒,全是因这個婢女而起,老七,你去杀了婢女初初,剩下的人随我去揽虹阁废了姜离,为玄曜公子出气!” 草丛中,一个人影率先起身,弯腰前行。 虽然气息、血气都被他刻意压制在体内,完全隐藏,但雄壮体魄在无形中产生的生命层级压迫,依然让近在咫尺的姜离心中升起一种巨大的紧迫感。 随着这人的动作,隐藏在草丛中的其他四道身影,也轻缓而迅捷的移动了起来。 一道身影向着假山后的温泉池潜去,其余身影则一同冲向揽虹阁。 “他们是二夫人派来的!” 姜离将这些声音听在耳中,心中微感诧异。 他虽然早已料到这两日会有事情发生,却没想到派人来杀自己的竟不是大夫人贺楼氏。 而是姜玄曜的生母,二夫人宁氏。 从脚腕上拔出一柄匕首,姜离用衣袖挡住寒光,慢慢站起,他弓着脊背,像潜伏在暗处的猛兽,伺机而动。 “谁!” 不远处的假山后,苏幼贞的一声惊叫,打破揽虹阁夜晚的宁静。 池水剧烈波动,数十道剧烈的破空声伴随着激荡而起的水声,在假山后同时响起。 “道武双修!” 一道闷哼传出,之前悄然潜往假山后的夜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倒退而出,身形狼狈,一路上点点鲜血滴落。 借助月光,能看到夜行人的胸腹处至少扎了六七柄飞镖,更有很多血线在夜行人的背后射出。 姜离搜过苏幼贞的身,知道这些血线其实是钢针暗器穿透夜行人身躯所致。 “老七,怎么了!” 已经快要掠出草丛、接近揽虹阁的另外四人同时驻足,待见到同伴的惨状后,皆是一惊,大为意外。 “先生,那个婢女很不简单,竟是道武双修,我靠近的瞬间意志被其迷惑,你们不要管我,杀了姜离,赶快离开!” 被飞镖扎透的夜行人低呼,他脱离假山范围,伸手拔出扎在体内的飞镖,望着假山方向,面露狠色。 他肌肉紧缩,伤口处鲜血立时止住。 “你们是谁派来的,竟敢在镇武侯府行凶!” 一道身影飞落在假山上,苏幼贞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一件宫裙。 温热的水珠自她发梢上滴落,女子神色肃穆冷静,玉手中数十根银色钢针,映射着清冷的月光。 “她不是婢女初初,揽虹阁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 在场的夜行人又是一惊,望向假山上的绝美女子,都被苏幼贞的惊世容颜所吸引。 “就是现在!” 姜离一直潜伏在草丛中,静待时机,就在苏幼贞落在假山的瞬间,他全身真气鼓荡,运行全身,双腿力量爆发,化作一道虚影,扑向距离他最近的夜行人。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苏幼贞所吸引,直到姜离的身影出现在背后,夜行人方才有所察觉,但姜离的匕首却已经切入他的脖颈动脉。 锋利的匕刃在脖子上一旋,炙烈鲜血化作一道赤芒,喷薄而出。 “姜离……” 被袭杀的夜行人捂着不断喷溅鲜血的脖颈,刚一开口,被割裂喉咙就被鲜血灌满。 他死死捂着脖颈,圆瞪的双眼不甘的望着姜离,但失血过多的身躯,气力散尽,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姜离脚下,气绝身亡。 第七十六章 竟然是它!(求追读) “姜离,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被袭杀的黑衣人手捂脖颈,倒地而亡,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不瞑目。 巨擎境的武夫,竟然死在一名实力低微的少年手中,确实死的憋屈。 不远处,黎甲望着倒地的同伴,眼中也有一抹阴霾闪过。 此次的行动,他信心十足,身为半只脚踏入万夫境的武脉高手,虐废修行气脉不到两月的姜离,几乎毫无难度。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深夜巡游的精锐府兵。 镇武侯府藏龙卧虎,高手极多,一旦府兵察觉鸣金,惊动了某些侯府供奉,他先天境巅峰的实力,也不够那些小巨头一个手指头碾压的。 二夫人一个月前就命他伺机给姜离一个惨重的教训,若不是忌惮的厉害,岂会等到今日才动手。 说起来,这個侯府庶子在府内的敌人还不少,大夫人似乎也有意置姜离于死地。 今日栖鸾轩的阎嬷嬷来二夫人处走了一遭,揽虹阁附近的巡逻的府兵就全部被撤走了。 不过为了小心起见,黎甲还是带了四名同门的巨擎境师弟协助。 结果刚一翻进揽虹阁后花园,就折了一个、伤了一个。 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侯府庶子。 “自然是大夫人告诉我的,不然我又怎么会提前防范!” 姜离电光火石间,也猜到了一些真相,他不动声色,声东西击。 “大夫人!” 黎甲闻言一怔,心中暗惊,姜离之言不能全信,但也未必是假。 侯府深深,女眷间争风吃醋、明枪暗箭、波澜诡异,精彩程度并不亚于战场上的攻伐谋略。 大夫人、二夫人表面融洽,相互扶持,但也暗斗了多年,谁都有自己的打算和心思。 大夫人想要一石二鸟,并非没有可能。 但事已至此,黎甲已然没了退路,只有先废了姜离,控制住局势再说。 “姜离,你休要胡言乱语,就是大夫人命我来杀你的,否则你以为周围的府兵为什么被撤走,侯府除了大夫人,谁还有这个权力。” 黎甲冷喝一声,周围两名夜行人二话不说,直接扑向姜离。 巨擎境武夫臂有千斤之力,奔若烈马,肉身撞开空气,气流席卷,枯草旋飞,拳如铁石,爪若虎豹。 “飞砂走石!” 姜离身躯一沉,仿佛有两只无形手臂按在他的肩膀,这是自己气机被武夫精神锁定带来征兆。 他自知不敌巨擎,身体猛的一伏,周围瞬间狂风大作,砂石弥漫,干枯的杂草被席卷上天。 如草龙出世,卷荡昂扬。 十米之内,砂土、枯草充斥视野,完全不能视物。 黎甲三人锁定在他身上的精神和目光,也被风沙搅乱,姜离隐于其中,身上的气机完全消失不见。 “这周围有神物境以上的道法高手!” 黎甲三人俱是一惊,完全没有料到如此剧变,这风势起的极快,几乎瞬间就将三人包裹其中。 人有五感,形、声、色、味、触,感应世界、作出判断。 武者也不例外,除非进阶神变,成为武道宗师,才能觉醒六感、七感。 深陷狂风,黎甲三人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几乎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心中也不免升起一种对未知的警惕和敬畏。 “他逃不远的,这风范围有限,我们就算乱拳也能打死这小子!” 一名夜行人大喝,他双拳、双腿狂出,在风中寻了一个方向,不断挥舞出击,巨力轰击气流,发出嘭嘭嘭的巨响,拳臂砸捶,腿脚横扫。 “不要轻举妄动,控制这风的存在,也能通过气流的反馈,感知到我们的存在,撤出去!” 黎甲面色一变,急声大叫,但还是迟了一步。 姜离隐于风中,对每一缕气流都能完全掌控,夜行人挥拳出击,击打空气,所有的气流返回在脑海,汇聚出夜行人的全部身形画面。 姜离手臂一甩,匕首脱手而出,周围气流缠绕而上,推动牵引。 速度、力量双重增幅,更以诡异的弧线激射,绕行至夜行人背后,自其后心处狠狠扎入。 直接将心脏穿了通透,从胸口处探出刀尖。 “小崽子,你暗算我!” 巨擎境武夫生机旺盛,纵然被贯穿心脏,仍未当场毙命,他倒退出狂风笼罩的范围,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 看着面前犹如龙卷的风柱,他自知命不久矣,扭转头四处张望,试图找出操控狂风之人。 但后花园中除了站在假山上的那名绝美女子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出现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 生机不断流逝,夜行人眼中迸发出狠意。 他自胸口掏出一只瓷瓶倒出其中滋补血气的宝丸,用手捏碎,背部肌肉蠕动,将插入心脏的匕首一寸寸挤出,手中捏碎的宝丸粉末,被他直接自胸前伤口拍入心脏。 药粉与血液相融,夜行人逐渐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抹诡异的潮红。 他掀开衣袍,腰间的束带上竟也插着一排暗器。 “先生、老九退出龙卷,我来杀他!” 夜行人手持暗器大喝,双手各抓了数柄暗器,运集全身最后的力量,向着龙卷风柱中狠狠甩去。 暗器如影,化作十几条细线,虽然角度飞散,却是夜行人心中计算后的结果。 只要这些暗器同时射入风柱,姜离必会被其中一道暗器刺中。 嗡 然而就在这十几柄暗器即将飞入风柱的瞬间,夜行人身旁的草丛中,忽然有一阵冰寒刺骨的阴风升起。 射到风柱近前的十几柄暗器,便诡异的折返了回来,而且速度更快。 夜行人瞳孔一缩,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事情发生,全身就被折返而回的暗器刺中,贯穿出十几个血洞。 “道法!” 夜行人发出最后一声呢喃,仰面朝天的倒地,干枯的草丛窸窸窣窣的分开,一条五六个月大的小黑狗,摇摇晃晃的自其中走出。 黑狗精神涣散,脚步虚浮,似乎十分虚弱,它来到倒地的夜行人身旁,不屑的瞥了后者一眼后,便旁若无人的蹲坐地上,将周围散落的宝丸一颗颗咬起,慢慢咀嚼吞咽。 “控风的竟然是它!” 夜行人悲催苦笑,气绝而亡。 第七十七章 人仙血脉(求追读) “老八!” 黑衣人被折返暗器洞穿的瞬间,飞砂走石中,两道身影也以极快的速度狼狈冲出。 正是黎甲和另外一名夜行人。 看着视线中缓缓倒地的同门,黎甲眼睑欲裂,面色无比狰狞,牙齿都要咬碎了。 “姜离,我不杀你难解心头之恨!” 黎甲仰头狂叫,五人前来刺杀,连姜离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又折损了一条人命。 一个练气的小崽子,怎么就这么难杀! “老大,这附近绝对有修道者!” 假山附近,与苏幼贞对峙的负伤夜行人大叫提醒,飞砂走石瞬起以及匕首折返的景象,他全都亲眼目睹。 虽然暴起的龙卷气柱颇为诡异,有些不似道法,但十几柄匕首折返,却绝对是被阴魂操控。 “想要杀我,下辈子吧!” 姜离未修道法,体内蕴含的炁量有限,飞砂走石并不能维持太久,肆虐的龙卷气柱也在这时嘭的一声消散,砂石、草屑漫天飞扬。 借助飞砂走石的最后一道力量,姜离自尘草中跃出,脚步一点,向着十几米外假山冲去。 “跟我走!” 姜离一步跃上假山,拉起有些迷茫的苏幼贞,跳下假山消失不见。 “小贼,你这是自寻死路!” 黎甲见姜离逃向假山,狰狞的脸庞上浮现出戏谑之色。 他对揽虹阁了如指掌,早就知道后花园假山处有一条通往揽虹阁的暗道。 手臂一挥,两名夜行人紧追姜离,跳入假山后,黎甲却没有跟上,他身形一闪,来到假山与揽虹阁小楼之间的地带。 粗壮的右腿上肌肉紧绷,黎甲全身力量汇聚一点,向着地面上的青石板用力一跺,土石飞溅,大地震动,轰隆作响。 青石板崩碎,砂石向内倾泻,露出了一个两米宽的深坑,竟是地下甬道的中间位置。 “小崽子,这一次你死定了!” 黎甲冷笑一声,跃下深坑,向着假山方向堵截而去。 “姜离,你疯了吗,冲入甬道死路一条!” 假山内的甬道中,苏幼贞被姜离拽着奔向深处,她听到背后响起的脚步声,眉头紧皱,暗道愚蠢。 既然附近有神物境以上的道法高手相助,留在宽阔的地面,对他们两人最为有利。 就算不能击杀刺客,至少也能自保无虞。 现在逃入地道,危险性却大大增加,且不说阴神遁入大地,阻力增加,狭小的甬道也不利于道法的施展。 “什么道法高手,不过是一条土狗!” 姜离闻言苦笑,若真有神物境的道法高手,他又岂会如此狼狈。 黑狗虽是大妖不假,但境界跌落的厉害,刚刚驱动暗器,估计已是它的魂力极限了。 “什么土狗?” 苏幼贞疑惑不解,刚想细问,前面的甬道顶部忽然崩开,尘土飞扬中黎甲的身影一跃而下,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姜离受死吧!” 黎甲狞笑,尘土浮动中,仿若吞噬血肉的凶魔,向着两人冲杀而来。 狭小的甬道仅容一人通行,黎甲横冲直撞,碰擦岩壁,甬道震荡,尘土簌簌。 此人个子不高,但一双手掌却大的出奇,气血运集之中,更呈现出一种深红的光泽,姜离躲闪不及,直接被拍中左侧胸肩。 一声闷响传来,姜离直接拍飞了出去,身躯重重撞击在岩壁上,胸口肉眼可见的塌陷了下去。 黎甲掌势余劲未散,顺势向前,苏幼贞退无可退,被余劲波及,整個人也倒飞出去,撞晕在姜离身旁。 “姜离,我本不想杀你,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若不杀你,如何告慰我惨死的两个同门!” 黎甲狞笑着靠近,看着胸膛凹陷、口吐鲜血的姜离,冷笑道:“要怪,就怪柳洪烈吧,他晋升武圣,千军侯府的地位水涨船高,伱一个不得宠庶子,怎配入赘这样的名门望族!” “是二夫人派你来的吧,昔日千军伯府日薄西山、颓势难挽,因此去求大夫人,让我顶替姜玄曜,入赘柳家,现在柳洪烈重新封侯,二夫人竟然又眼红了!” 姜离面色惨白,细弱游丝,嘴角上扬,冷冷讥笑:“从始至终,我在你们所有人眼里,似乎只应该是一个工具,一个根本不配拥有任何意识与主张的傀儡,只能任由你们所有人摆布,只配痛苦的活着。 “甚至我的境遇稍稍改变,都要引来大夫人、二夫人的嫉恨,你们不觉得可笑吗?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庶子,过得好与坏,到底与你们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要怪,就怪你母亲的身份非比寻常吧!” 黎甲看着重伤在身却依然能保持清醒意识的姜离,眼中也闪过一抹异色,忍不住赞叹:“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一族的血脉果然非同凡响,巨擎境武夫中了我的全力一掌,也要当场毙命,你竟然还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人仙的血脉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人仙血脉,你说我母族一脉祖上诞生过人仙?” 姜离心中一震。 老卒们曾说过,武圣也并非武脉一道的终点。 巅峰武圣若能再进一步,拳意精神感应日月星辰,产生共鸣,更能化武成仙,拥有更加伟岸的力量。 不过自今古以来,却无一人能够抵达那样的境界。 “不对,若黎甲所言为真,为何我从没在书上看到过北莽皇族与人仙相关的记载? “还是说,母亲并不是北莽皇族?” 姜离眸光一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人仙血脉又能如何,夏、商、衍三朝皇主皆有人仙血脉,他们的后裔今日何在? 就听黎甲冷冷笑道:“前朝百年乱局,诸侯并起,七国王族哪一个不是人仙后裔,但最终横扫七国,吞并天下的还不是血脉普通的大周太祖!” “母亲是前朝七国王族后裔!” 姜离深深吸气,终于明白姜时戎为何对他如此戒备的原因了。 八十年前,大周太祖横扫七国,建立大周,但七国王族并未尽除,而是全部蛰伏起来,等待乱世到来。 这七大王族,皆是中古时代存留下来的千年世家,纵然国灭,依然拥有难以估量的底蕴。 是时刻悬在大周皇族头上的七把利刃。 可就算如此,姜时戎对他的防备之深,依然难以理解。 身为天下第一武夫、大周重臣、当世理学大家,竟然对自己的儿子如此没有信心。 似乎笃定自己一定会反! 第七十八章 九州重器(求追读) “先生!” 揽虹阁地下甬道内,姜离靠着岩壁,气息越来越弱,但眸中精芒隐动,却必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甬道另一侧,两名夜行人也在此时赶到,看着气若游丝的姜离,以及倒在姜离身侧的苏幼贞,也是暗暗松气。 现在只差那名隐藏在阴暗处的道法高手了。 “带上老五、老七尸体,我们立刻离开侯府,决不能给二夫人增添麻烦!” 黎甲低声吩咐,他抬起手掌劈向姜离,要结束这个卑微庶子的性命,但身形未动,一种发自骨髓的虚弱感却瞬间传遍全身。 他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先生,你怎么了?” 两名夜行人见状一惊,慌忙奔来,但刚自姜离身上跃过,耳边忽然响起两道细微的破空之声。 其中一人低头看去,就见一颗婴儿指甲大小的白色药丸,撞击在胸口处,爆开无数花粉一样的粉末。 旋即更有一抹异香扑鼻而来。 “有毒!” 两名夜行人脸上瞬变,下一刻难以克制的眩晕传来,身上的气力便如落潮的海水一样退去。 两人腿脚虚软,腾起的身子刚一落地,就重重砸在了黎甲的身上。 “姜离,这是什么毒药!” 黎甲心惊胆战,全身都被恐惧包围,明明神志异常清楚,但肉身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一星半点的力量都无法聚集。 “花宵道宗的坠英百花迷,你们可曾听过?” 姜离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指着晕倒在自己身侧的苏幼贞,笑道:“忘了介绍,这位是花宵道当代宗主的爱徒,你们伤了她,这笔账也要记在二夫人的身上!” “花宵道?” 黎甲睁大双眼,无比惊讶。 花宵道宗远在数千里外的大罗,鲜有门人踏足大周境内。 这个不得宠的庶子才被大夫人恩准,自由活动几日? 先是结识云乐公主,现在更勾搭上了花宵道宗主的关门弟子! 长得帅,就能这么为所欲为吗! “姜离,你困住我们也是无用,你五脏六腑皆被震碎,就算血脉强大,也活不过半柱香,你的身上一定藏着解药,等伱死了,我会亲手找出来的!”黎甲恨声道。 姜离笑了笑,没有说话,他闭上双眼,心中意念一动,激发天罡神通九息服气。 炁从虚中来,如飘零雪花没入身躯,原本凹陷下去的胸膛,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复原,一点一点的鼓起。 九个呼吸后,姜离原本苍白的脸色,重现红润,他眸光湛湛,呼吸绵长有力,充盈的生机重新填满身躯。 “不可能,你怎么能在瞬间恢复所有的伤势,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黎甲三人瞠目结舌,都被眼前惊悚的一幕所震惊,看着自地上跳起,完全无恙的姜离,三人都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刚刚那阵邪风,也是你操控的!” 一名夜行人回想起进入揽虹阁后的种种经历,忽然惊道。 “不然呢!” 姜离没有否认,他在黎甲身上拔出一柄涂着毒药的断刃,手起刀落,当着黎甲的面,割开两名惊恐求饶的夜行人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两名夜行人倒在血泊中,任由脖子里喷涌的鲜血灌满喉咙和双肺,意识清晰的感受着肺腑的窒息慢慢加重,直至死亡。 “姜离,你到底是谁,你明明没有道法,却能操控邪风,不是武圣、人仙,却能让受损的伤势瞬间恢复,你不是人,是魔鬼,还是哪位鬼仙的尸解转世!” 黎甲看着倒在血泊中痛苦死去的两名同门,颤颤发抖,惊吓的肝胆俱裂。 看向姜离的目光,不再有仇恨,而是转为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姜离的冷静以及深不可测、难以揣度的手段,绝不可能是一個被软禁十几年的卑微庶子可以拥有的。 他身上一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镇武侯对他如此防备冷漠,绝非偶然。 可还不等黎甲再多说什么,姜离走到近前,化掌为刀重重击打在黎甲脖颈,将起喉咙完全斩碎。 黎甲口吐鲜血,嘴巴用力张着,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走吧,随我去见姜时戎,既然二夫人这么看不得我入赘千军侯府,我们就问问镇武侯,看他是什么的态度!!” 姜离冷笑,伸手抓起更加惊恐的黎甲,就要走出甬道,但转身间,姜离目光自刚刚倚靠的墙壁上掠过,眸光却猛地一凝,定在了岩壁上。 之前受伤倚靠的岩壁处,沾满了姜离因为重击而自后背渗出血迹。 可就在这层血迹之下,却有一缕缕赤色的线络、符号自青灰色岩石内部浮现出现。 赤色线络、符号相互交织,形成了很多神秘的图案和小字,在血迹的滋润下不断变幻移动,向着中间聚拢。 甬道内气流涌动,冷风自顶部的坑洞入口灌入,与另一侧汇聚而来的温热水汽相互对流冲击,岩壁上不断结出水珠,稀释了岩壁上的血迹。 原本向中间不断聚拢的赤色纹路,速度逐渐减缓,并有向外溃散的趋势。 姜离看了看自己手掌上沾染的鲜血,眸光一闪,直接按在了岩壁之上。 只听嗡的一声,岩壁中本欲溃散的赤色纹路,猛地亮起,以之前十倍的速度,向着中心处快速聚合起来,颜色越来越深,由赤转玄,渐渐汇聚出一尊赤色的三足双耳大鼎的图案。 鼎器形制雄伟,纹势华丽,显现出不可动摇、问鼎天下的宏大气势。 “这是……” 姜离被眼前一幕所惊异,下意识的向后退去,但脊背触碰身后岩壁,已无法再退了。 而对面上,原本浮现凝聚鼎印图案的岩壁忽然凹陷,一个被玄色光团包裹的三足小鼎,就自其中缓缓漂浮了出来。 小鼎不过巴掌大小,但落在姜离眼前,却仿佛看到了万里江山、浩瀚山河一样。 黑红色的鼎壁上,还篆刻着很多古老而神秘的生灵,有长相奇怪的三足金乌,有似狮像龙的祥瑞之兽,也有根须盘绕生长九色葫芦的奇异树藤……包罗万象,无穷无尽。 “嘶” 被姜离抓在手中的黎甲更是倒吸一口冷气,他此刻若是能够说话,必定会高呼出声: 九州重器,秦国帝鼎! 第七十九章 携众而行!(求追读) “这小鼎是什么器物?为何被藏在揽虹阁的巷道内!” 甬道内,姜离目露疑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悬浮在半空的玄色小鼎。 云乐公主借他的混元宝鼎,价值非凡,是大周皇族一件赫赫有名的武脉修炼法器,气象万千。 但与玄色小鼎相比,就像是三岁孩童与驰骋疆场、奋勇杀敌的盖世猛将。 两者之间的差距,宛若云泥。 “鼎器因我体内鲜血浸染岩壁,方才现世,难道也与母亲有关!” 姜离还记得姜时戎允许自己搬入揽虹阁居住时,大夫人气急败坏的样子,那时他就猜测,这里很可能是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而自身血脉以及玄色小鼎的出现,更印证了他的猜想。 姜离缓缓伸出右手,试图触碰小鼎,他的手指刚刚碰到玄色小鼎外的黑色光团,原本悬浮的玄鼎便嗖的一下化作一道黑芒,冲入姜离眉心消失不见。 “鼎器消失了!” 姜离连忙内视脑海神台,果然在灵魂光团旁见到了玄鼎的踪迹,它与金色页面、盘帝遗骨呈品字排列,但任凭姜离如何用精神感应接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自己的神台中,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外物进入,姜离琢磨不透玄鼎的底细,只能暂时搁置,意识自神台内退了出来,一手拖着黎甲,另一手将苏幼贞抱起,走出甬道。 却没有注意到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黎甲,眼中的恐惧早已转化成彻底的绝望。 九州重器,任得其一,都将拥有问鼎天下,争夺九州气运的资格! 更是秦国王族的传承信物。 “十五哥,出了什么事情!” “公子!” 姜离走出甬道时,黎甲踏破甬道发出的巨响,早已惊醒了揽虹阁内的众人。 初初自揽虹阁二楼跑下,姜玄信和婢女们也接连走入后花园,看着地上的两具夜行人尸体,众人都是面色一变。 见到姜离拖着黎甲走出甬道,虽然身上血迹斑斑,却并没有什么大碍,众人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你身上有好多血,受伤严不严重!” 初初紧张的跑到姜离身边,看着几乎被鲜血浸染过一样的公子,小婢女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要抱住姜离,却又不敢触碰,生怕碰到公子身上的伤口,眼睛都被泪水填满。 “这些都是刺客的鲜血,公子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姜离温和的笑了笑,他将还未苏醒的苏幼贞交给初初照料,吩咐姜玄信守好院落后,就拖着一脸死灰、早已放弃一切抵抗的黎甲,大步走出揽虹阁,向着镇武侯姜时戎所在的隐武阁走去。 走下揽虹阁所在的小山,周围的道路两旁,一人高的青铜灯盏油满火腾,沿街而立,团团光亮,将整座侯府照映的亮若白昼。 但视野之内,却看不到一名深夜巡逻的府兵。 姜离见状,心中不住冷笑,能将府兵全部调走的,除了镇武侯姜时戎外,也只有大夫人贺楼氏了。 “姜时戎,你身为理学大家、朝廷重臣,却连自己的府邸的女眷都掌控不善,侯府大夫人、二夫人派人暗杀庶子,若是传出去,镇武侯府怕是要成为整个盛京城的笑料!” 姜离看着前方犹如一柄利剑直刺苍穹的隐武阁高塔,眸光冷冽,大步而去。 黎甲被拖在地面前行,留下一路血迹,在灯盏的火光映射下,分外鲜红。 “黎甲被擒了!” “快,回去禀告二夫人,姜离向着隐武阁去了!” “什么,二夫人的手下竟然失败了!” 几名鬼鬼祟祟的身影隐藏在阴暗的角落中,密切关注揽虹阁,见到姜离拖着受伤的黎甲走下小山,都是暗暗吃惊,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快速跑去。 姜离气武双休,皆是四境后期的境界,耳力敏锐,洞察入微,附近鬼祟身影离去的声响,自然不能瞒过他的感知,而他却也没有理会,只是大步向前,越走越快。 “离公子,此人是谁!” 姜离走出一两里路,快要接近隐武阁附近时,才见到身披百炼明铠、持枪背弓的府兵,远远列队而来。 看到姜离拖着一名身穿夜行衣的身影,向着隐武阁大步而来,府兵们连忙迎上,低声询问。 “他是闯入我揽虹阁的刺客,欲对我不利,与他一同前来的四名同伴皆被我斩杀,我现在要带他去见父亲!” 姜离声音洪亮,义正词严,真气运集肺腑,声波凝而不散,传荡极远。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闯入镇武侯府行凶!” 一众府兵闻言,又惊又怒。 他们负责侯府安全,彻夜巡逻,为的就是及时发现闯入侯府的不速之客。 可现在有人闯入府中行凶,直到被姜离制服擒拿,他们依然一无所知。 这是极大的过失和失职。 统领这队府兵的校尉上前,一把扯下黎甲脸上的面罩,待府兵们看到黎甲真容后,都是猛地一惊。 “黎先生?” 府兵校尉惊讶出声,向后连退两步,目光在姜离与黎甲之间游移,闪烁不定。 黎甲虽不是侯府中人,却是二夫人宁氏家族的客卿,时长出入侯府,因此侯府内的府兵,大多认识此人。 想起前些时日,姜玄曜被侯爷杖罚一事,府兵们心中也都有了一些猜测。 而摘下黎甲面罩的校尉更是暗骂自己冲动,竟然搅入了二夫人与姜离之间的争执。 “你们认得此人?那正好,随我一同去见父亲!” 姜离佯作不知,当场命府兵校尉随他一同前行。 “卑职遵命!” 府兵校尉暗暗苦笑,却也不得不跟上姜离,毕竟守护侯府安全,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前往隐武阁的路上,姜离一行人又接连遇到两队府兵,也误打误撞的加入了进来。 待看到隐武阁院落的大门时,姜离身后已经浩浩荡荡的跟了六十余人。 “姜离,你站住!” 一声暴喝急匆匆的自身后响起,姜离回首望去,就见一名高大俊朗的锦衣青年,正面色焦急、一瘸一拐的向他跑来。 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堂堂,容貌轮廓与镇武侯姜时戎有五分相像,肌肉饱满有力,血气旺盛,只是行走间,脸上不时露出痛苦的神色,似有暗疾在身。 青年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名衣着华丽的美妇,在几名婢女的搀扶下,面色焦急,快步前行。 第八十章 打的就是你儿子!(求追读) “姜离,放开黎先生,滚回你的揽虹阁!” 一声焦急的暴喝在身后猛地响起,姜离回首望去,就见侯府九公子姜玄曜和母亲宁氏匆匆忙忙的赶来,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家奴、婢女。 “夜深人静,九哥不在房里歇息养伤,怎么跑到隐武阁来了,可是要向父亲大人请安?” 姜离停下脚步,微笑行礼:“我在院里擒了一个刺客,正要交予父亲处置,正好与九哥一同拜见。” “姜离,少给我装糊涂,你今后若还想平平安安的活在侯府,就赶快将黎先生放了,今晚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姜玄曜奔到近前,伸手指着姜离周围的一众府兵,冷冷呵斥:“你们这些杂碎都给我滚蛋,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私事,你们有几个脑袋,也敢参与进来!” “九公子,守卫侯府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府兵们都很畏惧姜玄曜和二夫人宁氏,但却更惧怕镇武侯姜时戎。 若不知道黎甲行刺也就罢了,最多落个疏于职守、能力不足的罪责,至多挨顿板子。 可现在他们不但已经知晓,甚至来到了隐武阁门外,若就这么离去,犯的可是勾结嫌犯、渎职枉法的大罪。 至少也会被革去军职,发配两万里。 “怎么,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宁氏这时也气喘吁吁的赶到,拧着秀眉,尖声尖语的责骂:“你们这些狗眼看人的奴才,大夫人的话是命令,我和耀儿的话就不是了吗!” “求二夫人不要为难我们,侯爷若是知道我们离去,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府兵们进退两难,只能躬身行礼,苦声赔笑。 “一群杂碎,你们看我被父亲责罚,就以为我失势了,就可以看轻我无视我?” 姜玄曜怒极,冲入府兵之中拳打脚踢,破口大骂:“一個多月后就是武举,我势在必得,等我考中状元,看伱们还敢小瞧我!” “九公子息怒,息怒啊!” 府兵们不敢反抗,也不敢躲避,只能站在原地遭受姜玄曜的怒火倾泻,几个呼吸,就有十几名府兵被踹倒打倒,哀声求饶。 “九哥就只有这点能耐吗,你若想劫走这个刺客,来找我就是了,和府兵们逞什么威风!” 姜离拎起手中如死狗一般的黎甲,一只手将其举起,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神,看着如发怒蛮兽一般的姜玄曜。 “姜离,这可是你说的!” 姜玄曜抓住一名府兵校尉,如铁的拳锋对准头颅,就要狠狠砸下。 听到姜离带着几分戏谑声音,他愤然回头,俊朗硬气的脸庞,在沿路火盏的照映下,浮现出凶狠狰狞的表情。 “你跟着墨运良那个短命鬼修气也有了一段时间,今日正好领教一下!” 姜玄曜一把松开手里的府兵校尉,身形一转,猛然发动,如蛮兽一般冲向姜离。 他每奔走一步,脚掌踏在地面,都将厚约数寸的石板踏碎,拳锋如钻,空气都要在他面前避退。 他三步就冲到了姜离面前,全身气血鼓荡,整个人都拔高了许多,腾起的身形,阴影笼罩姜离。 “九哥倒是个急性子!” 姜离笑了笑,一直扣在手里的白色小丸,被他屈指弹出,撞击在了姜玄曜领口,爆出蓬蓬花粉。 姜离脚步一旋,抓着黎甲,更在姜玄曜冲锋卷荡而起的气流间,如花叶一般旋转飘荡,与后者的拳锋擦肩而过。 正是花宵道宗的顶级身法《风卷花残影》! “你何时学会了花宵道的身法!” 姜玄曜暗暗一惊,却是直接认出姜离所施展身法的传承渊源。 与姜离、姜玄信这样妾生的儿子不同,姜玄曜自幼接受武道名师教导,又能自由出入侯府书阁,博览天下武道,眼界见识绝非姜离、姜玄信能够比拟。 不过也正是他见多识广,不用姜离多言,他便也认出了打在自己领口的药丸来历! “坠英百花迷,姜离你好阴毒啊!” 姜玄曜气力在瞬间消散,身体在余势的作用下,向前扑去,却被折返过身的姜离一把抓住脖后衣领拎了回来。 姜离手臂一甩,将姜玄曜高高抛入空中,自身旁的一名府兵手中夺过一柄长枪。 他单手持戟,手臂一震甩出千百棍影,狠狠抽打在姜玄曜的身上,发出嘭嘭嘭的沉闷声响。 姜玄曜是巨擎境武夫,肌肉强健,骨骼坚硬,但他全身气力消散,皮肤、肌肉再强,也无法凝聚起力量,抗衡打击。 长枪棍影抽打在身上,虽然很难重伤骨骼,但皮肉之伤却在所难免。 一阵阵剧痛袭来,姜玄曜仿若被卷入怒海狂风中的木筏,被抽打的遍体鳞伤,哀嚎惨叫。 “小畜生住手,你可知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秦国余孽,活该被千刀万剐的小畜生,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打我儿!” 宁氏目眦欲裂,哪里能经受这样的场面,她心痛大叫,一面叱骂姜离,一面怒骂身边的家奴和附近的府兵,“一群混吃等死的奴才,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杀了姜离,救下我儿!” “姜离,放开九公子!” 跟随宁夫人而来的十几个家奴闻令,当即冲向姜离,但区区武脉二境的实力,岂会是姜离的对手。 他们还未靠近,就被姜离抡起的黎甲直接抽飞了出去。 “离公子别打了!” “再打下去,侯爷会重罚你的!” 周围的府兵听到宁夫人的命令,虽然也第一时间上前,将姜离围住,但却并没有直接冲上前去动手,只是虚张声势的吆喝、喝止。 正如姜玄曜所言,他们身份低微,怎么有资格参与到侯府公子间的争斗! “二夫人,我今日打的就是你儿子!” 姜离手中棍影如幕,毫不留情,片息之间就不知挥舞出多少棍,直打的姜玄曜衣衫碎裂、皮开肉绽、血肉翻飞。 许你派人杀我,还不许我反杀?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千百棍打出,姜离心中畅意,积攒在心中许久的压抑,今日终于一朝释放。 真气也在全身急速运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多,鼓荡在全身各处,几乎要将身躯撑破。 “真气若狂,冲体而出!” 心念集于一点,姜离陡然一声暴喝,身上衣衫猛然鼓荡,竟然在此刻破境,一缕真气竟自他掌中飞出,缠绕在长枪之上。 手腕一抖,长枪如龙,狠狠砸在姜玄曜身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长枪枪杆折断,姜玄曜臂膀一沉,骨骼折断,弯出一个惊人的角度! 第八十一章 镇武侯的杀心!(求追读) “娘呀!” 隐武阁外,姜玄曜一声惨叫撕破天际,他面容狰狞扭曲,双眼圆睁,眼角处有晶莹泪水滑落耳畔。 虽然全身剧痛难忍,却连抽搐抖动都是奢望。 “曜儿!” 宁氏扑倒在地,又急又气,痛惜的心都在滴血,但姜离棍影重重,劲风呼啸,却根本靠近不得。 只能颤抖的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姜离乱棍猛抡在爱子身上,一棍接着一棍。 姜玄曜如同沙袋一样躺在地上,身躯随着棍棒落下,不断颤动,哀嚎声却越来越小。 “够了!” 隐武阁院门轰的一声开启,像是大坝崩塌,有滔天巨浪汹涌的气势席卷而出。 一前一后,走出两道身影。 侯府大管家裘天海低着头,走在后面,一头白发如雪,又瘦又矮的身形,却偏偏穿着一件又宽又大的黑袍,空空荡荡,看上起颇为怪异。 矮小的身形,几乎完全隐没在镇武侯宛若魔神的阴影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存在感,仿佛只是主人身上的一件挂饰。 姜时戎行若蛟龙,势若山岳,一步步走来,仿佛整座云天都倾压下来。 他头发乌黑浓密,山眉如剑,刀劈斧凿的脸庞上,看不住任何岁月流逝的痕迹。 狭长眸子一扫,一种泰山当前的巨大压迫,狠狠倾压在姜离身上。 姜离双肩猛地一沉,几乎当场被压跪在地,胸膛像放了一块万斤大石,令他无法呼吸。 但少年眉眼冷峻,神色不变,真气在全身疯狂运转,精神专注凝聚,镇守本心。 咬紧牙关,姜离缓缓抬头,半支断枪持守,“姜离见过父亲!” “侯爷,你看看你的这个好儿子,都是同一血脉的亲生兄弟,如何下得去这样的狠手,你的曜儿都快被他打死了!” 宁氏一见姜时戎,仿佛见到了靠山和倚仗,气势一下子就挺了起来。 她三步并两步,扑倒在姜时戎的脚下,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还有这些府兵,不知受了姜离的什么迷惑,也来欺负我们母子二人,侯爷,我可是朝廷册封的五品诰命夫人啊,曜儿被伤成这个样子,还如何参加武举,为侯府争光!” “你也知道你是朝廷册封的诰命夫人!” 姜时戎眸光流转,冷冷扫向宁氏,“指使下人谋杀庶子,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侯爷!” 宁氏闻言一怔,目光陷入呆滞。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已经无法隐瞒。 镇武侯是何等人物,洞察入微,武镇天下,只是微微一瞥,必能看出前因后果。 但她是侯府平妻,朝廷册封的夫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侯府的颜面。 就算她的行为有些冒失,侯爷也要顾及侯府的颜面,帮他遮掩! 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直接揭穿真相。 侯爷不是最不喜欢这个身上流淌着秦国余孽血脉的儿子么! 为什么会替他出头? 难道是因为千军侯柳洪烈? 宁氏心中翻江倒海,惊忧交加。 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她回想阎嬷嬷忽然到访,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大夫人的圈套。 “短短两個月,伱竟然修到了狂气境!” 姜时戎却不再理会宁氏,目光重新落在姜离的身上,精芒隐现。 “回禀父亲,只是侥幸突破!” 姜离颔首默认。 他今日敢来隐武阁,就没打算继续隐瞒自身的气脉境界。 随着他武脉境界不断提升,即便隐藏的再好,动作、身形都不可避免的显现出一些细微的破绽。 与其被姜时戎怀疑发现,不如主动显现气脉,以此隐藏他的武脉实力。 更何况,气脉修行,境界越高,寿元折损就愈加厉害。 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姜时戎对他的戒备,以及大夫人对他的敌意。 这也是他为何要以气脉境界,参加武举的原因。 “今日的事情我已知晓,宁氏虽错,但毕竟是你的母亲,你也惩罚了曜儿,母罪子还,这件事就此揭过!” 姜时戎摆了摆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违逆,注视姜离的狭长眸子,刀枪隐匿,深沉如海。 “姜离,你对制莽三策建言颇多,于我大周有功,让你入赘千军侯府,确实委屈你了,我已致信千军候的儿子柳千山,欲取消这门亲事!” 姜时戎顿了顿,道:“不过,你身份已入贱籍,若想洗脱就要靠你自己了,你既然气脉有成,我会替你书信一封,推荐你去东海戍边,那里倭匪横行,却无惨烈大战,你可慢慢积累功勋!” “父亲好意,姜离心领,可今日之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离眸光一闪,心中寒意升腾。 若柳洪烈未升圣境,姜时戎此举,他或能领情。 可千军侯府重新得势,姜时戎却在这个时候,为他退婚,发配东海,其中的心思,姜离如何不知。 这不仅是断他以武封侯之路,更绝了柳洪烈为他重续气脉生机的可能。 堂堂镇武侯竟然对他戒备到了这种程度! 黎甲所言至少八成是真了。 姜离心中疑云重重,却听姜时戎训道:“姜离,你须知凡事过犹不及、须留余地,纵然我今日处置宁氏,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一时舒心,却会招来兄弟姐妹对你的恨意!” “父亲,我今日决意要宁氏一个结果,绝不只为泄愤!” 姜离寸步不让,他上前一步,断枪指着宁氏道:“我的性命自然微不足道,但父亲身为朝廷重臣,却不能平白遭人诬陷,宁氏说我是秦国余孽,试问父亲,我若是秦国余孽,您又是什么呢!” “宁氏,你说了什么!” 姜时戎闻言,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却是陡然一寒,刹那间,彻骨寒意如盖,几乎笼罩了整座镇武侯府。 万年不变的沉静脸庞,罕有的显现出震怒,原本月朗星疏的云空,顷刻间乌云密布,雷声滚荡。 “侯爷,你别听小畜生乱言,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 宁氏惊骇欲裂,哪里见过镇武侯如此暴怒,吓的头发都要乍起。 威压之下,眼睛、耳朵、鼻子都有鲜血不断流出,但她宛若未觉,只是不住的求饶狡辩。 “宁氏,这些年我对你太过纵容,亏你也是大族女子,什么胡话都敢乱说,你想把整座侯府都拖入深渊么!” 姜时戎声音森寒,一只手掌缓缓握起,竟是起了杀意。 第八十二章 父慈子孝!(求追读) “侯爷息怒,宁妹妹只是一时间迷了心智,侯爷对圣上忠心耿耿,身世清白,怎么可能与秦国余孽扯上关系!” 隐武阁外,镇武侯杀意已起,巷道入口处,却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姜离抬头望去,就见四名身形矫健的家奴抬着轿子,步履匆匆的走近。 阎嬷嬷掀开轿帘,头戴宝钗、身着镂金丝云纹牡丹锦裳的大夫人款款走下,屈身行礼:“侯爷,并非我要为宁妹妹求情,她心生歹念,为了泄愤便派人暗杀姜离,这等恶行,天理难饶。 “可侯爷若只因宁妹妹的一句气话,就折杀了她,反会落下口舌,惹人误会,好似坐实姜离真是七国余孽一般!” 贺楼氏说着,又看向姜离,笑的格外亲切:“离儿,整座侯府都知道,你母亲出身北莽荒蛮部落,对侯爷有指路之恩,侯爷仁义,见不得你母亲在极北荒原受苦,这才带回了盛京,与那秦国余孽断是没有关系的。 “至于宁氏,她品行不端、因妒生恨,胡言乱语,也不过是想挑拨你和侯爷的关系,我也受她蒙蔽,这才撤去了揽虹阁附近的府兵,你须记得,你只是镇武侯的儿子!” “多谢大夫人提醒!” 姜离点了点头,平静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心里明白,今夜的行刺虽是宁氏所为,但宁氏也不过是大夫人操控下的一把愚蠢凶器而已。 “夫人说的是,不过宁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宁氏带下去,囚禁于寒枯阁,未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探视!”姜时戎冷冷喝道。 “侯爷,我不去,我不去啊!” 宁氏面色惨白,伸手抓向姜时戎的衣袍,哀声苦求,却被走上近前的府兵直接架起,双脚拖地,很快就消失在了巷道尽头。 “父亲,孩儿求你了,饶过母亲吧!” 姜玄曜如同死尸一样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宁氏被府兵拖走,却全然没有一点办法,他拼命发出声音,但微弱的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怨毒的目光,像沾满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扎向姜离,灵魂都因滔天的仇恨而剧颤。 “父亲,大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姜离告退!” 姜离一把捏碎黎甲的喉咙,将尸体与手中折断的半截枪杆同时抛在地上,向着姜时戎、贺楼氏抱拳行礼,大步离去。 “侯爷,姜离已经长大了,这才放开束缚几日,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不知要成长到什么样子!” 贺楼氏望着姜离消失的背影,阴恻恻道:“此子聪慧过人,宁氏的话,很可能让他生起疑心,他若有意调查,说不定会发现当年一些事情的真相,侯爷真的不担心吗? “他是断了翅膀的幼枭,若是让那些人知道天珠公主还有血脉留在世间,一定会主动来寻的,说不定可以为他续上羽翼,化身凶鸟,掀翻整座盛世!” “我大周朝承天盛运,应时而生,是天道所向,注定要独断万古。圣上至圣至明、雄才大略,有旋转乾坤、气吞天河之势,欲效仿中古五帝,一统九州,重建帝业,岂容三朝七国小猫小狗兴风作浪!” 姜时戎冷哼道:“若那些前朝余孽放弃幻想,未来的大周包容天下、海纳百川,还能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可若敢阻碍圣上的皇图霸业,必然灰飞烟灭、百死无存!” “我自然是知道伱对朝廷的忠诚,可若姜离受了那些人的蛊惑,怕是会有损你的清誉,以及在圣上心目中的位置!”贺楼氏叹气道。 “那些秦国余孽?”姜时戎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我倒担心他们不来找姜离!” “侯爷……” 贺楼氏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惊讶道:“侯爷是故意让姜离走出侯府的?” “九州大陆,我大周独占其三,但自立朝至今,已有八十年余载,中古圣帝所铸九州重器却仅得其二,当年周、魏联军入秦,秦太子统三万秦卒,携凉州鼎器远遁,自此消失匿迹,不知所踪。” 姜时戎沉声道:“而今大周国富民强、将悍兵勇,已具备横扫天下、一统九州的基础,九州重器承载一州气运,只要获得鼎器认可,便可接引一州气运加身,圣上若能执掌九州重器,便可护佑大周国祚万年!” “侯爷智谋深远,妾所不及!” 贺楼氏点了点头,怪不得侯爷这些年,一直不许任何人伤及姜离性命,竟是为凉州鼎器布局。 只是这样一来,倒不好对姜离出手了。 “若那孽种真与秦国余孽勾结,注定死路一条,是他咎由自取,可他若与侯爷一般忠于朝廷,倒是他翻身改命的契机了!” 贺楼氏紧紧捏着手中的佛珠,心思暗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 “姜离,大周既想我花霄道宗说服大罗世家、郡守,为何连六名被擒的同门都不能直接释放!” 清晨,四匹骏马自盛京城西门飞快的驰出,奔行在宽阔的官道。 苏幼贞手持缰绳,望着面前的辽阔天地,好看的秀眉却拧在了一起。 “苏姑娘,你们在盛京城外的官道上斩杀百名军士,按大周律罪当凌迟,圣上下令,暂免死罪、戴罪立功,已是法外开恩,若直接释放,且不说朝廷威严有损,也无法向大周数百万军士交代!” 姜离正色道:“这六名大罗武夫都是先天境的实力,编入‘谪兵’上阵杀敌,用不了多久就能积攒下足够的人头,恢复自由。” “你说的好听,编入谪兵随军出征北莽,处处都是恶战,先天武夫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活着回来!” 苏幼贞扭头哼了一声,沉默了一会,看着身前策马而行的翩翩少年,终是忍不住问道:“那天夜里我明明看到刺客一掌将你打中,为什么你一点伤都没受?” “苏姑娘,你若是有能够保命的手段,会轻易告诉其他人吗?” 姜离回头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这个世界武夫力可拔山、断肢再生,道法神通莫测、无所不能,更有惊世神兵铠甲,通灵法器法宝,大族子弟拥有一两件保命手段,并不稀奇。 “真小气!” 苏幼贞撇嘴,不再理会姜离。 四骑沿着官道驰行数十里,拐入一处岔道后,又继续奔行一二十里后,一处隐没在山林间的庄园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庄园依山傍湖而建,灰色围墙环抱合拢,远远望去,倒像是个小型城池,远远能够看到百余间大大小小的屋舍隐于其中。 “姜离公子,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罗英带着六七名目光如炬、太阳穴高高鼓起的麒麟卫守候在门外,见到姜离一行人赶到,连忙迎了上来。 第八十三章 祖龙五卫!(求追读) “罗英大哥!” 姜离带着姜玄信、苏幼贞、屠老头,还没驰近庄园,就感到很多束机警的目光,隐蔽在四面八方,同时向他们扫来。 更有几道危险和凌厉的杀机,如影跟随。 直到罗英带着几名麒麟卫上前迎接,这些目光和杀机,方才退去。 “姜离公子,公主将这座庄园借你使用,两日前,猃狁族已在北市劳役司官员的押运下抵达,全部安置在了庄内!” 罗英将姜离等人迎入庄园,又看向姜离身旁的绝美女子,“苏姑娘,公主与礼部的几位大人正在湖心凉亭赏景,请姑娘随我一同去面见公主,商议两国盟约的具体事宜!” “劳烦将军带路!” 苏幼贞点了点头,收起与姜离时的随意性子,跟随罗英向着湖畔处的码头而去。 “墨运良见过公子!” 庄园深处,一名中等身形、相貌普通的儒袍男子也在这时快步走来,正是三日前奉姜离命令,携带公主信物前往北市赎买猃狁族和土蛮少主的气脉高手墨运良。 “公子,猃狁族共一百六十九人,已全部安置在庄园东侧的马场附近,土蛮少主以及六名土蛮武夫,也在庄内等候公子到来!”墨运良恭声禀告。 “墨先生辛苦!” 姜离点了点头,还不等他翻身下马,一道黑影就自马背上率先跃下,却是一条通体漆黑如墨的半大狗子。 “汪!” 或许是在侯府憋闷太久,黑狗吠叫一声,便撒欢似的向着不远处的湖畔冲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这狗好快!” 墨运良目露异色,暗惊于黑狗飞奔的速度,竟不亚于巨擎境武夫。 “这黑狗是个异类,灵智已开,墨先生可别小瞧了它!”姜离从马上跃下,轻松道:“我们先去见见土蛮族的少主!” 三天前,他被姜时戎安排去东海从军,却也因此获得更大的自由,可以随意出入盛京城,三百里内并不用向侯府报备。 不过姜离参加武举、奔赴北莽的决心已定,绝不会服从姜时戎的安排。 大周六部,姜时戎执掌兵部,操控天下兵马,却不能独断大周军事。 八十年前,大周太祖以武建国,为避免前朝覆辙,除六部中的兵部外,另设五军都督府,将兵权、将权完全分离。 兵部主掌大周军制、军队训练、军队征调、边防、武器装备及武官考核,却并不能统帅军队征战。 而五军都督府则肩负统兵作战、管理屯田、掌管军籍、推选将领的职权。 战时,兵部选调训练天下兵马,五军都督府派遣将领领兵印虎符出征。 两者相互节制,却互不统属。 姜离若能通过武举,虽不能获得真正的官阶,却可担任军职,受五军都督府管辖制约,而非兵部。 “公子请随我来!” 墨运良颔首,引领姜离三人向着庄园深处走去。 这座庄园是圣上赐予云乐公主的别院,名为映月。 满月之时,月光透过湖心凉亭落入湖中,可映射出九轮冷月,因此得名。 庄园占地不小,中心处有大小屋舍一百零八座,更有良田、鱼塘、马场、桑蚕、作坊等,并不亚于一座千人居住的村落。 云乐公主深居皇宫,出宫的机会并不多,映月山庄寻常时候只有一名管事带着百余名佃农照料经营,大部分屋舍都被闲置。 六名土蛮武夫以及蛮族少主就被安排在了庄园北边的一座院落中。 “嘭嘭嘭” 众人还未走近,一阵棍棒抽打在肉身的密集闷响,就远远传来。 姜离走在最前面,他跨步走入院落,就见到应山熊手持一根红椆木杆,绕着一道肌肉壮实的背影快速移动,手中木杆不断落下抽打,快若繁影。 虽然不是全力出击,但每一杆落下,都能将数十层的厚纸打碎。 而扎马站在原地的身影,则绷起全身肌肉,按照一种特殊的呼吸频率,不断将力量调集在身体的某一处部位,抵抗应山熊的挥棒抽击。 “姜离公子!” 见到姜离走入,应山熊停下身形,与院中观看练武的另外五名土蛮武夫一起上前行礼。 “你就是熊叔说的侯府公子?” 院落中的壮实背影这时也转过身来,接近一米九的身形,虽不似应山熊等土蛮武夫那般魁梧彪悍,但也拥有着寻常武夫都为之羡慕的紧实肌肉。 只是这人虽然生的高大有力,但声音稚嫩,宛若孩童,古铜色的脸颊,轮廓刚毅,但一双眸子清澈无邪,好奇又腼腆的向着姜离望来。 “姜离公子,这位便是我家少主应山象!”应山熊介绍道。 “土蛮少主!” 姜离有些惊讶。 在来时的路上,墨运良曾提起过这位蛮族少主,孔武有力,异于常人。 姜离怎么也料想不到,一个年仅十岁孩童,竟然能生的这般魁梧高大。 仅看背影,不知秒杀多少大周武将。 “公子,妖山五蛮血脉特殊,身形体质皆异于常人,曾是中古时代最后一位帝王的祖龙五卫,替盘帝镇守皇城、太庙,直到纪元更迭!”墨运良低声道。 “原来他们就是祖龙五卫!” 姜离暗暗点头,他曾在书中看到过一些有关盘帝的记载。 传闻,盘帝身边曾有五支实力恐怖的强大军团,每一卫的统领,都是巅峰武圣以上的存在,得其一就可横扫天下。 甚至有很多人猜测,祖龙五卫的统领,其实早已超越圣阶,是名副其实的人仙。 但这也仅仅只是猜测。 中古末年,纪元更迭,发生了很多毁天灭地的大事,很多古籍史册都在那个时间毁灭、遗失。 很多过往都消散在岁月时间的长河,无迹可寻。 “姜离公子,你践行承诺赎出少主,我们六人也会遵守约定,随你走一趟北莽,只要我们六人不死,就无人可以伤你性命!”应山熊恭声道。 “土蛮重诺,果然名不虚传!” 姜离拱手回礼,他接过姜玄信递来的一個木匣,送到土蛮少主应山象的手中,道:“土蛮部落被火蛮劫掠,族人死伤惨重,你身为土蛮部落少主,肩负重整部族的责任,这木匣中装有大周皇族淬体秘药鳄蛟精元散,可以为伱打下坚实武脉根基!” “大周皇族的淬体秘药!” 应山熊等人都是一惊,虽然他们不知鳄蛟精元散的具体效用,可既是大周皇族秘药,一定价值不菲,十分珍贵。 “应山熊替战亡族长谢过离公子赠药之恩!” 应山熊没有推辞,将这份恩情铭记在心。 部落遭受火蛮劫掠,死伤惨重、风雨飘零,需要一位强大的族长带领,重新凝聚信心,走出困境。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万里迢迢赶来盛京的原因。 “姜离公子,请你派人将少主护送出境,部落正在等候他的回归!”应山熊恳请道。 “熊叔,我不要回十万大山!” 应山象闻言,却是坚决摇头,“你们为了救我,要随姜离公子远赴北莽作战,我也要随你们一起去。 “父亲说只有经历过铁与血的征伐,在生死之间徘徊磨砺,才能拥有真正的力量。 “我要父亲和族人报仇,战胜火蛮,就不能一直待在族人的羽翼下成长!” 应山象看向姜离:“离公子,带我一起去北莽吧!” 第八十四章 背刺之徒 “少主,不可!” 应山熊闻言,面色一变,连忙劝阻:“北莽武夫彪悍凶残,危险重重,千军万马之中,我们很难守护少主周全,你若折损,我们如何向战亡的族长和族人们交代!” “熊叔,部落需要的是拥有强大实力、可以守护老幼安危的强大首领,而不是像我这般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孩童!” 应山象又看向姜离,道:“姜离公子也并不比我大几岁,他是侯府公子,不一样要从军北征,我是蛮神的子嗣,不怕流血,只怕自己不够强壮,我心意已决,谁也不能更改!” “可是……” 应山熊仍有些犹豫,但在少年坚毅的目光中,他隐隐看到了族长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思量许久,终化为一声长叹。 人世艰难动荡,诸国、宗门、世家把持一切,纷争不休,征伐不止,如五蛮这样生存在各大超然势力夹缝中的部族,也被裹挟,随波逐流。 其实,妖山五蛮原为一体,同命相连,却因独特血脉而被各大势力觊觎,不断渗透摆布。 百余年间,蛮族之间裂隙不断加大,最终反目成仇,水火不容。 五蛮族人深受其害,却无力回天。 在这乱世之中,唯有拥有超然世间的雄伟力量,才能主掌自己的命运。 但修炼资源都被超然势力把控,想要超脱,谈何容易。 “姜离公子,请允许我加入私军,随你一同征伐北莽,锻炼磨砺!” 应山象见族叔默许,心中大喜,忙向姜离道:“我虽年幼,但也拥有蛟武境后期的实力,我们土蛮肉身强大,对上太极境武夫,也相差无几!” “应山象,你要随我征伐北莽,我自然是欢迎的,不过此去北方凶险莫测,难以预估,以你现在的武脉境界还远远不够!” 姜离笑了笑,道:“你若能在大军启程前,将境界提升至太极,我便带你一同出征!” “姜离公子放心,我一定能晋升太极!”应山象连忙点头,信心十足。 “诸位近段时间就安心留在山庄,过几日我会派人送一些宝丸、药酒、秘药,诸位但有所需,尽可与墨先生说!” 姜离轻声叮嘱,随后离开院落。 猃狁族居住之地也在庄园北侧,距离土蛮所在的院落,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可当姜离等人走近时,除却几间屋舍烟筒中升起的几缕炊烟外,几乎感受不到一点生的气息。 “公子,这些猃狁族人十分奇特,虽被解开手脚上束缚的镣铐,告诉他们可以自由在庄内活动,但自从进入庄园起,他们便一直聚居在屋舍附近,从不外出,除去料理饮食外,无论老幼全都安静围坐,宛若木偶!” 墨运良说道,这几天与猃狁族的接触,让他隐隐为姜离感到担忧。 虽然他能看出这些猃狁族人,大多有武脉在身,却形同枯木,双眼木然,看不出任何神采以及对生的渴望,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无法沟通,也拒绝交流。 “嘿嘿,不愧是曾经震慑天下的九州最强齐射,连三两岁的小娃娃都能保持沉寂,不哭不闹,看来近百年的颠沛流离,并未让这些猃狁人失去应有的底蕴!”屠老头却并不感到意外,反而低声赞许起来。 几人走近猃狁族人聚居的屋舍,就见到一百六十多名猃狁族人全都聚集在屋舍间的空地上,他们席地而坐,神情木然,除却呼吸声,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 即便听到姜离等人的脚步声走近,也是一副仿若未察的样子,只有一名身形干瘦的独耳老叟,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向着姜离等人颤巍巍的行礼。 “贱民呼延谷拜见诸位老爷,我们来到山庄也有些时日了,不知老爷们要安排我们从事什么活计,贱民们骨头轻贱,这些天白食精面细粮,心中甚感不安,只盼老爷们能赶快安排活计。” 独耳老叟腰弯的很低,头都快贴在地面,清风吹过,枯乱的白发如同野草一般伏动,卑贱萧索。 姜离目光扫过呼延谷以及他身后形若枯槁的猃狁族人,心中也不禁感到悲凉,昔日纵横九州的最强骑射,竟然凋零到现在这般程度,百余年间,数十万猃狁族人不知遭受了怎样的残酷摧残。 “老人家,百年前猃狁族在秦国统领下,西抗突元、大食,北拒莽魏,东扫天下六国,铁蹄如雷、寒刀如海,有席卷天下、狂催一切的雄风。 “姜离读诵书籍,心中万分钦佩,伱们都是铁骑后裔,忠于王庭,铁骨铮铮,本不应沦落至此,我自北市将你们赎出,也只是想你们不再为奴,重拾九州最强齐射荣光!” 姜离伸手欲将呼延谷扶起,但后者却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一步。 “承蒙公子如此看重,可如今的猃狁族早已不是百年前的九州最强骑射,我们愧对先祖,早就不配猃狁,祖上的荣光和传承早已湮灭在百年风雪摧残中。 “我们现在只是一群只会养马的贱民,大周皇上命我们永世不能上马,贱民们没有什么奢求,只想苟延残喘的活着,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 呼延谷抬起满是褶皱的苍老脸庞,神情木然的皮笑:“若公子嫌弃我们这群贱民无用,大可以将我们送回北市。” “嘿,老哥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们一直更怀恨当年周、魏背刺之举,宁死不愿为大周卖命,但纪元更迭、王朝更替,不可力挡,大周延续千年,你们难道就要沉寂千年?” 屠老头这时缓步走到呼延谷身旁,浑浊的眸子精芒闪动,“别人看不出你们的蛰伏和掩饰,但休想瞒过老头子的眼睛,你们精神内敛、武脉暗藏,明明就是猃狁族道武双修的路子,身怀猃狁传承,却要圈在马场、枯守一生,真的值得吗!” “你既然知晓我们这一族的心结,又何必多言,猃狁有必须守护的信仰,重于性命,宁死也不会为背刺之徒提枪上马!” 呼延谷也是冷冷一笑,枯瘦的身形如同钉子扎在大地,宁折不屈:“我知道这位公子地位非凡,今早天还未亮,便有大周皇族高手悄然隐藏各处,小心护卫,既然你们看出我们的破绽,猃狁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若想我们为大周效力,猃狁宁可族灭也绝不妥协!” 第八十五章 猃狁认主! “猃狁宁可族灭,也绝不为背刺之徒效命!” 映月山庄小院,呼延谷声音冷冽,宛若枯木的佝偻身躯却有一种撑起苍天的决然气势。 姜离心头微微一震,呼延谷的身影映入眼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名手持铁枪、策马而立的骁骑,不屈无畏,孤身迎战千军万马,一去不回。 “猃狁宁死不屈!” 呼延谷身后,一百六十余名猃狁族人也在这时默默站起,没有人出声,只是静静的站立,却好像有一种力量在他们之间怒吼。 无论年逾七十的老叟,还是三五岁的孩童,所有猃狁人的身上都散发出同一种肃杀沉静的气势。 虽然衣衫褴褛、瘦弱憔悴,但若是闭上双眼,仔细感应,就会生出一种被苍狼群包围的危险与紧迫。 猃狁,白狼矣! “猃狁不愧九州最强齐射之名!” 姜离眼中闪过异色,惊叹于猃狁族的这种白狼气势。 历经百年颠沛流离,在北莽、大周的夹缝中艰难挣扎,仍能具有这样的信念与品质。 足可想象,百年前,数十万训练有素、身披轻甲、手持亮枪强弓的猃狁铁骑,是何等气势,犹如数十万巨狼,驰骋疆场,席卷天下。 拥有这样一支铁骑的强秦,本应横扫天下,势不可挡,为何会在百年前,顷刻覆灭。 呼延谷称魏、周为背刺之徒,又是何意? 史籍中对秦国覆灭,只有寥寥数笔,很多细节都难以衔接。 难道这其中也有不宜为世人所知的隐秘? “呼延前辈,猃狁族的坚守,晚辈心中钦佩,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秦亡百年,猃狁族却几近亡于魏莽之手,而今大周再起兵戎,前辈难道不想为丧命在魏莽刀下的族人报仇么?”姜离大声问道。 “少年,你年岁不大,却字字珠玑,昂扬气盛,有少年侯王之势,来日成就不可限量,但你不是猃狁,不明白猃狁存在的意义!” 呼延谷摇头,淡淡道:“猃狁与魏莽仇深似海,恨不得生吃其肉渴饮其血,但猃狁手中刀弓,只为秦族血脉举起。” “老哥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屠老头听得哑口无言,摇头苦叹,猃狁心中的坚持,海枯石烂也不能移动,这笔买卖血亏了! 墨运良、姜玄信也是无奈苦笑。 猃狁族不愧九州最强齐射之名,奈何他们潜力再大,也不能为姜离所用。 而今距离武举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大周北伐也不过三个多月,如此短的时间,根本找不到可以替代猃狁骑兵的人选。 “呼延前辈,秦亡百年,就算今日有秦王血脉存在世间,你又如何辨别,倘若有人冒充,你又如何可知?”姜离眸光一闪,却是忽然问道。 “秦王乃中古人仙后裔,血脉中蕴含生死轮回之力,遇玄便可显化,谁能假冒!” 呼延谷冷笑,隐藏在衣袖中的手腕微微晃动,一枚系在腕上的黑色玄玉,自破损的袖口探出一角,引起了姜离的注意。 “呼延前辈,你手腕上的玉片便是玄玉吧!” 姜离不再劝说,他举起右手,指甲划破手掌肌肤,缓缓伸到呼延谷的面前。 “少年,伱这是……” 呼延谷见状一愣,他呆呆的看着姜离手心处的鲜血一滴滴自伤口中不断滴落。 眸光先是疑惑,渐渐转化为迟疑,激动,与不能置信! 喉咙不住的干咽,呼延谷颤颤巍巍的取下手腕上的黑色玉片,轻轻的放在姜离的掌中。 身后的猃狁族人,这时也全都默默的围了上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姜离的手中。 姜离手掌缓缓握起,将玄玉攥在手心,温热的鲜血浸润玉片,一道赤黑色血芒呼的自玄玉中升起,在姜离手中上方形成一道不断旋转的阴阳旋转的图案。 “阴阳生……!” 屠老头面色瞬变,忍不住惊呼出来,双手更是唰的一下捂在嘴中,硬生生将后半句话按回肚子。 “人仙血脉,秦王后裔!” 墨运良也惊诧万分,大周镇武侯府的庶子竟然拥有秦王血脉,这若是为外人所知,必会惊掉下巴! 但下一瞬,他脚步一跺,磅礴真气涌出,形成气罩,将这方空间全部遮掩,更警惕望向四周。 “真的是阴阳生死图!” 呼延谷和所有猃狁族人望着姜离手上浮现的阴阳图,目光呆滞,怔怔出神。 “猃狁拜见公子,我们终于等到您了!” 不知过了多久,呼延谷哀恸扑倒,身后猃狁族人也接连跪倒一片。 所有的猃狁族人都在流泪,依旧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万籁俱寂。 但原本麻木的脸庞,却渐渐舒展开来,一种生的气息,正在复苏。 像困在迷雾中的航船,见到了灯塔的光亮,迷失百年的猃狁族人,终于等到了秦王血脉的回归。 “老人家快快请起!” 姜离上前将猃狁族人一名名的扶起,看着这些饱受磨难、却坚守信念的最强齐射后裔,心中对先秦的好奇,也愈加强烈起来。 史籍中记载,乱世七雄唯秦最为残暴,酷法苛民,暴虐无道。 若史籍为真,岂会存在这样的猃狁一族。 “公子身具秦王血脉,为何会出现在大周皇族!” 众人重新坐下,呼延谷按下激动的情绪,有些疑惑。 三朝七国血脉是时刻悬在大周头顶的利刃,历代周皇都在不遗余力的剿灭抹除,对秦尤重。 “前辈误会,我并非大周皇族,山庄内外蛰伏的皇庭高手想要保护的另有其人!” 姜离声音温和,将自己的境遇简单述说。 “你竟是镇武侯的儿子!” 呼延谷越听越怒:“好一个天下武脉第一,心胸竟如此狭隘,忌惮我秦王血脉,竟将公子贬入赘婿贱籍,还轮番打压,生怕公子有出头之日,秦虽亡矣,但秦王血脉不能受辱!” 呼延谷猛地站起,他跪倒在姜离脚下,恭声道:“若公子不弃,猃狁族愿重新披甲上马,手握刀弓,为公子打下一片天地,猃狁没落,但传承未断,可为公子聚集八十名蛟龙境骁骑!” 呼啦一声,在场的猃狁族人全部起身,蛰伏在身体中的气势轰然散发。 无论男女老幼,竟都有武脉修为在身。 而且他们的身上的气息,与寻常武夫略有不同,霸道中还透露着一点灵韵。 猃狁为九州最强齐射,主修武道,却也辅修精神道法,可与百兽沟通。 第八十六章 湖中镜月(求追读) 清风拂波,月朗星稀。 湖水撩动,波光粼粼,月光透过湖心小亭的精巧空洞,在湖面中映射出九轮明月。 姜离身着白色儒袍,站在亭边围栏,看着湖中的倒影静静出神。 猃狁认主,给了他出乎预料的惊喜。 百年颠沛流离,猃狁族百不存一,更被大周禁锢二十年,不得触碰铁器、不得骑上马背。 可即便如,猃狁族白日养马,夜间习武,未有一日中断,实力、技法虽不及百年前的水准,却也远超大周普通骑兵。 一百六十九名族人中,除去老幼妇孺,共有八十名蛟武境以上的武者,其中太极境武者,也有八人。 在缺少肉食、药补和大周监控下,能够拥有这样的实力,属实不易。 姜离已命墨运良、屠老头、姜玄信连夜返回盛京,购买宝丸、秘药、药酒等物资。 猃狁族重获习武骑马自由,又有肉食、药补的充沛供给,假以时日,实力必能再进一重。 此刻,他身边有实力堪比万夫境的气脉高手墨运良,六名武脉实力远超同阶的先天境土蛮武夫,以及八十名蛟武境的猃狁骑兵,势力班底终于小成。 唯一欠缺的便是道法高手,以及可供骑乘远征的精良马匹、甲胄兵器。 “姜离,花宵道已经答应与大周合作,他们会尽全力游说大罗世家、郡守,作为回报,大周会帮助花宵道压制金延宗的发展,并帮助他们在大周境内,寻找善德圣女的转世之身,除此以外,还会开辟一些新的贸易线路,交由花宵道掌控!” 云乐公主长长舒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身为景帝最疼爱的女儿,她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谈判。 国无小事,即便是与宗门合作,一个微小的决定,都能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有花宵道协助,朝廷与大罗的谈判也会顺利很多,加上大周密探渗透大罗,引导民意,两国夹击北莽的大势便可确定了!” 姜离转过身,看着趴在石桌上的少女,有些不解道:“公主,军国大事向来都是皇子需要操心的,你为何对大周与北莽军事如此关注,仅仅是为了去北境长城?” “四皇兄自从被父皇派往北境长城驻守后,我已经有整整六年没有见过他了!” 云乐公主望向北方,明亮清澈的美眸中,罕见的浮出忧虑和惆怅,“四皇兄本性纯良,却耿直倔强,因政见不合,屡在朝堂中顶撞父皇,父皇气他冥顽不灵,将他派往北方,云景七府之地不复,便永生不得回京。 “母妃思念的厉害,抑郁成病,身体每况愈下,大不如前,我原本只想向父皇求得一个前往北境长城的机会,亲自劝四皇兄向父皇认错,早日返回盛京,但你的制莽三策,不仅让我有了前往北境的机会,更让大周收复云景有望,说起来,我真的应该好好谢你!” “原来是这样!” 姜离点了点头,皇家无父子,其中的权力纷争,外人难窥其一。 “姜离,此间事了,我很快就会随使团前往大罗,下次相见恐怕就在北莽境内了!” 云乐公主从石桌旁起身,一双美眸望向姜离,少女眸光莹动,心思复杂,欲言又止,她低下头,几根发丝垂落在额前随风摆动,声音幽幽。 “柳洪烈重入圣境,你这婚约似乎更难退了,柳姐姐我也是见过的,她的品貌即便是在盛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只是幼年曾离奇失踪,找回后就是一副痴痴傻傻的冷漠样子,又不知撞了什么邪,连嫁三人,结果新郎都死于新婚之夜,文庙二先生说,唯有武圣后裔入赘,才能凭借武圣遗德,冲了柳姐姐身上的阴煞。 “柳洪烈入圣境,想必也会有办法让柳姐姐重新恢复神智,你若能洗去赘婿贱籍,娶了柳姐姐,倒也是极好的事情!” 云乐公主摆弄着衣角,说着说着,小嘴也没有缘由的撅了起来,身姿倒映在湖中,秀美倩影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出宫时,她偶听父皇对母妃说起文庙夫子的一位学生玉质金相、弘奖风流,更出身千年世家,底蕴深厚,是可以托付终身的龙婿之选。 她虽贵为公主,但身在皇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由不得她自己决定。 “多谢公主关心,姜离知道了!” 姜离点了点头,虽然他与千军侯府的婚约已经定下有一段时日了,但对即将拜入洞房的娘子,却是知之甚少。 “谁关心你了,大笨蛋!” 云乐公主却忽的一跺脚,不知哪里升起一股火气,声音带气。 少女一转身,重重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登上凉亭外的小舟,只留给姜离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姜离公子,我们北莽再见!” 小舟上,罗英也抱拳告别,划动船桨,载着云乐公主向岸边飘去。 “云乐公主,罗大哥,我们北莽不见不散!” 姜离站在亭边,目送一叶孤舟离去,湖面光影波动,映在水中的倒影越来越远。 快到岸边的时候,小舟上的那道背影终是忍不住的转身。 云乐公主看向亭中的翩翩少年,眸光闪动,远远喊道:“姜离,这座庄园送伱了,武举别给我丢人,进不了前一百,在北莽遇到我你最好绕着走,还有若是盛京城里有谁欺负你,你就去毅勇王府找小王爷!” “姜离遵命!” 亭中,少年笑容如曦,躬身作揖领命。 “大笨蛋,比四皇兄还耿直!” 云乐公主再跺脚,小舟摇曳晃动,水中镜月,碎碎圆圆。 “北莽,北莽!” 姜离驻足许久,直到云乐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庄园,他方才收回目光,遥望北方。 唯有进入那片莽原,他才能真正查清十八年前的天涧峡之战,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咕嘟咕嘟” 忽然,平静的湖水突起波澜,一阵汹涌的气泡自湖底翻滚,一個毛乎乎的黑影就浮了上来。 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好像一条死狗。 “大黑?” 姜离眸光微凝,一眼就看出漂在湖中的黑影,真的是条死狗。 第八十七章 真暴殄天物了!(求追读) “作为一头妖,也能被水淹死?” 姜离望着湖面上漂着的“狗尸”,有些意外。 狗子天生会水,黑狗更是开启灵智、修炼有成的大妖,不知活过了多少岁月,扔进茫茫无际的怒海惊涛,也能活的自在,怎么会溺在这不过二十几里宽的小湖中? “嗷呜” 虽然有些惊异,但姜离还是第一时间越到亭外,他刚要撑船去救黑狗,一直漂在湖面的“狗尸”,却毫无征兆的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活了过来。 大黑狗嗷呜一声怒叫,四条狗腿刨动,在湖面上绕了两圈。 它甩了甩头上湖水,仰头深吸一口空气,又猛地跃起,狗头冲下,一下子扎入湖底,消失不见。 “这死狗又在作什么妖!” 姜离不由得好奇起来,站在亭外仔细观望。 时间流逝,大约又过了一两柱香的时间,水面再次波动,滚滚气泡中大黑狗又一动不动、死狗一般的浮了上来。 “嗷呜” 不出意外,仅仅几息过后,呛晕的黑狗又苏醒,怒吠一声,再次扑入湖水消失不见。 周而复始,锲而不舍,又是循环数次。 姜离最初以为,湖底可能生活着大鱼水蛇之类的湖怪,让黑狗吃了暗亏。 但他仔细观察,发现黑狗每次浮出水面,都只是被水呛晕,身上并无任何打斗留下的痕迹。 “这狗妖无利不起早,湖底一定有什么它想要的东西!” 姜离心中一动,在亭边褪去衣衫,一个猛子扎入湖水,向着黑狗浮出水面的方位潜去。 他身为太极境后期的武夫,本就力量强大,体力绵长,又有真气运转全身,一口气在水中潜伏两三个时辰,也不用浮出水面换气。 湖水清澈,姜离循着湖中的波动,一直下潜,大约三十余米后,视线尽头全是密密麻麻的水草,如同山上的茂林,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到黑狗的身影。 就在姜离停住身形,努力寻找黑狗的踪迹时,前方数十米处的水草中,忽然涌起一种波动。 像是一個力点猛然膨胀、向外扩散,密不透风的水草由小到大扩散出一个标准的圆状冲击,一条丧失意识、完全晕厥的黑狗就被弹了出来,斜斜的向着湖面浮去。 “精神冲击!” 姜离无比惊讶,在水草中波动升起的瞬间,他隐隐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魂力冲击,低级却异常纯净猛烈。 伸手抓住向上漂浮的黑狗,姜离用力的摇动,将原本还需眩晕十几个呼吸的黑狗直接摇醒。 “嗷……唔噜唔噜” 黑狗习惯性的怒吠,一张嘴就直接猛灌了几大口湖水,一双狗眼受惊般的瞪得溜圆。 在见到对面似笑非笑的姜离后,黑狗更是作贼般的心虚,混若无事的刨动了几下狗腿,佯装着湖底捕鱼的样子。 然而迎接它的却是姜离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黑狗虽是成名许久的大妖,肉身堪比神变武夫,但它魂力受损,以肉身饲养神魂保命,虽然速度极快,但肉身强度仅仅介于蛟武境、太极境之间。 姜离的一巴掌下去,直接将狡诈的黑狗,打了几转。 “死狗,你偷我秘药的事情还没了,现在还想吃独食!”姜离心中笑骂一声,一把抓住原地打转的黑狗,手臂一甩,直接向他摔向波动升起之处。 “嗷,唔噜” 黑狗不瞒怒吠,但身躯却径直撞入水草之中,水草底部,黑狗熟悉的精神波动再次暴起。 水波外扩、水草荡漾,一只躺在湖底泥地中的七彩河螺便显现了出来。 河螺约有巴掌大小,不似普通河螺的黑灰外壳,这只河螺不仅散发七色霞光,外壳更如美玉一般晶莹剔透。 透过如玉的外壳,隐隐能看到其中有一团淡金色的光团在转动。 “河螺也能修行成妖!” 姜离惊讶万分,而这时黑狗又被波动震晕,浮了上来。 姜离没有犹豫,直接抓住昏迷的黑狗又是猛地投掷了下去,不过这一次,他双脚蹬水,也随着黑狗一起向下潜去。 波动如期而至,但姜离已经摸清每次精神波动覆盖的范围,并未直接深入。 在黑狗被震退的瞬间,姜离再一次抓起黑狗,向着湖底快速游去,只一步就冲到了底部,距离河螺只有一步之遥。 七色河螺内,淡金色的光团猛地再震,姜离却直接投出黑狗,将躺在湖底泥沙中的七色河螺直接撞飞。 七色河螺也没想到除了黑狗,还有另外的存在觊觎,原本要升起的精神波动也是一滞。 姜离瞅准时机,伸出右臂一把将河螺抓在手中。 “嗡” 似乎是察觉到危在旦夕的险峻,七彩河螺内淡金色光团猛地一震,一道肉眼可见的精神箭矢,径直射向姜离额头。 刹那间,刺骨寒气瞬间升起,几乎淹没了姜离的魂魄,金色箭矢冲入神台,直接刺向位于正中的魂魄光团。 未经修炼的普通人若是被这金色箭矢刺中,就算不魂飞魄散,也会魂惨魄损,变为白痴。 可就在金色箭矢即将靠近姜离魂魄的瞬间,一旁的金色书页微微一震,一种神秘而玄奥的力量散出,裹住金色箭矢直接甩出姜离脑海神台之外。 “嗖” 金色箭矢甩出姜离体外,化作一道金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射入七色河螺。 只听一声似人非人的惨叫声响起,七色河螺中原本凝聚的淡金色光团嘭的一下散开,自河螺口处喷出。 姜离与黑狗都离得极近,淡金色光团如同雪花一般没入一人一狗的身躯,瞬间消失不见。 魂力入体,姜离并不陌生,刚刚他之所以敢冒险靠近,也是依仗脑海中的金色书页之威。 只是与前三次魂力入体、直接被金色书页吸收不同,这一次飘落进神台中的淡金色魂力雪花,并没被书页吸收,而是直接飘向神台正中的魂魄光团,没入融合。 刹那之间,姜离只感到魂魄陡然一震,旋即一种奇异的感觉,如海潮一般袭来,遍布全身。 很难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姜离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似乎振奋了很多,各种感觉也变得更加敏锐,耳聪目明。 周围一切事物,通过肉身感应传递到脑海,也变得更加清晰,层次分明。 “我的魂魄被壮大了!” 姜离惊讶万分,他没有修行过道法,不知这样的提升是多是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自其中绝对获益极多。 今后无论习武、练气、修道,甚至读书,都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只可惜,这种魂力雪花自己只吸收了一半多点,剩下的小半部分都被死狗占了便宜。 姜离肉痛摇头,耳边却传来一道深入脑海的怒骂:“这可是千载难遇的无念魂力,老子只吸了一小半,倒让这个未修道法的傻小子抢走大半,暴殄天物,真是喂了人了!” 姜离循声望去,就见不知何时醒来的黑狗,瞪着一双找揍的狗眼,恶狠狠的瞪着他。 第八十八章 巨擎境小成(求追读) “死狗,你那是什么眼神!” 姜离看着黑狗一脸讨打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抓过黑狗,刚想询问何为无念魂力,手中的七色河螺却又是猛地一震。 姜离低头看去,就见九滴如髓般洁白的液滴,自河螺中飘出。 还未触碰,姜离就从这九滴髓液般的滴液中,感受到澎湃的生机。 “嗷呜” 一旁的黑狗更是猛地向前一窜,脖子伸的老长,张着大嘴猛吸。 姜离心中一惊,连忙将黑狗用力甩飞,但还是被狡诈的黑狗吸去了三滴。 “生命本源都是我的!” 被甩飞的黑狗大叫,狗腿猛刨,制住身形,向着七色河螺俯冲而来。 “你倒是贪心!” 姜离怎么能让黑狗再占便宜,他伸手一捞,直接将飘在水中的其余六滴本源,抓在手中。 说来也怪,这些本源液滴刚刚触碰姜离肌肤,就嗖的一下通过皮肤毛孔钻了姜离肉身。 六滴本源一进入血脉,就轰的扩散开来,化为猛烈而精粹的生命之力,冲向姜离全身各处。 冲刷血肉筋骨,滋润强大。 他体内传来轰轰轰的巨响,像是有千百条河流在他体内奔涌流淌,肉身气息每一瞬间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强,血气也越来越浓郁旺盛。 某一瞬间,姜离骨骼陡然一震,一股更为强悍的力量与生机,自他身体最深处涌出,充斥全身,凝练夯实。 “巨擎境!” 姜离心中狂喜,原本还需一月时间苦练才有望突破的武脉第五境,竟只在短短数息时间,就水到渠成,直接晋升。 他挥动手臂,感到自己有如神助,手臂卷动湖水竟能在水底形成强大的暗流,单臂至少拥有一千六七百斤的力量,远超寻常巨擎境武夫单臂千斤之力。 而体内奔涌流动的生命本源河潮,却未就此消散,而是继续在他体内循环不息。 只是势头越来越小,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止,浸入肉身各处,融合为一,又让他的肉身有了不小的提升。 若此时对上巅峰状态的姜玄曜,姜离纵然在武道经验上有所欠缺,但也自信能够将其轻松击败。 “可恶可恨,本妖若能全部吸收河螺精华,至少能恢复到真正的神物境,肉身也可进化强大,媲美巨擎!” 黑狗看着气息大涨的姜离,气的在水中直打转。 “大黑狗,若没有我帮忙,你就算耗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靠近河螺半步!” 姜离心中笑骂,双腿一蹬,向上冲去,他破开湖面,如同蛟龙出水,腾跃十几米的高度,湖水哗啦啦的倾泻下来,水声激荡。 姜离身形在半空一旋,如叶子一般轻盈,落在湖中小亭顶部。 进阶五境巨擎,肉身各项技能大幅提升,武脉登堂入室,之前掌握的拳法、刀法、身法,施展起来不仅更加得心应手、随心所欲,更能真正发挥出这些拳法、刀法、身法所有的技巧、奥义。 此刻天还未亮,湖面幽寂,姜离收起七彩河螺,双拳提起,脚步前踏,将自己掌握的所有拳法、刀法、身法,全部施展。 月光下,少年拳法霸道刚烈、刀法凌厉万钧、身法缥缈无踪,越来越快。 湖面上九道身影闪转腾挪,衣袍激荡,嘭嘭作响。 “气脉,百步神拳!” 体力耗竭,真气涌动,自拳锋轰出,凝练出一道道透明冲击,轰在三十米外的湖面。 霎时间,湖面凹陷,激流猛烈,溅出一蓬蓬十数米高的水浪。 “姜小子,你想轰死本妖吗,汪!” 湖水翻涌处,黑狗汪汪乱吠,沉沉浮浮,拼命挣扎。 它刚刚并不死心,在湖底游走,看能不能遇到其他收获,一番搜寻无果后,这才心有不甘的浮出湖面,结果就被姜离的真气之拳轰中,打的头晕目眩,汪汪痛叫。 映月山庄依山傍湖而建,屋舍百余间,良田千亩,还有桑园、果园、鱼塘、马场、作坊,耕牛三十头,良马六十匹。 除却供养佃户等开支,每年可得六七千两白银的收入。 这样的田产价值,即使在盛京城,也是绝对富奢之家。 云乐公主将映月山庄赐予姜离,山庄内原本的管事、佃户也全都撤走留了。 姜离便将这座山庄全部交予猃狁族管理照料。 这支曾经的九州最强齐射后裔,自秦亡时起,就一直颠沛流离、疲于奔命。 此刻不仅有了平稳安宁的归处,更找到了猃狁族存在的真正意义和目标。 第二日天还未亮,猃狁族所有能坐稳马背的族人,就全部聚集在了马场,翻身上马,在老辈人的指点下,策马驰骋,熟悉马技。 中午时分,姜玄信与墨运良也押运各种补给抵达山庄。 穷文富武,耗费近三万两白银,两人采购的药酒、秘药,也只够猃狁族上下,三五月的消耗。 大周对北莽的征伐在即,装配猃狁骑兵的马匹还有一半的缺口,兵刃甲胄也需尽快进行。 但姜离手中的白银仅剩一万余两,对于必须支付的巨额开销,可谓是杯水车薪。 姜离底蕴太浅,除了云乐公主赐予的鳄蛟精元散外,便再无其他值钱的物品。 鳄蛟精元散,是十条百年虎鳄和六条独角蝰蟒的骨骼、精血熔炼数百种奇药,用地脉炎火熔炼了整整一百零八天,最终炼制而成的皇族极品淬体宝药,价值连城,有市无价。 只需售出两大罐,就足以化解姜离现在面对的难题。 不过正因为此物过于珍贵、稀有,一旦出售必然会引起盛京内很多势力的关注,更瞒不过姜时戎和大夫人的眼线。 他暗中积蓄力量的隐秘,若是被镇武侯和大夫人发现,后果难以预料。 之后的半月时间,姜离隐于映月山庄,苦修武脉、气脉的同时,在呼延谷的指点下,修习弓弩、骑乘、枪戟之术。 在盘帝遗骨的加持下,姜离进步飞快。 半月时间,在弓术、骑术、枪机造诣上的精进,足以抵得上寻常人十数年苦功,引得呼延谷惊喜万分。 老者饱受苦难的脸庞上,也常常浮现欣慰的笑容。 “公子,猃狁族流亡百年,传承遗失大半,到了我们这一代,仅剩一些粗浅手段,想要修炼到祖辈那样的高深境界已无可能,但猃狁传承有其独到之处,可供公子修习,触类旁通!”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之夜,呼延谷坐在湖岸边缘,双手抱月,声音沧桑悠远:“猃狁之所以是九州最强骑射,除了本身武艺精湛、弓马娴熟外,最为重要的是,却是猃狁道武双修!” 第八十九章 一夜四境,白衣妖王(求追读) “公子,骑士策马冲锋,性命系于身下坐骑,无论战马如何训练有素、听命服从,但未开灵智,无法克制本能,始终还是牲畜,唯有人马精神合一,才能避免一切细微差池、意外!” 呼延谷低声道:“一百三十年前,秦于乱世中崛起,为平息九州大地数十年的混乱时局,安定天下,秦王武墨传猃狁无上筑基道法《朝元星辰观想图》一幅,凝练魂魄,强大精神,心神专注,坚毅不屈,可与百兽沟通,意志契连。” “《朝元星辰观想图》!” 姜离心中微动,有些惊讶。 他虽听屠老头提起,猃狁族道武双修,却不曾想猃狁族修习的道法,竟是秦国王族传承。 “《朝元星辰观想图》共有五幅,修炼到极致,不仅神通广大,拥有莫大神通,更能打破生死屏障,成就鬼仙,自此逍遥,猃狁族仅得其一,便已成就九州最强齐射之名!” 呼延谷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牛皮卷,递到姜离手中道:“公子,秦王赐予猃狁的《朝元星辰观想图》真迹早已遗失,现存的观想图虽只是拓本,却也有真迹七分神韵,公子参悟修习,可使魂魄坚固,精神凝聚,对未来大有裨益!” “多谢呼延前辈!” 姜离接过牛皮卷,轻轻打开,一幅浩瀚璀璨的周天星辰图映入眼中。 无始无尽的星辰高悬宇宙苍穹,熠熠生辉、交替闪烁,更有一道伟岸身影盘坐正中,面朝星辰大海,沐浴星光。 只听呼延谷徐徐而诵:“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冰寒千古……望我独神!” 姜离目光注视《朝元星辰观想图》,心神安宁,精神沉浸在星海世界,脑海中所有纷乱的杂念全部剔除,渐渐沉寂在无为无我的状态之中。 道法十境,前五境定神、观想、洞虚、出壳、夜游。 其中定神、观想两境,虽是道法入门基础,却并非真正的修炼之术,而是安神静意的心境磨砺。 定神境,安定心神,杂念不生,感受到自身的神魂所在。 观想境,冥想世间万物、诸天神魔,建立观想雏形,成为沟通宇宙,自虚空吸引炁的基础。 此二境,在某种程度上,与气脉修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离宁静心神,观想诸天星海,此两境水到渠成,一念即达。 他精神融入朝元星辰图,肉身则与天地星辰产生感应,元炁自虚无中出现,与星辉结合,落下姜离肉身,直达脑海神台,没入魂魄光团,融合为一。 这个过程中,姜离能清晰感到魂魄的凝练与壮大,自然而然的向着另外一种层次和形态蜕变。 姜离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 《朝元星辰观想图》第一幅图,虽是最为正统的道法修行篇章,但却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并不蕴含任何神通,甚至是出壳的法门。 单一只是凝练魂魄,壮大精神。 猃狁族凭借此图,历经十数年的观想修行,方能使魂魄凝练,宁折不屈,以诚挚之心,与百兽沟通,精神渲染,意识契合。 而姜离修行此图,结果却大不相同。 不仅瞬息之间,就接连跨越定神、观想两境,直达洞虚,魂魄光团更是自然蜕变衍化,越来越活跃起来。 姜离望向头顶星空,心中更生出一种想要登高望远,跳脱世界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经生出,就难以遏制,无法压抑,越来越强。 “公子的精神波动越来越强了!” 呼延谷感受到姜离肉身内散发出的精神波动,也是惊讶万分,难以置信。 仅仅只是此刻散发的精神强度,就已经超越他数十年观想苦修的精神之力。 要知道,这可是姜离公子第一次修行道法。 除了传说中,贤者大儒一朝闻道,直破生死屏障外,根本不存在刚一修行,就能接连跨越数个境界的道法奇才。 武脉提升需要长年累月的肉身锤炼,道法也更是如此。 若无千锤百炼的心道意志,如何能凝聚出催动万物的精神之力。 “汪,气死本妖了,这等纯粹精神,本该都是本妖的!” 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黑狗,心中五味杂陈。 七色河螺是天生地养的奇物,在湖底吞吐九月精华,不知过了多少年,方才凝聚出不蕴含一丝意念的魂力精神本源,是修道者梦寐以求的至宝。 若是那夜不被黑狗发现,再过一两百年时间,诞生出本我意识,顷刻间就能成为一头神显境的大妖。 黑狗吸收小半,就重返神物境。 姜离吸收大半,魂魄凝练早已不输黑狗,只是以前不懂修行,因此神威不显罢了。 姜离今夜修炼《朝元星辰观想图》,魂魄积累一朝显现,根本不由姜离催动,直接蜕变、衍化。 “心无羁绊,一念游天地!” 随着修行渐深,姜离心中想要挣脱束缚、重归天地的念头越发不可遏制。 仰望星海,姜离纵身一跃,呼的一下挣脱了出去,轻飘飘的飞到云空,身体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甚至比空气还轻。 “我飞起来了!” 姜离望着脚下的虚空,惊异万分,明明自己刚刚还在盘坐修行,怎么一念之间,就飞到了虚空。 他向湖岸旁看去,就见到另外一個自己盘坐在湖边的大石上,双目紧闭,气息悠长。 几步外的呼延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站起四处张望,试图寻找着什么。 “汪,傻小子,第一次修炼就敢阴神出壳,等着吃亏吧!” 大黑狗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冲着姜离贱兮兮的咧嘴吐舌。 “我的魂魄离体了!” 姜离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此刻的自己,竟是阴魂出壳。 世如苦海,肉身为舟。 灵魂只是小舟上的撑桨者,依托肉身庇护,方能行走世间。 若是本身不坚,一旦离开肉身之舟,必会被狂风怒海无情吞没。 修道者,未到夺舍境,阴神出壳都会燃一炷香,守护阴神。 姜离虽然魂魄坚固凝练,但毕竟刚刚修炼,无法抵御任何风吹草动。 刚刚跃出肉壳的瞬间,他还未曾察觉,但下一瞬,湖面轻风吹过,他阴神飘飘,竟有随时都被吹散的感觉。 “第一次修行,便能阴神离体,这等修炼天赋,我也不及!” 就在姜离暗惊,不知如何魂归肉身之时,一道温雅如玉的男子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 一股轻柔之力不知自何处而来,轻轻一卷,就将姜离阴魂送归肉身。 姜离猛地睁开双眼,就见湖对岸处,一道白影踏水而来。 第九十章 姜时戎不及真小人!(求追读) “汪!” 湖岸旁,黑狗全身狗毛炸立,眼若铜铃,色厉内荏的汪汪大叫。 它全身抖弱筛糠,四腿颤颤,毛茸茸的大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几乎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姜离背后,露出半个鬼鬼祟祟的狗头。 “公子小心!” 呼延谷按住腰间的朴刀,上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姜离身前,身体微伏,如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头狼。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姜离神色不变,自巨石上站起,面向湖面,拱手道谢。 湖面如绸,柔和中荡着涟漪, 月光洒落,波光细细,像是上镀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又像是被风揉皱的墨缎。 一道洒脱身影自对岸踏水而来,银色月光在他背后倾泻,更为此人镀上了一层银辉,神秘而圣洁。 “我本是来谢你的,却不曾想被你捷足先登!” 温和如玉的声音,洒脱不羁,那人在湖面上踱步而行,动作舒缓,轻柔如风,却一步一里,缩地成寸一般。 仅仅数個呼吸,就自月光中出走,却是一个身着白袍、面如冠玉的儒雅少年。 少年黑发如缎,随意披落,背后负着一柄银色长剑,赤着双足踩在水面,近乎云烟的气质,宛若谪仙。 “谢我?” 姜离有些不解。 “自是谢你,谢你为她送行!” 白袍少年颔首,没头没尾道:“姻缘无常、造化弄人,我负她两世,今生无颜再见,知她远行,却也只能化作顽石,远远观望。 “你赠诗千军候柳洪烈,使其重入圣境,拳意精神催生万物,用半座山桃花为她送行,倒也不显得那么孤单了!” 白袍少年作揖行礼,神态诚挚,久久方才直身。 “西山围场!” 姜离眸光微闪,忽然想起隔日清晨,他在西山围场下面见云乐公主时,曾听公主提过一事,说景帝等到了要等之人。 白袍少年所谢之事,难道与此事有关? 姜离心中思量,还不曾细问,就见白袍少年手中光华一闪,凭空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匣子。 “姜离,我来时的路上,也在犹豫该如何谢你,今日观伱修行道法,天赋极高,倒是可塑之才。 “这铜匣中有鬼仙的八枚念头,你可观摩揣悟,增长对道法与修行的的理解掌握。 “倘若有一天,你修至神物境,更可以吸收转化这八枚念头,做为你的主念,鬼仙之下,鲜有敌手!” 白袍少年轻轻一推,青铜匣子便轻飘飘的飞落在姜离手中。 铜匣不重,仅有三五斤的分量,但姜离神魂却猛地一沉,冥冥中被铜匣内存放之物牵引,有一种想要投入其中的感觉。 “鬼仙之念,无比珍贵,你我不过第一次见面就赠与此物,姜离愧不敢收,不知阁下所说送行之恩,是什么意思?”姜离沉吟道。 鬼仙突破生死屏障,寿元无限,念头之凝练,宛若钻石,即便在大周皇族,也会被视为珍宝。 要知道鬼仙炼魂,念头有其定数,每损失每一枚,都需要千辛万苦才能修回,若非天大恩情,绝不会自愿剥离,赠与外人。 一枚念头之珍贵,足以抵得上数罐鳄蛟精元散了。 “姜离,你只需坦然收下即可,我等鬼仙修魂凝念,最重心境,绝不会凭白拖欠人情,有仇必报,有恩必报,为的就是一个念头畅通,修行无阻,否则雷罚至时,须臾分神,都会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白袍少年淡淡道:“我送你鬼仙念头,便是还你恩情,至于因何生恩,你日后见到她时,她自会告知真相,她欲点化天下苍生,决意了却一切凡尘因果,也会来寻你斩断最后一缕凡缘,你很快便会知晓!” “你是鬼仙!” 姜离暗暗震惊,鬼仙之说虽然在很多典籍中都有记载,时间也有很多相关的传闻,却都缥缈神秘,仿佛是脱离凡俗世间的存在。 没想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就是传说中可以尸解转世的人间仙人! 而且如此年轻,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年长几岁。 “现在这副肉身是我第三世俗身,我今生名拓跋沧海,出身北莽八大王族,家父便是曾经的北莽战神拓跋雄哉!” 似乎是看出了姜离心中的疑惑,白衣少年语气轻松道:“十八年前,我尚未出世,家父拓跋雄哉便死于镇武侯、天珠公主之手,我既然承了这具肉身,凡事种种皆与我结下因果!” 拓跋沧海笑道:“你身为镇武侯和天珠公子的子嗣,又要为大周征伐北莽,无论父仇国恨,你我都是命中注定的对手,来日北莽再见,便只能剑拔弩张、你死我活了!” “所以你今日来见我,赠我鬼仙之念,只为来日战场相逢,可以问心无愧的将我斩杀!”姜离眸光一闪,忽然笑道。 “没错,恩怨分明、是非必辨,我这一生只求心念畅通、随心所欲,念头不明,如何度过雷劫,成就阳神!” 拓跋沧海点头,没有一点避讳。 “阁下直来直去、洒脱爽朗,姜离钦佩,若非因果在前,倒是值得深交的挚友!” 姜离点了点头,他看向拓跋沧海,遥遥拱手:“既然阁下出身北莽拓跋世家,又是三世鬼仙,姜离心中有一疑问,不知阁下能否解惑?” “你想问你母亲天珠公主与镇武侯姜时戎的旧事?” 拓跋沧海却是摇了摇头:“我虽然知晓一些,却并不能直接相告,毕竟你我是生死仇家,无论我所说是真是假,都有挑拨你们父子二人的嫌疑。 “唯一能告诉的一点就是,镇武侯姜时戎配不上你的母亲,天下人分万种,我敬真君子也不厌真小人,但姜时戎纵然武冠天下,依然为我不齿,他若是真小人,我也认他敢作敢当,可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不敢直视真我的伪君子罢了!” 拓跋沧海不屑冷笑,转身向着河岸走去,只有最后几言轻飘飘的回荡在碎银如缎的湖面。 “姜离,你现在但有所想,都可以大胆去做,镇武侯是不会轻易杀你的,因为你就是他的武道种魔。” “他能在天涧峡一战后,快速突破武圣之境,与你母亲关系极大,他此生亏欠你母子二人极多,便是想要欺骗自己也无法做到。” “他的积累早已触及到人仙的门槛,只可惜心魔不除,他就永无登临人仙的可能!” “因此,你也要小心,以他的天资、意志、决心,三五年内,他必能勘破种魔。 到了那时,他登临人仙之境前,第一个要杀的也是你!” “姜离,我若是你,就会趁早离开九州大陆,前往海外世界,或许还有生路可寻。” 第九十一章 神通,神通! “我竟是姜时戎晋升人仙的心魔!” 拓跋沧海刚走,大黑狗就如释重负一般,夹着尾巴逃命似的跑开,一溜烟消失不见。 只留下姜离望着静静的湖面,沉默不言。 虽然拓跋沧海之言不能尽信,但回想姜时戎之前对自己的种种态度,倒也能侧面印证一些事实。 只是真相没有全部浮出,谁也不知水面下隐藏着怎样的事实。 “我还是太弱了,不成武圣,始终无法直面姜时戎这座镇压天下武运的大山!” “可拓跋沧海说姜时戎已经触及到了人仙的门槛,实力必定远远超越巅峰武圣,有朝一日,就算我真的成为一名武圣,恐怕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除非拥有更多的手段、神通!” 姜离紧紧握拳,心中与强大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若拓跋沧海对姜时戎晋升人仙的时机判断无误,留给姜离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多。 “一年之内,我必须要破境为圣!” 姜离深深呼吸平复心境,暗暗发誓。 若是外人听到他此刻心声,一定嘲笑姜离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 就算他拥有天纵之资、无尽资源,一年时间接连突破两三个境界,能够抵达万夫境、意武境,已经足够骇人听闻,惊艳人间了。 一年成圣,亘古未闻! 但只有姜离自己清楚,他真正的优势所在。 不是他脑海中的盘帝遗骨,也不是太衍古魔炼体、弥陀传承,而是金色页面上记载的三十六道天罡神通。 金色页面激活至今,不过两三月的时间,他就一路披荆斩棘,从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成长为气武道三修的小高手。 身边也聚集起了初具规模的势力雏形。 这一切所获,大半都要归功于九息服气、飞砂走石两道神通。 若无这两道神通守护,他不知要死上几次。 “拓跋沧海赠我的七道鬼仙念头,虽能作为主念,令魂力大增、道法强盛,却也可以作为开启法象级别神通的祭品!” 姜离收起铜匣,与呼延谷道别后,只身返回他在映月山庄的院落。 将房门关紧,姜离盘坐在床边,从怀中取出两物,一件是散发七色光晕的河螺外壳,另一件就是拓跋沧海赠他的青铜小匣。 七色河螺质地细腻坚硬,螺壳透明,在油灯下呈现如玉般的光泽,色彩迷离、美轮美奂。 姜离得到此物已有半月时间,却始终不知七色河螺有何妙用。 只是每当他取出观摩时,黑狗都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种嫉妒与贪婪的神色,甚至好几次偷偷摸摸的靠近,想要抢夺,都被姜离提前警觉打翻,这才没有得手。 既然大黑狗都觊觎渴望之物,必然不是凡品。 这些时日,姜离一直贴身保管,时刻防备不知何时就会伸来的狗爪。 小心翼翼的打开铜匣,光彩琉璃,一大六小共七枚形若璀钻的念头,就轻轻飘起,浮现在姜离面前。 “竟还有一枚雷劫神念!”姜离惊喜万分。 这些时日,呼延谷也为他讲解了不少有关道法的常识。 如同武圣并非武脉修行的极限,鬼仙也并非是道法修行的终点。 修道者晋升鬼仙,打破生死屏障,拥有夺舍之能。可以尸解转世,但有胎中之谜的困扰,会丧失前世的种种记忆,直到某一特殊时刻,才会使记忆复苏。 但鬼仙若能度过雷劫,念头中蕴含纯阳属性,不仅法力大增,也不会有胎中之迷的困扰。 比起普通的鬼仙念头,雷劫神念的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最为关键的是,这一枚雷劫神念,不仅可以成为道法修炼的主念,更能作为激发洞天级别神通的祭品。 “我道法境界浅薄,气脉中蕴含的元炁也过于稀少,根本无法支撑洞天级别神通的消耗,现在就算激活,也是毫无用处,反倒是法象级别的神通,很多都能运用和施展!” 姜离看着面前的一大六小共七枚念头,思量许久后,终于有所决定。 大周北伐在即,是他积累功勋、快速成长的最好契机,若想达成所愿,他必须掌握更多的神通手段。 天罡神通三十六种,除却两门灵始级别的基础神通九息服气、神游太虚外,其余三十四门神通,又分三大品阶,从高到低,依次为造物、洞天、法象。 其中法象级别神通的激活条件最低。 根据神通威能大小,只需献祭武圣、鬼仙、夺命气宗及其以下境界武夫、道者、气修的精血、魂力、真气,即可激活。 姜离伸手触碰铜匣中两枚鬼仙念头,心神一凝,精神凝聚,内视脑海神台。 只见金色书页微微一震,姜离指尖触碰的两枚鬼仙念头,立刻被金色书页吸入其中,消失不见。 姜离的意识也向着书页靠近,刚刚触碰到金色书页边缘,一道金光没出,卷起姜进入到书页中的星空世界。 神魂剧颤,好似万丈高山一跃而下,瞬息间穿越无数时空、世界。 姜离意识震荡,旋即出现在一片浩荡而缥缈的星空之下。 玄色石台浮于星空,周围三十六道星云旋涡,围绕石台不断旋转。 每一道星云旋涡内,都由无数星辰组成,星光闪耀,不断运行,内蕴广大神通。 姜离站于玄色石台,目光自一道道星云漩涡中扫过,最终落在一道漩涡之上。 “导出元阳” “品阶:法象上品” “开启条件:武圣之血、鬼仙魂力、夺命真气!” “神通:导出敌人体内的本命元阳之力,滋养肉身气血,壮大精神!” …… “祭炼鬼仙之念,获取神通!” 姜离心中暗喝,代表导出元阳的星云漩涡中,一道星辉洒落,在姜离身旁一扫,直接卷起一枚鬼仙念头,回归星云漩涡消失不见。 笼罩在‘导出元阳’星云外的迷雾散开,一座星辉凝聚的大殿,自星云漩涡中浮现而出。 他心念一动,意识走入大殿,蕴含至高道则法理的意念就飞了过来,就将他的意识包裹。 无数繁奥莫测的古纂,在脑海中流淌融合,直至大道本源。 瞬息之间,姜离再掌天罡三十六变的又一神通,导出元阳。 第九十二章 指石成金!(求追读) 元阳,无形之火,命门之火,以生以化,人之本元动力。 元阳充沛,则生机旺盛、寿元绵长、精神强盛、百邪难侵。 武夫锤炼肉身,便是壮大血气元阳、筋骨血肉的过程。 天罡神通导出元阳,便是将人体内的元阳之气导出,凝练为元阳之丹。 无论武夫、气修、道者吞服炼化,皆能壮大本源之力,获得无穷增益。 姜离之所以在法象级别的神通中选择此法,便是想借助此法,提升自己武脉、气脉甚至道法的修炼速度。 毕竟不久之后,他就将前往北莽征战,实力强大的北莽兵将,可以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元阳之丹。 掌握一道神通后,姜离并未离开星空世界,他目光移转,又落在另一道星云漩涡之上。 “指石成金” “品阶:法象上品” “开启条件:武圣之血、鬼仙魂力、夺命真气!” “神通:以无上神通,改变器物属性,可将石头或事物变为各种金属。修炼到极致,更可化凡为神!” …… “穷文富武,天下最耗费钱粮的莫过于大军征伐,兵甲、马匹、粮草、练武秘药,都极费银钱,我底蕴太浅,想要全面武装猃狁、土蛮,让他们成为以一敌百、敌千的神兵,至少还需十万两白银!” “我若点石成金,就能化解银两上的困境!” 姜离心念一动,‘指石成金’的星云漩涡中一道金光落下,轻轻一扫,第二枚鬼仙之念便被金光卷起,收入漩涡。 下一瞬,一座新的星辉大殿显现,姜离意识走入其中,无数蕴含道则法理的意念将他包裹。 须臾之间,神通再获。 “原来这就是指石成金,不仅能将顽石点化成真金,更能转化所有物质、金属!” 姜离自金色书页中退出,回归本世界中,他于屋舍内睁开双眼,面露惊喜之色。 天罡神通的强大,远超他的预期。 姜离下床,走到书桌旁随手撕下半页宣纸,他心念闪动,运行神通指石成金。 只见他指尖上升起星辉,包裹起纸片微微一闪,原本柔软的纸张,竟然瞬间化为一张颜色黑亮的铁片。 姜离猛地一甩,铁片如电,唰的一下飞出,直接将五六米外的一把木椅拦腰斩断。 “拥有这样的神通,万物都可瞬间化为兵刃,临战之间,更能出其不意,发挥不可估量的奇效作用!” 姜离暗暗点头,回想他在星辉大殿内所学会的神通全部,思量一切运用之法。 天罡三十六变,乃道家无上之大神通,每一道神通修炼到极致,都拥有无上神威。 只是他现在境界低微,精神有限,体内蕴含元炁也数量不多,只能发挥一些最为浅薄的效力而已。 以神通飞砂走石来说,他最初激发神通,只能影响方圆十米之地。 但经过湖底奇遇,境界提升,若现在施展,则可笼罩方圆三十米的范围。 若他未来成为人仙、雷劫鬼仙,一念之间,方圆百里、千里都将被他的神通覆盖笼罩,飞起的砂石更能洞穿十几层的甲胄,一念就能瞬间灭杀一支万人大军。 而神通指石成金修炼到高深处,可以瞬间将一湖之水化为千百套精炼甲胄,甚至可以将活生生的动物甚至人,点成金人、铁人! 这样的手段,说是真神也不为过。 更不必说其他诸如撒豆成兵、腾云驾雾、掌御五雷、回天返日等天罡神通了。 “不知我一天的极限,能够转化出多少金银!” 姜离走到被铁片斩成两半的木椅前,双手抓住木椅,再运神通指石成金。 漫漫星辉自指尖散落,没入断椅,姜离体内真气中蕴含的元炁以及魂力,都以极其猛烈的速度,迅速消耗。 三五个呼吸过后,姜离体内元炁耗尽,精神也疲惫不堪,他全身冷汗直冒,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手中握着的断椅,金木分离,也咔嚓一声折断,碎木簌簌,跌落在地。 “成了!” 姜离却不以为意,他看着手中握着的一根足有两斤重的金块,心满意足,忍不住大笑起来。 虽然耗费的元炁、精神巨大,但回报实在不少,仅这一根金块,就足以兑换白银近两千两。 “九息服气!” 姜离运行神通,炁自虚无来,融入肉身,充盈真气、精神,九个呼吸后,全面状态恢复。 他握住一块碎木,继续施展神通指石成金,如此往复。 姜离吸收七色河螺的无念魂力,又修炼《朝元星辰观想图》,一夜连破四境,精神凝练,魂力大涨。 每日施展九息服气的的次数,也增长到了六次。 若他心无大志,只需坚持点化,日积月累,用不了多少年,就能积攒下惊人财富,成为九州首富,富可敌国。 之后的大半月时间,姜离没有回府,依旧留在山庄,锤炼肉身,修习气脉。 每日练功之余,也会施展神通,点化黄金。 虽未刻意积累,但也攒下两千余两的黄金,全部交由姜玄信、墨运良之手,先行返回盛京,购买甲胄、马匹等物资。 在这期间,盛京城内共发生了两件大事。 时隔九年,景皇再次纳妃,与国同庆,大赦天下,盛京城内一派喜气洋洋之象。 十日前,更有皇榜贴出,昭告天下。 大周武举提前进行,全国二十五岁以下武者皆可参加。 凡通过武举者,可册封从八品御敌校尉,任总旗之职。 若名次进入全国三百,不仅册封品阶更高,还能获得殿试资格,成为天子门生,前途无量。 一时间,四方轰动,二十七省世家、宗门皆派族中后辈、弟子参考。 盛京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无数自信昂然的年轻身影在豪奴家臣的前呼后拥下,向着皇都而来,欲博取功名,名扬天下。 映月山庄内,姜离策马而出,少年白衣飘飘,带着大黑狗,单骑而行,驰向盛京。 月余苦修,姜离精进显著。 武脉境界距离巨擎境后期,也不过咫尺之遥。 他奇遇连连,又同时掌握《易筋洗髓经》《太衍古魔经炼体篇》两大天下最强的武脉筑基功法,肉身强大,远超同阶,此时即便面对武脉六境先天的武夫,也可一战而不落下风。 气脉也修炼到狂气境中期。 《灵宝天尊先天一炁引导术》,为无上调息之法,凝练出的真气,强若精铁,更蕴养五脏六腑,元气充盈。 真气若狂,冲体而出,一拳可隔空轰碎五十米外的大石。 这样的实力境界,即便在九州大陆的各大千年世家年轻一辈中,也绝对是出类拔萃、数一数二的存在。 映月山庄位于盛京城外六十里处,姜离坐下大马虽不是追风、黑煞这样的马中之王,却也是上品良驹。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姜离就驰出山庄所在的山林,冲入官道。 远方的盛京城轮廓,也已遥遥可见。 此时临近傍晚,官道上来往行人稀少,偶有一两支风尘仆仆的骑队,策马飞驰,一闪而过。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大地一片残红,飞扬的尘土在一支骑队的马尾后,渐渐落下,显现出一道婀娜纤细、撑着黑伞的少女身影。 伞如墨,漆黑若夜,却大如华盖,一二十人聚于伞下,也不会觉得拥挤。 伞柄更由精铁熔铸,粗如壮汉手臂,重逾数百斤,却被少女单手握住,轻若鸿毛。 察觉到姜离策马驰近,状若华盖的黑色大伞下,少女微微扬头,白皙的脸庞上,酒窝浅笑。 “十五哥,许久不见!” 上架了,求首订! 接到编辑通知,今天准备上架,有点突然,但也不算意外,这本书前期慢热,加上主线和情绪铺垫过多,稍显压抑,所以追读不算太高,也在情理之中,一切都看后期吧,相信大家也能看出这是一本偏后期的书。 前期铺垫基本结束,后面剧情进度会加快很多,爽文的部分算是真正展开了,更新上也会比新书期给力很多,大家拭目以待。 本书设定上,确实借鉴了阳神的一些内容,这没啥可避讳的,神机大神一本书就开辟无数流派,不知养活了多少大神小神。 不过大家可以放心,这本书有自己的主线和框架,大家会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浩瀚世界。 新书不易,小作者真的下了很多的心血,厚颜求个首订,毕竟成绩好坏,决定了这本书的后续推荐和收入。 至于月票和打赏,小作者不敢奢望太多,大家若是喜欢,还请尽量支持一二。 上架当天,万字更新,上架后,保底两章,保质的基础上,争取日万。 求首订!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上架了,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三章 融合,天罡神通!(求首订)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九十三章 融合,天罡神通!(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四章 霸天蛟鹤图 (二更)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九十四章 霸天蛟鹤图 (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五章 神变之骨,武侯之怒!(三更,求订阅)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脑海神台,善德圣女神色癫喜,迫不及待,琉璃玉手红芒湛湛,坚若神铁,重逾万斤,将姜离魂魄连同三件器物同时镇压下去,一把紧握。 “嗡” 但下一瞬,一道寸许金芒却直接贯穿善德圣女的琉璃红手,飞射出来,璀璨光辉播洒,神台空间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辉。 这些金辉洒落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九十五章 神变之骨,武侯之怒!(三更,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六章 气宗绝学!(今天一万两千字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九十六章 气宗绝学!(今天一万两千字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七章 长戟如旗!(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九十七章 长戟如旗!(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八章 戮起!(求订阅) “混账,怒虎卫之威,岂容你肆意羞辱!” 林间空地,年轻武人手持长戟,高高举起。 身着重铠怒虎重骑紧握长戟一端,被扬到上空,如旗飘荡,滑稽可笑,不禁又惊又怒又耻。 重骑大喝一声,顾不得所谓骑士荣耀,双手松开握拳,凌空下落,向着年轻武人头颅,狠狠砸下。 “哼,镇武侯府不过如此!”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九十八章 戮起!(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九章 绝刀小成,元阳金丹!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九十九章 绝刀小成,元阳金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章 拒受?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章 拒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一章 谁给你的胆子! “公羊申是北莽道法第一人,那两个北莽武夫道法双修,很可能就是他的门人,千军候柳洪烈此去北莽,也是要向他寻仇的!” 翌日清晨,通往盛京南门的官道上,马蹄铮铮,尘土飞扬。 自二十七省而来的年轻武人,或一人一马,或三五结伴,或浩浩荡荡、在家臣奴仆的簇拥下,策马飞驰,向着盛京皇城而去,并不知道昨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零一章 谁给你的胆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二章 温柔只留给初初!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零二章 温柔只留给初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三章 互为棋子!(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零三章 互为棋子!(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四章 暗香浮动! “公子,你的眼神好怪!” 月光如水,洒落凡间 温池边,雾气氤氲缭绕,蒸腾涌动。 初初洁白的双肩裸露在泉水外,纤细修长的脖颈宛若天鹅,此刻正瞪着一双懵懂纯净的眸子,看着突然自水中站起的公子。 与以往平静温润的眸光不同,初初总觉得公子今日的眸光有些不同,平静下蕴藏炽热、掠夺和攻击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零四章 暗香浮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五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零五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六章 落笔兵戎,百圣共鸣!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零六章 落笔兵戎,百圣共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七章 文气如龙,麒麟降世(求订阅) “今年武举规模空前,虽有圣上扩充军伍的布置,但我大周建国八十余年,人口繁盛,藏富于民,民间习武者日趋增多,武风兴盛,这是国运大昌的征兆!” “今日看如此之众的年轻武人,朝气蓬勃、意气风发,老夫也感到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 “年轻人是大周的未来,虽略显稚嫩,但历经磨砺都将成为铁血英武的猛将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零七章 文气如龙,麒麟降世(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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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冠万军,公子小厮!(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冠万军,公子小厮!(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除妖大会! 雷声在天边响起,刚刚还晴空万里,不过须臾就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道道闪电,仿若雷剑将天边切碎,雨水就自豁口倾泻而下,如瀑如泼,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荡起水雾尘土,硝烟一片。 赵铁河皱眉,鼻息间充斥着燥土与雨水混合的味道,让他有些嫌弃的揉了揉鼻子,“姜离,不就是座小小的寺庙么,我们冲进去,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一十五章 除妖大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魂克星!(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魂克星!(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大白,出乎预料!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大白,出乎预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钉杀大夫人 (求订阅)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姜离阴魂背后,佛堂墙壁崩碎,屋顶撞飞,三尊高约十米的巨大泥塑佛像,自砖瓦中冲了出来。 庞大的身躯,重逾万斤,双脚践踏地面,轰轰作响,土石飞溅。 “好家伙,这是哪一路的传承!” 姜离回首望去,目露惊色。 这些邪佛泥塑身上弥漫着一种诡异力量,既有精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一十八章 钉杀大夫人 (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杀人者,姜离也!(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一十九章 杀人者,姜离也!(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章 父子决裂!(求订阅) 丑时已过,亥时未满。 当第一缕晨曦从大地尽头升起之时,盘踞在九州中心的盛京雄城披上了一层鲜红的赤甲,仿佛自尸山血海中跃出的盖世凶兽。 淡雾弥漫,是凶兽身上蒸腾而起的血烟,鲜血淋漓,血腥未去。 城墙上,千百大周军士背弓持戟而立,锋利的戟刃上,一滴露水凝结,颤颤莹动,久久不落,却因一阵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百二十章 父子决裂!(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章 先秦故地,神游太虚!(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一章 先秦故地,神游太虚!(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章 少年元神映照诸天,先秦地宫魔刀人屠!(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章 少年元神映照诸天,先秦地宫魔刀人屠!(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章 魔刀撼世,神佛俱散!(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章 魔刀撼世,神佛俱散!(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章 芥子须弥,魔刀没了!(求订阅) 呼 通天刀影之下,一老一少倒飞而出。 老者人还在半空,肉身消弭殆尽,尸骨无存。 锦衣公子全身衣衫破碎,露出藏在里面的金丝软甲,重重跌落地面,一路翻滚出三四百米远,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公子!” 墨家铁骑见状,飞奔而来,跑在最前面的几人,来到锦衣公子身旁,伸手触碰,想要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章 芥子须弥,魔刀没了!(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章 冤家路窄,一别两宽!(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章 冤家路窄,一别两宽!(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章 杀疯了,所以到底押的什么镖!(求订阅) “死狗,十年了,终于让我抓住你了!” 骊宫遗址,一声娇喝震荡九霄。 剑芒乍闪,指点大黑狗脖颈,杀意盈沸,姜离隔离几百米都能清晰感应到儒袍女子心中的愤恨。 一点寒光自姜离身旁掠过,激起微弱轻风,甚至无法吹拂起衣袍发丝。 但寒光中散发出危险气息,却令姜离都感到遍体通寒,寒意彻骨。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六章 杀疯了,所以到底押的什么镖!(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七章 银鳞蛟鱼,世外仙谷(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七章 银鳞蛟鱼,世外仙谷(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八章 遍地宝藏,蜕尘神泉!(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八章 遍地宝藏,蜕尘神泉!(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章 先天巅峰,误食禁果!(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九章 先天巅峰,误食禁果!(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章 阴阳交泰,魂体双修!(求订阅) “又要破境了吗!” 湖岸旁,感受体内血脉奔流加速,姜离有些意外。 他抵达先天境巅峰虽有两日时间,可由于近段时间境界提升过于猛烈,积累稍有不足。 想要破境万夫,至少还需三五日的时间积累。 但不知为何,自他开始吞服银鳞蛟鱼时起,一些积累沉淀在肉身深处的血肉精华、药性,都被调动起来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章 阴阳交泰,魂体双修!(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一章 万夫莫敌,灵鹤宗主!(求订阅) “头好疼,刚刚发生了什么?” 仙谷湖岸,地面狼藉,布满了翻滚挣扎的痕迹。 不知昏迷了多久,林青沐悠悠转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美梦。 梦中情节,模糊却又旖旎,有诉说不清的暧昧。 身上汗水津津,衣衫已经完全湿透。 少女坐起身来,一旁的石锅内汤汁蒸发大半,只剩下锅底一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一章 万夫莫敌,灵鹤宗主!(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二章 气若龙象,帝业根基!(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二章 气若龙象,帝业根基!(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三章 在我面前,宗师如狗!(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三章 在我面前,宗师如狗!(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四章 少年杀神,替父断情!(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四章 少年杀神,替父断情!(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五章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五章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六章 大周四皇子,一座骸骨山!(求订阅) 北地凄冷,自古便是苦寒之地。 虽已到五月,但姜离一路行来,景象日趋荒凉,官道两旁树木渐少,苍茫大地皆是枯黄一片,偶有翠绿点缀,却也不多。 往年光景,直到五月将尽,整座北地方才会被绿草覆盖,七月八月则是水草最为丰美的时节。 但去年岁末,苦寒、暴雪不断侵袭,初夏的气温也比往年低了很多。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六章 大周四皇子,一座骸骨山!(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七章 九幽炎雀现,坐镇鸡鸣障!(求订阅) “直接升我作卫所指挥使!” 姜离看着手中的虎形兵印,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他在秘谷潜修一月,实力提升惊人,神变境以下,近乎无敌。 实力足以胜任卫所指挥使,统领五千余军马,镇守一方。 只是他此次面见司马烨,却是为了灵鹤堡与前魏遗族勾结之事而来。 想以此事为契机,进入莽原,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七章 九幽炎雀现,坐镇鸡鸣障!(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八章 万军归心,煌天杀伐大术!(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八章 万军归心,煌天杀伐大术!(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十九章 老匹夫,你也配!(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十九章 老匹夫,你也配!(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章 山岭有妖鹿,公孙屠出手!(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章 山岭有妖鹿,公孙屠出手!(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一章 黑狗大义,亲手送来狐狸精!(求订阅) “贼他娘的一群软柿子,是肉不管饱还是汤药不够?” “这才举了一炷香的枪,就一个个腰腿打摆、满身冷汗,是男人就扛够一个时辰!” “娘们唧唧的,裤裆里都没有货么,要不要老子替你们入洞房?” “瞪什么瞪,老头子有指挥使撑腰,你不服也去北莽挣個百户、千户的官位回来,我高低隔着几百米都得给你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一章 黑狗大义,亲手送来狐狸精!(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二章 自今日起,你名姜不离!(求订阅) “呜呜呜,姜离,你已经得逞了,还不放开我?我要洗澡,好黏啊!” 兵衙后院的宽阔屋舍内,红菱团缩在角落里,幽咽哭泣,弱小无助。 泪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楚楚可怜,被捆绑束缚的妖躯,憔悴柔弱。 火红的蓬松尾巴,好似暴风骤雨蹂躏一番,无力的耷拉在身后。 “虽说我在你神魂之中下了印记,但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二章 自今日起,你名姜不离!(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三章 随心所欲,西域土鹘!(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三章 随心所欲,西域土鹘!(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四章 你不该来的,可我已经来了!(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四章 你不该来的,可我已经来了!(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五章 演技在线,血蟥天魔!(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五章 演技在线,血蟥天魔!(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六章 世间无真神,黄吼食香火!(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六章 世间无真神,黄吼食香火!(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七章 肉身终成圣,黄泉养异鬼!(求订阅) “黄毛怪,你当老子是象兽?刚刚的一道血箭差点要了老子的半条老命!” 费千刃怒骂:“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追着我们不放,真特娘的是无妄之灾!” “遇到本神是尔等的运气,成仙成圣,机缘就在这处,咫尺之遥,翻天覆地之变!” 似狼似鼠的异兽黄吼,脚踩黄沙,不住打量被沙尘飓风笼罩的众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七章 肉身终成圣,黄泉养异鬼!(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八章 异鬼转生,姜离显威!(求订阅) “什么鬼?” 地底窟穴,鬼眼狰狞,令人头皮发麻的鬼兽嘶吼,漫漫而起,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而下。 大黑狗全身炸毛,纵然这些泛着血光的幽森眸子,目光所及之处并未落在它的身上,依然有种冰寒刺骨,仿佛被无数根针刺中妖躯一样。 “好像真的是鬼!” 异兽黄吼更是肝胆俱裂,血红的眸子,一小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八章 异鬼转生,姜离显威!(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十九章 收武圣分身,异鬼族宝库!(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二十九章 收武圣分身,异鬼族宝库!(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章 莽州鼎器,超强身法!(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章 莽州鼎器,超强身法!(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一章 金汁玉液,人仙潜力!(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一章 金汁玉液,人仙潜力!(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二章 九州刺客,鬼影重重(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二章 九州刺客,鬼影重重(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三章 圣狱幽灭,魔刀蜕变!(求订阅) “向南追,找到这些人族,全部灭杀!” 鬼域石殿内,十三老祖声音凄厉,愤怒嘶吼,声如毒蛇。 “人族阴险狡诈,行事选择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另一头鬼族老祖却摇了摇头,“方圆千里内能够离开地底的通道就有三个,若他们故意绕远,我们很有可能就此错过,想要再寻回宝物,千难万难了!” “十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三章 圣狱幽灭,魔刀蜕变!(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四章 姜离:这误会好像有点大了啊!(求订阅,重要章节)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四章 姜离:这误会好像有点大了啊!(求订阅,重要章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五章 姜离拳意初现,黄吼法宝到手!(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五章 姜离拳意初现,黄吼法宝到手!(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六章 鹿岭妖踪,狐王云曦!(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六章 鹿岭妖踪,狐王云曦!(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七章 雷劫大妖争杀,小小武夫获利!(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七章 雷劫大妖争杀,小小武夫获利!(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八章 钦天剑斩仙亦斩神,不入圣阶终为蝼蚁!(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八章 钦天剑斩仙亦斩神,不入圣阶终为蝼蚁!(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九章 武侯父子情深,姜离破境入宗师!(求订阅,重要章节) “不离,这枚龙涎果是骊山、苍龙两大山川龙脉的龙息阴阳汇聚衍化之物,不仅是天地元炁、山岭万物精气汇聚,更蕴含真龙气息。 “可以为你重塑经脉,使全身脉络若山川走势,更似真龙卧大地,生生不息,真气融合龙息更会让你气脉境界一日千里,他朝突破气宗,如龙在天,气冲斗牛!” 镇武侯府隐武阁的地底空间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三十九章 武侯父子情深,姜离破境入宗师!(求订阅,重要章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章 鸡鸣障城厉兵秣马,姜离收服万狐妖族!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章 鸡鸣障城厉兵秣马,姜离收服万狐妖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一章 入化气境龙脉藏身,唤雨呼风震山撼地!(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一章 入化气境龙脉藏身,唤雨呼风震山撼地!(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二章 大周雏龙头角峥嵘,驱狼吞虎不世之功!(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二章 大周雏龙头角峥嵘,驱狼吞虎不世之功!(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三章 未来的拓跋汗王!(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三章 未来的拓跋汗王!(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四章 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求订阅) “你们是什么人?周人还是莽人!” 赤河谷外,战马嘶吼,杀声震天。 无数凶神恶煞的异族武夫纵马冲出山林,将姜离率领大周、拓跋部三千骑兵团团围住。 这些异族人普遍不高,但身形矫健、动作迅捷灵敏,头裹缠巾、白布遮面,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警惕与嗜杀的光泽。 一个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自人群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四章 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五章 大公子若想活命,最好不要见到姜离公子!(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五章 大公子若想活命,最好不要见到姜离公子!(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六章 姜离战武圣!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六章 姜离战武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七章 降维碾压武圣,看姜时戎如何父子情深!(暴爽,求订)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七章 降维碾压武圣,看姜时戎如何父子情深!(暴爽,求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八章 姜玄洛的翼军到底在哪里!(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八章 姜玄洛的翼军到底在哪里!(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十九章 凉州总营倾覆,姜玄洛遇伏!(爽,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四十九章 凉州总营倾覆,姜玄洛遇伏!(爽,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章 西北狼烟,谁是枭雄!(求订阅) “将军说,西北局势尚有挽回的余地!” “大丈夫死都不怕,何不战起!” “姜离将军!” …… 莽原无际,夜幕昏沉,当朝霞开始映照天空,将幽幽夜幕撕开一角时,山坡上数千全副武装的周军也动了起来。 猃狁骑兵一鹿当先,如一道快速移动的虚影,百余骑奔行起来,几乎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章 西北狼烟,谁是枭雄!(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一章 麒麟战神力挽狂澜!(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一章 麒麟战神力挽狂澜!(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二章 少年侯,西北王!(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二章 少年侯,西北王!(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三章 景帝传金剑,一府两国候!(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三章 景帝传金剑,一府两国候!(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四章 狐妖青牛,父子相逢!(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四章 狐妖青牛,父子相逢!(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五章 公正大义姜时戎!(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五章 公正大义姜时戎!(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六章 姜离御剑神游,定不让武侯父子称心如意!(求订阅) “姜离,你没有将窃言鹊献给景皇?” 冷月高悬,孤峰山下,中路大军的一座营帐中,安莽都护府众人围坐篝火旁分食炙烤流油的莽州大羊。 一岁的莽羊剥皮去脏,辅以秘料浸喂整整三个时辰,去膻去腥,炙烤出厚厚的油脂,外皮黄金酥脆,内里鲜嫩多汁,肉质紧实,却又不缺柔软。 大黑狗对着一整条的烤羊腿凶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六章 姜离御剑神游,定不让武侯父子称心如意!(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七章 武侯万里袭莽庭,孤峰台上玄洛受刑!(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七章 武侯万里袭莽庭,孤峰台上玄洛受刑!(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八章 巫天神灵,再遇故人!(求订阅支持)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八章 巫天神灵,再遇故人!(求订阅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九章 异鬼现世,北地剧变!(求订阅支持)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五十九章 异鬼现世,北地剧变!(求订阅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十章 荒古神塔现世,九鼎秘钥!(求订阅)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六十章 荒古神塔现世,九鼎秘钥!(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十一章 铜墙铁壁,安莽巨城!(求订阅) 符狄兽皮卷册上记载的内容琐碎冗杂,都是各种只言片语汇总而来。 西域三大佣兵协会共享情报系统,确有其优势所在,信息全面,传递迅捷。 但弊端也有,信息无法准确辨别和筛选,一些有关九州重器的消息,甚至相互冲突矛盾。 可即便如此,也让姜离对九州重器有了足够的了解。 得鼎者得天下。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六十一章 铜墙铁壁,安莽巨城!(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十二章 姜离入宗师,前秦遗族到访!(求订阅支持) 琉璃地中起,绚烂九重天。 荒古神塔异象现世,原本杀伐将起的莽原,金戈入库,战马归厩。 犹如锅中翻滚的热油被罩子盖住一样,看似归于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凶机蓄藏。 八月已过,想象中的清凉并未到来,整个莽原大地反而变得更加沉闷起来。 琉璃般的光柱冲入九天云层,已有月余时间,驻扎在莽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六十二章 姜离入宗师,前秦遗族到访!(求订阅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十三章 镇军侯欺人太甚,天罡大神通胎化易形!(求订阅支持) “哼,周朝得位不正,虽立国八十余载,坐拥三州之地,掌控两尊九州鼎器,却迟迟得不到鼎器认可,否则前三代君主也不会离奇死亡。” 莽原的清晨,微风徐徐,空气清凉,赢穆微微仰头,双眸轻合,深深呼吸,感受着久违的辽阔天地,浩瀚寰宇。 年轻的眸子缓缓睁开,有坚定不屈的昂扬信念, 赢穆手持马鞭,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六十三章 镇军侯欺人太甚,天罡大神通胎化易形!(求订阅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十四章 驾雾腾云,潜渊缩地!(求订阅支持) “洞天级别的神通竟有如此伟力!” 姜离惊讶万分,一座星云漩涡竟然蕴含三种截然不同的神通。 每一种神通,都有超乎想象的无上玄妙。 他之本意,只是想激发神通获得易容改貌的能力。 荒古神塔降临,景皇将他遣回离省,排除在进入荒古神塔的人选外,其中的原因,姜离自然明白。 但九层空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第六十四章 驾雾腾云,潜渊缩地!(求订阅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长生从天罡三十六变开始》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