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退婚后，我读书成圣了！》 第一章 沈浪断骨，幼卿夜投 东云国，百翎洲，青云府，安平县。 这是县城北面的一座破烂小院子，站在门口就能闻到里面传来的刺鼻药味。 房间里，沈浪安静的趴在床上，腰部用夹板固定，其上缠着白色布带，布带下方隐约可见黑色膏药。 他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脑袋里空荡荡的。 来到这个世界三天他就在床上趴了三天，身体的疼痛还在其次，但绝望的情绪已经充斥了整个脑海。 他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就被废了，彻底的废了，脊椎从腰部被打断，下肢完全失去知觉。 按照大夫的说法，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运气，要恢复几乎是不可能了。 “冲撞县主，意图不轨……”沈浪喃喃自语着，“我不过是个捕头家的儿子，哪里敢去冲撞什么赢樱县主。” 冲撞赢樱县主和沈浪被打废的事情发生在三天前，但真要说起前因后果，那就要提到一个月前东云国的一场胜仗。 怀宁王赢重是大夏王朝六王爷，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名为赢楼，今年二十岁，从小便有勇武之名，现官封石山城太守，率十万山岳军镇守大夏南部石山城。女儿名为赢樱，年芳十五，国色天香，是东云国出名的美人。 一月前，南妖国出兵东云国，石山城太守赢楼不仅率山岳军将南妖国大军挡在国门外，还定计反扑，一举拿下南妖国三城，屠灭妖蛮大军十二万，可谓是一战封神。 东云女帝大喜，遣人询问赢楼要什么赏赐。赢楼思索片刻后，便为自己最喜爱的妹妹赢樱讨了个县主封号，而封地就是这安平县。 赢樱县主年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封地自然是好奇欣喜，且恰逢安平县文心果成熟在即，因此半月前莅临此地。县太爷不敢怠慢，将赢樱县主请进县衙居住，其八百护卫亲兵则被安排在了县城外。 但谁知道就是这安排，之后却出了天大的乱子。 外面传言说是县尉沈东来之子沈浪，放荡子弟不学无术，因听闻赢樱县主美貌之名，趁其沐浴潜入房中意图不轨。 赢樱县主身份尊贵，虽说八百亲兵被安排驻扎在了城外，但她身边可不乏高手保护，沈浪溜进县主房间自然是被当场抓住。 赢樱县主大怒，当即下令要斩了他，好在沈浪的父亲沈东来及时赶到，跪地求饶之下才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二十军棍下去，当场打折了沈浪的脊骨。 “浪儿，喝药了。” 房门打开，沈东来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原本四十出头的他，此刻满头白发，面容沧桑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沈浪身体微颤，他知道自己这位便宜父亲三天前还是满头黑发，精神奕奕。但短短三天时间，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精气神萎靡不振，整个人充满了暮气。 “我没有对县主图谋不轨。”沈浪紧咬着嘴唇，颤声说道。 沈东来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着沈浪的头，柔声道：“我知道，浪儿你虽说喜欢胡闹，但做事向来有分寸，怎可能对县主图谋不轨。此事定有隐情，等你好些了为父一定把此事查清楚，还你个清白。”说着他微微一顿，“那日的事情，你可记起来了？” 沈浪轻轻摇头，这也是他三天来最大的疑惑。 穿越来后，他对原主的记忆是全盘接收的，虽说没什么代入感，那些记忆也像是电影画面一样，但终归是有的。而且只要仔细回忆，甚至能记起小时候的事情。 蹊跷处就在于，明明记忆完整，但偏偏是穿越当日，或者具体点说是“冲撞县主”前后几个时辰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东来暗暗叹了口气，但依然神色温和，道：“无妨，先养好病，其他的之后再说。” 两人正说这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沈东来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出去看看，你好好休息。”沈东来说了一句就快步奔出了房门。 沈浪躺在床上，就隐约听到外面传来谈话的声音，有男有女人数还不少。 一会儿后，就听房门嘎吱一声响，一个人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进门的是个女子，看上去十六七岁，一身红衣打扮。她有着近乎完美的身材，腰肢盈盈一握，一双大长腿结实匀称，整个人充满活力。一张脸蛋清秀英挺，柳眉杏目，琼鼻樱口，容貌堪称绝美。 真要说缺点……那大概就是身高了，目测竟有一米八左右，比沈浪还高出半个头。 沈浪的记忆中这女子叫杨幼卿，和他同年，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 看到她进门，沈浪已经隐隐猜到了下面的剧情。 他叹了口气，苦涩一笑：“不用说了，我同意。” 杨幼卿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听到这话顿时一愣，转而就是面露惊讶之色。 “子玉哥哥同意了？！” 杨幼卿一对美眸瞪得浑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就是退婚吗？”沈浪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我现在已经这副模样，你退婚我也不怪你。只希望你出去的时候好好跟我父亲说，他这些日子已经很苦了，希望你别再刺激他老人家。” 杨幼卿眼眶微红，低声道：“难道在子玉哥哥心中，幼卿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沈浪一怔，片刻后脸上的震惊神色比杨幼卿还浓，“你不是来退婚的？” 杨幼卿轻轻摇头：“我和子玉哥哥的婚事是父辈早年就定下，按照父亲的想法是想再过两年就完婚。不过现在子玉哥哥身体有恙，我就跟父亲提议把婚事提前，权当给子玉哥哥冲喜。” 沈浪愣住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剧情是这么个发展模式，以至于心头的苦闷都被此刻的震惊冲散了不少。 他心绪有些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半晌这才道：“幼卿你先坐下……” 杨幼卿轻嗯了一声坐到床边，双腿并拢，两手交叠合在小腹前，一副端庄淑女的模样。 沈浪看了杨幼卿一眼，轻叹了口气。 一开始以为杨幼卿是来退婚的，哪怕明知是人之常情，但他心底多少有些反感。只是当杨幼卿说明来意后，他反而有些犹豫了。 他在这个世界的年龄才十六岁，但在另一个世界里可已经活了一把岁数，许多事情少年人不懂，但他懂。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沈浪缓缓道，“我不是腰部受伤暂时站不起来，而是脊骨折断，这一辈子都要瘫痪。” “脊骨折断明白吗？除了一辈子站不起来外，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以后不能人道。”沈浪嘴角有些苦涩。 作为一名穿越者，穿越来的第一时间下半身就被废了，这简直没地方说理去。 听到“不能人道”四个字，杨幼卿俏脸绯红，玉齿轻咬嘴唇，片刻后才低声道：“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给沈浪带来的冲击如同飓风一样。 杨幼卿眼神迷离，轻声道：“幼卿年幼时开始便一直钦慕子玉哥哥，只是子玉哥哥一直不肯接近我。不怕子玉哥哥你见怪，当知道你身受重伤时，幼卿内心地竟然有些欣喜，只觉得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抢走子玉哥哥了……” 沈浪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他脑海里关于杨幼卿的记忆，总结一下只有几个关键词：大个子，丑婆娘，死远点，有这未婚妻真丢人…… 杨幼卿样貌肯定是极美的，身材也是堪称完美，只是这个世界的审美依然是崇尚小鸟依人。因此像杨幼卿这样一米八的大个子，在世俗眼里就跟自然灾害一样。 但在沈浪眼里这叫什么？ 这就是妥妥的模特身材，还是最顶级的那种！ “今日来的时候我已与父亲、兄长说清楚，嫁妆、下人都已带了过来，但求子玉哥哥不弃，幼卿此生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杨幼卿声音轻柔中带着几分决然。 沈浪心情有些复杂，杨幼卿这番话让他很是感动。但越是感动，他就觉得越不能耽搁人家。只是杨幼卿这一幅坚定模样，让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才好。 “幼卿妹妹的心意我已明了……”沈浪长长吐出一口气，“只是我此刻无法给你一个答复，若是幼卿你愿意，等过两年再讨论此事，若是那时候你心意不变，我断然不会辜负你。” 这事也只能拖了，兴许过两年杨幼卿这心思就淡了，用这种方法拒绝她，沈浪心底也是有些难受。 “子玉哥哥可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杨幼卿忽然开口问道。 沈浪诚恳点头，道：“没错，我也希望你仔细考虑，终身大事不可因为一时激动而草率决定。” 杨幼卿微微摇头，眼神中露出一抹温柔：“世间有灵果仙草，听闻其中一些珍品甚至能活死人肉白骨，区区伤势何足道哉。我杨家不敢说家产多丰厚，但也小有些钱银，只要努力求购，总是有希望的。” “而且天下间更有儒、释、道、武、妖、魔、鬼、神八大修炼体系，修炼到高深处重铸肉身也非是传说。子玉哥哥要是愿意，我也可聘请名师传授子玉哥哥修炼秘法，相信天长日久总能恢复。” 听闻这话，沈浪彻底呆住了，这几天他一直被伤势困扰，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茫中，根本没去仔细了解这个世界。 现在听杨幼卿这么一说，他才回忆起来，这个世界可是有修炼体系的，而且各大修炼体系都拥有莫大威能！而且各种灵药似乎也不少，至少在他记忆中，还真有治疗各种外伤的灵果！ 想到身体又恢复的可能，沈浪心头一阵火热。 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整个县城都沸腾了。 “出什么事了？”沈浪奇道。 杨幼卿摇了摇头，起身走出了屋外，很快的就又走了回来。 “文心果熟了。”杨幼卿说道。 文心果？ 沈浪略微回忆，就从脑海里搜到了关于文心果的信息。 文心果是一种奇异大的果子，三年才能孕育出一颗，而且并非长在树上，而是在文泉中。文泉是由本地读书人才气显化而成，某种意义上说，这也代表着当地的文运。 文运强的县城文泉清澈深邃，宛若深潭；文运不畅的城市，则文泉浑浊不堪，如同臭水沟渠。 两者孕育出的文心果差别也极大，据说最上品的文泉甚至能孕育出传说中的极品文心：雕龙。 抛开品级不说，文心果看似不算什么稀罕物品，几乎每个书院都有，但只要算算全县读书人的数量，就知道获得一枚有多难。 每次文心果成熟，对于所在县城来说，都是一场盛会。 只不过，这果子不能用手摘下，必须以诗文相邀令其浮出水面才行。若是有人直接用手摘下，或者是无人能够写出华美诗文，那文心果便会在一天后消散在空气中。 朝廷甚至有明文规定，文心果成熟时，若是县内无人能邀其浮出，那么当地县令要处以渎职之罪。因此一些文风不盛的县城，在文心果成熟时甚至会花大价钱邀请他地才子，为的就是能以诗文邀出文心果。 当然，以诗文令其浮上后，也是能给予旁人的，不过一般都会自行服用，毕竟儒道文心可是珍贵的东西。 读书人有没有文心，那是两个概念。 听闻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杨幼卿眼中闪过一抹遗憾：“若是子玉哥哥能读书，那真可以去试试。才气灌体能重铸肉身，说不定真能治好你的伤势。” 一听这话，沈浪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快，快带我去！” 杨幼卿一愣：“去哪儿？” “去书院，摘文心果！” 第二章 灵泉异动，文心果现 杨幼卿没有多问，立刻奔出门招呼下人。 沈东来家里就他和沈浪两人，自然不用雇下人，不过杨幼卿来的时候可带了不少，没想着这就用上了。 下人们一听沈浪要去书院摘文心果，尽皆面色古怪。 连沈东来都有些发懵，自家这傻儿子还会写诗？ 沈家往上数三代，连个能识字的都没有，沈浪虽然识字，但也仅限于识字而已。 “都愣着做甚，还不快去准备软轿！” 杨幼卿柳眉立起大喝一声，下人们这才回过神来，闹哄哄的四处找寻。 不过沈东来之事个捕头，虽说平日里也有些油水，但家里怎么可能有软轿这种东西。倒是杨幼卿当机立断，下令拆了门板抬着沈浪出了门。 路上行人很多，都是大多都是奔着书院去的。 文心果三年一结，在安平县也算是一场盛会。 特别是今年，别说是十里八乡的读书人了，连怀宁王府的赢樱县主都来了。若不是前些日子出了沈浪冲撞赢樱县主之事，那这场盛会堪称完美。 沈浪着一行人在人群中显得很是显眼，毕竟哪有人抬着门板去书院，关键是门板上还躺着一个病人。 要不是路人都认识沈浪，恐怕也会传为美谈。 “那就是那个的沈浪。” “呸，不要脸的东西，竟敢非礼县主大人，真是丢我们安平县的脸！” “县主仁慈，这种坏胚怎么没把他当场打死？！” “他这是去书院，难不成他也想摘得文心果？” “一个捕头的儿子也想染指文心果，也不撒泡尿照照。” 路上行人议论纷纷，望向沈浪一行人的目光中，都带着鄙夷。 杨幼卿脸色铁青，她预想过沈家面临的困境，但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大街上，这些路人竟然敢当面胡言乱语。沈东来可是安平县的捕头，平日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但此时却连一般百姓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正要发作，忽然觉得肩头一沉，转头望去，就见沈浪正偏头看着她，朝着她微微摇头。 杨幼卿深吸口气，冷声道：“加快脚步，快些赶往文院！” 沈浪收回了手，微闭上双眼。 …… 书院文心阁二楼，三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一人五十来岁，身着官服，这正是安平县县令李元庆。在他旁边的老者身着书院纯白儒衫，是这县书院院长林栋。 最后一人四十来岁，身着一身武将官服，看上去身材魁梧健硕，面色沉稳不怒自威。这中年武官名为赵奢，是怀宁王府统领，这次赢樱县主来安平县，就是他统领八百亲兵护卫。 若是沈浪在此，就能一眼认出，这人正是当日手持军棍打着他脊骨的人。 桌上放着酒水菜食，三人相对而饮。 “今年文心果品相不低，也不知道能否结出中品文心。”李元庆眯缝着眼望着楼下远处。 在文心阁外百米处，是一口方圆三丈左右的清泉，泉水从泉眼涌出，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凸起，这便是文泉了。 文泉清澈，散发着淡淡文墨清香，站在旁边就让人感到头脑清晰才思泉涌。透过水面，可见其中隐隐有一颗拳头大小的青色果实，这正是文心果。 文心果平日里都藏在泉眼最深处，唯有即将临世的那一刻才会显出行迹。 此刻文泉附近围坐着四百余人，这都是安平县附近的读书人，文心果成熟是读书人的盛会，十里八乡的读书人在今日都汇聚在了这里。 他们席地而坐，膝上摆着厚厚的白纸。 文心果必须用诗文引出，读书人要不断写出精妙诗句，沟通自身与文心果的联系，这才能有机会在最后摘得果实。 “目测至少是中品，甚至有机会突破到上品。”林栋收回目光笑着说道。 “上品？”赵奢有些惊讶，“安平县文运如此昌盛，已经能凝结上品文心了？！” 百翎州治下六府七十四县，能凝结出上品文心果的也不过一手之数，这还是丰收年间，文风不振的时候，甚至连一个上品都没有。 李元庆微微一笑，道：“本来最多是中品的，但三日前文泉忽然才气涌动，原本快成熟的文心果再次生长，这才有了破品的机会。”说着他微微一顿，朝着赵奢拱手笑道，“想来应该是赢樱县主莅临，给我安平县增加了无上才气，这才有了如此可喜的变化。” 赵奢矜然一笑，道：“赢樱县主从小聪颖喜好诗文，李大人这说法倒真有几分可能。” “就是不知道这次文心果会花落谁家。”李元庆笑着说道。 赵奢眯缝着眼笑道：“这还用说，多半是李县令家的公子，我在王府就听闻李公子年少博学，是一等一的人才，想来这次文心果之争，不会有太大悬念。” 李元庆摇头道：“木儿虽说有些才名，但不过虚名罢了，倒是书院的徐茂，我听闻他三岁学文，十岁作诗，十五岁便能与名家答辩，堪称奇才。” 赵奢眉梢轻挑：“哦？安宁县还有这等人才？” 李元庆笑着看了眼一旁的林栋，道：“徐茂可是林先生的亲传，往日里被藏在书院中不与外人见面，赵将军没听说过也属正常。” 林栋矜持一笑，道：“也谈不上藏不藏的，不过徐茂热衷经典，每日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我也劝过他许多次，让他多出去与同龄人结交，但他总是不听。好在这些年也算学有小成，诸子百家经典都小有涉猎，虽说谈不得精研，但也算是通晓了。” “还有这等大才？”赵奢惊讶道，“那赵某可先跟林先生说好了，等文心果会结束，一定要让他去我军中任职，我那里最缺的就是这种人才！” 林栋叹气道：“我倒是希望如此，不过他已决定年中参加州试，恐怕没时间去赵将军你那里了。” 听闻这话，李元庆也有些惊讶了：“我记得徐茂今年才二十岁，是去年通过的县试，他这么快就要参加州试？” 州试不同于县试，县试又被称为童生试，过了之后就算是正经的读书人，但也仅此而已。而州试一旦通过，那就是有功名在身，法理上就有了为官的资格。若是有门路，甚至可以直接下到地方，成为一方父母官。 青云府文风昌盛，但能过州试的一般都是四十来岁，二十岁之前考过州试的不是没有，但却是凤毛麟角，几十年出不了一个。 林栋点头道：“他是这么想的，我也没拦着他。能过自然是好的，若是过不了，就权当是熟悉下考场，多见些世面。” 赵奢赞叹着端起了酒杯：“安平县当真是人才济济，李县令和林院长教化有功啊！” 李元庆哈哈一笑，也端起了酒杯：“都是林先生的教学有方，本官不敢居功！哈哈哈……喝酒，喝酒！” 三人饮了一杯后，就把目光投向文泉处。 沈浪一行人已经到了书院大门口，此刻的书院热闹无比，无数百姓围在大门外，虽说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但并不妨碍他们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 在大门两侧是两列带刀捕快，这是县衙来的人，负责附近的治安。 “快让路，我们要进书院！” 在一阵嘈杂叫骂声中，沈东来一行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负责治安的捕快里立刻有人认出了他们，其中一人走上前笑道：“沈捕头，你不是在家闭门思过吗，今日怎么来书院了？” 沈东来抱拳沉声道：“我儿要进书院摘取文心，麻烦诸位兄弟行个方便，明晚我在红袖楼摆酒感谢大家。” “沈大人说笑了。” 沈东来话音刚落下，一个四十来岁的捕头走了出来，看到这人，沈东来的眉头顿时皱起。 这捕头叫罗宇，也是安平县的捕头，不过此人当年因一桩案子跟沈东来闹了些矛盾，这些年来两人积怨不小。 “罗捕头，今日还请行个方便，来日东来必有厚报。”沈东来抱拳沉声道。 罗宇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在趴在门板上的沈浪身上顿了下，这才看向沈东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文心果会是读书人的盛会，不是什么人能进去的。我等有县令令谕在身，可不敢徇私。” “既然如此，那我也是读书人，当然可进去。”沈浪趴在门板上说道。 罗宇冷笑道：“你这模样，也是读书人？” 沈浪冷淡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淡淡地道：“读书人是什么模样，可是由罗捕头您说了算的？” 罗宇眯缝着眼看着沈浪，片刻后忽然一笑，大声道：“好！沈公子此言有理，既然你说你是读书人，那进去便是。不过……”他目光微微扫过众人，手扶腰刀冷声道，“读书人可进，但旁的人若是要乱闯，可别怪罗某不留情面了。” “你！” 沈东来大怒，沈浪脊骨折断，现在连动弹都不行，怎么可能自己进去？！ “父亲，放我下来。”沈浪忽然开口道。 “浪儿，你……” “子玉哥哥……”一旁的杨幼卿也是红着眼，满脸关切。 “放心，我没事。”沈浪摇摇头，打断了沈东来和杨幼卿。 沈东来一咬牙，厉喝道：“把浪儿放到门口！”他红着眼盯着罗宇，“只要不进书院大门，就不算违规吧？” “那是当然。”罗宇咧嘴笑道。 一众下人把门板抬到书院门口，这才小心的把沈浪放下来。 沈浪趴在地上，尝试着用手臂撑起身体，一股剧痛立刻就从腰部传来，身体像被撕裂了一样，疼得他浑身直冒冷汗。 “沈公子，行不行啊？”罗宇低着头嘿笑道。 沈浪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他却忽然偏头抬眼望着罗宇，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虚弱一笑，道：“罗大人，您可看好了。” 话音落下，他猛地撑起身子，一点点爬进了书院大门。 书院门口嘈杂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沈浪。沈浪被打断了脊骨的事，这早就在安平县传开了。他们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竟然还能爬着进书院。 哪怕最毒舌的人，此刻都只剩下满眼的震撼。 沈东来忽然深吸一口气，望着罗宇咬牙道：“罗大人，今日之事沈某记下了，来日必有厚报！” 罗宇冷哼一声也不回答，只是眯缝着眼，冷冷地盯着那不断爬往文泉的身影。 第三章 王府算计，诗成鸣州 相比书院门口的吵闹，书院内要安静不是好。 文泉最里层坐着十二名读书人，那最前面的三人皆是白衣，这便是书院学生的打扮。文心果种隐隐有一道道青色线条与在场所有读书人相连，这当先十二人，正是青色线条最明显的十二人。 就见那左侧白衣人膝盖上放着厚厚宣纸，在他身旁已经有六篇写好的诗文。 他凝神思索片刻，提笔就在纸上写下了一篇诗文。 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间，纸上清气涌动，竟然显出一道异像。 “快看，徐茂的诗文引动才气了！” 周围传来一阵低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茂膝头的白纸上。 就见那清气如同一条长蛇，围绕着徐茂转了一圈后，化作一道青芒冲入了文泉中。文心果吸收清气后，竟然肉眼可见的朝上浮动了少许。 而徐茂和文心果间的青色线条，也肉眼可见的加深了少许。 “徐茂果然是书院大才，一篇诗文就让文心果上升寸余，看来今日文心果他势在必得了！”有人低呼道。 “李县令家的公子才写了三篇，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话音落下，旁人的目光就投向了李木那里。 李木面色冷峻，在徐茂诗成异像的那一刻，终于是脸色微变。就见他沉思片刻后，提笔就开始在纸上书写，但诗成笔收，周围却没有任何异像。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微微偏头看了徐茂一眼，眼神间带着几分凌厉。 周围传来一阵整齐的叹息。 “还是徐茂厉害，李木虽然才名颇大，但真实水平看来差了不少。” “不对！你们看那边，又有异像！” 就见人群中，一道碗口粗清气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片刻后直冲文泉。 文心果上青芒闪烁，竟然直接冲破水面，露了小半出来。一条青色的线线从文心果上透出，穿过人群直接套在了人群中一人身上。 写出此等文章的人没有再最前排的十二人中，他就盘坐在人群里，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似乎胸有成竹。 “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人群中传来一阵疑问。 便是文心阁二楼的李元庆，也是满脸疑惑。 要知道，安平县读书人不少，但真正有文名在身的，也就那么几个。读书可不是旁的，必然是经年累月积累才能出成绩。安平县就这么大，如果真有文才，李元庆作为县令不可能没听说过。 林栋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不是安平县人！” 这话一出，李元庆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有的县因为文风不振，所以会邀请他地读书人来帮忙请出文心果，但这是有的县。安平县虽说算不得什么文道大县，但也人才济济，根本不用外来读书人。 现在这人跑到安平县来参加文心果会，分明就是想摘安平县的果子！ 但让人不解地是，他怎么敢做此事？ 圣人文镇天下，最讲究的就是规矩。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说本县的文心果，只能本县的读书人摘取，但大家默认都是如此。 自然，安平县不能在明面上对他做什么，毕竟都是读书人，但县书院的院长可都是在文院里挂了号的，真得罪一县书院的院长，日后混迹文院不说举步维艰，但绝对讨不了好。 “此人我倒是认识。” 就在林栋和李远亲脸色难看的时候，一旁的赵奢笑呵呵的开口了。 两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他身上。 “哦？赵大人认识？”林栋拉长了语气问道。 赵奢笑道：“这人是怀宁王府的一名读书人，叫做张扬。” 他说着一顿，又接着赔笑道：“他说想来长长见识，我没多想也就答应了，但谁曾想他竟能脱颖而出。此事是我赵奢不对，等文会结束，我一定摆酒设宴向两位赔罪！” “不必了！” 林栋彻底怒了，瞎肌八套了半天近乎，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子。林栋觉得自己被套路了，来自怀宁王府的套路。 他这话音刚落下，就见又一条碗口粗的清气从张扬身前冲天而起，之后直接落在文心果上。 文心果再次升起两寸，眼看着就要完全离开文泉。 一旦文心果离开文泉，就说明果子彻底成熟，而青色线条最盛者，就是此次的获胜者。 林栋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原本这枚文心果徐茂势在必得，但现在却被外人抢了先。文心果三年一结果，徐茂这次一旦失利，就意味着他必须再等三年！ 读书人不像其他修炼体系，有着各种延长寿命的手段，一个读书人满打满算也就活那么几十年，又有几个三年可以浪费？ “快看，他又动笔了！” 人群中一阵叫嚷，就见张扬再次提笔在身前的宣纸上开始写诗。 张扬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眼中闪烁着平静却又胜券在握的光芒。 文心果只差寸余就能完全离开文泉，那时候就能决定其归属。以他现在的优势，就算不再动笔，其他人也无法超过，这颗文心果已经九成九是他的。 之所以说是九成九，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能以一诗之力镇压全场，在文心果浮出的一瞬间，以绝对的优势拿到冠绝全场的才气。 但这可能吗？ 不可能！ 要做到此，至少需写出“出县”甚至是“达府”之作。 不说旁人，就说是张扬这几篇诗文，虽说为了不让才气显化，这几篇诗文他一直没有付诸于纸笔，但其中每一篇都在脑海里斟酌修改了不下百次。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写出出县之作。 旁人又怎能做到？ 不过，张扬并不是那种狂妄的人，他明白越是到最后，越需要全力一击决定胜负。 所以他再次提起笔拿出第三篇诗文，要以决胜之姿让文心果浮出水面，将那九成九的胜算彻底变为十成！ “文心果归属以定，不会再有波折了。” 徐茂叹了口气，抬手把膝头的宣纸扫落地上，眼中尽是落寞。 三年之功，一日尽付东流，即便是他心志坚韧，此刻也难免有些沮丧。 所有人都停下了笔，目光头投向了那青色最盛处。 赵奢也是面露微笑，之前他还在担心张扬狂妄托大，现在见他再次动笔，终于是放下心来。 但就在这时，整个文院忽然一震！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一阵嘹亮浑厚的钟声陡然响起。 咣！ 咣！ 咣！ “是文钟，文钟响了！” “文钟三响，难道是有人写出出县之诗？！” 文心阁楼二楼，林栋满眼震惊地望着文泉方向，喃喃道：“这……文钟三响，这是谁人的诗文有了出县之姿？” 赵奢也愣住了，只是片刻后他脸上就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自然知道张扬文采斐然，但却没想到，此子竟然能写出出县之诗！此事只要传回怀宁王府，他这护送之人也会有大大的功劳！ 而此刻，场中的张扬也愣住了，下意识看了眼膝头宣纸上的诗文。 我还没写完，为何文钟就响了？ 不对，这不是我的诗文引来的钟鸣！ 文院再次一震，所有人都发现，一阵淡淡地青气在空中弥漫，无云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轮烈日！ “异像，竟然出现天地异像！” 人群中惊呼此起彼伏，文钟也在继续敲响。 咣…… 咣…… 咣！ 文钟六响，诗成达府！ 赵奢脸上的喜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张扬之才能写出达府之作？ 他心底已经有些不太确定了。 而且，文钟还在响！ 咣…… 咣…… 咣！ 文钟足足敲响九次！ “这……这不是出县之作，这……这……这是……” “鸣州之作……这是鸣州！” 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声。 文钟九响，诗成鸣州！ 赵奢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诗成鸣州，这别说是张扬了，整个东云国，有几人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张扬面容狰狞，猛地站起身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四处张望。 最不可能得事情竟然就在他眼前发生了，到手的文心竟然在眼前被人夺走！ 有人写出了鸣州之作，诗镇全场！ 是谁，到底是谁？！ 天空中的异像还在显化，烈日之下的虚空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一汪碧绿池水隐约浮现。在那池水中，无数碧绿莲叶从水中升起，激荡得池水波光荡漾。 就在那一片莲叶中，一簇小小的嫩芽破开水面，带着无限生机，就仿佛是一个幼小的生命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 它慵懒的伸着懒腰，往上探出了一个小小尖角。 此时，所有人耳边都听到一阵轻轻的声响，好像有什么昆虫在扇动着翅膀。 就见无尽碧空中，一只蜻蜓落下，停在了那荷尖嫩芽之上。 虚空中，一个个金色文字浮现：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是……天演诗文！” 林栋满脸震撼，他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竟然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异像！ 李元庆瞪大了眼，喃喃道：“天演诗文，那接下来就是……” “才气天赐！”林栋激动地说道，“天演诗文乃天道异像，之后必然有才气天赐！” 文钟九响，诗成鸣州。 天演诗文，才气天赐！ 轰隆隆…… 天地轰鸣，所有异像瞬息破碎，化作铺天青气弥漫空中。 才气压顶！ 只是顷刻间，青色才气汇合化作两条青龙，其中一条落在文心果上，另一条则是俯冲而下。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那俯冲而下的青龙上，有热切，有羡慕，也有嫉妒。 这青龙可是才气所化，落下之处就是那诗成鸣州之人！ 不知是哪位大才，竟然在这安平县书院内，写出了鸣州之作。 很快的，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起来。 那才气青龙竟然没有落在学子当中，而是越过了内院高墙向外飞去。 “快，跟上去！”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几百读书人一阵哄闹跟着那才气青龙就朝外面奔去。 “我们也去看看吧。”林栋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说不定又是王府的哪位隐藏大才，写出了这鸣州之作。” 赵奢面色冷峻，轻哼一声背着手就走下了文心阁。 此刻的他，和刚才那满脸和善笑容，说要给林栋和李元庆赔罪的人，似乎完全是两个人。 沈浪趴在地上，脸上满是震惊。 在他面前还摆着一张沾满墨迹的宣纸，上面写着的正是那首杨万里的《小池》。 刚才的文钟九响和现在天演诗文，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 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这就是才气的世界…… 他眯缝着眼，望着远处奔来的人群和天空中扑来的才气青龙。 “这个世界……似乎蛮有意思的。” 话音落下，天空中的才气青龙轰然落下，砸在了他的身上。 第四章 才气灌体，文心择主 沈浪身体猛地一震，他感到好像有一股莫名的能量注入了自己体内，浑身的肌肉开始疯狂颤抖，全身骨骼如雷轰鸣！ “这就是才气灌体？” 沈浪满脸震惊。 只是轻咳间，他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生长，每一寸肌肉好像都被注入了活力，每一块骨骼都好像再不断变得更加坚韧。 腰间一阵酥麻疼涨的感觉，那断掉的脊柱，竟然以一种肉眼可及的速度在生长愈合！！ “啊……啊……啊！” 沈浪发出一阵痛苦低吼，如果只是疼就算了，关键是那又酸又麻的感觉，简直让人发疯，他猛地一撑地面就跳了起来。 太特么折腾人了！ 然后……他就愣住了。 沈浪发现自己竟然离开了书院，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而他，竟然是站着的！ 脊骨好了？ 活动了下腰，发现没有任何异样。 抬眼大量四周，就见这里四处弥漫着白雾，地上绿草如茵，踩着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而他的视野，只能见到方圆二十米左右的范围。 迷雾尽头处，似乎有一片巨大的阴影。 树？ 沈浪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脚下就出现了一条青石小路，直通那片阴影。 只是微微犹豫了下，他就跟着小路走了过去。 到了尽头处，果然见到一颗枯萎的大树，偌大的树干上，竟然只结了一个黑色的果子。 这是什么？ 沈浪伸手摸了摸那黑色的果子，表皮皱巴巴的很是粗糙，像是没成熟的样子。 “没有别的生灵吗？” 沈浪心头刚一动，忽然就见雾气中有一只蜻蜓飞了过来，停在了他的肩上。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蜻蜓竟然和刚才天演诗文中的一模一样！ 蜻蜓忽然再次飞起，不过并没有立刻飞走，反而是飞一段停一段，似乎在示意沈浪跟着它。 沈浪微微沉吟了下，就抬步跟了上去。而就在他举步的一瞬间，一条青石小路从大树下蔓延而出，跟着他的脚步开始伸展。 不知走了多久，沈浪忽然发现前方渐渐明亮了起来。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薄的罩子，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阳光明媚，前方不远处是一片小水塘。 水塘中莲叶朵朵，最中心处，是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那蜻蜓就安静地停在上面，就和那天演诗文的场景一模一样。 但不知怎么的，这一切的美好总是那么的不真实，沈浪总觉得似乎差了点什么。 下一刻，他睁开眼，就见到了不远处那群目瞪口呆，两眼发红的读书人。 “这是哪位大才，有谁认识吗？” “咦……好像是沈浪！” “哪个沈浪？” “就是那个沈浪！” 几百号读书人冲到了近前，都瞪大了眼盯着沈浪，眼中充斥着羡慕、嫉妒、厌恶等情绪。 文心果会是安平县盛会，特别是赢樱县主莅临，这让每一个安平县的读书人都与有荣焉，但在这当中，也混杂着一个极为不堪的身影。 那就是沈浪，趁县主沐浴闯入香闺意图不轨的沈浪。 这种事情放在安平县这种小地方，简直是爆炸性的新闻，特别这还是文心果会期间，更是惹人热议，即便是再闭塞的人都听闻过这个消息。 大部分人在听到沈浪被打断脊骨后，都拍手称快，只有少数几人思虑着是不是处罚太重，但也只是内心想过，没人敢说出来。 而现在，这被打断脊骨的安平之耻竟然站起来了！ 所有读书人都意识到了原因…… 才气灌体！ 唯有才气灌体，才能瞬间重铸肉身。 就在这时，所有读书人好像都感应到了什么，他们纷纷转头，就见一道直径半丈的青气从文心果上喷射而出，越过高墙直接落在了沈浪身上。 而那原本还有寸余就浮出水面的文心果，此刻已经漂浮在了空中，闪烁着青色光华。 文心果……熟了！ 获取文心果的办法是以诗文相邀，而最后判定花落谁家的，则是看那一道道青气。青气便是才气显化，越是浓郁便证明才气越重。 才气最重者，便可获得文心果。 而此刻，已经不用再判定什么了。 旁人身前的青气最多是碗口粗细，就连张扬那里也只是大腿粗细而已。而沈浪身前的青气不仅凝若实质，其粗细竟然已经有半丈。 人比人，没法比啊！ 沈浪记忆里有关于文心果的内容，自然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抬步就朝文泉走了过去。 周围的读书人哪怕再不甘，此刻也只能让出一条道路。 文钟九响，天演诗文。 这天道都认可了，几个读书人不服又能怎样？ “沈浪不得摘取文心果！”一声厉喝陡然响起。 赵奢带着亲兵来出了内院，他一挥手，左右亲兵立刻挤入人群，朝着沈浪就冲了过来。 沈浪皱了皱眉头，他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赵奢。 “我以诗文邀得文心果，为何不能摘取？”沈浪大声问道。 李元庆也眉头微蹙，道：“赵将军，这是要做甚？” 赵奢冷笑道：“沈浪非礼赢樱县主，此等无德之人，岂能获取文心果？” 林栋冷眼看了下赵奢，淡淡地道：“赵大人此言差矣，文心果历来都是以才华而论。沈浪既然能获得最多的才气，这文心果自然归他所有。” 赵奢目光冰冷，盯着林栋道：“赢樱县主身份尊贵，这沈浪冲撞县主本就是死罪，难不成安平县书院还想让死罪之人得书院文宝？” “冲撞县主之事县主已处罚，县衙都已结案，岂可反复定罪？更何况，所谓冲撞县主本就是你赵将军一面之词，具体如何我觉得还有必要仔细调查。” 林栋毫不相让，从张扬的身份暴露，赵奢就已经把他得罪死了。 县书院有教化之职，若是让那张扬这外人把文心果取走了，那他林栋何止是面上无光，那简直是被人啪啪打脸。 读书人的脸面，可是金贵得很的。 赵奢大怒，厉喝道：“林院长，你这是指我赵奢诬陷？！” “是否诬陷不好说，但你打折沈浪脊骨，那已然是滥用私刑了！” 场中一片寂静，林院长和赵奢之争，根本不是这些连功名都没有的学子能触碰的。 沈浪眼中闪烁着怒火，前方学子让开的路已经被王府亲兵堵死。 他们手扶腰刀，眼中寒芒闪烁。 仿佛只要沈浪敢上前一步，他们就会直接出刀斩杀。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忽然间，所有人耳边都听到一阵轻响，宛若金石开裂一般。 天空中的文心果竟然闪烁起刺目的光芒。 “轰！” 文心果彻底粉碎，一枚拇指大的青色光点飞出，直接射入了沈浪的眉心里。 沈浪就感到脑海里一阵巨震，这青光好像一枚星辰飞入了那个雾气缭绕的世界，最终停在了那一方天演诗文的景色上方。 就好像某种明悟，只是一瞬间他就知道这颗光点是什么了。 文心…… 儒家文心！ “文心择主？！” “文心果竟直接选择了沈浪！” 赵奢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一幕。 “沈浪非礼县主罪大恶极，杀！” 赵奢一声厉喝。 林栋又惊又怒：“赵奢，你要干什么？！” 他双手衣袖猛挥，一股浩然气从他身侧喷发而出。 儒道十境：学子、儒生、浩然、学士、大学士、君子、贤人、大儒、半圣、圣人。 林栋施展地便是儒道第八境浩然境的标志：浩然正气！ “林栋，你敢动手？！”赵奢一声厉喝，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 令牌样式古朴陈旧，其上有一个大大的“文”字。 随着令牌的出现，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出，直接将林栋镇压在了原地，喷薄而出的浩然正气直接被压回了他体内。 林栋的脸色大变：“你怎会有文院令牌？” 赵奢冷冷一笑也不回答，目光投向李元庆：“李县令，不用我再请出王府令牌吧？” 李元庆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赵奢目光投向场中，大喝道：“还等什么，杀！” 亲兵们不再犹豫，拔出腰刀冲向了沈浪。 沈浪望向赵奢，淡淡地道：“赵将军，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赵奢冷笑：“一个小小的读书人，杀了便杀了，又能怎样？” “是啊，我就是个小小的读书人啊……”沈浪仰着头，双目微微闭起，“我的命在你眼里或许还不如蝼蚁，但是在我自己眼中，那可是天下最宝贵的东西！” 他猛地睁开眼，其中异芒闪烁，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书院一震。 “怎么又震？” “上瘾了吗？” 猛然间，整个书院里掀起一阵飓风。在书院正中的文泉忽然开始喷涌，从一口小小的泉眼，变成了冲天而起的巨大水柱。 水花飘散空中，又化作无数厚重如墨的青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书院才气暴动！” “沈浪他竟然能引得书院才气共鸣？！” 今日里，在这书院里的读书人被震惊了个痛快，这辈子没见过的，甚至没听过的异像，被他们见了个遍。 沈浪脚下升起一团青气，托着他就直飞天空。 “镇！” 随着沈浪一声低喝，书院上空的青气凝成一片青云，朝着下方重重地压了下去。 有才气在身的读书人，只觉得周围空间压抑，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而那些没有一丝才气的士兵，却是感到一座大山重重地砸在了他们的脊背上。 “哇！” 所有的王府亲兵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千年前，圣人定鼎天下设立文庙，座下七十二门徒分散人族各地修建七十二座文院，门徒弟子又行走天下，再建数以千万计的书院，以此传承圣人之道教化天下。 至此之后，无数学子进入这些书院。 他们十年寒窗，他们耗尽心血，他们苦读圣人经典精研圣道绝学，无数的才气被他们有意无意间注入书院文泉。 这一切，天下读书人做了整整一千年！ 千年文运之重，重于泰山！ 赵奢又惊又怒：“你竟敢调集书院儒道之力攻击我王府兵将？！” “你都要杀我了，我还有什么不敢……镇！” 沈浪一声低喝，抬手指向赵奢。 赵奢面色涨红，他一声狂吼，身上深红武道真气喷发，那压得亲兵们口吐鲜血的儒道之力，竟然一时奈何不得他。 “我要宰了你！” 赵奢怒吼着，抬步就朝沈浪迈出，只是这一步，两人的距离顿时缩短丈许。 “镇！” “镇！” “镇！” 沈浪接连三个镇字，哪怕是武道第八境的赵奢，此刻也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李元庆脸色已经苍白：“沈浪住手！” 沈浪站在空中，凝视着趴在地上的赵奢。 “你可服了？” “老子要杀你全家！”赵奢状若厉鬼，大声嘶吼。 “镇！镇！镇！” 又是三个镇字落下。 “哇！” 赵奢口中鲜血狂喷，全身筋折骨断，连他身下的地面，都被生生压下了一尺。 这次不光是李元庆，连林栋都脸色微变，低喝道：“沈浪快住手，差不多了！” 沈浪神色不变，大喝道：“赵奢，你可服了？” 赵奢嘴唇蠕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李元庆赶紧道：“他说服了，沈浪你快停手！” 沈浪沉默片刻，这才落回了地上。 他整了整衣衫，朝着文泉的方向躬身一拜。 “谢众先贤助我。” 话音落下，那冲天水柱轰然落回了文泉中。 第五章 认亲大会，院长赐名 书院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想到，这次文心果会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赵奢和那些亲兵被李县令安排人抬走治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无心在书院久留，只是深深的看了沈浪一眼后，就立刻返回了衙门。 林栋站在文泉旁，沈浪跟在他身后。 “如何做到的？”林栋开口道。 沈浪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就是隐约觉得好像和文院气运有了联系，就试了下，果然能控制住。” 林栋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今日惹了大麻烦？” “我若是不还手，当场便是死。”沈浪恭声回答道。 “你明知赵奢不可能认输，为何还要言语相激，接连出手？” “我和赵奢已是死仇，与其等他日后杀我，不如我今日先废了他，至少是少个武道八品的敌人。”沈浪平静回道。 这话一出，林栋猛然转头，盯着沈浪看了半晌，终于是叹了口气。 “你啊……” 沈浪笑了笑，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处理这些事的方式，他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先生问我许多问题，我可否问先生几个？”沈浪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 “说。” “先生可曾听说我冲撞赢樱县主之事？” “听说过。” “读书人要有才，更应有德，是谓德才兼备，缺一不可。先生既然知道冲撞县主之事，为何还要助我？” 林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看着沈浪。 他听过沈浪的名字，但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传说中这沈浪是浪荡子弟不学无术，但今日一见，却发现他面对自己这儒家八品，竟不倨不恭侃侃而谈，神色间更是从容不迫，和传闻的略有些不同。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林栋开口吟诵着沈浪写的这诗，“此诗可是你所作？” 沈浪神色不变，道：“难道先生听旁人吟诵过？” 林栋哑然失笑，这话倒是。 此诗得天道认可，若是旁人所作，那今日便不会有种种异像了。 “可有诗名？” 沈浪心头一动，道：“做的匆忙还不曾命名，若是先生不弃还请赐名。” 林栋捻着胡须嘴角微微翘起，面色比之刚才温和了许多，甚至眼神中都有了赞许之色。 “此诗是在县书院文泉旁所做，老夫又忝为书院院长，为此诗命名倒也名正言顺。”林栋捻着胡须思索片刻道，“那不如就叫《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吧。” 万里，就是林栋的字。 “此名贴切，学生谢过先生赐名。”沈浪躬身行礼。 “咳咳……诗文之事就到此。” 林栋红着脸干咳了两声，到底该谁谢谁，大家都心里门清。 子玉这孩子做事如此体己，当真是难得。 转念一想，忽然就有些恼怒。 到底是谁人乱传，说子玉这孩子不学无术的，简直是一派胡言！连带着老夫一开始都信以为真了，造谣之人当真可恶！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叫喊声。 “浪儿，浪儿你没事吧？！” 沈浪转头望去，就见沈东来和杨幼卿奔了进来。 文心果会结束，县里的捕快们自然也被撤回了县衙，沈东来和杨幼卿这才被放了进来。他们在外面能看到里面出现的各种异像，也隐约听到了沈浪的名字，不放心之下才赶紧奔了进来。 见到沈浪站在文泉边上，沈东来和杨幼卿都是满脸惊喜。 “子玉哥哥，你……你好了？！” 沈浪笑着点头，道：“好了。” 他转头望向沈东来，就发现沈东来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很是尴尬，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 忽然，就听林栋重重地哼了一声。 沈东来这才扭扭捏捏的上前两步，朝着林栋躬身行了一礼，道：“东来见过老师。” 林栋寒着脸，冷声道：“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师啊！” 沈浪懵了。 什么意思，自家老爹的老师，是书院的院长？ 别忙，自家老爹不是个捕头吗，怎么会有个浩然境的老师？ 这一刻，沈浪忽然明白了刚才林栋没有回答的那个答案。 卧槽，原来这是自家师爷呀！ “学生无颜来见老师……”沈东来低声喃喃道。 “混账东西！”林栋冷哼一声，“你科考落榜我就不是你老师了？” “学生不是这个意思……”沈东来眼角抽动，赶紧解释道。 “你和杨慎两个混账东西，逢年过节给老夫送礼是什么意思，老夫缺你们那点银子吗？老夫就是养两条狗，都比你二人孝顺！” 林栋越说越生气，对着沈东来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了沈东来一脸。 杨幼卿在旁，一对美眸瞪得浑圆：杨慎？我爹？！ 沈浪在旁暗中啧啧，没想到啊…… 师爷也是个老傲娇。 他轻咳了两声，道：“师爷，这是杨幼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林栋这才转头望向杨幼卿，一开始自然是看到了，不过非礼勿视，他自然不好盯着杨幼卿看，只是隐隐觉得此女海拔不低。 此刻听到沈浪介绍，这才转过头和善笑道：“杨幼……” 嗯，杨？ 林栋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杨幼卿立刻福礼轻声道：“见过院长，家父杨慎……” 气氛也有些古怪，就在这文泉旁，当着众先贤的面，三人来了一场认亲大会。 谈话渐渐接近日常，杨幼卿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和林栋说了一些关于杨慎的事。 例如当年沈东来和杨慎落榜后，沈东来回了安平县，在县衙做了捕头。又例如杨慎落榜后羞愤交加，最终拂袖回了乡下，继承了家里的千亩良田。 林栋在书院教书近三十年，已是能直抒胸臆的年纪，对各人的态度自然也很鲜明。 杨幼卿，温言细语。 沈浪，蔚然可亲。 沈东来……狗血淋头。 三人只是闲聊了一阵，林栋就打发沈东来和杨幼卿先回去了，独独把沈浪留了下来。 书房里，沈浪和林栋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在书院里，老夫自然能护你周全。”林栋缓缓道，“即便你最后无法调动书院才气，赵奢也伤不到你。但这也是在书院里，一旦出了书院大门，老夫便管不了了。” “所以，老夫要问你一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林栋问道。 沈浪抿着嘴唇，也在思索着。 刚才不知道林栋的身份，许多话自然是有所保留，但现在既然知道了这是自家师爷，那很多事情就可以说开了。 对赵奢出手他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悍然动手。 只是，接下来要如何做才好。 沈浪低头沉思，林栋也不打扰，端着茶杯轻饮品茗。 良久过去，沈浪才抬起头，看着林栋正色道：“师爷，我想见赢樱县主。” 林栋眉梢轻挑，摇了摇头，道：“见不到。” “见不到？” 沈浪有些诧异。 赢樱县主身份高贵是不假，但林栋可是儒道第七境“浩然境”的读书人，在文院都是有身份牌的。别看他只是一县书院的院长，但其身份尊贵程度绝不比赢樱县主差。 他如果开口说要见赢樱县主一面，谁都无法拒绝。 林栋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是老夫不肯帮你开口？老夫若是告诉你，赢樱县主入安平以来，还从未有人见过她，你可相信？” 呵呵，相信，当然相信！ 例如我就没见过…… 嗯？ 沈浪忽然心头一动，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林栋轻轻点头，道：“所以从一开始老夫就不信什么冲撞赢樱县主，连我等都见不到，你冒冒失失就能冲进她闺房里？若真是如此，王府侍卫全都可以拖出去斩首了。” 沈浪沉默片刻，道：“有件事还没跟师爷提过，其实我关于那段的记忆全都丢失了。” 林栋眉梢一扬：“丢失？” 沈浪点头道：“不知为何，冲撞县主前后几个时辰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能记起的部分，就是从被赵奢抓住打断腰骨头开始。” 林栋面色有些凝重，沉声道：“放开心神！” 话语间，他抬手就点向沈浪眉心。 沈浪就感到额头一震，有一股浩然气冲入了他的眉心，在脑袋里转了一圈后，又原路返回林栋的手指中。 “师爷，怎么样？” 林栋的脸色有些难看：“有高手抹去了你这段记忆。” “为何？”沈浪皱眉问道。 林栋摇了摇头，道：“无非是两个原因，第一是你见到了赢樱县主；第二是你没见到赢樱县主。” 见到赢樱县主…… 嗯，明白了，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没见到赢樱县主…… 完蛋，那一定也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沈浪揉了揉眉心，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啊！ 第六章 子玉焚书，鬼物来袭 沈浪和林栋聊了一阵也返回了家里，其实关于接下来如何，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过是没当面说出来。 林栋倒是建议沈浪留在书院里，在这里别说赵奢这个八品武者了，就算来个七品的，也休想伤到他。 不过沈浪拒绝了这个提议，在书院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回家和杨幼卿与沈东来商量了一下，沈浪就决定跟着杨幼卿先回杨家庄园去避祸。 打伤了赵奢绝不是小事，一个不好就是大祸临头，他在林栋面前虽说表现的平和随意，但内心地其实并没有那么平静。 相比起来沈东来反倒是很安全，他有官身在身，怀宁王府如果不想惹麻烦，就绝不敢在明面上动他。 至于说沈浪打伤赵奢后不见了…… 沈浪跑了关他沈东来什么事？ 至少明面上如此。 时已至正午，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县城大门。 车里就杨幼卿和沈浪两人，原本还有一名婢女绿柳，不过杨幼卿说她最近些日子身子变沉了，夜里走路脚步响动太大，就让她下车多走动走动。 绿柳满脸委屈，不过还是下了车，片刻后，就听到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果然是太沉了。 沈浪跪坐在马车里，眼观鼻鼻观心，在他对面坐着的就是杨幼卿，两人膝盖相抵，呼吸间隐约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二月天外面还天寒地冻，但马车里的温度却在持续上升。 经过了三个时辰，马车终于是停在了一座庄园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浪下了马车的时候，就能看到庄园里灯火通明，庄园外一条在月光下如银色缎带的河流平缓流淌。 这里就是杨家的庄园了，外面的河流是横穿整个安平县的澜江。 这个地方沈浪记忆中很熟悉，沈东来每年都会带着他来好几趟。 杨慎和沈东来本就算是师兄弟，两人自小就关系不错，加上后来沈浪还和杨幼卿定了娃娃亲，关系自然就更加密切。 沈浪来之前，杨幼卿就已经安排了人快马回来报信，所以他这里前脚刚下马车，杨慎后脚就带着两个儿子和下人迎了出来。 “子玉见过杨叔叔，见过两位兄长。”沈浪躬身行礼。 “还叫叔叔？”杨慎瞪了他一眼，这才拍着他的肩头道，“没事就好！” “子玉好久没来了，明儿个我带你去山上打猎！”杨豹笑着说道。 杨豹是杨幼卿的二哥，相貌和杨慎有六七分相似。 他这里话刚落下，一旁的杨虎就瞪了他一眼：“打什么猎？子玉贤弟是过来读书的，你整日里胡闹就算了，别带坏了子玉！” 杨豹嘟囔着道：“读书有什么意思……” “闭嘴！”杨慎也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望向沈浪，眼神中带着几分热切，“子玉贤胥真打算参加科考？” 沈浪点头道：“是有这打算。” 这是他和杨幼卿、沈东来提到过的事，也是来庄园的由头。 “好事，好事啊！”杨慎激动地说道。 当年他和沈东来院试双双落榜，这可谓是他最大的心病，沈浪现在决定，这让他颇有些“子承父业”的感觉。 “今日先在庄子里住下，明日里我再给你好好安排！”杨慎如是说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沈浪就明白了杨慎所说的“安排”是什么意思了。 他竟然腾空了一栋江边小楼，专就给沈浪读书用，平日里除了负责送饭的丫头外，任何人都不准去打扰。 听说老爷子杨慎还特意警告了下杨豹，胆敢去找沈浪，就要打断他的三条腿。 这一日起，沈浪就独自住进了小楼。 午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澜江水流澹澹，安静的从小楼流过。 沈浪搬了张小马札坐在河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圣人东游》，名字有点像他上辈子看的网络小说，但实际上是一本记载圣人生平的书。 童生试一共有三部分：试帖诗、圣人录和答圣问。 试帖诗是一种诗体，多为五言六韵或八韵排律，由「帖经」、「试帖」影响而产生。 这个沈浪倒不担心，华夏文化璀璨，诗歌一道更是几乎走到了尽头，随便找几首做下文抄公，这个轻松就能过关，文心果会就已经验证过这点。 对他而言，比较麻烦的是圣人录和圣问。 圣人录主要考的是和圣人相关的问题，例如他昨天看的那本《童生试考》，里面就有一道题叫做“圣人何求”。 放在别的地方，兴许就是问圣人想要什么，但放在童生试的圣人录里，这就牵扯到了特定的典故。 例如这“圣人何求”讲的就是圣人年轻时游学鲁国，租房暂住的故事。 鲁国房东给了圣人两个选择，一间房挨着茅厕臭气熏天，另一间挨着私塾环境优雅，圣人拮据租不起私塾旁的一间，于是就和房东讨价还价，房东当时就问：圣人何求？ 自然，那时候的圣人还不是圣人，房东问的原话也一定不是“圣人何求”这四个字。但后世书写却不能冒犯圣人名讳，这才有了圣人何求这个典故。 这类的故事里包含着一些圣人思想，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题型有些像上辈子写的议论文，除了要讲述故事外，还要阐述自己的观点。 圣问则是一些提问，要用圣人语录回答，不可随意乱写。 自然，圣人说过很多话，哪怕相同的问题都会有各种回答，有些回答相似，有的则截然相反，这就看考生自己的领悟。 要做好圣人录和圣问，自然就要知道圣人的各种事情。 沈浪着重准备的就是这部分。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他终于翻过了《圣人东游》的最后一页。 只是微微思索，就发现书里故事隐喻的一些道理，都能很容易的想明白。 他大概能猜到，这是因为才气灌体后，他已经进入了儒道第十境“学子境”的缘故，因为学子境所获得的能力，就是“自见”。 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自见”这能力就是能加强读书人的理解力，让其能更容易看懂圣人经典。 当时突破的时候伴随着的是脊骨的恢复，之后立刻又文镇赵奢，也就没太注意，直到来到杨家庄读书，这才发现。 这当真是平平淡淡，无惊无险。 伸了个懒腰，把边上的火盆端到脚边，打着火折子把书点燃，扔了进去。 微微眯缝起双眼，意识就进入了那片浓雾弥漫的世界。 经过半个月的熟悉，他已经能很轻松的进入这里。 迷雾世界依然安静如往昔，没有他的意念召唤，连那只荷尖蜻蜓都不会过来。 走到枯萎大树前，抬眼看去，这里和半个月前已经有些变化了。原本光秃秃的树干上结了四十五片叶子，每一片都是深蓝色。 随着火盆里《圣人东游》燃烧殆尽，一片蓝色树叶从树上飘落。 沈浪接住树叶，就见上面有着“圣人东游”四个小字，只是微微凝神，《圣人东游》全书的内容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轻轻抬手，蓝色树叶化作第四十六片树叶出现在了树枝上。 发现这枯树这个能力的过程很意外，沈浪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睡着了，书本掉落在床边的火盆里。 烧了后，竟然神奇的化作树叶，出现在了这颗枯树上。 沈浪尝试过几次后就发现，把看过的书烧掉，就能化作树叶出现在这里，只要心神一动，就能很轻松的查阅全部内容。当然，如果是没看过的书直接烧掉，是没有这个效果的。 算是一个另类的“过目不忘”。 其实，如果时间允许，他更愿意慢慢的读这些书，但离童生试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只能事急从权了。 缓步走到“小池”的世界，艳阳高照，蜻蜓停在小荷的尖角上。在这片天地的正上方，一颗青色的文心安静的悬浮在那里。 这颗文心具体有什么用沈浪还不清楚，现在唯一知道的是，一旦心神融入文心，他就能以一种很奇妙的视角观看整个小池的世界。 小全息视角池？ 沈浪收起小马札，慢悠悠的回到小楼里。 澜江水流澹澹，江面依然平和如昔。 就在这温婉江水的最深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于此。 在这宫殿的最深处有着一座宽阔大殿，大殿中有着一把珠光闪烁的宝座，一名身着墨色长裙的女子端坐其上。 这女子眸似秋水眉若远山，鬓发如云肤若凝脂，生的是一副绝美模样。 此刻她正手拖着下巴靠在扶手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忽然间她神色微动，探出左手平摊在胸前，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就凭空出现在了她手中。 “圣人东游？”绝色女子微微偏头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一旁的侍女探头看了眼，就笑道：“娘娘，这是第四十六本了。” 绝色女子柳眉微蹙，道：“你说……这半月来，他为何每日烧书与本宫？” “兴许是那人知道河神娘娘喜好读书，又赶上春祭在即，所以特意献与娘娘的。”侍女回答道。 绝色女子轻哼一声，道：“旁人都是写了诗文献与本宫，他烧这些圣人经典算什么，本宫买不起书吗？” 侍女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自家娘娘并没有真的生气，便嬉笑道：“指说不定他是文才有限，但又爱慕娘娘，所以……” “休得胡言乱语！”绝色女子面色一沉，顿了下又接着道，“留意一下那书生……暗中观察便是，不可打扰。” “是。”侍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夜幕降临，沈浪点着蜡烛坐在窗边书桌前，面前摆着的是一本《经集》。 他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多月了，虽说在“枯树”的帮助下，只要把书通读后烧掉就能过目不忘，但阅读总量上，他是一定比不过那些读书多年的读书人，所以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尽可能多的看书，补足自己的短板。 自然，他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华夏五千年的璀璨文明。华夏几千年人才辈出，对文学、思想、民生、政治的研究，都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活用这些知识，再配合上对这个世界了解，他相信自己不会比任何人差。 这本《经集》主要是记录一些圣人思想，是后世读书人汇总。 正看着，沈浪忽然就发现烛火有些摇曳，昏暗的灯光下，书上的文字影影绰绰，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了下烛火。 不过刚一伸手，他就是一愣，屋里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哪来的风？ 他心头微动，转头就像身后看去。 印入眼帘的一幕，让他身体一颤，连心脏都停跳了一瞬。一股凉气沿着脊梁骨而上，直冲天灵盖！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面目狰狞，像只巨大的蛤蟆的怪物正趴在床边。它四肢着地，浑身流淌着浓稠的粘液，一对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沈浪，森冷的目光中闪烁是狠毒嗜血的光芒。 两者间的距离，不足三米。 第七章 文心显化，点水蜻蜓 这是什么怪物？！ 沈浪感觉全身寒毛倒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更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绝对来者不善！ 沈浪只感到浑身发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用力咬了咬舌头，这才从让身体恢复过来。 他不敢动弹，脑子里飞快思索着。 怪物没有动，它不是来杀我的？ 不对，应该是它刚进来就被我发现，之后出于猎杀者的谨慎，所以才没有马上动手。一直僵持下去不行，它一旦确认了我没有威胁，一定会立刻发起攻击。 沈浪身体忽然一转，整个人就朝房门的方向倾斜。 那怪物发出一声怪叫，像婴儿的啼哭声，它巨大的身体朝着沈浪就扑了过去。 两者距离太近，近到怪物几乎是一腾身，立刻就到了沈浪身侧。 然而就在这时候，沈浪的身体却猛地顿住了，怪物扑空，轰的一声就撞在了门上。沈浪身体朝后一扬，抬手抓住书桌边缘用力一掀，整张桌子朝着怪物就砸了过去。 他顺势后退到了窗边，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撞破窗户冲出屋子。 落地的一瞬间，沈浪就感到肩头一阵剧痛，像针刺一样。 他心头顿时一沉，伤到骨头了！ 他扭头看了眼，就见那怪物似乎身体太大，竟然被窗户卡住，半晌出不来。 这让沈浪有些疑惑，它都不出来，刚才是怎么进屋里的？ 不过无论怎样，这怪物出不来总是好事。 他心头一动，这里既然是才气的世界……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句诗文一出口，沈浪就感到脑海里一阵轰鸣，仿佛有什么力量要从身体里喷涌而出。在他身前更是隐约有神秘力量浮动，一张巨大的长弓似乎要显化。 沈浪惊呆了，真能行？ 长弓上光华闪烁，但始终无法走到最后一步彻底显化，渐渐的原本凝成型的弓身竟开始慢慢变淡。 沈浪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喷涌，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困住，让这股力量始终无法和那长弓连接在一起。 眼看着长弓的光华就要消失，他心头一发狠，一首不行就多来两首！ “西北楼开四望通，残霞成绮月悬弓！” “手把兔角弓，拟射无明鬼！”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一瞬间，沈浪就感到脑海里的迷雾世界开始轰鸣，甚至连“小池世界”都跟着颤抖。一股无法宣泄的力量直冲他的胸口，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那被窗户卡主的怪物撞破墙壁冲了出来。 沈浪嘴里有些发苦，早知如此直接跑就是了，何必跟这怪物较劲，现在怕是跑都跑不掉了。 怪物沉重的身体砸在地上，感觉整个地面都微微颤抖。 它低吼一声，朝着沈浪就扑了过去。 沈浪深吸口气，双手握拳合拢在身前。 他虽然没什么战斗经验，但上辈子好歹也混过几天健身房，简单的步伐练习和一般的拳击动作还是会一些的。 一个侧身躲过怪物，右拳轰的一声砸在了怪物的肋下。 沈浪能感觉到这一拳的力量，才气灌体后，他的力量比之前至少增加了一倍多。 但是，这么重的一拳，却好像是打在了铁板上。除了自己拳头和肩膀疼得厉害，那怪物竟然没有受伤的样子。 怪物刚一落地，也不转身，抬脚就朝他踢了过去。 这一脚突然到了极点，沈浪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踹到了腰上。 剧痛袭来，他的身体直接就飞出去五六米，这才重重摔落在地上。刚想起身，那怪物就再次扑了过来。 难道要死在这里？ 不甘心啊！ 明明能感受到才气的力量，为什么使不出来？！ 沈浪的意识飞快的扫过迷雾世界，他忽然发现小池上方的文心在不断颤抖，其上的才气几乎要将它撑破！ “如果把这些才气给蜻蜓，也不知是否能让它显化出来？” 所谓福至心灵，沈浪忽然开口大声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正是他在文心果会时写的那篇诗文！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那文心中磅礴如海的文气喷涌而出，化作青色巨浪冲入蜻蜓的身体里。 静静停在小荷尖角上的蜻蜓忽然轻轻抬了下头，一双翅膀微微动了下。 而此刻，那怪物已经扑到了沈浪跟前。 强烈的风浪升腾而起，那怪物猛地一顿，紧接着迅速退开。 沈浪头上出现了一只长约丈许的巨大蜻蜓。 蜻蜓一身黄黑条纹，身体粗壮，六条长腿宛若勾爪，闪烁着紫色光芒，其上还长满密集的尖刺，每一根都有半尺长。 可想而知，一旦被这六条腿抓住…… 而更恐怖的，是这蜻蜓巨大的脑袋，其上复眼如同繁星，钳口如同巨大闸刀，开合间森然可怖。 “这是……鬼蜻蜓？” 沈浪抬头看了眼，心头升起一股惊异。 鬼蜻蜓是蜻蜓中出名的杀手，甚至可以说是蜻蜓中最强大的猎手。 沈浪脸色有些古怪，小池世界一片平和，没想到那小荷尖角上停着的竟然是这玩意儿。 怪物趴在地上低声嘶吼，似乎感到了强烈的危机。 然后，沈浪脑海里就传来一种莫名的，但却清晰无比的信息。 “就这？” 嗯？ 沈浪一愣，就这？？ 不是，大哥你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鬼蜻蜓没有回信，只是瞬息间就从沈浪脑袋上消失了，下一瞬就出现在了那怪物上方，六条长腿猛地抓下。 那硬挨了沈浪一拳毫发无损的怪物，竟然被鬼蜻蜓的六条长腿直接刺穿。 绿色的血液如同喷泉一样流出，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怪物挣扎哀鸣着，但却被鬼蜻蜓直接拖到了空中。 黑夜里月明星稀，沈浪抬头就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蜻蜓影子印在圆月之下。 忽然间，绿色血液如同瀑布一样流下，紧接着就是怪物的半截身子重重的落了下来。 “轰！” 怪物的身体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浪眼皮微跳，这鬼蜻蜓虽然是应他的诗文所生，但依然让他有些发毛。 若是以后他碰到这东西，该怎么对付才好？ 他可不想被这东西拖到天上去…… 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没容沈浪多想，他忽然发现，那落下的半截怪物尸体上，竟然隐隐有黑色雾气涌动。只是顷刻间，那雾气就化作一道黑线向他涌了过来，之后直接钻进了眉心。 沈浪心头一惊，该不会是什么后续的诅咒吧？ 意识进入迷雾世界，他就发现空中出现了一条黑线，正不断被吸入了那棵枯树上的黑色果子里。 沈浪有些吃惊，这黑色果子能吸收怪物的能量？ 随着黑雾的注入，果子渐渐散发出光芒。 这是要成熟了？ 沈浪念头一动，身体就出现在了枯树之下。 他抬起手，那黑色果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直接落到了他手中。 一段简短的信息，出现在了沈浪脑海里。 【鬼灵之果，十品，可随机召唤鬼物一次。】 沈浪心头狂呼卧槽。 这是什么，鬼物抽卡？ 就是不知道卡池都有什么。 聂小倩？ 婴宁？ 连锁？ 或者说干脆就是……孟婆？ 咦，为什么都是女鬼？ 说到女鬼，似乎还有个很有名的楚…… 别真是那玩意儿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界貌似是个仙侠背景，能不能抽出来不好说，就算出来了，战斗力应该也不强。 刚想到这里，沈浪忽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意识直接就脱离了迷雾回到了现实。 他就感到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看来是精神力消耗过大了，才气也不是想用就用的，文位品阶没上去，就算才气有富余，身体也受不了。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沈浪转头看去，就见怪物的另半截尸体从空中掉了下来，那捕猎怪物的鬼蜻蜓，也已经才气耗尽回到了迷雾世界。 这次怪物尸体上没有黑雾出现，想来应该是被蜻蜓咬断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那黑线应该是怪物的生命力，或者是召唤它的术法能量。 沈浪长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把眼前的危机度过了。 只是，那怪物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 如果说它本来就是在澜江畔活动，那杨家不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在自己住进这小楼后，才到这里的。 沈浪脸色有些难看，这十有八九跟赢樱县主有关了。 小楼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二月天依然很寒冷，特别是在这江边。不过好在小楼也不是一间房，沈浪把被子抱到杂物屋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绿柳来送饭，见到小楼的样子被吓了一跳，见沈浪没事后，就赶紧回去通知了庄子里的人。 只是一个时辰后，杨慎带着杨虎杨豹两兄弟过来了。 三人脸色都有些阴沉，虽说沈浪没跟绿柳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只听到小楼遇袭，这事情就已经很不简单。 “幼卿丫头原本是要过来的，不过被我拦住了。”杨慎目光闪烁，从那被撞破的窗户缓缓扫过，“贤胥，昨夜发生了何事？” 沈浪把昨晚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当然，迷雾世界的事情他隐瞒了下来，只说是以当日文心果会的诗文召出了巨大蜻蜓，这才将那怪物一举击杀。 怪物的尸体没找到，只留下了一地绿色液体。沈浪估摸着应该是消失了，否则如果是有后手收尸，他不可能安稳的过这么一晚上。 “派遣鬼物夜袭读书人，当真是目无王法！”杨慎满脸怒容地低骂了句，这才又看着沈浪叮嘱道，“今日就跟我回庄上，不要再住这边了。原本是想让你再这里安心读书，但总有人不让你得了清静。” “那便有劳杨叔了。”说着他微微一顿，“听闻杨叔和我父亲当年都参加过院试，我有一些关于儒道修行之事想请教一二。” 杨慎摇头道：“我和你父亲当年虽说过了州试，但本身才气不够，并没有获得文位，各种儒道神通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具体的你最好是向老师请教。” 杨慎口中的老师，自然就是林栋，七品浩然境的读书人已经掌握有不少儒道神通了。 沈浪点了点头，立刻就写了一封信，把昨晚怪物夜袭和请教儒道修行的事情详细说了一下，之后就让杨慎派人给林栋送过去。 就在沈浪这边忙着搬去庄子的时候，一辆马车驶进了安平县城。 第八章 疑云重重，含玉来访 春风楼是安平县最高档的一间酒楼，平日里接待的多是达官贵人文人书生，县里里有什么文会之类，也大多都是在此地举行。 此刻在春风楼三楼的靠窗位置上，一名青衫少年正举杯凝望楼下。 少年眉清目秀，面如白玉，身材略显单薄，看上去脂粉气略重了些。不过眉宇间的淡然和那优雅风姿，却给他平添了几分贵气。 在他身旁站着一名身着青色长裙的婢女，面容俏丽秀美。 对面是卖唱的两爷孙，少女怀抱琵琶浅吟轻唱，老人抱着二胡端坐一旁。 在酒楼点曲的客人并非都是喜欢一些侧词艳曲，有时也会点一些激扬热血的曲目，那时候老人的二胡就会用上了。 此刻唱的曲目是京城才子陈煜的新作《影摇》，由红袖招的花魁梦晓姑娘亲自谱曲，最近在各地青楼中甚是流行，讲的事商人新妇独守空房的故事。 诗文辞藻华丽韵味深长，曲子婉约清丽哀怨柔美，将一个年轻妇人独守空房的幽怨描述的淋漓尽致。 京中不少青楼都盼着陈煜能到访，那些个平日里不见客的名伶清官甚至愿自荐枕席，但求陈煜大才子诗文一篇。 一曲唱吧，老人和少女朝着少年躬身行礼。 少年缓缓开口，清嫩嗓音如同黄鹂。 “说是新作，其实已是三月前的作品，你可会一些京城近日流行的曲子？”少年明媚目光看着少女。 少女俏脸微红，在春风楼卖唱有些日子了，也不是没见过文人雅士，不过像这少年这般俊俏脱俗的倒是第一次见着，她心头难免有些异样。 “回公子的话，安平县地方偏僻，词曲从京城传来最少也需三月，奴婢不知京城最近流行什么，还请公子见谅。”少女轻声回答道。 少年有些失望，轻轻摇头：“如此便退下吧。” 旁边的婢女立刻从怀里摸出几辆碎银放在桌上。 老人躬身行礼，刚要上前取了银两，那卖唱少女却忽然道：“安平县近日倒是有一篇鸣州诗文传出，可惜太短无法谱曲，否则倒是可以唱与公子品鉴。” “鸣州诗文？” 少年脸上泛起一抹惊异，他今日刚进城，只是找个地方随意坐坐，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消息。 “可记得那鸣州诗词的全文？” “诗文只四句，奴婢记得。”少女轻声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少年微闭着眼，似乎在品鉴诗文韵味。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好诗！全篇没有华丽辞藻，看似白描写景，但每一字一句却偏生是如此贴切，听闻此诗就如同观看一幅盛夏画卷，艳阳烈日下却偏生是让人心头平和宁静！当真是好诗！” 少年目光投向少女：“此诗是何人所做？” 卖唱少女道：“听闻是一名叫做沈浪的读书人在文心果会上所做。” “沈浪？” 少年微微皱眉，来安平县前他自然做了不少功课，对这里有文才的读书人不说多了解，但至少是看过名字。但沈浪这个名字，却是陌生的很。 见少年神色疑惑，卖唱少女解释道：“不怪公子没听说过此人名字，此人扬名安平县，也不过一月不到。而且最初，也并非是以诗文扬名。” 这话倒是让少年人有了几分兴趣。 “具体说说。” 卖唱少女想了想，就把沈浪冲撞赢樱县主，之后被赵奢打断脊骨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少年越听神色越是冰冷，最后更是眯缝起了双眼，其中寒芒闪烁。 “潜入赢樱县主香闺意图不轨？呵呵，这要论起来，怕是要当场格杀吧，他怎还有命去参加文心果会？”少年轻声问道。 卖唱少女道：“都说是沈浪之父沈东来沈捕头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了他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沈浪也当场被王府统领赵奢打断了脊骨。” “打断了脊骨还能去书院参加文心果会？当日书院又发生了什么？”少年追问道。 卖唱少女刚要开口，一旁的老人忽然就轻咳了声。 卖唱女年少不懂世间险恶，自是问一句答一句，但老人混迹市井多年，早就看出了不对。 贵气少年皱了皱眉头，看了旁边婢女一眼。 婢女会意，立刻从怀里摸出一粒金豆放在桌上，和那几粒碎银子放到一起。 “老人家不用担心，我就是好奇而已。”少年淡淡道。 看着那金豆，老人的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忌惮。朝着少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不敢再说一句话。 寻常人家日常用度都是用铜板，能拿出碎银的已经是大户人家，而能随身带着金豆的，那其身份背景就很是吓人了。 这样的人，恐怕一句话就能让他爷孙两遭灭顶之灾。 看着那金豆，少女似乎也有些犹豫了，半晌才道：“书院不是我等可去的地方，奴婢也只是听说了一些。” “无妨，把你知道的说来听听。” “是。” 少女应了声，就把听说的当日书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文钟九响，诗成鸣州。天演诗文，才气天赐？之后还调动书院才气，文镇赵奢？”少年的脸色越发古怪。 卖唱女道：“奴婢也是听说，其中或许有夸大的地方。” 少年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指了指那些银两。 老人赶紧上前把金豆和碎银收进衣袖里，朝着少年躬身行了一礼后，立刻拉着少女快步下楼。隐约猜到了少年人的身份，他是一刻都不敢在这春风楼多呆。 现在正是午后，春风楼三楼没什么客人，周围一片寂静。 少年手托着下巴，柳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旁边的婢女迟疑了下，低声道：“县……公子，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赵大人行事必有其用意。” 少年淡淡地道：“是否有误会一问便知，你派人去衙门打探下……”说着他，“问问赵奢，我怀宁王府何时有两个赢樱县主了。另外，也派人去调查一下那个沈浪，能做出鸣州之作的大才，为何我连名字都没听过，此事书院欠我一个解释。” “是。” 婢女躬身行礼后快步下楼了，三楼又只剩下少年一个人。 他嘴里轻轻吟诵着沈浪的诗文，眼中闪烁着一抹一样光彩。 “倒真是文才斐然，写景诗词多是意境幽远，却限于文体本身气势不足，难以引动天地，但他却偏偏是以此诗得了文钟九响，还天演诗文。”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小荷……尖尖角……” 嗯？ 少年人念到这里忽然一怔，转而俏脸通红，抬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嗔怒道：“那沈浪也不是什么好人！” …… 沈浪在庄子里休养了三天，等肩头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跟杨慎表示，还是想去小楼那边读书。 倒不是他对这小楼有什么留念，主要是烧书这事儿很难解释，而要应付月底的童生试，又不能不烧书。 杨慎也没有没拒绝，庄子里人多嘈杂，确实不是读书的好地方。 小楼那边这几日也都安排了人看着，但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大概是杨慎这边报官后，对方也有了忌惮。 安排了马车，沈浪带着一大堆各类书籍，这才慢悠悠的到了小楼那里。 只是刚把东西整理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沈公子在吗？” 沈浪出门，就见一名青衣女子站在门口，看上去二十出头，容貌娇艳，身材凹凸有致。 “姑娘是谁，找我何事？” 沈浪奇道，这女子他没见过。 女子见着沈浪，立刻福礼笑道：“小女子含玉见过公子。我家主子说前些日子，每日都见公子在河边读书，但最近几日忽然没见着公子，这才遣奴婢来问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浪有些好奇，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自称含玉的绿衣女子。 他在河边读书有半个月，不过往日里除了送饭的绿柳外，也没见过旁的人。这女子说她主上经常见自己在河边读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经历了那晚的怪物夜袭，沈浪对这种陌生人上门，心头抱着相当的警惕。 “就是出去了几天，有劳含玉姑娘主上关心了。”沈浪抱拳应付道。 含玉笑道：“沈公子可有时间，主上想邀您画舫一叙。” 画舫？ 沈浪一怔，转头看去，就见河边竟然真的停着一艘画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他微微沉吟了下，道：“还请姑娘回禀你家主上，沈浪这几日要抓紧时间读书，恐怕……” “无妨，主上说公子若是要读书，不去也无事。”含玉朝着沈浪行了一礼，“我这便去回禀我家主上了，告辞。” 目送这含玉回到画舫，沈浪这才回到了屋里，也没急着去看书，先是把林栋的回信取了出来。 等了三天，林栋终于是回信了。 第九章 幼卿受辱，沈浪出手 儒道十品：学子、儒生、浩然、学士、大学士、贤人、君子、大儒、半圣、圣境。 每一境都有对应的神通，像十品学子境的“自见”，取的就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意思，能增加读书人领悟和学习能力； 又像九品儒生境的“落笔”，取的是落笔生花，拥有这个神通后，能够直接具现诗文，读书人也只有到了这一境界后，才算是真正的拥有战斗力。 沈浪看着林栋的来信，心头有些疑惑，他击杀那怪物的时候，就是具现出了诗文中的蜻蜓。但似乎又有些不同，神通名字叫“落笔”，其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必须使用书写的形式。 或者说，具现蜻蜓使用的是八品浩然境的“口绽莲花”神通？ 不需要沈浪多想，林栋信里接下来的内容就给了他答案。 是因为原创天演诗文文心神通。 原创作者吟诵诗文的才气加成，让沈浪拥有了足够具现蜻蜓的才气；天演诗文给了具现的形象；最后再加上那颗上品文心拥有的神通“舌战莲花”，这些全都加在一起，才让沈浪拥有了具现蜻蜓的能力。 缺少其中任何一个因素，都不可能达成那晚的效果。 原来是搁这儿叠buff呢…… 看到原创这两个字，沈浪的神色有些古怪。 是不是原创他还不清楚？ 不过这也隐约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 天道认可这些诗文的才气，同时因为这些诗文并非诞生于这个世界，所以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这些诗文就是原创。也因此，第一次写出这些诗文的沈浪，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原创，拥有了原创权柄。 “有些不好意思啊。” 沈浪搓了搓手，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接着，信里面就提到了沈浪想要晋升九品所需做的功课：读、写。 读是指精研圣人经典，这是儒道所有等级进阶的基础。而写，则是字面上的意思，练习书法，做到下笔若有神。 儒道九品境是儒生境，拥有的神通是“落笔成诗”，书法是晋级的关键条件之一。 “到了异界还得练字……” 沈浪叹了口气，脑海里就回忆起了上辈子练字的痛苦过程。 “要不发明一下硬笔，然后推广一下硬笔字，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认不认可。”沈浪喃喃道。 写到这里，林栋的信就算结束了，对于八品浩然境，信里没有提及。在林栋看来，沈浪要晋级八品还差得远。毕竟当日他也是看了沈浪写的那首《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以那个书法水平来看，沈浪想要晋级九品，至少还需要好几年。 收好林栋的信件，沈浪拿着书本搬着小马扎再次去了河边，到了傍晚时分又把看完的书烧掉，这才返回小屋开始练字。 接连过了几日，倒是好几次看到了那五彩画舫，不过从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只是看着那画舫安静的随波而动。 沈浪也有些纳闷，之前住了大半个月都没看到，怎么这几天老是见着？ 时间转眼就是二月底，离童生试还有五天，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日子，河神祭。 杨幼卿一大早就带着绿柳来了小楼，将近一个月不见，沈浪也颇有些想念这没过门的小媳妇。 这些日子一个人在河边小楼读书，偶尔想到杨幼卿，沈浪就觉得自己是占了大便宜。要换作以前那个世界，这个级别的美女哪还有他的份。 特别是，这样的极品美女还对他死心塌地，一副生怕他不娶自己的模样。 其实沈浪的身体恢复后，两人的婚事就已经提上了日程，如果不是沈浪提出要参加科考，恐怕杨慎和沈东来就已经开始张罗了。 杨幼卿对沈浪的感情自然不必多说，哪怕沈浪残了废了，她也愿意跟着他，甚至不惜为此和家里大闹一场。 至于沈浪对杨幼卿，怎么说呢，没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也没什么生离死别的狗血剧情，就是那么平平淡淡。知道杨幼卿的心意后，他很感动很欢喜，也打心底喜欢这高个子的女孩。 对月沈浪来说这就够了，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 至于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封建思想，沈浪打心底就不在乎，来自现代的人是否会抵触。 沈浪只是淡淡一笑，对方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对方，而且又能符合礼法受到家人朋友的祝福，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今日河神祭，子玉哥哥可要去看看？” 杨幼卿手拧着衣角，皓首低垂，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沈浪微微一笑：“我正打算过去找你，没想着你倒先来了。往年河神祭都是在县城，倒真没在这边看过，今日就劳烦幼卿妹妹了。” 杨幼卿俏脸晕红，轻轻点头。 知道两人的事情没了阻碍，杨幼卿反倒是没了当日在沈浪屋里表白时的大气，平日里面对沈浪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杨幼卿和沈浪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沈浪脑海里的各种记忆可都深刻的很，什么爬树掏鸟窝，上山打野猪之类的事迹数不胜数，妥妥的女土匪形象。 看着杨幼卿现在的样子，沈浪倒没有觉得好笑，反倒是有些感动。 这可是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的女人啊，上辈子可没遇到过。 三人离开小楼就沿着河道旁的小路往上游走，一路上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都是附近的农户，要去参加河神祭。 安平县说是县，但面积可比沈浪上辈子世界里的县大多了。而澜江又横穿了整个安平县，所以许多地方都会自行举办河神祭，一般是当地大地主负责，并不由县衙统一安排。 河神祭的形式其实都差不多，首先是固定的祭文祭天表述河神功劳，之后是献上三牲祭品祈求一年风调雨顺。最后则是由当地读书人当场作诗，可以是赞美河神，也可以是祈求风调雨顺，甚至可以是许愿还愿的，并没有固定格式。 当然，对读书人而言，大部分写诗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宣扬自己的文名。 文名的好处多多，就像当日文心果会的时候，沈浪当时如果有文名在身，那捕头罗宇绝不敢为难他。 这一路行来，沈浪甚至还看到了那五彩画舫。 画舫安静的行驶在河面上，速度也不快，跟沈浪他们行走的速度差不多，就这么沿河逆流而上，大概也是去参加河神祭的。 还没到祭祀的会场，沈浪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戏谑笑声。 “咦，这不是杨家的女金刚吗？” “小心女金刚来打你。” “她一女子敢对我这读书人动手，我就能告到她杨家坐大牢！” 沈浪一听这话，脸色微沉顿住了脚步。 转头看去，就见三个身穿青色儒袍的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满脸戏谑笑容地看着他们。 刚才那话明显是故意说的很大声让他们听见的。 杨幼卿有些急了，轻轻拉了下沈浪的袖子，低声道：“子玉哥哥别理他们。” 沈浪沉默了片刻，这才轻轻点头，只是刚要继续前行，身后就又传来了一阵声音。 “哎唷，女金刚要跑，也不知道去哪儿拐了个小白脸，这是要带回庄子里做压寨夫君吗？” “压寨夫君？哈哈哈哈哈……李兄真是天才，这样的名字都能想得出来！” 沈浪不动声色地扯了下袖子，挣脱了杨幼卿的手，转身就朝那三人走去。 杨幼卿急得直跺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走到三名年轻书生面前，沈浪抱拳道：“三位有礼了。” 三人愣一下，下意识就要拱手还礼，不过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你谁啊，凭什么跟你还礼？ 这刚要举起的手，马上又放了下去。 就是这一瞬间，沈浪动了，上前一个箭步，抬手就是一拳打在刚才说话的“李兄”眼眶上。 “哎唷，你敢打我！”李兄一声大叫倒在了地上。 旁边两个读书人只是微微一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一人张开双手扑向沈浪，另一人抬脚狠狠地踹在沈浪腰上。 沈浪往前踉跄了两步，也不回头，追着那被打倒在地的李兄，朝着他脸上就是一脚。 “我去你妈的！” 沈浪咧嘴骂了一声，借着那一脚之势一个前翻，就又迅速站了起来。 四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沈浪虽然只有一人，但毕竟经过了才气灌体，身体素质可比那三个书生好太多了。加上上辈子混了一段时间的健身房，学过一点搏击技巧，现在以一对三竟然还占了些许上风。 而杨幼卿这边，眼看着沈浪挨了好几下，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这时候还哪里管得什么淑女形象，提着裙角就要过来帮手。 “幼卿你别动手！” 沈浪大叫一声，朝着其中一个书生就扑了过去。 “看你沈爷爷的黑虎掏心！” “再来一招犀牛望月！” “还有这招老汉推……啊呸，万佛朝宗！” 一番扭打下来，沈浪嘴角破了，眼眶也有明显的淤青，袍子上还有好几个脚印。而那三个读书人则倒在地上哀嚎翻滚，根本起不了身。 沈浪咧了咧嘴，还没笑出声来，就感到嘴角一阵发疼。 “子玉哥哥，你没事吧？！”杨幼卿心疼的拧着衣角给沈浪擦着嘴角的血迹。 “没事。” 沈浪满不在乎的说了声，这才走到三人面前，恶狠狠地道：“下次再敢胡言乱语半句，我打断你们的腿！” 撂下一句狠话，这才跟着杨幼卿和绿柳朝着祭祀会场过去。 他们三人自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河面上，那画舫二楼的房间里，两名女子安静的看完了整个过程。 其中一人身着墨色长裙，眸似秋水眉若远山，鬓发如云肤若凝脂，生的是一副绝美贵气的模样。而另一人，则是上门拜访过沈浪一次的含玉。 “读书人和人撕扯扭打，真是有辱斯文！”绝色女子冷声说道。 含玉眼眸一转，轻笑道：“娘娘此言差矣，沈公子出手可是为了维护身边友人，这可是君子之风，倒不算有辱斯文。” “你在教我？”绝色女子瞪了含玉一眼。 “奴婢不敢。” 含玉低着头，嘴上说着不敢，不过那灵动的眸子里却没有半分不敢的模样。 绝色女子轻哼一声，道：“就算是维护友人，也不该如此鲁莽出手。再说了，就算出手，那满口污言秽语又算什么？还说什么老……老汉……” “……推车。” 含玉迅速补了一刀。 一听这话，绝色女子也绷不住了，转身就去挠含玉的腋下。 “大胆奴婢，今日竟是风言风语，真当本宫舍不得收拾你？！” “哎唷，娘娘饶命！注意仪态，注意仪态啊娘娘！” 两人嬉笑着打闹到了一起。 沈浪三人刚到祭祀会场，远远的就见杨豹走了过来。 “子玉你们……咦，路上出什么事了？”杨豹看着沈浪脸上的伤，瞪大了眼问道。 “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沈浪笑了笑。 杨豹立刻把目光投向绿柳。 绿柳不敢隐瞒，把路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豹阴沉这脸，恶狠狠地道：“是李家的几个小畜生，子玉放心，这事我自会去找回场子！” 沈浪刚想开口，就听会场内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声。 河神祭开始了。 第十章 文舞对赌，墨裙踏波 祭祀会场中心是一座木质高台，上面站着的都是附近德高望重的老者，杨慎也在其中，不过看上去年龄算是最年轻的。 这时候，其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出来，站在高台最前方的桌案前，面朝澜江打开了一卷黄色卷轴。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声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面色肃穆的望向高台之上。 “河神在上，余借安平乡野之地，临澜江之水，承众之所寄，聚民之所望，呈此祭文。混沌初开，生有天地。天经日月，地行河江。灌溉中土，孕育炎黄……” 老人苍凉高亢的声音在澜江畔响起。 沈浪站在下方，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天地间荡漾。 咦？ 沈浪忽然心头微动，他感到天地间那股力量，竟然有不少流进了他的眉心迷雾之地，之后被那棵枯树吸收，化作一枚玄黄色的果子挂在了树枝上。 这是什么？ 这果子给他的感觉，和那怪物结出的果子很不同，怪物力量结出的果子给他一种森然冰冷的感觉，而但这颗玄黄色的果子，却给他一种浩然虔诚之感。 他甚至隐约从果子中看到了无数百姓虔诚跪拜，向河神祈祷的虚幻画面。 这是…… 信仰之力？ 或者说香火气？ 沈浪知道这一方天下有八条通天大道，但在身体原主的记忆里了解的都不多，甚至连最贴近的儒道，也还是他自己向林栋请教后才知道一些。 所以他对所谓的“八条通天大道”的了解，也仅仅是知道而已，他甚至本能的认为，这些都是人族的修炼方式。 直到现在，一篇河神祭文出现，无数香火气弥漫，他才忽然察觉到，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这种东西？ “……河神保佑，无忧无恙。拜于尊前，心意惶惶。拜于尊前，至诚至上。” 一篇祭文念完，老人合上卷轴，双手恭敬的放在身前的桌案上。 “河神祭，起！” 随着老人一声高喝，台下的农夫们立刻抬着三牲祭品上了高台。 杨幼卿几人也跟沈浪打了个招呼，就去了自己庄子那边。杨家是附近的大地主，杨慎甚至还有族老的身份，自然是有祭祀安排的。各种祭品由庄里的家丁抬着上去，杨慎带着儿女三人和各亲戚家的小辈，也在高台上的桌案前焚香祷告。 在附近的大家族祭祀后，就是地方文士上台，吟诵所做的诗文了。 沈浪没有上台的意思，就站在边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高台上。 河神祭的时候，真正有才学的读书人一般会选择去县城那边。原因无他，做诗文不就是为了个文名吗，在这种乡旮旯里，怎么也比不上去县城。那至少可以在县令、书院长那里露个面，虽说很难做出出县之作，但只要诗文过得去，总是能给几位留下点印象。 这点印象或许过几日就会忘记，但重要的就是这几日。 因为五天之后，就是童生试了，而负责阅卷的，正是县令、书院长等几位。 所以一般选择留在乡下过河神祭的，要嘛是已经考过了童生试的秀才，要嘛就是实力不济，不好意思去县城的读书人，双方才学差距极大。 平日里倒没什么，但现在同台竞技对比起来，那就很有意思了。 沈浪在下面看得乐呵呵的，台上刚上去一个秀才做了一篇好诗，接着上去这个明显信心不足，上台的时候就脚步虚浮脸色发白，念诵起诗文来都结结巴巴的，最后被台下一帮读书人喝了倒彩，羞愤交加的下了高台。 “你不上去试试？”沈浪还看得饶有兴致，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已经站了一个身穿墨色长裙的女子。 女子容貌绝美，站在一群农户之中，当真是有种仙子下凡的感觉。 “你是……”沈浪迟疑着问道。 绝色女子没有回答，目光依然落在高台上，缓缓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公子既然有此才学，怎不上台做一首？河神祭虽说每年都有，但毕竟县试在即，若是有文名傍身，总是好事。” 沈浪这篇诗文最近在县里很是出名，他住在小楼这边，就听绿柳兴匆匆的说过好几次。现在这女子知道，也不算多稀奇。 他笑了笑，道：“我若是想要这文名，就直接去县城了，又何必留在此地？再说，童生试又不是只考诗词，相比起来倒是圣人录分数占比较大。单凭一首诗就想让一众考官另眼相看，那也太小看童生试了。” 绝色女子转头凝神看着他，沉默片刻这才道：“澜江横贯安平县，这百年来风调雨顺，附近农户都多受其益。这澜江河神不说有多大功绩，但至少也造福于民，公子便当是赠她一首诗又如何？” 听了这话，沈浪心头有些不爽利了。 我赠不赠诗于河神那是我的事，你这么跟我说什么意思？ 道德绑架？ 沈浪想到这里就是一笑，颇为玩味地看着这女子，道：“姑娘所言极是，我写诗也不是不可，但姑娘可有什么能赠与河神娘娘的？毕竟你今日来澜江畔参加河神祭，向来也是附近居民，想来受益远超于我。我赠诗文，姑娘赠何？” 绝色女子柳眉微蹙，道：“公子希望如何？” 沈浪笑道：“我以诗文相邀，姑娘以舞回应，如何？” 河神祭是有安排表演的，不过这边和沈浪上辈子的世界有些不同，这里没有划龙舟，不过却会有舞蹈表演。 一般是寻戏班女子扮演河神，之后在河上乘舟起舞，表达的意思是河神收到了祭品祷告，并愿意保佑河畔百姓。 这表演有些自己骗自己的意思，但同样也是老百姓朴实美好的愿景。 只是，无论表演如何，这些可都是事先安排的，不可能让一陌生女子自个儿乘船去河上跳。 万一跳的不好，惹恼了河神娘娘，那谁能负责？ 往年河神祭别说是花船了，就算是附近渔民的船只，也不会被允许靠近祭祀会场。 沈浪提出这要求，已经是明摆着拒绝的意思了，这女子不可能答应，答应了也做不到。 就在沈浪已经准备如何回怼这女子的时候，却不料女子却是轻轻点头。 “可。” 可？ 沈浪没好气地看了女子一眼，你这不是摆明了骗人吗？ 忽然间他微微一怔，目光从绝色女子的脸庞上往下滑落，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的打扮。 这一身墨色的华贵长裙。 难不成…… “你是杨家村请的舞者？”沈浪瞪大了眼。 见着沈浪惊异的模样，绝色女子嘴角微微翘起，冰冷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浅笑。 美眸横斜，看了沈浪一眼。 “公子可是要耍赖？” 沈浪苦笑摇头：“姑娘好算计啊。” “可是要耍赖？” “我……” “可是要耍赖！” 沈浪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耍赖，不耍赖！一篇诗文而已，又有什么打紧的，写便是了。倒是姑娘，你的舞蹈若是跳得不好，我可是要不依的！” 绝色女子翘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仿佛是无声的轻哼了一下。 “那我便先去河上，等着沈公子的诗文了。” 绝色女子转身走出了人群，独留沈浪在原地，揉着鼻子苦笑。 这墨裙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来帮河神娘娘讨要一篇诗文？ 高台上，上去的文士越来越少，眼见着人群中那老人就要走出人群，沈浪赶忙紧走两步上去。 那老人也是一怔，还有人？ 看着沈浪年纪轻轻，他倒没有显得不耐烦，反倒是含笑朝着沈浪点了点头。沈浪赶紧站定抱拳行礼，这才走到了桌案前，整了下衣衫，提起了一旁的毛笔。 就在这同时，一艘五彩画舫逆流而上，出现在了沈浪视野里。 伴随着画舫驶入，悦耳丝竹声响起。 沈浪微微一怔，这不就是这几日在他小楼外那画舫吗？ 听那含玉说，这貌似是她主人的船。 难道那墨裙女子就是含玉的主上？ 沈浪有些惊异，不过心头也算是明悟了那墨裙女子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他身边，还激他上台写诗。 女人啊，当真不能得罪，明明说了不怪自己邀而不往的，没想到现在就来找麻烦了。 画舫行驶到高台正中停了下来，就见一名墨裙女子赤足走到了船头。 这正是刚才和沈浪对赌那女子。 她手持一柄障扇，神色冷淡，气质高贵。沉重的障扇在她手中轻轻转动，就仿佛是把玩着一支鹅毛。 然后，就见她走到船舷边上，轻轻一抬脚……一步踩在了河面上。 人群中顿时一阵惊呼。 沈浪也是双眸微凝。 丝竹声响起，女子翩然起舞。 动静之间透着庄严肃穆，偏生是带着一种极致的秀美婉约！ 沈浪上辈子不知道看过多少舞蹈，却从未见过这样能直接心灵的，那种震撼让他头皮发麻。 仿佛真若见到河神翩然行于江上。 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微微凝神，就落笔在了纸上。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轰然间，天地巨震！ 第十一章 澜江横空，半篇镇国 所有人都愣住了。 便是那在江上起舞的墨裙女子，淡漠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惊异。 这是怎么了？ “快看天上！” 不知是谁大叫了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就见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道澜江虚影！ 在那虚幻的澜江中，是那墨裙女子起舞的身影。这道虚影是如此的清晰，甚至连那墨裙女子的神色表情都纤毫毕现！ 沈浪抬头看了眼，立刻神色平静的低下头，笔若游龙在宣纸上继续写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杨慎在高台上，他紧抓着身旁杨虎的手，面色激动身体颤抖。 沈浪在书院的事他自然听说过，当日杨幼卿回来就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这将近一个月里，又从不同的人那里听到了各种版本。 什么文钟九响诗成鸣州，什么天演诗文才气天赐。 但这一切都只是听说而已，哪怕心里已经相信了九成九，但终究是没有亲眼见到过。 没想到就在这河神祭的祭典上，竟然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一幕。 他好歹也算是读书人，天上那宛若实质的画面，别人不清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海量才气演化的幻景！ 一旁的杨幼卿也是满脸激动，其中更是带着些许骄傲。 当初她离家出走投奔沈浪的时候，可是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谁又能想到，当时没人看好的沈浪，竟然能在文心果会上脱颖而出，而今天，更是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他的潜力。 忍不住看向周围，忽然她神色就是一滞。 周围的堂姐堂妹们，此刻大多都没有看天上的异像，反倒是一个个眼冒精光地盯着桌案前的沈浪！ 甚至还有几个看向了她，不过双方目光一交错，对方就仿佛若无其事的把目光飘向了别处。 这些小蹄子想干什么？ 杨幼卿忽然心头一些发堵发慌。 “这就是天演诗文？”杨虎也是满脸震惊。 “不是天演诗文。”杨慎摇了摇头，“天演诗文是天道以才气演化诗文场景，但现在……” 踏波而行的墨裙女子依然在翩然起舞，天空中的她的虚影和她的动作一模一样。 诗文、舞蹈、异像。 三者竟然在此刻完全的同步了。 这算什么？ 杨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形容，古往今来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此刻的县城外澜江河神祭会场上。 林栋和李元庆等县衙官员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众王府的人，赵奢也在其中。 那天文心果会上赵奢受伤很重，不过他本身就是八品武者，加上王府的底蕴深厚，这么几天下来，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身上的伤虽然康复了，但心底里的恨意却没有随着时间消减，反而是越来越盛。 他身为王府统兵大奖，在这县城的书院里，竟然被一个小小的，连童生都不是的少年以文气镇压，这对他而言可谓是奇耻大辱！ 此仇不报，他赵奢恐怕以后练武都没法意念通达。 一想到沈浪，他眼中立刻显出一抹煞气。 “林院长，今日怎么没把那沈浪沈子玉叫来？我听说当日文心果会上他可是诗成鸣州，之后更是有天演诗文的异像。那日无缘亲见，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主簿赵兴安说道。 林栋笑眯眯地道：“子玉正准备参加童生试，这些日子去乡下专心读书去了。倒是给老夫来了信，问是否要来河神祭上献上一两首诗词，不过老夫再三思索后没让他过来。” 赵兴安笑着点头，道：“这倒也是，河神祭献词主要还是为了文名，那沈浪现在倒是不缺这个，不如好生读书应对圣人录和答圣问，这才是童生试的重点。” 就在旁边，赵奢冷眼看着两人，淡淡地道：“写得再好，也不过是一篇四言绝句而已，便是诗成鸣州又能怎样，真要有才，岂会不敢来参加河神祭？” 短诗说难写也难写，说好写却也好写。 花个几年几十年时间一字一句的去扣去改，总是能写出那么几句似是而非的诗句的。有点才华的，甚至还能爆出几个精词精句。 就像张扬那样，花个几年时间也是能写出好诗的。 不过，那种诗文即便是写的再好，也不可能诗出鸣州，更不可能天演诗文。 原因很简单，匠气太重才气不足。 这也是沈浪明明写出了鸣州之作，却偏生是没有引起县衙足够重视的原因。 鸣州诗文能证明其才气过人，但偏偏是一首四言绝句根本无法证明其水平。除非是能够不断的写出惊人之作，那才能让人刮目相看。 林栋只是淡淡地看了赵奢一眼，道：“王府能人无数，自然是看不上一首鸣州诗词。倒不如赵大人再请出几位大才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赵奢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高台上，一名二十上下的白袍书生缓步走上前去。 这正是林栋的学生徐茂。 看着面前桌案上的宣纸毛笔，他面色一片平静。 文心果会对他的打击很大，不光是横空出世的张扬，还有后面诗成鸣州的沈浪。 那一刻，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这些年来苦读经典的意义。 脑海里再次想到沈浪那诗成鸣州的异像，徐茂轻轻摇头。 “只是一篇四言绝句而已，除非他能再次做出鸣州之作，否则证明不了什么。”徐茂心底暗暗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今日，我也不会再输！” 对接下来的诗文，他有强大的信心。 在文心果会上被沈浪打击后，他几乎道心崩溃，之后勉强引用各种圣人经典，才说服自己，稳住心态。 没想到这却因祸得福，迎来了儒道难得的“文思泉涌”。 所谓文思泉涌，便是在意念通达后，积累的才学的一轮爆发，除了可获得大量的才气外，还有天道的短时间加持。 借着文思泉涌的那一股力量，他成功写出了一篇诗文。虽然没有付诸纸上，但他隐隐能感觉到，这篇诗文至少也是出县之作，如果运气不错，甚至能到达府的水准。 今日河神祭，正好拿来以证其名，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这安平县第一才子！ 徐茂站在高台上，面色肃穆。 周围的环境仿佛都因为他的凝重而显得庄严。 就见他轻吸一口气后，提笔落下！ 一瞬间，整个县城猛地一震，仿佛是地震了一样。 “怎么回事？！”高台上的一众官员都面露惊异之色。 “你们快看天上！”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就见一条虚幻的澜江悬挂于空中。在那澜江正中，一名墨裙女子正踏波起舞。 “天演诗文？这是鸣州之作？” “比对，不是鸣州！鸣州之作不会有如此浩瀚如烟的才气。这才气，只怕已经覆盖整个安平县！” “不止，看这演化的迹象，应该是覆盖了整条澜江！” “澜江？大人，澜江可是横穿我东云全境啊！您的意思是……难道……不可能吧？” “这……这……这是镇国之作！” “诗成镇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高台上的徐茂，目光中有震惊，有羡慕，有倾慕，还有嫉妒…… “难道徐茂真写出了镇国之作，引来了如此天地异像？！” 便是林栋也是面露震惊之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学生还有这本事。 而此刻，站在高台上的徐茂已经脸色苍白。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天空中，握着笔的手不断颤抖。在那纸上别说是诗文了，连第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徐茂的异样很快就被人被人注意到。 “不是徐茂，那是谁？” 李元庆立刻掏出官印，林栋也是心头一动，掏出一枚印章。 很快的，李元庆神色一动，眼中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才气是从两百里之外扩散，这……这篇镇国之作是出自我安平县！” 诗文在能引动天地异象之后，就被分为几个境界：出县、达府、鸣州和镇国。 为何会以县、府、州、国来划分，这就要涉及到了文运。 出县之作能镇一县气运，使此县在未来数十年里文运畅通人才辈出。达府之作，便是能运及一府。以此类推，镇国之作，便是能镇一国之文运，甚至是一国之国运！ 出了这样的诗文，李元庆这十来年没动过的屁股，怕是要往上挪一下了。 周围官员望向李元庆，眼中都闪烁着异样光芒。 “恭喜李县令教化有功！” “李县令为我东云国培养如此人才，当真是我东云国之福啊！” 众人一边大声恭喜，一边满脸羡慕。 出了如此人才，李元庆身为一县之首，自然是能占到最大的功劳。 赵奢淡淡地道：“万一又是一篇四言绝句呢？”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是啊，万一又是四言绝句呢？ 不是说四言绝句不好，甚至于一些战诗词，最好就是四言绝句。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诗文能越快写出来，就能越快发挥作用。 但那也只是战诗词，一般文人还是更喜欢那些辞藻华美，篇幅较长的诗文。 “绝非四言绝句！”林栋眼中异芒闪烁，“天空中异像已经持续了一阵，若是四言绝句应该早就结束，这必然是一首长诗！” “诸位不必争执，待老夫去看看便知！”李青云手握官印一声大喝，“大风起兮云飞扬！” 在他脚下顿时升起一团白色祥云，拖着他就直奔远处而去。 林栋也是一拂长袖，大声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他的身形顿时化作一道清风，紧随李青云而去。 就在此刻，整个百翎州澜江流域，无数儒生正催动儒道神通，朝着安平县杨家村而去。其中最低八品浩然境，最高者甚至有贤人境的儒道大能。 而此刻的沈浪，却全然不知这篇诗文带来的轰动效果。 他眯缝着双眼，整个人的心神都已经沉浸在了这篇千古奇文中。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写到这里，他猛地顿住笔。 第十二章 洛神赋出，举国轰动 洛灵？ 沈浪眼角微微抽动，一不留神就把洛神的名字给抄进去了。 仔细回忆了下内容，不由得有些后怕。 还好是回过神了，接下来就是娥皇女英出厂了，这要写出来就真没法解释，这个世界可没这南湘二妃的故事。 至于“洛灵”…… 沈浪皱了皱眉头，这澜江河神叫什么名字他还真不知道，短时间倒是能对付过去。不过还得着个时间去河神庙看一眼，了解下澜江河神的情况。 《洛神赋》是什么级别的文章沈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必然会传遍天下，被天下文人研究，那时候但凡有任何的小漏洞，都是绝对致命的。 这个bug必须得想办法补上。 随着沈浪的停笔，天上的异像开始渐渐消散，在河上起舞的女子也收拢身姿。 天地震动，那悬挂在高空的澜江渐渐模糊，化作漫天青色才气落下，注入到沈浪身体中。 瞬间，沈浪感到眉心微微震动。他心头一动，立刻凝神进入迷雾世界，就发现原本白色的雾气随着才气的进入，渐渐转变成了青色。 “这些雾气难道就是才气？” 沈浪有些惊异，探出手去触碰了下，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琢磨着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本身就是才气显化的原因。 退出迷雾世界，就发现江畔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还沉寂在刚才的震惊中。 沈浪看了看桌案上的宣纸，原本应该是黑色的字迹，此刻都变作了金色。 他微微沉吟了下，把做了诗的宣纸取下，放到了火盆里。 既然是祭祀，这些诗文自然是要烧掉给河神的。 不过随着宣纸的燃烧，他发现自己的迷雾世界中，竟然渐渐出现了一条长河！ 澜江？ 和小池的世界一样，这条长河也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只不过上方没有文心镇压，反倒是在那河心处，有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 就在这时候，他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 “后面呢？” 沈浪一怔，立刻退出迷雾世界，就发现在他身后竟然站着一名中年文士。这文士一身儒袍，面容精瘦双眼神光闪烁。 此刻站在高台上，周围的百姓也是一阵议论。 这可是河神祭的会场，这么凭空上来，可是犯忌讳的。 那主持河神祭的老人一怔，立刻就大步走了过来。 就在沈浪惊异的目光中，老人朝着这中年男子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黎先生！” 黎先生？ 看老人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来历绝不简单。 沈浪脑子飞快转动，想要找到关于此人的记忆。不过原主似乎完全不认识此人，竟然一点关于他的信息也没有。 这位黎先生朝着老者匆匆抱拳还礼，之后迅速转过头望向沈浪，面露激动之色：“少年人，此文可有后续？” 沈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望向那老人。 “这是岐山文院的黎束黎先生。”老人立刻介绍道。 听到岐山文院四个字，沈浪就觉得脑子一阵轰响！ 文院和书院只一字之差，但其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整个东云国有十州一百八十县，如果按一县一书院来说，那至少就有一百八十座书院。但文院，整个东云国只有三座：岐山、鹿鸣、东云。 圣人定鼎天下后建立了文庙，之后圣人坐下七十二门徒在天下建立的，便是文院。 沈浪赶紧行礼道：“见过黎先生。” “无需多礼！”黎束抬手虚扶一下，便急切地左右张望，“刚才所做之文何在？” 沈浪一滞，目光就落在了一旁的火盆上。 黎束瞪大了眼，满脸的难以置信：“烧……烧了？！” 沈浪有些尴尬，道：“本就是献与河神，自然是……烧了……” 黎束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火盆上，就见几张宣纸已经烧成了飞灰。 那种心痛，就好像自己的某种宝贝丢了。 “可有后续？” 沈浪一滞，迟疑了下，道：“后续是有的，不过学生斟酌后觉得尚有改进余地，便没有继续写下去。” “斟……斟酌个什么东西啊！”黎束忍不住跺了跺脚，“文章要的便是一气呵成，此处斟酌，岂不是断了自己的思绪！” 他的表情很是痛苦，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被断掉的不是诗文，而是自己的命根。 沈浪笑道：“后续大概学生已有腹稿，想来不至于狗尾续貂。” 黎束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下激动的心情，这才点头道：“写好后可否寄于我一观？” 沈浪立刻行礼道：“故我所愿不敢请耳！” 黎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忽然转头望向空中。 就见不远处五道人影如同五道浮光，急速踏空而来。 沈浪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心头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飞行？！ 对于一个出身在现代社会的人来说，这种凭空飞行，可是每个人的梦想。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真的见着了。 很快的，那几人也落到了高台上都是一身儒袍的文士打扮，年龄大的有六十多，小的也有四十来岁。 见到黎束，几人都躬身行礼。 “见过黎先生。” 黎束矜然还礼，道：“诸位有礼了，可也是为了此镇国诗文而来？” “正是。”其中一人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沈浪身上，“此文可是这少年人你所做？” 沈浪赶紧躬身行礼：“见过诸位先生，正是沈浪所做。” “诗文呢？”另一人转头四处张望。 一听这话，黎束本就缓和的心情猛地一沉，脸色都有些阴郁了起来。 “烧了。”黎束嗓音低沉。 “烧……烧了？！”几人目瞪口呆，看了看黎束，又看了看沈浪。 沈浪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烧了。” 这几名后到的文士脸色难看，跟黎束刚才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次书写《洛神赋》是没有天演诗文的，更没有直接在他的迷雾世界里形成小世界。回想起来，应该是诗文不全的原因，好在是烧了之后把小世界给补充了。 不管旁人心情如何，沈浪倒是觉得烧得好啊……不烧哪来的小世界。 这里谈话间，就又见两道人影凌空飞行而来。 正是李元庆和林栋到了。 两人见高台上行已经站了许多人，都是面露惊讶之色。等看清这些人是谁后，脸上的惊异神色不光没有消减，反倒是更加震惊了。 一篇镇国诗文，几乎把整个百翎州的高阶儒生全都吸引过来了。 “安平县县令李元庆（安平县林栋），见过黎先生，见过诸位。”李元庆和林栋立刻抱拳行礼道。 黎束看向两人，目光温和友善：“安平县出了此等文才，两位教化有功啊。” 别看李元庆年过半百且是一县之主，望向黎束的目光中，竟然带着几分热切：“黎先生过奖了，此乃学生分内之事，当不得功劳！” 沈浪对这位黎先生的身份不了解，在他看来，那些文士对这位黎束恭敬，恐怕是因为岐山文院的缘故。 但是此刻，他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这位黎束本身就是很不得了的人物？ 东云国或者说整个天下人族六大皇朝，采用的都是同样的统治体系，就是文庙皇朝并轨。 皇朝统治民间百姓，文庙总管天下读书人。 虽说文庙中的儒生有许多都在皇朝中为官，但实际上文庙和皇朝基本上是互不干涉的。 李元庆是读书人不假，但他此刻身着官袍，代表的就是东云国官员身份，黎束即便是岐山文院的大人物，李元庆也没有对他恭敬的必要。 但此刻，李元庆的态度却很有些意思。 看着众人的表情态度，沈浪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头已经开始暗暗琢磨。 黎束看了看周围，就发现高台下的百姓都一脸茫然的看着高台上。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四方行了一礼，大声道：“是我等鲁莽了，诸位乡亲见谅。”说着便望向沈浪，“文院中还有要事，我便先行一步了，记得河神祭后誊抄一份寄于我。” 沈浪道：“学生记住了。” 黎束转身刚要腾空而起，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扔给了沈浪一个牌子。 “此是我铭牌，日后若有困难，可持此铭牌去各文院、书院求助。” “谢黎先生。” 黎束微微点头，这才朝着周围几人抱了抱拳，腾身而起，迅速消失在了空中。 周围几人一阵苦笑，有些羡慕的看了眼沈浪手中的铭牌，这才行礼跟着腾空飞走。 “既然诗文祭河神已结束，便下去吧。”李元庆说道。 沈浪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望向江中，就见那墨裙女子已经不见，五彩画舫也已远远离去。 刚一下了祭祀高台，林栋立刻就拉住了沈浪：“诗文呢？！” 沈浪苦笑，这都是第几次了？ “烧了。” 沈浪神色波澜不惊。 无他，习惯了。 林栋和李元庆都是一呆，半晌后才相视苦笑。 李元庆叹了口气：“烧了便烧了吧，本就是祭祀河神的。” “赶紧誊抄一份让我看看！”林栋说道。 沈浪点了点头，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疑惑道：“林先生，李县令，你们没看到我的诗文？” 林栋瞪了他一眼：“你还敢提此事？天演诗文啊，多难得的机会！你竟然写到一半就停笔了，害我等无法观得此文！” 沈浪一愣：“既然大家都没看到我的文，又为何都知道诗文不全？” 李元庆笑道：“子玉还是年轻了，许多事情并不清楚。天演诗文是演绎异像，在整个异像结束后，就会显示诗文。现在异像结束却诗文未显，这便是明显的诗文不全。” 听了这话，沈浪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林栋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叫得亲热，当日文心果会上怎不见你站出来主持公道？” 李元庆哈哈大笑，望向沈浪温和道：“子玉先去休息，诗文不急，休息好了再写。嗯……最好是补全了一并写上。” “是。” 沈浪隐约能猜到李元庆态度变化的原因。 文心果会上他诗成鸣州是不假，但对手是谁？那可是怀宁王府！ 李元庆不过是一方县令，岂会为了一个名不经传，只是“侥幸”写出鸣州之作的读书人跟怀宁王府作对？ 而今日就完全不同了，半篇《洛神赋》镇国不说，还得了那位黎先生的看重。如果文心果会时换成今日的沈浪，恐怕赵奢刚一动手就会被李元庆用官印镇压。 河神祭有些波折，但并不是什么大事。 或者说，几位儒道高手的到来，反倒是惹得农户们议论纷纷。平日里别说是那些高阶文士了，便是县令李元庆和书院院长林栋，也绝非是他们能轻易见到的。 河神祭刚一结束，沈浪便跟杨慎打了个招呼，先行回了小楼那边。杨幼卿倒是想跟着，不过却被杨慎给拦住了，河神祭虽然结束，但杨家还有自己的祭祀活动。 大家族的河神祭和一般农户的，是不一样的。 回到小楼，沈浪立刻就凝神进入到了迷雾世界。 这里和之前有些不同了，原本白色的雾气现在有些泛青。 枯树依然安静的矗立在迷雾世界中央，从它下方分出了两条青石小路，一条是通往小池世界的，而另一条则是通往澜江世界。 沈浪缓步到了澜江世界，就见那才气显化的澜江潺潺而流，江水一如外界水一样平缓温和。 不过沈浪能感觉到，这只是安平县一段的澜江。 他心头一动，走到近前伸手触摸了下，不像是触碰到江水，反倒是像是浓稠的水汽。 “果然是才气显化，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 沈浪皱眉思索着。 小池世界的蜻蜓能够具现并且攻击敌人，那么这条澜江呢？ 难道是把整条河流抽出，用来淹死敌人？ 似乎有些不可能，这真要能具现，可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那别说是一只怪物，就算是千军万马，恐怕都能通通干掉。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愣。 这又为什么不可以？ 随着文位的提高，说不定还真是这么用的！ 只是，这具体要怎么操作。 他抬眼望向江心，就见那虚幻的窈窕身影。 “也不知这是洛神还是河神。” 他忍不住轻笑着说道。 “河神又为何不能是洛神？” 沈浪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第十三章 子玉赐名，洛神赠笔 声音来自外界？ 沈浪心念微转，立刻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就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着墨裙的绝色女子，正是和他在河神祭上打赌，之后踏波起舞之人。 “是你！你到底是谁？” 沈浪惊讶中带着几分警惕。 这可是能凌波微步的高手，虽然不知道修的是什么道，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寻常舞者。 墨裙女子没有回答他，而是把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放到了身前，在她手中握着一张卷着的宣纸。 宣纸打开，就见其中一阵金色光华闪烁。 沈浪瞪大了眼，他看到了纸张上的内容，这不正是他写的那篇洛神赋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墨裙女子声音清脆宛若玉石，又如空山鸟鸣让人心头宁静。 “我的诗文怎么在你手上？” 墨裙女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下轻声念诵。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 念到这里的时候，她那白净的脸蛋上忽然泛起一抹微红。 “……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念完，她小心翼翼的卷起了宣纸，一双杏眸抬起，灼灼目光落在沈浪脸上。 “此末尾一段……是何意？” 沈浪老脸一红，这怎么解释？ 曹子建写这些的时候，可是对饺子……不是，对嫂子念念不忘，全文概述就是嫂子多么多么美，嫂子多么多么好，我好喜欢嫂子啊。 当然，嫂子二字被用洛神代替。 墨裙女子冷哼一声，一对眸子光华闪烁：“不良浪子，竟敢亵渎河神！” 沈浪一惊，这帽子可不好戴。 “我这怎么叫亵渎河神？我这是有感而发！”沈浪面带感慨之色，双眼中更是透出浓浓的思念与向往，“河神娘娘护澜江畔百姓，慈悲大方。在我的想象中，娘娘必然是倾国倾城之姿，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气质高雅，容貌绝美。每每想到此处，都让我不由深陷其中，对河神升起爱慕之意。” “此乃情真意切，绝没有半分亵渎之意！” 看着沈浪一本正经的解释，墨裙女子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你见过河神娘娘吗？” “不曾见过，却神交已久。”沈浪说完，面色一沉，道：“倒是姑娘，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下，我此篇诗文明明已经烧掉，却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墨裙女子淡淡地道：“这诗文是你赠予我的，自然是在我手中。” 沈浪摇头失笑：“此文怎会是送给你的，明明是……” 他话还没说完，脸色就是微微一变，双眼瞪得浑圆看着面前的女子。 “不可能！”沈浪低呼道。 “为何不可能？” 墨裙女子淡淡的话语间抬起手，手指轻轻摆动，就见那澜江之上，原本平静的河水竟然随着女子的手指摆动，掀起了阵阵波涛。 沈浪脑子有些乱，这是仙侠世界，有八大修炼系统，还有妖魔鬼怪瞪异族。 要说吧，有河神似乎也不奇怪。 但是…… 但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依然让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见沈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墨裙女子轻哼一声，忽然抬起了手。 澜江上顿时巨浪滔天，整条澜江竟然被凭空截出了一段！ 江水化作一道龙卷从江中直冲而上，在空中一个盘旋后，朝着小楼就冲了过来。 “娘娘且慢！”沈浪一声大叫。 那已经落到小楼上方的水龙卷顿时停了下来。 “现在信了？”墨裙女子淡淡开口。 “信了信了，还请娘娘收回神通。” 沈浪一阵苦笑，这要说不信房子就没了。 不过，这真是河神娘娘，会不会是假冒的？ 应该不会有假，在河神祭当日，在澜江畔，还大手笔的截断澜江。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沈浪莫名就想到不久前她冒充舞者在河上起舞。 所以这是……真●我冒充我自己？ 墨裙女子轻哼一声，轻轻一挥手，那水龙卷顿时就退回了江中。 澜江之上波澜不惊，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出现过。 沈浪神色有些忧伤，早知道就不抄洛神赋了。 曹子建想吃饺子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关键是现在饺子上门问罪了，那就不太好处理了。 子建误我啊！ “娘娘此来若是因为诗文有所冒犯，沈浪在此向娘娘赔罪了。”沈浪恭恭敬敬的朝墨裙女子行了一礼。 这都被捉贼捉赃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浪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琢磨，看她神色似乎也并没有多生气的样子。 墨裙女子嘴角为不可查地翘了下，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之色，不过立刻又恢复了那清冷的表情。 她轻哼一声，淡淡地道：“亵渎本宫自是大罪，不过本宫暂不予你计较。今日来就想问你，这半篇诗文祭河神，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浪长叹一声，道：“非是不愿写完，而是不能。” 墨裙女子皱眉道：“为何？” 沈浪道：“娘娘可知，此文已成镇国？” 墨裙女子轻嗯了声：“知道。” “镇国诗文所需才气太过庞大，小生写到此处已经耗尽才气，无以为继，这才不得不停笔！” 沈浪脸色沉痛，似乎因为没能一气呵成而痛心疾首。那副心疼的模样，就跟黎束林栋等相差无几。 墨裙女子脸色微动，声音柔和了几分：“身体可无恙？” “多谢娘娘关心，休息片刻已经无碍了。” “那便好……”墨裙女子点了点头。 沈浪刚想称谢，就听她接着道：“……既然无碍了，那就动笔吧。” 动笔？ 沈浪惊了，资本家都没这么凶残的，正常的不该是让我先休息两天吗？再说了，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接着抄下去，问题可就大了。 他咬了咬牙，道：“敢问娘娘名讳。” 墨裙女子淡淡地道：“洛。” “洛？” 沈浪有些惊讶，这是正好撞上了？ 墨裙女子轻哼道：“你既以洛灵为名，本宫便成全你一片心意，日后以洛为名便是。”她说着撇了一眼沈浪，“可是不妥？” “妥，妥，娘娘发话岂会不妥？！”沈浪赶紧回道。 “嗯，既然名已有了，那你便在费些心思给本宫取个姓吧。”墨裙女子冷声道。 沈浪瞪大了眼，满脑子的不可思。 他自然没留意到，墨裙女子说这话的时候，脆嫩如葱的五指下意识地抓住了下衣角。 直到墨裙女子冰冷的目光投了过来，沈浪这才回过神，试探着道：“娘娘，甄字可否？” “甄？”墨裙女子细细思量片刻，“甄……甄洛。” 沈浪有些紧张，更有些激动。 给河神取名，这是什么级别的操作，当今女帝陛下也不行吧？ “可。”墨裙女子终于是轻轻点头。 沈浪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心头甚至隐隐有种前世玩游戏，达成了什么成就的快感。 甄洛道：“名字已有了，还不动笔？” 沈浪这才回过神来，这位河神娘娘是来取诗文的。 “娘娘稍后，我这就去取纸笔来。” “不用了。” 甄洛淡淡说了一句，抬手间，一支闪烁着微光的毛笔凭空出现在了沈浪面前。 “这是……” 甄洛声音清冷，道：“此乃我无意所获，我留来无用，今日便赐予你了，算是答谢你赠诗之情。” 沈浪伸手抓住握在手中，入手处冰而不寒，就像抓着一块冷玉。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在这笔中隐隐有才气涌动。 这是……文宝？！ 他自然知道河神娘娘送的不可能是什么大路货色，但没想到的是，竟然是珍贵的文宝！ 据说每一件文宝都至少是由贤人境的读书人温养多年，才能演化成。而且许多文宝因为跟随大能征战，其中甚至还会封印有道家神通。 “这礼物太珍贵了，我不敢要……”沈浪赶紧把笔递了回去。 甄洛眼眸微垂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本宫送出的，岂可收回？而且此物于我无用，今日赐予你正合适。” 沈浪迟疑了下，便行礼道：“既然如此，沈浪就谢过娘娘了。” 立刻转身进屋取了砚台，磨好墨后从甄洛手中接过了那卷诗文。 只是微微凝神，立刻提笔开始继续。 “尔乃众灵杂沓，命俦啸侣，或戏清流……”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收笔。 写这洛神赋，沈浪也花了不少心思，主要是其中各种地名和名字。好在这段时间专研各种书籍，总算是勉强找出合适的人物和地名给填上。 悄悄看了甄洛一眼，就见她秀美微颦，正仔细看着。 片刻后，甄洛脸上露出满足之色。 沈浪微微一笑，忽然抽出一张宣纸扑在原作上。 “前面还有一段，娘娘可愿意看？” “前面还有？”甄洛面露惊讶之色，“那还不快写与本宫！” 沈浪原本是没打算把前面写出来的，毕竟洛神赋最前面一段是曹植的行程概述，要改起来颇有些麻烦。 不过甄洛都赠送文宝了，如果还让她看这残缺的文章，沈浪总觉得心头过意不去。 在甄洛看文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没有犹豫，直接动笔。 “女帝六年，余罪于贵人，避往乡野。舟行澜江，闻斯水之神，名曰甄洛……” 当最后一句“其状若何？吾愿闻之。”写完，便又从新翻到刚才的纸张上，在最前方加上了“余告之曰：“其形也，”。 至此，整篇洛神赋算是真正的完整。 也就在这一刻，两篇文稿竟然悬空漂浮起来。 在一阵金芒之中，两页纸张竟然渐渐合拢，最终化为一页金卷！ “这……这是怎么……”沈浪惊的说不出话来。 甄洛脸上也泛起惊喜之色：“半篇镇国，全文惊世……这全文竟然是惊世之作！” 她长袖一拂，一道神光罩在了金卷上，让其中的文华不露出半分。 “惊世？” 沈浪有些疑惑，他就只听说过出县、达府、鸣州、镇国，却从未听说还有惊世这个说法。 甄洛缓缓道：“镇国非是最高品，其上还有惊世作。这原稿若是放入皇宫，不仅可镇一国之气运，还能去芜存菁，让国运更加精纯凝实；若是放入教派宗门，可保宗门百年内天才频出实力强盛；若是用作进攻，可生生削去敌国一层国运；用作防守，则非圣人不可破。” 沈浪听得心头砰砰作响。 这是什么？ 攻守兼备的核武器？ 甄洛凝视着沈浪双眼，道：“期初以为只是镇国之作，所以便来讨要了。谁曾想竟然是惊世之文，你若是要讨回，本宫可还与你。” 沈浪一怔，转而便是失笑：“娘娘刚才还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此刻却说要还给我，这不是看不起我沈浪吗？此文本就是祭与娘娘，您放心收好便是。” 甄洛一双美眸中异样光华闪烁，片刻后缓缓道：“本宫已经把此文的功用说的很明白了，你若再说一遍赠予本宫，那本宫就真收下了。” 沈浪抱拳笑道：“沈浪便是以此文赠予娘娘，还望娘娘千万不要嫌弃。” 甄洛雪白贝齿轻咬嘴唇，朝着沈浪微微福礼，道：“如此便谢过沈公子了。” “娘娘客气了。”沈浪还礼道。 甄洛深吸一口气，道：“沈公子，准备好了。” 沈浪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甄洛抬手一指点在了那金卷上。 一道金色光芒就从那指尖大小的小口子喷出，朝着沈浪眉心涌了过去。 “轰”一声巨响。 沈浪感觉脑袋好像在瞬间被撑破了一样，无数的金色气息涌入他的脑海。 迷雾世界中的枯树散发出九色光华，那金色气息涌入后被它迅速吸收，在一根树干上，两颗金色果实同时凝结，几乎是瞬息间就成熟。 而在澜江的世界里，更是发出一阵轰鸣。 沈浪意念一动便进入其中，他这才震惊的发现，此刻的澜江已经完全变了样。不止是安平县段了，而是一整条揽件都出现在了这里。 他只是意念微动，整条澜江浮现于脑海中。 第十四章 大儒出题，县试开始 沈浪从迷雾世界中退出的时候，甄洛已经离去，只剩下一缕香风萦绕院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绿柳送饭外，没有任何人来过沈浪这小楼。 因为河神祭之后第五天就是童生试，这才是真正关乎每个学子前程的重要考试。 对于一般百姓而言，一旦家中出了个童生秀才，那便意味着至少有三口人可以免除赋税。东云国赋税在六国中不算重，但对于本就收入不高的一般家庭而言，依然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更不用说成为秀才后的种种特权，例如见官不跪、刑不上大夫之类，毫不夸张的说，考上秀才对一般老百姓而言，是真正的实现了阶级跨越。 当然，要过童生试也没那么容易。 沈浪这段时间除了读书外，也仔仔细细了解了下这个世界。 和他上辈子的封建王朝有些相似，一般家庭是很难供给一个读书人的。 首先是家庭收入方面，一人读书便等于家中少了一个劳动力多了一份赋税。 其次就是书籍的价格，一般家庭三月的收入才能买得起一本寻常的书籍，更别说一些儒道大家的释疑解惑，那根本不是一般家庭能接触的。 自然也有私塾族学之类，专门供人读书的地方，但寻常家庭根本接触不到。 私塾自然不必说，束脩就是一笔沉重的负担。而族学倒是可以供一般人家进入，但那也只是针对自家族内。 更别提高级一些的书院，那里只录取私塾族学中的佼佼者，一般人除非是身份背景深厚，否则很难直接进入。 当日里沈浪诗成鸣州，林栋也只是说留沈浪在书院读书，可没说把他收入书院门下。 而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就想考上童生试，那基本上是做梦。 别看童生试说着简单，就试帖诗、圣人录和答圣问这三个内容，但这其中包含的却是海量的知识。而且朝廷的政策倾向，当年的各地情况，国家之间的外交政策，这些也都会影响考题的范围。 如果没有老师的押题，一般人根本无从下手。 别看沈浪一路读书似乎很顺利，那是因为他除了有沈东来和杨家的无限支持外，还有林栋为他送来各种资料。 但即便是沈浪，即便是他拥有另类的“过目不忘”，现在回想一月前说要考童生试的事，也会觉得有些草率了，颇有些无知者无畏的感觉，完全低估了童生试的难度。 清晨，沈浪一如既往的带着一本书到河边，到中午时分刚好看完，点着火烧掉后，这才返回小楼。 杨豹已经带着两名家丁和三位读书人等在了小楼里。 因为明天就要开始童生试，所以今天就要回县城去。这两位读书人都是杨家族学的，要和杨豹一起进县城赶考。 杨豹还是老样子，见着沈浪就笑眯眯的，一副乐天派的模样。 但不得不说，他这种轻松的态度，倒是让沈浪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这两位读书人对沈浪很是客气，见着他回来立刻率先行礼。 不得不说，文名还是有好处的，这两人沈浪在河神祭的时候都见过，不过那时候他们对沈浪有些冷淡，自然也不会给沈浪脸色看，但态度上的疏远是很明显的。 这次去县城，杨家准备了一辆马车，大家都是年轻人，在马车上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听闻这次考题是由文院庄永杰大儒所出。” 说话的是一名叫张宁的读书人，是杨家的旁系子弟，三十出头的样子。 “杨宁兄是哪里得的消息？” 旁边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惊异问道。 这人叫杨旭，是杨家嫡系一脉。 张宁笑道：“我前日有些事去县城，事毕和几名好友相约吃席，其中一位家人在府城为官，是听他说起的。” 杨旭皱了皱眉头，道：“若这消息是真，今年的考题就难了。” “庄永杰大儒常年在前线作战，出题向来喜欢以边塞为题，对寻常学子来说确实比较困难。”张宁笑着望向沈浪，“不过对沈兄来说，这反倒是好事。” 沈浪在边上听着，有些诧异：“为何？” “边塞作战最重要的便是战诗词，圣人录和答圣问反倒是没那么看重。而沈兄能做出《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和《洛神赋》此等大作，诗词方面必然没有问题。”张宁说道。 河神祭后，沈浪也抽空誊抄了十几篇《洛神赋》，其中两篇给了李元庆和林栋，另外还托林栋给黎束寄了一篇过去。剩下的，则是全交给了杨慎和沈东，应付一些求文的朋友。 所以这几天《洛神赋》也传开了，特别是在安平县文人中声名颇高。 不过都只知道此文为镇国，关于最后全文惊世的事情，却是只有河神甄洛一人知道。 沈浪自己也没去宣扬，木秀于林这种事情历史上太多了。 东云国整体较为平和，但也并非是没有敌人。 南边的南妖国，北方的大夏与东云国都有矛盾，虽说没有爆发大战，但每年里都会有些小摩擦，更别说沈浪眼前还有怀宁王府这个大敌，他越冒尖就死的越快。 一篇镇国能成为大家眼中的大才，但若是惊世，那便必然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 若是惊世之文真有甄洛说的那些效果，想来这些敌人都不会眼看着沈浪成长。 “张兄谬赞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是让我再写一次，怕是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沈浪很谦虚地回答道。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沈兄果然大才，如此佳句竟是信手拈来，张某佩服啊！”张宁赞叹道。 沈浪含笑不语。 张宁似乎还想和沈浪多聊两句，不过见沈浪不说话了，他也就笑着没有再说。 杨旭在边上，神色平静的听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杨豹几人也没有另外去找住处，跟着沈浪就直奔沈家去。昨天已经派人过来打过招呼，沈东来一早就准备好房间了。 刚走到沈家的街道口，远远的就见沈东来站在房门外候着了。 杨豹见着沈东来，立刻就笑着抱拳行礼：“沈叔叔。” “阿豹，好久不见了，越来越壮实了。”沈东来走上前来拍了拍杨豹的肩膀笑道。 杨豹搔头嘿笑：“一身腱子肉，没啥用处，不如子玉这读书种子。” 沈浪上前躬身行礼：“父亲。” 对于这个便宜老爹，沈浪心头是抱有相当的敬意和感激的。 如果不是沈东来，恐怕他穿越过来的第一时间里就赵奢打死了。之后沈东来为了他东奔西走，更是被沈浪看在眼底，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亲情的滋味。 这一声“父亲”，沈浪是打心底愿意叫的。 沈东来上下打量着沈浪，眼中闪烁着激动之色。 “好，没事就好！”沈东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沈东来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沈浪的两篇诗文让他的压力减小了不少。 在沈浪冲撞县主事件后，衙门那边就让他回家“休养”。但在沈浪做出了镇国诗文后，就又恢复了他捕头的身份。 安顿好杨家的人后，沈浪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继续读书。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考场。 考场的位置是在书院，这是沈浪第二次来这里。因为童生试的缘故，书院已经由城卫军和县衙衙役暂时接管。见沈浪几人是考生模样，立刻有士兵迎了过来。 “保书，考证。”士兵冷声说道。 保书是由当地官员士绅出具的身份证明，证明此人是本地人，且为人族；考证则是参考的证明，在童生试前半个月去县衙办理。 这两样关键东西自然早就准备好，沈浪立刻递了上去。 一名士兵拿着保书、考证仔细看着，另一人则是上前检查沈浪的随身物品。 童生试通常是考三天，除了笔墨纸砚和一些吃食外，不允许携带其他东西的。一旦发现夹带作弊，朝廷和文庙都会对其进行惩罚。 朝廷的处罚通常是三年内不允许参加科考，虽然严重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文庙方面就麻烦多了，虽说没有什么具体的处罚内容，但会在你的履历上记上一笔“科考作弊”，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四个字就代表着这名学子终身只能混迹底层。 因此很少有人敢在科考中作弊。 检查完毕后，沈浪就和一帮学子被赶到了书院门内的广场上，这里有两列士兵组成一条道路，学子们两两一组去到考场。 书院是有专门的科考场地的，中央是一条宽约五十米的大道，两侧则是一个个单独的小房间，每间房间外都站着士兵把守。 在道路尽头是一座庙宇一样的建筑，顶上的塔楼下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这便是文钟了。当日沈浪诗成鸣州，敲响的就是它。 一楼的大门是敞开的，从大道这边看过去，隐约可见正中的圣人雕像，在外面有一口青铜大鼎，其中点燃了三支小臂粗的红香。 在大鼎后方，庙宇门外，站着的就是县令李元庆、院长林栋以及另一名中年男子。 沈浪虽说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却知道他的身份，这应该是青云府书院的学正。 童生试的监考通常都是县令、院长、学正三方组成。 在学子都进入考场后，外面的官兵封锁了进入的道路，关闭了考场大门。 林栋上前几步站到了那通鼎前，手持燃香高声道：“拜圣人！” 众学子齐齐躬身行礼。 李元庆持燃香高声道：“拜陛下。” 众学子再次躬身行礼。 青云府书院学正持香上前，高声道：“拜列贤。” 学子们三次躬身行礼。 随后李元庆宣读考场规矩，无外乎是严禁舞弊之类，完毕之后便是一声高喝：“入考场！” 参考学子纷纷跟着号码牌走向自己的小屋。 小屋分在大道两侧，是南北朝向，里面除了桌椅马桶外还有一床棉被。 沈浪坐到桌前，心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虽说是异世界，但周围的一切和上辈子古代的其实差不多，如果抛开各种超凡力量不说，这就跟穿越到古代了一样。 一股莫名的历史厚重感涌上心头，周围古色古香的摆设，外面碧蓝的天空，让他有种走进历史的感觉。 很快的，就有两名吏员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捧着一叠厚厚的试卷，另一人则负责分发。 那吏员把试卷放到沈浪桌上后，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沈浪抱拳还礼，之后目光就落到了试卷上。 放在最上面的是圣人录题目，沈浪仔细看了眼。 题目是关于圣人西行与妖族约定千年不战的故事。 妖族？ 沈浪心头一动，难道出题的真是那位庄永杰大儒？ 这故事不算生僻，甚至可以说是天下人族都耳熟能详的故事。 说的是当年妖族入侵人族天下，仗着远远强悍于人族的体魄，妖族一开始占据了巨大优势，人族江山沦陷大半，天下百姓死伤无数。 也就是这时候，圣人横空出世，率领座下七十二门徒转战天下。 但奈何妖族实在太多，圣人便是有通天大能，也无法将这遍及天下的妖族尽数杀光。 于是圣人率七十二门徒直接赶往妖族天下，于妖族圣地邀月宫约战妖祖。妖祖率麾下王座应战，订下十战之约。 却不料十战十败，妖族王座无一人能敌过圣人弟子。 妖祖大怒亲自出阵，圣人摘下漫天星以之为战。 妖祖虽法力通天，但面对漫天星辰依然无还手之力，三天三夜激战后，被圣人打塌邀月宫，封镇于地下。 而此刻，妖族却背弃约定，下令天下妖族以人为食，要尽噬天下人族。 圣人大怒，挥袖截断银河，无尽天水灌入妖族天下，妖族死伤以万万计，无数洼地变为沧海。 妖族惊于圣人之威，这才答应履行约定，与人族签下了千年不战之约。 这问题便是，为何圣人要与妖祖订下千年不战之约，而非是万年，亦非是灭掉妖族王座。 沈浪思索片刻，便开始提笔。 他的思路和这个世界的读书人是完全不同的，上辈子的各种信息爆炸，专家媒体对历史上的各种阴谋诡计都有详尽的分析。 虽然和这个世界的妖族之祸不同，但类似的案例也不少。 沈浪从击杀所有妖族王座的成功率，人族千年休养后应对妖族之危的能力，以及灭绝妖族的可能性三个方面作答，最终得出结论：如果千年后人族依然无法对抗妖祖，那么万年后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而圣人寿元有限，他可保人族一时，却不可保人族一世。人族本身的进步发展，才是应对妖祸的唯一途径。 答完题目，沈浪搓了搓手。 仔细检查了一遍后，才翻开了下一页。 这是答圣问。 相比圣人录的题目，这个几乎是纯粹考记忆力。对于拥有迷雾世界和另类过目不忘的沈浪来说，这个难度并不大。 不过题量却不少，等沈浪做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第十五章 鸣州再现，石山血战 林栋端着茶杯，轻轻吹散上面的白雾，这才抿了一口。 “薛学正，这次云山秘境开启，府书院可有安排？” 薛南亭叹了口气，道：“能有什么安排，云山秘境位于边境之处，入口在南妖国一侧。往年里还好说，可与南妖国商量进入。但不久前怀宁王世子赢楼马踏南妖，夺他三城之地，现在要从南妖国入云山秘境，就一个字……难！” 李元庆道：“总不能任由他南妖国入侵我国石山城吧，本官倒是觉得赢楼世子此战打出了我东云国的威名。” 薛南亭点头笑道：“李大人见谅，我也只是忧心云山秘境之事，并非对赢楼世子有何异议。世子殿下之风采，我也仰慕已久。” 李元庆点了点头，这才话风一转，道：“听闻青云府那边有的几位才子，今年也参加了童生试？” 薛南亭瞄了他一眼，笑道：“李大人，你这话可就有些扎心了，要说才子，如今整个百翎州有谁能比得上你安平县的沈浪沈子玉？一篇……咳咳，一篇《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诗成鸣州，之后又来一首镇国之作《洛神赋》，这等大才即便是府城那边，也无人可及啊！” 听到《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林栋笑得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也不是这么说，童生试考的除了诗文外还有圣人录和答圣问，这两样可不是简单的文才就能做好的。沈浪虽然文采不凡，但阅历不够的劣势也是明显的很。”林栋说道。 薛南亭轻轻点头。 童生试可不是诗文写得好就能过的，后面的圣人录才是重中之重。毕竟科考的目的是为朝廷选拔人才，这些人才是要做官的，光会写诗可没法做好官。 李元庆笑道：“阅历不够倒好说，林院长若是放心，让他去军伍历练一番即可。他才十六岁，即便今年没法通过，明年继续就是。” 薛南亭看了两人一眼，道：“这么说来，两位不看好沈浪？” “不看好。”林栋轻轻摇头。 李元庆道：“过童生试应该问题不大，只是要想名列前茅，怕是很难。” “那两位心中可有这县试第一的人选？”薛南亭问道。 林栋和李元庆相视一眼，之后同时开口。 “徐茂。” “李木。” 薛南亭哈哈大笑：“你们啊，这是谦虚还是怎的，一个提对方的得意弟子，一个提对方的子弟。” 林栋摇头道：“非是如此，我觉得徐茂论文才不输李木，但经略方面却差了许多。李木自幼跟随李大人学习，对朝廷政策方面，要比徐茂敏感许多。” 李元庆瞪了他一眼，道：“这话说得……那我就只能说李木虽说经略方面或许会略有所长，但文采方面却是差了徐茂良多。本次第一，必然是徐茂！” 林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懒得跟你计较。” 薛南亭品着茶，失笑摇头。 李元庆看了眼天色，转头道：“要不两位先休息下，本官出去巡视一番。” 林栋摇头道：“休息一整天了，还要休息作甚，一起去看看。” 薛南亭也站了起来，笑道：“我也对那安平县几位才子颇感兴趣，不如同去。” 三人走出房门，就见外面光线有些昏暗，只有沿着中央大街点着的火把照亮光芒。外面负责考场秩序的考官立刻迎了上来，躬身行礼。 “不用多礼，我等也就是随意看看。”李元庆挥了挥手。 屋外一片寂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部分学子都已经休息，但还是有些点着蜡烛冥思苦想。 童生试的时间是三天，看似很长，但实际上无论是圣人录还是答圣问，都是相当的耗时间，一个是阐述困难，一个是题量太大。也只有沈浪这样掌握着两世知识，并且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才有可能在第一天就完成这两个考试。 即便如此，他也用了一整天。 三位考官信步走在考场中，见到有蜡烛亮着的会靠近看看。考生们见到几位考官，特别是迎上那鼓励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兴奋，仿佛原本有些滞涩的思路都要明朗了许多。 “徐茂和李木是在哪边？”薛南亭忽然开口道。 旁边跟着的一名监考立刻道：“徐茂是甲字一百二十三号，李木是丙字二十六号。” 薛南亭笑着看了看李元庆和林栋：“去看看？” 李元庆轻笑：“那便去看看。” 李木此刻坐在桌案前，皱眉看着圣人录的考题，当年圣人为何没有灭绝妖族的顶尖战力，士林中本就有许多讨论，不过大多都是老生常谈，很难写出什么新意。 要想在童生试中独占魁首，那就必须另辟蹊径。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尝试从各个方面入手，只是写到最后总是走到前人的老路上。 三位考官没有走近，只是的远远看了眼，以他们的修为，自然是能看清李木面对的题目。 李元庆叹了口气：“看来是钻牛角尖了。” 薛南亭笑道：“无妨，多想想也是好事。” 三人只是看了眼，就又走向甲号区域，徐茂就在这边。 徐茂倒是没有写圣人录，而是在琢磨第三页诗文的内容。 这次的题目果然是和边塞有关，名为“怀战”，事先的押题算是中了一半。边塞二字中了，但却没想到是这么两个字。 和战字相关的题目，一般都是“善战”“忘战”“死战”之类，这怀战是什么意思？ 天下人都渴望和平，又有谁会怀念战争的？ 不是怀念战争，那又是什么？ 徐茂眉头紧锁。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这次出题的是庄永杰。 庄永杰是什么人？ 东云国兵部侍郎。 据说庄永杰是庶民出生，考取进士后就直奔战场，之后十余年一直在前线作战，后来积功而上做到的这个位置。 在朝堂上，他也是主战派，对外态度向来强硬。 难道是怀念当年的战场生活？ 不对！ 徐茂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庄永杰这是要进言出征？！ 想到这里，徐茂就觉得瞬间意念通达，灵感如同灌顶一样涌入脑海。 他强压着心头激动，提笔就在纸上书写。 此刻，林栋三人刚走到丙号区域，忽然间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这是……”林栋眼中有几分不敢置信。 “出县之作？”薛南亭也是面露惊异，“才气震动，这分明是有出县之作诞生。” “才气震动之地，就在这甲号考场内！”李元庆惊道。 “走，去看看！” 薛南亭三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果然，还未走近，就见甲字一百二十三号考房上空，有淡淡的青色才气凝聚。 林栋的脸上泛起一抹欣慰之色，手捻着胡须笑道：“果然是徐茂。” 李元庆羡慕地看了他一眼：“可恨，让你这老匹夫捡了个好学生！” 林栋笑眯眯地道：“李县令莫急，童生试是三天，徐茂即便是诗文做得好，但圣人录和答圣问还得看了才知道。” 徐茂一首诗写完，心头尽是满足。 “我徐茂也有出县之作了！” 徐茂暗暗欣喜，就觉得在诗文方面，又离沈浪近了一步。沈浪能做出镇国之作，他徐茂日后必然也能！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到身子一震。 “嗯？” 徐茂看了看左右，心说怎么回事？ 难道这诗文不是出县，而是达府或者鸣州？ 他又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青气依然是淡淡的，从这才气看，似乎并非是那样。 忽然间，地面又是一震。 徐茂猛地回过神来，眼中尽是不敢相信之色。 难道又有人写出了鸣州之作？！ 此刻正走向徐茂考房的三位考官，也是目瞪口呆。 “这……” “鸣州？”薛南亭的话语间就带着某种不确定。 倒不是说没人能写出鸣州之作，而是从沈浪第一篇到现在，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又出了一篇鸣州诗文来？ 东云国上一篇鸣州之作，还是十年前庄永杰被调回朝堂时写的。 而这小小一个安平县，一月内竟然出了两篇鸣州外加一篇镇国？ 难不成，这安平县还是什么地杰人灵的宝地？ 三人立刻屏息凝神，细细感应才气的方向。 “乙号房！”三人同时低呼道。 林栋面色古怪，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沈浪就是在乙号考场的……” 这一次已经不用招呼了，三人快步朝着乙号考场行去。 还没走进，就见天空中的才气开始凝结，只是片刻后，那浓郁宛若实质的青气，渐渐开始翻腾。 一座雄伟的城池虚影凭空出现在空中。 就见城头上是无数人族士兵，他们挥舞着旗帜，目光如炬盯着远方。 而在远处的空中，十余头体型巨大的妖族飞禽正迅速靠近，城池下方，是无数妖族士兵正朝着城池涌来。 随着妖族飞禽登上城头，浴血厮杀拉开帷幕。 一时间鼓声雷动，杀气直冲云霄！ 一个个士兵倒在妖族的利爪血口之下，其后又有无数的人族士兵不顾生死的冲上城头，誓要守住这方寸之地！ 奋不顾身，前仆后继！ 鲜血染红了城头，但却浇不灭人族战士的热血。 薛南亭三人站在考场内，望着天空中才气演化的虚影，只感到热血沸腾。 看着那无数战死的士兵，他们只感到心头血性激荡。 “该死的妖族！”李元庆咬牙冷声道。 “是石山城。”薛南亭眯缝着眼道，“一月初妖族入侵石山城，朝廷说是世子赢楼率军击溃南妖国大军，并反攻占领三城，之后我亲自去看了一眼。” 林栋惊道：“难道朝廷军报有误？” “并非是有误，而是不全。”薛南亭面色阴沉，“事实上南妖大军当时已经破了石山城。世子赢楼利用南妖军队集结城中的机会，重宝直接轰击石山城，将城中百姓和妖族士兵全数击杀，这才赢了此战。也是借此势头，才一举攻下了南妖国三城。” 李元庆和林栋皆是面露震惊之色。 薛南亭轻叹了口气：“我若非是亲自石山城，也不会知道是如此惨烈的战局。” 天空中，人族士兵越来越少，而登城的妖族却越来越多，终于，在最后一个士兵倒在城楼上时，天演诗文也宣告了结束。 天空中光华闪烁，才气化作金色字体出现： 《南征》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南妖度石山。 看着那金色大字，薛南亭眼中异样光华闪烁。 第十六章 次日交卷，学宫之邀 沈浪坐在考房内，微闭着双眼，他的意识已经进入到了迷雾世界。 第三个世界已经出现，这是一座宏伟的城池。 整个城池呈暗红色，仿佛是被无数鲜血渲染。 哪怕是只远远的看一眼，好像就能闻到其上弥漫的血腥味。 在这座宏伟城池的城门之上，是一块古朴的门牌，上书“石山”二字。 沈浪自然是不知道石山城之战的真相，不过明白到“怀战”两个字的意思后，便想到了这首《出塞》。这首诗要改的地方其实不多的，秦汉两个朝代在这个世界也有，唯有最后一句的胡马和阴山。 这段时间的苦读，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历史有一些了解，但要贴合“怀战”二字，似乎最贴切的就是南妖国和石山城了。 谁能想到，这两个字的改动竟能引来如此大的动静，天演诗文中竟然直接具现出了石山城。 意念微动，他就出现在了石山城城楼上。 举目眺望石山城外，远处黄沙弥漫，看不清到底有什么，但一股苍茫之气却从那黄沙中传来。 “那边便是南妖国？” 沈浪有些好奇，想过去看看那陌生的世界。不过他也明白，就算自己下了城楼，也走不过去。在澜江出现的时候他就尝试过，只要过了这个小世界的范围，就会直接回到迷雾的世界。 或许以后去南妖国写首诗，能将这个小世界扩大？ 转而便是一阵失笑摇头，这是在想什么呢。 回到枯树下，就见两枚金色的果子从树干上垂落。 这是吸收《洛神赋》才气后结出的果子，按说才气是青色，那这两颗果子应该是青色才对，但现在却是金色。 当时震惊于澜江世界，一时还把这事忽略了。 沈浪有些意动，想摘下来看看。 不过思索了片刻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最近的各种异像搞得他有些心惊胆跳，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万一又闹出什么天地异像来，麻烦就大了啊。 过了许久，他才从迷雾世界中退了出来。 刚一睁眼，就见着三张忽明忽暗的脸凑在自己桌前。 “妈呀，有鬼！” 沈浪被吓得一激灵，仔细看了下后，才发现竟然是三名主考官。 “你就是沈浪？”薛南亭上下打量着他。 “回大人，学生就是……”沈浪回答道。 薛南亭面带微笑，不住点头：“好！” 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身朝着休息的地方走去。林栋和李元庆的身份不方便说话，两人朝着沈浪含笑点了点头，这就追着薛南亭离开了。 这一晚，整个安平县城都轰动了。 天空中的异像全城都能看见，虽说不知晓具体是谁，但毫无疑问，又一篇鸣州之作在书院诞生了。 全安平县的人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原来我安平县也是人杰地灵，并不比那些府城州城差！ 沈浪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他此刻正凝神感应迷雾世界，发现那些雾气颜色更加浓郁了，这代表着才气又增加了许多。 只不过，似乎也只是这样，其他的并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琢磨了下，应该是他的文位暂时限制了实力。如果突破到第九境儒生境，应该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儒道在第十境学子境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当然，像沈浪这样的叠buff选手除外。只有到了第九境，有了落笔成花的能力，才能开始发挥出儒道的威力。 至于如何进阶，林栋给他信里已经说的很明白，读书练字。 想着练字，沈浪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别的都可以速成，唯有练字这一道，只能是水磨功夫。 第二天一早，天光刚放亮，考场中就卷起了一股清风。 昨天囤积了一整日的污秽之气被卷上了天空，原本弥漫在考场中的酸爽味道顿时消失，似乎连空气都清新许多。 沈浪检查了几遍考卷，确认没有问题后，干脆就开始收拾东西。一切收拾妥当，站起身来走出考房，朝着林栋三位考官的位置行了一礼后，直接朝考场外走去。 旁边的吏员立刻上前把他的试卷收起，之后恭送到三位考官的手上。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南妖度石山……好诗啊！当真是好诗啊！” 薛南亭捧着试卷赞叹道。 林栋笑眯眯地道：“这诗文还算过得去，不枉老夫教导一场。” 李元庆怒道：“老匹夫说甚呢，你何时教过沈浪？明明是老夫教化有方，才让本县出了如此诗才！” 林栋淡淡开口道：“你可知沈浪父亲是谁？” 李元庆一愣，立刻道：“如何不知，那沈东来也是我县衙捕头，平日里多受老夫教诲，这才能教出如此有才的儿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栋瞄了他一眼：“那你可知沈东来的老师是谁？” 李元庆都被气笑了，指着林栋骂道：“老匹夫，你该不会说我县衙的捕头还是你的学生吧？” 林栋叹了口气，抬手拍重重地了下大腿，道：“县令大人说的是，那沈东来正是我的学生！” “老匹夫，你还要不要脸了？！”李元庆大怒，抄起袖子就是要动手的模样。 林栋也是一瞪眼：“要动手？老夫怕你不成！” 薛南亭哭笑不得，赶紧拦住两人：“两位岁数加一起都一百好几的人了，一人是一方父母官，一人是书院院长，岂能因为些许小事动手。不过……”他脸上带着疑惑，看着林栋道，“那沈浪的父亲，真是你的学生？” 林栋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正是！” 说着就把沈东来当年科考失利，之后愤而弃文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更是叹息道：“我早知东来天赋极佳，但就是心高气傲。这也怪我，若是当年我多劝他几句，说不定我东云国就又多了一位大才。” 这种事情林栋自然不可能说谎，李元庆听了更是郁闷至极，心说这老匹夫运气当真是好，不仅教出了徐茂那样的学生，还平白捡了沈浪这样的徒孙。 忽然他就是一怔，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算了，也没什么事情比沈浪再次诗成鸣州重要了。 此刻在甲字一百二十三号，徐茂面色呆滞的坐在案桌前，就听他嘴里不断喃喃：“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刚写出了出县之作……” 书院大门口，随着那厚重的大门打开，一名白衣年轻人走了出来。 “咦，不是考三天吗，怎么有人出来了？” “会不会是写完了？” “放屁！童生试有这么简单吗？我听说很多考生三天时间都不够用，怎么可能有人一天就做完了？” “那人好像是沈浪。” “哪个沈浪？” “就是那个沈浪！” “诗成鸣州那个啊？那倒是有可能……” “别扯淡了，诗成鸣州只是诗才，童生试还有圣人录和答圣问两题，那才是最难的。我听说这沈浪浪荡子弟不学无术，还去偷窥赢樱县主洗……哎唷，谁打我？！” 人群外，一名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寒着脸收回了手。 “小……公子，那人满嘴胡言，要不奴婢找人教训他一顿。”在他身旁的绿衣婢女低声说道。 白衣少年轻哼一声：“不必了。” 他的目光投向正走出书院的沈浪，眼中尽是惊异之色。 《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和《洛神赋》，一篇鸣州一篇镇国，这当真是把他的好奇心挑了起来。 这个沈浪到底是何人？ 怎么往日里没听说他的名字，偏偏是这短短一月内，竟然连续写出如此大作。 今日又是怎么回事，考试第二天就离场了，难道是作弊被抓住？ 不对啊，如果是作弊被抓，那是要直接下狱的，怎么能这么轻松的出来？ 白衣少年思索了下，道：“你去书院打听下，这沈浪怎么第二日就出来了。” “是，公子。” 婢女领命迅速退下。 沈浪倒是没有留意外面这些，刚一出书院大门，杨豹就带着几名家丁迎了上来。 周围的人群很拥挤，许多都是来陪考的。不过杨豹身材魁梧，几名家丁也都是人高马大，直接就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周围的百姓本想叫骂，不过看着杨豹几人的样子，也就敢怒不敢言了。 “子玉，怎么出来？”杨豹大声道。 沈浪笑道：“做完考题自然就出来了。” 杨豹脑子简单，沈浪说什么他就是什么，根本没怀疑沈浪是不是考试失利之类的。既然沈浪说做完了，那必然就是做完了。 吩咐几个家丁在这里盯着，之后搂着沈浪的肩膀就往回走。 “子玉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沈浪想了想，道：“先回家和父亲说一声，之后还是去小楼那边。” 杨豹笑道：“如此甚好，你之前一个月忙着读书，父亲不让幼卿去见你，她平日里就拿我撒气了。这次回去，好好陪陪她。” 沈浪笑道：“听兄长安排。” 杨豹又是一阵大笑。 回到家，就碰见刚准备去衙门的沈东来。 见到沈浪，沈东来也是一惊。 他可是参加过科考的，甚至还进了院试，只不过最后没过而已，科考的难度他可是很清楚。 “子玉，你怎么回来了？”沈东来惊道。 沈浪笑着说道：“这次科考的题目，我侥幸都有看到过，做完后无事就交卷回来了。” 沈东来这才舒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杨豹笑道：“子玉向来沉稳，能出什么事，杨叔叔你多虑了。” 三人正说笑着，沈浪却好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他抬头往空中望去，就见一个小小的黑点，正从远方不断靠近。 很快的，就发现那黑点竟然是一辆青铜车辇，前方没有拉车的马匹，这车辇就这么御空而来。 杨豹和沈东来也发现了沈浪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都看到了那御空而来的车辇。 车辇到了沈家上空后缓缓降到了地上，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杨豹的身材已经算是魁梧雄壮，但这男子却比杨豹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站在三人面前，就像是一座小山。 他朝着沈浪三人抱拳道：“敢问哪位是沈浪沈公子？” 沈浪还礼道：“在下沈浪，敢问这位是……” 魁梧男子笑道：“在下骊山学宫白元，特来邀请沈公子。” 话音刚一落下，沈东来和杨豹就挡在了沈浪身前。 沈浪有些诧异，他知道有书院、文院、文庙……但学宫这个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而且看沈东来和杨豹的样子，这骊山学宫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就在此时，便听沈东来沉声道：“妖族邀吾儿，所为何事？” 妖族？！ 第十七章 天道果实，鬼道灵猫 妖族？！ 沈浪有些惊异，不过也仅限于惊异而已。 毕竟这些日子见过了鬼物，见过了河神，似乎再见到个妖族也不值得奇怪了。 那白元对沈东来和杨豹的态度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神色间显得并不介意，依然是满脸笑容。 不过他的目光却是跳过了沈东来和杨豹，望着沈浪道：“吾主听闻沈公子有镇国之作，心下敬仰，这才遣在下来邀请沈公子一叙，并无半点恶意。” 沈东来还想说话，沈浪就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位白元兄。”沈浪抱拳道。 白元立刻恭敬还礼，道：“白元不过是主上的一名仆人而已，沈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沈浪点头道：“白元兄，贵主上的盛情我心领了，不过这刚考完童生试，我还有不少事情需处理，对于贵主上的邀请，我恐怕暂时没时间前往。” 白元笑道：“沈公子，我来也是先行打个招呼，并非是让沈公子立刻过去。只等沈公子有闲暇的时候通知一声，我立刻就来接您。”说着他再解释了一下，“沈公子勿需多心，我骊山学宫多的是人族学士，您如果前去，也是以贵客的身份，我骊山学宫上下必然尽心款待，绝不会有半点怠慢。” 沈浪点头道：“好，得空的话，我一定前往拜访。” 见沈浪没有多聊的意思，白元便抱拳道：“如此我便告辞了，白元在学宫恭候沈公子大驾。” 话音落下，他又朝沈东来和杨豹拱手抱拳，这才踏上车辇破空而去。 眼看着车辇消失在天空中，沈浪这才转身望向沈东来和杨豹，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沈东来苦笑道：“进屋，我跟你慢慢说下这骊山学宫。” 白元的突然到访，让沈东来把童生试的事情彻底放到了一边。 三人坐在客厅里，沈东来这才道：“你知道文庙和文院吧。” 沈浪点头道：“圣人和妖族订下千年不战之约后，就建立文庙定鼎天下。之后座下七十二贤遍行天下建立了七十二处文院，负责教化人族传承儒家道统。” 沈东来道：“没错，在之后的百年里，人族的发展空前迅速。妖族也在那时候看出了文院的好处，于是就效仿我人族，建立了骊山、苍鸾，於菟，青丘四大学宫。当然，妖族因为本身种族繁多，他们的修炼方式也各有不同，所以不可完全照搬文院的教学方式，所以他们便召集天下妖族进入，参考彼此修炼手段，去芜存菁，不断改进修炼方式。这几百年下来功效斐然，在妖族中的地位不下于人族文院。” “骊山学宫呢？听那白元所说，里面竟还有人族？”沈浪疑惑道。 沈东来道：“骊山学宫和其他三大学宫有所不同，据传骊山学宫初祖便是七十二贤之一的坐骑，后来这位贤者过世，他便回到了妖族领地，建立了骊山学宫。除了帮助妖祖修炼外，也招收儒家读书人传承圣贤之道，平日里也很少参与妖族与人族的纷争。” 沈浪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您和豹哥看上去有些……” “有些忌惮是吧？”杨豹嘿嘿一笑，便接着道，“那骊山学宫第一代是那么个想法，后辈可就不见得了。” 沈东来点头道：“总之骊山学宫内关系很复杂，而且以目前我东云国与妖族的关系，你也不宜和妖族过多接触。” 沈浪点了点头：“我明白。”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东来问道。 沈浪道：“我想先去杨叔那边，等放榜之后再回来。” 沈东来没好气的嘟囔道：“有了老丈人就不要亲爹了。” “爹，您这说得……”沈浪哭笑不得，想了想正色道，“主要是王府那边，我怕呆在县城会有些麻烦。” 王府势大，这几天没找沈浪麻烦，不等于是以后不找他。特别是那晚经历了鬼物夜袭，沈浪对赵奢那边很是有些忌惮。 上次来的是鬼物，下次万一是赵奢亲自来呢？ 迷雾世界里的鬼蜻蜓确实厉害，但沈浪还没自大到认为它可以对付八品武者。 当然，这并非是鬼蜻蜓的问题，而是沈浪现在的品阶所能释放的才气，还不足以让那鬼蜻蜓发挥出真正的战力。 但是等放榜后就不一样了，即便是赵奢，要对付一名拥有功名和文位的读书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家里用过午饭，沈浪就跟着杨豹返回了杨家。 见着沈浪，杨家众人都是一惊。 直到杨豹解释了下，这才定下心来。 不过依然有些担忧，毕竟提前交卷这种事，多半是考生实在做不来题才会发生。杨慎虽然嘴上不说，但眼中也满是忧虑。 杨幼卿倒是没有纠结这些，见着沈浪来了，她是又惊又喜。至于说沈浪能不能考过童生试，她压根就不在乎。 陪着杨幼卿说了会儿话，沈浪这才回到了屋里。 坐在桌案前，手指轻敲着桌面。 片刻后，他摊开手，房间中顿时弥漫起淡淡雾气，一枚黑色果子缓缓在他手中凝结。 【鬼灵之果，十品，可随机召唤鬼物一次。】 “不试一次总是心里没底。” 抬手把果子扔了出去，果子在空中直接化作了一股深黑如墨的黑气，很快就凝实在了一起。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就见一只猫趴在了地上。 猫通体纯黑，就连那对眸子也是如同黑宝石一样。 它左右看了看，立刻就发现了沈浪。 就见这黑猫一个纵身，身体化作一道黑雾，再次显形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沈浪的怀里。 沈浪抚摸着它的后背，入手处一片冰凉，但却顺滑无比。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沈浪问道。 黑猫眯着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能喵。” “……” 沈浪沉默片刻，这才道：“你会什么？” “主人你进入迷雾世界，就能知道了喵。” 沈浪没有犹豫，微微凝神就出现在了迷雾世界中。 低头看了眼，就见那只黑猫竟然真的跟着他进入了这里，此刻就趴在他脚边上。 “你怎么能进来？” 沈浪有些惊讶。 “我本就诞生于此，自然能进来喵。”黑猫回答道。 沈浪微微点头，俯身把黑猫抱了起来。 在触碰到黑猫的一瞬间，一组信息就直接进入了他的脑海。 【鬼道灵猫，十品，擅隐匿、潜伏、刺探、暗杀】 描述很简单，但内容却相当的惊人。 “你还会暗杀？” 看着怀里姿态慵懒，正用脑袋蹭着他胸口的黑猫，他怎么就不信来着。 “会啊喵。”黑猫回答道。 沈浪想了想，道：“那你实力怎么样？” “我的品阶和主人相当，主人现在是十品学子境，我就相当于有十品鬼修的力量。日后主人的实力提升了，我也能跟着提升能力。” 咦，这次没喵？ 沈浪一愣，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抓住重点，赶紧收敛心神。 “随我的实力提升？” 沈浪真的被惊到了。 原以为是一次性耗材，结果却是成长性神兵？！ 他忽然心头一动，指着枯树上的两枚金色果子，道：“你能看出来那两枚果子是干什么用的吗？” “能喵！” 能你倒是说啊…… 沈浪叹了口气：“是干什么？” 黑猫黑宝石般的眸子中闪烁着光芒：“是两枚天道果喵！” “天道果？” 沈浪有些惊异，虽说还是没明白是干什么用的，但只是听这名字就知道绝对不一般！ “天道果是喂宠物吃的，如果主人您喜欢谁，就把这果子给谁吃喵！” 黑猫一边说一边不断用脑袋的磨蹭着沈浪胸口。 沈浪：…… “主人，你喜欢我吗喵？”黑猫仰着头，一对宝石般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沈浪。 沈浪神色不变，道：“对了，我刚才忽然想起来，你还会刺探？” “会啊喵。” “那你能不能去县城里，帮我跟踪一个人？” “可以啊……”黑猫舔了舔嘴唇，“但是主人您真的不考虑下吗，如果把那两个天道果都给我吃了，我就能变得更厉害了！” “多厉害？” “相当于九品鬼修喵。”黑猫双眼扑闪扑闪的。 沈浪神色不变，道：“那个人叫赵奢，八品武者，你小心点别被他发现。当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一旦他有什么关于我的异动，记得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哦……喵。” 黑猫念念不舍地看了那两枚金色果实一眼。 退出迷雾世界，沈浪把黑猫放下，黑猫化作一道黑雾就从窗户飘了出去。 随着黑猫从他眼中消失，沈浪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他随时能换到黑猫的视角上，甚至能听到黑猫周围的声音。 “鬼道这么神奇的吗？” 沈浪惊异道。 那两枚金色果子的名字是知道了，但功效还不清楚。那黑猫应该是知道的，但想从它那里问出什么来，看来是不太可能。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天道果是能吃的，并且能够提升鬼道，乃至是其他八大修炼体系的实力，甚至是直接提升品阶。 只是不知道他这个主人吃了有没有用。 沈浪琢磨了下，没有去尝试。 那天道果的珍贵，从黑猫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可不能浪费了。 目前看来，最稳妥的提升实力的方式，还是提升儒道的品级。 只是，九品儒生境需要的是书法和对圣人经典的理解。 经典理解还好说，沈浪拥有两世记忆，相信不会差多少。 关键的是书法。 他琢磨了下，心头就微微一动。 练字需要花的时间实在太久，是否能利用世界规则，将前世的书法直接拿来使用？ 既然诗文有原创规则，那为何字体不能有？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晋级九品的机会。 这个世界的书法沈浪看过许多，那些圣人经典都是字写得不错的读书人抄写，书法的类型和上辈子的明显不同。 想到这里，沈浪就有些心动了。 他上辈子虽然没练过毛笔书法，但出名的字体类型还是知道的，这其中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颜体。 颜体是楷书的一种，是由唐代书法家颜真卿所创，为四大楷书之一,结构严谨,苍劲有力,美感十足,。其特点是结构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和柳公权的“柳体”合称为“颜柳”，有“颜筋柳骨”的说法。 沈浪仔细回忆了一下柳体的特点，就从最基础的开始练习。 这已经来了一个多月，毛笔也早就习惯，用起来到也不觉得生疏，唯一的缺点就是字确实不行。就算是对他颇为看重的林栋，也认为他想要进阶九品儒生境，至少还需四五年的功夫。 这番练字一直到深夜，沈浪才停了下来。 文心果会上才气灌体后，他的身体素质就跟脱胎换骨一样，连续写了四五个小时的字也不觉得累，就是精神有些疲惫。 放下笔躺到床上，凝神感应了下黑猫那边。 就发现黑猫竟然已经进了县城，此刻整在衙门外徘徊。 “怎么不进去？”沈浪有些疑惑。 黑猫竟好像能感应到他的心声，在沈浪说话的时候，它忽然停住了脚步。 脑海里立刻传来了黑猫的回应：“县衙有国运护卫，我进不去喵。” 沈浪皱了皱眉头：“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黑猫道：“主要是我现在力量太弱，若是主人能把……” “进不去就算了，就在外面守着便是。” 说完，沈浪就“挂断了电话”。 黑猫立刻尬住了，半晌才露出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嫌弃表情。 “主人真小气喵！” 它又看了看衙门的高墙，只是微微犹豫了下，身形就化作一道黑雾冲了进去。 在进入高墙的一瞬间，县衙内大堂屏风上的吊额白虎猛地睁开了眼。 它一声低吼就从画中扑了出来，朝着黑猫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是当它来到高墙下后，眼中却露出一抹疑惑。它左右嗅了嗅，却没发现有任何敌人的踪迹。 白虎在原地转了几圈，这才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回到了屏风上。 角落的阴影里，黑猫的身形缓缓显露，望着衙门大堂，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不屑之色。 “一个小县衙的护灵也想发现我？” 很快的，它又化作一道黑雾直奔后堂。 第十八章 奇货可居，幼卿动情 第二天一早，沈浪刚醒来，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打开房门，就见杨幼卿站在门口。 今日的杨幼卿，一身红色劲装，腰挎长刀肩悬弯弓。腰肢盈盈一握，一双大长腿结实匀称，看起来英姿飒爽，整个人充满活力。 这身打扮，让沈浪眼前一亮。 “子玉哥哥，今日两位兄长要去山上打猎，你要不要一起过去？”杨幼卿眼中带着几分期盼。 沈浪想了想，就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我还要练字，恐怕去不了。” “练字？子玉哥哥的字已经极好了，还需要练？”杨幼卿满脸疑惑。 在杨幼卿眼里，她的子玉哥哥就是完美形象，找不出半分缺点来。 不过沈浪自家知自家事，他的字最多算是工整，但离好之一字，还相去甚远。 特别是要想进阶儒道九品，可不是一个好字就能了事的。天下间读书人无数，但绝大多数都被卡在了十品境界。 除了对圣人经典的理解不够外，最关键的就是字难练。 沈浪无奈地道：“倒是想陪幼卿妹妹去山里，但要进阶九品儒生境，我的字还需刻苦练习才行。” 杨幼卿满脸失望，不过还是颔首道：“那幼卿就不打扰子玉哥哥了。” 沈浪笑着点了点头，道：“多打些野味回来，我还想尝尝你的手艺呢。” 一听这话，杨幼卿顿时神采飞扬，道：“子玉哥哥等着，一定不让你失望！” 送走了杨幼卿，沈浪就回到了屋里。 书桌上摆满了宣纸，都是昨夜练字的成果。 沈浪把这些叠好放在一边，这才继续开始练字。 临近中午时分，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公子，有客人来访。” 这是绿柳的声音，沈浪有些疑惑，杨慎从来都不会打扰他读书的，怎么会忽然叫他去见什么客人。 “是杨叔叫我过去吗？” “老爷有事出去了，临走交代说有什么事让公子做主。” “稍等片刻。” 把字帖收好，沈浪这才跟着绿柳直奔大堂。 “来的是什么人？”沈浪问道。 “是二老爷家的两位小姐，奴婢说老爷小姐都不在，她们便说想见一见公子。” 所谓的二老爷是杨慎的弟弟，杨家是本地的大户，自然不止杨慎这一脉。不过沈浪和杨家其他人没怎么接触过，也就只是以前听杨幼卿说起过一点。 但杨幼卿和那几家似乎也不怎么对付，平日里很少聊到。 到了大厅，就见两个少女已经候在了那里。 两人都十五六岁的年纪，明眸皓齿青春靓丽。 见着沈浪，这两女都是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沈浪是有着一副极好的皮囊，特别是此刻一身白衣，更是显得文质彬彬气质清雅。 两个女子明显是专程来见沈浪的，一口一个子玉哥哥叫得很是亲热。沈浪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就只能勉强应付。 好不容易挨到午后，眼见着沈浪妹留两女吃饭的意思，她们这才带着几分失望离开。 刚用过午饭，还没走回客房，就又有客人来了。 这次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谈话很是温和，让人有种如沐春风。难得的是，她对诗文方面竟也很擅长，做了几首诗词，让沈浪都有种惊艳的感觉。 到了下午时分，和沈浪约好下次再聊诗文后，这女子才行礼离开。 回到客房，沈浪有些懵，原本准备整天练字的，结果什么都没干，就跟杨家的几个小辈女孩聊天了。 他忍不住摇头苦笑，这是怎么了，在小楼呆了一个月，也没见杨家其他房的人这么热情啊。 终于时间到了傍晚时分，杨幼卿兄妹三人回来了。 沈浪迎了出来，就见三人一身尘土，看来没少钻山坳树林。 杨豹随手把长枪递给下人，上前亲热地勾着沈浪肩膀笑道：“今日运气不错，妹妹猎了头野……嘶……幼卿你踩我做甚？！” 杨幼卿不理会他，朝着沈浪轻声道：“子玉哥哥今日字练得如何？” 沈浪叹了口气，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幼卿的脸色微沉，眸中闪过一抹怒色。 见她脸色不对，沈浪有些疑惑，道：“幼卿，怎么了？” 杨幼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些许小事，子玉哥哥等着，我去厨房吩咐人把猎物处理下。” “那有劳幼卿妹妹了。”沈浪微笑道。 杨幼卿点了点头，朝沈浪行了一礼后走出了房门。 杨豹立刻跟着追了出去，房间里就听外面传来杨豹的叫喊声。 “幼卿，你还没告诉我，刚才踩我做甚？咦，你拔刀干什么……唉，别打别打！” 杨虎失笑摇头，道：“幼卿是担心了。” 沈浪不解道：“担心什么？” 杨虎犹豫了下，还是叹了口气，道：“子玉往日里才名不显，自然无人问津。而今三首诗词，两首鸣州一首镇国，加上还未婚配，这便是大家眼中的香馍馍了。” 沈浪一怔，顿时恍然大悟。 他只是微微思索了下，便正色道：“虎哥放心，幼卿妹妹情深义重，我沈浪也并非是薄情寡义之人，断不会辜负幼卿妹妹！” 杨虎听完，顿时开怀大笑，用力拍了拍沈浪的肩膀，道：“今日父亲不在，咱们可要好好喝一场！” 这一场杨虎杨豹两兄弟轮流着跟沈浪碰杯，喝到月上中天，沈浪都有些意识模糊的时候，这才让下人扶着他回屋。 沈浪躺在床上，身上才气涌动，酒气立刻被驱散了不少。 他心头一动，也不知道这一整天黑猫那边怎么样了。 闭上双眼微微凝神，心神就挂在了黑猫的身上。 让他惊异的是，黑猫竟然是躲在房梁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 这是一间样式有些素雅的房间，墙上挂着字画，在书桌旁坐着一名白衣少年。从上往下看，也看不清少年的模样，只是能看出身材不高，身形看上去有些消瘦。 在房间中间放着个大浴桶，里面盛满了热水，看来少年人是要洗澡的样子。 沈浪立刻传音道：“不是让你监视赵奢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黑猫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依然是盯着下方。 “我碰到好多个八品武者，但不知道哪个是赵奢喵。” 这话让沈浪一时语塞，这才想起来黑猫并不知道赵奢长什么样子。虽说可以和黑猫心意相通的通话，但却没法把赵奢的长相传到黑猫那里。 下方的少年人已经站了起来，开始脱身上的衣物。 “你对这感兴趣？” 沈浪说着忍不住意念微动，果然是只小母猫。 “我听衙门里的人说，这人好像很重要喵。”黑猫回答道。 很重要？ 这时候，通过黑猫的视野，沈浪就发现下方的少年已经解开了外衣，露出一双浑圆白皙的肩膀。 忽然，他心头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叫什么名字？” 一边问着，他一边尝试操控黑猫的身体，却发现自己除了可以跟黑猫视野共享和远距离通话外，并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甚至于，黑猫视野中的画面，依然不受控制的印入他的脑海里。 黑猫想了想，道：“我听他们叫他……赢樱县主喵！” 就在这时候，下方白衣少年的衣衫滑落，露出那一具足以让任何女人嫉妒到发疯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沈浪睁开了眼，脑海里萦绕的都是那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不怪我，都是黑猫的错的，我也不想看的…… 沈浪心头默念着。 忽然间，耳边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子玉哥哥，睡了吗？” “还……还没。” 沈浪说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颤抖。 房门外安静了片刻，就听杨幼卿低声道：“子玉哥哥要和我隔着房门说话吗？” 沈浪苦笑着起身打开了房门。 就见杨幼卿已经换下了那身劲装，穿着一身粉色长裙，在烛光照耀下，一张俏脸娇艳欲滴。 “幼卿妹妹请进。” 进了房门，杨幼卿就捏着衣角，低垂着头。 “子玉哥哥……” 她心里很乱，特别是知道今天有好几个女子来家里。原本她就因为身高很是自卑，一直觉得配不上沈浪。现在沈浪这么优秀，她心头就更加不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过来，进了房门后，就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沈浪看着杨幼卿那紧张模样，道：“要不……幼卿你先坐下。” 杨幼卿轻哼了声，坐在了书桌前。 沈浪柔声道：“可是为了今日过来那几人？” 杨幼卿俏脸涨红，道：“不……其实……嗯。” 沈浪温和一笑：“当日我被打断腰躺在床上，原本就万念俱灰，那时候没人多看我一眼，唯有幼卿妹妹你愿意亲近我，那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决定。” 杨幼卿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惊喜之色。 沈浪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道：“你子玉哥哥又不是没见过貌美女子，像那县……咳咳，像那县城中美貌女子不知凡几，也只有幼卿妹妹让我动心。” 杨幼卿听着，又是害羞又是欢喜。 她忽然一咬牙，身体前倾猛地抱住了沈浪。 这一瞬间，沈浪就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刚看了赢樱县主沐浴，马上就碰上这么一出，他就觉得自己那所剩不多的理智已经开始动摇了。 “子玉哥哥，我怕！” 杨幼卿的声音宛若蚊吟，但落在沈浪耳中却像是惊雷一样。 感受着杨幼卿微微颤抖的身体，沈浪冷静了下来，杨幼卿如此待他，他怎么能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乘人之危？ “别怕，我就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沈浪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轻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良久杨幼卿的身体才停止了颤抖，她抬起头，明亮的眸子中如盈盈波光闪烁。 看着那绝美的脸庞，沈浪忍不住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杨幼卿瞪大了眼，脑海里一片空白。 良久，唇分。 杨幼卿脸颊绯红，双眸仿佛要滴出水来。 沈浪也是觉得身体一阵火热，感觉那原本平息的火焰又升腾了起来。 刚一抬手，杨幼卿忽然轻嘤一声，一把推开沈浪，捂着脸就冲出了房门。 看着那空荡荡的大门口，沈浪有些发呆…… 这大晚上的，当真是不让人睡了！ 第十九章 兵临城下，身份危机 时间转眼到了童生试第三天，考试终于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天晚上杨旭和张宁就回了杨家村，之后立刻来拜会了沈浪，不过两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是太好。 沈浪也只能是好言安慰，说不定别人更差呢？ 听了这话，杨旭和张宁都是一滞，除了苦笑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来这里，除了见沈浪一面外，还给他带来了薛南亭的话，让沈浪放榜后尽快去府书院报道。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眼中满是羡慕。 去府书院干什么？ 当然是读书！ 薛南亭就差直说沈浪已经通过了童生试，而且名次还不会差。 府书院的招收范围可是整个青云府，且只有最出色的学子才有资格进入。 晚上送走了杨旭和张宁，杨慎和沈浪到了书房。 杨慎端起桌上的茶杯，吹散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后看着沈浪笑道：“现在就等放榜了。” 张宁和杨旭带来薛南亭的话后，杨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沈浪点了点头：“希望不要有什么波折。” 杨慎笑道：“还能有什么波折，薛先生是主考官，也负责审卷，他都已经邀请你去府书院了，这便是已经订下了。” 沈浪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轻声道：“只希望有些事不要发生……” 杨慎一怔，还没开口询问，忽然就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庄子外面一片混乱，大队的官兵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庄子围住。 赵奢手抚腰刀站在庄园外，冷眼看着紧闭的大门。 “本官执行军务，要捉拿和妖族勾结的沈浪，尔等若是再行阻拦，一律作逆种论处！”赵奢厉喝道。 逆种，便是背叛人族之人。 但凡是被定下这个罪名，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 杨虎眯缝着眼，淡淡地道：“先不说沈浪是否逆种，赵将军你是王府家臣，什么时候能管安平县的事了？” 赵奢冷声道：“逆种人人得而诛之！安平县本就是我王府赢樱郡主的封地，如何管不得？” 杨虎笑道：“赵将军你是欺我乡野村民不懂国法吗？县主只有税收，什么时候有行政权力了？倒是你动用王府私军公报私仇，当真是不怕朝廷治罪吗？” “大胆！”赵奢一声厉喝，“庶民也敢妄论国法？！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话音落下，身后一众士兵就冲了过来。 “你敢动手？！” 旁边的杨豹大喝一声，抬手一挥，他身后的家丁都围了上来，拿着刀剑长枪和士兵对峙。 赵奢眉头紧锁，明明只是一般的庄园，怎么这么难办？ 他今日带重兵过来围困庄园，只是怕沈浪逃脱，根本就没想到杨家的人如此胆大，竟敢持械对抗！ 赵奢自然不知道杨家世代居住在这杨家村，庄子里的家丁大多是从小跟着杨家子弟一起长大，这些说是家丁，其实大多都跟杨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且杨家尚武，无论是一般家丁还是杨家子弟，从小都会学习一些武技。 当日沈浪被定下冲撞县主的罪名，县令李元庆即便是面对王府的压力，也只是暂停沈东来的捕头的职务，甚至都没下令开除。而在知道沈浪躲进杨家之后，连抓捕的意思都没有了，这其中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杨家。 赵奢这外来户不知道杨家的势力，但李元庆这县令可是清楚的很。 “怎么回事？”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 杨家庄大门打开，杨慎和沈浪走了出来。 见着沈浪，赵奢大喝道：“沈浪你勾结妖族，可知罪？！” 沈浪轻叹口气，心说那小黑猫忒不靠谱了，让它盯着赵奢，结果还出了这事。 “第一，我没有勾结妖族；第二，赵奢你动用私军袭击村庄，这是死罪……”沈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颇为玩味地看着赵奢，“第三，赵奢你这么心急火燎的动手，可是怕放榜之后我有了功名，之后不好下手了？” 赵奢冷声道：“胡说八道！你勾结妖族逆种我人族，别说是侥幸得了个秀才功名，便是身居一品，一样得株连九族！” “开口逆种，闭口逆种，赵奢你可有证据？”沈浪淡淡地道。 “前日骊山学宫白元可是来找过你？”赵奢问道。 “是。” 沈浪轻轻点头，此事瞒不过去，当日白元架着车辇从天而降，也不知道多少都看到过。 赵奢冷笑道：“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浪笑道：“难道接触过妖族就是逆种？这么说来，怀宁王府的世子赢樱，怕是第一个逆种吧？” “你好大胆，敢污蔑世子！”赵奢惊怒道。 沈浪叹了口气：“这不是你说的吗，接触妖族就是逆种。听闻石山城一战，世子殿下身先士卒，那也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妖族，我只是碰见一个妖族便是死罪，那世子殿下碰上千千万万妖族，岂不是得株连九族？” 旁边的杨豹大笑道：“子玉这话真是让我等恍然，难怪这赵奢急着要杀你，原来是帮他的妖族主子消灭大敌啊！” “巧舌如簧！我也懒得与尔等争辩”赵奢脸色愤怒，厉喝道，“众兵将听令，立刻缉拿沈浪，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这话一出，杨慎等人的脸色微变。 无论杨家如何尚武，但家丁也不过是二三十人。但赵奢带来的士兵可有好几百，一旦打起来，对杨家可就是灭顶之灾。 赵奢身后的是王府亲兵，每一个都上过战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角色。沈浪是否逆种他们不关心，他们只知道军令如山！ 随着赵奢一声令下，士兵开始摆出军阵合围。 沈浪眉头微蹙，抬眼看了看天空。 “怎么还没来……” 杨慎站在沈浪身边，沈浪的声音虽低，但却也让他听到了。 “什么还没来？” 他的话语刚一落下，就感到天地间一阵巨震。 “住手！” 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 就见天空中，身穿官袍手握官印的李元庆已经御空而来，在他身边的是林栋和几名书院老师。 李元庆面色阴沉，心头已经愤怒无比。 他安平县好不容易出了个两篇鸣州半篇镇国的大才，这赵奢竟敢调动私军围杀？！ 赵奢脸色微变：“李元庆，沈浪逆种人人得而诛之，还请不要阻拦！”说着他又一声厉喝，“还不动手？！” 士兵们不再犹豫，大喝着就朝沈浪等人冲了过去。 李元庆冷哼一声，手中官印泛起了鹅黄光芒。 “镇！” 天地之气狂暴涌动，所有的士兵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下。 无数士兵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一些实力强横的，一个个也是面色苍白，嘴角溢血。 赵奢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李元庆竟然真敢调集一地之气运强行镇压王府官兵。 “李元庆，你好大的胆子！”赵奢怒吼道。 李元庆厉喝道：“赵奢，我李元庆乃安平县县令，肩负此地军政之职。你擅自调动私军围攻村落，可是要叛国？！” 这话说得极重，若是赵奢还要反抗，那李元庆甚至可动用官印当场镇杀他。 夜凉如水，场中一片寂静。 即便是那些受伤的士兵，此刻也下意识屏住呼吸。 一位是王府统兵大将，一位是地方县令。 自然若是论身份尊贵，赵奢要远超赵奢，但这里可是安平县，若是赵奢没有军务在身，那李元庆就是这里的绝对统治者。 赵奢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李大人，我有证据！” 此话一出，便是沈浪也脸色微变。 他当然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逆种，但却害怕赵奢弄出什么伪证来。倒不是怕无法查实，而是怕的是名声受污。 既然要走儒道这一修炼途径，那就名声就必须要在乎。 林栋也特意提醒过他，儒道是万民之道，民意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所以高阶儒生大多极为珍惜羽毛，寻常都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也是读书人在民间的名声极佳的原因之一。 李元庆皱眉道：“可是骊山学宫相邀之事？骊山学宫向来中立，且其中并非只有妖族，也有我人族儒生。再说沈浪已经拒绝，不必再提。” 赵奢摇头道：“若只是此事，我今日也不会贸然带兵前来。” “那是何事？” 赵奢转头望向沈浪，一字一句地道：“我怀疑此沈浪并非沈浪，他是被人夺舍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人族和妖族是世仇不假，但真要说这天下间让所有生灵都憎恶的，却还是魔道。 魔道是八条通天大道之一，不像是儒道专属于人族，妖道专属于妖族一样，只要是生灵都可修炼。 但魔道诡异恐怖，活祭生灵都只算是寻常之事，一些魔道修士为了提升修为，甚至会炼化一地，将原本富饶的土地化作魔域，内里大道枯竭生灵不存，千百年难以复原。 因此对于魔道，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是一个态度，杀无赦！ 而夺舍正是魔道修士独有的能力。 李元庆也是神色微变，下意识看了眼沈浪。却见沈浪面色平静，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 “可有证据？” 赵奢冷笑道：“若是有直接证据，我早就将这沈浪击杀。” 林栋面色一沉刚想开口，就听赵奢接着说道：“不过我已派人仔细调查过，沈浪此人从小天资平平泯然于众，之后几年里也从未听说过他有任何文才，更没有进过私塾族学念书，倒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之名广为流传。李大人，你觉得这样的人能一夜开窍，做出鸣州、镇国之作吗？” 他确实没有提出任何证据，但话语却直指问题核心。 儒道修行并非是有点天赋就行的，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天才少年，也必然是经过十余年苦读，才能有些成绩。 儒道之难，便在于必须通过时间累积，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浪。 大家都忽然意识到，沈浪被夺舍的可能性……极大！ 第二十章 沈浪自证，寄书河神 真是夺舍？ 李元庆仔细回忆着沈浪写的三篇诗文，《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洛神赋》《南征》。 三篇诗文的类型完全不同，文风也截然两样。 《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文字平实却意境深远，观之如身临其境。 《洛神赋》辞藻华丽到令人发指，其中造词无数，对女子的容貌气质描写堪称千古第一！ 《南征》虽然也只有四言，但观之让人热血澎湃，悲愤雄壮之意洋溢心头。 这三篇诗文，当真是一个从小不学无术的十六岁少年人能写出来的？ 即便是文庙中的半圣，又有几位能写出这样的诗文？ 李元庆眉头紧锁，对于沈浪接连做出惊艳诗文的事，他其实也有些疑惑，但却从未往魔道方面想过。 当然，李元庆如果真要细细思量也不是联想不到，但他下意识里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毕竟安平县出一个人才不容易。 李元庆有些犹豫，如果真是牵扯到魔道，那他别说保沈浪了，恐怕第一时间就得划清界限。 “沈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李元庆问道。 沈浪先向空中的林栋和李元庆几人抱拳行礼，之后才朗声道：“众所周知，赵奢与我有私怨，我不愿招惹王府，所以往日里些许冲突也就没有计较。但今日他竟想污我文名……”说着，他目光投向赵奢，“要证明我是否修魔道之人再简单不过，童生试放榜之日会有圣意降临……我愿请圣裁！” “好！” 李元庆大声道：“赵将军，你可有异议？” 赵奢脸色阴晴不定，他也没想到沈浪会如此决绝，竟然要请圣裁。 童生试结束后，圣人意念会降临考场为学子赐福，这时候便可通过献祭的才气手段，让圣人的一缕意识亲临。 但寻常情况下，绝不会有人这么做。 请圣裁消耗的才气是不可恢复的，而对读书人而言，才气又恰恰是最重要的东西，这是真正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 因此除非是生死大事，很少有人会请圣裁。 当然，这里的圣人并非是真正的圣人，而是指的半圣。自千年前圣人合道天地后，人族便再也没有诞生儒道圣人。 但即便是半圣，要看出沈浪是否修炼魔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见赵奢脸色阴晴不定，沈浪厉喝道：“赵奢，你敢和我在圣人面前对质吗？！” “好！” 赵奢寒着脸朝李元庆抱拳道：“李县令，我要先封锁此地，免得沈浪逃跑。” 李元庆看了看沈浪，道：“沈浪。” “学生在。” “这些日子你便留在此地不可外出。” “是。” 林栋忽然微微一笑，对李元庆说道：“杨慎是我学生，我也许久没见他了，这几日我便留在此地和他叙叙旧。” 这便是要留在此地保护沈浪，防止赵奢趁封锁的机会对沈浪下黑手。 李元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一事不劳二主，放榜之日就劳烦林先生带沈浪去书院了。” 林栋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元庆刚带着人离开，赵奢就下令封锁了整座庄子，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林栋被迎进庄子后，立刻就让下人叫来了杨慎和沈浪。 “子玉，真没有修炼魔道？”林栋盯着沈浪，面色肃然凝重，“非是我不相信你，但此事实在太过重要。若是你现在隐瞒，真到事发之时，我、你父亲还有这杨家庄，只怕无一人能活下来。” “我确实没有修炼魔道。” 沈浪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我也知道许多人对我能做出这些诗文感到震惊，甚至怀疑是有人代笔，不过也确实没想到，赵奢竟会以此来污蔑我为魔道夺舍。” 林栋沉吟片刻，缓缓道：“其实在赵奢之前，我也暗中派人调查过你。” 沈浪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林栋调查应该是在做出《洛神赋》后，毕竟半篇镇国太过骇人听闻了。 就听林栋接着道：“赵奢所说关于你的情况确实属实，你可有什么解释的？” 沈浪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直不想说的，不过既然师爷您当面问起了，那也只能把这秘密告诉您了。” 林栋顿时挑了挑眉毛，他不怕沈浪有秘密，就怕他有秘密不肯说出口。 而且听沈浪话里的意思，他能写出这样的诗文，似乎还真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你说！” 沈浪道：“浪以前确实有些懈怠，但也不是像旁人说的不学无术，只是觉得学不进去东西，日常也常常为此苦恼。” 林栋点了点头，他是知道沈东来自己教过沈浪，也有请别的老师教过，不过沈浪似乎对学文真没有天赋，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起色。 “后来有一日，我去澜江畔散心，在河边读书时，却被河神娘娘撞见。兴许是投缘，那日娘娘便用法力帮我启智。后来我偶尔去澜江边，河神娘娘也会施法帮我，让我思维清明，久而久之我就觉得读书似乎也没那么难了，许多佳句就自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林栋和杨慎听得目瞪口呆，做梦都没想到是这么个解释。 “此话当真？” 林栋虽然不相信沈浪是被夺舍了，但也觉得他现在说的这些，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他在安平县住了一辈子，河神祭也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但还真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澜江河神。 “自然当真。”沈浪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若是不信，我可以尝试邀河神娘娘上岸一叙。” 房间里有些沉默，林栋和杨慎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先不说刚才的话里有几分真假吧，你确定你能邀河神上岸？ 那是河神，不是你家的侍女。 杨慎看了看沈浪，又看了看林栋，迟疑了下道：“要不……让子玉试试？若真能邀河神作证，也算是彻底解了这身份危机。” “你有几分把握邀河神娘娘一叙？”林栋问道。 “八分吧。” 沈浪揉了揉鼻子。 之所以不说十分，主要是那位河神娘娘有些傲娇，万一她觉得自己对她不尊重，不愿意上岸也是有可能的。 沈浪虽说现在是十六岁的少年人，但上辈子还活了些年头。在那个信息爆炸，各种情感专家满网络授课的年代，对女人的分析从来都没少过。 河神娘娘那些小动作虽然隐秘，但在沈浪眼里却是洞若观火。 “好，你现在立刻……嗯，河神娘娘夜里可会休息，要不明天一早……” 见沈浪说的如此肯定，杨慎倒是有些犹豫了。 “不用，现在就可以。”沈浪说道。 杨慎房间里就有文房四宝，也不用去别的地方。 磨好墨汁，铺开宣纸，杨慎把笔递给沈浪，沈浪却是摇了摇头。 “不用，我有笔。” 就见他从怀里摸出一支放着淡淡微光的毛笔。 林栋先是一怔，之后立刻瞪大了眼，低呼道：“这是……翠芒？！” 林安之一愣，低头看了下手中毛笔，道：“这笔叫翠芒？” “你不知道？”林栋神色激动，“这翠芒乃是大儒李源的随身之物，当年李源在苍山之上与妖族高手同归于尽，他身死这翠芒也随之消失。东云文院曾下令找寻，但一直没有它的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此物？” 林安之神色古怪，当日河神甄洛送他这笔的时候，可是没多说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大有来历的东西。 “这是当日做出《洛神赋》后，河神娘娘送我的。”沈浪淡淡回答道。 杨慎：…… 林栋：…… 两人此刻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心头的感受。 沈浪笑道：“我现在就休书一封寄与河神娘娘，师公、杨叔你们稍等片刻。” 很快的，一封书信就被他写好。 内容大概就是三年前承蒙娘娘恩典，用法力为我开启灵智，让我有了这惊天文才。今日我沈浪遭人诬蔑，说我能写出《洛神赋》这样的诗文，是因为被魔道高手夺舍，写诗的人不是我沈浪，而是那魔道中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现在我被逼无奈，只能求娘娘为我作证，证明我是无辜的。 一封信写完，沈浪吹干了墨迹。 这才拿着走出了房门。 杨家庄子本就是靠着澜江畔修建，赵奢的士兵能封锁庄子的陆路，却不可能封锁澜江。 到了江边，沈浪便把带过来的火盆放在地上，之后将这书信点燃烧掉。 看着那渐渐化为灰烬的宣纸，沈浪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我前些日子每天在河边烧书，是不是也寄到河神娘娘那里去了？ 就在此刻，澜江最深处那座宏伟宫殿中。 甄洛坐在玉珠宝座上，她双眸微闭手撑着额头，似乎在休息的样子。 忽然间她睫毛微颤，睁开了眼。 藕臂舒展如葱般的手指摊开，一张宣纸就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怎会有人大半夜的给娘娘您送东西？也不怕扰人清静。” 一旁含玉轻声说道。 甄洛柳眉微蹙，打开宣纸看了起来。 含玉在她玉座侧后，也探头偷看了眼，虽说看不全，但也看到了落款。 “竟是那沈浪寄来的……这大半夜的，莫非……莫非是他想……” 含玉眼珠微转，心头琢磨着那个词说出口，会不会真的惹恼自家娘娘。 甄洛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你这蚌壳精当真是个话痨，赶明儿把你煮了，换只螃蟹来伺候本宫算了。” 含玉立刻摆出一副乖巧模样，低着头垂泪欲滴，道：“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后娘娘让奴婢说话，奴婢就说话，娘娘不开口，奴婢一定……” “好了好了。”甄洛被她闹得脑仁疼，把宣纸递给她，“别偷看了，要想知道就自己看吧。” 含玉看着纸上的内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娘娘，您说那沈浪会不会真的是……” 话音还未落下，甄洛便站起了身来。 “便当时还他《洛神赋》的恩情吧。”甄洛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道。 含玉眼珠滴溜溜一转，轻咦了一声，道：“娘娘，您不是已经送了他翠……” “闭嘴！” 第二十一章 再临书院，大儒直言 澜江畔一片寂静，此刻离沈浪烧掉那封信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莫不是河神娘娘在休息？”杨慎低声说了一句。 林栋眉头紧锁，看了眼沈浪，欲言又止。 沈浪也是苦笑不已，该不会真让自己猜中了吧？ 那位有些傲娇的河神娘娘嫌自己无礼，不愿意出来。 就在这时候，向来平缓的澜江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 就见澜江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只是片刻后一股水龙卷从漩涡中升腾而起，在那水龙卷最上方，站着两名女子。 当先一人身穿华丽墨裙，容貌绝美气质高贵。在她身后，是一名身穿绿裙的侍女。 林栋一眼就认出了，这墨裙女子正是当日《洛神赋》问世时，天演诗文中的河神。 难道真是河神娘娘？！ 林栋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甄洛神色清冷，一对乌黑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感情。 她朝前一步迈出，脚下立刻升起一朵浪花。脚步抬起，浪花破碎如同烟尘消散。 一步如此，步步如此。 不知怎么的，林栋脑海里就莫名回想起了沈浪的《洛神赋》。 “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这一刻，他又忍不住把《洛神赋》再狠狠的夸了一遍。 不愧是半篇镇国的奇文！ 他忽然又是一怔，猛地想起来安平县虽说每年祭河神，但似乎真没人知道这位澜江河神的名字。便是江畔河神庙里，也只是以娘娘二字敬称，唯有沈浪在《洛神赋》里，很明确的写上了“甄洛”二字。 想到这里，林栋心头升起一个很荒唐的念头：河神娘娘怎会把名字告诉这小子，难不成…… “见过娘娘。” 眼看着甄洛上了岸，沈浪立刻躬身行礼。 杨慎和林栋相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迟疑。 如果真是澜江河神，那行这一礼倒是无所谓，但万一不是呢？ 甄洛看了眼沈浪，之后目光落在林栋的脸上。 “不曾想，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甄洛轻叹了口气。 林栋一愣，抱拳道：“此话何意？” 甄洛淡淡地道：“可还记得，当年你在江边玩水差点被淹死，后来是一只老鳖将你救起送回的岸边。” 林栋身子一震，眼中闪烁出一抹不可思议之色。 这件事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才八岁，在江边玩耍时不慎落入水中，在即将溺水之际，一只门板大小的老鳖忽然出现，将他救起驮到了岸边。 他当时年幼，因为害怕被家中长辈教训，所以这件事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您……您真是河神娘娘？！”林栋眼神颤动，闪烁着激动光芒。 甄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手一挥。 河中传来一阵水声，一只门板大小的巨鳖浮出水面爬上了岸来。 巨鳖上了岸，先是垂首于地朝甄洛行了一礼，之后又朝林栋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退回了河中。 看到这一幕，林栋再没有怀疑，立刻恭敬地朝着甄洛深深行了一礼。 “见过娘娘。” 杨慎也赶紧行礼：“见过娘娘。” 甄洛只是微微点头，道：“本宫已知道事情始末……”说着她饶有深意地看了沈浪一眼，“本宫可证明，沈浪未修魔道。”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几人，转身朝澜江走去。 林栋和杨慎心头哪怕有再多疑问，此刻也不敢开口。 “恭送娘娘。” 三人一齐躬身行礼。 眼见着甄洛踏波而行回到河中，消失在那巨大漩涡中，三人这才站直了身子。 林栋看着沈浪，眼神有些复杂，他当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河神娘娘竟然真的出来为沈浪作证了。 不过这也说明，沈浪确实没有修行过魔道，那自然不会是被魔道中人夺舍。 现在他心头也算有底了。 “我立刻返回县城，把此事告知李县令，子玉便安全了。”林栋说道。 沈浪听了，轻笑摇头：“此事不急，今日过来只是为解师爷和杨叔心头的疑虑，至于河神娘娘作证一事，还请师爷和杨叔暂时保密。” 林栋只是微微思索，立刻明白了沈浪的意思，他瞪大了眼，道：“难道你想……” 沈浪淡淡地道：“先有衙门断骨，后有鬼物夜袭，现在又诬蔑我修炼魔道。赵奢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我沈浪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主。既然他要斗，那我自然要奉陪到底。” 林栋沉吟片刻，道：“此事事关怀宁王府，你最好多多考虑。” 沈浪笑道：“师爷放心。” 之后三天里，杨家庄都沉浸在一片紧张气氛中。 王府亲兵将整个庄子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杨家的人虽然愤怒，但也无可奈何。 清晨，林栋带着沈浪打开了庄子大门，赵奢已经带着亲兵候在了外面。 “今日便是放榜的日子了，沈浪你可准备好了？”赵奢冷笑道。 沈浪都懒得理他，转头看向林栋笑道：“师爷，这大清早的，门口怎么就有狗叫。” 林栋瞪了他一眼，这才神色冷淡地看向赵奢：“赵将军，书院见。” 也不等赵奢回答，他一挥衣袖，高声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一股浩然正气升起，卷着他和沈浪就冲向高空。 赵奢冷哼一声，一把捏碎手中玉符，化作一道血芒冲天而起，紧跟着两人而去。 书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应试学子外，还有许多从青云府和其他县来的读书人，其中不少都是文名远播之人。 考生们都有些吃惊，不知道这些他们眼中的大人物，为何今日都来了安平县。 “请圣裁……”一名身着儒袍的老人轻叹了口气，“如此逼迫读书人，那赵奢实在过分。” “张先生慎言。”旁边一名中年人低声道，“事关怀宁王府，我等今日做个见证便是，其他的不要妄加议论的好。” “哼，怕什么？！”站在人群中的一名身穿青衫的老者满脸怒容，“两首鸣州半篇镇国，我儒道读书人写不出，那修魔之人便能做出了？如今我青云府好不容易出个有半圣之姿的读书种子，那赵奢竟要逼得他请圣裁！” 青衫老者恨得咬牙切齿，道：“众人皆知，那请圣裁消耗的才气可是不能恢复的！我廖光政就把话放在这里，若沈浪是无辜的，我定要向赵奢讨个交代！” 众人都是满脸苦笑。 廖光政在青云府乃至整个东云国都文名颇盛，当年在朝中官至户部侍郎，后来因与右相一脉政见不合，这才愤而辞官。 但即便如此，也因为官廉洁刚正不阿而颇受读书人敬重，被誉为朝中清流。 李元庆坐在主位上，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虽然是一县父母官，但在这些大人物面前，他还真没什么发言的余地。 “来了。” 忽然有人低叫了声。 众人抬眼看去，就见一青一红两道虚影，正一前一后划破长空而来。 林栋带着沈浪落在书院里，看着眼前众人他也有些惊讶。 不过转而就明白了，他还是低估了那三篇诗文的影响力。两首鸣州半篇镇国，或许影响的还不止面前这些人，只是许多大人物不方便亲自下场而已。 这里是安平县书院，林栋自然不会太过放低身份，他朝着众人抱拳道：“诸位有礼了。” 一众儒生都抱拳还礼。 “这便是沈浪？”廖光政开口问道。 沈浪赶紧躬身行礼：“正是，沈浪见过先生。” 他虽然不认识这些人是谁，但只从他们身上涌动的浩然正气，就知道这些绝对都是儒道的大人物。 廖光政温和一笑，道：“不用害怕，今日只要证明你无辜，旁人我管不了，但我廖光政断要给你讨个公道！” 沈浪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到面前这位老人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怀宁王府。 要知道，赵奢可就在他后面两步的地方。 赵奢听了也是冷冷一笑，道：“廖先生，我这可是为人族安危着想，您如此威胁，可不符合您的身份啊。” 廖光政一瞪眼，怒骂道：“狗东西，今日便是怀宁王当面，我也是这么说。你若是不服气，就跟老夫出去战一场！” 赵奢脸色微变，不过还真就没敢再言语。 沈浪惊了，没想到这位叫廖光政的老人竟这么血性。 见赵奢认怂，廖光政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沈浪：“可有把握？” “先生放心，沈浪既然敢请圣裁，就有必胜的把握。”沈浪朝着廖光政说道。 廖光政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也就不耽搁了。” 林栋这才点了点头，朝着下方一众学子高声道：“随我进内殿！” 内殿便是当日童生试考场那最里面的庙宇样式宫殿，那里供奉着圣人雕像，其重要程度甚至要超过文泉。 不过不同于童生试当日千人赶考的景象，今日来的只有一百人，都是通过了童生试之人。 旁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次，唯有沈浪一路直接过来，还不清楚情况。 只是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许多道目光中，都带着羡慕之色。 内殿中很安静，即便有一百多人，也没人敢大声说半句话。童生试都已经过了，若是因为失仪被赶出去，那才叫冤枉。 那些跟来的儒道大家还有安平县的官员都站在两侧，中间则是安平县的考生。 林栋站在最前面，朝着圣人雕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安平县童生试结束，甄选百名读书人为本届秀才。书院院长林栋林万里，恭请圣人赐福！” 话音落下，内殿微微震动，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 只是这威压虽强，但却并不霸道，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向人间投落一道目光。 之后就听林栋高声道：“五一至一百，出列。” 沈浪一愣，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排名。 不过没等他多想，考生中响起一阵脚步声，早就看过自己排名的那些考生立刻走到了前排。 迅速数了下，正好五十人。 “拜圣人，请赐福！”林栋高声道。 一众学子立刻躬身行礼。 顷刻间，内殿上方落下青色才气，这些才气似乎有着灵性，化作五十道进入了这些考生体内。 等这些考生退下去后，林栋这才高声道。 “十一至五十，出列！” 沈浪犹豫了下，抬头看了眼一旁的李元庆。 李元庆微笑着摇了摇头。 沈浪会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考生中很快的就走出四十人，在前排叩拜圣人后，接受了圣人赐福。 “四至九，出列！” 沈浪有些疑惑，再次看了眼李元庆。 却见李元庆再次摇了摇头。 沈浪有些惊异，难不成…… “三甲上前！” 随着林栋一声高喝，徐茂和另一名沈浪不认识的读书人走了出来，这一次沈浪也不用问了，因为就剩他们三人。 第二十二章 天道三演，请圣杀人（上） 三人出列到了圣人雕像前，徐茂和另一个读书人都很自然的站在了沈浪两侧。 林栋沉声道：“拜圣人，请赐福！” 三人朝着圣人雕像恭敬一拜，瞬息间，天空中存留的才气顿时落下，其中将近半数都灌入了沈浪的身体里。 周围学子看得羡慕不已，这可是才气啊。 虽说只要能写出佳作，就能得才气天降，但读书人一生中又能做出几篇佳作？ 像沈浪这般一月内连着鸣州镇国的，便是整个东云国，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沈浪眼帘低垂，感受着那才气的灌入。 这才气的量比鸣州诗文差了一些，但关键是其中似乎另有一股力量，进入迷雾世界后，竟然直接去到了小池那边。 小池上空的文心高挂，这股奇异力量刚一进入，立刻就被文心吸收了。 沈浪隐约能感觉到，文心上的青色光芒似乎明亮了几分。 从迷雾世界退出，就见旁边的徐茂和另一名考生已经完成了圣人赐福，此刻都面露羡慕的看着他。 见沈浪清醒，林栋微微点头，朗声道：“拜谢圣人。” 所有考生躬身行礼：“谢圣人。” “送圣人。”林栋再次高声道。 众考生再次躬身行礼：“恭送圣人。” 天空中，那强大的威压开始渐渐消散。 就在这时候，沈浪忽然抬头高声道：“安平县学生沈浪，请圣人留步！” 话音落下，场中所有考生都是面色惊愕。 而一众知道内情之人，却是一个个面露复杂之色。 请圣裁，这是有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考生利用圣人赐福的刹那，献祭庞大的才气为祭品，请圣人一缕神识降临。 天空中已经要离开的威亚顿了一下。 林栋低喝道：“献祭才气！” 沈浪轻吸一口气，体内才气涌动，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磅礴的才气从沈浪身体里涌了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这样是一个刚入十品学子境的读书人能拥有的才气？ 哪怕是浩然境，甚至是学士境也没这么恐怖吧！ 林栋站在边上，神色有些复杂，他不知道沈浪为什么不愿意用河神的话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今日这样消耗才气，对任何读书人来说，都是会伤及根本的。 站在一群文士中的廖光政更是脸色难看，恨恨地骂道：“赵奢该死！” 沈浪体内磅礴才气不断涌出，被前方的圣人像吸收。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圣人像虽然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圣临的迹象。 难道是请圣裁失败？ 所有人都是面色微变，消耗的才气是不会返还的，如果真请圣裁失败，那对沈浪而言，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栋沉声道：“子玉不可莽撞，现在收手来得急！” 沈浪眉头微蹙，才气不够？ 他轻轻摇头，忽然从怀中掏出毛笔翠芒。 内殿中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翠芒，立刻就有人认了出来。 “是翠芒！” “翠芒怎会在他手里？” 倒是林栋立刻神色微动，大声道：“快，快取文房四宝！” 徐茂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立刻奔出了内殿侧门，很快就取了文房四宝来。 砚台里的墨是磨好的，宣纸也取了厚厚一叠。 旁边林栋一挥手，宣纸和砚台就飞到了沈浪面前，漂浮于空中。 “沈浪兄，请！”徐茂看着沈浪，眼中闪烁着有些复杂的光芒。 从进入书院开始，他便是同窗口中的天骄，一路行来更是得书院老师的看重，隐隐有安平县第一才子的势头。 但这一切，都在文心果会那天被击碎了。 沈浪横空出世，一首《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惊艳全场，文心甚至主动择主，选择了他。 那之后的河神祭，再之后的童生试，似乎每一次徐茂要一举成名的时候，这个沈浪都会以无敌之姿出现，以那震古烁今的诗文，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徐茂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怀疑、愤恨，转变为了现在的佩服。 不过总是有几分不甘的，看着沈浪，他心情复杂。 沈浪自然是不知道旁边徐茂心里的百般滋味，他朝着徐茂抱拳致谢后，立刻凝神看着面前的宣纸。 “沈浪这是又要作诗？” “不好说。” “才气不足作诗又有什么用？” “他能写出一篇鸣州之作，难道就写不出第二篇？” “李兄，已经两篇了，沈浪就算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写出三篇鸣州一篇镇国的。” 考生和一旁的文士都在低声议论，不过看着沈浪面前漂浮着的宣纸，众人眼中都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无论沈浪请圣裁是成功或是失败，今日之事都是毕生罕见。 沈浪只是微微沉吟，提笔便落于宣纸上。 吾家洗砚池头树， 个个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 只留清气满乾坤。 “这……这是咏志诗？”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声议论。 “沈浪这些日子确实被赵奢逼得挺惨，不仅被打断脊骨，后面还被逼得躲出县城，现在为了自证清白，还要请圣裁。当真是……唉！”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日赵奢用的借口是冲撞县主？” “那事很有些蹊跷，从头到尾都只是听赵奢这么说，到现在都没拿出什么证据。” “你的意思是……” “我没意思，就事论事而已。” 人群中还在议论，内殿中却忽然一震。 一阵淡淡地青气在空中弥漫，在内殿的上空一幅淡淡的画面显现。 这是一个素雅的庭院，一名白衣文士背对众人站在小池边。 画面仿佛是静止的，不像当日《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一样夏日炎炎蜻蜓飞舞，也不像《南征》一般战场厮杀热血沸腾，自然更没有《洛神赋》出时的澜江悬空洛神凌波。 但毫无疑问的，既然有天演诗文出现，那必然是鸣州之作！ “鸣州，又是鸣州！” “沈浪大才啊！” 殿内的低声议论已经变成了阵阵喧哗。 读书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人真能亲眼看到鸣州诗文诞生？ 但安平县的读书人，这一个月已经看了四次，其中一次还是镇国之作。 兴奋、羡慕、忌妒、沮丧等各种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沈浪却没有留意，在青气降下后，他挥手将其全部注入到前方的圣人雕像里。不过圣人雕像虽微微颤抖，但依然没有要降临的迹象。 沈浪眉头紧锁，才气不够？ 殿内众人也都目瞪口呆，他们都听说过请圣裁需要消耗海量才气，但沈浪刚才消耗了多少？怕是足够一名读书人直接晋升七品了吧？ 这样的才气量，竟然不够？！ “完了，这才气还不够！” “难不成还要再写一首鸣州？” 沈浪也不犹豫，再次提笔落下。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天空中青气再临，顷刻后化作高山，在那山岩中，一柄凿子被铁锤不断敲打，渐渐露出其中的一抹雪白。 “又是咏志，又是鸣州，又是天演诗文……” 一众考生有些麻了，就觉得以后出门可以跟人吹嘘今日之场景。 “看过天演诗文吗？本少爷看过。” “你问几次？” “呵呵，别问！问就是一二三四五，其中一次还是诗成镇国！” 和众考生不同，那些从各地赶来的文士，都面色沉醉如享醇酿。 两首鸣州，且全是咏志。 这是有多怀才不遇？ 这是心怀了多大的怨念？！ 以至于不少人看向李元庆都有些面色不善。 李元庆哭笑不得，心说这关我什么事？不过，这两首诗是真好。 廖光政脸色阴沉，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今日便是怀宁王亲临，老夫也必要赵奢好看！” 他心头对赵奢的怒意已经到了极点，这可是眼看着一名天才学子耗尽毕生才气请圣啊！ 若是他还在朝堂为官，断不会让今日之事发生！ 沈浪偏了偏头，脸色古怪。 请圣裁这么难吗？ 嘴角微微一翘，我倒是要看看，这请圣裁到底需要多少才气！ 提笔，落下。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轰！ 才气三临，天演再现…… 沈浪自然不知道，就在天宫文庙中，三名须发皆白身着布衣的老者正垂目盘坐。 在他们身旁无数虚影显化，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虚影竟都是各地书院内殿举办请圣赐福的画面。 忽然间其中一人睁开了眼，脸上露出一抹异色。 “请圣裁？” 他抬起手，一缕青气就从其中一幅画面中盘旋而出，落在了他手上。 “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布衣老者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好诗！” 旁边两人也被他的声音惊动，睁开眼望向他。 “顾圣，发生何事了？” 两人只是下意识的问了句，立刻就感应到了那股特殊的气息。 右侧的老者一愣：“请圣裁？” 左侧那老者皱眉道：“上次请圣裁还是六十年前了，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让考生走到这一步？” 顾圣哂然道：“先别管那个，你们先看诗？” “诗？” 顾圣道：“兴许是才气不够，所以当场作诗邀天地才气。” “还有这等事情？” 顾圣微微一笑，道：“许圣、钱圣，二位还请看这个。” 抬手间便将那一缕青气释放出。 两位老者都有些惊异，立刻放出神念探察那青气中。 只是片刻后，两人眼中异样光芒闪烁，不约而同道：“好诗！” “特别是这句‘不要人夸好颜色，只流清气满乾坤’，当可见作诗之人品性高洁。”许圣顿了顿，望向顾圣问道，“此诗可是鸣州之作？” “却为鸣州之作。”顾圣回答道。 钱圣道：“文字平实，却立志清高，此诗是谁所作？又为何请圣？” 顾圣摇头道：“不知，我这不是正等两位品鉴，准备之后再去看看。” 许圣皱了皱眉头，道：“顾圣还请立刻过去，此诗为咏志，想来是那学子遭了不平之事，这才献祭才气请圣裁。” 顾圣点了点头，道：“我……”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一滞，神色怪异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天道三演，请圣杀人（下） 钱圣和许圣奇道：“又发生了何事？” 顾圣面色古怪，道：“他又做了一首，且再次鸣州……我等先一起鉴赏吧。” 抬手间，从一幅画面中抽出一缕青气盛放到两人面前 片刻后，三人同时睁开了眼。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许圣的脸色已经有些阴沉，“又是咏志，顾圣不要耽搁了，还请……” 顾圣忽然抬手打断了许圣，他的神色已经古怪到了极点。 钱圣一愣：“难不成又做了一首？” 顾圣一言不发，只是又抽出一缕青气至于两人面前，之后便站起了身。 “我就不看了，先过去一趟。” 安平县书院内殿。 “三首咏志，三首鸣州……” 文士中的许多人已经眉头紧锁，鸣州之作代表着什么，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沈浪还不止三首，若是前后多算上，那可是五首鸣州半篇镇国！ 一位文士朝着李元庆抱拳道：“李县令，我听闻赵奢控告沈浪入魔一事，并无切实证据？” 李县令看着这第三首鸣州出来，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他苦笑道：“确实无证据，但既然事关魔道，本官就必须严正对待。今日请圣裁一事，也是沈浪自行提出，本官也希望能还沈浪一个清白。” “既无切实证据，你身为本县父母官，为何会答应请圣裁？”另一名白衣文士也站了出来，“如此草率行事，当真是荒唐！” 又有一名文士走出，看着李元庆冷声道：“今日之事我会上报文院，李元庆你当得一个领政无方之评！” 毁灭吧…… 李元庆有些心累。 他对沈浪自然也相当看重，两首鸣州半篇镇国，这换了任何人坐到他这个位置，都会把沈浪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不是？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在得知赵奢带兵围困杨家后，立刻就带人过去。 但赵奢可是控告沈浪入魔夺舍啊，这事他李元庆敢插手，当真是不要一家老小性命了？ 他悄咪咪地看了沈浪一眼，现在就只能指望沈浪替他说话了。 但沈浪此刻却没有注意到李元庆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他的精力都放在面前的圣人雕像上。 难道是打开方式不对？ 按说这么多才气，怎么也够请圣裁了吧？ 只是这念头刚一落下，忽然就感到一股比刚才强烈百倍的威压从天而降！ 圣人，降临了。 圣人意志宛若天地之威，若说开始赐福时，只是如同九天神明随意朝下界投去一道目光，那么此刻就是神明正凝视此地了。 “拜见圣人，恭迎圣人降临！” 内殿中所有人都深深弯下了腰。 顾圣意志降临安平县内殿，神念从沈浪身上扫过。 他能感觉到，刚才接连作出三首鸣州的，就是这白衣少年。 “何事请圣裁？” 顾圣的声音如同雷鸣，在内殿中轰响。 沈浪面色不动，朝着顾圣行了一礼后，道：“学生乃安平县学子沈浪，怀宁王府赵奢诬蔑学生修炼魔道，更说学生是被魔修夺舍。学生无法自证，只得请圣人意志降临，以证学生清白！” 顾圣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事。 修炼魔道？ 被夺舍？ 这是什么鬼罪名！ 这少年学子分明是我儒道中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纯正的浩然气。神魂也与肉身贴合，分明是原生肉灵。 这能是入魔？ 这能是夺舍？ 就这，也有人敢逼他请圣裁？！ 文庙中，顾圣的脸色沉了下来，旁边的许圣和钱圣相视一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原告为何不在？”顾圣声音低沉。 林栋赶紧道：“赵奢乃武道出身，按礼法不得进入内殿。” 顾圣没有开口，只是神念微动。 圣人一念，瞬息千里。 而此刻的赵奢，正在书院内等候消息。 他是武道修士，是没资格进入书院内殿的，因此就在书院里等候。 其实也不需要亲眼目睹，请圣裁这么大的事，林栋和李元庆绝不敢欺骗他。 刚才三次天演诗文的异象他也看到了，隐约也猜到恐怕是沈浪又写什么诗文了。不过他心头没有不安，反倒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沈浪越是有才，就越是要尽早干掉的好！ 今日之事本就是阳谋。 即便沈浪请圣裁成功，且自证清白了，但消耗的才气可是无法自行恢复的，以请圣裁所需的才气量，恐怕那沈浪会耗尽全身才气。 至于若是请圣裁失败，赵奢冷冷一笑，那便可直接宰了，相信李元庆那老狐狸也不会保护一个废人。 就在此刻，他忽然感到一股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意志锁定了他。 他就觉得身体顷刻间被一股巨力包裹，那力量仿佛是要捏碎他浑身骨头。 眼前一花，就被直接拖拽离地。 当视野恢复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内殿中。 赵奢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紧站直身子，朝着圣人雕像抱拳行礼道：“赵奢拜见圣人。” 顾圣没有开口，内殿里的读书人也都只是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赵奢现在也有些忐忑，前方的可是圣人啊，哪怕只是一缕意识，但那也是圣人。 他不敢耽搁，立刻把控告沈浪的事情说了一遍。 “圣人明鉴，沈浪修魔，当诛！” 顾圣淡淡地道：“本圣已看过，沈浪未修魔，未被夺舍。” 赵奢一愣，立刻道：“圣人明察秋毫，赵奢不敢怀疑。但沈浪的表现太过离奇，他本是一不学无术之徒，怎会忽然间做出如此多的好诗文？” “此事我知道原因，且有留证。” 林栋忽然开口说道。 赵奢转眼看去，就见林栋走出了人群。 林栋朝着圣人雕像一拜，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晶石。 留影水晶？ 在场的都是见识广博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林栋手里的东西是何物。 林栋没有说话，只是将水晶捏碎，一段影像出现在了内殿里。 这正是当晚沈浪请河神，以及后面河神上岸证明沈浪没有修炼魔道的画面。整个画面异常清晰，包括双方的谈话，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唯有河神的容貌被刻意模糊掉。 赵奢脸色微变，大声道：“林栋，你敢作假？！” 林栋也不看他，只是朝着顾圣行礼道：“还请圣人辨明真伪。” “香火气浓郁，神道气息弥漫，当是澜江河神本尊。” “圣裁定，沈浪无罪。” 随着顾圣的话音落下，便是宣告了裁定结果。 没有人能质疑，也无人可翻案。 因为这是圣人钦定。 即便是赵奢脸色难看，但此刻也只能是躬身行礼。 “拜谢圣人裁决。” 顾圣又看了沈浪一眼，道：“才气消耗不可逆，此后当更加勉力精进，方不负河神与本圣厚望。” “是，学生拜谢圣人。” 众人惊了，圣人亲自发话提点？ 沈浪这是要起飞了啊！ 不过想到沈浪刚才消耗的才气，众人又是一阵心疼。 这么好的读书种子，竟然就这么给废了。 赵奢该死啊！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沈浪忽然抬起头朗声开口。 “圣人当面，学生安平县学子沈浪，一告赵奢，毫无证据滥用私刑，至安平县学子沈浪脊骨断裂！二告其文心果会上，暴起伤人！三告赵奢，驱鬼物行凶！四告赵奢，为私怨诬蔑安平县学子沈浪入魔！” “此四告，学生沈浪再请圣裁！” 内殿中一片寂静。 一众考生早就被震得目瞪口呆，此刻心头只有一片卧槽。 赵奢也是脸色大变。 让沈浪请圣裁本就是阳谋，请圣裁后，沈浪要嘛死要嘛废，废也是死。 但没想到，沈浪竟然会在这时候再请圣裁！ “沈浪，你诬陷我！” 赵奢厉喝道。 顾圣深深看了沈浪一眼，道：“你想如何？” 沈浪缓缓道：“以上四告，赵奢虽行凶未遂，但其心可诛，其行可诛！” 说到这里，沈浪朝着圣人雕像深深行了一礼。 “学生安平县学子沈浪，请圣人斩杀此獠，以正圣道，以护朝纲！” 赵奢内心升起无边恐惧，沈浪竟敢请圣人杀他？！ 他刚想开口，就感到身体已经被无边力量束缚，别说是说话了，连意识转动都有些吃力。 这是……圣人出手？！ 内殿里的众人也都有些发呆，听到沈浪再请圣裁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没完了。 但他们也只是觉得，或许沈浪会让赵奢吃一顿皮肉之苦，也有可能是牢狱之灾，甚至是直接请圣人废了赵奢的修为。 但是谁都没想到，沈浪竟然会请圣斩赵奢！ 顾圣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沉吟片刻道：“如此激烈行事，问心可过？” 沈浪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顾圣是问他，你嘴上说要杀掉赵奢，但心底是否真的认为应该这么做？ 他面色肃然，大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学生以为，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善！” 顾圣轻声开口。 内殿凭空出现一道清风。 赵奢面容恐惧扭曲，身体颤抖。 但就在清风临身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停住了，恐惧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的身体犹如粉末一样随风飘散…… 第二十四章 朝辞安平，相约青云 今年的童生试放榜对于安平县的百姓来说，可谓是刺激无比。 首先便是捕头沈东来之子沈浪，“意外”夺得童生试榜首。 童生试考的可不止诗文，还有圣人录和答圣问，这两样都是需要阅历的，可不光是才气充足能解决。沈浪虽然诗文出众，但在一般读书人和百姓眼里，策论经文方面，还真比不过徐茂之流。 谁能想到，他在圣人录的题中大放异彩，近乎完美的阐述了圣人对妖族策略的含义。哪怕是薛南亭、廖光政之流看了那篇圣人录，也是拍案叫绝。 之后就是请圣赐福时，沈浪发起了请圣裁。 原因则是赵奢诬蔑沈浪被魔道修士夺舍，此刻在他体内的根本不是沈浪。而沈浪无法自证的情况下，只能无奈请圣裁。 再之后，则是“三首咏志同鸣州”。 要做出一篇鸣州之作已经极难，更何况是三首同样题材的诗文，据说三首所用的时间，总共还不到一炷香。 这样的才华可谓是惊才绝艳了，听说甚至有儒道大家夸赞他有圣人之姿。 圣人啊，那可是高悬在天上的人物。 最后，也是这次请圣赐福中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便是沈浪请圣斩赵奢。 赵奢是王府大将，据说当年跟随怀宁王南征北战，在南方太平后才调回王府，成为了王府亲兵的统领。 而沈浪竟要请圣人斩他，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圣人竟然真的为沈浪出手了，当场将赵奢灭杀，连尸首都没留下。 安平县内也因此对沈浪评价褒贬不一。 有的说赵奢虽说嚣张跋扈，但毕竟当年为人族流过血，沈浪请圣斩他是谋害功臣之罪。 但也有人为沈浪辩护，说赵奢几次三番要害沈浪，沈浪也是为了自保才无奈出手。若是赵奢不死，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施暗算。 这些日子里，此类谈论遍布大街小巷，已是安平县百姓茶余饭后不可少的谈资。 沈浪却是不知道这些，请圣裁一结束，他立刻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到了家中，只是呆了半天时间，就立刻返回了杨家庄。 这些日子也就在杨家庄里读书练字，没事时逗弄下杨幼卿，小日子倒是过得美满。 至于说那才气的消耗，沈浪旁的不好说，但才气还能少吗？ 请圣裁的消耗，也只是让他迷雾世界里的青雾颜色稍微变淡而已。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当日甚至不用写出那三篇鸣州诗文。 “子玉哥哥，你在忙吗？” 杨幼卿进了书房，目光落在正在练字的沈浪身上。 沈浪笔下不停，温声道：“幼卿你先坐下，我马上好。” “嗯。” 杨幼卿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双美眸凝视着沈浪的侧脸。 回想起这些日子的一幕幕，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子玉哥哥不讨厌她了，而且似乎还真的喜欢上她了。 子玉哥哥过了童生试，还得了榜首。 子玉哥哥有些大胆，经常对人家做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 子玉哥哥…… 杨幼卿想着，脸颊又是一阵绯红，手背轻轻贴着脸颊，心说真是不害臊，脑子里尽想那些羞人的事情。 “幼卿，好了。” 沈浪收了笔，满意地看着桌上的字帖。 要想晋升儒道的九品儒生境，就必须有一手好字，沈浪倒是不介意练字，不过真要有些成绩，恐怕还需要四五年。 对旁人来说，这些时间大可以一边精研圣人经典，一边练习书法。等圣人经典研读透彻了，字也就练得差不多了。 但对沈浪而言，这些时间纯粹是浪费。 有着两世的记忆，他对一些圣人经典的理解，甚至要超过这个世界的高阶文士。 唯一阻拦他晋级的，只有书法而已。 因此，这才想出了“自创”一门颜体，利用天道规则晋级的办法。 心头暗暗估算了下，最多还需个三两天，把颜体的笔法再重新梳理一遍，应该就可以晋级儒生境了。 “幼卿来找我何事？”沈浪微笑着问道。 杨幼卿道：“是李县令派人带了口信过来，询问那三首诗的诗名。” 沈浪撇了撇嘴，说起这三首诗来，那原稿可是被李县令给黑了。 当日所有人都在对沈浪嘘寒问暖，唯有李元庆手脚最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三篇原稿收进了怀里。 等旁人想起原稿的时候，李元庆一副“我吃下去的，休想让我吐出来”的表情，让在场那些颇有风度的文士们，都差点当场发飙。 沈浪微微点头，从桌上取出了一张空白宣纸，在上面写上了墨梅、竹石、石灰吟三个名字。用的书法，正是他最近练习的颜体。 “让人把这带给李县令便是。” 杨幼卿接过宣纸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急着离去。 “子玉哥哥，我听说薛南亭先生和廖先生，都让你尽快去青云府？”杨幼卿问道。 沈浪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薛南亭是青云府书院的教习，在还未放榜前就跟沈浪说了这事。 廖光政本就是青云府人，致仕后就返回了青云府居住。当日请圣裁结束，立刻就约了沈浪，除了让他尽快去青云府书院外，还让他到青云府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对于廖光政，沈浪是有些感激的，毕竟请圣裁前，这位儒道老前辈就一直为他说话。 因此沈浪也没推辞，都答应了下来。 杨幼卿柳眉微蹙：“这才刚过童生试，子玉哥哥又不急着参加府试，这么快去府书院干什么？” 对于两位大儒的邀请，杨幼卿有些恼怒。 虽说沈浪在杨家住了一个月，但那些日子忙着读书，平日里杨慎根本不许她去找沈浪。现在眼看着童生试结束，沈浪终于空下来了，偏生是这青云府的老学究又赶着让沈浪去青云府。 杨幼卿那副不忿的模样，顿时引得沈浪失笑。 他走到杨幼卿身旁，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放心好了，若是我真去青云府，一定带你同去。” 杨幼卿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光芒。 “真的？！” “自然是千真万确！” 见杨幼卿那副可爱模样，沈浪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不用瞎操心这些，先去把字帖交给李县令的人吧。” 把杨幼卿送出房门，沈浪坐回椅子上考虑起去青云府的事情。 离开安平县已经是必然的事情，因为廖光政走的时候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便是云山秘境即将开启，青云府书院那边会安排学子前往。 沈浪从未听说过云山秘境这个东西，询问之下才知道，这竟是个可获得大机缘的地方。 据说当世八条通天大道，除了神道之外的其他七道，都能在其中获得好处。 例如里面的文心，便是儒道最需要的东西之一。 要知道县书院的文泉三年才结出一颗文心，平均算下来，东云全国每年也才产出六十颗。 这个数目对于整个东云国的读书人来说，实在是太少太少，便府书院这种天才荟聚的地方，大部分学子也是没有文心的。 有文心的读书人和没有的，那是两个概念。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灵果灵药，天财地宝，即便自己不用，也能换到各种珍贵材料，再不济还能给家人使用。 听到这话，沈浪有些意动了。 他作了五首鸣州一篇镇国，这六篇诗文都在他的迷雾世界里构建了小世界。但有文心加持的，也就只有一个小池世界而已。 这几天他也尝试了好几次，似乎没有文心加持，那些小世界并不能像小池世界一样具现出来。 如果真能在云山秘境获得文心，那对实力也是大大的提升。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赶在云山秘境开启前去到青云府书院。 思绪回到安平县这边，短时间之内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 至于和杨幼卿的婚事，那也不用着急。 别看杨幼卿海拔蛮高的，沈浪平日里也显得稳重老成，但两人实际年龄也不过才十六岁。在沈浪上辈子的那个世界，这还都是未成年呢！ 平日里逞下口舌之欲还好说，但最后那一关绝不能破。 至少…… 沈浪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至少十八……至少成婚前不能乱来！ 至于什么时候成婚，沈浪仔细琢磨了下，就觉得……也不是不能入乡随俗。 除此之外，便是那只“鬼道灵猫”了。 想到那黑猫，沈浪就有些头疼。 赵奢的事情结束后，他也去看过几次，不过那黑猫不知怎么的，竟然就赖在赢樱县主身边不肯走了。 它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在边上偷看，但没几天沈浪就发现，黑猫竟被赢樱县主抱在了怀里。每日里大鱼大肉的享受着，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沈浪都忍不住笑骂了句，当真是养不熟的小母猫！ 本是有些失落的，不过这两天也想开了。 一只十品灵鬼而已！ 今日你对本少爷爱答不理，明日本少爷便让你高攀不起！ 小黑猫，你给我等着。 把各种事情仔细思索了一遍，他就起身离开书房，去到了杨慎那里，把想要去青云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慎听了后，立刻就派人通知了沈东来，当晚沈东来就赶来了。 自然不是阻止，两人都很支持沈浪去青云府书院。 当年他们两人虽然都通过了童生试，但却没有进府书院的资格。 现在沈浪被各方邀请，两人也是老怀宽慰。 颇有一种“我虽不是府院学子，但府院学子却是我儿子”的豪气。 其实放榜后，杨慎和沈东来就一直在准备着沈浪去青云府的事情，今日沈浪既然提出来了，那也就算是准备完毕了。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沈浪背着行囊站在安平县码头上。 送行的人极多，除了杨家人和沈东来外，连林栋、李县令等人都来了。 看着身后送行的人，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安平县可是他穿越来的地方，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相当于他的家乡了。 “子玉哥哥，我很快就来青云府找你，你一定要等我！”杨幼卿双眼通红，看来是哭了一晚。 沈浪重重点头，柔声道：“幼卿妹妹放心，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便接你过去。” 关于带杨幼卿一起去青云府的事情，沈浪当晚就跟杨慎和沈东来说了，却不料被两人同时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以前沈浪没有文名还好说，怎么做都没人在意。 但现在他文名远播，便不能像以前一样行事，让杨幼卿没名没分的跟着他，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杨幼卿，都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在杨慎和沈东来眼里，杨幼卿日后必然是沈浪的正室，名节方面断不能出丝毫的岔子。若是换作小妾婢女之类的，反倒是没这种顾忌。 听了这解释，杨幼卿虽然不舍，但也只能听命。 “子玉，今日便要离开安平县了，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要作诗一首？”李元庆笑着说道。 沈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李大人，我那三篇诗文原稿呢？” 李元庆一愣，转而便瞪大了眼，道：“子玉你说什么，河风太大，听不清！” “老匹夫，竟跟小辈耍无赖，当真是不要脸！”林栋大骂道。 李元庆瞪了他一眼：“旁人说我就算了，你林万里可有资格说这话？当日那《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不要脸了？！” 两人都六十来岁了，却像小孩子一般争吵，沈浪也是看得有些好笑。 他轻咳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写……” 话音刚落下，林栋立刻掏出一张宣纸来，嘿笑道：“子玉啊，写这里……” 送行的众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沈浪哈哈大笑，取出翠芒笔就在上面写道： 朝辞安平彩云间， 千里青云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就在众人还在那诗文的震撼中未曾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浪便已深深的行了一礼。 “父亲，幼卿，诸位叔伯兄弟，沈浪去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向了渡船。 此刻，天空中一阵巨震，无数青气涌现。 只是片刻后，青气下沉化作一幅壮丽画卷。 群山环绕中，一条碧绿长河宛若巨龙奔腾不息，在那长河之上，一叶轻舟随波逐流…… 第二十五章 隔壁邻居，澜江闲话 沈浪没有呆在甲板上，一首诗成鸣州已经够惊人了，刚上船的时候有李元庆等官员压阵，还没人敢来找他。但船刚刚开动没多久，就已经有好几个家丁送来了请柬。 从安平县到青云府城是逆流而上，需要将近十天的时间，所乘坐的是朝廷的楼船。房间是李元庆安排的，是三楼最奢华的房间之一。 房间里除了一般的客房配置外，甚至还在外侧隔出了一个单间，住的是照顾他起居的丫头。 “绿柳？”沈浪瞪大了眼。 绿柳俏脸微红，行礼道：“见过姑爷。” 称呼有变化，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跟着幼卿吗？”沈浪奇道。 “小姐说怕姑爷一个人去青云府孤单，便让奴婢跟着，平日里也可代小姐照料姑爷的日常起居。” 绿柳低声说着，原本就有些泛红的俏脸越发的晕红起来。 沈浪哪怕是听不懂绿柳的话，但也看懂她的表情了。 这是幼卿妹妹不放心啊！ 但话又说回来，难道幼卿你就放心绿柳，就放心你的子玉哥哥？ 看着绿柳那怯生生娇滴滴的模样，沈浪叹了口气把她扶了起来。 “绿柳啊……” “姑爷。” 绿柳声若蚊吟，小心肝砰砰乱跳，就觉得被自家姑爷触碰的手臂一阵火热，连带着身子有些发软，整个人好像都要烧起来了。 “最近瘦了吗？” “？” 绿柳愕然抬头，一对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家姑爷。 姑爷，绿柳到底是哪里胖了？ 姑爷，您就不怕我给您送饭的时候下毒吗？ 看着绿柳那委屈模样，沈浪轻笑。 逗逗这小丫头片子也是挺有意思的，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日去杨家的时候，杨幼卿就是以绿柳太胖的借口，把她撵下车的。 “去外面呆着，我要练字，别让人打扰我。” “是，姑爷。” 现在的沈浪可不是一个月前，在安平县的名头极大，这船上不说所有人，但七八成的人都认识他。 毕竟写了六篇诗文，五首鸣州一篇镇国，这起步都是鸣州，也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因此他现在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省得被人围观。 让绿柳去外间呆着后，沈浪就在桌上铺开了纸笔。 青云府书院可不比安平县，那里必然有九品甚至以上的学生。如果能在到青云府前晋级到九品，那被推荐去云山秘境的机会就要大上许多。 沈浪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隔壁房间也有同样的两主仆。 那坐在房间靠窗处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他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的黑猫。 若是沈浪见着，必然能一眼认出，这白衣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赢樱县主。而她怀里的黑猫，正是沈浪那只养不熟的鬼道灵猫。 “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旁边绿裙侍女脸上带着些不忿。 赢樱叹了口气，揉了揉黑猫的脑袋，满脸无奈。 她来安平县的本意，就只是想出门散散心，顺带着看看自己的封地。但谁知道在她出发前，赵奢就先一步到了，还搞出了不少事情。 其结果便是，她还没到安平县，安平县就已经有了她洗澡被偷窥的传说。 若只是这样就算了，乡野之地愚民百姓说便说吧，即便是传出去了，大家也是一笑了之。 但之后的事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那赵奢莫名其妙就跟沈浪结了仇，而且还不顾她的警告，执意要杀沈浪。 然后沈浪没死，赵奢反倒是被圣人给斩了。 赢樱就觉得自己很无辜，纯粹是被牵连了。 赵奢虽然也是王府的人，但平日里也不住王府，跟她更是不熟。 被偷窥的不是她，要杀沈浪的更不是她。 她来这里，就只是想看看自个儿的封地，顺道了解下当地百姓的生活情况，谁知道就莫名其妙的被安平县百姓给记恨上了。 来之前她心里还想过，若县令李元庆是个欺压百姓的混账，那她便要端起县主的架子，为这安平县百姓做主。 她甚至都想好了之后的剧情，什么赢樱县主暗访安平县，什么赢樱县主为民请命，或者是赢樱县主智斗李元庆之类，这些早在她脑子里过了千百遍。 谁曾想，思路都理顺了，但剧本却超了纲。 赵奢一通操作下来，全完了…… 一般老百姓不懂内里的弯弯道道，他们也不会去怪赵奢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只会说怀宁王府仗势欺人，要谋害他们安平县的读书种子。 赢樱县主这些日子虽说没暴露身份，但平日里走街串巷听到的尽是辱骂王府的声音，这一连过了几日，也觉得呆不下去了，这才决定离开安平县 只是又不想就这么回王府，就想着干脆去青云府城走走。 但谁知道，这刚上船没多久，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转眼还来了个天演诗文。 “朝词安平彩云间，千里青云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好诗啊，当真是好诗啊！ 文中才气简直如惊涛骇浪，扑面而来。 赢樱又是轻声叹了口气，沈浪确实是天纵奇才，也不知那赵奢为什么非要杀他。 安平县是她的封地，那沈浪更是从小在安平县长大的人，按说有这层关系，她只要诚心招揽，是有很大机会让沈浪为她效力的。 结果却莫名其妙结了死仇。 赵奢啊，赵奢！ 想到这里，她就恨得牙痒痒，忍不住低声道：“当真是该死！” 婢女应声道：“我也觉得那沈浪该死，不仅让小姐您名声受损，更是胆大包天谋害我王府统领。” 赢樱也懒得去纠正她，只是沉吟片刻道：“当日我让你去问赵奢，他是怎么说的？” 婢女回忆了下，道：“赵奢将军的解释是，因为县主您执意要来安平县，又不愿让人保护，所以他和王爷商量后，就安排了一个替身先行过来。等您到了后，若是愿意，可以随时以真换假。如果不愿意，他们也会按照计划提前一步行动。这样可以帮您吸引一些注意力，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怀宁王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赢樱县主出行，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全。 “那沈浪夜闯我闺房是怎么回事？”赢樱问道。 “这事奴婢也问了，赵奢说是真有其事，不过也因为那只是替身的缘故，所以他没有对沈浪下杀手。” 赢樱沉吟片刻道：“你觉得赵奢的话是真是假？” “奴婢觉得吧……半真半假。” 赢樱轻轻点头，揉了揉怀里黑猫的脑袋，道：“我也觉得是如此，就是不知究竟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 说着她就站起了身来。 “走，随我去拜访一下沈浪。” 婢女一愣，赶紧跟了上去。 沈浪还在屋里练字，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他也懒得理会，反正有绿柳应付。 不过外面的交谈声半晌都没停下来，绿柳似乎并没有将来人赶走。 沈浪有些疑惑，停笔打开了里间的房门。 就见绿柳正站在门口和两人对话。 看到那当先一人，沈浪就一怔，目光往下，便落到了那养不熟的黑猫身上。 “主人，这小妮子说想见你喵。”黑猫传来一道心声。 沈浪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若不是要见我，她来敲我房门干什么？ “这位便是沈浪沈公子吧？”赢樱含笑抱拳道。 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别说是身份，当日那屋檐上…… 沈浪忽然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当日赵奢杀他，找的理由就是说他偷窥赢樱县主沐浴。 现在回头一看，竟真还坐实了！ “在下正是沈浪，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沈浪抱拳回礼道。 “在下苏流年，在安平县便听闻沈公子大名。刚得知沈公子竟就在隔壁，这便想着过来拜访一下。”赢樱说道。 隔壁？ 沈浪忍不住又看了眼那黑猫。 “你在隔壁，也不先跟我打个招呼？” “主人，我忘了喵。” 黑猫眼神闪躲，显得很是心虚。 沈浪也懒得理会它，望向赢樱道：“虚名而已，不值一提。” 赢樱道：“沈公子可有时间，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番。” 如果换作是旁人，沈浪就直接拒绝了。 但他可是知道这位主的身份，只是微微思索了下，便应了下来。 “苏公子里面请。” 赢樱跟着沈浪进了里间，目光立刻就落到了桌上。 和杨幼卿不同，她从小便饱读诗书，负责教导她的更是东云国出名的大儒。 一见那宣纸上的字，她眼中立刻就浮现出惊异之色。 “这是……新体？” 沈浪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赢樱，在他印象中，十五岁的王府郡主，那可是娇贵到极点的人物。 按照上辈子电影电视里的剧情来说，这种角色一般都是傻白甜类型，平日里不是忙着宅斗就是忙着宫斗。 没想到，这赢樱县主竟然能一眼看出这是新体。 “算是吧，不过还未完成。”沈浪笑着说道。 其实颜体已经随时可以完成，但沈浪并没有着急，还想再沉淀一下，反正只要在去青云府书院之前完成就行。 “没想到沈公子除了诗文惊才绝艳外，竟还擅长书法，当真是大才！”赢樱一对美眸光华闪烁。 开创一种新书法，这和创作诗文可算是两个领域。 若说诗文创作还能凭借天赋，那开创新的书法，就只能靠积累了。没有对各种书法的熟练掌握，对书法的领悟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沈浪笑了笑：“些许笑道，苏公子谬赞了。” 看着沈浪，又看了看那宣纸上的新体，赢樱心头又是一股愤懑。 “赵奢该死！” 沈浪一愣，笑道：“苏兄这是……” 赢樱立刻反应了过来，道：“就是听闻赵奢在安平县意图谋害沈兄，今日看到沈兄的书法，便想到若是让那赵奢得逞了，我东云国岂不是会少了一位大才！幸好沈兄无恙。” “是吗，我还以为苏兄会觉得我请圣斩了赵奢，是谋害人族功臣呢。”沈浪温和笑道。 赢樱一怔，总觉得沈浪话里有话。 她怀里的黑猫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活动了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 赢樱美眸微微一转，便笑道：“沈兄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沈浪心头淡淡一笑，正题来了！ 第二十六章 船出安平 “是吗，苏兄刚不还说赵奢该死吗？” 沈浪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赢樱缓缓道：“在下只是觉得赵奢对人族有功，也确实杀过不少妖族，当日请圣裁之后，沈兄完全可以让他在圣前立下不为敌的誓言，没必要直接杀死。” “我的小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但对我自己却最是珍贵。而且从头到尾我都没招惹赵奢，但他却几次三番执意要杀我，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他死了。至于誓言……”沈浪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容，“苏公子信这种东西？” 这番话他早就想说，不过却一直没机会。今天在赢樱面前说出来，也算是为自己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唉。” 赢樱叹了口气。 如果沈浪只是一般平民，那她或许还要多说几句，但现在沈浪已经用几首诗文证明了自己，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价值已经不比赵奢差了。 赵奢要杀他，他自然也可以杀赵奢。 沈浪笑道：“苏公子来不会就是找我说赵奢的事吧？” “自然不是”赢樱摇头道，“我听闻童生试中圣人录是以圣人西行为题，沈兄既能夺得榜首，想来是对圣人决断有独到见解。” 赢樱在安平县没有暴露身份，自然也就看不到沈浪的试卷。 其实圣人西行的题目并不生僻，或者说关于此事的讨论已经形成了几个流派，其热度相当高。 京城中甚至每年都会因讨论此事引发骂战，只是谁都无法说服谁。 沈浪连考题都做了，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直接把试卷的答题内容复述了一遍。 赢樱听得眼中异色连连，沈浪上辈子的许多见解观点，对她来说都是全新的知识。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沈浪才算讲解完毕。中间赢樱也提了许多问题，大多是关于沈浪上辈子那个世界的一些观点。 这些观点沈浪并不觉得新奇，甚至可以说是那个世界人尽皆知。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鲶鱼鱼效应，什么忘战必危，什么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简直是闻所未闻！ 赢樱眼帘低垂，这些观点对她而言岂止是震撼那么简单！ 这一刻赢樱再次觉得，赵奢死就死了，为何要去招惹沈浪？ 这样的人才若是能为王府所用…… 想到某种可能，赢樱心头砰砰乱跳，连呼吸都略微急促。 现在还能招揽沈浪吗？ 能！ 一定能！ 不能也必须能！ 现在必须尽快与沈浪缓和关系，绝不能任其恶化！ 她站起身来，躬身朝沈浪行了一礼：“多谢沈兄指教。” 沈浪颔首笑道：“一些浅薄见解而已，谈不上指教一说。” “沈兄太过谦虚了。”赢樱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衣衫再次抱拳道，“今日与沈兄一谈，在下受益良多，这便先回去了，等好好消化那些知识后，再来与沈兄讨论。” “随时欢迎。” 把化名苏流年的赢樱送走，沈浪才回到屋里。 给黑猫发了个消息过去，让它看看苏流年要做什么后，这才开始继续练字。 时间一过便是三天，除了每天下午必然来报道的赢樱外，沈浪还远远的看到了那艘五彩画舫。 画舫就远远的跟在楼船后面，一直到离开安平县地界，才消失了踪影。 “今日又打扰沈兄了。”赢樱起身抱拳道。 这几天每日里和沈浪交流，她越发觉得沈浪有大才。 沈浪还礼道：“一些浅薄见识，谈不上什么高见。” 他这几天对赢樱也有些改观，跟想象中的刁蛮县主完全是两个类型。 电视剧害人不浅啊，不过细想也是，赢樱这类身份的人，从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而且从她能微服暗访安平县这件事来看，也绝不是那种深闺千金。 赢樱正准备离开，忽然道：“沈兄刚结束童生试就赶往青云府书院，可是为了云山秘境？” 沈浪有些惊讶，没想到赢樱竟会想到这上面去。 至于说赢樱知道云山秘境，这反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以怀宁王府的底蕴，这种大机缘的所在，不可能不知道。 沈浪也没隐瞒，点头道：“正是，只是听说府书院还有一番选拔，也不知能不能选上。” “以沈兄之才自然不会有问题的，不过……”赢樱思索了下，缓缓说道，“真要进入了云山秘境，沈兄还需谨慎一些。” 沈浪心头微动，面前这位自称苏流年的，可是怀宁王府郡主赢樱啊，指不定知道什么内幕。 “还请苏兄指教。”沈浪抱拳道。 赢樱又坐了下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沈兄既然要去云山秘境，其中有什么机缘也就不必我多说了。” “没事，苏兄多说点，我好查漏补缺……” “……” 赢樱差点被一口茶水呛着，好容易忍了下来，也涨得满脸通红。 她嗔怪地瞪了沈浪一眼，那明亮的眼神中，竟然给人一种风情万种之感。 沈浪心头大呼妖精啊！ 那晚县衙“观赢樱出浴”后，沈浪就发现赢樱的女扮男装可不简单，不是说换了件男装就了事，在她身上一定还有其他法术的作用。 因为脱衣前后完全是两个样子，这里指的不仅是容貌。 前两天刚见到赢樱的时候，如果不是看过她的解除法术前后的容貌，如果不是她怀里的鬼道灵猫，沈浪也不可能看出她是女儿身来。 但即便如此，此刻那薄怒嗔怪的双眸里，依然是风情万种。 若是传说没错，这才十五岁啊。 再大点还了得？ 赢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撇了撇嘴，道：“沈兄勿要捉弄我了，先说正事。” 沈浪点头道：“请苏兄指教。” 赢樱道：“云山秘境的入口是在南妖国境内，因其封印限制，只允许七品以下修为进入。每次开启时，七大修炼体系都会派人前往。” 沈浪一愣：“不止是我人族？” 赢樱摇头道：“自然不止。而且沈兄，即便只有人族进入，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在云山秘境中，最大的危险往往就来自同道中人。” 第二十七章 大妖锁江 沈浪顿时凛然，立刻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云山秘境中天财地宝无数，但想来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若是一名儒道修士看到一件妖道宝物，想要收取时候，却发现危险重重，那这儒道修士一定会衡量风险，不见得真会冒险收取。 但若是碰到儒道至宝呢？ 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那一定也在所不惜。 危险便是在收取宝物之后，杀人越货总是比去秘境绝地容易的。 赢樱接着道：“自然也不用太过担心，沈兄是走儒道一途，儒道要修浩然正气，心境作风方面要比别的修炼途径好许多。我也只是提醒而已。” 沈浪点头道：“我明白。” “除此之外，沈兄一定要记得，在其中最重要的有两样，一是各种天财地宝，另外则是符合修炼道路的气运，像儒道的才气、妖道的妖气、鬼道的鬼气等。但是，如果看到某处金色光华流转，千万要迅速离开，万万不可靠近！”赢樱神色凝重道。 “为何？” 沈浪不解问道。 这么长时间来，他已经了解到各大修炼体系具现出的效果，在颜色上有很明显的区别。 例如儒道才气就是青色，浩然正气则是白色，书院学子就偏爱白色，因为白色代表着无暇，也有彰显自己品性的意思。 而非书院学子都喜欢身着青色儒衫，一来是与才气颜色相符；二来是区别于书院弟子，大概就是我虽是读书人，但跟你书院没关系……这其中是什么心态，不难想到。 总之便是，儒道一脉偏爱青白二色。 又例如武道修炼的是气血之力，因此一旦发功浑身气血沸腾浮于表面。当日赵奢发动武道神通时，便是浑身血光弥漫。 还有就是神道的香火是玄黄色，在河神祭的时候，沈浪甚至还在迷雾世界的枯树上结出了一个玄黄色的果子。 鬼道自然不用说，那黑猫就是纯粹的幽冥气凝结，是纯黑色。 但金色气息…… 沈浪心头微动，枯树上那两枚被黑猫称为天道果的东西，可就是金色。 “金色气息代表的是天道之力。”赢樱解释道，“天下八条大道，最邪恶的是魔道，最神秘的是神道。但即便是这两条通天道，也无法吸纳纯粹的天道之力。” 沈浪心头一动，道：“如果吸纳了会怎样？” “死！”赢樱说道。 沈浪沉吟了下，道：“就没有一种直接吸纳天道之气的方法？” 赢樱思索片刻，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方法，但实在是太过飘渺不切实际。” “哦？请苏兄指教。” 赢樱笑了笑，轻声道：“说是世间有神树建木，贯穿天地幽冥，可以天道之气孕育神果，名为天道果，这种灵果据说可直接给生灵服用。如果能找到建木，将那些天道之气引入其中，说不定真能孕育出天道果来。” “那服用后有什么效果？”沈浪问道。 赢樱哭笑不得，道：“沈兄，这都只是传说，根本没人见过建木，更别说吃天道果了。” 沈浪听得心头砰砰乱跳，忍不住又看了眼赢樱怀里的黑猫。 黑猫闭着眼，打着呼噜。 装睡？ 你是不是睡着了，我还不清楚？ 沈浪暗暗给它翻了个白眼，之后心头便是一阵火热，对那云山秘境更是心热了。 金色的天道之气，那对别人来说是致命的东西，但对他而言，也许那才是真正的大机缘！ 迷雾世界那棵枯树竟然是建木，只是它怎么会在我的意识里？ 沈浪暗暗琢磨了下，觉得去了府书院后，一定要多寻些古籍来看看，至少是把自己身体的情况弄清楚。 谈话间，天色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楼船也进入了群山之中。 沈浪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夕阳西下，将水中映照的一片通红。 赢樱也走了过来，站在沈浪身边，一对明眸在夕阳映照下，如同那水中波光闪烁。 “风景如画，沈兄可有兴趣作诗一首？”赢樱轻声道。 沈浪失笑摇头，这几天赢樱也不止一次请他作诗了。应景诗文沈浪自然是有的，但没必要时刻都拿出来。 就在这时候，楼船忽然一震，船身猛地倾斜了一下。 赢樱和沈浪并肩站着，此刻一个失去平衡，朝着一旁就摔了下去。 沈浪的身体毕竟受过才气灌体，几乎等于是重铸肉身，无论是反应还是力量，都远远超过寻常读书人。 就在赢樱将要倒下的那一刻，他下意识一伸手，直接将赢樱搂住，一个箭步跨出，两人都稳住了身形。 此刻，两人都愣住了。 赢樱脸蛋绯红，明眸瞪得浑圆，脸色又羞又怒。 而沈浪也有些呆了，他就觉得入手处一片温润柔软。 尖尖角？ 不对，这规模……鬼个尖尖角啊！ 外面也传来了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是急促的敲门声。 “公子，公子？！” 这声音是赢樱那名侍女。 “还不放手！” 赢樱低喝一声。 沈浪赶紧松手后退了两步。 赢樱低着头，伸手捋了下鬓角有些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下衣裳，这才转过身，扬起下巴嗔怒地盯着沈浪。 她脸色依然有些晕红，不过比刚才已经好多了。 “苏兄，刚才是意外……” 沈浪神色尴尬，右手隐约能感到那余温和残留的柔软。 “公子，您没事吧？！” 婢女在外面焦急无比，只是她也不敢破门而入，毕竟自家郡主已经有了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笼络沈浪。 “我没事。” 赢樱回了句，外面的侍女就没了声音。 沈浪也不敢开口，就站在边上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赢樱。 赢樱目光炯炯，盯着沈浪看了片刻后，忽然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身为怀宁王府郡主，且有单独外出的资格，自然不会是什么傻白甜。甚至于这几天和沈浪谈天说地，也证明了这一点。 刚开始或许还没发现，现在一见沈浪那尴尬却并不意外的神色，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我的易容和术法是高人所设，除非是半圣当面，否则无人可看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赢樱冷声问道。 沈浪叹了口气，目光就落在了那缩在角落里的黑猫身上。 黑猫正仰头看着两人，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戏谑。 “你看什么，还不过来！”沈浪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黑猫满脸委屈，心说便宜你占了，好处你拿了，现在反过头还来凶我。 不过也不敢违抗沈浪的意思，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沈浪怀里。 赢樱瞪大了眼。 “它……它是你的灵兽？！” “是啊喵。”黑猫低叫了声。 赢樱的一对美眸瞪得老大，沈浪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眼睛里，竟然能同时表达那么多的复杂情绪。 忽然间，赢樱贝齿轻咬嘴唇：“你……你可有……可有……” 灵兽可以和主人共享视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沈浪愣了下，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满脸严肃道：“没有，我绝对没有偷窥苏兄！” “还叫苏兄！”赢樱咬牙切齿道，“你可敢用文心发誓？” 她一对明亮的眸子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沈浪。 沈浪差点就脱口答应了，好在及时忍住了。 彼时未曾看过，不等于此时未曾看过。 沈浪觉得自己真要一个誓言下去，恐怕立刻会晴天霹雳，直接劈碎他的文心。 天道不可欺啊！ 两人四目相对，沈浪能清楚的看到，赢樱冰冷的眼神渐渐开始漫起了水雾。 就在这时候，船身忽然又是一震。 外面猛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妖族！” 第二十八章 目标沈浪 沈浪和赢樱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这里可是人族地界，平日里虽说也有些妖族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但通常情况下，这些妖族都不会主动袭击客船商队，只会对一些落单的行人下手。 因为一旦消息传出去，很容易就会引来人族大儒。 大儒可调动人族气运使用掌观天地的神通，轻易就能将妖族的位置锁定。 那时候一篇战诗落下，顷刻间就能让行凶的妖族粉身碎骨。即便是侥幸逃脱了这第一波攻击，之后也将面临人族无穷无尽的追杀。 而现在，竟然有妖族拦江袭击客船？ 赢樱脸色一肃，沉声道：“宁儿。” “公子，奴婢在。”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李供奉呢？” 宁儿道：“回公子，李供奉一刻钟前给奴婢发来消息，说发现妖族，便去查探了。” 赢樱面色一寒，道：“他查到了什么，现在妖族都到本宫船前了！” 平日里赢樱装作苏流年，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此刻冷着脸沉声说话，竟隐隐有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船身开始剧烈摇晃，沈浪眉头紧锁，立刻推门走到了外面，赢樱、绿柳和宁儿也紧随其后。 楼船三楼外是一条长廊，站在长廊上就能俯瞰下方的大河。 就见大河上，一头巨大的人身蟹爪怪物正浮在江面上。 它只有腰部以上露出水面，但这已经足足有六米高，可想而知其体型有多巨大。它身周散发着浓郁的红光，有些像武者的气血之力，但随着红光飘散而出的，是刺鼻的腥味。 它挥舞着一对硕大的钳子，不断砸着楼船的甲板。 在甲板上，有两名武者并肩而立，正调动全部力量抵抗。 若非是这楼船上有阵法守护，只怕早就被砸沉了。 沈浪当初见到过鬼物，但妖族还是第一次看到，见这威势心中一阵凛然，这就是人族最大的敌人吗…… 赢樱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就是一沉：“是八品水妖。” 一听这话，沈浪几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修炼向来都有一品一境界之说，就像儒道十品与九品，十品不过是名目开窍，让读书人拥有学习能力。而九品便可以落笔成花，将战诗词具现出来。 其中的战力差距简直是天渊之别。 赢樱眉头紧锁：“可能联系到李供奉？” 宁儿脸色有些苍白，摇头道：“奴婢试过许多次了，传信符似乎被阵法遮蔽，无法发出消息去。” 赢樱脸色难看，望向沈浪道：“连累你了。” 沈浪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妖族不见得是冲你来的。” 赢樱一愣，但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妖族若是为她而来，那多半是想掳了她去跟怀宁王谈条件。以她的身份，妖族不仅不敢为难她，恐怕一路还得好好款待着。 但如果是为了沈浪而来，那就只会有一个目的…… 击杀沈浪！ 难道是那六篇诗文引起了妖族的注意？ 似乎真有可能。 沈浪现在虽然只是十品学子境，但以他作诗的能力，等到了七品能做发挥战诗词力量的时候，说不定真能写出什么镇国的战诗词，那对妖族而言简直是场灾难。 人族与妖族历年来征战无数，每一次的新战诗词诞生，都意味着人族对妖族又有了新的武器。 赢樱眉头紧锁，道：“继续联系李供奉，一旦能够发出消息了，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赶回来！” “是。” 宁儿抓着一枚传音玉符，不断凝神放出消息去。 那横江而立的妖蟹不断挥舞着钳子，沈浪眉头紧锁，思索着现在的局面要怎么办才好。 他忽然心头一动，道：“县主……” 赢樱立刻打断了他，道：“叫我赢樱便是。” 沈浪也不客气：“赢樱，这里还是澜江水域吗？” 赢樱一怔，不过立刻回答道：“澜江横贯整个青云府，这里自然是澜江水域。”她忽然心头一动，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浪，“你想请河神帮忙？” 沈浪一边点头一边吩咐绿柳取来了笔墨。 取出翠芒笔，提笔就在纸上迅速书写：路遇妖族拦江，还请娘娘相助！ 不敢多写什么，船上的两名武者已经嘴角溢血脸色苍白，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只是片刻过去，脑海里便传来一声轻叹。 “本宫乃是安平县河段水神，不可管辖其他水域。” 这正是甄洛的声音，语气中有一如既往的傲然，也有几分无奈。 沈浪脸色微微有些阴沉。 一直看着他的赢樱立刻就明白了，眼神有些复杂，其中有羡慕也有担忧。 “河神娘娘当真对沈兄关爱有加，竟然真会直接回应你。” 沈浪摇头道：“回应无用，娘娘来不了这里，说这不是她掌管的水域。” 如此看来，只有试试另一个办法了。 沈浪眯缝着眼，迷雾世界中的才气猛地灌入小池世界。 现在已经不是当日在河边了，迷雾世界的才气甚至已经变成了淡青色，比之那时候也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自然不用再作诗补充才气。 天空正上方的文心仿佛瞬息间活了过来，将那文气吸收后，送入了鬼蜻蜓体内。 赢樱见沈浪沉默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就见沈浪头顶具现出一只巨大的鬼蜻蜓！ 她一声低呼，宁儿也被吓得赶紧挡在了她身前。 “是诗文具现。” 沈浪匆匆解释了一句，便立刻指向那妖蟹。 “去！” 鬼蜻蜓的速度极快，瞬息间就朝妖蟹俯冲而下。 那妖蟹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咬了一口。它抬手就抓了过去，但鬼蜻蜓一击之后已经高高飞起。 鬼蜻蜓虽然厉害，但沈浪毕竟只有十品学子境界，鬼蜻蜓所能接受的才气灌输有限，这一口虽说咬实了，但也只是在妖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线。 而妖蟹却在这一击后忽然停了下来，它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三楼沈浪几人的位置。 “找到你了……沈浪！” 妖蟹的声音刺耳，就像是用指甲抓挠地面一样。 几人心底都是一沉，果然是来找沈浪的！ 第二十九章 一字九品，凝水成兵 沈浪眉头紧锁，对眼前的情况有些困惑。 他确实写了几首鸣州乃至镇国的诗文，但是现在毕竟只是个十品学子境。按照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文位等级不够，且没有足够的才气，根本无法写出战诗词来。自己能够无视这个规则，只是因为他有两世记忆，脑海里本就有着无数的诗词。 但旁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即便要对付他，也不应该这么着急。 他这才刚离开安平县三天，妖族就找上门来了。 不对！ 或许是对方并非是找上门，而是一直就在这里等着他！ 刚想到这里，就听一旁的赢樱忽然开口了。 “你在此地行凶，就不怕被我人族大儒镇杀吗？” 赢樱面色冷凝，双眼中隐隐闪烁着焦虑。 她的影子护卫到现在都没消息，这事非常之蹊跷。按说影子护卫是不可能也不被允许离开她身边的，但现在偏生是被人引走了，之后立刻就来了这妖蟹。 这种情况，倒更像是有人在暗中算计她，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对方就是冲着沈浪来的。 “放心好了，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今日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妖蟹狞笑道。 赢樱脸色一寒，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威胁她。 “你可知道我是谁？！”赢樱声音冰冷，带着浓浓的杀气。 妖蟹没有回答，但它的神色有些奇怪，眼中更是带着几分玩味的之色。 “为什么找我？”沈浪神色平静地问道。 妖蟹裂开嘴，露出满口獠牙：“你必须死！” 沈浪淡然道：“你就真这么自信可以杀我？” “你不过是个十品学子境的蝼蚁，即便是有原创诗文可具现，又有什么用？” 妖蟹狂笑着，江面上都为之巨浪翻滚。 已经破损的楼船此刻更是摇摇欲坠，几乎被汹涌的巨浪掀翻，两名武夫立刻运转全身气血，一面将滚滚涌来的江水阻拦住，一面运转千斤坠的身法，将楼船固定在水中。 沈浪叹了口气，道：“是啊……除非是我作一首新诗，有首发和鸣州双重加成，这才可让诗词力量提升到九品。” 妖蟹嘲讽一笑：“真以为自己是天纵奇才，作诗必鸣州？就算是又如何，有九品具现你一样得死！” 沈浪点头道：“有道理，那只能这么办了……” 妖蟹一愣，便是旁边的赢樱都是一愣。 只是赢樱和妖蟹不同，她隐约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就见沈浪提起了翠芒笔，抬手落在面前的宣纸上。 只是第一个字落下，整条江面就猛然一震。 “又是鸣州？！” 赢樱呆滞住了，不过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就算真是鸣州诗文，那也必须是全诗完成后才会出现天地异像，怎么可能第一个字就来了。 这是…… 是新体！ 她猛地瞪大了眼，这几日沈浪一直在练字，当时还说开创新体困难，现在就来个当场完成？！ 赢樱有些懵，甚至连眼前的妖蟹都没有给她这种震撼的感觉。 这可是新体啊！ 开创一门书法字体，这可比什么鸣州诗文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人族千年来的鸣州之作虽说不多，但六国加起来上十万首总是有的，便是镇国诗文也有一百三十二首。 然而书法字体，却只有七种而已！ 赢樱又是震惊又是激动，没想到一门可流传千万年的书法，就在她眼前完成了！ 就在澜江震动那一刻，沈浪就感到一股庞大才气涌入身体。 他脑海里一声轻响，就仿佛是什么屏障被瞬息打破了，体内仿佛涌出一股磅礴的力量。手中的翠芒笔仿佛带有了灵性，宣纸上的文字隐隐有种飞出纸面的感觉。 沈浪嘴角泛起一抹满意微笑，突破了。 九品儒生境，神通落笔成花！ 妖蟹也立刻感觉到了，沈浪突破的一瞬间，它心头就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你给我去死！” 妖蟹一声厉喝，庞大的身形跃出水面，朝着沈浪就扑了过去。 庞大的身体完全露出了水面，整整二十米高！ 它上半是人身，下半却是一只巨大的螃蟹，形象诡异恐怖。 所有人这才惊恐的发现，刚才露出水面的部分，连它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此刻妖蟹高高跃起扑向楼船，就如同泰山压顶一样。 “沈公子小心！” 那两名武夫惊怒地叫道。 保住楼船不沉，已经是他们此刻能做到的极限，眼见妖蟹袭杀向沈浪，想要阻拦已经是有心无力。 沈浪却完全无视临空扑来的妖蟹，手中翠芒笔不停，随着书写不断有青色光华闪烁。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就在妖蟹即将扑到楼船上方的那一刻，诗文完成了。 随着最后一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落下，波涛汹涌的江面突然平静了下来。 就如同一滩死水，波澜不惊。 空中的妖蟹也是身体一震，庞大的身体竟然被禁锢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直接将它拉入水中。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妖蟹满脸震惊。 沈浪平静的解释道：“我已晋升为儒生境，落笔成花可具现九品异像，诗文首发加鸣州再提升一境之力。”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翠芒笔，“另外这是大儒文宝，虽说无法提升境界，但提升半境力量还是可以的。” “最后……这里是澜江，我这新诗词恰好是一首平海诗。” 沈浪淡淡一笑：“你可还觉得能杀我吗？” 话音落下，平静若死水的江面忽然升腾起了水雾。 水雾中一个个骑着战马的人族虚影缓缓出现，他们仿佛是红水晶雕刻，在夕阳映照下透着耀眼的光芒。 这些骑兵远比一般人族高大，他们手持猩红长枪，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妖蟹周围。 谁又能想得到，只是顷刻间，必杀之局就变成了必死之局。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妖蟹眼中露出浓浓的恐惧，“我可以告诉你幕后……” 沈浪没有让它说下去，只是淡淡地道：“杀了它。” 战马奋蹄嘶鸣，马背上雕像一样的骑兵也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力，他们抬起头，双眼和妖蟹一样猩红嗜血。 肃杀气息弥漫，整条江面仿佛变作了嗜血的战场！ 天空中才气涌动，鸣州诗文的天地异象浮现，诗文的金色大字就这么悬挂在半空，闪烁着金色光芒。 在这下方，便是水雾升腾的澜江。 水晶骑兵向妖蟹发起了冲锋，不断将长枪刺入妖蟹身体。 妖蟹疯狂咆哮着，巨大的钳子挥舞，每一下都击碎五六名骑兵。但在这江面上，这些骑兵仿佛是永生不死，即便是被击碎了身体，但很快又会重新凝结。 整条河面只有战马的嘶鸣声和兵刃击碎蟹壳的闷响。 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天空中的异象才开始消散，平静如死水的河面开始流动。 雾气消散，无论是水晶骑兵还是巨大的妖蟹都已消失，唯有那奔腾的河流发出低沉的轰鸣。 如果不是破碎的船头，刚才发生的一切就仿佛是幻境。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楼船三楼，沈浪和赢樱凭栏而立，绿柳和宁儿低垂着头随侍身后。 沈浪朝着那两名武者微微点头，这就转身进入了房里。 剩下的已经无需他操心，无论是楼船的修复还是治疗受伤人员，都有专业人士接手。 “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个交代。”赢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沈浪没有转身，只是微微顿了下脚步，之后就走向了屋里。 妖蟹是专程在此等沈浪的，这点毋庸置疑，他无论是今日到、明日到还是后日到，只要途经此地都会遇上。 但赢樱这里就颇有些玩味了。 赢樱是临时决定去青云府的，按理说没人能掌握她的行程。 但对方偏偏是准确把握住了，并在妖蟹袭击沈浪的时候，把赢樱身边的高手引走。 虽说不能确定这件事一定有赢樱身边的人参与，但这两件事却偏生是撞在了一起，那阴谋的味道就极重了。 沈浪对赢樱没什么恨意，当日什么“冲撞县主”的仇，也随着赵奢被杀一了百了，但也仅限于此。赢樱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合理解释，一旦上岸后两人就会分道扬镳，从此便再无交集。 进了屋，就见黑猫蜷缩在床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浪淡淡地道：“不去找你的新主子？” “主人你在说什么啊，猫猫只有你一个主人喵！” 黑猫跳下床，匍匐到了沈浪脚边，一边用尾巴勾着沈浪的脚踝，一边用头磨蹭着脚面，表现出极强的求生欲。 沈浪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抬手伸开手掌，黑猫立刻就跳了上来。 “还是主人身边舒服喵。”黑猫蜷缩着身子趴在沈浪手里。 沈浪也懒得理会它，坐在窗边，眯缝着眼看着窗外。 在澜江中遇到了妖族，这立刻引来了当地县衙和书院的重视，就在当天晚上，两名中年男子就来到了楼船上。 第三十章 青云府城，紫墨砚台 一人身穿白色儒袍气质文雅，一看便是学院中人。另一人则是身材魁梧势如山岳，是一名七品武者。 两人上了船后就直奔沈浪的船舱，询问了下具体情况。 沈浪的名声在民间其实没有那么出名，哪怕是领县百姓也只是知道隔壁县出了个大才子，写了几篇出色的诗文。至于那人到底姓什么，什么修为，其实老百姓并没那么在乎。 但对于书院的文士来说，沈浪就可谓大名鼎鼎了。 那文士是安平县隔壁清水县书院的院长，一身修为也已经达到了七品学士境，比林栋还高出一品。但见着沈浪的时候也只是平辈论交，一点都没摆前辈的架子。 在得知沈浪又做出一首出县之作后，那眼中的火热简直让沈浪有些心悸。 沿途经过三个县，都有书院文士上船，倒是赢樱从那日妖蟹袭杀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时间已经过了几天，赢樱那边也不知是有心查不出来，还是有心查不出来。 船行第九天，终于远远的看到了青云府城的码头。 整个青云府城是整个青云府的河运枢纽，在城南城北分别有两个码头。西侧的主要是货运，各地水路来的大宗货物都在这里下货，府城的一些重要物资也是从这里出去。 而南面主要是接待一般的客商，修建也颇为雅致。 据说这边原本是一个回水湾，后来廖家将此地买了下来，花了将近十年开凿河道，这才将其和澜江主流连上。 这之后，赵家更是在河岸修建了一座船坞，专门负责接待来廖家的文人雅士。也因为周围种满了桃树，所以得了个雅名字，唤作桃花坞。 离青云府城还有十里地的时候，沈浪就换了小船，来接他的正是老熟人府书院学正薛南亭。这让沈浪有些感慨，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特权阶层的一份子了。 “回水湾是什么？”沈浪有些疑惑。 薛南亭抿了口茶，微微一笑：“就是河水在这里形成一个回流，所以这里也有另一个名字，不过有些煞风景了。” 沈浪好奇，笑道道：“什么名字，薛先生这可是把我调出兴趣来了，赶紧说来听听。” “捞尸塘。”见沈浪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薛南亭忍俊不住道，“这可不是我信口开河，因为回水的缘故，上游溺亡的都人会被冲到回水湾这里，同样因为回水的缘故，会形成漩涡让这些尸体无法离开。久而久之，河边的人若是溺水找不着了，就会到这里来捞尸。” 沈浪哭笑不得，道：“所以，我们这就是要去捞尸塘了？” 薛南亭故意压低了声音，笑道：“这话就咱们在这里说，你可千万别在廖家人面前提起。据说当年刚修船坞的时候，还传出过闹鬼之类的谣言，后来赵家花了大力气才给此地正名。” 两人说说笑笑的，船就行到了一处狭窄隘口，两侧有士兵检查过往船只。 薛南亭倒是没下船，只是亮出了书院标志，立刻就被放行。 之后又行驶了半个时辰左右，这才到了桃花坞外。果然如薛南亭所说，远远的就能见到大片的桃林，伴着的还有丝竹清唱的歌声。 沈浪有些惊异，转头看向薛南亭。 薛南亭笑道：“既然是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自然少不得歌姬舞女，桃林深处有一妙处名为桃庵，你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看看。” 沈浪看着薛南亭，叹息道：“那日在县书院，我觉得薛先生您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不承想却是才华斐然的风流才子。” 薛南亭脸色严肃，沉声道：“子玉还请一定忘掉德高望重四字，名士风流更适合薛某。” 沈浪一阵失笑。 薛南亭道：“已到了府城，为兄便说些正事。” 沈浪赶紧抱拳道：“请薛兄指教。” 他也很识趣的把“薛先生”三字换成了“薛兄”。 薛南亭点头道：“青云府城繁华，子玉现在身份不同往日，若是真要去烟花之地，切记不可去那些下三流的地方，就算真要找名伶清官，至少也得是桃庵那种档次。” 沈浪哭笑不得：“薛兄，这是说什么呢，兄弟我是哪样的人吗！” 薛南亭没好气地道：“我像你这年纪……咳咳，总之一定要护好名声，其他的为兄就不多说了，免得坏了为兄在你心里的形象。” 沈浪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心说薛兄你还怕这个，刚才不是聊得挺起劲的吗？ “另外便是，若是没有紧急军务，城内是禁止御空飞行的。城中有二十四门雷火炮，分列在四方城墙，一旦发现有擅自御空飞行者，城卫军有权直接击落。”薛南亭说道。 沈浪点头道：“我记下了。” 薛南亭点了点头，缓和了下语气，笑道：“其实也不用紧张，只要不犯法，青云府大可算是宜居之地。” 船停靠在了码头上，外面已经有书院和廖家的人在等着。不过让沈浪有些遗憾的是，没见着桃花坞的主人。 说来这桃花坞的主人也是沈浪的熟人，正是那位在请圣裁时为他说话的廖光政，据说是去京城有事，暂时没在城中。临走前还吩咐如果沈浪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传信。 既然廖光政不在，沈浪也就没有去拜会廖家的意思了。 出了桃花坞，薛南亭叮嘱沈浪记得去书院后，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其实薛南亭作为书院学正，公务也是很繁忙的，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沈浪，那怎么也轮不到他去迎接。 沈浪怀里抱着小黑猫，身侧跟着婢女绿柳，倒是一副公子哥的模样。 “姑爷，小姐吩咐了，到了府城后立刻给她寄信过去。”绿柳提醒道。 沈浪点了点头：“不着急，先找间客栈，问明驿站的位置后明日再去。” “是。” 绿柳也就是提醒下，到了这府城繁华之地，绿柳就觉得心头一阵担心。 姑爷身边的坏人太多了，先不说那赢樱，就是刚才那薛南亭。 明明是书院学正，竟怂恿姑爷去烟花之地，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此事必然要禀告小姐，让小姐劝说姑爷少和那姓薛的来往。 正想着，前面带路的沈浪忽然停了下来。 在两人前方出现了一间两层店铺，门口牌匾上写着“文墨居”四个大字。 安平县里其实也有售卖文房四宝的，但沈浪还真没去过，在安平县城的时候，他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来去匆匆，甚至都没好好逛过。 现在到了这青云府城，倒是有了这机会。 “走，进去看看。”沈浪说道。 领着绿柳走向文墨居，刚一进门就闻道一股沁人的墨香味。在四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不过以沈浪的眼力也很难分辨出是不是真品。 沈浪就信步在店里闲逛，柜台上的笔墨纸砚都有标价，大概看了下，都不便宜。 “主人，那个砚台。” 黑猫的声音忽然在沈浪脑海里响起。 顺着黑猫的目光，沈浪就走向了房间西北角。这里有一个小小的陈列台，上面摆着一方砚台。 砚台的样子很朴素，但却给沈浪的感觉却和翠芒笔很像。 是文宝？ 沈浪心头一动。 看了眼价格，又撇了撇嘴。 果然最识货的就是价格，就这么一方小小的砚台，竟然要一千两白银。 以沈东来的俸禄作比较，他一年的俸禄在三十两左右，这就等于要他不吃不喝干三十年？ 这东西，当真不是穷人消费的。 “客官可是看上了这方紫墨砚？”沈浪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转头看去，就见是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 沈浪笑道：“东西倒是不错，就是价格太贵了。”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朝着沈浪抱拳行了一礼，道：“鄙人杨新明，是此店的老板。看公子也是读书人，当知道文宝向来没有便宜的。而且一分钱一分货，这学士文宝当值得起这个价格。” “学士文宝？” 沈浪一愣，就想起甄洛给他的翠芒笔，听薛南亭说，那可是大儒文宝！ 当时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一有对比，顿时觉得怀里的翠芒笔有些烫人了。 学士是儒家第七品境界，大儒则是儒家三品，这两者的差距，说是天渊之别都不带夸张的。 见沈浪愣住，杨新明还以为他被“学士文宝”四字给惊住了，便热情解释道：“这是丰宁年间，贤人刘一帆早年用的砚台，后来赠给了一位友人。不过后来他那位友人家道中落，这方砚台才流落出来。若非是在下已有适合的砚台了，怎么也不会拿出来出售。” 沈浪目光落在那砚台上，说实话，这种简单清雅的造型是他最喜欢的，而且如果真是学士文宝，一千两白银的价格还真不算太贵。 绿柳低声道：“姑爷若是喜欢，买下便是，我这里还有小姐给的钱银……” 听了这话，沈浪哑然失笑，这应该是杨幼卿给绿柳，用来应付一些突发情况的。 他怎么会用这种钱，他沈浪是这种人吗？ 在他兜里，还有杨慎给的几千两银票呢！ “那就……” “且慢！” 沈浪的话还没落下，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喝。 他转头看去，就见一名身着白色儒衫的年轻公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紫墨砚，我廖东升要了！” 沈浪神色古怪，心说那传说中的剧情……难道这就遇上了？ 第三十一章 故人之后，沈浪爷爷 这自称叫廖东升的公子二十五六的样子，满脸涨红，到了近前就双手撑着膝头，大口喘着气，看来这一路也挺赶的。 杨新明惊道：“廖公子莫急，这是怎么了？” 廖东升手指颤抖地指着那紫墨砚，道：“那……那方……方……方……” “紫墨砚。” 沈浪忍不住帮他接了一句。 “对，我要，我要了！”廖东升说道。 杨新明犹豫着看了眼沈浪，他虽然没见过沈浪，但在这一行干的久了，眼力见自然是有的。 沈浪虽然是一身青衣，但本身面若白玉，气质清秀高贵。身后还跟着一名貌美婢女，怀里抱着的黑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看上去也灵性十足。 这样的人，恐怕不是什么一般学子。 杨新明笑道：“廖公子，这方砚台是这位公子先看上的……” 廖东升也已经缓过气来，听了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朝着沈浪抱拳道：“这位兄台，这方砚台我有大用，可否割爱给我？” 沈浪摇了摇头，道：“我这里正好缺一方砚台，怕是不能。” 一听这话，廖东升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转头对杨新明淡淡地道：“给我包起来，我现在就要。” 杨新明迟疑着看了眼沈浪，道：“廖公子，这……” 廖东升嘴角微微翘起，眯缝着眼道：“杨老板，我廖家每年在你这里进的东西可不少，你可是想好了再说。” 杨新明脸色微变，赶紧道：“这位公子还未付钱，生意自然算是没成，廖公子既然想要当然可以！”话音落下，他赶紧把砚台取下，拿到柜台那边包好递给廖东升。 廖东升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他后转身就走，从头到尾都没再看沈浪一眼。 沈浪也没阻止，就是在旁安静的看着，倒是他身后的绿柳满脸愤慨，不过沈浪没说话，自然也轮不到她一个丫头说什么。 “公子，实在抱歉。”杨新明苦笑着朝沈浪鞠了一礼，“廖家可不是我这小小的文墨居能招惹的。” 沈浪眉梢轻扬：“那廖东升可是桃花坞廖家的？” “正是！” 沈浪轻轻点头，道：“那便无事了。” “其实廖家在外名声还是不错的，从未有过欺压一般百姓的事情，今日也不知是出了何事。”杨新明叹气，望向沈浪道，“而且听公子口音应该是外来人，廖家在府城势大，和他们斗起来不会有什么好处……” 沈浪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说无事，意思是不用担心，他一会儿就会给我送回来。” 杨新明目瞪口呆。 沈浪也没着急走，就在店里闲逛。 其实除了那方紫墨砚外，店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文宝更是不止那一件，不过都是些笔类，有了翠芒笔，沈浪对这些完全提不起兴趣。 杨新明也是健谈之人，特别是见沈浪那种淡然的态度，心头更是隐约察觉到此人恐怕来头不简单。招呼起来虽说不至于逢迎，但热情却是不少的。 期间谈到大儒文宝，沈浪这才再一次体会到翠芒笔的珍贵。 整个东云国现存的大儒文宝都没超过二十件，每一件都有名有姓，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流出。 沈浪脑海里就想到了甄洛，这位河神娘娘虽说总是一副傲娇的姿态，但对他着实不错。当日他乘船来青云府城，甄洛虽然没露面，但五彩画舫可是一路将他送到出了安平县地界才离开。 “公子来自安平县？”杨新明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沈浪点头道：“正是。” 杨新明道：“那公子可曾听说过沈浪沈子玉先生？” 嗯？ 先生？ 沈浪一怔，片刻后才砸吧了下嘴唇反问道：“你知道沈浪？” 杨新明激动道：“这如何能不知？！沈子玉先生乃我儒道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七首诗文六篇鸣州，《洛神赋》更是只出半篇便已镇国！听闻最近更是创出了新体，实乃我儒道之天才！” 沈浪揉了揉鼻子，道：“沈浪出名也就个把月，你说他是德高望重的儒道前辈，怕是有些误会？” 他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不过这德高望重不是薛南亭的绰号吗，为何加到了他沈浪头上……当真是可恶！ 在他身后的绿柳也是神色古怪，也不知道心头在想些什么。 杨新明摇头道：“公子还年轻，自然不知道前辈高人行事。”说着他便是满脸憧憬佩服之色，“子玉先生既然避世安平县，想来本是不愿抛头露面的。” “听闻那赵奢三次邀请子玉先生入仕，遭拒后便怀恨在心，竟以偷窥赢樱县主沐浴为名诬蔑，之后更是再三迫害。子玉先生被逼无奈才小露一手，听闻先生只是略微催动才气便引得圣人降临，更是当场斩杀了赵奢！” 沈浪默然，这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避世？ 德高望重？ 略微催动才气便引得圣临？ 话说这位子玉先生如此大能，我沈浪怎么不知道？ 沈浪老脸有些发红，尴尬一笑道：“传闻太过了吧，那沈浪要真那么淡泊，还请圣斩赵奢做甚？” 杨新明摇头道：“公子想来也听闻过那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吧，我儒道行事讲究意念通达，此短短十六字，正是直抒胸臆，合我儒家大道！” 说着他看向沈浪，语重心长地道：“公子乃安平县读书人，在外更应维护家乡前辈名誉，不可胡言揣测。” 沈浪被教训的连连点头：“对对对，杨老板您说的对。” 杨新明也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聊到子玉先生我便忍不住有些激动，公子见谅。对了，刚才还问公子，可认识子玉先生？” 沈浪道：“认识。” 杨新明顿时激动了起来，道：“公子可有子玉先生的墨宝？” 沈浪揉了揉鼻子，道：“问这做甚，沈浪的字很值钱吗？” 杨新明一拍大腿，怒道：“公子这话说得……子玉先生的墨宝，岂能用那些黄白之物来衡量？！” 沈浪哂然道：“你就直说吧，沈子玉的字帖多少钱？我这里还真有。” “真有？”杨新明盯着沈浪怀疑问道。 沈浪认真地点头道：“真有！” “一般字帖五百两一幅，若是诗文则千两起步，上不封顶！当然，必须是真迹，若是临摹拓印则分文不值。”杨新明眼中精芒闪烁。 绿柳在后面安静地听着两人说话，听到杨新明说“子玉先生”德高望重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听到诗文千两起步上不封顶时，更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不过她立刻意识到失态，赶紧捂住嘴。 沈浪思索了下，道：“诗文有，且都为新体所做，杨老板报个价吧。” “都是新体？！”杨新明激动得站了起来，双眼放光地盯着沈浪，“我听闻子玉先生是来我府城的路上才创出的新体，难道……难道公子您就是……子玉先生的弟子？！” 沈浪哭笑不得。 真●我收我自己作徒弟。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签押印章都有，保证是子玉先生亲笔。”沈浪说道。 杨新明皱眉思索片刻，道：“若真是如此，字帖和诗文底价翻倍，诗文同样的上不封顶。” 沈浪点头道：“可。”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很快的，就见一大群人涌进了文墨居。 杨新明一愣，转而就脸色大变，那当先一人竟然是离开没多久的廖东升。 而此刻，廖东升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掌印。在他身旁跟着的，竟然是廖家族老廖光杰！ “廖长老，这是怎么了？” 杨新明赶紧迎了上去，朝着廖光杰行礼道。 廖光杰没理会他，目光直接就落在了沈浪身上。 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杨新明，大步走到了沈浪跟前。 杨新明心头狂跳，难不成是来找这位公子麻烦的？ “廖光杰见过沈公子。”廖光杰朝着沈浪拱手一礼。 沈浪起身还礼，笑道：“廖先生有礼了，刚刚才分开，这么快又见面了。” 刚才在船坞接沈浪和薛南亭的，正是这位廖家族老廖光杰。 一旁的杨新明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认识？ 不是，你既然认识廖光杰，那刚才廖东升那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忽然他心头一动，忍不住又看了看廖东升脸上通红的巴掌印。 这是被廖光杰打的？ 廖东升是廖家第三代嫡系子弟，敢动手打他的，也只能是廖家族老了。 “小畜生，还不过来拜见你沈爷爷！”廖光杰朝着廖东升一声怒喝。 沈……沈爷爷？ 杨新明眼角微微跳动，这白衣公子的年龄可比廖东升小了不少，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难不成是廖家旁系出的年轻长辈？ 但不至于啊，廖东升可是长房嫡系，别说是这么一个年轻公子哥了，便是真有旁系的族老来了，廖东升都不见得会搭理，更别说是行礼叫爷爷了。 廖东升脸颊微微抽动，磨蹭了半晌才走了上来，哭丧着脸道：“东升见过沈……沈爷爷！” 第三十二章 廖家宴席，断臂之祸 绿柳站在沈浪身后，身体微微颤抖，是憋笑憋的。 沈爷爷？ 这事可一定得告诉小姐，真是笑死人了！ 沈浪也是哭笑不得，当日请圣裁的时候，廖光政便是称呼他为“小友”，无论是因为看重还是亲昵，这总归就是平辈论交的意思。 现在廖东升这一声沈爷爷，还真是没叫错。 沈浪赶紧把廖东升扶起，道：“廖兄比我年长，叫我一声沈浪就是。” 廖东升没敢答话，偷偷瞄了眼廖光杰。 廖光杰冷哼着瞪了他一眼，这才对沈浪道：“沈兄，此事不可。你和家主平辈论交，这小畜生按理当叫一声爷爷的。” 沈浪摇头道：“那是光政先生抬举晚辈，何况那时圣人当面，我等自然都为学子，还请廖先生千万莫再提同辈之事。” 看着沈浪这般，廖光杰暗暗点头。 有如此才情还能不骄不躁进退有据，这沈浪不愧是兄长看重之人。 廖光政是他兄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向来对自家兄长最是佩服。今日见被兄长重视的沈浪如此应对得当，他也是相当的满意。 “听见没有，还不快谢过你沈家兄长？！”廖光杰沉声道。 廖东升赶紧上前行礼：“多谢兄长。”站直身子后，他神色有些尴尬，从怀里摸出了那方紫墨砚，“这方砚台，还请兄长收下。” 沈浪正想拒绝，廖光杰就摆手道：“子玉莫要急着拒绝，先听听这小畜生做的混账事。” 廖东升不敢看廖光杰，只是神色愁苦道：“说起来，我今日买这方砚台，本就是想做见面礼赠予沈兄的……”说着他忽然想起来，转头就瞪了杨新明一眼，“你为何不告诉我，看中砚台的是我兄长沈浪沈子玉？！” 杨新明现在也是懵的，他在边上算是听明白了。 在这里和他聊了半天“子玉先生”的，竟然就是沈浪沈子玉本人！ 不是说那子玉先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吗，怎么会是这二十不到的年轻人？ 沈浪也是轻笑抱拳道：“沈浪有礼了，刚才闲聊之事，还请杨老板不要介意。” 见着偶像明星，杨新明哪里会介意什么。他心中都暗暗狂喜，等之后要把沈浪坐过的椅子，用过的茶杯都封存起来，以后当作传家之物！ “不敢不敢！我刚才狂妄之语颇多，还请子玉先生见谅！”杨新明赶紧还礼。 想到刚才还教训沈浪不可胡言揣测子玉先生，也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廖东升见沈浪和杨新明说完，这才接着道：“这方砚台我以前就见过好几次，虽说喜欢，但也因为价格过高，所以一直没有入手。今早听说沈兄来了青云府城，且是在我桃花坞上岸，这就想结交一番。但一时手上没有合适礼物，这才想起这方砚台来。于是匆匆赶了过来，见着沈兄要入手，于是就有些急了……” 沈浪轻轻点头，目光却望向廖光杰。 廖光杰会意，沉声道：“我廖家子弟向来谨守圣人教诲，平日但凡有欺压百姓，仗势欺人者，轻则杖刑，重则直接逐出廖家送官严惩。今日这小畜生也是心头着急，这才做出如此混账举动。带他过来，一来是向子玉你致歉，二来也是听后你的发落。” 其实两人的冲突并不算大，沈浪虽然表现出了要买意思，但也没有真说出口。而且从杨新明口中也得知，廖家并非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家族。 再加上廖东升脸上的巴掌印和廖光杰亲自过来的态度，里子面子都已经给足了，若是还揪着不放，那就没道理了。 沈浪笑道：“光杰先生此话言重了，买卖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刚才我也没真付钱拿下这方砚台，东升兄先一步买走也是合情合理，就不要再责怪了。” 这次不用廖光杰发话，廖东升就赶紧朝沈浪行礼，道：“兄长不愧我文人楷模，大人大量，东升谢过了！” 一番话说开，关系立刻就融洽起来。 众人一直聊到下午，眼见着沈浪似乎有些疲累，这才散去。不过也约好了明日傍晚，廖东升在天香楼设宴给沈浪接风洗尘。 离开文墨居，绿柳有些担忧道：“姑爷，可是有些累了？” 沈浪轻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倒是不累，不过见你在后面站着都打瞌睡了。” 绿柳俏脸微红，嘟囔着小嘴埋怨道：“我又听不懂姑爷你们聊的什么，再说了，这几日姑爷总是读书到傍晚，奴婢又不敢先睡下，这才没睡好。” 沈浪眉梢轻挑，小妮子胆量见长嘛，竟敢甩锅给他了。 见沈浪不说话，绿柳偷偷地瞧了一眼，这才小声道：“姑爷您生气了？” 沈浪哼了声，闷声闷气地道：“嗯，生气了。” 绿柳吐了吐丁香小舌，道：“奴婢错了，还请姑爷惩罚。” 那俏皮模样自然没逃过沈浪的眼睛，他不由得玩心大起。 “那好，就罚你今晚给姑爷我暖被窝！” 绿柳傻眼了，结结巴巴地道：“真……真的……？” “假的。” “姑爷！奴婢一定告诉小姐，就说姑爷你欺负绿柳！” 两人一路说笑，一边就找了间看上去还不错的客栈住了下来。 府书院还没开始招生，沈浪现在也不好住进去。不过平日里要进去游玩访友倒是没限制的，毕竟他不仅有秀才功名，还有九品文位，即便是没有偌大文名，书院也不会有人阻拦。 薛南亭和廖光政让他早点过来，就是让他多去书院走动，在书院学子面前露个脸，和先生们混个脸熟。 这种道理沈浪是懂的，都是人情世故。 自然谈不上喜不喜欢，有人的地方都是如此。除非某日他立地成圣，那时候倒是不用在乎这些了。 在酒楼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依然是带着绿柳在街上闲逛，了解下青云府城的风土人情。 临近傍晚的时候，这才叫了马车直奔天香楼。 其实沈浪一开始以为廖东升会把宴会的地方选在桃庵的，后来回头一想，倒是觉得廖东升选天香楼是最为妥帖的。 天香楼本就是府城最出色的酒楼之一，在这里宴请沈浪，档次方面不会有问题。 至于桃庵，虽然都输哦是才子文士云集之地，但毕竟是烟花柳巷，沈浪刚到府城就去那种地方，对他的文名不好。 儒道走的是万民道，高阶儒道文人都需要民心加持才能进阶，名声坏了，儒道晋升几乎没有可能。 到天香楼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楼外停满了马车，楼内灯火辉煌。 沈浪到了门口，立刻就有侍应迎了上来，把他领到了三楼甲字一号房。 刚一进门，就见房中已经坐了几人。 除了廖东升外，还有三名白衣儒生的读书人，另外竟还有一名女子。 这女子看上去二十上下，眉清目秀，气质文雅带着一股书卷气，颇有一种才女的感觉。关键是，此女竟然也身着白色儒衫。 见沈浪进了门，廖东升赶紧起身迎了上来，另外三男一女也跟着起身。 “诸位，这位就是安平县第一才子沈浪！”廖东升介绍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现在整个青云府城，想要结识沈浪的也不知凡几，但真正能拉上关系的，也就那么几人。而廖东升却凭借着一次误会，反而是抢占了先机，这让他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见过沈兄。”四人一起抱拳道。 沈浪笑着还礼：“诸位有礼了。” 廖东升接着介绍道：“这四位都是我至交好友，也是府书院学子。这是顾宁、张行运、钱浩，还有这位是我书院女学士崔莹，皆为九品学子境。” 崔莹皱眉道：“廖兄，你这么介绍我是什么意思？” 廖东升嘿笑道：“咱们这不是论才华不如子玉，论文名也不如子玉，唯一有些出彩的，就你这个女学士了。不拿你出来炫耀一番，咱们日后就真在子玉面前抬不起头了。”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崔莹瞪了他一眼也是莞尔，朝沈浪抱拳道：“崔莹见过沈兄。” 沈浪回礼道：“崔兄有礼了。” 一听到这称呼，崔莹顿时眼前一亮，嘴角都微微上扬。 廖东升在边上看着，就是一阵唉声叹气：“谁说我们子玉是老学究，你们看看，一句话就让咱们崔才女芳心大悦！” 沈浪矜然一笑。 几人客套一番后尽皆落座。 诸人都是书院学子，即便是沈浪也算半个府书院学生，言语间自然不免谈及诗文。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崔莹轻声念诵着，双眼异样光芒闪烁，“沈兄，世间当真有如此风采的女子吗？” 张行运笑道：“眼前不就有一位吗？” 崔莹也喝了几杯，一听这话顿时脸色绯红，瞪了他一眼。 “半篇镇国啊……听闻后来沈兄把此文补全后，书院教席都是痛心疾首。”张行运说道。 沈浪奇道：“为何？” 张行运笑道：“都说若是沈兄当时若一气呵成写下此文，那必然是惊世之作！可惜才气未曾连续上，这才落了个镇国。” “落了个镇国？”顾宁苦笑道，“便是这落下的镇国，我等只怕这辈子也写不出来了。” 崔莹道：“我听闻当日《洛神赋》成诗时，还有一段故事。” 廖东升奇道：“还有此事？” 沈浪笑着点头道：“是发生了一些事。” 崔莹看着沈浪，眼中闪烁着异样光芒：“听闻当日沈兄本不欲上台作诗的，却是那河神娘娘化身民女来到沈兄身边，与沈兄定下文舞赌约，这才激得沈兄上台。之后高台上，观河神娘娘心有所动，这才写下了这篇《洛神赋》。” “妙啊！”廖东升轻轻一拍手，又忍不住看向沈浪，“子玉，此事可当真？” 沈浪点头笑道：“确实如此。” 崔莹面色向往，喃喃道：“若是有男子为我写出如此诗作，那便此生无憾了。” 几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应该是有人点了唱曲。 而这唱的，正是沈浪所作的《洛神赋》。 歌声清雅动人，连沈浪都忍不住侧耳聆听。 “是芳菲在唱？”廖东升忽然说道。 “芳菲？” 见沈浪有些疑惑，一旁的张行运解释道：“芳菲姑娘是桃庵名伶，以能歌善舞闻名，今日不知是谁设宴，竟然请到了芳菲姑娘前来。” 正说着，忽然就听一阵闷响，似乎有人猛地一拍桌子。 歌声顿时被打断。 紧接着，一个低沉森然的声音响起。 “沈浪谋害人族功臣赵奢，你竟敢当众唱其诗文？！念你不过是风尘女子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今日本座便斩你双臂以儆效尤！” 第三十三章 文武之争，血色蜻蜓 “住手！” 廖东升一声大喝，立刻寒着脸站了起来，也来不及跟几人打招呼，立刻快步奔了出去。桃庵可是廖家的产业，芳菲更是桃庵的招牌之一，无论出于何种立场，他今日都必须出面。 沈浪等人也紧随其后出了房门。 天香楼里已经一片寂静，刚才那男子的声音虽然低沉浑厚，但却响彻了整个天香楼，明显是以修为催动。 走出大门，就能看到对面甲字三号房的景象。 天香楼的甲字房有四间，都是最好的包房，像廖东升定下的一号房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也同样是最小的一间。 而对面三号房，则是要大了许多，几乎占了三楼整个西侧，像是一个宴会大厅。 从窗户看进去，就见三号房里有三张圆桌，坐着二十多人。 房间侧面则是坐着一七八名女乐师，手持着各种乐器。 当先的是一名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嘴嫣红，一对明眸大而有神，脸上画着淡妆，姿容秀美气质素雅。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桃庵花魁芳菲在其中，沈浪也想不到这竟然是个青楼女子。 在圆桌那里，站着一名身着劲装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四肢粗壮，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整个人杀气腾腾，气质看来似乎是行伍中人。 而更让沈浪惊奇的是，他竟然在对面看到了熟人。 一袭白衣化名苏流年的赢樱，竟然也在席中。 不过她坐的位置并非主桌，而是在右侧圆桌的后方，看来并非是主客。 这么看来，她似乎没有暴露自己王府郡主的身份。 芳菲抱着琵琶坐在位置上，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倒是她身后的女乐师，一个个面色苍白，神色又惊又怒。 “芳菲，你们过来！”廖东升低喝道。 芳菲站起身来，朝着圆桌中的诸人行了一礼，转身就要朝廖东升这边过来。 但这时候，站着的中年男子却低喝一声：“给我站着，谁敢走别怪老子刀下无情！”话音落下，他望着沈浪等人冷笑道，“这是我们花钱请来的歌姬，你们一句话就想叫走？” 廖东升怒道：“多少钱，翻倍退你就是！” “我今天不要钱，就要她的双手，你要如何？”说着，这男子竟然拔出腰刀朝着芳菲就走了过去。 芳菲冷凝的面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眼中也闪过一抹惊怒。 她是桃庵花魁，平日里接待的也都是文人雅士，什么时候见过动不动就拔刀的角色。即便强自冷静，维持着自己的身份，但此刻眼见这男人真要动手，她心头也是微颤。 “你敢？！”廖东升迅速从怀里摸出一支笔来。 九品儒生境已经有了落笔生花的神通，并非是像十品学子境的文士那般手无缚鸡之力。 “哟，想动手？”男子言语间满是戏谑，“正好，我是武者九品练气境，今日正好掂量下儒家九品是什么成色。” 对面二十来人也只是坐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没有一人劝那中年男子。 沈浪眉头微蹙，对方这明显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 “且慢。” 沈浪拉住廖东升，走上前来。 “敢问尊驾为何一定要难为一名女子？”沈浪问道。 男子冷笑道：“老子刚才不是说了？那沈浪谋害人族功臣，这妓子竟然还敢在老子面前唱他的诗文，这就是自寻死路！” 沈浪摇头道：“就我所知，那赵奢是圣人当面裁断，也是圣人亲自出手斩杀。尊驾的意思是……圣人不公？” 杀赵奢的风波极大，之所以沈浪到现在还没被明面上的报复，最大的原因就是当日他不是自己动手，而是请顾圣出手斩杀。 圣人裁决，无人可置疑。 男子顿时语塞，冷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靠两张嘴皮子，我武道中人不善言辞，今天我不跟你胡搅蛮缠，这妓子的手我是要定了！” 沈浪叹了口气，道：“当日在清水县境内，有八品妖族袭击楼船，船上两位武夫明知不可力敌，却死命一战，拼死也要守护船上百姓。那日起，我就对武道中人多有敬仰。”他说着微微摇头，“看来是我错了，武夫中有那两位一般的英雄人物，也有你这般只敢拿可怜的女子耍威风的败类。” 中年男子被气的满脸涨红，周围的人也是面色古怪。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来和我一战！你若是能赢我，我就放过这妓子！但你若输了，我今日不光要斩了这妓子的双手，连你的手我也要！”中年男人面露阴狠之色。 众人脸色都是微变，儒道是典型的文位越高越强大，在低文位的时候，别说是对武道强者了，就是一般有几把力气的庄稼汉，都不见得能打过。 别看九品儒生境已经能落笔生花了，但具现出的东西到底有多强，还得看才气决定。 而一般九品，又能有多少才气？ 只是，沈浪这边的人个个都是面色古怪。 和沈浪打？ 沈浪虽说也是九品，但那是一般的九品吗？ “好。” 沈浪这里刚开口，一个娇柔的声音就猛地响起。 “不可！” 说话的竟然是桃庵花魁芳菲。 她朝着沈浪福礼一拜，道：“公子心意奴婢心领了，但万万不可！” 沈浪微微一笑：“芳菲姑娘不必客气。”说着他望向那中年男子，淡淡道，“条件得改一下。” 中年男子冷笑道：“害怕了？” 沈浪摇头道：“我自问胆子不大，但你这类货色还真没看在眼里。” 中年男子脸色大变，眼中闪烁出浓浓的杀意。 “那你要怎么改？” “我输了，我和芳菲姑娘的手都归你了。你若是输了……那手脚都留下吧。”沈浪淡淡地说道。 话音落下，整个天香楼一片寂静。 楼下众人都找了个好的角度，要看楼上的冲突，连楼外的人收到消息，也都涌了进来。 便是中年男子那边，也有人脸色微变。 主桌上的几人交换着眼色，都在询问这二十不到的少年是谁。不过都是微微摇头，根本没听说过这人。 但既然能和廖东升几人坐在一起，想来也应该是什么世家子弟。 而沈浪这边几人，也是脸色微变。 廖东升低声道：“那男的是城东李家的人，子玉小心！” 沈浪心中一动，昨日跟薛南亭过来的时候，还听他专程提起过。 这李家是武道世家，族中有不少子弟都在军中为官，家族势力庞大，在青云府城也算是一方豪强。据说这些年和怀宁王府走得很近，因此可能会找沈浪的麻烦，让他小心行事。 沈浪摇了摇头，微笑道：“我知道，无妨。” 廖东升这就点了点头，也不劝说什么。 沈浪虽然也只是九品，但六首鸣州一首镇国，已经证明了他的潜力。 单论儒道身份，沈浪可比他高多了，而且从请圣杀赵奢一事来看，沈浪也绝非是鲁莽之人。他既然说无事，那心中应该早有决断。 “我看要不算了吧，不过是场误会。” 对面主桌上一人站了起来，看上去二十出头，面容英俊神采飞扬。 他笑着朝沈浪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投向廖东升：“东升，你也劝劝你朋友，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廖东升脸色微变，看了看沈浪。 沈浪淡淡地道：“你又是哪位，若是要出手，我也一并接着了，赌约和刚才一样。” 那公子模样的年轻人神色不变，朝廖东升笑道：“东升，你告诉你这位朋友我是谁？” 廖东升低声说出了两个字：“武庙李东泽。” 沈浪眉梢微扬。 这个世界有文庙，自然也会有武庙。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武道虽然昌盛，但却并没有出过圣人这样拯救人族于水火中之人。而且这天下毕竟还是文人治国，因此武道一途一直被儒道压了一头。 不过却没人敢因此小看武庙，但凡是从武庙走出来的，都是能横压一代的强者！ “武庙李东泽？”沈浪问道。 李东泽笑道：“没错。” 沈浪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可要一战？” 李东泽一阵错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知道他身份后，还敢邀他一战。 他眯缝着眼看着沈浪，缓缓道：“我倒是想出手，奈何前几日一不小心突破到了八品境界。” “无妨，亦可一战。”沈浪神色不变。 这话一出，天香楼内一片哗然。 李东泽盯着沈浪，缓缓道：“敢问这位仁兄高姓……” “公子，请让我出战！” 中年男子打断了李东泽的话。 李东泽深深看了他一眼：“小心。” “是！” 中年男人转过身，杀气凛冽的目光盯着沈浪。 沈浪淡淡地道：“快点吧，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中年男人狞笑道：“那就让我来见识下你这儒道九品！” 他一声暴喝，浑身血气涌动，身形高高跃起，手中长刀化作一道银帘直奔沈浪头部。 这分明是想直接斩杀沈浪。 沈浪背着双手，空中凌冽的罡风袭来，吹得他衣衫飘动，那丰神俊朗的模样，看得周围无数女子心跳加速。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随着沈浪的吟诵，一只硕大无比的鬼蜻蜓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口绽莲花？！” “不对，口绽莲花是七品学子境的神通，他只有九品！” “那……那是……” “原创诗文，鸣州之作……他是沈浪！” 就在中年男人扑到沈浪头顶的时候，鬼蜻蜓动了。 几乎是化作了一道幻影，瞬息出击。 空中血光四射，刺目的猩红将整个天香楼都染成了红色。 鲜血如同盆泼一样浇下。 第三十四章 府城禁令，约战云山 那中年男人一声惨叫，身体如同一块石头直接从空中摔落。 李东泽神色大变，身形化作一道虚影扑出，在那中年男人落下之前，一把将他抱住。他脚下在空中虚空一点，身体竟然以更快的速度返回了三号房那边。 这时候，就听己身闷响。 中年男人的四肢掉落在了一楼大厅。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那些在楼下准备着看热闹的食客，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出。 三楼竟然真的打起来了，还直接下了狠手，斩断了其中一人四肢。 鬼蜻蜓一击得手就没有再追击，扇动着翅膀飞回了沈浪头顶。 不过那一双硕大的眼睛依然盯着对面，冰冷森然嗜血无比。 “沈浪，你好狠辣的手段！” 李东泽面色冰冷，伸手迅速点向男子四肢血脉，止住了鲜血。 那中年男人依然被他抱在怀里，涌出的鲜血已经将他全身衣衫染红。 沈浪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嘲讽笑容：“这人要斩芳菲姑娘的时候你不说好狠，他刚才要杀我的时候你也不说好狠，偏偏是我出手了，你就说我狠了？李公子，你不修我儒道当真是可惜了啊。” 沈浪周围几人顿时一阵轻笑。 刚才那中年男人还嘲讽儒道就靠两张嘴皮，现在沈浪就给还了回去。 当真是报仇不过夜。 李东泽脸色冰冷，眯缝着眼看了沈浪半晌，忽然缓缓道：“你刚才说可以和我一战？”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 “李公子三思！” “东泽兄，要不此事就算了……” “一个小小的九品儒生，不值得东泽兄出手啊！” 三号席那边的人纷纷劝解着。 刚才不知道沈浪身份还好，即便斩杀了也可说是不知。但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绝不可再动手。 要知道，沈浪已经在文庙挂了号，甚至连顾圣都亲口勉励过。 这样的人，哪怕是武庙中人，也不能毫无理由的动他。 若沈浪今日真在这里出了事，那接下来必然是文庙的血腥报复。李东泽有武庙护着或许无事，但其他的与会之人，怕是一个都逃不掉。 沈浪淡淡一笑，点头道：“没错，我说了，你可要试试？” 李东泽把那中年男子交到旁边人手上，轻轻抖了抖袖子上的血液，周身上下散发出猩红光芒。 “那便……” 话还没说完，一股庞然气息猛然降临，随之便是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响起。 “青云府城内，非同品不允交手。” “违令者，斩！”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城主府发话了。 毕竟是府城之内，若是有高手打斗城主府都不知道，那也太无能了些。 刚才沈浪原创鸣州诗文一出，虽然只是瞬间，但那股庞然才气是遮掩不住的，城主府那边立刻就察觉到了。 只是发现动手双方的身份，城主府那边才没有立刻发话，直到李东泽要和沈浪一战，这才不得不站出来。 李东泽叹了口气，道：“沈浪，你运气不错。” 沈浪微笑道：“我也正想说这话。” “当真以为有原作鸣州，可召出诗文异像，就能越阶而战？一品一境界非是说笑，你没有浩然正气护体之前，我杀你如同杀蝼蚁！”李东泽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这时间来府城，想来也是为了云山秘境吧？” 沈浪轻挑了挑眉头：“你也是？” “此时来府城的青年才俊，有几个不是为了云山秘境？” 李东泽一边缓缓开口，一边抬眼望向空中，空中明月高挂，却看不到那城主府高手的人影。 “听闻安平县出了大才，本以为能在云山秘境助我一臂之力对抗妖族，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沈浪失笑道：“不如你助我吧，妖族是我人族大敌。沈浪虽不才，但也愿为我人族尽一绵薄份力。” 李东泽淡淡地道：“云山秘境要求是七品之下，我自问七品之下有我无敌。本次入秘境，我必为人族领袖。你今日与我为敌，便是站在了人族对立面。” “此言非是与你说大话，儒道虽强，但却是强在七品之后，没有浩然正气护身，儒道肉身是最大的弱点。你能杀九品武夫，也只是个例。云山秘境若是想有所获，我武道才是唯一选项。”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都微微点头，便是廖东升等人也不得不承认，李东泽关于儒道的评价是事实。 沈浪能诗成鸣州，这已经不能用寻常儒生去看待，毕竟诗文创作是需要才气的。 而九品儒生能有多少才气？ 正常情况下，如果没有儒道七品以上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写出鸣州诗文。 但即便是沈浪，即便他经历过才气灌体，肉身相比妖族而言依然孱弱，一旦遭遇妖族袭杀，很有可能一击致命。 唯有修炼气血的武夫，才能在肉身上和妖族一较高下。 “我们走。” 李东泽没有多言，带着人离开了天香楼。 楼下已经有人把那中年男子断掉的四肢给捡了回去，虽说已经断掉，但使用一些灵药，也是能接回去的。 沈浪凭栏看着楼下，皱眉沉吟着。 武夫很强，别看他刚才赢得轻松，但主要还是有心算无心，那中年男子扑来的时候，沈浪甚至都没拿出纸笔。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二十不到的九品儒生境，竟然能直接具现出诗文异像。 “小女子谢过沈公子救命之恩。” 这时候，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转头一看，芳菲已经到了近前，正朝他行礼。 沈浪轻笑道：“芳菲姑娘为我宣扬文名，应该是我感谢芳菲姑娘才是。” 芳菲定定地看着沈浪，就觉得很难把面前这个容貌清秀俊朗的大男孩，和刚才那个一言不合直接斩了对手四肢的人联系到一起。 “芳菲，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廖东升皱眉问道。 那中年男子是李家的人，按说以廖家和李家的关系，便是出重金，桃庵也不可能让芳菲出来的。 芳菲轻声道：“是武庙李公子派人相邀，妈妈推脱不过，这才让我出来的，也是来了之后才知有李家的人在场。” 沈浪忽然道：“那李东泽也是城东李家人？” 廖东升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是同姓罢了。”说着又朝沈浪抱拳行礼，“说来今日多谢子玉了，若不是你，今日之事只怕无法善了。” 张行运嘿笑道：“今日之事也不算善了吧？” 崔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总好过自家人受伤！再说了，那李家高手是武夫，四肢断了还能接回去。但芳菲姑娘可不一样，她没修炼过，手臂断了就是真的断了。” 沈浪皱眉问道：“东升兄，李家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竟然敢对廖家的人动手？” 廖东升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宁道：“沈兄平日里很少关注朝堂之事吧？” 沈浪一怔，点头道：“每日里忙着读书，确实没怎么关心过。” “沈兄可知廖光政先生为何致仕？” 沈浪想了想，道：“听闻是和右相政见不合，这才愤而辞官。” 廖东升点头道：“这话倒也没错，不过其中有些隐情……”说着他犹豫了下，苦笑道，“我身为晚辈，有些话却是不好说……” 崔莹没好气地道：“又不是什么秘密，今日说了好让子玉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 “沈浪洗耳恭听。” 崔莹道：“廖家是儒道新贵，李家是武道世家，因文武之争双方本就有些不和。廖家起始势时就被李家就狠狠打压过，双方仇怨颇深。” 沈浪轻轻点头，文武之争并非今日才开始。双方都是人族强大道统，虽说天下有八大修炼体系，除了人族无法修炼的鬼道和妖道外，其他六种修炼体系中，修儒、武两道者能占七成以上。 “加上光政先生本就是府城人，对青云府所知极多。入朝为官后，就一直着手处理青云府士族侵占农田之事。” “此事牵扯极大，府城中就有不少世家卷入，其中李家子弟最多。后来李家霸占农田案事发，光政先生亲自下令处决了三百余人，其中就包括了李家长房一脉的一百六十四人。” “双方就此结下了死仇。” 沈浪听得心惊，别看他今晚也斩了那李家人的四肢。 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对方并非什么李家大人物，而且武夫断肢可接，虽然看起来酷烈，但实际上并无什么大碍，最多是休养个一两年就能完全恢复。 而廖光政，竟然直接杀了李家长房一百六十多人。 “那为何又说是与右相政见不合？”沈浪有些不解道，“右相不也是我儒道中人吗，难道他偏帮李家？” 张行运叹气道：“右相是朝廷的右相，非我儒家右相。” 这么一说，沈浪立刻就明白了，右相的立场是先考虑朝廷。 廖光政的做法当然不能说错，沈浪听了也觉得大快人心！ 杀土豪劣绅之事，谁听了不喜欢？ 甚至放到千百年后，老百姓提起廖光政怒斩士族之事，也得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青天大老爷。 但那毕竟是千百年后了。 现今东云国势弱，内有各皇子亲王觊觎皇位，外有南妖国蠢蠢欲动。 当今女帝也是靠各地士族支持，才能坐稳那个位置。廖光政如此大动刀斧，对政局可真不见得是好事。 沈浪看似只有十六岁，但其内心成熟度早就不能用一般少年人来衡量。 崔莹一席话说完，几人顿时陷入沉思中。 芳菲忽然道：“沈公子，明日桃庵有一文会，沈公子可有闲暇参加？” 沈浪思索了下，摇头道：“这几日恐怕还有些琐事，芳菲姑娘的邀请只能说抱歉了。” 芳菲柔声道：“那沈公子得空一定来桃庵一叙，芳菲必扫榻以待。” 张行运嘿笑道：“芳菲姑娘，扫榻就不必了，我看扫炕还行。” “你个流氓！”廖东升忍不住笑骂道。 芳菲掩嘴轻笑，美眸微转道：“若是沈公子肯来，扫炕也不是不行。” 崔莹在边上扶额叹息，对自己这些“至交好友”当真是没办法。 沈浪哭笑不得，这些老司机开车一个比一个凶猛。 不过扫炕这事儿…… 咳咳。 第三十五章 杀价天赋，沈浪买房 第二天一早，沈浪从睡梦中醒来。 昨日喝得有些多，现在都有些头疼。 “宿醉是真难受，以后得少喝点了。”沈浪龇牙咧嘴地揉着太阳穴，“可惜才气不能驱散酒气，也不知道其他通天路有没有这种功法。” 推开里间房门，外间的绿柳早就起来了。见沈浪出门，立刻下楼去厨房打了热水来给他洗漱。 “绿柳，今天我们去牙行看看。”沈浪说道。 “是，姑爷。”绿柳低着头，恭顺地回道。 沈浪想了想，道：“绿柳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绿柳愣了下，眨巴着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道：“姑爷，这也是我能选的？” 沈浪点头道：“你说得对，你没得选，我也就随口问问。” 绿柳气得直跺脚，嘟囔着的小嘴能挂个油壶。 到了府城休息了两天，也该是找个正经的住处了。杨慎给沈浪的银子不少，除了日常用度外，最重要的一笔开支就是买个宅子。 找客栈小二询问了牙行的位置，沈浪就抱着黑猫领着绿柳直奔牙行。 刚一进门，一位庄宅牙人很热情的迎了上来。 “公子，小夫人，这是要租房还是买房啊？”牙人恭敬行了一礼后，很是热情的问道。 沈浪扫了牙人一眼，这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穿着有些朴素，脸上施了淡淡水粉，眼角也略微勾了下眼线，很有些徐娘半老味道。 谈不上多漂亮，但却有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看得出来，这打扮是花了些小心思的。 绿柳一听“小夫人”三个字，俏脸立刻有些微红，偷偷瞄了眼沈浪，这才轻声道：“买房。” 这妇人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敢问公子和小夫人，打算买什么规模的？” 这话绿柳就不敢接了，目光投向沈浪。 沈浪对房产没什么概念，无论是他在安平县的家，还是杨慎的庄园，都和一般意义上的宅子有很大的区别。 他想了想便道：“大概就三妻四妾外加十来个美婢，家中长辈偶尔也会来住上几天，你帮我看看什么样的合适。” 妇人一听这话眼睛就更亮了，看沈浪的眼神，就跟看自己失散多年的老公一样。 “这样的话，公子和小夫人就需要大些的宅子了。”说着她立刻去柜台那边取来了一叠图纸，“这些都是府城中心繁华地段的房屋，公子看有没有能入眼的。” 沈浪看了看，宅子都不小，住十来二十个人轻轻松松，但大多都是些年份有些老的宅子。不过这问题不大，这个世界的房屋没那么多豆腐渣工程。 而且牙行也会用心维护，毕竟都是现房，是好是坏一眼就能知道。 “这些大概多少银子？”沈浪一边挑选一边问道。 “贵一点的在六千两左右，便宜一些的……例如这套，大概四千两就能拿下。”妇人靠在沈浪身边，硕大的凶器仿佛是不经意的磨蹭着沈浪手臂。 这一瞬间，沈浪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带绿柳来了。说不定看房的时候，还能顺带着试房呢。 不过换个角度想，就知道庄宅牙人这一行也不好混。 沈浪琢磨了下，杨慎给了他七千两银子，肯定不能都用来买房，日常用度人情往来这都是要花银子的，总不能真把绿柳那一千两给挪用了吧。 “这这这，就这三套，带我去看看。” 沈浪点出了三座宅子，其他的都塞回了妇人怀里。 妇人乐呵呵的去外面叫马车了，房里就剩下沈浪和气呼呼的绿柳。 沈浪瞄了绿柳一眼，道：“怎么，生气了？” 绿柳嘟着小嘴，道：“那妇人好不要脸，竟然……竟然靠姑爷那么近！姑爷你也是，你居然去碰她的……哼，反正我都会告诉小姐！” 沈浪面色一沉：“胡闹！” 绿柳顿时被吓了一跳，沈浪可从未板着脸训斥过她。 “奴婢……奴婢……” 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心头又委屈又害怕，眼眶都有些泛红。 沈浪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绿柳啊，你可是误会本公子了！” “我们二人初来府城，本就人生地不熟，外加我们年龄不大，很容易让人觉得好欺负。我刚才那都是有意的，就是要表现得市侩老练，这样那牙子才不敢蒙骗咱们！” 这话把绿柳都给说愣住了，一时竟觉得自家姑爷这话好有道理的样子，但隐约间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没等她想明白，那妇人就进来了。 “公子、小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挨着看过去，最终沈浪选了一座临近东城的宅子。 “这宅子五千两便可拿下。”妇人恭敬说道。 沈浪神色不变，道：“两千五。” 这话就像一根棒槌，猛地敲在妇人脑门上，她推销的节奏都给打乱了。 “公子说笑了，这宅子至少也得四千九百两，两千五是万万不可能的！” 妇人眼角微微抽动，要不是沈浪在马车上有意无意亮了下怀里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她就要叉腰骂娘了。 “那三千两。”沈浪继续还价。 妇人哭笑不得，道：“公子，您这是要奴家的命啊，我给您个熟客价，四千八！” 沈浪皱了皱眉头，道：“你这就不对了，你看我都是五百五百的往上涨，你每次却就降一百，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样子啊！我最后出个价，你看行就行，不行我就找别家了。”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四千二百两的价格成交。 妇人面目憔悴两眼无光，像是刚被十几条大汉轮番摧残了。 沈浪则是神色平静，眼神都不带波动一下。 绿柳在边上听得瞪大了眼，没想到自家姑爷除了诗文写得好外，杀价方面竟也是天赋异禀！ 妇人看了眼沈浪，就觉得自己当真是鬼迷心窍了，刚才竟然觉得此人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像她那走了多年的死鬼！ 现在回头一看，此人根本就是面目可憎，心更是跟锅底一样黑！ 足足被砍了八百两啊，她卖出一套宅子可提一成分红，少了八百两啊，就等于她少赚了八十两，这可是她大半年才能赚到的银子！ 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能做成这一笔生意已经不错了，就算是少了那八十两，不还有四百二十两的收入吗？ 妇人勉强朝沈浪挤出个笑脸，道：“公子、小夫人，妾身就先去为两位办房产手续了，两位可带有身份凭证？” 沈浪点头，这种东西他自然是随身携带的。 三人先返回牙行订了合约，之后妇人带着房契，沈浪带着身份凭证就一起去了衙门。衙门户房吏员检查了两人的身份凭证、合约和房契，又收取了四十二两银子的手续费，做了登记后便二话不说，直接盖章。 公章落下这一刻，房子就算是沈浪的了。 看着那红艳艳的公章和带着油墨香的房契，沈浪一时竟有些感慨。 没想到都穿越到异世界了，还得经历买房这一出。 自然，这刚买下的房屋是没法入住的。房屋的打扫，家具的进场，还有床上用品，这些都需要人去张罗。 沈浪自然没心思去弄这些，就直接找那妇人询问。 一听要购置家具，妇人立刻又热情了起来，更是主动请缨帮忙，不过也说明要收取一些费用。 沈浪没有跟她讨价还价了，相比房价这些都是小道，而且有个本地人做这些事，也省得他自己操心。 约好三日后入住后，沈浪就带着绿柳在城里闲逛，一直到临近傍晚时分才返回客栈。 坐在书桌前，沈浪练了会儿字，微微凝神就进入了迷雾世界。 在进入九品儒生境后，迷雾世界的青气又有了些变化，颜色比之前更浓郁了，其中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味。 小世界依然是七个，六首鸣州外加一首镇国。至于那首《韬钤深处》，很奇怪的并没有凝成小世界。 他一开始是以为鸣州就能凝成小世界，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迷雾世界一定有其他的规则。 意念微动就到了枯树前，随着他烧书的数量增多，树上的树叶已经有六十四片了，不过果子依然只有当初那三枚。 一枚玄黄色干瘪瘪的，这是河神祭的时候香火气凝结，另外两枚就是做出完整《洛神赋》后结成的天道果。 回忆起当日赢樱说的话，沈浪有些心动。 退出迷雾世界，把蜷缩在被子里的黑猫抓了出来。 “天道果到底有什么用？”沈浪直接问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赢樱给养废了，沈浪总觉得这黑猫比当初懒多了。 黑猫打了个哈欠：“猫猫不是跟主人说过吗，天道果是给灵宠吃的喵。” “那灵宠是给什么吃的？” 黑猫身子一颤，尾巴立刻勾上沈浪手腕，脑袋拼命蹭着他的手掌。 “灵宠不能吃喵。” 沈浪拧着黑猫的后颈把它提到面前，道：“让你监视你做不好，让你杀人你又办不到，现在还懒得跟个球一样，你说你有什么用？” 黑猫赶紧道：“以前主人只有十品，猫猫也就只有十品的实力，所以很多能力发挥不出来喵。” 沈浪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黑猫赶紧道：“不是啦！猫猫是想说，现在主人您已经九品了，猫猫也跟着进阶到了九品，实力已经大大的增强了，可以为主人做很多事情了。” “例如？” 黑猫眼珠子一转，道：“主人，你要看赢樱洗澡吗？” “……” 沈浪很想一口否决，但忽然又觉得这提议还真让他有些意动。 啊呸，意动个鬼啊。 这懒猫就是在转移话题！ “去找到赢樱，暗中跟着她，看她这次又想干什么。” 沈浪可没忘掉昨晚天香楼，赢樱可就坐在李东泽那边。他不信赢樱混到李东泽身边去纯粹是为了好玩，她一定是另有目的。 “还有，下次不准提赢樱洗澡的事情！”沈浪警告了一句，这才把黑猫放到地上。 “猫猫知道啦喵！” 黑猫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了房间里。 第三十六章 书院考核，问道南亭 把黑猫撵出去干活，沈浪坐在书桌前，琢磨起云山秘境的事情。 李东泽人虽讨厌，但话却是没错。 儒生要想在云山秘境里有所收获很难，肉身素质就决定了这点。就像廖东升也是九品修为，但那天在文墨居，他跑个几步路就跟要了他老命一样。 但武者就不同了，但凡是有个九品境界，跑几十里山路都不带喘气的。另外虽说九品武者还不能断肢重生，但只要肢体保存完整，接上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云山秘境入口是在南妖国境内，可想而知进入的绝大部分都是妖族。人族与妖族双方仇怨已深，儒生战斗力有限，进入后的危险可想而知。 李东泽说他要做这次云山秘境的领袖，还真有这个资格，至少许多自保有问题的儒生会寻求他的帮助。 别看在外面他沈浪似乎还有些文名，但到了那种地方，真不见得比李东泽武庙新秀的名头好用。 “还是得提升修为啊，要有个七品浩然境，那云山秘境就直接横着走了。”沈浪揉了揉眉心。 儒生境的的名字就点出了这一境界修炼的关键，感悟圣人经典。 这对于一般读书人来说，算是最好过的一关，最多是多花点时间。但对于沈浪来说，就比较麻烦了。 无他，脑子里的流派太多。 思路繁杂，许多观点甚至截然相反，但又能自圆其说。 沈浪思索了下，干脆就离开客栈，跟绿柳说了声晚上不回来后，就直奔城东青云府书院。 青云府书院就在府城东面十里的青云山上。 沈浪直接叫了马车，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是远远的看到了那座青云山。 青云山的地里位置很独特，府城南北两条河流绕山而过，在青云山西侧汇入澜江，像一条玉带缠绕在青云山下。 因为河流盘山的缘故，所以湿气很重，半山以上便只见云雾缭绕，远远望去宛若仙境。 到了山下，沈浪下了车徒步上山。 走到半山腰云雾弥漫处，就见到一座高耸的牌坊，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青云书院。 这是直接把“府”字给去掉了，也由此可知书院的底蕴。 迈进牌坊的一刹那，他就感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薄的屏障，云雾赫然消失，视野一片明朗。 “这位兄台，可是第一次来青云书院？”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小胖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看他一身白衣，应该也是书院弟子。 “兄台有礼。”沈浪抱拳行礼，“兄台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 胖书生笑道：“每个第一次来的都是兄台这表情，青云书院乃是圣人徒孙颜圣开设，护山大阵除了守护山门外，也能控制天气变化。据说颜圣生于富贵，习惯了四季如春的天气，这才将原本的才气杀阵略微改动，做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沈浪是第一次听说，惊异中带着佩服，赞叹道：“颜圣当真是大手笔啊！” 胖书生笑着打量了下沈浪，沈浪年龄虽然十六岁，但气质却略显老成，不知道的人看了，会误以为他已经二十出头。 “看兄台的样子，也是准备下个月报考青云书院？”胖书生问道。 沈浪是受薛南亭邀请过来，自然是不用参加考试的，不过他也不好说破，只能点头道：“正是。” 胖书生猛地一拍手：“兄台，那你可倒大霉了！” 沈浪神色，这胖子这么说话，就没挨过打吗？ “为何这么说？” 胖书生道：“兄台可知我青云书院的选拔制度？” 沈浪自然知道：“青云府各县书院可推举一人，此外每年童生试前二十都可参加，最终选取三十六人入书院。” 胖书生点头道：“青云府一共有二十六个县，也就是说，正经的考核名额只有十个。往年都还好说，虽说竞争激烈，但也不是没有希望。但今年不同了，例如清水县出了个神童刁贵，十二岁的童生，堪称世所罕见！又例如那璧山县的商学兵，今年二十岁，但已经是七品浩然境。还有那……” 胖书生一口气说了九人，之后忽然满脸愤慨，道：“当然，最可恨的还是那安平县的沈浪，据说今年十六岁，所做诗文不过八篇，但七篇鸣州起步，另一篇才写一半便已镇国！此等妖孽，当受天谴啊！” 沈浪无语，心说这胖子怎么回事，一副怨念很深的模样。 “听兄台之言，似乎对那沈浪很是不满？” 胖书生撇嘴道：“倒不是说不满，我童生试前就开始搜集各方资料，分析考生优劣，最终评出十大人选。但这沈浪却异军突起，直接冲入十大之列，这还不可恨？” 沈浪眨巴了下眼：“这……有什么可恨的？” 胖书生脸微微一红，轻咳道：“经计算，我曹玉原本是有机会冲击第十的，但这沈浪来了就生生占了一个名额！” 沈浪惊了，这也能怪他？ 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曹兄也是来参加书院入学考的？” 曹玉笑着抱拳道：“正是！还没请教兄台姓名呢。” 沈浪刚想回答，就听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还以为你要在府城多玩耍几日，怎么今日就来了？” 抬眼望去，就见一名身穿白色儒衫的中年人大步走来。 一见这人，曹玉顿时一惊，赶紧行礼道：“见过薛学正！” 来人正是薛南亭。 薛南亭瞪了他一眼，道：“你不去好好温习功课，来这里做甚？当真是以为我青云书院那么容易考上？” 曹玉脸色尴尬，道：“回学正，学生这不是看书看累了，这才来山下转转吗。” 薛南亭看了眼沈浪，笑道：“你们在聊什么，我远远见你们挺热闹的。” 沈浪神色古怪，揉了揉鼻子，道：“在说沈浪妖孽，当受天谴……” 薛南亭脸色一寒，瞪着曹玉怒道：“每日里来山下败坏他人名声，你这浩然境是怎么晋级的？今日起就给我去后山抄《兰科经读》，抄不完十遍不许出来！” 曹玉被吓得肝胆俱裂，沈浪也忍不住可怜的看着他。 《兰科经读》啊，那可是颜圣在儒林中最为出名的一本著作。自然，圣人著作必然是精典，但这本经典的出名之处并非学文，而是厚度…… 薛南亭也不理他，朝沈浪笑道：“既然来了就去我那里坐坐。” “正是来拜访薛先生，学生有些问题想请教。” 曹玉满脸惊异，虽说薛南亭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但也不是说什么人都能被邀请去他家里坐坐的。 沈浪转头望向曹玉，笑道：“曹兄，我这就先跟薛学正去了。你……抄完经书后，咱们再叙。” 曹玉哭丧着脸：“薛学正，要是入院考核前我抄不完……” “那就别考了！”薛南亭冷喝道。 说完就领着沈浪一路朝山上行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曹玉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道：“兄台，还没请教你高姓大名呢！” 片刻后，远远的就听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安平沈浪。” 薛南亭领着沈浪一路上山，越是往上就渐渐能见到书院学子了。 这些学子见着薛南亭都是行礼问候，也都用奇怪的目光偷偷打量沈浪。 沈浪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对这倒是不介意。 “薛学正……” 这话刚一出口，薛南亭就瞪了他一眼，道：“人前这么称呼就算了，就我们两人你还这么叫，那就是看不起我这老哥了。” “小弟失礼了，薛兄莫怪。”沈浪斟酌了下，接着道：“刚才那位曹玉，我听薛兄说已经是八品浩然境？” 薛南亭点头道：“你别看那小胖子一副不起眼的模样，但学文却是极好的。他是邻水县人，也是今年童生试榜首。按说他本应该有个推荐名额，不过因为他是两兄弟同时参考。听说是跟县里商量了一番，将那个名额让给了他弟弟。” 童生试要拿榜首有多难，沈浪自然是最清楚，他自己就是安平县榜首。 “这名额还能让？”沈浪奇道。 薛南亭笑道：“为何不能？你也是安平县榜首，不也没拿到推荐名额吗？” 沈浪揉了揉鼻子，这事倒是不好解释了。 按说沈浪是安平县童生试榜首，应该是有个保送名额的。不过当日薛南亭就对沈浪发出了邀请，因此才将这个名额让了出去。毕竟能多一人进入青云府书院，对整个安平县来说都是好事。 听说那名额最后给了徐茂，而且是李元庆县令钦定的。 薛南亭轻笑，道：“还有什么想问什么，说吧。” “儒生境进阶浩然境。”沈浪说道。 薛南亭轻轻点头，道：“前日你说在船上进阶了八品，我就估摸着你用不了多久，就该是要来问我此事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沈浪赧然道：“原本是不急的，不过昨日和李东泽有些冲突，听说了一些云山秘境的事，心头有些不安。” 听到李东泽三个字，薛南亭神色凝重了几分。 “昨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薛南亭缓缓道，“自然不怪你，但终归是有些鲁莽。你是我儒道中人，不用忌惮武庙，但云山秘境开启在即，行事当谨慎几分。” 沈浪沉吟片刻，道：“倒不是鲁莽，事前事后我都有仔细分析，李家人当众羞辱的是芳菲，但目标却是指向的我。即便我当时不出头，他们也绝不会跟我善了。我就觉得，与其忍气吞声，倒不如把事情闹大放在明处，免得遭人暗中下手。” 薛南亭失笑道：“赵奢之事对你打击不小啊！” 沈浪也忍不住笑道：“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而且我确实不惧那李东泽，他要觉得自己有八品炼血境就能稳赢我，那只能说他想多了。” 薛南亭点头道：“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至于如何晋升八品，此事你不该问我。” 沈浪一怔：“为何？” 薛南亭神色古怪，道：“你不知道吗，光政先生家里就有一部圣人经典，堪称进阶八品的最佳之作。” 第三十七章 初登青云，定义小说 薛南亭住在青云山后山，或者说住在青云书院也没错，因为整座青云山其实都属于书院的范围。 后山这里有一大片住宅，随处可见走动的一般人，偶尔也会见着些读书人。 “青云山上的教席大部分年纪都在五十上下，不像年轻人一样爱热闹，所以有些就干脆住在了山上。” 沈浪瞄了他一眼，这话换别人说就算了，你薛兄也这么说，怎么就让人不怎么信呢。 薛南亭带着沈浪到了自己的住处，就发现已经有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上还放着一壶茶。 见着薛南亭，那人顿时眼前一亮，起身迎了过来：“薛兄，您可算回来了！” 这也是一名中年人，身着一身青色儒衫，脸上带着市侩的笑容。 这打扮倒是让沈浪心头一动。 虽说书院没有严格规定说书院弟子必须穿白色，但这是主流，大部分的书院弟子都是以白色为荣，甚至于把白色儒衫当作一种身份标志。 而非书院的读书人如果穿白色，旁人虽然不会明着说什么，但难免会有人在暗中指指点点。 那感觉，就跟前世背个假名牌包一样。 看着这人，薛南亭顿时眉头微蹙，道：“你怎么来了？” “还是那件事，还请薛兄一定要帮小弟这个忙啊！”青衫中年人躬着腰连连拱手。 薛南亭缓缓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本不擅长写故事，你若是真有需要，大可以找其他人试试。”说着望向沈浪，“这是桃源书行的老板张宇。” 沈浪抱拳行礼道：“张老板好。” 张宇朝沈浪点了点头，大概是把沈浪当成是书院的学生或者是薛南亭的晚辈。 “薛兄太谦虚了，青云府城谁不知道您写的《清明游记》，放眼整个百翎州也是难得的佳作，您要是都不擅写故事，那我百翎州乃至东云国，就没谁敢说自己会写故事了！”张宇苦笑着说道。 薛南亭摇头道：“我话已至此，多的就不说了，张老板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张宇的神色顿时显得很沮丧，看上去就像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 “薛兄，真不行吗？” 薛南亭眉头皱了起来：“张宇你也是我青云书院出来的读书人，如此纠缠像什么样子？” 一旁的沈浪忽然道：“张老板，你要故事是要做什么？” 张宇一愣，看了看沈浪，又看了看薛南亭。 薛南亭介绍道：“这是安平县沈浪，就是最近作出七首鸣州半篇镇国，并且创出新体‘颜体’的那位。” 张宇顿时被震得瞪大了眼，反应过来后赶紧行礼道：“刚才失礼了，张宇见过沈镇国，还请沈镇国莫怪！” 沈镇国？ 沈浪一愣，转而就是哭笑不得：“什么沈镇国……张老板直接叫我名字沈浪就是了。” 张宇连连道：“不可不可！沈镇国名动天下，张宇一介商人岂可直呼其名。” 沈浪也懒得拦着他了，只是问道：“你要故事做什么？” 张宇叹气道：“还不是因为百翎书会。” 沈浪满脸疑惑：“百翎书会？” 边上的薛南亭解释道：“是百翎州书行举办的一次选稿，目标是整个百翎州。若是能通过，则可以获得百翎书行的扶持，除了入选书籍可以通过百翎书行的渠道全州发行外，对书行的名气也有极大的帮助。” 征稿啊，这事儿我熟，沈浪暗暗点头。 张宇说道：“通常选稿都是诗文选集，或者是一些圣人经典评论。但去年薛兄一篇《清明游记》以故事形式异军突起，销量冠绝全国。所以今年百翎书行那边传了话，要以人物故事为主，不可再以圣人经典作题目。” 游记？ 见沈浪满脸疑惑，张宇接着道：“虽然名为游记，但是有些不同的。薛兄的《清明游记》是一读书人与一陌生女子的故事，从两人相遇开始，到游园完时文章结束，中间以讲述两人之间的事情为主。” 沈浪一愣：“这不就是小说吗？” “小说？” 张宇和薛南亭都是一怔。 很快的薛南亭就回过味来，赞道：“这个说法倒是妥帖，小说……以小故事见道理之说。” 沈浪沉默，心说您老解读过度了。 张宇心头一动，道：“沈镇国，可否具体说说小说是什么？” 沈浪道：“算是一种文体形式，通过人物塑造，情节、环境描述与心理刻画等来概括地反映社会生活。” 张宇听得两眼放光，道：“去年薛兄的《清明游记》出版后，就引起了轰动，当时也有许多人想给这篇文章下个定义，但翻遍古今各种书籍，似乎都没有对于这种文体的精确表述。” “今日沈镇国您却只是一句话，就已将此文的精髓道出！果然是沈镇国，见识广博学问精深啊！” 薛南亭也是点头称赞道：“我当时写文时只是目有所见，便有感而发写了出来，倒是没有细想。现在听了子玉你的一句话，才明白此文的要领。子玉之才，当真是旷古烁今！” 沈浪老脸一红，轻咳道：“不是我看得远，我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薛南亭和张宇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唉，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啊！”薛南亭叹息道。 张宇也是满脸赞叹：“张某见过文章妙句无数，但唯有沈镇国用词用句形容得如此贴切！不过沈镇国真的是过谦了，别说是之前起步鸣州的名篇大作，便是今日的小说之说，那也是前无古人！” 沈浪忽然道：“对了，张老板，那文……小说可有稿费拿？” 薛南亭好奇地看着他，道：“怎么，你想试试？” 沈浪红着脸道：“以前闲来无事，就经常想些神神叨叨的故事，现在听张老板这么说，就忽然有些想写出来看看。” 张宇双眼一亮，道：“若是沈镇国真有好故事，那我桃源书行必会回报丰厚稿费。” 沈浪点头道：“我这里倒是有些小故事可写，张老板若是无事就稍等片刻，我马上可以写来。” 张宇一惊：“现在就写？” 沈浪笑着点头道：“两三千字而已，很快。” 薛南亭也来了兴趣，立刻领着两人进了屋。 备好笔墨纸砚，薛南亭还以文气催动，几息就烧好了水，泡了一壶香茶。 张宇则是恭敬站在桌前，亲自为沈浪动手磨墨。 沈浪笑了笑，也不耽搁了，只是略微思索了下，提笔就写下了两个字：聊斋志异之聂小倩。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适赴金华，至北郭，解装兰若……” 《聂小倩》是出自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全文算上标点符号共2965字，是标准的中短篇故事。 全文结构清晰，故事主线剧情明朗。其中有儒道读书人，有武道大侠，甚至还有鬼道修士。从宁采臣途径兰若寺邂逅聂小倩说起，到最后两人喜结良缘结束。 其中包含的善恶纠葛，爱恨情仇更是鲜明，还有香艳、惊悚、豪气等广大百姓喜闻乐见的各种元素。 毫不夸张的说，放在这个连小说都没有的世界里，这就是王炸！ 看着沈浪用新体书写故事，薛南亭和张宇都被惊呆了。 “这……” 当看到燕赤霞临行赠剑，薛南亭也不由得赞叹道：“武道虽粗鄙，但确实也有那豪迈之辈！” 张宇更是看得浑身颤抖，他仿佛已经看到此文在百翎书会中大放光彩的画面。 当沈浪最后一个字落下，全文2965字顿时闪烁起黑光。 只是顷刻间，整个屋内阴风阵阵，其中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而那文稿竟然凭空飞起，化作一道黑芒就冲向窗口。 沈浪惊了，他写了不少诗文，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薛南亭神色凛然，反应也极快，那文稿刚到窗口，他就抬手就按在其上。 “给我定！” 薛南亭一声低喝，浑身浩然之气涌动，庞大的文道之力将那原稿重新压到了桌面上。 而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声低沉宛若雷鸣的声音。 “是哪位鬼道高人来我青云书院，还请见面一叙！” 话音落下，庞大浩然之气从天而降。 整间屋子都被强大威压笼罩，宛若天崩地裂，仿佛下一刻就会将房屋碾碎。 薛南亭脸色微变，大声道；“诸位兄台住手！” 话音落下，他赶紧奔出了房门。 天空中，就见四名身着白色儒衫的老者分列四方，强大的文道才气已经将这方天地锁死。但凡在这方天地下，哪怕是一只蚊虫都难以逃出。在四周的天空和地上，更不断有人影朝这边涌来。 其中两人竟然是青云书院的两位副院正，潘建岳和刘怀宽。 看见薛南亭，天空中的四名老者都是一愣。 薛南亭苦笑着朝空中拱了弓手：“诸位都下来吧，误会，全是误会！” 沈浪低着头站在角落里，双手垂在腿边，俊朗的脸蛋微微泛红，神色乖巧中带着几分羞涩。 十余名身着白色儒衫的文士围在桌边，仔细欣赏着这刚出炉的《聊斋志异之聂小倩》。 “精彩绝伦！” 刘怀宽看完，表情陶醉如饮醇醪。 潘建岳也赞叹道：“如此佳作，难怪能引动异像。” 薛南亭瞄了眼在一旁装乖巧的沈浪，道：“我倒是有个疑问，这‘小说’竟能引动天地才气降下异象，难道是说此文鸣州了？” 这话一出，顿时静了下来。 刚开始众人还在为这聂小倩拍手赞叹，转眼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薛南亭这话了。 “沈浪所做故事精彩绝伦，但要说鸣州……”潘建岳摇了摇头，皱眉不语。 刘怀宽微笑着看了沈浪一眼，解释道：“沈浪这故事写得极好，但要说开创先河却也不是。故事是早就有之，便如我等今日聚于此地，若是有人书写一番前因后果，那也算是故事。此种文章最多是见于民间传说，甚至于酒楼说书内容，也多是如此。” 薛南亭皱眉道：“这道理我是知道的，所谓引动天地才气降下异像，其实更应该说是得天地认可。此文并非是我等所熟知的诗文经典，为何能得天地认可？”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这也是他们最疑惑的事情。 天道认可是大事，儒道的根本就是以才气引动天地之力。 “会不会……”张宇站在边上，神色有些迟疑，面对这些个青云书院的文士，他有些不敢开口。 “张宇，想说什么就直说。”薛南亭道。 张宇咬了咬牙，道：“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在写这文之前，沈镇国先定义了小说二字？”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第三十八章 顺路武庙，鬼道登场 定义了“小说”二字？ 众人刚才都听到薛南亭叫这篇文为“小说”，只是当时都震惊于此文的精彩，没往深处细想。 潘建岳道：“沈浪，可否细说一下？” 沈浪点头解释道：“所谓小说，其实就是一种文体形式，通过人物塑造，情节、环境描述与心理刻画等来概括地反映社会生活，主要是叙事为主。当然，也有以小故事见大道理，就像圣人录一样，从中引申一些道理也是可以的。” 刘怀宽追问道：“那具体该如何操作？” 沈浪想了想，便把上辈子所了解的关于小说的一些要领说了一遍。 “只是学生的一些浅见，还请诸位先生斧正。”沈浪说道。 “这都获天道认可了，我等可没资格斧正。”刘怀宽失笑摇头。 潘建岳向众人抱拳，神色严肃道：“诸位，事关重大，今日之事绝不可有半分泄露。”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肃，抱拳还礼道：“天道见证，我等愿三缄其口！” 一时间，沈浪就见一道青色印记在几人眉心闪烁了下。 这就是天道誓言？ 沈浪有些惊异。 潘建岳对刘怀宽道：“事关重大，我要立刻将此事上报岐山文院。书院中的事，就暂麻烦刘兄了。” 刘怀宽点头道：“放心好了。” 潘建岳这才望向沈浪，眼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当真是我儒道大才！” 沈浪赶紧行礼：“潘院正过奖了。” 潘建岳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会顺路去武庙一趟，李东泽之事你不用担心。” 这话说的很平淡，就像是简单跟沈浪说了一下自己的行程。但其中的深意，却是让沈浪心中一暖。 “谢潘院正！” 潘建岳笑了笑不再说话，走出房门腾空而起，朝着岐山文院的方向而去。 “那我们也先告辞了。”几名书院教席也向着薛南亭和沈浪抱拳。 送走几名教席，房间里就只剩下刘怀宽、薛南亭、沈浪和张宇四人。 张宇有些发愁，看了眼刘怀宽又看了看沈浪，哭丧着脸道：“院正，沈镇国，那这文我是否还能送去百翎书会？” “那自然是不能。” 刘怀宽说着，就把原稿卷起收进了怀里，看着张宇那失望的脸色，他这才又慢悠悠地道：“原稿不行，另外誊抄一份吧。” 薛南亭惊了，这老家伙竟然是想污了原稿？！ “刘院正，那一页宣纸可是我的！” 薛南亭找的角度很刁钻，不说诗文只说宣纸。 刘怀宽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薛学正这是什么话，书院纸张都是书院统一供给，怎成了你的了？你这里若是缺了纸张，回头老夫就让人给你送一车来。” 薛南亭怒了，但敢怒不敢言。 沈浪揉了揉鼻子，这一幕他熟，李元庆和林栋都干过，写过的八篇诗文，除了《洛神赋》在甄洛手里外，其他七篇都在这两个家伙那里。 张宇倒是有些喜出望外，反正原稿也没他的份。 “能送去百翎书会就行。” 刘怀宽拿了原稿，心情大好，笑道：“我回去让学生给你誊抄一份。说来，刚才的聂小倩全文都是子玉用新体所写，老夫最近正在研究此字体，倒是可以好好观摩一番了。” 沈浪道：“有不足之处，还请院正多多指教。” 刘怀宽点头笑道：“指教不敢说，但老夫也浸淫i书法几十年，或许能提出一些建议。”说着又是自嘲一笑，“不过子玉本是书法大家，能自创新体，老夫到时怕是要班门弄斧了。” “院正过誉了，学生只是偶有所得，可比不得院正。” 刘怀宽没待多久就离去了，怀里的书稿让他有些心痒痒。说研究新体倒不全是假话，沈浪新体一出，整个文坛都是巨震，光是青云书院内，研究新体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张宇也没有留下，紧跟着刘怀宽而去。 他对新体没什么兴趣，但是聂小倩的文稿他是势在必得。 薛南亭叹了口气，忍不住看了沈浪一眼：“也不知你小子的心是怎么长的，怎么一个转念就能弄出这么多新东西来。诗文、字体，现在连那……那小说，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沈浪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兴许是河神娘娘启智的效果吧。” 薛南亭眉梢微动，道：“我听说请圣裁的时候，林栋放出了留影，里面河神娘娘亲自为你作证，难道澜江河神真有此威能，竟能凭空造出你这样的大才？” 沈浪揉了揉鼻子，心说河神娘娘的原话是“本宫可证明，沈浪未修魔道”，可没说半句启智的事情。 当然，这事本就是沈浪编的，甄洛也是心头清楚，不过没有当场拆穿，反而弄了这么个回答。只是说了修魔的事情是假，可没说启智的事情是真。 但人们听到这话的时候，却都下意识的认为，河神娘娘是承认了启智之事。 “若真是这样，我也该让青云书院的学子去澜江一趟，若是能得机缘，说不定能再出几个儒道大才。”薛南亭说道。 沈浪有些心虚，倒不是怕薛南亭白跑一趟，而是担心甄洛收到一堆莫名其妙的消息后，会来找他麻烦。 从府城过来就花了不少时间，之后又是写文又是向薛南亭讨教进阶八品的事情，等差不多了，天色就暗了下来。 薛南亭干脆就留着沈浪在这里过夜。 第二天用过午饭，沈浪这才离开青云山返回府城。 刚一到客栈，就见门口挤满了人。 沈浪有些奇怪，穿过人群走进店里。 刚一进门，就见小二凑了过来，一把把他拉到了角落里。 “沈公子别上去，出事了！”小二低声说道。 昨天住进来的时候，沈浪就赏了小二不少散碎银子，昨天问路的时候又给了一些，小二对他的印象自然是极好。 沈浪一愣：“出事？出什么事了？” “您是不是刚买了一栋宅子，安排了人去给打扫装修？”小二问道。 沈浪点了点头，心说难道是绿柳说出去的？ 小二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就在昨晚，去您那宅子装修的工人……全死了！现在他们家人全在楼上，抬着棺材把您房间的门给堵住了！” 沈浪心头咯噔一跳，立刻道：“我那丫头怎么样？” 小二道：“在屋里，老板安排了几个人守着大门，没让苦主进去。” 听到绿柳没事，沈浪这才松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全死了？”沈浪低声问道。 小二耸了耸肩，道：“小的哪知道，听说是因为您急着住进去，所以要工人连夜开工，所以就有四个工人留了下来。结果等今早其他工人去的时候，就发现留在宅子里的四人全死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停地打量着沈浪，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沈浪眉头紧锁，道：“苦主可有报官？” “早上县衙的人来了一趟，不过您没在，他们就又回去了。说是等您回来后，立刻去通知他们。” 沈浪点了点头，摸出一锭银子塞在小二手上。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沈公子，您太客气了！”说着，他便怒目道，“那些刁民简直无理取闹，自家人死了关沈公子您什么事。” 沈浪失笑，也不理会这小二的蓄意讨好，径直朝楼上走去。 刚一上楼，就见楼道里摆着四个担架，上面盖着白布，应该就是那几个工人的尸体。 在旁边还有十来个人，有的是伙计打扮，有的是农户打扮。伙计打扮的守着他的房门，农户打扮的则满脸怒容和其对峙。 看到沈浪，那几个伙计立刻就认了出来。 “沈公子回来了！”其中一个低叫了声。 楼道里顿时炸开了锅，几个农户打扮的百姓朝着沈浪就冲了过来。 沈浪既然上来了，那就是早有准备。 他二话不说，一拳就砸在一旁的墙上。 “轰！”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墙竟然直接被砸了个窟窿。 一时间，整个楼道都安静了下来。 沈浪轻轻拍了拍袖子，抱拳道：“诸位不用如此，我沈浪既然来了，那就一定会解决此事。” “你怎么解决，人都死了！”一个两眼通红的妇人大叫道，说着便又扑在了一个担架上放声大哭，“当家的啊，你怎么就这么走啦，留下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这哭声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整个楼道里顿时哭声一片。 沈浪神色不变，走到一个担架前，蹲下身子要揭开白布。 “你干什么？！”那担架旁的男子厉声道。 沈浪道：“我说过我会解决，但你们至少要让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阿牛，让他看吧。”人群中一个老人开口道。 老人深深地看了沈浪一眼，躬身道：“沈公子，我们都是城中百姓，听闻您是儒道大才，想来要一定会给我们个交代的。” 沈浪微微皱眉，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自家出了这种事，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掀开白布看了眼，他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死者脸色发青眼眶深陷，眼下还有深深的黑眼圈。 摸了下死者的脸颊，又摸了摸手臂，能感觉到死者的皮肤干枯，身体没有丝毫的弹性。 沈浪虽然没学过什么验尸之类的知识，但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 哪怕是昨晚到现在，总共也不过是十来个小时，以现在的气温，尸体绝不至于僵硬到这种程度。 而且皮肤下血管明显，尸体上还隐隐有种熟悉的味道……死气的味道。 是鬼道中人下的手！ 第三十九章 府尹传召 听到外面似乎有自家姑爷的声音，心惊胆战的绿柳打开了房门。 见着沈浪的那一刻，她两眼一红就扑进了沈浪怀里。 绿柳在杨家虽然是婢女身份，但从小跟杨幼卿一起长大，两人更像是姐妹，什么时候见过抬棺寻仇这种场面。 沈浪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了两句，把四具尸体都检查了一遍后，他再次确认了开始看法，都是死于鬼道中人手上。 所有人都是被吸干精血抽空生机。 沈浪眉头紧锁，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一共遇到过两次有针对的袭杀。一次是澜江畔小楼的鬼物，一次是澜江上的妖蟹。 但真要说危险，还是第一次的鬼物袭杀。那时候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既不知道如何运用才气战斗，也是第一次见着那恐怖鬼物。 至于第二次的妖蟹，看似危险重重，但对沈浪来说反而是无惊无险。 那时候的他已经能随时完成颜体，并借此踏入九品儒生境，还因为本就知道各种诗词，所以可不受天地规则限制，直接引用过来。 看到妖蟹只有八品境界后，沈浪就知道大局已定。 而现在，他又第二次遇到了鬼道中人，虽然这次被袭击的目标不是他，但谁知道是不是冲着他来的呢？ 毕竟，那宅子可是他刚买的！ 难道是赵奢背后的人又出手了？ 沈浪皱眉沉思着，随着赵奢的死去，很多事情都彻底没了答案。 例如赵奢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按说他沈浪是赢樱县主封地的学子，天然就亲近王府，若是加以笼络，他沈浪日后甚至可以为王府效命。 但赵奢却完全不管这些，甚至违背赢樱的命令都要杀他而后快。 沈浪这些日子思前想后，隐约察觉到，或许是所谓的“偷窥赢樱县主沐浴”那晚发生了什么，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发生的一切。 只是现在赵奢死了，他的记忆也被抹除掉，知情人一个不剩。 那谁还能知道当晚的事情？ 沈浪忽然心头一动，赢樱？ 只是赢樱的态度很暧昧，在船上的时候说是要差内奸给沈浪一个交代，但到了现在也没看到交代在哪里。 正思索着，楼梯处就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几个挎着腰刀的官差上楼来了。 “谁是沈浪？” 当先一名看上去是捕头的样子，他盯着沈浪冷声问道。 “我就是。”沈浪有些无奈站了出来。 明知故问是衙门差役常用的手段，就是要给人巨大的心理压力。 “跟我们走一趟吧。”捕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沈浪道：“能让我收拾点东西吗？” 捕快皱了皱眉头：“少啰嗦，快走！” 绿柳又惊又急，沈浪笑道：“去找廖东升，让他去找薛学正。” 听到这两个名字，几名衙役悄然交换了下眼神。 沈浪这话是说给绿柳听的，但也是说给这几个衙役听的。 这几个衙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也不希望双方起什么没必要的矛盾。 “沈公子，交代了走吧。”那捕头的态度明显客气了不少。 跟着几名衙役回到府衙，就见大堂上，昨天那名牙子妇人已经跪在堂前。坐在上方的是一名身穿官服，面色冷峻的男子，看官服的样式，应该就是这青云府府尹了。 “学生沈浪，见过府尹大人。”沈浪躬身行礼道。 他是童生秀才有功名在身，虽然只是最低级别的功名，但好歹也算是读书人了，可以见官不跪。 府尹看着沈浪，眼神中带着几分惊异，作为读书人，他当然是听说过沈浪的名字，但这见着还是第一次。 “你就是沈浪？” “正是。” “昨日是你在这妇人那里买的宅子，之后吩咐他让人去打扫的？”府尹问道。 “回大人，正是。”沈浪态度恭敬。 府尹道：“你花大价钱买了房子，就算不自己去看着，为何不派人盯着？就不怕那些工人偷盗你的东西吗？” 沈浪道：“昨日学生临时有事，跟在身边的只有一名婢女，所以学生才没让她过去，只是嘱咐这位牙子帮忙照应着。” 一听这话，那跪在地上的妇人立刻直起了身子，哭丧着脸道：“大人您看吧，我就是说我没说谎！当真是沈公子吩咐我安排人去的啊！” 府尹皱了皱眉头：“那你昨日回去后，去了什么地方？” “回大人，学生回去之后就直接去了青云书院，在书院住了一晚，直到今日中午才返回城中。此事薛学正与刘怀宽、潘建岳两位院正可以为学生作证。”沈浪回道。 府尹差点没被口水给噎着。 青云书院院正不管事，常年云游在外，整个青云书院就是刘怀宽和潘建岳说了算。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这两人此刻站在衙门大堂上，府尹大人都得起身给两人行礼，之后乖乖的站着审案。 不过他倒是真不怀疑沈浪的话，沈浪也算是名声在外，不会拿这种事情糊弄。 再说了，那几具尸体他早就派人看过，明显是鬼道中人出的手。 府尹轻轻点头，道：“刘翠花，你先回去吧。” 刘翠花就是那牙子的名字。 “谢大人。”刘翠花起身行了一礼，匆匆离开了衙门。 从头到尾都不敢看沈浪一眼，一副深怕被连累的模样。 府尹忽然站了起来，道：“沈浪。” “学生在。” “跟我来。” 府尹说着一挥衣袖，转身就朝后堂走去。 这一下，大堂内的衙役都愣住了。 “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师爷立刻叫着把人撵走，这才走到沈浪身旁，拱手笑道，“久闻沈公子大名，这边请，老爷在后边等您。” 沈浪点了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跟着师爷出了大堂的门，直奔后堂。 后堂是个空旷僻静的院子，眼看着府尹进了一间屋，沈浪只是略微思索了下，就跟了进去。 “学生沈浪，见过府尹大人。”沈浪再次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府尹大人传学生来有何事？” 一直神色冷淡的府尹脸色猛地一寒：“大胆沈浪，你可知罪？！” 话音落下，一股浩然正气猛地席卷而来。 第四十章 沈浪做官？ 沈浪一惊，难道连府尹都是对方的人？ 他刚想催动才气召出蜻蜓，但却猛地一下忍住了。 一旦在这里动手，那他沈浪纵有千百个理由也是死路一条。 而且对方既然是青云府府尹，那实力修为必然不弱！ 他紧咬着牙，任由那浩然正气袭体，浑身肌肤好像被刀割一样刺痛，身体被庞大的力量压得几乎直不起腰。 “我问你，为何要谋害赵奢？”府尹声音冰冷，眼中都含着浓浓的杀气。 这一刻，沈浪忽然发现，这个刚才在大堂上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府尹大人，竟然是儒道六品的高手！ “本官问你话呢！”府尹低喝道。 沈浪深吸一口气，道：“学生不知如何回答。” “照实回答便是。”府尹冷声道。 沈浪缓缓道：“起初是赵奢诬陷学生偷窥赢樱县主洗澡，此事疑点极多，而且当晚学生的记忆也被人动了手脚，所以不记得有此事。” “可有证据？” “安平县书院林栋院长可为学生作证，当日学生曾向他请教，他为学生检查过。”沈浪缓缓道，“若是府尹大人不相信，可请德高望重的儒道高人过来学生愿当面接受检查。” 沈浪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府尹冷哼一声：“错！” 他一愣，抬头不解地看着府尹。 “无论对方是谁，绝不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对方手中。检查头脑岂是小事，万一对方有什么心思，只需气劲微吐就能让你变成白痴！”府尹冷声道。 沈浪有些懵，一时间竟然有些搞不明白这位府尹大人的立场。 “府尹大人，您这是……” “本官再问你，为何要请圣杀赵奢？”府尹不理会沈浪，接着问道。 沈浪立刻回道：“学生为求自保，不得不……” “还是错！” 府尹一副恨其不争地模样，怒道：“无论赵奢今日做了什么，往日里他都为人族流过血立过功，你不能杀他，甚至不能有意图要杀他！能杀他的，只能是顾圣！” 沈浪一怔，不过立刻低头思索起来。 “府尹大人的意思是，我请顾圣杀赵奢，是顾圣的意思？” “谁说的？”府尹面色不变，“圣人当面，你在强大威压面前只能遵从内心，当时心中有恨意，自然是说了实话。” “这……”沈浪觉得脑袋有些绕不过弯来。 府尹看了他一眼，道：“你恨赵奢，但顾念他是人族功臣，所以并不想杀他。原本你打算让他立誓不与你为敌，但在圣人意志影响下，你心头杀意陡起，这才说出了请圣杀赵奢之言。” 沈浪目瞪口呆，这也行？ 府尹淡淡地说道：“今日起你就记住了，不是你要杀赵奢，是圣人意志。” “这旁人会信？”沈浪试探着问道。 府尹嘴角微微翘起：“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总之是个说辞，你只要有说辞，旁人就没法真拿这事做文章。” 沈浪舔了舔嘴唇，心说这位府尹大人的胆子可够肥的，竟让他直接甩锅给顾圣。 “怎么，是不愿，还是不敢？”府尹问道。 沈浪想了想，这才朝府尹行礼道：“学生先谢过府尹大人指点，学生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便宜行事的道理也是懂的……”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只是，有些事情学生不愿违心，若是连恩怨都要找借口掩饰，学生怕是难以意念通达。” 府尹轻轻点头，道：“此事你自行决定就好，我也是受人所托给你说这些话。” 话语间，那压迫沈浪的浩然正气就收了回去。 “你没有动手，很好。若刚才真还手了，我说不得就要教训一下你了。”府尹缓缓说道。 沈浪苦笑不已，好在明白这位府尹大人也没有恶意。 “大人，是谁让您带话给我的？”沈浪好奇道。 府尹没有隐瞒，直接就说了出来：“廖光政。” “光政先生？”沈浪有些惊异。 府尹道：“他去京城前专程找了我一趟，让我带这话给你，也顺便看看你怎么样。”说着他看着沈浪，一直冷峻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笑意，“我看了，很好。” 沈浪没有说话，但心头却是涌起淡淡的暖意。 从安平县到青云府，儒道一脉高人一直对他呵护有加。林栋、李元庆如此，府尹、薛南亭和两位院正也是如此。 儒道一脉的学子，有无数这样的前辈护持，又怎会不昌盛。 沈浪还在自我感动，忽然就见府尹撇了下嘴，瞪了他一眼：“你刚才在大堂说，昨天去青云书院了？” 沈浪点头道：“是去了一趟，主要是找薛学正请教一些晋级八品浩然境的事情。” “那就是问错地方了。” 沈浪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早知道廖家就有最好的晋级经文，我还大老远的跑去青云山干什么。” 府尹轻轻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昨晚不在是好事，万一你真在城中，又正好去了那宅子，那可就危险了。” 一听这话，沈浪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道：“府尹大人也是觉得，那鬼道中人是冲着我来的？” 府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本官治下的青云府城向来治安良好，从未有过这种恶性事件。你刚进城不到两天，就有人死在你刚买的宅子里了，要说这不是冲着你去的，你自己信吗？” 沈浪苦笑摇头：“不信……学生也是觉得，那人恐怕是冲着我来的。” 府尹思索了下，忽然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浪。 沈浪疑惑道：“府尹大人，怎么了？” “你这些日子有什么别的事吗？”府尹问道。 沈浪想了想，道：“就是想多读点书，争取能早日晋级八品浩然境。” 府尹点头道：“那就好，你明日起就来县衙。” 沈浪一愣：“来县衙做甚？” 府尹掀起眼帘瞧了他一眼：“那几人因你而死，你自然要还他们一个公道。” 沈浪一愣，回过神来后立刻就深深朝府尹行了一礼：“固所愿不敢请耳！” “明日我安排几个人给你管辖，你就带着他们查这老宅凶杀案吧。就这么决定了，去吧。” “学生告退了。”沈浪躬身走到门口，这才转身。 但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府尹淡淡的声音：“我姓张，弓长张。对了，走后门。” 沈浪一滞，赶紧加快了脚步。 第四十一章 夜探凶宅 沈浪出了院子，就碰到了刚才引他进来的师爷。 “这位师爷，前面什么情况？”沈浪问道。 师爷笑眯眯地道：“门被堵了，沈公子若是不想被苦主纠缠住……” “走后门，我懂！”沈浪行了一礼，赶紧匆匆离去。 除了害怕被苦主堵住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尴尬。 他到府衙走了一圈，还受了张府尹的指点，结果到最后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这事儿说出去，怕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等他回到客栈的时候，这边已经安静了下来，就看见几个泥水匠正抬着桶子从楼上下来。 沈浪也有些无奈，当时那种情况，他如果不第一时间震慑住那群苦主，只怕他们能立刻冲上来把自己给活撕了。 上了楼，果然就见那被他一拳打坏的地方修好了，那些苦主也已经跟着去了衙门那边，恐怕现在都还不知道沈浪已经被放回来了。 敲了敲房门，里面半晌才传来绿柳的声音。 “谁？” “我，沈浪。” “姑爷？！” 绿柳一声惊呼，立刻打开了房门，一见沈浪，她顿时俏脸绯红。 沈浪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小丫头片子是想起刚才一头扎自己怀里的事情了。 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被吓着了？” 绿柳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姑爷走了后，他们就嚷嚷着要去县衙找您麻烦。我听您的吩咐去了廖家那边，但廖光杰老先生却说没事，让我不用担心，又安排人把我送了回来。” 沈浪微微点头，廖光杰应该是知道他兄长跟张府尹打招呼的事情。 “光政老爷子去京城前都安排好了的，府尹算是咱们自己人。” 绿柳满脸惊讶之色，在她眼中，自家老爷杨慎就已经是天大的人物了，但见到林栋的时候，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而林栋的身份是不如李元庆的，毕竟李元庆是安平县县令。 但是府尹？ 府尹手下可是管着好几十个县令！ 这样的大人物，竟然是咱们姑爷的自己人？ 沈浪见绿柳瞪大了眼，隐约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见她那副瞪大眼睛张着嘴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蛋。 “口水流出来了。” 绿柳被吓了一跳，赶紧双手在嘴边一阵擦拭，半晌才反应过来。 “姑爷，你又耍弄绿柳！” 沈浪轻笑，道：“我还要出去一趟，回来就是给你说一声。今晚你就留在屋里，哪儿也别去。” 绿柳奇道：“姑爷要去哪儿？绿柳能跟着吗？” 沈浪微微一笑，眯缝着眼望向东面：“我要去的地方，可是有些吓人的啊。” 夜幕缓缓降临，沈浪出了客栈，找了个织衣坊买了一套劲装换上。 不得不说，只是换了个衣服样式，整个人的气质就完全两样。 穿着儒衫的时候风流倜傥，换上劲装也是一副英气逼人的模样。大概就是身材消瘦了些，不过在他这个年龄倒也算正常。 沿着大道一路向东，当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一座宅子前。 这正是他昨天买的那栋宅子。 鬼道修士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如果真是冲他来的，那他今天的行踪应该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那么……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实力，但隐约能猜到不会太强，否则也不用搞这么多花样，当街袭杀他就是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出于稳妥才这么做，但沈浪也并非时刻都有人保护，真空期很多。 例如他昨天去青云府书院的时候，就是袭杀他的最好时机。 然而对方没有动手，这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对方没有把握。 只是他又为什么要杀宅子里的四个工人，沈浪始终都想不明白。 这很明显是打草惊蛇了。 而且沈浪可以肯定，就在此时此刻，暗中恐怕有不少人在盯着他住那客栈。如果那鬼修今晚敢去客栈动手，怕是第一时间就会被拿下。 别的不说，光是张府尹一个人，就已经很恐怖了。 儒道六品啊，这放在整个百翎州，都是有数的存在。 要知道，当今天下是没有圣人的，最高也才二品半圣。而且二品半圣、三品贤者之流几乎都是坐镇文庙，根本不会出世。 也就是说，能在天下间活动的儒道修士，最多也就是儒道四品。 六品，已经是非常之厉害了。 而且儒道七品铸就文宫，儒道修士坐镇文宫，就等于坐镇一方天地，此天地以读书人的法则为规则，甚至可以调用文庙才气。 那功效，大概就像是当初沈浪在安平县书院里一样。 便是八品赵奢，也直接镇杀。 要知道，那时候的沈浪还是个刚刚迈入学子境不到一炷香的读书人。 若是当日换作是林栋来操控书院才气，恐怕是七品武者，也不堪一击。 宅子大门口被官府贴了封条，毕竟是出了四条人命，衙门派人勘验后就封了起来。 沈浪到了转角处，找了个较为低矮的地方，一个翻身就爬了上去。 他经历了才气灌体后，身体素质已经不输十品武夫，爬这么个矮墙一点问题都没有。 宅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连虫鸟的叫声都没有。 沈浪刚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 旁人或许很难察觉，但他却是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寒气从他眉心涌入，被那迷雾世界中的枯树吸收掉。 这是…… 死气！ 沈浪眯缝着眼，仔细感应了一番死气的方向，这就朝着宅子主屋的方向缓慢靠近。 夜色下他就像是个无声无息的影子。 越靠近主屋，他就感到那股寒气越盛。 沈浪心头却疑惑了起来。 这么强的寒气，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形成，这证明对方在这里已经藏匿了许久。 这么说，这鬼修不是跟着他来府城的？ 或者说是，对方本就潜伏在府城，正好接了杀他的命令？ 沈浪忽然一怔，发现一个极其不可能的可能。 可是，他为何又要对那四个工人下手，平白打草惊蛇？ 沈浪沉吟着，脚下越来越慢。 当走到主屋大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之后缓缓后退。 “来都来了，还想走吗？” 一个尖锐冰冷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一只有情绪的猫 “什么人，出来！”沈浪低喝一声。 黑暗的大门内走出的是一个枯瘦的人影，他浑身被白布包裹，就好像沈浪前世看到过的那种木乃伊。他脸颊干枯凹陷，一眼看去就好像是一具干尸。 在他皮肤中，隐隐有黑色线条涌动，就好像是一条条黑色小蛇在皮肤地下，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样的人别说是晚上了，大白天看到都让人觉得惊悚。 “气息内敛，七品鬼修？！” 沈浪脸色大变，身体不由得又向后退了几步。 “桀桀桀桀……原以为打草惊蛇让你跑了，没想到你竟自己来送死。”怪人发出一阵森冷阴笑。 沈浪神色有些阴沉，眼中闪烁着惊怒的光芒：“你是谁，为什么要对那几个工人下杀手？” 怪人冷声道：“你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不用知道得太多。” 沈浪眉头紧锁，盯着他缓缓道：“告诉我！” “叫你别问了！”怪人一声低喝，身周死气涌动，朝着沈浪袭了过去。 沈浪脚下猛地用力，身体朝着旁边就扑了出去。 那死气好像拥有灵智，一下卷空，竟然追着沈浪的方向过去。 “鬼蜻蜓！” 沈浪体内才气涌入小世界，鬼蜻蜓扇动着翅膀就飞了出来。 它第一时间锁定目标，也不管身为主人的沈浪怎么样，身形化作一道黑色寒芒，朝着那怪人扑了过去。 鬼蜻蜓几乎是瞬息间就到了怪人身前。 只是，那怪人嘴角只是露出一抹嘲讽笑容。 “听说澜江之上，你凭借着原创鸣州诗文，九品儒生的落笔生花，召唤出了一只鬼蜻蜓，将八品妖蟹斩杀。所有人都低估你了，竟然能直接使用口绽莲花的能力……是文心的力量！”怪人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他目光锁定着沈浪，对冲到身前的鬼蜻蜓连看都不看。 鬼蜻蜓六条腿像是锋利的钩子，朝着怪人的脑袋就抓了下去。 只是刚接触到怪人的皮肤，鬼蜻蜓就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化作一道青烟消失。 这一幕让沈浪惊呆了，哪怕是面对八品妖蟹，鬼蜻蜓也尚有一战之力，只是因为品阶过低无法破防而已。 但现在，这怪人竟然直接把鬼蜻蜓摧毁掉了？ 迅速扫了一眼迷雾世界，小池那荷尖上有一个很淡的鬼蜻蜓虚影。 感觉到鬼蜻蜓只是受创过重，并没有直接消失，沈浪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时候，那死气已经到了他身侧，一个翻卷就将他缠绕住。 那死气好像是一条寒冰凝结的巨蛇，盘卷在沈浪身上，让他浑身冰凉。紧接着，身周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沈浪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随着那吸力开始慢慢流失，只是很短的时间，他竟然有种虚脱昏迷的感觉。 “住手，否则我自爆文心！”沈浪虚弱叫道。 听了这话，怪人猛地回过神来。 他抬手轻轻一挥，沈浪就感到那股吸力消失了，不过死气依然将他缠着，让他无法脱身。 “你已经是快死的人了，现在把文心给我，我给你个痛快。” 怪人缓步走到了沈浪面前。 沈浪注意到，这怪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就好像是腿弯无法活动，两条腿就像是两根木棍，很是僵硬。 看着怪人，沈浪冷冷一笑：“我都要死了，还管痛不痛快？有本事你就折磨个我几天几夜。” 怪人皱了皱眉头，缓和了下语气，道：：“把文心给我，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当然，别指望我放你走，你的命已经有人订下了。” 沈浪心头微动：“谁？” 怪人眯缝着眼盯着他：“还不死心？不会觉得你还能活下来吧？” 沈浪淡淡地道：“总要做个明白鬼。” 怪人思索了下，道：“我告诉你，你把那颗文心给我。” “好！” 沈浪很干脆的就答应了下来。 那速度之快，甚至让怪人都有些怀疑了。 “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吧？”怪人颇为怀疑地看着沈浪。 沈浪叹了口气：“我都这样了，还能耍什么花样，不过是想死得明白点。” 怪人点了点头，道：“是赢樱郡主让我杀你的。” 沈浪差点被口水呛着，瞪大了眼：“赢樱？！他为什么要杀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怪人冷声道，“好了，我已经回答了你问题，该你把文心给我了。” 沈浪叹了口气，道：“给你文心没关系，但你说谎怎么办？” 怪人面色一寒：“你要毁约？” 沈浪正色道：“当然不会，我可是读书人！不过，你总要找个方法证明你说的是真话吧。” 怪人枯瘦的脸上显出了一抹不耐，眼中凶光闪烁。 文心通常是不会拥有神通，其最大的作用是帮助读书人凝聚文气。 拥有神通的文心，最少都是上品。 沈浪才是九品儒生境，能让他能施展出“口绽莲花”，那文心甚至有可能是极品！ 一旦弄到手，就可以将这极品文心炼入体内，以之镇压体内死气。那时候，修为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怪人想到这里，勉强耐着性子，道：“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然你把赢樱也抓来吧，只要当面对质确实是她要杀我，那我就把文心给你。”沈浪说道。 听到这话，怪人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你在耍我？” 沈浪呵呵一笑：“这不是你先耍我的吗？” 从怪人说出赢樱两个字后，沈浪就知道他在说谎了。 倒不是对赢樱有多信任，而是因为赢樱如果要杀他，在船上有无数的机会可动手，根本不需要拖到现在。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去死！”怪人一声咆哮，抬手就朝沈浪心口抓去。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就在这一瞬间，他脚下的阴影忽然一阵扭曲，一道黑影如同闪电一般冲向了怪人。 怪人冷冷一笑：“我既然要杀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身边有一只鬼道灵宠？” 黑猫刚到了怪人身前，怪人抬手就一把抓住了它。 黑猫大叫着，拼命扭动身体。 “纯粹的鬼道力量构成的黑猫啊……”怪人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我先吃了它，再来杀你！” 他猛然张开嘴，一口咬向了黑猫。 他眼角的余光中，惊异发现黑猫竟然做出了一个很拟人的表情，在它那如宝石般的眸子中，甚至还流露着一种可怜和嘲讽的眼神。 一只能表达情绪的……猫？ 第四十三章 胸有丘壑的赢樱 黑暗的宅子内闪过一抹刺目的白光。 怪人满脸愕然之色，脑袋在地上弹了两下，咕噜噜地滚到了墙角。 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影子。 影子是个女子模样，虽然看不清脸，但却能看清她穿着一条宽大的墨色长裙。一剑之后，她就安静的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怪人做了糊涂鬼，他到死都没想明白，这个女子是怎么出现在他身后的。 随着怪人的脑袋被斩下来，沈浪身上的也随之消散了。 沈浪从空中落了下来，活动了下手脚，这才走到女子身边。 黑猫也一个纵身跳到了沈浪怀里。 “他竟敢对主人动手，真是死有余辜喵！”黑猫谄媚地说道。 沈浪没理会它，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赞叹。 “哪怕是我自己召出来的，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沈浪喃喃道。 这正是洛神赋中，那站在澜江上的河神虚影。 其实沈浪很早以前就在琢磨，他写的八篇诗文中，形成小世界的有七个，唯有《韬钤深处》没有。 这些天演诗文中出现过人物或者动物出现过的，一共有四篇，就是《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南征》《墨梅》以及《洛神赋》。 而其中《南征》演绎的是石山城血战，但在那之后，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士兵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座空城在迷雾里。 而剩下三篇，天演诗文的一切都在。 沈浪就在琢磨，既然鬼蜻蜓能从小世界中具现出来，那墨梅和洛神赋呢？ 按道理说，也是应该行的。 只不过他之前的尝试都是以失败告终。 沈浪暗地里分析了一下，应该是因为小池世界中有文心，而那颗文心是有“口绽莲花”力量的。 但他那时只是一个视频学子境，没有落笔成花的能力，自然无法具现。 在澜江上突破九品后，沈浪就暗中尝试了一下。 果然，墨梅中的白衣文士和洛神赋中的河神虚影，都是可以通过落笔成花神通具现的。 来宅子之前，沈浪就已经在客栈写了大半的洛神赋，只留下最后一个字没有写上。 刚才遭遇那怪人，他第一时间退后，就是想拉开距离完成书稿，而且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剧烈也是隐藏他手段的方式。 同时也能借此催动才气，让宅子里才气弥漫，以此掩饰河神虚影出现的才气涌动。 在被死气缠绕的前一刻，他终于是将整篇洛神赋写完。感应到迷雾世界的才气被疯狂抽取，他就知道自己赢了。 至于之后安排黑猫躲在影子中偷袭怪人，依然是在迷惑怪人。 他真正的杀手锏，是在怪人身后凝聚的河神虚影。 抬手驱散了河神虚影，沈浪又把整个过程在脑子里回了一遍，终于是忍不住轻声赞叹：“如此缜密，不愧是我啊！” “如此缜密就没想过，万一这里不止他一人呢？”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沈浪被吓得一激灵。 抬眼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白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的人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沈浪顿时满脸错愕。 “赢樱？” 来人正是赢樱，她看了眼滚到墙边的人头，柳眉微蹙。 沈浪的神色古怪：“该不会真是你让他来杀我的吧？” 赢樱白了他一眼，虽说是身着男装，虽然是改变了容貌，但不知怎么的，沈浪竟然被这一眼给弄得有些心跳加速。 不成不成，我是结了婚的男人，不能在外拈花惹草！ 再说了，面前这位如果真是花草，那也是食人花是断肠草，是真要人命的！ 沈浪暗暗告诫了声。 他和赢樱接触了几天，很清楚这位在外面以美色扬名的十五岁少女，绝非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傻白甜郡主，而是那种胸有丘壑的角色！ 嗯，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 “你怎么会在这里？”赢樱问道。 “这是我家……”沈浪砸吧了下嘴，“昨天刚买的。” 赢樱满脸错愕，忽然间神色开始古怪起来。她嘴角连连翘起，之后又轻轻咬住，但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臭好臭！”沈浪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赢樱俏脸通红，瞪了他一眼：“你才好臭！” “你怎么在我家？”沈浪问道。 赢樱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这才指着角落里的脑袋：“追着他来的。” 沈浪一怔，不过立刻反应了过来：“你在查他？” 赢樱点头道：“那日妖蟹来袭后，我就开始调查身边的人。先是李供奉，只不过那日他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安排王府内线在府城里找到了他，不过已经是具尸体。之后根据他尸体上的死气，我的手下找到了这人。” 她说的平淡，但沈浪却听得暗暗心惊。 从妖蟹袭击楼船到现在，总共也才没几天，赢樱竟然已经查到了这种地步，以前当真是小看怀宁王府了。 “前天我的人和他在西面两里地的地方有过一次交手，他的腿就是那时候受伤的。不过可惜，当时被他跑掉了。”赢樱叹了口气，颇有些可怜的看着沈浪。 沈浪也叹了口气：“然后他逃到这里，发现这里长年累月没人住，所以就藏了起来。结果，我好死不死的把这宅子买了。吸干那四个工人，应该是为了恢复伤势。” 赢樱点头微笑道：“至于你的下落，应该是从那几个工人口中得知的。” 沈浪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所以说，这就是你准备给我的交代？” 看着沈浪，赢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是淡淡地道：“我调查此事动用了许多资源，其中大部分不能告诉你。而且许多都只是推论，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一直没来找你。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就是这样。” 沈浪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那你为什么会在李东泽身边？” 赢樱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身边的力量是无限的吗？我在查他，他万一杀个回马枪怎么办？这青云府城内，除了府衙外，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李东泽身边更安全的？” 宅子里一片寂静，唯有冰冷的晚风轻轻拂过。 第四十四章 女人，犯人，老人 赢樱深深地看了沈浪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沈浪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我勉强相信你了。” 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赢樱怒道：“那就别信！” “信信信，信还不成吗？！”沈浪赶紧说道。 赢樱轻哼一声，抬手拿着扇子在对着脸颊扇了几下，借着挥扇子的动作，挡住有些微红的脸蛋。 沈浪沉吟了下，道：“你这几天到底查出些什么？无论有没有证据，我都想知道。从安平县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莫名其妙。一开始是赵奢，之后是妖蟹，现在又来个鬼修……”他有些不忿嘀咕了句，“我到底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了这么多人来追杀！” 赢樱冷笑道：“自己想想，是不是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话语间，她恨恨地瞪了沈浪怀里的黑猫一眼。 “主人，她瞪我。”黑猫立刻告状。 黑猫没言语沈浪还没想到，这一刻立刻明白赢樱的怒气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唉，你当时都没在安平县，我就算想偷看，也没地方偷看啊，赵奢那明显是冤枉我。”沈浪叹了口气。 赢樱冷笑道：“当真没偷看？” “当真！” “可敢用文心发誓？！” 沈浪差点就脱口答应了，好在及时忍住了。 彼时未曾看过，不等于之后未曾看过。 沈浪觉得自己真要一个誓言下去，恐怕立刻会晴天霹雳，直接劈碎他的文心。 天道不可欺啊！ 见沈浪僵住，赢樱的双眼越瞪越大，那对眸子中竟渐渐泛起了水汽。 沈浪一惊，赶紧解释道：“当时就看到个背影，别的什么都没看到，我保证！” 他说的是“保证”，没敢说“发誓”。 在青云山书院见了几名儒道大家起誓后的异像，沈浪就知道誓言这玩意儿绝对不是能糊弄过去的。 赢樱脸色苍白，手抚着心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你没事吧？” 沈浪一惊，赶紧上前去抓住她手腕，摸着脉搏。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毕竟是九品儒生境了，感知方面是要比常人强许多的，而且有才气帮忙，一些简单的小病他还是能看出来。 赢樱用力抽了下手，没抽出来，也就由着沈浪拉着了。 “你看你看，这是急怒攻心，你要注意点，这很伤身的。”沈浪柔声说道。 “要你管！”赢樱冷哼一声把手抽了回来。 沈浪轻咳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说正事。你如果真调查到了什么，哪怕是捕风捉影的事，也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一直不明不白的被人暗算。” 赢樱皱眉沉吟了下，道：“这件事很复杂，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就乱说，会死很多人。” 沈浪一怔，立刻追问道：“如果有确凿证据呢？” 赢樱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举国震动！” 沈浪离开宅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倒不是他急着回来，而是赢樱的贴身护卫来了。除了那个宁儿外，还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妪。两人看沈浪的目光都极为不善。 等他回到客栈客房的时候，绿柳还没休息，听到沈浪开门的声音，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见着绿柳，沈浪眼前微微一亮。 绿柳跟着沈浪一路从安平县到了青云府城，这一路两人接触的时间不算少了。只不过绿柳毕竟是丫鬟，虽说平日里和沈浪嬉闹，但从未僭越过丫鬟的本分。每天都是沈浪睡了后她才睡下，沈浪还没起来，她就必须起床准备各种东西。 沈浪这竟然是第一次见绿柳的……睡衣？ 身上就是一袭宽松的鹅黄长裙，隐约可见内里的粉色肚兜。平时的丫鬟头也放了下来，满头青丝垂在肩头。 没有平日里的俏皮可爱，却平添了几分独属于女人的妩媚风情，加上兴许是时间太晚有些困了，竟然还有几分慵懒的味道。 见沈浪有些发呆，绿柳疑惑道：“姑爷，怎么了？” 沈浪轻咳两声，道：“没什么，下次不用等我。你还小，正是发育的时候，睡眠很重要。” 烛火印照着绿柳晕红的脸蛋，就听她声若蚊吟。 “姑爷，绿柳不小了……” 这一刻，沈浪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 一夜无“画”。 沈浪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府衙，张府尹说了要给他安排人手调查凶杀案。 虽说昨晚那凶手已经被干掉了，但沈浪依然是早早的就过来。 “沈公子昨晚没睡好？” 看沈浪在打哈欠，师爷有些好奇地问道。 沈浪轻咳两声，道：“也不是没睡好，就是蚊虫多了点。” 师爷点头道：“府城靠水，蚊虫自然是多一些。只是没想到沈公子有才气护体，也会遭蚊虫骚扰。等下班了，我让人给您备点熏香带回去。” 沈浪抱拳道：“那就有劳师爷了。” 很快的，张府尹从后堂出来了。 沈浪起身抱拳行礼，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府尹神色淡然，没有一点意外的意思。 看到这表情，沈浪就知道，昨晚在那宅子里的，恐怕不只他和赢樱。 “还需继续查，我要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张府尹说道。 沈浪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无论是对几位死者交代，还是为了我自己日后的安全，此案我都会一查到底。” 张府尹对师爷道：“你去把那几人叫来。” 师爷行礼走了出去，很快就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这三人，沈浪一愣。 当先的是一名妇人，竟然就是那庄宅牙人刘翠花，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穿囚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而走在最后的，则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见过老爷，见过沈公子。”刘翠花低着头，恭敬的行礼道。 那囚徒满脸桀骜，冷哼一声就别过了头 倒是那老者颤颤巍巍向两人行了一礼：“见过两位大人。” 张府尹点了点头，道：“刘翠花你见过，就不用我介绍了。囚徒叫万海亮，前年科考进士，犯了事情入狱。这老头叫谢文兴，是府衙的老仵作，有几十年的办案经验。” “这三人就是我安排给你的人手。” “时间就定在府书院入学试前吧，到时候我要个答案。” 张府尹神色淡定的说道。 女人，犯人，老人…… 沈浪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五章 孤坟 沈浪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站着的是张府尹给他的三个人。 他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是关于三人的一些信息。 进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沈浪就低头看资料，一言不发。 刘翠花低着头手捏着衣角，神情拘谨，她大概也没想到，一个找她买房的公子哥竟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她上司。 特别是，她还在府衙大堂里给演了一出。 想到这里，她脸就有些发红。 囚徒万海亮则是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囚服也换了下来，但没穿文士袍，而是穿上了一身劲装。 前年进士？ 要说他是武夫怕是更容易让人相信。 至于老仵作谢文兴则是佝偻着身子站在边上，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容，看着沈浪的目光中带着玩味。 “你是府衙的人？” 沈浪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文书，抬起头，目光落在刘翠花身上。 刘翠花低着头，抱拳道：“回大人，属下是密谍司的密探，隶属青云府管辖，开始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得罪了。” 沈浪微微点头，目光转向万海亮：“你呢，犯什么事入狱的？” 万海亮冷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沈浪手中的文件，道：“那里不都写着的吗？” “现在是我问你。”沈浪说道。 万海亮眯缝着眼盯着沈浪，冷笑道：“当街杀狗官。” “名字？” “李林海，东城李家的李林海。” 沈浪神色不变：“你的理由？” “李林海仗着自己城卫军统领的身份，联合城北豪强侵吞农户田地，逼死徐洋一家三口。还将唯一的活口刘钰儿卖入青楼，最终刘钰儿不堪折磨投河自尽，连尸首都没找到。此等畜生，大人你说该不该杀？” 沈浪面色凝重，缓缓道：“若是证据确凿，自然该杀！” “证据确凿？”万海亮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李家权势滔天，官府又与他们沆瀣一气，怎会留下证据给旁人？开始还有个刘钰儿可做人证，后来也被他们逼死了。” 沈浪皱眉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沈大人刚到府城，等过些日子就会知道，这些在城内都不是秘密。李家收田一事，早就是人尽皆知，无人敢过问罢了！” 沈浪以前也听说过府城李家征地的事情，廖光政就是因为这事一口气杀了李家一百多人，最后也因此和右相起了冲突，最后逼不得已辞官。 只是，他也没想到在府城里，竟然是闹到了如此地步。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别说你有文位，杀官如同造反，文庙保不住你。” 万海亮傲然道：“我当众自碎文心，他们就没敢在动我。不过我们的府尹张大人……呵呵，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令把我关进了大牢。” 沈浪神情淡然，掀起眼帘看着他，道：“为何你自碎文心他们就不敢动你了？李家只要杀了你，你文心碎不碎又有什么关系？若是没人保你，你碎了文心死的更快。” 这话一出，万海亮顿时愣住了。 “多的我便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沈浪说完就不再理会他，目光投向谢文兴：“谢仵作，那几具尸体你看了没有？” 谢文兴起身行礼道：“回大人，属下看了，毫无疑问都是被鬼道高手抽干生机而死。” 沈浪点头道：“你去城东一座宅子看看，那里还有一具尸体，你仔细检查一下，我要知道他的身份、修为、进城的时间、和谁接触过。总之事无巨细，把一切能搞清楚的东西全都搞清楚。” 说着他转头看向刘翠花：“你是密谍司探子，应该有一些自己的门道，你也跟着谢仵作同去，但有需要全力配合。” “是。” 沈浪把地址告诉二人后，谢文兴和刘翠花就行礼离开了。 “我干什么？”万海亮问道。 沈浪起身走向大门，道：“你跟我走。” 万海亮跟在后面，满脸疑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离开府衙，叫了马车就一路朝城北行去。 眼看着马车出了府城城门，万海亮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城北是货运码头，来往的都是一些贩夫走卒，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万海亮问道。 沈浪闭目养神，也不说话。 万海亮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再跟沈浪说什么，双手枕在脑后，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在府衙里沈浪说的话。 忽然间，他身体一震，猛地坐直了身体。 “你的意思是，张府尹把我抓起来，是为了保护我？！”万海亮失声叫道。 “静心。” 沈浪眼帘都没掀一下。 万海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深深地看了沈浪一眼后，再次闭上了眼。 出城后，马车在中途下了官道，一路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才停了下来。 “下车。” 沈浪看着万海亮说了句，之后就静静的看着他。万海亮沉默了下，跳下马车后，单手掀起了车帘。 沈浪这才弯腰走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万海亮皱眉问道。 沈浪瞄了他一眼：“你是前年的进士？不像。” 万海亮神色微变，深吸口气抱拳道：“请问大人，这是什么地方？” “走两步就知道了。” 带着王海林绕过小土坡，就见到一片小树林，而在那树林前方，是一座孤坟。 “这……这是……” 万海亮满脸震惊，身体都微微颤抖。 就见孤坟前方的墓碑上写着五个大字：刘钰儿之墓。 万海亮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座孤坟。 沈浪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走回了马车上。 从怀里取出那叠师爷给他的那叠文书，上面所记载的东西，远比万海亮三人想象的更多。 所以他知道，万海亮虽然满脸大胡子，看上去神色沧桑，但其实岁数并不大，今年只有二十三。 更知道刘家并不是真的被灭门了，而是剩下了一个已经下聘的姑爷。 时间一点点过去，出城的时候还是中午，但当万海亮回到马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 文武双修 万海亮上了马车，神色平静。 “少爷，可以回去了。”万海亮恭敬说道。 沈浪笑道：“还是叫大人吧。” 万海亮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都是朝廷罪人，如果叫大人，那会落人口实。若是叫少爷，倒是可以推说是您花银子把我给买来为奴的。” 东云国是有一种叫做“罪银”的东西的，如果犯人犯的不是那几种十恶不赦之罪，是可以用钱银将其作为奴隶买下的，不过此人从此后要打入奴籍，生死都由主人决断。 这种银子就被称为“罪银”。 沈浪道：“这坟是张府尹让人修的，他把你抓起来是害怕李家暗中对你下手。” 万海亮点头道：“听了少爷的话我已经明白，以前是我错怪张府尹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他现在把你交给我，意思就是让我来保你安全了。只不过，我可不是他老人家，除了身边有朝廷高手外，本身还是儒道高人。你最好是现在就想个法子，不然你很难活不过今晚。” 沈浪轻笑着，他敢肯定，从万海亮跟着他走出府衙大门的那一刻起，李家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动手只是时间问题，对方不可能让万海亮活下去。 万海亮眼中闪过一抹寒芒，缓缓道：“少爷可知我为何愿意自碎文心？” 沈浪眉梢轻扬，他在马车上就一直在考虑那个问题，张府尹把万海亮交给他是什么意思。 李家绝不是什么善茬儿，当日在天香楼就见识过。以他的名气，李家人都敢当众对他出手，那就更别提万海亮了。 进士功名之类的根本不好用，而且他已经自碎文心，那就等于是将文位也废了，文庙也不会再保他。 难不成，张府尹是笃定他有保住万海亮的能力？ “难道不是被逼的？”沈浪问道。 万海亮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笑容：“少爷你说的不错，没了文心杀起来就更容易了，我万海亮虽然命不值钱，但还想着要多杀几个仇人，一个李林海可不够！” 沈浪眉梢轻扬，还真有什么本事？ “让我瞧瞧，你还留着什么本事？” “少爷看好了！” 万海亮深吸一口气，瞬息间他周身顿时泛起了红光。 “武道？！”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光芒。 文武双修，这是他早就在考虑的事情。只不过时间太紧，而且也没有什么机会。 没想到就在这里，他竟然在万海亮身上看到了文武双修。而且看这气血涌动的程度，其修为绝对不低。 他以后要想走文武双修的路子，这倒是有个现成的老师了。 “八品？”沈浪问道。 万海亮收起浑身气血，点头道：“刚入八品而已，不算什么。” 沈浪有些好奇了：“你在自碎文心前，儒道修为是几品？” “八品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七品境界。” 万海亮回答的时候，眼中不由得闪烁起一抹傲然，不过只是转瞬间就又黯淡了下来。 他想到自己的文心已经碎掉，此生再无修炼儒道的可能了。 “可惜了。”沈浪微微叹了口气，不过立刻就掀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过也没关系，我看你武道天赋似乎也极其了得，日后说不定能走出一条自己的武道之路。” “希望如此。” 万海亮叹了口气。 两人回城的时候正赶上府城要关闭城门，按规矩两人是必须在城外过夜了。不过那一直默默赶车的车把式上去交涉了几句，城卫军方面立刻就让他们进去。 沈浪和万海亮两人都神色淡然，丝毫没觉得意外。 张府尹安排给沈浪的车把式，又岂会真是一个车把式那么简单？ 以沈浪所表现出的价值以及文庙对他的重视程度，说不定在暗中还有高手保护着。 进了城，沈浪带着万海亮直奔客栈。 万海亮是府城本地人，不过当初杀了李林海后，所有的家产都被查抄了。现在即便出来了，也没地方住。沈浪那边刚买了大房子，干脆让万海亮跟他一起，今晚在客栈这边对付一下，最多明后天就可以搬过去。 第二天一早，绿柳叫醒了沈浪，说是那庄宅牙人来了。 沈浪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刘翠花。 下了楼，就见刘翠花穿着一身绿色长裙，眼眉间依然画了些淡妆，看上去比那日在牙行看到的时候年轻了十来岁。 沈浪看得暗暗称奇，心说三大邪术果然名不虚传。 万海亮也在她旁边，两人见着沈浪都起身行礼 “大人，宅子那边都弄好了，您看什么时候需要可以随时过去。” “这么快？”沈浪有些惊异。 “您昨日吩咐我和谢仵作去检查那具尸体，我寻思着反正都过去了，就干脆找人把宅子处理了一下。其实本就不需要打理什么，牙行一直有专人照看着，只是把一些棉被换上新的就可以了。” 沈浪这才反应过来：“感情我前日是做了回冤大头？” 刘翠花尴尬一笑：“当时不知道大人身份，而且小人是庄宅牙人，也就尽了个本分。” 沈浪失笑摇头，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宅子弄好了也是好事，现在身边的人多了，有个落脚的地方要方便许多。 四人吃过早点，这才一起直奔宅子。 府衙那边昨天就出了命案的通报，说是有鬼道修士入魔，吞噬百姓增长修为，现在那鬼道修士已经被斩首，尸体和脑袋都挂在城门口。 通报几乎没有任何隐瞒，这也让沈浪有些奇怪，不过细想下也就了然了。这里不是他上辈子那个世界，老百姓对各大修炼体系都有足够的认知。 因此当说有鬼道修士杀人的时候，老百姓最多是愤怒，也并没有什么恐惧之类的心理，他们已经习惯了和这些超自然力量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所以当几人过来的时候，大门口的封条已经揭了，宅子里的尸体也早就运走。 进了大门就是一个硕大的院子，打扫的很干净，连当日沈浪斩鬼道高手留下的血迹都被擦干净了。 四处看了眼，沈浪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说别的，光是厨房的堆积的柴火，和后院池子里灌满的清水，就能看出刘翠花是用了心的。 带着刘翠花和万海亮进了书房，绿柳则是兴奋的去厨房烧水。 刘翠花依然有些拘谨，听到万海亮叫沈浪“少爷”的时候，她也有些意外，不过只是略微思索就明白了原因。 心说果然是读书人，这些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昨天你们查的怎么样了？”沈浪问道。 一说起正事，刘翠花赶紧收起了各种心思，抱拳道：“回大人话，谢仵作勘察后判定那人是鬼道八品修为，近日和人交手受过伤。属下二人猜测，他之所以杀掉那几个工人，就是为了吞噬生机恢复伤势。” 沈浪微微点头，这个说法与他和赢樱的推测相同。 “其他的呢，例如他什么时候入城的，和什么人有过接触之类。”沈浪问道。 刘翠花道：“昨日我做了他的画像，派密谍司的探子去各处打听，后来有人说在南城见过他。” “具体是南城什么地方？” “桃庵！” 第四十七章 桃庵 澜江至西向东流淌，到了青云府城西十里外，便分流成了两条支流，之后在绕过府城后又汇聚在了一起。 从高空俯瞰，整个府城就如同一颗镶嵌在澜江上的明珠。 这一幕奇景便是在整个东云国也是独一无二，因此也造就了它偌大的名头。 而要说在青云府城中，有什么地方是最具代表性的，那一定是桃花坞。 而在桃花坞中，除了那十里桃林落英缤纷的美丽景象外，最吸引人的便是在那桃林深处的桃庵。 据说这里是整个青云府文人才子们最喜欢的所在，除了有千娇百媚的美人，还能结识志同道合的好友。 而且桃庵并非是什么人都接待，若是没有文名，连桃庵的大门都没法进入。 当年这一规矩刚出来，就惹得整个府城议论纷纷。 许多人说桃庵这是自寻死路，女表子立牌坊向来是最忌惮的事情，你说破天了也就是一青楼，竟然还敢要求恩客有文名才能进入？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桃庵不仅没有因此生意冷落，这规矩反倒是激起了读书人的好胜心。 当年府城中最流行的一句话便是：你收到桃庵请帖了吗？ 自然，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桃庵也早就不发请帖，但其高门槛依然是府城顶级。 来往青云府的文人中甚至有这么一句话，如果没去过桃庵，那便谈不上名士风流。 薛南亭坐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里，闭上双眼，神色陶醉。 在他前方是一名相貌姣好的琴师伏案弹奏，旁边则是一名美艳歌姬跟着曲子清唱。 唱的曲子是最近流行的新曲《感甄赋》，是京城才子陈煜的继《影摇》后的又一力作。 据说《洛神赋》传入京城后，这位京城第一才子大为赞叹，也因此激发了灵感，作出了这首《感甄宓》。 随着京城中各大青楼名角的传唱，这曲子也跟着名震东云国。 曲罢，琴师抚琴颔首行礼，歌姬也满眼期待的看着薛南亭。 以薛南亭的文名，若是他能加以称赞，必然能让她身价提高不少。不说争四大花魁之首，但也要力求压其他三人半筹。 薛南亭睁开眼，缓缓道：“倒是一首好曲子。” 歌姬翘起樱桃小嘴，道：“薛先生，您只说曲子好，意思是我唱的不好咯？” 薛南亭笑道：“云晓姑娘的唱功自然是极好的，我只是觉得这首《感甄赋》实在有些……”他皱眉斟酌了下，“实在是有些像《洛神赋》。” 云晓道：“薛先生，您说的可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子玉先生所作的《洛神赋》？” 薛南亭正喝着酒，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德高望重？” 薛南亭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云晓奇道：“我听说那位子玉先生隐居安平县，最后也是被那赵奢再三相逼，这才出手写了几首诗作。外面都说子玉先生虚怀若谷，不愿与人起意气之争，德高望重四个字也不算过誉吧？” “嗯……不过誉，不过誉！这个称呼最适合他！”薛南亭脸颊微微抽动，肠子都快笑抽了。 他还记得那日在船上，沈浪就想方设法往他脑门上扣“德高望重”这四个字。 当时他薛南亭也是拼着老脸不要，才拒绝了这个形容词。 沈浪啊沈浪，你也有今天！ 云晓道：“薛先生，你为何会觉得《感甄赋》不如《洛神赋》？我倒是觉得，这感甄赋唱起来更流畅，更有一种唯美意境。” 薛南亭摇头道：“洛神赋本是祭祀用的，感甄赋照着改，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特别是其中一些用词……颇有些不当。” 他的话说到这种地步，其实批评的意思已经极重了，只是以他的身份没法直接说出亵渎河神这种话而已。 云晓自然是听出来了，有些不满地道：“洛神赋里不也有这类描写吗？为何洛神赋写得，感甄赋就写不得？” 薛南亭笑道：“洛神赋的成文是有些特殊原因的，当日里我问过沈……子玉先生，他说是当日里河神娘娘现身相邀与他订下文舞赌约，之后观河神澜江起舞，这才写下了这镇国之作。” “直白了说就是沈浪与河神娘娘本就相识，关系也是极好，他可以这么写，但陈煜不能。” “就像是你情郎写你皮肤柔嫩娇弱无骨，你只会害羞，但若是陌生人如此写你，那就是有意冒犯了。” 云晓想了想，有些扭捏地说道：“若是能写到洛神赋这种程度，陌生人也不是不可以……” 薛南亭听了哭笑不得。 云晓忽然道：“薛先生，您刚才说问过子玉先生，难道您认识他老人家？” 薛南亭含笑道：“自然是认识的，我与他一见投缘，且以兄弟相称。他前些日子来府城，也是我亲自去迎接的。” “我就听说子玉先生来府城了，还有传闻说芳菲那狐媚子已经见过！” 云晓的惊喜都要溢出眼眸：“薛先生，若是有机会，还请您一定替我引荐！云晓愿……愿……”说着，她俏丽白嫩的脸蛋蕴出一抹嫣红，“云晓愿不惜一切，只求子玉先生为我写一首诗文。” 薛南亭原本还有些激动，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泄气了。 这妮子是求我办事吧？ 我真的没听错，她是在求我吧？ 那为何她不说是不惜一切代价求我，而是去求那子玉先生？！ 两人正说着，忽然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薛南亭皱了皱眉头。 桃庵可不是那些市井青楼，他所在的地方也不是大堂。 在这僻静之处，竟然传来这样的吵闹声，那当真是不应该。 而且这小楼外设置有阵法隔绝外界气息，别说是一般的嘈杂声了，外面就算是打得天翻地覆，里面也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也就是说，这噪音不是外面传来，而是云晓院子里有人在吵闹。 云晓脸色沉了下来，转头望向门口，带着几分薄怒问道：“怎么回事？” 别看她在薛南亭面前小鸟依人憨厚可掬的模样，但也是桃庵四大花魁之一，在旁人眼中那可是桃庵里说一不二的角色。 门外很快有婢女奔了进来，她脸上洋溢着惊喜之色。 “见过薛先生，见过云姑娘！” 薛南亭道：“外面因何吵闹？” 婢女惊喜道：“奴婢来正是要说此事，薛先生、云姑娘快出去看看吧，子玉先生来了！” 薛南亭和云晓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愕然。 说子玉，子玉到？ 第四十八章 想不通的盈香 沈浪是第一次来桃庵，或者说是他这两世为人第一次到风月场所。 时间正是三月中旬，桃林中落英缤纷，整个桃林都被染成了一片粉色。沿途可见许多来游玩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些马车停在道旁，应该是城中贵人的家眷。 沿着桃林一路向里走去，不时有女子向沈浪一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少女怀春，特别是在这如梦似幻的桃林中，见着一名身着白衣的如玉公子，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身旁的万海亮也把满脸的胡子刮掉了，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不止。 毕竟是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虽说因为遭遇整个人的气质有些偏成熟，但毕竟岁数就在那个地方，此刻跟沈浪站在一起，看上去不像主仆，倒像是好友。 渐渐到了桃林深处，已经隐约能听到丝竹之声，当转过一片桃林，桃庵就突兀的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 桃庵占地面积极大，几乎是占据了整个桃林的最中央位置。 没有一般青楼的灯红酒绿，外围是一片素雅高墙，正对着碎石小路的是一扇样式雅致的木门，门上写着两个清秀大字：桃庵。 万海亮快走几步上去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位穿着素色长裙的女子打开房门。 女子姿容秀美，举止端庄大方，不像是青楼女子，反倒是像哪里的大家闺秀。她看向三人微微一笑，福礼柔声道：“小女子盈香，见过三位客人。” 沈浪微微点头，道：“盈香姑娘有礼，这里可是桃庵？” “正是。”盈香看着沈浪，眼前微微一亮。 沈浪容貌清秀神态淡然，配上那被才气灌体后的气质，当真是应了那句公子如玉的评价。 “公子是第一次来桃庵？”盈香问道。 沈浪点头道：“正是。” “那就是了，我就说公子这般人物，盈香为何没见过？”盈香微微一笑，眼眸微转，“不过，公子既然是第一次来，那有些话盈香就要先说明。” “盈香姑娘请说。” 盈香道：“按照桃庵的规矩，一般新客人驾到，要过得三关才能入内的。后来因为这规矩太过苛刻，拦住了许多文人士子，就渐渐的没用了。后来新东家上任，就说规矩是好的，就是门槛太高，倒不如把这规矩重新立下，若是有人过了，那便送上我桃庵的云字腰牌。” “云字腰牌？那是什么东西？” 沈浪有些疑惑，看了看身旁的万海亮和刘翠花。两人脸上也是一片茫然，连他们这两个府城本地人都没听说过。 盈香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这甲字腰牌诸位没听过，但云山秘境……不会也没听说过吧？” 这话一出，沈浪三人都是神色微动。 云山秘境每五年开启一次，入口在南妖国边境处。往年里都是两国商议好放人进入，但今年却因为石山城一战，两国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因此今年云山秘境的入场资格，就尤为珍贵。 沈浪会提前来府城，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云山秘境。 “如何过三关？”沈浪直接问道。 盈香道：“三关分别是诗词、对联和琴曲。” 沈浪眉梢轻扬，前两个都还好说，第三个可就有些为难人了。 “公子若是有兴趣，盈香这就带您过去。若是没兴趣……”盈香微微一笑，侧身让到门旁，“那盈香自然也不敢阻拦。” 沈浪失笑道：“不用激我，带路就是。” 盈香眼前一亮：“公子请！” 三人跟着盈香一路朝前，从后面看去，就见盈香风姿绰约，腰肢纤细如随风杨柳，臀瓣丰润如盈盈满月。 沈浪啧啧赞叹，这桃庵倒真是名不虚传，一个侍女竟然就有这等素质。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盈香忽然转头问道。 “沈浪。” “沈浪？” 盈香微微皱了皱眉，隐约间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不过转念一想，就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这样俊俏的人物，她如果见过，不可能不记得。 “沈公子，前面就是了。” 话语间，三人到了一座小楼前。 小楼有四层，修建在桃庵靠南的一处竹林中。 这倒让沈浪有些惊异，桃庵以桃出名，但这里偏偏是有一片苍翠竹林。 “公子请。” 盈香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沈浪点了点头举步走上台阶。后面的刘翠花和万海亮刚想跟上，却被盈香拦了下来。 刘翠花眉头微蹙，万海亮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盈香笑道：“两位贵客见谅，若是你们也要过三关，那盈香自然是不能阻拦。但若是不参加，还请在此等候。” 沈浪也转头挥了挥手，失笑道：“桃庵是廖家的产业，难道廖家还会害我等不成，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桃花坞是廖家的产业，桃庵同样也是，桃庵能有今日的声势，很大原因就是其背后是廖家。 进了小楼大门，沈浪就见一名老者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一副对联的上联，旁边还有文房四宝和一张空白的联子。 见了沈浪，老者只是微微点头，之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浪拱手还礼后，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了桌前。 就见那上联写着： 绝对佳联联佳对绝。 沈浪微微一笑，提笔就在旁边的空联上写下： 孝子贤孙孙贤子孝。 老者愣了下，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沈浪。这对联不算难，但这白衣公子见了后竟然一刻都没停顿，直接就提笔写下了。而且这字体，竟神似传闻中的新体！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老人站起身来，朝着沈浪抱拳道。 沈浪回礼道：“尊姓大名不敢，在下沈浪。” 老人皱了皱眉头，和盈香一样，他也对这名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公子大才，原本完成此对就可上楼，但老夫还想向公子请教一番，不知可否？”老人说道。 沈浪笑道：“无妨，老丈只管出题。” 老人取出两张新的联子，沉吟了片刻后，就提笔写道： 树影映池鱼戏枝头鸟入水。 “这是老夫师父当年所做，用来考核同门师兄弟，不知公子可能对上？”老人的脸色带着几分缅怀。 沈浪也是眉梢轻扬，这可比刚才那个难多了。 他微微沉吟片刻，提笔便写下： 音回空峡人语涧底声出山。 看着这对子，老人满脸震惊之色。 “这……这……绝对，这真是绝对啊！” 沈浪笑道：“老丈，这可算过关了？” 老人深吸一口气，抱拳朝沈浪深深行了一礼：“感谢公子为老夫解惑，如此绝对，当然可过此关！” 说着他走到一旁，取过一个小铜锤，轻轻敲向一旁的铜钟。 “咣，咣，咣……” 一共敲响了九下，这才对沈浪说道：“请公子上楼。” 沈浪抱拳行礼，抬步走向二楼。 而此刻小楼外，盈香三人都安静的等着。 “也不知道大……少爷能否过关。”刘翠花略有些担忧道。 万海亮瞄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若是少爷过不了，那整个青云府就没人能过了。” 盈香此刻站在石阶下，正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听这话，忍不住转头笑道：“这位公子，你对你家少爷这么有信心？” 万海亮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我家公子别的不好说，但要论文才，这青云府上下，只怕难以找一人出其左右。” 盈香眼眸微动，轻笑道：“沈公子竟然是如此大才，那为何盈香竟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万海亮刚想开口，忽然心头一动，嘿笑道：“莫急，很快就知道了。” 这话音刚落下，小楼内就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钟声。 “咣……咣……咣……” 盈香愣住了，铜钟鸣响？ 小楼里有铜钟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是模仿书院里的文钟所做。只不过那东西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不会自行感应才气敲响。 但现在竟然响了？ 这意味着，考核的先生对沈公子心悦诚服，自己动手敲响了铜钟？！ 这怎么可能！ 别看那几位老先生貌不惊人，但都是青云府的大才子，只是因为才气有限无法进阶高品文位，但要说才学，那绝不会比一般的学士甚至大学士差！ 盈香脑袋有些混乱，但里面的钟声却没有停下。 足足响了九下，这才没了动静。 “九响……”盈香神色有些呆滞。 书院文钟九响就意味着一篇鸣州之作诞生，这铜钟既然是模仿书院所做，那就意味着，考核的先生认为沈公子有鸣州之才？ 盈香想不通了。 她不过是要正巧有事出门，就正巧遇到了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公子哥，然后她就正巧心头一动想捉弄一下他。 然后…… 他就正巧来了个鸣州之才？ “这……怎么可能嘛？！” 盈香跺了跺脚，目光投向万海亮：“你家公子到底是谁？” 万海亮虽然不知道那钟声是什么东西，但也看出了盈香的神色不对劲。 他嘿笑道：“我家公子不是说了吗，他叫沈浪。” 盈香怒道：“胡说，沈公子他既然有如此才学，我怎会没听说过这名字？！” 万海亮朝她翻了个白眼：“那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你眼界不够来着。听说你们桃庵有四大花魁，去把她们叫出来，那指定听说过我家公子的名字。” 盈香又惊又怒，伴着的还有几分羞怯。 四大花魁就一定听说过沈浪的名字？ 这话我怎么就不信呢？！ 还是说我盈香……是个假花魁？ 第四十九章 先生请闭眼 沈浪上到二楼，这次守关的是一名中年文士，看上去四十来岁，一身青衣。此刻他四仰八躺的倒在一张太师椅上，见沈浪上来，他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沈浪左右看了看，二楼和一楼摆设差不多，不同的是，桌上只有一张白纸，但上面却并没有题目。 看到这一幕，沈浪神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怎么着，要先给这位大爷来个唤醒服务？ 沈浪思索了片刻，走到桌前拿起笔，不过立刻就又放回了桌上。 “不合适……若是传出去，说我诗成鸣州却只能给旁人做哄睡用，那岂非是掉我的脸面？”沈浪喃喃自语道。 “呵呵！” 躺着的中年文士也躺不住了，发出一阵嘲讽笑声。 “是不是觉得一楼钟响九下，你就真有鸣州之才了？”中年文士翻身坐起来，掀起眼帘看了沈浪一眼。 沈浪也不谦虚，点头道：“那铜钟一声不响，我也是镇国之姿。” 中年文士都被气笑了，道：“好好好，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更狂的人！我也不要你作出镇国之作，只要你的诗能到达府的程度，那就算过关！” “不过话也要说在前头，你小子的诗文我也懒得看，但凡是没有天降才气，你就自己下楼吧。” “只看异像，不看诗文？”沈浪揉了揉鼻梁，“万一诗成鸣州，异像里可是有诗文的，你不看诗文又怎么看异像，难不成你还能……” 中年文士恼羞成怒，道：“写不写，不写就滚蛋！” 沈浪轻笑道：“我就是想先把规矩说明白，免得到时候你赖账。” 中年文士怒道：“只要出一丁点异像的端倪，我就直接闭眼，绝不看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诗文！” “好！” 沈浪轻轻一拍手，提笔就在白纸上写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猛然间整个小楼一震，澎湃才气从天而降！ 中年文士呆住了，茫然转头看了下桌子。 他是躺在太师椅上的，就看着一个桌角杵在脸前，桌上的诗文当真是一个字都看不见。 “先生，该闭眼了。” 沈浪声音温和的好心提醒道。 中年文士一激灵，立刻回过神来，一个翻身就跳了起来，抬手就抓向桌上的宣纸。 但沈浪的动作更快，抢先一步抓住宣纸，直接收入了袖口里。 中年文士一愣，道：“小子，你干什么？！” 沈浪轻笑道：“说好不看的。” 中年文士顿时满脸通红，怒道：“那宣纸本就是我的，你快还给我！” “你是青云书院的？” 中年文士一愣：“你怎么知道？不对，赶紧把东西还我！” 沈浪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一脉相承啊。 沈浪也不理他，只是抬手指了指上方：“异像来了，先生请闭眼吧。” 天空中的青色才气开始凝聚，化作了一个清雅的庭院。 夜色正好，春雨淅沥沥落下，拍打在庭院中那株桃树上，如樱花瓣缤纷落下，如梦似幻。 闭眼，不闭眼，闭眼，不…… 中年文士内心纠结着。 天演诗文，这证明写出的必然是鸣州之作！ 又有几个读书人，这一辈子能有次机会见证鸣州之作诞生？ 不管了！ 他硬挺着脖子，瞪大了眼看着空中，不愿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画面。 天空中的异像完结后，金色文字开始浮现。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中年文士神色凝重，眼中闪烁着一抹狂热，“寥寥二十字，竟然将这春雨残花写到如此意境！” “特别是这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当真是神来之笔！”中年文士激动到浑身颤抖。 沈浪撇了撇嘴：“刚才谁说不看来着？” 中年文士转过身，一对发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沈浪。 那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的目光，让沈浪都有些发怵。 下一刻，中年文士猛地探手抓住了沈浪的肩头。 “原稿呢？！” 沈浪脸色不变：“您是要原稿还是要宣纸？” 中年文士怒道：“那宣纸是我的，你写在上面的字自然也是我的！” 沈浪愣住了，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刘怀宽当日黑他的聂小倩原稿的时候，脸皮也没厚到这种程度吧？ “你可认识刘怀宽刘院正？”沈浪忽然开口问道。 中年文士眼中闪过一抹惊异，道：“正是家师，你认识？” 果然如此！ “前些日子去青云书院，有过一面之缘。”沈浪转头看向那椅子，“我可以上去了吧？” 中年文士看了眼沈浪，又看了看他的袖口，就叹了口气，听到沈浪说出刘怀宽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原稿是抢不到了。 “若是诗成鸣州都还不能上，那谁还能上？” 中年文士满脸唏嘘，走过去把太师椅搬开，想了想又把扔在墙角的小铜锤捡了过来，朝着那铜钟就轻轻敲了过去。 两人自然不知道，此刻外面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桃庵一座别院内，六七名年轻读书人正席地而坐，在旁边是几名歌姬正弹奏着乐曲。 忽然间，那些读书人中的一个脸上泛起一抹诧异之色，而他身旁的那青衫男子却已经猛地站起身来。 “这才气……怎么回事？！” 青衫男子满脸震惊的望向东面，喃喃道：“鸣州之作，绝对是鸣州之作！” “诸位，一起过去看看？” “鸣州之作？难道是书院那位大能驾临桃庵？” “走，去看看！” 一众学子也不理会那些歌姬的愕然，一个个起身朝院外奔去。 而在另一边，桃庵最深处的一座宅子里，一名白衣文士也是满脸惊异的抬起了头。远处天空的异像还在天空中演化，那一夜风雨摧落漫天桃花的景象，如同梦境一般美好。 “天演诗文，诗成鸣州？” 在他身旁是一名中年女子，她眼中也闪过一抹惊异：“没想到桃庵中竟有人能做出做成鸣州之作。” “我去看看。” “同去。” 竹林小楼外，盈香已经目瞪口呆。 “诗成鸣州……” 盈香觉得自己的脑袋快不够用了，这怎么能随便捡个人回来，就能做出鸣州之作？ “他到底是谁？！”盈香转头盯着万海亮。 万海亮翻了个白眼，倒是一旁的刘翠花有些不忍心了，笑道：“我家公子姓沈名浪，字子玉。” “沈浪……沈子……子玉？！”盈香瞪大了眼。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听到沈浪的名字会觉得耳熟了，因为子玉先生的名字，就是沈浪！ 只是，传说中子玉先生不是德高望重的儒道老前辈吗，怎么会如此年轻？ “当真？”盈香惊呼道。 万海亮轻轻一撇嘴角：“自然当真，我家少爷还用去冒别人的名头？刚才不就跟你说了吗，我家少爷的文才，青云府第一！” 盈香手抚着心口，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望向竹楼，眼中异色闪烁。 第五十章 战鼓 沈浪上到三楼，就见这里和一二楼完全不同，是一个清雅别致的小屋，屋内坐着的竟然是一位妙龄少女。 女子见了沈浪，起身福礼，柔声道：“奴家听闻有人要闯三关，还在好奇是什么人时，便听到铜钟九响，那时就在想，看来今日桃庵来了位大才。但谁曾想，九响钟声未消，便又是天演诗文诗成鸣州。若是没猜错的话，公子便是那位名动天下的沈子玉先生了？” 沈浪轻笑道：“自进府城以来，抛开以前认识的不算，小姐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 女子微微一笑，道：“奴家只是觉得，像子玉先生这等人物千百年都难得出一个，青云府得一已是天幸，怕是没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既然姑娘也认识我，那这第三关要不就算了吧？音律方面，我确实不行。” 沈浪轻咳一声，脸色也有些尴尬，诗文都还好说。 但乐器？ 还是算了吧，他连口哨都吹不明白。 “公子不行？” 女子掩着嘴，夸张的低呼了一声，眼中更是露出一抹捉狭。 沈浪脸顿时有些黑了，周围的环境让他都差点忘了，这里可是桃庵，是整个青云府城最出名的风月场所。 忽然回想起来，当日芳菲也是，看着挺清秀挺正经的一小姑娘，但飙起黄段子来那根本就拉不住。 “那……这关怎么比？”沈浪问道。 女子走到椅子后面，拉开那一扇屏风，就见后面摆满了各种乐器。 二胡、琵琶、古筝、笛子、箫……还有许多沈浪都未见过的。 “两个方法，公子随意挑选一种乐器独立演奏一曲，或者是我与公子合奏一曲。”女子含笑道。 沈浪叹了口气，音乐方面他是真不行，他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都不到两个月，一直以来都是忙着读书，哪里有时间去研究乐器。 “要不我给你唱个歌？” 女子奇道：“沈公子还会歌曲？” 沈浪哈哈一笑，道：“开玩笑，开玩笑！” 女子莞尔，也不说什么，只是睁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沈浪。 沈浪琢磨了一下，忽然道：“你这里有鼓吗？” “鼓？” 女子一愣，想了想就走到一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 沈浪皱了皱眉头，摇头道：“这不行，要打鼓。”说着他不等女子说话，立刻接着道，“要大鼓，军鼓最好。” 女子温和一笑，道：“沈公子这可是耍无赖了。” 沈浪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就算粗通音律，也不可能什么乐器都会吧？姑娘既然拿不出来，那就不能算我输了。” 女子颇为玩味的看着沈浪，轻笑道：“若是往日里，还真是拿不出来，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啊……” 沈浪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桃庵里真能找一面军鼓出来？ “沈公子请跟我来。” 女子带着沈浪直接下了楼，路过二楼的时候，那中年文士还躺在太师椅上，只不过椅子被搬到了角落里，没有当着楼道了。 听到女子和沈浪下楼，那中年文士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让两人赶紧走。 女子朝他行了一礼，这才带着沈浪直奔一楼。 一楼的老者听到脚步声，早就已经等在了楼道口，见两人下楼，他朝着沈浪深深行了一礼：“先不知是子玉先生驾到，老夫失礼了。” 先是铜钟九响，之后有是诗成鸣州，老者直接就出门去找盈香问了个清楚的，这才知道沈浪的身份，竟然是那位名动天下的沈浪沈子玉。 “老先生有礼了，是在下没有自报门户，失礼。”沈浪拱手还礼道。 刚走出竹楼的大门，那女子的神色顿时古怪了起来，就见门口竟然聚集了许多人。 要知道，这竹林小楼地处偏僻，若是没有人来闯三关，那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个外人来，而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聚集了这么多人？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必然是天演诗文的异象招来的。 天演诗文是诗成鸣州的异像，若是论才气，可影响一州之地，而那异像的可见范围，也是方圆百里。 别说是这桃庵了，只怕是府城那边也已经看到。 她眼眸微转，就见到了垂首而立的盈香，在她身旁还有两名中年男女。 女子立刻上前行礼道：“月秋见过庵主，见过林先生。” 沈浪在边上，心头有些惊异，这中年女子是廖家的人？ “不必多礼。” 中年女子应了一句，便走到沈浪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奴家沐婉华见过公子，今日我桃庵有幸，迎得公子这般大才，这鸣州之作更是令我桃庵蓬荜生辉，奴家在这里谢过公子了。” 桃庵一直走高端路线，才子诗词自然是不能少。 但这么些年过去，也就几位才子在这里写过几首好诗，也仅仅是好诗而已，连出县都算不上。 因此大家虽然表面都说桃庵是青云府才子汇聚之地，才气逼人清雅别致，但背地里谈及时，也只当这里是个高档风月场所。 而今日之后便不同了，有那首鸣州之作压场，旁人就再难说三道四。 沈浪笑道：“沐当家多礼了，不过是侥幸而已。” 沐婉华没有叫出他的名字，沈浪也乐得清静。 周围的一众年轻学子也上来见礼，听到沈浪的名字后，一个个都眉头紧锁，总觉得隐隐有些耳熟，但愣是没有一个人想起。 盈香等人在边上看得心头暗笑，隐隐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德高望重沈子玉…… 这当真是谣言害人啊！ 沐婉华轻笑，目光扫了一眼月秋，道：“不知公子在三楼可有什么惊人之作？” 月秋赶紧回道：“沈公子说奴婢那里的乐器不趁手，想要找一面战鼓。” “战鼓？” 沐婉华也是一愣，目光投向沈浪，带着些许询问的意思。 沈浪立刻明白，大概是自己的鸣州诗文让这位沐庵主觉得受了恩惠，所以就准备着给自己放水了。 其实到了现在，这第三关是否要闯都已经无关紧要，沈浪可是作了一首鸣州诗文给这桃庵，换一枚云字令牌出来，也绝不过分。 沈浪在三楼说战鼓，本就是为了应付，这时候正好借坡下驴。 只是，他刚想开口，忽然就听一个声音响起。 “听闻人族读书人最喜欢装腔作势，也不知道这豆芽菜是真要战鼓作曲呢，还是要故弄玄虚！” 沈浪听到“人族”二字，顿时眯缝起了眼。 抬眼看去，就见不远处正站着一队人马。当先的是一名面容邪魅的公子哥，而在他身旁站着的，竟然是李东泽！ 武庙？ 妖族？ 沈浪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 妖蛮，且听秦王破阵 所有人都是一愣，转头朝着李东泽那一行人看去。 在场的没有哪个是傻子，对方叫出“人族”二字，那便代表着对方一定不是人族！ 八大通天路中有妖、魔、鬼、神是为异族。 魔道不用说，根本不敢现世；鬼道倒是有人修和鬼修，但那股死气只要稍微接近就能感觉到；至于神道向来是飘渺传说，见过之人少之又少。 唯有妖族特有的妖道，才能化身人形以武者身份混迹于人族当中。 “妖族！” “妖族竟敢入我人族境内，真是好大的胆子！” 周围的读书人顿时怒喝起来。 邪魅公子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容，缓缓道：“用人族的话来说，你们就是一群跳梁小丑！李兄，人族若尽是这等无用读书人，那灭于我妖族之手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李东泽神色淡然，双手抄在袖口里，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沈浪眯缝着眼，缓缓道：“沐庵主，妖蛮为何能入桃庵？” 这话语间带着几分冰冷，哪怕是沐婉华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到也不由得身体发凉。她心头暗暗震惊，没想到这位年轻读书人身上，竟然有如此厚重的煞气。 沐婉华立刻回道：“这是跟李公子一起来的，奴家事先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她自然是不知道，当初《南征》诗成鸣州事天道演绎异像，旁人只看到那战争中惨烈景象，而沈浪身为迷雾之主，他所感受到的要远远超过其他人。 每一名战士的愤怒、不甘、恐惧，几乎所有情绪都尽皆印入他的心底。那为了守护人族疆域，哪怕鲜血流尽也不退一步的壮烈，那明知必死依然冲锋向前的豪情，每一种情绪他都感同身受。 在此地看到妖族，心头杀气陡然而起。 “原来是跟着李公子来的。”沈浪目光落在李东泽身上。 李东泽淡淡地道：“没错，那又如何？” “武庙是要跟妖族勾结吗？”沈浪问道。 李东泽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笑容：“沈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过是个九品儒生，写了几篇诗文就敢诬蔑武庙了？” 沈浪神色不变：“天下事天下人尽可议论，说什么诬蔑。今日你与妖族同道，我只是想知道，可是有什么原因？” 那面容邪魅的妖族公子笑道：“李东泽啊，看来你在人族地位也不怎么样，就一个小小的九品儒生，就敢当面质问你。看来我们跟你的合作，还需再考虑一下了。” 李东泽淡淡地道：“这是儒道沈浪沈子玉，诗文堪称青云府第一人，文庙方面非常重视。” 虽然没明说，但也间接指明了沈浪的身份。 文庙重视这四个字，绝不是简单的形容词。 妖族公子眉梢轻挑：“就是那个写出韬钤深处，镇杀我族水妖的沈浪？” 周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沈浪，做梦都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子玉先生”，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而且……竟如此年轻！ “真是子玉先生？” 一众人把目光投向沐婉华，就见她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意外。这一来，所有人都明白李东泽说的是真的了。 “有什么指教？”沈浪冷眼看着妖族公子。 妖族公子嘴角微微翘起，笑道：“这是你人族的地盘，我哪敢有什么指教？不过是听有些人大言不惭说不仅会诗文，还会音律，这就忍不住发笑而已。” 沈浪神色不变，淡淡地道：“我人族人杰地灵，能人异士辈出，尔等妖蛮茹毛饮血禽兽之流，不懂也属正常，这不怪你。” 周围人听得一阵哄笑。 妖族公子面色一寒：“儒道中人果然只会逞口舌之利，真要有本事，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你不是说要战鼓吗？谷雨。” 在他身后一名侍从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抱拳道：“主人，奴在！” “去取一面战鼓来，让我看看这位沈子玉怎么表演。” “是！” 谷雨冷冷地看了沈浪一眼，转身就离去。 周围人一阵低声议论，隐隐都有些担忧。 无论沈浪怎么天才，但终究年纪太小，他能做出那等惊才绝艳的诗文，想来是把所有时间都用来读书了。 这哪还有时间去研究音律？ “一会儿无论子玉先生所做曲子是好是坏，大家都一起叫好！”那最先到的青衫学子低声跟友人说道。 “周兄放心，我等明白。” 几名学子微微点头。 月秋站在旁边，也是眉头紧锁。 她是一路跟着沈浪下来的，沈浪在楼上就一再表示自己不善音律。当时说必须用战鼓，多半也是推托之词。 若是只有他们两人，这第三关输赢倒是无所谓，都可做两人之间调笑的话语，但现在牵连出这么多人，特别是还有妖族，那可就不能简单应对了。 “沈公子。”月秋低叫了声。 沈浪转头，微笑道：“月秋姑娘，何事？” 月秋低垂着头，轻声道：“沈公子第三关是我考核，自然是由我来拟定题目，怎可由沈公子自行决定？” 这话声音不大，但却能保证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那妖族公子笑道：“这位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秋道：“就是字面的意思。沈公子来此是为了过三关，题目自然是由我这考官来出。” 沈浪心头一动，立刻就明白了月秋的意思。 只要他答应下来，那月秋立刻就有借口将他请回楼里，而这小竹楼是桃庵三观所在，任何人不得入内。 只要咬死了规矩，那还真能把所有人挡在外面。 至于说进去后沈浪做出的曲子是好是坏，那还不是由她月秋说了算。再不济，她自己作首曲子出来赠予沈浪，便是再差也足以应付眼前局面。 沈浪朝着月秋拱了拱手，温和笑道：“月秋姑娘好意，沈某心领了。无须担心，今日便叫妖蛮见识一下我人族风采。” 月秋深深地看了沈浪一眼，轻轻点头不再说什么。 只是一会儿工夫，那名叫谷雨的妖族就取了一面战鼓来。 见到这战鼓的一瞬间，周围顿时沸腾了起来。 “妖蛮，欺人太甚！” 一名读书人双眼通红，指着那妖族公子厉声喝道。 周围所有人都望着妖族一行怒目相视，便是李东泽，也是脸色微变皱起了眉头。 就见这战鼓直径将近两米，关键是鼓身部分完全是用头骨拼接而成。 这是人族的头骨！ 鼓面细腻，但其上竟然有着一些文字，仔细看去，竟然是直接纹在上面的。 这是人族的皮肤！ 挂在一旁的两柄鼓槌，更是用两条完整的人族腿骨制成。 妖族公子狂妄大笑：“你人族不也以牲畜为食吗，你们穿的皮袄就不是兽皮所做吗？在我们圣族眼中，你们人类与家畜何异？你们何必如此激动？” 他目光投向沈浪，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笑容：“这面大鼓是石山城之战后，我用人族士兵的骨皮所制，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沈浪一言不发走到那面大鼓前，伸手轻抚着鼓面。 手指触碰间，仿佛能感到无数战士的声音在咆哮，那是不屈的战魂，是死战的信念，是恨不能再杀妖蛮护我人族的不甘。 “今日借诸位血肉一用，他日我必让妖族千百倍偿还！” 妖族公子冷笑道：“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不会是身体娇弱打不动这大鼓吧？” 沈浪猛地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妖蛮，可曾听过秦王破阵曲？！” 妖族公子一愣，还没开口，沈浪就抓起那两条战士腿骨做的鼓槌，重重地敲在了鼓面上。 “咚……咚……咚咚咚咚……” 声如闷雷炸响，震得人两耳轰鸣。 鼓声初时低沉浑厚，压抑中充满肃杀之气，之后越来越快，宛若千军万马厮杀疆场之上！ 磅礴杀气宛若实质，周围无人不心惊胆寒。 而那妖族一行，更是脸色苍白，他们仿佛看到无数人族士兵嘶吼着朝他们扑来。 这都是人族英灵，都是护我百姓的不屈死士！ 杀气腾腾，不死不休！ 原本晴朗的天空中乌云涌动，天雷阵阵，每一声都仿佛是与这鼓声共鸣。 妖族修行的是祖血之力，血脉传承越是精纯，其潜力就越大。 而此刻，随着那鼓声震天雷霆轰鸣，他们感到体内的祖血竟然隐隐有被压制的迹象！ 几名修为较弱的，甚至直接当场口吐鲜血。 “这……这是什么曲子？！” 妖族公子惊怒喝道。 但是他的声音在那狂风暴雨般的鼓声中，根本传不出去。 甚至刚一开口，那强大的杀气就压得他浑身血液逆流。 而人族这边，也是一个个面红耳赤，但却不是被压制，而是心底涌起无边战意，仿佛连力量都增加了不少。 “力量增长了三成！”万海亮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 旁边也有读书人细心感应着，不过力量增幅没有武者那么大，但也让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了一般未入品的武夫体魄。 人族这边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妖族那边，一个个双眼通红，仿佛要扑上去把妖族众人分食掉。 那眼光，让妖族一个个心惊胆跳。 沈浪没有听到妖族公子的厉声大吼，也不知道人族这边的热血澎湃，他的全部身心都已经沉浸在了那鼓声之中。 他此刻所演奏的，正是那一世最为出名的一首鼓乐：秦王破阵乐。 石山城将士誓死一战的悲壮与秦王率军入阵的豪情，仿佛在这一刻融为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许久过去，鼓声渐渐平缓。 沈浪睁开眼，看着前方倒了一地的人。这些都是妖族侍卫，是保护那名妖族公子的。 这一曲“秦王破阵乐”人族听了会热血沸腾增加战力，但妖族听了却是会被压制血脉力量。但凡有所抵抗，便会引动杀气侵袭。 妖族公子也是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 “这是什么曲子？”妖族公子咬牙问道。 沈浪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容，目光中带着鄙夷。 “秦王破阵曲！” 第五十二章 子玉先生好忙 “好一个秦王破阵！” 沐婉华身旁的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手。 沈浪不知道此人是谁，不过看他和沐婉华一起过来，想来也是桃庵中的大人物。朝他微微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妖族这边诸人把倒地的侍卫搀扶了起来，原本气势汹汹的一行人，现在就如同一群残兵败卒，几乎是人人带伤。 妖族公子紧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自然最清楚，秦王破阵曲一出，就等于从此之后人族对妖族将再添一大杀器！ 若是人族与妖族对垒，只需此曲一出，此消彼长之下，妖族引以为傲的体魄只怕会成为笑话。只是不知道此曲是否有限制，或是能影响的阶位倒地如何。 妖族公子死死盯着沈浪，眼中既有震惊，也有忌惮。 加上刚才所做的那首，此人已经写了八首鸣州一篇镇国，其中甚至还有一首水战战诗。而就在刚才，竟然还做出了一首能压制妖族血脉力量的战曲。 此人若是不加制衡，日后必是妖族大患！ “我们走！”妖族公子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而就在这时，沈浪却忽然开口。 “慢着。” 妖族公子猛然转身，厉喝道：“沈浪，你还想怎样？我乃妖族使者，为云山秘境资格而来。你今日若是动我，我族必让你东云国血流成河！” 李东泽也眯起了眼，警惕地盯着沈浪。 当日天香楼里，沈浪召出蜻蜓击杀武夫的一幕还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可不想看着这妖族公子死在自己面前。 沈浪冷笑道：“怕了？不用怕，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妖族公子冷声道：“问这干什么？” 沈浪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你以我人族英烈血肉制鼓，来日我必斩你狗头悬于石山城之上，以祭我人族英魂！” 妖族公子冷冷地盯着沈浪，沈浪目光如炬毫不退让。 片刻之后，妖族公子冷笑道：“那你可记好了，本圣子名为墨瞿！”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 看着妖族一众人等离开，桃庵的人都一言不发，不过目光中流露出的森冷，让妖族一行人遍体生寒。 李东泽也深深看了沈浪一眼，这才转身跟着墨瞿离去。 眼见这妖族一众人都离去，小竹楼下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子玉先生”在府城的名声可谓极大，还远远超过了那些京中才子。 一来是那几首惊才绝艳的诗文，二来更是因为“子玉先生”的本地人身份。 至于有人反驳说子玉先生是安平县人，而不是青云府城的人，那必然会被人痛斥，安平县难道就不是我青云府的吗？ 一众人纷纷上前见礼，沈浪也都客气回礼，刚才诸人的帮衬他都看在眼里。 “今日得见子玉先生，实在是三生有幸。既然是如此缘分，不如今日我周庆做东，大家就在这桃庵里聚上一场！日后有人谈及今日之事，我等也算是个见证。” 那名被称作周兄的青衣文士笑着说道。 众人一听，都是眼前一亮。 对啊，今天子玉先生曲惊妖蛮，我等虽说没有参与其中，但好歹也是全程见证。 子玉先生一曲退敌，鼓鸣雷动妖蛮喋血，石山浴血秦王破阵，我和子玉先生不可不说的故事…… 各种剧情迅速在众人脑海里过了一遍。 “周兄请客，自然是不能少了小弟！” “周庆这主意极好，不过要说请客，那还得我王德发来！” “就是不知道子玉先生是否肯赏光？” 沈浪轻笑，他自然明白这些读书人在想什么。 文名对读书人之重要已经毋庸多说，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便是厚着脸皮也得蹭一下。 不过沈浪倒是没什么反感，这里面有人情世故，也有意气相投。 如果是平白无故就想蹭他的名气，那自然是门都没有，但今日大家同仇敌忾，这酒……倒也喝得。 “诸位如此盛情相邀，沈浪若是推辞，那也太不识抬举了。”沈浪笑着朝周庆抱拳道，“今日就让周兄破费了。” 周庆顿时大喜，这时候沈浪提一句他的名字，可见他在子玉先生眼中是和旁人完全不同的。 “子玉先生肯赏光，那是我周庆的福气啊！”周庆笑道。 小竹楼这边是三关考核地，自然是不能久留，众人就准备朝桃庵主厅那边过去。 但就在这时候，盈香忽然挡在了沈浪面前。 “盈香这里向子玉先生赔不是了。”盈香俏脸通红，声音低若蚊吟。 沈浪一怔，也不知道这赔礼是从哪里说起。 旁边的月秋已经气得俏脸发白，心说这狐媚子当真会找机会。 刚刚我领着子玉先生跟那墨瞿斗法，怎么让你给抢了先机？ 还装羞怯，装小声？ 你这一拦路，大家都不说话了，你再小声有什么用，还怕大家听不见？ “这赔礼是从何说起？”沈浪疑惑道。 盈香怯生生地道：“我今日有事出门，在门口恰巧见着子玉先生，见先生丰神如玉神采不凡，就起了捉弄的小心思。” 沈浪顿时恍然，他就觉得奇怪，难不成桃庵来一个客人，这门口之人就要把人往小竹楼这边送？ “无事。”沈浪说着笑了笑，“说来还是托盈香姑娘的福，我这才有机会拿到那东西。” 这里没言明，不过知道规矩的都明白说的是什么，沈浪是读书人，云山秘境对他的诱惑自然不小。 一旁的沐婉华笑道：“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晚些时候我派人给您送来。” 这话就算是把事情坐实了。 沈浪顿时舒了口气，最重要的东西总算是有了着落。 “那多谢了。” 沈浪抱拳道。 沐婉华颔首一笑：“是沈公子应得的。” 这里说完一行人正准备开拔，忽然就见一道倩影又挡在了前面。 定睛一看，竟然是月秋。 这一下，众人的神色就古怪了起来。 沈浪不知道盈香和月秋的身份，但这里多的是桃庵常客，自然明白这两位都是四大花魁中人。 一帮人也不急着走了，笑吟吟的等在边上。 喝酒有什么意思，能比两大花魁斗法好看？ “月秋这里向子玉先生赔礼了。”月秋可怜兮兮地说道，“月秋明知子玉先生的身份，还让您作曲闯关，还请子玉先生见谅。” 沈浪揉了揉鼻梁，道：“无妨，既然是闯关，那本就是该做的。刚才作曲前，月秋姑娘帮衬之事，沈浪牢记于心。” 月秋眉梢顿时露出一抹喜色，旁边的盈香却是挑了挑眉毛。 平日里自然是好姐妹，但这时候别说是姐妹了，便是至亲也不能让。 “子玉先生……” “别叫子玉先生了，就叫我沈公子吧，先生先生的，感觉都把我叫老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好了，先过去吧，大家都等着了。” 沈浪没给月秋和盈香继续说话的机会，领着众人直接朝主厅那边走去。 这里刚出小竹林，就见远处几道人影快步奔了过来。 “子玉，可是子玉来了？！” 都不用看，只听声音，沈浪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第五十三章 花魁争锋 薛南亭没有拦得住沈浪，刚一靠近就被沈浪一把搂住了肩头，带着就直接朝主厅走去。 要说薛南亭的身份，那可是青云府书院学正，自然是高贵无比。但他平日里本就没什么架子，再说大家都在这场合碰到了，同道中人自然也不需那么多礼节，只是抱拳之后，一行人就直奔主厅。 至于跟在薛南亭后面的云晓，此刻也只能嘟囔着嘴，跟在月秋和盈香身边。 周庆走在人群中，心头也是有些莫名感触。 这可是桃庵的四大花魁之三啊，平日里要去她们楼里打个茶围都要预约。结果今儿个子玉先生来了，这三位就跟侍女一样乖乖跟在后面，当真是人跟人不能比啊。 最可怕的是，子玉先生竟然如此年轻，若是再过两年，也不知道能到什么高度。 唉，以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就是一愣。 不对，我不也才二十出头吗，怎么忽然就感慨起来了？ 周庆心头涌起一股极端荒谬的感觉。 一路上有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薛南亭说了一遍。 薛南亭听得又是震惊又是扼腕叹息。 “云晓误我啊！如此精彩的事情，我竟然当面错过！”薛南亭一边听一边跺脚。 云晓在后面满头问号，心说读书人当真是不要脸。 刚到主厅这边，就见大门口一袭白衣已经垂首躬身站在了那里。 不是别人，正是四大花魁中的最后一位，芳菲。 众人已经麻了，走在前面带路的人很自觉的让开了位置，把沈浪让到了前面。 “芳菲见过沈公子。”芳菲福礼道。 沈浪也有些尴尬，今天来是为了调查鬼修的事情，谁知道一出接一出，弄到现在别说鬼修了，连个鬼影都没着落。 再说了，旁边一大帮子人还看着呢，你们几位花魁，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至少等没人的时候再来啊！ “芳菲姑娘有礼了。”沈浪抱拳还礼。 芳菲没有多说什么，当先领着几人走进了大厅。 今日里众人也算是开眼界了，先是诗成鸣州，之后又是一曲秦王破阵，最后还有四大花魁作陪。 这都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结果今日沈浪来了，都有了。 众人推杯换盏，四位花魁的倩影在席间穿梭，裙袖摆动如穿花蝴蝶。 这场酒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几位花魁身边的侍女都换了两茬了，但她们还坚持着。 即便是再没眼力见儿的人，此刻也明白了什么。 几个想留着看热闹的，也被身边的朋友拉着起身告辞。 自然，说是告辞也不过是换个房间，至于说是和友人交流还是和姑娘交流，那就看各自的钱包了。 就连薛南亭，也被云晓十几个眼色打得心头郁闷，起身告辞了。 看着四位面颊绯红的娇媚女子，沈浪轻咳一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云晓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月秋也是嘴角微微翘起，忍不住又横了沈浪一眼，那其中的娇媚，当真是让沈浪心跳加速。 “沈公子，此刻城门已经关了。”芳菲柔声说道。 沈浪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可不是他以前的那个世界，晚上是要关闭城门的。他在安平县的时候，几乎没有晚上出行的经历，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这点。 “这样啊……”沈浪犹豫了一下，“桃庵应该有客房吧……” 盈香美眸一转，道：“客房没有，不过沈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到盈香那里将就一晚。” 月秋怒了，云晓怒了，就连芳菲也有些怒意。 这什么意思？ 说好的姐妹一生一起走呢？！ 你这就想着吃独食？ “不妥。” 月秋挑了挑眼帘，看了眼盈香，这才缓缓道：“盈香虽然有花魁之名，但至今仍是清倌人，若是让男子留宿，怕是会让人说笑话。我听说城北赵家大少追你追得紧，你让沈公子留宿，岂不是给他找麻烦？” 盈香柳眉立起，道：“那姐姐说如何是好？” 月秋微微一笑：“小竹林那边倒是有空房，若是沈公子……” “不妥不妥！”云晓立刻开口，“小竹林是闯三关的地方，平日里就算是庵主也不能过去，沈公子虽然不是外人，但住那里也不好。” 月秋掀了下眉毛：“那你说要怎样？” 三女吵吵闹闹，倒是芳菲一言不发走到边上，从转角里取了个扫帚出来。 嗯？ 三女连带沈浪都是一惊，这是要赶人？ 不对！ 沈浪立马回过神来，这是在说当日天香楼的事情。 这是准备扫炕以待？ 沈浪哭笑不得，但也不知道怎么着才好。 大门外，万海亮和刘翠花还候着，听着里面的声音，都是叹了口气。 刘翠花瞄了万海亮一眼，道：“你当年中进士后，来过桃庵吗？” 万海亮怒道：“我是那种人吗？” 刘翠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钱就没钱，谈人品就扯远了。” 万海亮老脸一红，不吭声了。 “现在怎么办？真让公子把她们办了……啊呸，让她们把公子办了？”刘翠花眉头紧锁。 万海亮瞪大了眼：“你好歹也是一女子吧，说话怎么如此粗俗？” 刘翠花翻了个白眼：“那看是对谁。” 万海亮怒道：“我招惹你了？” 刘翠花还没接话，忽然就见不远处一名女子走了过来。 “沐庵主。”两人朝着沐婉华抱拳叫道。 沐婉华也是朝两人行了一礼，笑道：“我去帮你家公子解围。” 沈浪这里正焦头烂额，就见沐婉华走了进来。 “沈公子，住处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来。”沐婉华说道。 一听这话，沈浪如蒙大赦，赶紧朝四位娇滴滴的花魁抱了抱拳：“沈浪先告辞了！” 说完转头就率先走了出去。 沐婉华看着四女，忍不住笑骂道：“都是没用的东西，一个都留不住。” 给沈浪安排的是一处别院，周围很清静，除了一个丫头伺候外，就没了旁人。 沈浪坐在庭院里，抬手轻轻一招，墙角里一道黑雾涌动，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沈浪的怀里。 “主人，找到了喵！” 黑猫表功一样欢喜叫道。 第五十四章 桃林坟场 沈浪进桃庵以前就把黑猫放了出去。 黑猫是迷雾世界诞生的鬼道灵猫，对死气有着特殊的感应力。如果那个鬼修在桃庵和谁接触过，那么对方身上在短时间内一定会留有死气。以黑猫的感应力，要发现对方并不困难。 只不过，他今天一整天都被人围着，也没时间去看黑猫那边的情况。 “在什么地方？”沈浪问道。 “南面三里地的一个坟场喵。” “坟场？”沈浪愕然。 桃庵这边可是风月之地，在那后面有一个坟场？ “那边是什么情况？”沈浪问道。 黑猫尾巴勾着他的手腕，脑袋轻轻磨蹭着他的手掌：“主人，那里有一个怪人喵。” “怪人？”沈浪眉头紧锁，“怎么怪了？” “他身上有死气，但也有香火气喵。” 沈浪一惊：“你确定有香火气？” “确定喵，和河神娘娘身上的一模一样喵。” 黑猫很激动，连说话都连用了两个喵字。 鬼修的死气，神道的香火气，这两样东西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桃庵。 沈浪眉头紧锁，微闭着眼，仔细思索着今天的一切。 他对桃庵的了解有限，在到这里之前唯一的认知就是这里是廖家的产业。 但真到了这里后，却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沐婉华对他的态度，和廖家人有明显的不同，虽然也很热情，但却少了那种天然的亲近。 难道是哪里搞错了？ 桃庵和廖家的关系，并非是外界传闻那样？ 沈浪摇摇头，这件事没必要自己琢磨，明天让人去问问廖光杰就知道。 那么神道香火气又是怎么回事，桃庵里有神道修士？ 自从知道甄洛的真实身份是澜江河神后，他就有意的多翻看了一些关于神道的书籍。只不过神道飘渺，虽然世人都知道这是一条通天路，但具体要怎么做，却很少有人知道。 沈浪思索片刻道：“你继续过去查看，有危险的话第一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 黑猫仰着头，一对宝石般的眸子闪烁着光华：“主人，你也会担心我吗喵？” 沈浪揉了揉它的脑袋，轻笑道：“你算是一开始就跟着我的，我当然会担心你的安危。” 黑猫道：“那主人把那两颗天道果给我吧，我吃了后就能变得更……喵！” 沈浪把黑猫扔了出去，挥了挥手：“去吧，小心点。” 黑猫低叫一声，化作一道黑雾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沈浪思索了片刻，走到院子门口，影藏在黑暗中的刘翠花立刻现出身形。 “大人。” 沈浪微微点头，道：“记得我的猫吗？” 刘翠花一愣，不过很快就点头道：“记得。” “很好，你去南面三里地的坟场。如果看到我的猫，先不要惊动它，如果发现它遇到危险，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把它带回来。” 刘翠花没有问为什么，应了声就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刘翠花是八品武夫，品阶和万海亮相当，但沈浪估计真实战力应该比万海亮强不少。 毕竟是密谍司的探子，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如果实力不够根本活不到现在。 沈浪回到院子里，看了眼左侧黑漆漆的房间，这才返回自己的屋里。 他躺在床上，意识刚落到黑猫身上，就被感应到了。 “主人，就在前面喵。”黑猫说道。 沈浪道：“小心些。” “嗯啦！” 沈浪脸一黑，嗯啦你个鬼啊？ 这话是从哪儿学来的，我不记得有教过你。 很快的，黑猫就到了所说的位置。 沈浪惊异的是，这里竟然真是一片坟场，就在一片桃林中。地上有些掉落的桃花，但却没有枯枝，看起来是有人经常打扫。 坟场的面积不大，但墓碑却异常多，沈浪数了下，一共有三十二个。 难道是死掉的青楼女子？ 想着又摇了摇头，桃林是桃庵的外围，而桃庵又是做风月场生意，按道理来说，是不会在自己周围弄这种东西的。 哪怕是沈浪上辈子那个唯物主义世界，人们都或多或少有些忌讳这个，就更别说这个世界了，毕竟这里是真有鬼。 借着黑猫的视野看了半晌，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沈浪道：“你说那个怪人呢？” 黑猫奇道：“就在那里坐着啊喵。” 它的目光投向坟场中央，但沈浪却惊讶的发现，他竟然什么都没看到。 “你能看到？” “主人你看不到吗喵？”黑猫也是满脸疑惑。 沈浪思索了片刻，忽然道：“如果你被打碎了身体，能不能重新凝聚？” “那当然是不……” “过去吧。” “……主人，你真是个好人喵。” “嗯，我知道。” 黑猫迈着优雅的小碎步，慢慢走向了坟场中心。 很快的，它就在一座墓碑前站定了下来。 沈浪看着前方，就见墓碑上写着“苏冬儿之墓”五个大字。 但是从黑猫的聚焦点来看，它虽然是望向前方，但视野聚焦点明显不在墓碑上，而是在墓碑左侧。只是那个位置在沈浪的视野中，根本就是空无一物。 “主人，就是她喵。”黑猫说道。 感知中，黑猫并没有恐惧、警惕等情绪。 沈浪心中微动，道：“你能和她说话吗？” “能啊，主人要我说什么喵？”黑猫问道。 “你问问她是谁。”沈浪道。 这里话音刚落，沈浪脑海里猛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是谁……” 沈浪就感到浑身毛孔跟炸裂了一样，寒气从脊椎根直冲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情绪道：“你能听到我说话？” “我乃世间生灵愿力所生，自然能感应到生灵心中所想。”清冷声音回答道。 沈浪眯缝着眼，随着对方的话音响起，他确实能感应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火气。迷雾世界的枯树上方，甚至隐约能看到有一股气息被吸纳，融入到那枚干巴巴的玄黄色果子里。 “可否现身一见？” “我力量不足难以显化，你若真要见我，本体前来自可见到。”清冷声音说道。 沈浪道：“等明日我定来拜访。不过这之前，我有些事想请教。” “不急，明日来时一并说吧。” “……” 果然，这世上没有傻子。 “其实也不用等明日……”沈浪轻咳两声，“既然你要见我，我这便让本体过来。” 意念退出回到自己身上，起身下床直奔坟场方向过去。 三里地的路程不算远，沈浪很快就到了黑猫这边。 他惊讶的发现，就在黑猫前方，那墓碑边上，竟然真有一个白色身影。 这是一个女子模样的“人”，身形有些模糊，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她的气质也和澜江河神甄洛完全不同，甄洛的气质高贵，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雍容华贵，而这名女子却处处透露着一股神秘幽静的气息。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两者身上都透着一股神道气息，也就是香火气。 白衣女子看着沈浪，道：“你是谁，竟有如此惊人的才气。” 虽然说是惊人，但语气依然没有变化，还是清冷无比。 沈浪抱拳道：“在下沈浪，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等了半晌，才听那女子说道：“我……没有名字。” 沈浪有些疑惑，看了眼旁边那写着“苏冬儿之墓”的墓碑。 “你不是苏冬儿？” “以前是，现在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女子说道。 沈浪揉了揉鼻梁，这是修神道把脑子修炼坏了？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转即逝，他忽然想到了澜江的河神娘娘甄洛。 在之前，甄洛似乎也是没名字的，就连甄洛这两个字，也还是沈浪取的。 “是因为修炼神道吗？”沈浪问道。 女子道：“也许吧，我只知道我吸纳生灵愿力，他们希望我存在，所以我就在某一天存在了。” 沈浪微微点头，隐约明白了。 神道是修炼之道，但修炼方法和其他七大通天道有些不同。 像儒家修炼是以民意与才气相辅，修炼浩然正气。武道修炼的是气血，追求的是肉身不灭。妖族是祖血之力，和武道相似，但重点不是自己开发，而是激发血脉中远古大妖的力量。 那么神道，修炼的应该就是愿力了。 不过愿力这种东西和民意有些像，只能通过引导从别处获得，自身是无法产生的。 而和别的通天路不同的是，这个过程是可逆的，香火气同样能诞生出神道修士。 旁人怎么想什么不知道，但以他上辈子接触过的知识，这些是不难理解的。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浪看着女子那模糊的身影问道。 “香火之力有缺，无法彻底凝聚神体。”女子回答了后，接着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浪把鬼修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我这黑猫说你身上有死气，和那个鬼修的相同。” “你怀疑是我让他去杀你的？”女子摇了摇头，“不是我，我不认识你，也不会派人去杀你。” 其实和这女子说了一会儿话，沈浪就隐约察觉到，事情应该跟这女子没关系。 这女子是从香火气中诞生，不知道是诞生的时间不长还是和人接触不多，她的思维似乎很单纯的样子。 “不过……”白衣女子话风一转，“或许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谁。” 第五十五章 香火果实 沈浪眉梢轻扬，道：“谁？” “一个男人，在你之前他来找过我，希望我帮他的忙，在他身上也有那种死气。”白衣女子说道。 沈浪顿时精神一振，他来的目的就是调查这件事情。 “是谁，他找你做什么？”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希望我用手中权柄，帮他打开府城段的澜江水域。” “打开水域？” 沈浪眉头紧锁，他已经不是刚到这个世界的小白了，明白权柄和水域代表着什么。 像几天前在清水县境内，那妖蟹拦江的时候，沈浪就祭文请过河神甄洛帮忙，不过当时甄洛哪怕有心，依然无法出手，这就是因为她没有清水县水域的权柄。 当然，更让沈浪吃惊的是，这白衣女子竟然拥有府城水域的权柄，难道她是澜江府城段的河神？ “他有说打开水域干什么吗？”沈浪问道。 白衣女子摇头道：“没有，我也没问，不过我也没有答应他。” 沈浪微微点头，看来能获得的信息也只有这样了，明天找沐婉华问问，看她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忽然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他，应该也只有我能找到他。” 沈浪惊喜道：“真的？” “嗯，真的。” 白衣女子说完就不吭声了，朦胧的影子中，似乎能看到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浪。 沈浪轻咳一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白衣女子指着黑猫道：“它说你有果子，我要果子。” 黑猫趴在地上，把脑袋埋进两条腿里，都不敢抬头。 见沈浪没说话，白衣女子接着道：“我就要那颗玄黄色的香火果实。” “香火果实？” 沈浪立刻反应了过来。 那枚香火果实是在河神祭的时候结成的，之后一直就是那么干瘪瘪的挂在树上，没有香火气的滋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熟。 “可是那果子还没熟。” 白衣女子道：“我只是需要它蕴含的香火气，并不用其他的功效，有没有成熟都没关系。” 沈浪也不犹豫，立刻进入迷雾世界，将那枚香火果实摘了下来，交给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接过后立刻就仰头服下，瞬息间，沈浪就感到一股浓郁的香火气升腾而起。 他有些惊异，没想到这么一颗没成熟的果实里，竟然有如此庞大的力量。 香火气在白衣女子身上萦绕，渐渐的，她原本模糊的身形开始清晰了起来。足足过了一刻钟，白衣女子身周的玄黄色香火气化作一道气流，被她纳入体内。白衣女子的身形如星光般闪烁，渐渐的凝出了实体。 沈浪发现，白衣女子不仅是身形凝出实体了，甚至连表情都有了变化，不再像开始那么冷冰冰的，就仿佛是从一尊雕像变成了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良久过去，周围的光华消散，站在沈浪面前的已经是一位千娇百媚，拥有血肉之身的大活人。 她朝着沈浪盈盈一拜：“沈公子大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不敢说大恩，这些香火气对我也无用，能帮到你最好。”沈浪回答道。 白衣女子轻轻摇头，道：“沈公子不明白，若是一般的香火气，那最多是能让我增加些许修为，但你这香火气不同，是水域香火，所以我才能凝结真身。” 沈浪顿时恍然大悟，这香火气是河神祭的时候祭祀甄洛的，倒还真是水域香火。 “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河神娘娘不必介意。”沈浪微微一顿，接着道，“我要知道那人的准确信息。” 白衣女子思索片刻，道：“当日他表明目的后，我怀疑他有所企图，因此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缕香火气……”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一道香火气出现在她指间。就见她轻轻吹出一口气，沈浪就感到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而迷雾世界中的枯树猛地一震，之后迅速将其吸入，再次结出了一枚果实。 这是…… “沈公子只需让这鬼道灵猫跟着气息，自然能找到那人了。”白衣女子说道。 拿到需要的消息，沈浪也不耽搁，立刻就向这白衣女子告辞。 抱着黑猫回到院子里，刘翠花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看向沈浪的目光很古怪。 沈浪一开始就让她去跟着黑猫，想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到了。 “今日之事不要对外人提起。” 刘翠花点了点头，犹豫了下道：“大人……沈公子，我觉得……要不您就把绿柳收了吧？实在不行，那四大花魁我看她们也都中意您，也不是不能考虑她们。” 沈浪满头问号：“这话怎么说？” 刘翠花迟疑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看您对着那墓碑说话，还发了一阵呆，是不是……” 沈浪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刘翠花是看到那白衣女子才神色古怪的。 难道她看不见？ 仔细回想一下，甄洛出现的次数也不少，但似乎除了他以外真没旁人看到过。否则以甄洛的姿容，很难不引起旁人注意。 也只有最后在河边，甄洛为了给他作证，这才在林栋和杨慎前显出身形。 神道力量果然是玄妙无比。 沈浪微微沉默，这事有点解释不清了，而且也不好解释。 “我没事，你放心吧。”沈浪笑着说道。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沈浪就带着万海亮和刘翠花匆匆离开了桃庵。 四大花魁的恐怖他算是领教了，绝不敢再多留半刻。 临行前沐婉华也把云字令牌给送了过来。 这令牌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入手温润不像是一般的铁块，表面是一个大大的“云”字。后面则篆刻着云雾升腾图案，如果凝神观看，那些云雾就好像要溢出令牌。 临近府城城门的时候，沈浪就把黑猫放了出去，还很大方的把那颗干巴巴香火果实塞给了它。 “主人，你对我真好喵。”黑猫仰着头，眨巴着一对宝石般的大眼睛。 沈浪笑道：“知道了吧，快去把那人找到。” “如果找到了，主人能不能给我一颗天道果，半颗也行喵。” 沈浪蹲下身子，笑眯眯地揉了揉它的脑袋：“你先告诉我天道果是干什么用的。” “主人，我去了喵。” 黑猫化作一道黑烟就消失了。 第五十六章 府城军衙 城门缓缓打开，在外面等候开城门的百姓顿时涌了上去。 沈浪乘着马车跟着人流缓缓入城。 刚一到城门口，一队士兵就走过来把马车拦住。 那带头的伍长上下打量了一番马车后，问道：“里面的可是沈浪公子？” 沈浪掀开车帘，略有些疑惑道：“我是沈浪，军爷有事？” 那士兵顿时满脸笑容，抱拳道：“沈公子，军爷可不敢当。小的是奉我家大人之命，来此等候沈公子的。” “你家大人是……” “我家大人是城卫军统领李怀仁。”伍长笑道。 李家？ 沈浪心头微微一动，便微笑道：“原来是李大人，沈浪后学末进本该去拜访的，不过现在我急着去府衙见府尹大人。不如等我见过府尹大人后，再去李大人处。” 一听这话，伍长顿时急了：“大人，我等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李大人有令，若是带不回去沈公子，我等都要挨军法处置！” 沈浪皱了皱眉头，道：“那不如这样，你们随我一起去城主府，事情办完后，我再随你们去见李大人，可好？” 伍长苦笑道：“若是沈公子未进城还好说，我等就说去桃庵寻公子，所以耗费了些时间。但现在公子已经入城，无数眼睛都已看到，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带公子过去，只怕我等难逃责罚。还请沈公子体恤我等！” 沈浪低头思索着，李怀仁要第一时间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他来府城已经好几天了，除了那日在天香楼和李家有冲突外，彼此并无来往。 如果是报仇，对方应该忍不了这么长时间。 而且最近他在府城高层中风头极盛，在青云府书院甚至因《聊斋之聂小倩》一文惊动副院正，让其亲自去文庙替他报备。 虽说当日有三缄其口誓言，旁人不可能从在场之人口中得知什么，但那阴风阵阵的天地异象，还有副院正忽然离山，这些都是瞒不过人的。 李家不太可能在这种时候找他麻烦。 那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昨天…… 沈浪忽然心头一动，昨天的秦王破阵曲！！ 只是秦王破阵曲已经把曲谱交给了月秋，李家如果要那东西，直接去桃庵取就是。而且本就是战曲，通过官方手段就能拿到，又何必来请他？ 而且还必须是第一时间请他过去。 见沈浪不说话，几名士兵都急得满头大汗。 他们自然不知道沈浪和李家的恩怨，只知道若是不能把沈浪第一时间带回去，面临的将是极重的惩罚。 “沈公子，小的是石山城的兵，听闻公子作《南征》一诗祭奠战死将士，心头极为感激，也对沈公子极为敬重！李大人请公子绝非是有什么歹念，公子若是不信，我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沈浪眉梢微动：“你在石山城当过兵？” 伍长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就见整个小臂像是枯树干一样，血肉全部枯死。 他有些憋屈地道：“石山城之战前，小的奉命出城侦察敌情，不料却遭遇妖族伏击，虽然侥幸不死，但手臂被火蟒喷了一口。也因为伤重的缘故被转移到后方，所以才没参与到石山城之战。半月前伤势恢复，这才被调到府城。” 沈浪轻叹了口气，石山城的真相被上层隐瞒了下来。 下面百姓士兵只知道石山城之战，赢楼率山岳军屠妖蛮十二万拿下南妖国三城，却不知道石山城中数十万百姓都与之陪葬。 看着这伍长，沈浪的目光温和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铁牛。”伍长抱拳道。 沈浪点了点头，笑道：“李大人那里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人头作保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想来去一趟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带路吧。” 张铁牛大喜，道：“我为公子牵马！” 一队士兵在前面开路，沈浪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朝着城东行去。 很快的，一座雄伟的军衙出现在沈浪视野里。 沈浪眼里闪过一抹惊异，这军衙竟然比府衙还雄伟，只是站在门口，就能感到其中隐隐传出的肃杀之气。 张铁牛快步走到把守大门的士兵边上，道：“兄弟，我奉李怀仁大人之令，请沈浪公子过来。”说着从怀里摸出军令递了过去。 那守门的士兵检查了文书，目光在沈浪三人身上扫了眼，这才冷声道：“沈浪可进去，无关人等在门外等候。” 沈浪眉梢微扬，刘翠花和万海亮也皱了皱眉头，便是那张铁牛也愣在了原地。 “是李大人要见我，并非是我要见他，既然诸位如此无礼，那就让他去府衙找我吧。”沈浪挥了挥手，直接示意万海亮赶车走人。 “大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士兵一声厉喝，门内顿时涌出一队士兵，将整个马车团团围住。 沈浪失笑，看了眼张铁牛：“你要真用人头作保，那现在就得掉脑袋了。” 张铁牛脸色铁青，跟着他的五名士兵也是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样子？ 沈浪神色平静，淡然道：“你们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那士兵头目嘴角泛起一抹狞笑，“兄弟们，给我把这沈浪拿下！” “住手！” 眼见着士兵就要冲向马车，一声厉喝陡然响起。 远远的就见一队人马朝这边疾驰而来，当先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腰悬长刀身披银甲。 他到了近前一个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那士兵头目前面。 那士兵头目的脸色微变，抱拳道：“见过李……” 不等他说完，这银甲骑士抬腿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他肚子上。 士兵头目一声惨叫就飞了出去，撞在门口的石狮上，筋骨折断口吐鲜血。 “沈公子，在下来晚了。” 银甲骑士也不理会他，朝着沈浪抱拳行礼。 沈浪有些疑惑，道：“多谢兄台出手，还不知道兄台是哪位。” 银甲骑士微微一笑，道：“在下城卫军统领，李怀仁。” 沈浪愣住了，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他。 在他的认知中，李家把控着府城军权，是整个青云府城的实权家族。但没想到的是，这李家在军方的最高掌权者，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人。 “沈浪见过李大人。”沈浪回过神来，立刻抱拳行礼。 李怀仁看了眼一旁的张铁牛，笑道：“我原本打算让人去请沈公子过来，后来想想觉得此事颇为失礼，因此就自己过去了一趟。没想到沈公子如此快就回城，因此恰好错过了。” 沈浪颇有深意的一笑，道：“府城极大，通往南门的道路也不少，错过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不知李大人这么急着找我过来，是为何事？” 第五十七章 战曲风波 军衙大门口，沈浪面带温和笑容，李怀仁也是满面春风。 如果不是周围包围着的军队，还有躺在石狮子下面口吐鲜血的士兵，倒像是两位相交许久的友人在谈笑风生。 “沈公子还不知道吧，你昨日在桃庵中一曲震妖蛮的事情已经在城中传开了。”李怀仁说道。 沈浪神色不变，道：“不过是些小道罢了，妖蛮太过自大，这才自取其辱。” 李怀仁呵呵一笑：“沈公子说笑了，我东云国有乐师无数，但能做出战曲的，却唯有沈公子一人。若连这都只能算是小道，我实在很难想象沈公子心中的大道又是怎样。” 沈浪看了看左右，没有李怀仁的命令，那些围着的士兵也没有退去的意思。 “如果李大人只是找我聊这些，那沈某就只能先告辞了，张府尹那里还有事情需要我去汇报。” 沈浪也没心思跟他墨迹。 “好！沈公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李怀仁也就不浪费时间了。沈公子，我要你的那首《秦王破阵曲》，至于说条件你随便开，只要是我李家能做到的，但说无妨！”李怀仁高声说道。 沈浪心中一动，道：“李大人说笑了，那首曲子的曲谱就在桃庵里，若是想要随时可以去取，又何必问我要呢。” 李怀仁颇为诧异地看着沈浪：“沈公子不知道？” 这话倒是把沈浪给问懵了：“知道什么？” “无论是秦王破阵曲还是你之前所作诗文，既然能引动天地共鸣，那便是受天道认可。旁人虽说也能照着曲谱演奏或者是吟诵诗文，但如果没有你这原作者的同意，那些诗文词曲都不会出现任何异象。” “不仅如此，若是旁人敢擅自印刷出版以此牟利，还有可能遭天降横祸。” 李怀仁看沈浪的眼神颇为古怪，要知道沈浪到现在为止，所作诗文几乎是清一色的鸣州，唯一的例外还是镇国之作。 而这种儒道弟子最基础的东西，他竟然不知道？ 李怀仁自然不知道，他这话给沈浪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他从写第一首《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开始，就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就是版权，如果旁人拿了他的诗文去印刷之类，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开始还觉得憋屈，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躺平了，反正他脑子里的诗文这辈子写不完，谁爱抄就谁抄去吧。 但此刻李怀仁却告诉他，他的诗文旁人吟诵没问题，但一不会出现异象，二要是以之牟利，甚至会遭天谴！ 沈浪面色古怪，这算什么，天道防伪认证？ “我以前忙着读书，确实不知此事。”沈浪认真地说道，“只不过，我有个疑问，还请李大人解答。” “沈公子请讲。” 沈浪琢磨了下，道：“按照李大人的说法，没有我这个原作者的认可，那些诗文都无法发挥功效。如果真是这样，那流传下来的战诗为什么能用？” “沈公子可知文庙留名？” 沈浪皱眉摇头道：“没听说过。” 李怀仁笑道：“其实也不怪沈兄不知道这些，毕竟古往今来就少有人能在九品作出战诗词，能作战诗词的至少也都是七品学士境。沈公子你文位不到，本就不会接触到这些知识。” 沈浪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怀仁微微一笑，接着道：“文庙留名指的便是像沈公子一样作出过天道文章之人，文庙都会邀请前去，在文庙中为你立碑树像。这之后，但凡是有人想使用你的战诗词，便可以对你的雕像祭拜，在得到你留下那一缕神念允许后，就可以使用了。只不过，这些人以后对你都要以半师相称，而且这些战诗词绝不能对你使用，否则会反噬使用者。” 沈浪奇道：“我没收到文庙邀请……” 李怀仁哈哈大笑，道：“沈兄，能写出天道文章的，通常都已经是儒道七品学士境的高人了，你而今才九品文位，年龄也才不过十六岁，文庙要给你树像怕也是会有些为难吧。” 沈浪无语，这还能怪我了？ “那李大人找我来又是为了何事？既然到文庙祭拜就可用我的诗文词曲，你也不必急在一时才对。” 沈浪解了心头疑惑，把话引入了正题。 李怀仁看着沈浪，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严肃道：“我希望沈公子立下天道规则，秦王破阵曲唯有我李家可用。” 沈浪顿时眉头紧锁，望向李怀仁的目光中带着丝丝寒意。 原本轻松的气氛顷刻间就荡然无存，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不行。” 沈浪摇头道：“如果是无关紧要的诗文，李大人你付出一点代价，自然是可以给你的。但战诗词战曲不行，这些每一首都是人族对抗妖族的底蕴，任何一首都不可能单独给某人或者某个家族……或者某个势力！” “沈公子，你可以好好考虑下，任何代价我李家……” “不用考虑了，不行！” 李怀仁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冰冷的声音就果断打断了他。 抬眼看去，就见街道转角处，张府尹正背着双手大步而来。 见着张府尹驾到，那些围着沈浪的士兵赶紧后退两步让出路来。 张府尹朝沈浪微微点头，眼中尽是赞赏。 “作的好，做得好！”张府尹笑着拍了拍沈浪肩膀。 沈浪听明白了这两个做得好的意思，第一个是说秦王破阵曲，这曲子一出，便等于是从根基里威胁到了妖族。而第二个，应该是刚才他拒绝李怀仁时说的话了。 “见过府尹大人。”李怀仁抱拳行礼道。 虽说李家势大，但按朝廷品阶来说，张府尹是从三品的朝廷大员，要高出李怀仁整整两个级别。两人相见李怀仁必须率先行礼，否则张府尹如果小题大做，甚至可以失仪之罪弹劾他。 “李大人。” 张府尹抱拳叫了声，目光就又投向沈浪：“我等你许久都不见你过来，这便出来寻你，没想到竟是到李大人这里来了。” 沈浪笑道：“李大人盛情相邀，沈浪不得不来啊。” 张府尹微微点头，看向李怀仁道：“李大人可还有事？” 李怀仁叹了口气，看着沈浪道：“沈公子，你和我李家本没什么仇怨，不过是因为廖家的关系，才彼此有些芥蒂。若是你答应我的要求，日后我李家必为你之助力，还请你多多考量其中关系啊！” 张府尹看着李怀仁，眼神冰冷：“李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战曲乃是人族共有之重宝，先不说沈浪不会答应，就算他答应了，你李家吞得下吗？” 第五十八章 《元经》 对峙从沈浪对李怀仁，变成了张府尹对李怀仁。 沈浪注意到，周围士兵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不过他们依然把这里包围着，没有让开的意思。 李怀仁淡淡地道：“吞不吞得下，那是我李家的事，不用府尹大人你多操心了。” 张府尹依然面无表情，对李怀仁的无礼并没有什么反应。 李怀仁凝视着沈浪，缓缓道：“沈公子，真不再考虑一下了？” “勿需考虑，这不可能。” 沈浪微微摇头，先不说李家、他和廖家三者的关系，光是要独占秦王破阵曲，这就不是他能接受。 李怀仁缓缓道：“沈公子，你日后必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沈浪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今天我是一定不会后悔的。” “看来李大人没事了，走吧。” 张府尹背着手走在前面，沈浪朝着李怀仁拱了拱手，带着万海亮和刘翠花紧随其后。那带着沈浪来的张铁牛站在原地，神色犹豫，不过片刻后，他眼中就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沈浪和张府尹离开军服这边后就上了马车。 “张大人，您怎么来了？”沈浪好奇问道。 张府尹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你说呢？” 话语很平淡，但越是平淡就越能看出他有些不满。 沈浪有些奇怪了，揉了揉鼻梁：“张大人，我可没招惹您啊，您这是表演哪出？” “呵呵……” 张府尹发出一阵假笑：“是啊，是没得罪我。不就是在桃庵作了一首鸣州之作后，又来了一首秦王破阵曲吗，都不算什么。” 沈浪奇道：“您也知道了？” “整个府城都知道了。”张府尹没好气地道，“你也写过好几首鸣州之作了，难道不知异像的范围？那诗文为何叫鸣州，最简单的解释就是，一旦这级别的诗文现实，一州范围内都会有感应。” “而且那首战曲……”张府尹神色严肃了起来，望向沈浪的目光中带着凝重，“无论是谁，无论开出什么条件，都绝不可答应让其独占。” 沈浪点头道：“张大人放心吧，这种大事我自然明白。” 张府尹神色略微缓和了些，他一路急匆匆赶来，主要就是为了秦王破阵曲。 虽说沈浪已经写了不少鸣州之作，其中甚至有《韬钤深处》这种罕见的水战战诗，但这些毕竟是小范围的战诗，哪怕是让高品文士来，最多也就影响个一两里地。 但秦王破阵曲可就不同，这是战曲，若是配以文宝使用，威力甚至可波及整个战场。而更为关键的是，此曲竟能压制妖族血脉。 要知道，现今人族明面上最大的敌人，可就是妖族！ 张府尹昨日晚上就收到消息，说是沈浪做出了能压制妖族的战曲。 今日一早他便满心激动的在府衙里候着，就想着若是中午时分沈浪还不回来，那就要派人去桃庵找人了。 但谁曾想，没把沈浪等到，却等来了李怀仁请沈浪去军衙的消息，他这才急匆匆的赶过来。 沈浪看着张府尹，还有些犹豫，道：“张府尹，我有一事不明。” “奇怪李怀仁对我的态度？”张府尹微笑道。 沈浪道：“按说您朝堂品级比他高，实力比他强，而且您还是青云府府尹，为什么他会对您如此……” “不敬是吧？” 沈浪也不避讳，点头道：“是的。” “你可知道我东云国南部军方头目是谁？”张府尹捻着胡须缓缓问道。 沈浪刚想开口，不过仔细琢磨了下，这才笑道：“一定不是怀宁王。” “当然不是！”张府尹也是失笑，“怀宁王虽说手掌重兵，但毕竟是皇家的王爷，他私下掌控了什么不好说，但明面上，他是不能伸手到军务里的。” 沈浪心头微动：“难道是右相？” 张府尹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你猜的？” 沈浪有些尴尬：“您也说是猜的嘛，难道真是？” 张府尹面色凝重地微微点头。 其实沈浪也不是胡乱猜测，联想当初廖光政是为何辞官，隐约就能知道李家和右相方面一定有些联系，只是没想到联系竟如此之深而已。 李家是军方世家，不仅是在青云府，在整个百翎州都算不弱的势力，如果再背靠着右相这棵大树…… 沈浪眉头紧锁。 张府尹面色温和，笑道：“你也不用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文位。等你有了大学士，甚至是贤人境的实力，即便是李家也不敢对你指手画脚，更别说像今日这样软硬兼施的逼你。” “再说了，你即便现在也不是孤身一人，你现在的表现，已足以文庙对你加以重视了。” 沈浪点了点头，话风一转道：“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原本是准备去府衙找您的。” 张府尹奇道：“何事？” 沈浪把昨日见到那白衣女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府尹也是满脸惊讶，他没想到在府城外的桃庵里，竟然有神道修士。 “你确定那人是让那位……那位高人放开府城水域？” 沈浪无奈道：“就是不确定，这都是那白衣女子说的。只不过，她似乎也没有骗我的理由。” 张府尹叹了口气，瞪了沈浪一眼：“我原本还打算让你在府衙学习一段时间，了解下衙门的各种运作，谁能想到这才一天，你就弄出这么大的事来！” 沈浪撇了撇嘴：“怪我咯？” “臭小子！”张府尹笑骂了一句，这才说道，“别回府衙了，直接去廖家。” 沈浪心中一动：“您的意思是……” 张府尹没好气地道：“你以为凭你就能拿到廖家的家传文宝？那经书是圣人亲笔，别以为你和廖家关系不错就能看到，就算是廖光政要出借给你，也没那么容易。” 他说着就叹了口气：“今日我只能豁出脸皮去，帮你讨要一番了。” 这种话风，沈浪也不知听过多少次了，他轻笑道：“张大人，那首鸣州之作叫《春晓》。” 张府尹被呛得直咳嗽，半晌才涨红了脸道：“跟我说这干什么，你该不会怀疑我想在那诗文上留名吧？” 沈浪面色严肃：“沈浪不敢！张大人义薄云天，怎会做这种事情！” 看沈浪那模样，张府尹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桃花坞是廖家的产业，但也不过是后辈开发的，廖家的祖宅还是在城里。 从东城返回到南城，沈浪都忍不住自嘲一笑：“我今日就在府城中转圈了。” 马车到了廖家大门口，张府尹刚一下车，立刻就有人认了出来，也不用什么通禀，门房佝偻着腰，恭恭敬敬的把几人迎进了廖府。 刚一进大厅，就见廖光杰在一名仆从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过来。 第五十九章 交换 “张大人，子玉，你们怎么想着来我廖家了？来人，速去取老夫珍藏的好茶。”廖光杰大笑着说道。 把几人迎进了大厅，刘翠花和万海亮站在沈浪背后，这是以下人自居。 “昨日子玉可是又出大风头了。”廖光杰看着沈浪赞叹道。 沈浪叹了口气：“风头是出了，但小命却差点没了。” 廖光杰一惊：“此话怎讲？” 沈浪把今早被邀去军衙的事情说了一遍。 “若不是张大人解围，我现在可能都被关进大牢里严刑逼供了。”沈浪笑着说道。 “李怀仁他敢！” 廖光杰气得吹胡子瞪眼。 当初廖光政进京前，曾嘱咐他照看好沈浪。廖光杰对沈浪的第一印象，就是来自廖光政，只知道兄长对这个年仅十六的沈浪极为推崇。 直到沈浪到了府城后，因为廖东升抢买紫墨砚一事情，两人才算正式接触。之后每次听到沈浪的传闻，廖光杰对沈浪的赞叹就会多几分。 而昨日里，听说他还作出了《秦王破阵曲》那等神曲，气势磅礴甚至能压制妖族血脉。 如此年纪如此才学，由不得廖光政不佩服。 “当然不敢，不过少不得一些麻烦。”张府尹叹息道。 廖光杰皱眉道：“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廖家不敢说有多少底蕴，但也不怕他李家。” 沈浪叹气道：“光杰先生，此番心意沈浪心领了。但借廖家之力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你能保我一时，却保不了一世。再说了，若是李家当真狠了心要对付我，明里暗里手段齐上，只怕也防不住。” 廖光杰眉头紧锁，他自然明白沈浪说的是事实。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咦，不对！ 廖光杰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 他警惕地看了眼沈浪，又看了看张府尹。 “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对我廖家有什么图谋？”廖光杰警惕地问道。 张府尹嘿笑道：“光杰先生，这话说得……我堂堂青云府府尹，怎会图谋你廖家的东西。” 廖光杰翻了个白眼，他还不知道张府尹是什么货色，这老货就是一面冷心黑的玩意儿。 他不理会张府尹，转头望向沈浪：“子玉，到底是想要什么？” 沈浪轻笑，起身抱拳道：“光杰先生，沈浪过来是想借《元经》。” 《元经》正是廖家那位圣人老祖宗所做的经文，号称整个东云国最好的八品晋级文章。廖家对这本经文极其看重，甚至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 传说中当年女帝求学岐山文院的时候，就想找廖家借此经文一观，却被当时的廖家家主果断拒绝。 后来女帝登基，也以此事调侃过廖光政，笑着说：“朕现在要看你家的经文，你还不肯借吗，还敢不借吗？” 廖光政也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女帝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他却是一板一眼的顶了回去。 “不借！” 由此可见《元经》在廖家的地位。 廖光政眉头紧锁，思索片刻才缓缓道：“子玉可是想尽快晋级八品？” 沈浪点头道：“前面是李家，之后又有武庙李东泽，昨日里那妖族的墨瞿，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几方势力都会进入云山秘境。如果实力不够，我兴许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如果真能借《元经》晋升八品，云山秘境中我也能多几分把握。” 这话说的很明白，没有半点虚假。 “元经不可外借，这是我廖家历来的规矩，相信便是兄长还在家中，也无法答应这个要求。”廖光杰朝着沈浪和张府尹抱了抱拳，“此事不用再提。若是有别的事情，我廖光杰一定鼎力相助。” 张府尹道：“光杰兄，沈浪的价值我也不用多说，光政先生返京前，应该也有交代……” 不等张府尹说完，廖光杰就摇头道：“张大人，子玉不是外人，我也就明说了。元经不是我不肯借，而是此事长老会绝不会通过。” 虽然都说廖家是这几代起势的，但事实上廖家也是青云府的大家族，当年甚至出过半圣，所以才会有《元经》这种圣人亲笔留下来。 长老会是由廖家族老组成，在家族中，其名义上的权力甚至要超过廖光政。 张府尹眉头紧锁，此事他也不能强逼廖家。 若是真走到那一步，廖家服不服软不好说，但文庙绝对不会眼看着圣人世家遭此侮辱。 “光杰先生，如果借不行的话，那换呢？”沈浪忽然开口说道。 “换？” 廖光杰哭笑不得：“子玉，这世间还有比圣人亲笔更值钱的东西吗？即便是有，你能拿到？” 沈浪摇头笑道：“元经是廖家传家之物，沈浪便是再自大，也不会觉得世间有比这更有价值的东西。我的意思也不是这个，我是想说，用东西交换观看《元经》的机会。” 廖光杰奇道：“子玉你说说，是何物？” “鸣州诗文……原稿。” 廖光杰猛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看着沈浪：“当真？！” 沈浪笑道：“光杰先生，我沈浪旁的没有，就是鸣州诗文最多。” 说完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开始品茶，这可是廖光杰珍藏的好东西，不尝尝就可惜了。 廖光杰脸色阴晴不定，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心动了！ 所谓的传世家族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什么强大文宝，也不是当代有多少高官，而是底蕴！ 底蕴是什么，圣人亲笔是底蕴，诗文原稿同样也是！ 鸣州之作能勾动天地气运，若是常年放置在家中，可以增加家族文运，让族中子弟头脑清明。若是妇人孕期能将鸣州之作长期放于身边，甚至可让婴儿出生时便有才气加身，日后修习儒道将事半功倍！ 这样的交换，廖光杰怎能不动心？ “子玉啊，哥哥和你也不是外人，就直接问了……几篇？” 这话问出来，廖光杰都是老脸一红，便是旁边的张府尹都忍不住笑骂起来。 “廖光杰，你的脸呢？” 廖光杰瞪了他一眼，搓着手有些尴尬道：“子玉，不是哥哥贪心，而是想知道你的心理价位，这事毕竟要交给长老会商议。当然，作哥哥的是一定会帮你说话，断不能让你损失过大！” 沈浪没好气地道：“怕是琢磨着怎么狠狠宰我一刀吧？” “哥哥哪能啊！” 沈浪想了想，道：“我现在身上有两篇鸣州原稿，一篇是昨日写的《春晓》，另一篇则是当日在澜江之上作的《韬钤深处》……” “《韬钤深处》不行，这篇要上缴文庙。”张府尹直接打断了沈浪的话，略微放缓语气后说道，“子玉，别觉得文庙是想占你便宜，此文交上去后，文庙会记录你的功绩，而战诗词最特别的就是，功绩会随着在战场中发挥的作用累加。日后你需要一些天财地宝，都可以此交换。” 沈浪有些惊异，他倒是没想到文庙还有这么个规矩。 廖光杰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沈浪想了想，道：“那这样，除了春晓外，我会在青云书院开学前，再作一篇鸣州诗文出来赠予廖家。”说着他看向廖光杰，“两篇可够了？” 第六十章 浩然正气 “子玉能保证写出鸣州之作？” 廖光杰和张府尹都惊了。 诗文创作是要消耗才气的，一般读书人要想写出鸣州之作，除了需要本身文采斐然外，还需要庞大的才气量，因此能写出鸣州之作的几乎都是学士境以上的读书人。 沈浪算是破了这个先例，在十品学子境的时候就作出了《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这鸣州之作，之后晋级九品写鸣州之作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如果别的读书人，一般都会猜测他这辈子最高成就是什么，是写出达府、鸣州还是镇国。然而对沈浪，外界的揣测多是他的诗文下限在哪里，是达府还是出县？ 但是猜测归猜测，真听到沈浪说青云书院入学试前写一篇鸣州来送人，依然觉得骇人听闻。 “如果不能保证，我也就不会说了。”沈浪微笑道。 廖光杰也不耽搁，起身抱拳道：“那两位先在这里等候，我立刻去召集族老商议！” “有劳光杰先生了。” 沈浪说着把那幅《春晓》的原稿取出来交给了廖光杰，道：“这个可以先带过去给诸位族老看一下。” 廖光杰双手接过那原稿，就急匆匆的走了。 张府尹砸吧了下嘴，道：“子玉啊，你刚才说韬钤深处的原稿……” 沈浪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把韬钤深处的原稿拿出来放在桌上。 张府尹顿时两眼放光，下意识在官服上擦了下手，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卷轴打开。 当看到“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这句的时候，张府尹两眼放光，抬手猛拍大腿。 “好志向，好气魄！” 他看向沈浪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敬佩。 沈浪微微一笑，道：“在安平县遇到了许多事情，当时就在想，如果没有那些事，我和未婚妻就安静的庄子里生活，想来也会非常幸福。只不过万事不由人，不得已才踏上了儒道的路。” 张府尹摇头失笑：“都说赵奢该死，但这么看来，倒是该感谢赵奢了，否则我儒家就痛失大才了！” 两人在客厅里闲聊，张府尹问了许多关于新体的问题，万海亮也凑过了头来，虽说张府尹表情很嫌弃，但也让他跟着一起讨论。 等到临近傍晚时分，廖光杰才回来了。 他眉头紧锁，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们不肯？”张府尹的脸色都有些诧异了。 沈浪和廖家本就关系良好，而且这次还拿出了鸣州诗作原稿两篇，换的只是取《元经》一阅，这说到哪里去都是廖家占了大便宜。 但现在，廖家竟然不肯！ 廖光杰道：“长老会商议后，觉得规矩不可破，不同意交换。” 沈浪脸上泛起一抹失望，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廖家出了岔子。 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笑道：“我知道光杰先生尽力了，此事是沈浪太过鲁莽，还请光杰先生不要介怀才是。” 廖光杰点了点头，这才望向张府尹道：“时候也不早了，张大人若是有公务，廖某就不留着了。” 张府尹一愣，这是给我下逐客令？ 他心头微动隐约明白了什么，便拱手笑道：“说的也是，那我就先走了，子玉可留下看看，廖家除了元经外，还有许多可看之书。晋升八品也不是必须元经，多看一些书总是好的。” “另外，那案子你可暂且放下，这些日子留在廖家好好看书便是。” 廖光杰也说道：“张大人说的极是，我廖家藏书三千卷，其中不乏珍品绝版，子玉可在我家住下，青云学府开试前都可在此读书。” 沈浪思索了下，也不推辞了，抱拳道：“那有劳光杰先生了，另外麻烦派人去通知一下我的丫头。” 廖光杰点头道：“子玉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把绿柳姑娘接过来。” 傍晚时分，廖光杰设了家宴款待沈浪，来的人不多，都是廖光杰这一房的人。除了廖光杰的妻儿外，还有廖东升和他妹妹廖东雪。 不得不说，廖家的基因不错，从廖光政到廖光杰，再到廖东升和廖东雪，容貌都是不错。 廖东雪堆沈浪也很好奇，很难想象这个年龄和她差不多的少年郎，脚步未出青云府，但名声却已传遍东云国。 不过在座的就他们兄妹两辈分最小，虽然好奇也不敢多问。倒是沈浪借着和廖东升叙旧的机会跟她聊了两句，让她俏脸微红又很是开心。 夜幕降临，一顿简单的家宴结束，廖东升领着沈浪就到了后院深处的一间院子外。 院子外站着两名廖家的文士，沈浪也算见过不少儒道修士了，隐约能看出两人都是学士境以上的修为。 见着沈浪和廖光杰过来了，他们躬身行了一礼后，就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这里是我以前读书时住的地方，后来开始处理家族事务，也就没那么多时间读书了，这里就来的更少了。”廖光杰神色有些感慨。 把沈浪送进院子，廖东升站在门口又嘱咐道：“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个书籍清单来，子玉要看什么书只管吩咐下人便是。” “谢过光杰先生了。” 送走廖光杰，沈浪走进屋里，就见屋子打扫的很干净，桌面甚至还有淡淡的水渍。 沈浪走到书架旁，上面摆着不少书，随意抽出一册，封皮上写着“华云经”三个字。 这本书沈浪在安平县就看过，算是入门级的书籍，主要是讲一些儒家思想的。 放回去后又抽出第二本，依然入门级的读物，他也依然是看过的。 略微思索了下，沈浪就直接走到书架最右侧，把高层最右侧那本取了下来。这本倒是没看过了，不过也听说过名字，是儒生境需要学习的书籍。 他现在要的可不是这些，而是能让自己晋升八品浩然境的书。 沈浪皱眉喃喃道：“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走到书桌前坐下，随意朝桌上看了眼，就见手边的位置放了一叠宣纸，而宣纸最下方竟然还压着一本书。 沈浪失笑摇头，取出来一看果然是《元经》。 长老会说不可外借，但若是不小心被看见了，那自然是谁都不能怪。 翻开《元经》第一页，就见几行苍劲有力的字体： 武道修气血，妖道修血脉，佛家修因果，儒道修何？ 浩然正气！ 儒道第八境浩然境，养浩然气以正己身！ 正则气盛，邪则气竭。 第六十一章 很多很多 青云府军衙。 李怀仁坐在房中，眼中闪烁着寒芒。 “大人，那沈浪已经进了廖家，是不是……” 在他身旁，副官躬着身子，小心的观察着自家大人的神色。 “暂时不要动他，现在文庙何张安那里都对他盯得很紧，出了事情右相那边也会很麻烦。” 李怀仁沉吟了下，道：“你派人去找一下李东泽，告诉他我要见那妖族墨瞿。” 副官疑惑道：“大人是想……” 李怀仁冷笑道：“云山秘境不是要开了吗，暂且容他沈浪多活几天。” 副官喜道：“大人英明！” 李怀仁缓缓道：“你再去看下安宁叔，让他不要那么急。今早他吩咐人在府衙门口动沈浪，着实是有些冲动了，你跟他说我很不满。” “是。” “去吧。” 看着副官走出房间，李怀仁这才缓步走到一面墙前。 他抬手轻轻一推，墙面顿时往后退去，露出一条深黑的地道。 李怀仁吹灭了蜡烛，弯腰走了进去。 地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四周点着蜡烛，也不显得黑暗。而在这正中，是一名黑衣男子盘坐地上。 “我告诉过你，沈浪必须杀掉。”黑衣男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刺耳干涩，像是用树枝划地面一样。 李怀仁神色冷凝，缓缓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但沈浪手里的几首诗文和秦王破阵曲我必须拿到。” 黑衣人露出一抹嘲讽笑容：“你去找他要啊，他给你吗？” 李怀仁冷眼看着他，片刻后忽然道：“你说，如果我把你交给他，能不能换来秦王破阵曲？” 黑衣人盯着李怀仁，冰冷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杀意。 李怀仁冷笑道：“想动手？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要想明白，没有我，你不可能完成任务。” 黑衣人沉默片刻，道：“你想怎样？” “沈浪的事交给我处理，我不管你们想做什么，等我先拿到我要的东西再说。” “我需要个时间，我能等，但我身后的人不能。” 李怀仁道：“云山秘境结束前。” “好！” …… 沈浪在廖家住了下来，绿柳当晚就被接了过来。不过廖家人没敢把她当侍女对待，而是另外安排了人伺候着。 绿柳倒没有恃宠而骄，依然尽着婢女的本分，一切关于沈浪的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沈浪每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跟隐居了一样。 也有不少慕名前来拜访的，除非是相熟之人，否则沈浪一概不见。 他的风评没有因此受损，反倒是声名更盛，外面都传闻说子玉先生喜好清净，是真正的雅士。 这些话从绿柳口中传到沈浪耳朵里，让他啼笑皆非。雅不雅士不好说，但他可不是喜欢清净的主。 也不是没什么别的消息，例如张宇就来了一趟，把《聊斋之聂小倩》的撰文带了过来，请沈浪给题字。 沈浪翻了下，发现给这短篇小说写序的竟然有好几人，除了他认识刘怀宽和薛南亭外，竟然还有几名青云书院的学士，虽然都不认识，但也听说过名字。 黑猫那边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它几乎跑遍了整个府城，但愣是没发现那鬼修的影子。 难道说对方已经离开了府城？ 沈浪这么想着，又觉得不太可能。 从对方的行动轨迹来看，那就是奔着他来的。而且从对方的行事风格来看，根本无所顾忌，先是妖蟹袭击楼船，然后是鬼修吸干百姓，这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他都干了。 要说对方忌惮府城所以出去避风头了，沈浪一百个不相信。 只是，连黑猫都找不到，他会躲去什么地方？ 沈浪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元经》逐字揣摩。 《元经》中“元”字的意思和沈浪来的那个世界有些不同，那个世界的“元”放在这种位置，多半是指归元、归一，万物伊始的意思。而《元经》中的元字，更多的是和道家修炼相似，讲的是抱元守一。更像是一门修炼的法门，或者说一种修炼的心态。 这个世界的儒道修行便是“内修本心，外修民意”，走的是“内圣外王”的路子，以民意辅佐修行，最终达成圣境。 当然，这说的有些大了，但根本宗旨就是如此。 《元经》是进阶八品浩然境的书，讲的就是“内圣”。 如何养气，以何心境养气，都是其中最主要的内容。 沈浪捧着书看着，手指轻敲着石桌。 绿柳站在池塘边上，往池子里撒着饵料，喂着池里的几条金鱼。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沈浪，偶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就会泛红，然后又迅速转过头去。 沈浪倒是没注意，他还在皱眉看着《元经》。 “总觉得少了什么……”沈浪喃喃道。 绿柳顿时竖起了耳朵，自家姑爷到这里后，每日里就是读书，比当初在杨家庄的时候还刻苦。 除了吃饭的时候，一整天都听不到他说几句话。 现在沈浪开口，绿柳顿时打起了精神。 “姑爷，少了什么？”绿柳走到沈浪身后，小心地给他按着肩。 沈浪失笑道：“我若是知道少了什么，也就不会这么发问了。” 忽然他心头一动，转头看向绿柳，道：“问你个问题。” “问我？”绿柳一愣，转而笑道，“姑爷您那么高的学问，如果您都不知道，我肯定也不知道了。” “试试吧。” 绿柳偏着头想了想，道：“那好，但我说的不对的话，姑爷你可不能笑话我。” 沈浪微微点头，道：“你知道浩然境吗？” 绿柳喜道：“这个我知道！我听老爷说过，这是儒道第八境。” “那你知道什么是浩然正气吗？”沈浪略作思考，就又改了下，“或者说，你知道浩然正气中的浩然二字，是什么意思吗？” 绿柳偏着头，眉心皱成了一个可爱的川字。 “浩然正气……那应该是指像云朵一样，很多很多的正气吧？” 沈浪一怔：“很多很多……” “浩然这个词语听起来，就是一种浩浩荡荡的感觉……”绿柳说着俏脸微红，“姑爷，说错了你可不能笑我！” 沈浪皱眉摇头，他倒是没想过从绿柳这里问出什么。 毕竟触类旁通之类的，实在是太过渺茫，但他是真没想到，绿柳竟然会说出“很多很多正气”这句话。 《元经》应对的是浩然境，讲的是内圣的方法。 按照上一世的说法就是修齐治平中的修身，这也是儒家的经典路子。 沈浪也因此陷入了一种误区，觉得既然是修身，那多半和旁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事实上却是…… 像云朵一样，很多很多正气！ 第六十二章 先生新作？ 沈浪站起身来，伸手捏了下绿柳的俏脸。 绿柳脸颊顿时绯红，捂着被捏的地方低叫道：“姑爷，你干什么！” “说的很好，下次我读书有问题了，再来请教你！”沈浪笑眯眯地说道，“你去找廖光杰老爷子过来，我有事要请他帮忙。” 绿柳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姑爷读书有问题了要请教她，立刻就听到了后面半句。 “是，姑爷。” 廖光杰很快就跟着绿柳过来了，自从把沈浪安排到这个院落后，除了一般的仆役外，廖家的人一个都没来过。 反正没违背祖训，东西放在那里被他看到了，那有什么办法？ 廖光杰见着沈浪的时候，神色有些尴尬，主要是沈浪手里就拿着那本《元经》。 但现在也只能当作是没看见。 “子玉，你找我何事？”廖光杰问道。 沈浪抱拳道：“光杰先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廖光杰呵呵一笑，道：“子玉老弟和我何须客气，只管说就是。” 沈浪道：“我需要一些增加才气的东西。” 廖光杰一愣，道：“子玉要这来做什么？”他说完立刻就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以子玉你的天赋，应该是不缺才气才是。” 众所周知的，作诗是需要才气的，鸣州诗文所需的才气量，至少是学士境的读书人才能供给。虽说写出天道文章后，天道会通过天降才气加倍返还给读书人，但要敲响天道的大门，这初始的才气是少不了的。 而当日请圣裁的时候，沈浪一口气写出三篇鸣州之作，中间甚至都没有半分停留，而落下的才气更是被他一丝不留的全都用来请圣了。 因此儒林中也有人猜测，沈浪拥有的才气量，恐怕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至少不低于大学士，甚至可能在贤人境。 之所以现在实力有限，无非是文位限制。 因此现在听说沈浪要增加才气的东西，廖光杰才觉得很是好奇。 “我要写一篇诗文，但害怕才气不够，所以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沈浪说道。 廖光杰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盯着沈浪：“可是那……第二……第二篇……” 沈浪有些尴尬，道：“那个……不是。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廖光杰有些失望，又似乎松了口气，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几时需要？” “越快越好。” 当天晚上，廖光杰就吩咐廖家的人四处收集增加才气的文宝、诗文原稿等物件。 而第二天中午时分，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府城。 “子玉先生又要写诗了！” 酒楼中，一名中年文士激动地说道。 他友人坐在边上，失笑摇头道：“子玉先生从出道至今不过两月，已经写了九篇诗文，八篇鸣州一篇镇国，中间甚至还去谱了首秦王破阵曲。若说这府城中什么事最不值得奇怪，那便是子玉先生诗成鸣州了。” 那中年文士脑袋要得飞快，道：“这次不同了！” 友人奇道：“有什么不同？” “你可听说过子玉先生鸣州三请圣的事？” 友人点头道：“自然听过，当日赵奢诬蔑子玉先生，子玉先生愤而请圣裁，结果顾圣为诗文所震，没有及时降下圣意，让子玉先生误以为才气不够，因此一口气写下了三首鸣州之作。” 中年文士点头道：“对啊！据说写完之后，子玉先生连大气都没喘一口，甚至连天道赏赐的才气，都一并用来请圣裁了……他根本看不上！” 友人面色古怪，道：“这又如何？” 中年文士看了看左右，故作神秘道：“你可知昨日里廖府传出消息，全城收罗增加才气的器物。据说是因为子玉先生要作新诗，却担心才气不足以支撑！能让子玉先生担忧才气不够的，你觉得会是什么级别的作品？！” 友人呆滞半晌，猛地站了起来，激动的抓着他的手：“此事当真？！” “光杰先生亲口所说，怎会是假的！” 友人撩起儒袍大步就朝酒楼外冲去：“张子晨，今日这顿你请了，改日我必回请你三顿！” 张子晨愣住了，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就快步走了出去。 “你跑干什么，我请便是了！” 话语间，忽然就发现楼上包间里，许多读书人都拧着儒衫下摆跑了出去。 他心头好奇，伸手拦住一个熟识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儒生被人拦住，正要发火，一看是张子晨，顿时跺了跺脚，急怒道：“张子晨，你误我！” 张子晨满头问号，又好气又好笑，道：“怎么就误你了？” “你可知子玉先生要写新诗了？” 张子晨愣愣点头：“知道啊。” “那你可知，此诗至少是镇国之作？！” “能猜到……别忙，这跟我误不误你有什么关系？你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明儿个我就去你家告诉你爹，说你去春风楼狎妓！”张子晨说道。 “明儿你要去就去，反正我明日起就不住家里了！” 那人看着前面的人越跑越远，心头明白大概是追不上了。想来事情早就传开，便是真过去了，只怕也捞不到好。 “你既然都知道子玉先生要出大作，那为何就想不明白大家伙这是要去干什么？”他幽怨地看了张子晨一眼。 张子晨失笑道：“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子玉先生又不是今日……” 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住了。 是啊，子玉先生什么时候写诗，难不成还会通知他们不成？ 那可是镇国之作啊，只需在天演诗文时靠近一些，便能有莫大的好处。 这些人不是奔着廖家去的，而是奔着廖家附近的客栈去的！ 想到刚才友人不管不顾翻身就跑，张子晨又惊又怒。 “好你个直娘贼，我告诉你如此重要的消息，你却一言不发转身就跑！我张子晨今日就与你绝交！” 旁边被他拉住的书生，看着张子晨那急怒攻心的模样，忽然就觉得郁闷的心情竟然好了不少。 同样的一幕在府城各个角落里发生着，廖家周围的客栈酒楼在午后就已经爆满。临近傍晚时分，甚至有人开出百倍高价，只为求客房一间。 那几家酒楼的掌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几人都不约而同命人准备了珍品好酒给送到廖家去。 沈浪不爱喝酒，不过倒也笑纳了。他不喝也可以给别人嘛，例如廖东升。 廖东升蹲在院子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坐在院子里的沈浪。 倒不是他不想进去，而是不敢。 廖光杰在下令收集增加才气的物件时，同时也下令廖家所有人不得擅自进入这间院子。若有违背者，家法处置。 他可是很清楚，沈浪真要在廖家写出镇国甚至是惊世之作，那得到好处最大的，可就是他廖家！ 诗文出世前，谁敢扰沈浪清净，那就等同掘他廖家祖坟！ 甚至外面的酒楼，廖家都派人去打了招呼，夜里不允喧哗。 廖家确实门风严谨不做欺压百姓之事，但那只是他不做，不等于他没能力做。 这点道理，酒楼掌柜们都还是看得清的。 其实也不用廖家吩咐，这附近的酒楼客房早被府城的贵人士子买断，他们也不会允许有人打扰此刻的沈浪。 只不过还是派人去和廖家交涉了一番，希望能够让自家的一些读书人后辈进入廖家，在子玉先生成诗前一直住在里面。 自然，这其中的利益交换沈浪是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品尝酒楼送来的美酒。 “沈兄，你就给我个准话，行还是不行，我也好回去跟妹妹交代。”廖东升哭丧着脸说道。 沈浪无奈叹了口气。 第六十三章 明心湖文会 沈浪虽说和廖家关系不错，但负责和他接触的一直是廖光杰这一脉，所以廖家能在沈浪面前说上话的人不多，但廖东升一定算其中一个。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但这事肯定瞒不住，你就不怕光杰先生知道后打断你的腿？”沈浪轻笑说道。 “怕啊！” 廖东升坐在地上，端着酒杯愁眉苦脸道：“只怪我当时口快答应了妹妹帮她问沈兄，但若是沈兄你回绝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沈浪思索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东雪说我答应了。” “行，我就说你拒……”廖东升说到一半愣住了，猛地瞪大眼，“你答应了？！” 沈浪笑道：“不过是个诗会而已，参加也就参加了，也影响不了什么。” 廖东升满脸喜色，道：“那我这就去跟妹妹说！明日早上车队出发去明心湖那边，沈兄一定要记得，到时候我就不过来了，免得惹人怀疑。” 沈浪含笑点头。 廖东升一口把杯中酒喝光，放下杯子起身，朝着沈浪行了一礼，这就赶紧回去报信。 绿柳出了门，一边收拾酒具，一边又忍不住笑道：“姑爷跟廖家少爷隔着房门喝酒，那感觉就跟……嘻嘻……” “探监是吧？” 沈浪哭笑不得，开始还没想到，绿柳这么一说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姑爷，您真要去参加那诗会啊？”绿柳眼中闪烁着一抹忧色。 “诗文吗？没事的，我早就想好了，不过是害怕才气不够，才没有付诸于纸上而已。”沈浪轻笑说道。 绿柳撇了撇嘴角，她倒不是诗文的事，而是廖家小姐她见过，明眸皓齿俏丽可人，身子娇小玲珑，属于那种我见犹怜的类型。她虽然不觉得自家小姐会输给那廖家小姐，但总觉得是一大威胁。 杨幼卿让她跟着沈浪，不就是为了拦着外面那些小姑娘吗。 至少绿柳是这么觉得的。 第二天一早，沈浪就带着绿柳出发了，赶车的还是万海亮，这位三年前的进士，现在的初入八品的武夫，已经彻底沦为了车夫的角色。 但他似乎很满意身份的转变，不光是把往日里的儒衫换了，甚至弄了一套武夫劲装穿着，配上那粗犷的容貌，倒是很有些威慑力。 刘翠花被安排回了牙行那边，那里人流量谈不上多大，但房屋租赁向来是调查外来人口的主要方式之一。 虽然张府尹让他不要再操心这事，最近只管安心读书，但白衣河神的话却让沈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人想要府城段的水域权柄，这要图谋的绝非是小事。 而且对方三番两次派人暗杀他，这早就结下了死仇。 对方不死，沈浪不安心。 马车出了城南门，一路直奔桃花坞。 桃庵是在桃花坞里，但桃花坞的范围却远远不只是桃庵。 这次去的是桃花坞东南方的一处名为明心湖的地方，桃花坞这边除了桃庵外，就属此地最受文人雅士欢迎，此地的向来有小桃庵之称，是正经的廖家产业……当然，说是廖家的正经产业也没错。 车行两个小时，这就到了地头。就见周围桃树林立，地面绿草芬芳，在这中央则是那明心湖。明心湖面积极大，站在岸边看去，一眼望不到对岸。 “沈公子，那边都准备好了，还请您过去。” 沈浪带着万海亮在岸边休息了会儿，就有俏丽婢女过来请他了。 “劳烦姑娘带路。”沈浪颔首微笑。 那俏丽婢女轻轻点头，领着沈浪就直奔主会场。 廖家小姐出行，自然不是临时起意，其实每年青云书院招生前，府城都会有各种文会举办。 明心湖文会只是其中之一而已，相对来说影响力也不算大。 往年里来的都是廖家主、旁系子弟，另外还有一些和廖家交好的家族后辈。 只不过，今年有些不同了，子玉先生要参加的消息一经传出，那些个平日里跟廖家没什么往来的文士都凑过来套近乎，求的就是一张入场门票。 廖家是府城大家族，往日里自然也声势非凡。但那也只是相对于一般百姓而言，放到整个府城中，其实也就是中等偏上。 虽然坐拥府城两处码头之一，但这边因为河道的关系，无法通行大船，只能定位在“高端客户”，所以收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因此廖家是典型的要名气有名气，但要钱财，那真不算多，因此位置有些不上不下，颇为尴尬。 但这两日就有些不同了，往日里和廖家平辈论交的文士，此刻碰到廖家人都是一口一个廖兄，叫得很是亲热，这让廖家人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看吧，还是我廖家老祖宗有眼光，当初一眼就看中了还未起势的子玉先生。若非是当初在安平县的交好，子玉先生怎么也不能住到廖家来，更不会应东雪小姐的邀请来参加什么明心湖文会。 主会场这边，一侧紧靠着明心湖，外围则是用白色帆布围出了将近三里地的样子。 内里是临时搭建的一座观景台，面积也极大，看来是预先做了些准备。 沈浪被领进了主位左侧的亭子里，这边坐的是廖家的一些亲戚和关系亲密的朋友。廖东升兄妹虽然是主脉嫡系，但也在这边坐着。看来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见着沈浪，廖东升朝他一阵挤眉弄眼，廖东雪俏脸微红，眸光中带着兴奋，眉宇间满是喜意。 今日子玉先生可是应她的邀请赴会呢！ “见过子玉先生。” 沈浪一进来，立刻就有人当心起身行礼。 听说过“子玉先生”的人很多，但见过的其实没几个。 虽说最近也有传言说，子玉先生并非是德高望重的老者，而是一名年轻人，但大多数人都还只是将信将疑，毕竟那几篇诗文摆在那里，特别是咏志三首和韬钤深处，如果没有点人生经历，当真不太可能写出来。 因此见到沈浪的时候，一个个都面露惊异之色。 不过都很快就回过神来，但凡是文位不到九品的，无论是幼稚孩童还是白发老叟，都起身向沈浪行礼。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这是儒道传承的重要规矩。 沈浪也抱拳躬身，正襟回礼：“诸位有礼了，沈浪年少轻狂，当不得先生之称。”说着便苦笑道，“若是大家不愿折煞沈浪，日后还请以名字称呼，这先生二字可不要再提了。” 见他神情愁苦，说话有趣，在场众人都是心生好感。 “子玉先生既然如此说了，那大家以后就不要再叫子玉先生了吧。”廖东升站起来，笑眯眯地道，“再说了，子玉今年可才十六岁，大家把他叫得这么老气，日后他还怎么找媳妇。” 这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不过，不少人却是心头微微一动…… 第六十四章 风波再起 沈浪未婚？ 一旁的廖东雪柳眉一立，看着廖东升坐下，立刻伸手就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哎唷，掐我干嘛？！” 廖东升吃痛低叫一声，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到自家老妹下手极狠，这下只怕得掐得瘀青了。 “你在胡说什么，子玉哥哥是我廖家贵客，你也不怕惹人家不高兴！”廖东雪对着自己兄长怒目而视。 “子玉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廖东升满脸不在乎。 廖东雪怒道：“那也不能说什么他还要找媳妇之类的话啊，子玉哥哥可是有未婚妻的！” 廖东升嘿嘿一笑，道：“我说什么你生气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以子玉的才学，日后必然不止一房正室，有些话他不好说，但指不定心里感谢我呢。” 说着他瞧了自家妹妹一眼，就见廖东雪脸上怒意没有任何变化。 廖东升心头忽然一动，低声道：“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觉得子玉怎么样？” 廖东雪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家兄长竟然会有这么一问，不过转瞬间就满脸通红 “子玉哥哥啊，他很好啊……”廖东雪声若蚊吟，说着脸上就更红了，“你问这干什么？” 廖东升比廖东雪大了整整十岁，从小就对这个妹妹爱护有加。一看自家妹妹这模样，廖东升心头立刻明白了些东西。 “此事不急，等为兄好好想想。”廖东升低声说了句。 廖东雪低垂着眼帘，睫毛微微颤抖。 片刻后，她才低声道：“大哥，腿还疼吗，刚才是妹妹失礼了。” 廖东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妮子也是养不熟啊！ 沈浪落座后，就开始低头思索着什么，旁人见状也不敢打扰他。 虽然现在要嘛叫沈浪要嘛叫沈兄，但子玉先生的名头还是太盛，周围的人即便有心结交，还是有些顾忌。被说不知礼数还好，若是被人说逢迎拍马那可真的受不了。 坐在沈浪这边的都是些小辈，大多都脸皮薄。 年长的倒是不在乎这些，但要跨过席间过来，也是有些顾忌。 这明心湖文会既然是被称作文会，当然是以诗文为主，是廖家的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才俊主持，他坐在会场中央做令官。 所谓令官就是负责出题，收集各方评委意见，给出个中肯评判的。 一般都是由家族中年轻一辈的最杰出者担任，一方面是给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取了年轻锐进的意思。 廖家这年轻人叫廖庆云，是廖光杰的侄儿辈，廖东升要称呼为叔叔。沈浪在廖家的时候远远见过几次，两人算是点头之交，没什么来往。 “诗会第一场，以湖为题。” 廖庆云轻轻敲了下面前桌上的小铜钟。 大抵是文庙喜用文钟的缘故，一般文会都会用铜钟作为礼器。 周围的亭子里响起一阵低声议论，参加文会的读书人有的独自写作，也有的和旁边友人低声商量，看如何切入。 坐在沈浪旁边的廖东升偏头笑道：“子玉，你不打算来一首？” “不作不作，我来是喝酒赏花的，作诗作甚……那不是平白惹人讨厌？再说了，我这辈分都降到这辈儿上了，也没作诗的心情。” 沈浪叹了口气，从沈爷爷到沈叔叔，从沈叔叔到沈兄，最后从沈兄到了子玉…… 廖东升瞄了沈浪一眼，就嘿笑着凑过头来，低笑道：“总不能真一直叫沈叔叔吧，你看我年纪怎么都比你大了将近十来岁。咳咳……沈叔叔，给兄弟一个面子吧！” 沈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乖侄儿记住了，这是当叔叔的让你的。” “知道啦知道啦！” 两人低声说笑着，旁边的人都有些羡慕。 廖东升虽然是廖家嫡系，但父母走的早，本身也才学有限，所以在家里的地位不高。虽说平时也算是养尊处优，但跟权力有关的东西他是碰不到的。 而且说句难听的话，他这种身份其实就是大家族养在后院的“种猪”，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岁数到了，娶一房媳妇延续家族血脉，这辈子都没有起势的机会。 不过近来似乎有些变化，随着沈浪的到来，廖东升颇有种水涨船高的味道，平日里不怎么瞧得起他的族叔族兄，对他都客气了不少。 廖东升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可是门清。 他也明白自己才学有限，更没什么长远眼光。但他没有不等于旁人没有，例如廖家族长廖光政。 廖光政都看好的人，怎么会差？ 从知道沈浪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主意要抱紧这棵大树。 那时候，他甚至还没见过沈浪，但就已经拿出全部积蓄去购买紫墨砚，为的就是讨个好印象。 先上场的是一名廖家的读书人，一篇咏湖作的相当不错，周围才气涌动，竟然达到了出县的水准。 周围一阵惊呼，这读书人也是满面春风，显然对自己的诗作很是满意。 他走下来后，立刻就有各家的人主动找了上去，其中不乏直接领着家中女子过去的。 沈浪看着有些诧异，忍不住对旁边的廖东升道：“出县很难得吗？” 廖东升对他翻了个白眼，廖东雪也是掩嘴轻笑。 “当都跟你一样，动辄鸣州，不留神就镇国？这篇诗文的水平放在府城文会里，已经是相当之高了！或者说，这才应该是府城文会的应有的水准。”廖东升低声说道。 沈浪砸吧了下嘴，原来是自己超纲了。 之后又有不少文士上去献诗，不过水平比之刚才廖家那位都差了不少，也没有再出现过鸣州之作。 “咣！” 廖庆云轻轻敲响铜钟。 “第一轮到此结束，诗文共二十三篇，出县一篇。因为唯有此篇出县，因此拟定第一名为廖东仁。” 说完，再次轻轻敲响铜钟。 沈浪微微点头，因为文章可得天道，所以一旦有出县之类的作品诞生，就不再需要评委了。 还有什么评委能比天道更大的吗？ “第二轮……” “慢着！” 廖庆云话音刚起，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 第六十五章 再请圣裁 他微微皱眉，转头向右侧看去。 右侧这边坐的多是一些闲散文士，也有一些和廖家交好的世家家族。 就见这右侧亭子里，一名中年文士站了起来。 “在下云霞府徐海平。”中年文士抱拳行礼道。 周围的人顿时一阵低声议论。 云霞府和青云府相邻，听说彼此书院多有往来，只是没想到对方竟有人来参加了这次文会。 廖庆云点头道：“阁下为何叫停？” 徐海平微微一笑，左右看了看，目光就落在了沈浪这边，道：“我听说安平县才俊沈浪也有参加这次文会，为何不见他出来作诗？” “放肆，子玉先生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底下顿时传来一阵议论声，多是说徐海平不知礼数。不过也有人觉得徐海平说的没错，沈浪既然来了，以他的文明当然是应该出来作诗的。 廖庆云神色不变，拿起小铜锤轻轻一敲铜钟。 清脆钟声响起，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廖庆云看着徐海平道：“请问足下，你刚才可有作诗？” 徐海平一愣：“没有。” “你身旁之人可有作诗？” “没有，不过……” 不等他说完，廖庆云便淡淡说道：“既然你和你友人都未作诗，为何要沈子玉出来作诗？” 一句话说完，徐海平顿时哑口无言。 周围人都是暗暗赞叹，不愧是廖家推出来的人，这几句话说的有理有据，当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徐海平却是有备而来，他呵呵一笑，道：“廖兄此话差矣，我若是有沈浪的文明，今日自然要上前作诗的，岂不闻能者多劳吗？” 沈浪皱了皱眉头，正要起身说话，一旁的廖东雪就低声道：“子玉哥哥，交给庆云叔便是。” 就听廖庆云淡淡地道：“我儒家讲以己度人，也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足下既然如此希望沈子玉作诗，为何不自己先行？当日河神娘娘欲求子玉先生一诗，也亲临澜江之上凌波起舞，足下可比澜江河神？若是足下是嫌这明心湖太过平静，我可调动才气可兴风作浪，为足下添几分颜色。”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叫好声。 是啊，你徐海平是什么玩意儿，也敢逼迫沈浪作诗？ 就算是这澜江河神，当初在安平县为了求沈浪一首诗文，可也是亲自起舞相邀。 你徐海平敢自比河神吗？ 徐海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倒是没想到还没跟沈浪对上，就先在廖庆云这里被驳斥得体无完肤。 他轻哼一声，道：“我在云霞府便听说青云府安平县出了大才，九篇诗文八首鸣州一篇镇国，没曾想竟是胆小如鼠之辈，连当众作诗都不敢！当真是我辈文人之耻！” 廖庆云依然是面色冷凝，没有半点表情，道：“与汝共列于此间，才是我辈之耻。”说着他看了看左右，“此人与何人同来？” 右侧亭子里，一人顿时脸色微变。 他起身笑道：“庆云兄，徐海平乃我挚友，乃是云霞书院教席，与我同来此地。他不过是听闻沈浪大名，想见识一下，并无半点恶意。而且……”他目光投向沈浪那边，“子玉先生乃我青云府大才，在外人面前彰显我青云府文才，正是当做之事。呵呵，也不知为何不敢作诗一首。我儒家讲敢为天下先，连如此胆量都没有，我青云书院入学试……沈浪你也不用去了。” 廖庆云微微皱眉，此人他认识，名叫张贤，是青云书院一位教席。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沈浪与青云书院交好，为何这张贤会来趟这浑水针对沈浪。 他不动声色瞄了眼沈浪那边，道：“张先生是书院教席，此言可是代表青云书院？” 张贤笑道：“我今日前来自然只代表我自己，一个明心湖文会，书院还没必要专程派人前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面露不悦之色。 你青云书院再清贵，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哦，是吗？” 廖庆云还没开口，沈浪那边就站了起来，廖东升在边上连拉都没拉得住。 徐海平冷笑道：“这架子当真是比文院大儒都大。” 沈浪奇道：“你见过文院大儒？” 徐海平面色肃然，朝着上方略微抱拳，道：“文院大儒乃我人族脊梁，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你沈浪就算文采尚可，难道还能跟文院大儒相比？” 沈浪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笑容，道：“你都没见过文院大儒，怎知道文院大儒架子大小？这不是胡编乱造吗？若是传出去，大小能治你个妄言之罪。” 徐海平怒道：“我说的难道有错？难道你还见过文院大儒不成？” “巧了，我还真见过。” 沈浪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亮了出来。 这正是当日在安平县，他祭出《洛神赋》时，岐山文院的大儒黎束给他的令牌，当时还说有任何困难，可以此令牌向周围文院、书院求助，令牌所到之处如他黎束亲至。 一见这令牌，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就见令牌中央以小篆纹刻有一个“文”字，下方书写“岐山”二字。 这正是岐山文院的令牌！ “这……这不会是假的吧？” 有人低呼道。 “怎么可能！这令牌可以造假，但其上的大儒气息却不能！你看令牌上浩然正气宛若密云，磅礴浩荡势若山岳，这正是大儒令牌的标志！” “见过大儒！” 所有儒道修士一齐起身，朝着令牌躬身行礼。 沈浪倒是没想过这令牌竟然有如此效果。 徐海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做梦都没想到沈浪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有大儒令牌又怎样，大儒想来是欣赏你的文才，却不知你品性！”徐海平强自说道。 沈浪的脸色一沉，低喝道：“徐海平，你好大的胆子！” 徐海平大声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你沈浪连当众作诗都不敢，我甚至怀疑你之前所作的诗词，根本是他人代笔！” 这一次，没有喧哗声了，周围一片寂静。 徐海平也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 沈浪沉默片刻，缓缓道：“光政先生与我平辈论交，岐山学院大儒对我以礼相待，便是青云书院院正与我也是温言细语。” 说着他的眸子中渐渐寒芒闪烁：“你徐海平什么东西，也敢当众质疑我的诗文？且身为云霞书院教席，竟敢当众辱我文名！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那我便给你个交代！” 徐海平把心一横，反正都把这沈浪得罪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事情做到绝处！ “哈哈哈哈！沈浪，你可是被说中痛处了？若是之前我只是怀疑，那我现在可以断定你是请人代笔了！诸位……”徐海平抱拳向周围行了一礼，“你们想象，那咏志三首还有那韬钤深处，是一个刚年满十六，未曾经历过世事的少年人能写出来的吗？！” 这话一出的，周围人的神色都是微变。还有部分更是露出思索之色。 其实在安平县的时候，赵奢就以此攻击过沈浪，只不过当日有河神甄洛作证，才把此事对付了过去。 之后沈浪又是鸣州不断，众人也就没有再怀疑他的文才。 但那是在安平县，今日这里是府城，一开始传说沈浪是德高望重的老者，便也是因为许多诗文根本不像是年轻人能写出来的。 之后许多人倒是知道沈浪的年纪，但也被下意识忽略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今日徐海平把这事提了出来。 “沈浪，还不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从何处抄袭来的那些诗文？！”徐海平怒喝道。 “交代……好啊，我就给你个交代！”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就见沈浪朝天空微微一拱手，朗声道：“请声裁！” 第六十六章 湖心鼓乐 请圣裁？ 徐海平呆住了，廖庆云呆住了，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玩意儿……也是能随便请的？ 没有圣人的一缕意志做牵引，没有任何的祭祀物品做媒介，甚至连一尊圣人雕像都没有，这也能请圣裁？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然响起阵阵闷雷声。 只是片刻之后，晴空便被乌云遮蔽，隐约可见其中雷电闪烁。无形威压笼罩大地，所有人都感到胸口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这……真是请圣裁？” 这里的读书人，有一个算一个，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毕竟上次沈浪请圣裁之前的一次，已经要追述到几十年前了。 青云书院的教席张贤脸色微变，瞄了眼前面的徐海平，就稍稍后退了两步，离徐海平远了一些。 而徐海平此刻已经脸色苍白，背脊一阵发凉，心头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 他听说过沈浪请圣裁杀赵奢的事情，但也只是听说，虽然觉得震惊，但也并没有太多的感想。 然而此刻，当请圣裁的目标是他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能以才气惊圣，且敢当众请圣杀人的狠角色！ 他心底已经万分后悔，为什么要跳出来跟沈浪作对。 不服就算了，为何要说他抄袭诗文请人代笔？ 若是有个重来的机会，他绝不会选择和沈浪作对！ 就在此时，他耳畔响起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 “徐海平，你可知罪！” 徐海平原本就心惊胆寒，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他膝盖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学生错了，学生不该诬蔑沈浪抄袭！” 他跪俯在地上，额头贴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然而等了许久那个声音始终未曾再次响起。 他小心翼翼的稍稍抬起头，就见沈浪正站在左侧亭子里，抬眼看着天空，脸上带着一种遗憾的神色。 而周围的光线，似乎也明亮了不少。 就在徐海平惊疑不定的时候，就听沈浪叹了口气。 “没有在书院里，没有圣人的一缕意志，果然是请不来圣人啊。”沈浪遗憾的说了句，目光又投向跪在地上的徐海平，淡淡地道，“徐海平，既然知道错了就起来吧，下次不要再随意污他人文名了。” 话音落下，周围哄堂大笑。 虽说都被刚才那一幕弄得胆战心惊，但看着徐海平跪地不起的样子，又听到沈浪那漫不经心的调侃，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天空中雷云散去，那股庞大威压消失，只是片刻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刚才那股天地异像仿佛从未出现过。 徐海平猛地站起身来，脸已经涨得跟猪肝一样的颜色。 “你……你……你！” 他身体颤抖，指着沈浪说不出话来，忽然就感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徐兄，你没事吧？！” 张贤赶紧从后面把他扶住。 徐海平此刻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我……我……” 徐海平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贤小心把他放在地上，这才站起身抱拳道：“徐兄受伤不轻需要立刻治疗，张某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他把徐海平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但就在这时候，沈浪却高声道：“张教席且慢！” 张贤大怒，盯着沈浪道：“徐海平都已经如此，你还想怎样？” 沈浪神色淡然，目光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着：“徐海平的事了，你的事可还没完。明日我会修书一封递交到青云书院，若是书院中尽是尔等这般品性的教席，那这书院我沈浪不去也罢。” 张贤顿时脸色大变，这沈浪是要杀鸡儆猴啊！ 若是在这文会之前，众人或许还会觉得沈浪恃才傲物大言不惭，但现在却不同了。 沈浪怀里揣着的可就是岐山文院黎束大儒的随身令牌，有这东西在身，别说是他府书院了，便是州书院也可去得，且州书院还会大开中门，以礼相迎！ 青云书院虽然派系良多，但今日之事若是传回书院，无论是哪个派系，都必拿他张贤问罪。 要知道，沈浪可是大才，早就被青云书院视为日后的招牌人物。 现在张贤竟然帮着云霞书院的人攻击沈浪，且还弄得如此难看，让青云书院的名声都受其连累。 一旦沈浪问罪，那他张贤必然被拿出来平息沈浪的怒火。 张贤猛地把心一横，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他退让又能如何？ “好，我在书院等你！” 张贤恨恨地说了一句，抱着徐海平转身就走。他下定决心，这一次无论沈浪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停下脚步。 “对，把徐海平抱稳了，离开青云书院后，还可以再云霞书院留条路。” 沈浪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张贤心头冷笑，暗道：你等着吧，我张贤…… 这念头刚转到一半，身后又传来沈浪略带疑惑的声音。 “也不知道云霞书院认不认这大儒令牌。” 张贤一个趔趄，抱着的徐海平差点被他摔了出去。 他脸色铁青，加快脚步走出了会场。 这小插曲后文会继续，不过在场众人似乎都没了开始的兴趣，都在低声谈论刚才的事情。 “那真是请圣裁？” 廖东升神色惊异，刚才的天地异象着实有些惊人。 沈浪想了想，笑道：“我只是按照请圣裁的方法向天道献祭才气，至于请出来的是什么，那我就不清楚了。” 廖东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向圣人献祭才气那是请圣裁，那向天道献祭才气又是请什么？ 不敢想，其中有大恐怖！ 中午时分，诗会还在继续，不过婢女侍从奉上了可口食物，大家在明心湖边一边享受美酒美食一边品鉴诗作，倒是颇为享受。 沈浪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诗会，也觉得颇为新鲜。加上廖东雪在一旁巧笑倩兮温言细语，这时间过得不要太快。 诗会的时间只有一天，不过会在明心湖住上一晚，主要是方便各家联络感情，顺带谈些事情。 自然，那都是长辈们的事，小辈们都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廖东升找了一艘画舫，把沈浪和几位好友都邀上，一起在明心湖上泛舟游玩。 “今日都不允回去，食物美酒都有准备，二楼有房间休息，今晚我等夜游明心湖，也可为本次文会留下一桩美谈。”廖东升大声说道。 他旁边站着的是张行运、顾宁、钱浩和才女崔莹几人，他们本就是好友，这次文会也有邀请。只不过席间彼此坐的有些远，加上有长辈在旁，因此才没打招呼。现在长辈们都喝茶开会去了，剩下几个小辈自然就聚在了一起。 “食物如何倒是无所谓，就不知道你带的酒如何。”顾宁笑道。 廖东升眉梢轻扬，道：“酒水都是各家酒楼赠予子玉的珍酿，要是不好，你们直接找子玉算账就是！” “不敢不敢，万一子玉又来请圣裁，我等可受不了！”钱浩连连摆手。 这话说得一众人哈哈大笑，想起早上文会时徐海平和张贤的狼狈模样，当真是解气。 “诸位多日不见了。”沈浪抱拳道。 张行运抱拳叹息道：“其实说来也没几日，不过给我们的感觉，却仿佛是过了好几年一样。就这么几日，沈兄你又是鸣州又是战曲的，青云府好几年都不见得有这几天热闹。” 说着脸上带着几分惆怅，一面是叹服于沈浪的才学，另一面也是为自己没有亲眼见证而可惜。 按说以几人的关系，当日沈浪去桃庵，明明是可以叫上大家一起的嘛！ 这些日子，那周庆可是大大的长脸了，也无非就是在桃庵中得了沈浪一句“今日就让周兄破费了”。 就这也敢对外说和沈浪是密友？ 那周庆当真是不要脸！ 看张行运的神色，沈浪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当日去桃庵原本是有些事情，谁能想到最后闹那么一出，实在不是和诸位见外！等青云书院考核后，沈浪再邀诸位同往。” 几人顿时喜出望外，张行运更是惊喜道：“如此可就说定了！” “一言为定。” 沈浪笑着回了句，目光就落在一旁的崔莹身上：“崔才女，好久不见了。” 崔莹还是那身儒衫打扮，听到这话，脸颊微微一红，扬着下巴道：“那日还叫崔兄呢，今日怎么就崔才女了，可是看不起我崔莹？” 张行运嘿笑道：“那崔兄到底是希望沈兄把你当女子呢，还是当男子？” 崔莹哑口无言，顿时又引得一阵哄笑。 船行在明心湖上，微凉的春风带着湿气吹过，让人心旷神怡。 到了傍晚时分，下人奉上了美酒饮食，几人一边吃喝一边谈论诗文时事，到了兴起时，廖东升命人取了大鼓来，沈浪也不推辞，亲自来了一首秦王破阵曲。 鼓声如同闷雷，炸响在整个明心湖上，便是岸边也能听到。 廖光杰陪着一名和他相貌有五六分相似的老者站在岸边。 老者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这便是秦王破阵曲？” 廖光杰点头道：“应该就是了。” 老者赞叹道：“好一个秦王破阵！声若雷鸣势如天陷，曲子中正大气却又杀机毕露，大有远古诸皇亲征之势，难怪能引动天道异像！” 廖光杰笑道：“怎么样，我就说沈浪不错吧，你们还不肯拿出元经。无非就是看看而已，又不会弄丢。” 老者没好气地道：“那能拿来比较吗？元经不外传是祖上留下的规矩，你想要违背祖律不成？再说了，最后不也给他看了吗。” 廖光杰嘿笑着，目光又投向了湖心。 老者却忽然道：“好，却也不好。” 廖光杰心中一动，问道：“大哥，这话怎么说？” “年轻气盛，锋芒太露！” 老人轻声说出了八个字，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 廖光杰沉吟片刻，才说道：“四哥也勿需多想，子玉之才早已惊动了文庙，向来那边自有安排，妖蛮要想对他不利，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老人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担心妖蛮，我担心的是其他人。”他微微一顿接着道，“文庙不参与各国内政，此乃圣人立下的铁律。若是我东云国有人要对沈浪出手，只怕文庙也不好出面。” 廖光杰神色凝重，眉宇带着几分凛然。 “此不就是我等在此的意义吗？护我儒道，传承有序，佑我人族，万世不衰。旁的地方不敢说，但在这青云府，若有人欲害我人族大才，那需先过我这一关！” 老者忽然道：“那边怎么样？” “已经派人过去了。”廖光杰低声道。 老者微微点头：“光政临行前吩咐我等照看好此子，可别辜负了他的期望。” “大哥放心，已经安排妥当。” 第六十七章 东雪的星空 夜幕降临，已经是三月末，沈浪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个月了。 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好像已经过了许久，周围的一切早已不是当初那样的陌生，隐约间他好像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个世界里。 站在船头，微凉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衫，耳畔传来潺潺水声和船舱里说笑的声音，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子玉哥哥。” 耳旁传来一声清脆的低叫声。 他转头看去，就见廖东雪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是东雪妹妹啊，你怎么出来了？”沈浪微笑道。 廖东雪走到沈浪身旁，并肩站在船头，柔声道：“我见子玉哥哥不在里面，就出来看看。” 沈浪看着廖东雪，就见她一对明眸闪烁，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兴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俏丽嫩白的脸蛋泛起一抹晕红。 “夜里风大，你小心着凉。”沈浪说着又忍不住失笑道，“我差点忘了，你也修习过儒道，好像也已经入品了吧？” “嗯，年前刚入品。”廖东雪轻声说道。 一时间两人间有些沉默，沈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种奇怪的尴尬。 “东升呢？” 沈浪有些没话找话的问道。 廖东雪轻声道：“哥哥带着崔姐姐他们去楼上喝酒了。” 说着她略微把头偏向旁边，在沈浪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脸颊已经跟发烧一样嫣红。 想到白天廖东升的话，廖东雪就觉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哥哥的意思难道是…… 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稍微想到之后的事情，就浑身滚烫，心头更是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廖东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子玉哥哥，你白天为何不作诗？” 沈浪一愣，便失笑道：“现在恨我的人不少，但在今日文会里却是不多。我若是真作诗了，只怕这文会里有大半人都会讨厌我。” “作不得，作不得啊！” 见沈浪一副感慨的模样，廖东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意识到失态，她俏脸又是一阵绯红。 这自然都落在沈浪眼里，见着她拧着衣角的羞怯模样，沈浪不由得哑然失笑。 还只是个小姑娘啊…… “子玉哥哥！” 廖东雪忽然开口叫了声，她神情有些犹豫，玉贝般的牙齿轻咬着嘴唇，半晌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子玉哥哥，你……你能为我写首诗吗？” 廖东雪的俏脸通红，声音更是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沈浪一怔，愣愣地看着廖东雪。 廖东雪一对明眸凝视着沈浪的双眼，渐渐的原本晕红的脸颊变得有些苍白。 “如……如果不行的话……其实也……也……” “傻丫头！” 沈浪轻笑着抬手揉了揉廖东雪的脑袋，看着身旁这可爱的女孩子，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上辈子那个妹妹。 她小时候，也是这么俏皮可爱的吧。 可惜后来长大了，就有些惹人讨厌了。 廖东雪双手捂着脑袋，有些懵地看着沈浪。 沈浪的动作明显已经超出了一般男女应有的举止范围，但不知怎么的，却又偏生说不出的自然，且让人生出一股亲昵的感觉。 廖东雪就觉得那种感觉，似乎和话本里看到的那些个男男女女有些不同，却又分辨不出其中到底有什么区别。 毕竟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只是片刻的发呆后，她就回过神来。 子玉哥哥竟然答应为我写诗了？！ 廖东雪就觉得一股惊喜扑面而来。 “先容我想想。” 沈浪轻笑着上前一步，站到了船头上。 看着沈浪那飘逸出尘的身影，廖东雪心脏不争气地急跳了两下。 “可惜了……” 廖东雪忽然开口道。 沈浪转头奇道：“可惜了什么？” 廖东雪有些闷闷不乐地道：“若是夏天就好了。夏天明心湖能将整个星空印在水中，那时候的景色才是最美丽的。以子玉哥哥的文才，再加上那样的景色，必然能写出一首极好的诗文呢！” 沈浪嘴角泛起一抹轻笑：“想看星空？” “嗯啦……” 沈浪高声道：“绿柳！” “奴婢在。” “取纸笔来！” “勿用劳烦绿柳姑娘，纸笔来了！” 廖东升大叫一声。 楼上喝酒的几人，此刻都飞快下楼，朝着船头这边赶来。 这几人都是青云书院的学生，谁还没颗玲珑心？ 廖东升把所有人都带到楼上，独留自个儿妹妹在下面，是什么意思谁还看不明白？几人虽然在楼上喝酒聊天，但可都是竖着耳朵听着船头的动静。 听到沈浪要纸笔，几人顿时来了兴致，也顾不得给廖东雪制造机会了，拧着纸笔就赶紧奔了下来。 沈浪也借着酒兴，大笑道：“东雪，为我磨墨！” 廖东雪兴奋的俏脸绯红，大声道：“好嘞！” 沈浪站在船头，手里提着翠芒笔，看着眼前平铺的宣纸，他提笔便落下。 东风吹老明心波， 一夜湖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末了在其上落下诗文题目：明心湖赠东雪妹妹。 诗成，收笔。 “这……这诗文……世间怎会有如此动人诗句！为何啊，为何啊！”崔莹满眼尽是震惊之色。 “勿需天道认可，这才气已然是扑面而来！”张行运喃喃自语。 “苍天啊，这诗文！到底要何等才情，才能写出如此诗句？！”顾宁有些发蒙。 “东升兄，我好想哭。” “我也想哭啊！” 只是顷刻间，明心湖微微一震。 天空中青气涌动，哪怕是深黑的夜里，也如同白昼一样清晰可见。 “怎么回事？” 文会现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廖光杰和廖家大长老站在湖边，两人也是满脸错愕面面相觑。 “不会吧？”大长老愣愣地说了一句。 “怎么不会？！那可是沈浪沈子玉啊！” 廖光杰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就在此刻，天空中的青气开始凝视，一道天地异像出县在了众人的眼中。 就在这个春末的夜里，整个青云府府城的人都被那惊人才气震慑，所有人都仰头望向那片夜幕。 天空中，璀璨银河横空，漫天星辰若宝石般点缀其中。 在那星河之上，一叶小船漂流而下，载着满船的少女心思……泛舟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廖东雪那漫天星辰轻声念诵着，一双美眸中满是陶醉。 这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整个心儿都化了。 第六十八章 绿柳关于姑爷的小报告 这一夜，整个府城都失眠了，那璀璨的银河，那漂流其上的小舟，如同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印入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随后出现的诗文，更是让所有人为之迷醉。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诗文最忌艳、俗二字，但这诗文偏偏是艳而不俗！一片璀璨瑰丽景象，却偏生是率直烂漫没有半分俗气！” “不仅如此，诗文往往清淡素雅最有韵味，但此诗文华丽至极，却又恰能触碰到人心最柔软处。” “唉，谁年轻时还没有个放舟江上，摆脱这俗世苦愁的愿望。便是老夫，观得此诗，也是内心感慨，如饮醇酿啊！” “此诗，可佐酒三杯！” 明心湖文会已经结束三天，但府城内关于那首《明心湖赠东雪妹妹》的传说还在继续。 府城百姓自然是早就听说过沈浪之名，甚至连他那几篇诗文，在府城中也是脍炙人口。 但大家也都只是听过诗文，还真不曾见过诗成鸣州的异像。 而明心湖文会那一夜，算是给整个府城百姓开了眼界。 璀璨银河悬空，一叶轻舟横渡。 哪怕是目不识丁的村夫，都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无边浪漫。 当然，更为盛传的还有此诗的诗名。 “明心湖赠东雪妹妹……赠东雪妹妹……东雪妹妹个鬼啊！” 薛南亭浑身颤抖，想我薛南亭与你沈浪识于贫贱相交莫逆，你有此等诗文不赠予我，却拿去泡妞？ 人心不古！ 道德沦丧！ 气抖冷啊！ “此子沉湎于美色不思进取，可恨至极！”薛南亭恨得牙痒痒。 刘怀宽满脸笑意，把手中诗稿放在桌上，慢悠悠地说道：“可惜你不是女子，即便是女子岁数也大了些。以我观子玉喜好，还是偏爱同龄之人。” 薛南亭怒道：“刘院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怀宽掀了掀眼帘：“你说什么意思？” 薛南亭重重地哼了声，道：“等入学考核后，沈浪要来我门下，我得好好教教他！大好年华，岂能耽于美色耽！” “哦？就我所知，子玉淳朴少年，在安平县也不曾有绯闻传出，这来府城没几日便又是桃庵留名，又是赠诗女子……你说这是跟谁学的？”刘怀宽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 薛南亭一时语塞，想当初他带着沈浪来青云府城的时候，还在船上跟沈浪大谈风月之事。 回想一下，那时候还是多好一少年啊，现在怎么就变这样了？ “我怎知道跟谁学的，反正我没见过他几次……对了，我想起来了！他近日和廖东升几人走的近，那廖东升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竟敢教坏子玉！看我饶不饶他！” 薛南亭脸色勃然，眼中怒火弥漫。 刘怀宽也懒得理会他，只是心头暗道：嫉妒使人丑陋啊，便是书院教席也难免于此，吾等当以之为戒！ 廖府。 自从三天前一篇《明心湖赠东雪妹妹》横空出世，廖东雪便成了廖家最引人瞩目的女子。 廖家子弟极多，第三代嫡系便有足足百余人，更别提其他旁支了。 廖东雪虽然出落的明媚动人，但大多数廖家子弟也只是听说过此人，至于长相如何是哪一房的女子，大多都不怎么在意。 而此刻，但凡是提及廖家女子，那廖东雪这个名字便再也绕不过去。 这几日里，廖东雪但凡是出门，总能感觉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目光。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好奇的。 她心头羞怯，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欢喜。 那《明心湖赠东雪妹妹》的原稿被她留在了屋里。 自然，这种鸣州之作原本是必须上交的，只不过次日沈浪就言明，此诗是赠予廖东雪，旁人不可染指，至于欠下的那首鸣州之作，改日必然履约。 这话一出，旁人就是再觊觎那篇原稿，也是不好出手了。 午后，沈浪一如既往的在院子里读书，绿柳却没有跟在他身边，而是呆在自己的小屋里，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满脸愁容。 考虑半天，这才轻轻咬牙，落笔写下： 书呈幼卿小姐妆次： 离安平县已月余，姑爷一切安好，小姐勿须挂念。 只是…… 绿柳咬着笔头，思索了片刻，这才接着写道： 只是府城繁华，男女之防宽松，姑爷虽谨言慎行，奈何才华横溢惊才绝艳，引得无数女子钦慕。 先有赢樱县主舟上逢迎讨好，欲与姑爷化敌为友。后又有桃庵四花魁自荐枕席，近日更因居于廖家，与廖家女子东雪相识。姑爷于形势所逼，万般无奈之下诗成鸣州，作《明心湖赠东雪妹妹》一文（诗文附后呈上）。 姑爷天纵奇才，即便深居简出，自晦独居，亦难掩其才华。 奴婢观此些女子皆动机不纯，名为仰慕姑爷才华，实为觊觎姑爷美色。 姑爷虽洁身自好，但绿柳担心若是长久下去，姑爷怕是难以自制。 见字如面，望小姐与老爷仔细考量。 绿柳寄书。 写完落款，绿柳停下了笔，吹干墨迹正要封装，忽然她想了想，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小姐你快来啊，绿柳看不住了！ 把信仔细读了两遍，这才满意的装进信封。 出了小屋，就见沈浪在院子里读书。 “绿柳，要出去？” 沈浪随口问了句。 绿柳道：“回姑爷的话，绿柳去给小姐寄信。” 到了府城后，绿柳平均三天就会往安平县写一封信，主要是说一些府城的事情，还有关于沈浪的近况。这些都是杨幼卿吩咐过的，耽搁不得。 所以听到绿柳要去给杨幼卿寄信，沈浪也没觉得奇怪。 他只是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些银子递给她，道：“有什么想买的就买点，也别成日在院子里呆着，我是要看书学习，你又不用。真要没事，就去和廖家的小姐姑娘唠嗑日常，也比成日闷在屋里强。” 绿柳接过银子，心头说不出的感动。 她虽然是杨幼卿的丫头，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但这个年代礼教森严，她再得杨幼卿宠信，也还是个奴籍。 平日里旁人虽然不会对她恶言恶语，但最多也就是看在杨幼卿的面子上对她客气一点，很难说什么关心尊敬之类。 直到跟着沈浪，她能很清楚的分辨出，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和杨家庄里那些人是完全不同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 当然，她也很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姑爷，因为在这些人眼中，自己是姑爷房里的人。 而沈浪对她，更是从未当作过婢女看待。 她轻咬着嘴唇，更加坚定了心头的想法，一定要赶紧让小姐过来！ 倒不是担心自己怎样，主要是怕姑爷上当吃亏，被那些女人给骗去了身子。 自然，若是姑爷真的喜欢上了那些女子，那又另当别论了。 “姑爷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绿柳应了声就快步走出了院子。 要寄信还是得去驿站，绿柳也不放心把信交到别人手里，每次寄信都是亲自过去。 自然也有更快捷的寄信方式，就是使用书院的才气传书。 但那个级别的传书方式，别说是绿柳了，就算是沈浪都没资格使用。 唯有书院或者青云府发生什么重大事情的时候，才可用此传书。 绿柳快步走在廖家的宅子里，一路无论是婢女仆从还是廖家的人，见了她都热情的打着招呼。绿柳也没有自持身份，无论是谁跟她说话，她都会面带微笑礼貌回应。 这也让她在廖家的名声极好，都说不愧是子玉先生的人，当真是识得大体。 出了廖家的大门，绿柳就叫了一辆马车。 驿站在城北，离廖家有段距离。 绿柳也算是轻车熟路，上来马车后就斜靠在车厢上，闭着双眼小憩。 这几天她也是心中焦虑，一直没睡个好觉，直到今天决定把一切跟自家小姐说了，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事。 靠在车厢上，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微微震动，绿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糟糕，竟然睡着了！” 绿柳低呼了一声，看向窗外，就发现天色竟然已经暗了下来。 她微微一怔，这什么时辰了，还没到驿站？ 忽然间，她就发现外面的道路似乎不是去驿站的。 “车把式，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绿柳掀开帘子叫道。 车把式坐在车座上，一言不发。 绿柳有些生气了，难不成这车把式看自己是个小姑娘，就觉得好欺负？ “喂，车把式，叫你呢！” 绿柳说着轻轻推了下车把式的后背。 就见车把式的身体僵硬的朝前倒了下去，直接摔到了车下！ 绿柳一呆，转而立刻发出一声尖叫。 “怎……怎么会……这样？！” 绿柳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就在这时候，绿柳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头顶似乎有什么遮住了光亮。 她抬头往上一看，就见到了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庞。 那如同干尸一样的脸上带着渗人的笑容，一对眸子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嘿嘿，小姑娘，你醒了啊？” 绿柳呼吸顿时一滞，这一下差点没把她吓得背过气去。 第六十九章 安排 沈浪站在屋檐下，看着渐晚的天色，眉头紧锁。 “来人。” 沈浪高声叫了声，立刻就有婢女从院子外快步走了过来。 廖光杰禁止任何人擅自踏足沈浪的院子，但外面可是全天候有婢女奴仆侍候着，但凡沈浪有任何需要，立刻就会有人进来。 毫不夸张的说，自从沈浪说要找增加才气的物件帮助写作文章后，整个廖家已经完全动员了起来。 现在沈浪对于廖家而言，就像一尊活佛，所有人都得供着。 毕竟，虽然沈浪没明说那篇文章到底是什么级别，但以他作鸣州跟喝水一样轻松的情况来看，连他都需要增加才气的物件辅佐写文，便可知这文章有很大几率是镇国之作，便是再往上的惊世之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篇镇国诗文的分量绝对堪比《元经》，甚至从某种意义来说，便是《元经》也比不过镇国诗文，就更别提那传说中的惊世之作了。 廖家如此大动干戈，倒也是人之常情。 “沈公子，有何吩咐。”婢女躬身行礼道。 “绿柳怎么还没回来，找人去驿站看看。” “是。” 婢女行礼正要离开，沈浪忽然道：“等下，你顺路去问一下光杰先生，我要的增加才气的东西收集得怎么样了。” “是，奴婢这就去。” 吩咐完婢女后，沈浪回到屋里，但总觉得心头有股难言的烦躁，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沈浪终于坐不住了，迈步走出了院子。 刚一出门，就见一名仆从快步走到他身前，躬身行礼道：“天色不早了，沈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沈浪微微皱眉，眯缝着眼打量着这仆从。 他其实本身对所谓的礼教规矩不太感冒，但这仆从竟然直接站在了他正前方，隐隐有种挡住他去路的感觉。 廖家是传统的儒道世家，其精心挑选出来，专门负责自己棋局的仆从，会连这都不懂？ 正是这一句话，一个站位，就隐隐透出了很多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沈浪沉声问道。 仆从眼角微微抽动，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急切，引起了沈浪的怀疑。 他既不敢隐瞒，但也不敢说出真相，只能说道：“沈公子，小人奉命照顾您的起居，现在外面有些事情，还请您暂时不要出去。” 沈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让开。” 仆从一咬牙，抱拳道：“沈公子千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还请暂回院子，主上一切都有安排。” “我再说一遍，让开！”沈浪眯缝着眼，眸子中寒芒闪烁。 他现在已经心急如焚，这样的局面下，他怎么会猜不到一定是绿柳出了事，所以廖家才将他禁足，怕的就是他冲动。 但遇到这种事，让他怎么不冲动？！ 沈浪身周才气涌动，隐隐间竟给人一种浩然之感。 仆从暗暗咋舌，这可是浩然正气初凝的迹象，难道这位沈子玉已经突破到了浩然境？ 他顿时全神戒备，调匀呼吸预防着沈浪的忽然出手。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子玉先生，他可不敢有丝毫大意。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阵呼喊传来。 “姑爷！” 沈浪转头看去，就见绿柳正快步朝这边奔了过来，在她身后跟着的竟是廖光杰。而在廖光杰身旁，竟还跟着一个长相森然的老者。 这老者穿着一袭儒衫，身形消瘦面如枯骨，一对眸子更是闪烁着绿色光芒。 “绿柳，你没事吧？” 沈浪快步迎了上去，搀扶着绿柳的双手，略显焦急地问道。 绿柳俏脸微红，看着沈浪那急切的样子，心头更是涌起一股甜蜜。 “姑爷，奴婢没事，是光宇先生救了奴婢。”绿柳说道。 沈浪点了点头，朝着那名枯瘦老人抱拳道：“沈子玉谢过光宇先生！” 廖光宇咧着嘴，发出一阵如夜枭般的尖锐刺耳笑声，那没有一丝血肉的脸颊，配上那森然笑容，给人一种极其阴森可怖的感觉。 “早听说老三看中了一个叫沈浪的少年郎，年纪轻轻便极为厉害，诗成鸣州如同家常便饭，才气浩荡堪比学士境界。今日一见，果然是天纵奇才啊！” 廖光宇“狞笑”着说道。 所谓的老三，就是说的廖光政了，他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廖家的头脸人物。 绿柳俏脸有些发白，这一路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笑容了，但现在依然觉得心惊胆跳。 不得不说，廖光宇那模样，也就差在脑门刻上“大反派”三个字了。 沈浪倒是神色不变，恭敬行礼道：“先生谬赞了，承蒙光政先生看得起，学生诚恐。” 廖光宇眯缝着眼笑道：“莫要太过谦虚了，年轻人还是有些锐气才好。你对妖蛮畜生的态度，对徐海平的手段，老夫就都很喜欢。” 沈浪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这廖光宇倒是个妙人。 只是略微闲聊，话题就又回到了绿柳这边。 “两位先生，到底发生何事了？”沈浪皱眉道。 廖光杰看了眼廖光宇，道：“此事还需二哥来说。” 廖光宇阴笑道：“老三临行前吩咐让照看你，自然不会只是说日常给你个方便，没银子的时候送些银子。” 沈浪微微点头，他隐隐知道廖光政临去京城前做了许多安排。 “在澜江之上，薛南亭那小子上船的时候，我就跟着上船了。”廖光宇说道。 沈浪顿时瞪大了眼：“那时候您就在船上了？” “不然呢？”廖光宇阴恻恻一笑，“原本还说在府城等你，结果等到的是妖蟹袭击楼船的消息，老夫受老三嘱托，自然要第一时间赶过去，只不过到的时候你已经解决掉了。” “之后你到了府城，老夫就一直暗中跟着你……”廖光宇说到这里，神色忽然有些古怪，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嘿嘿怪笑，“你小子女人缘倒是不错。” 沈浪老脸一红，自然明白廖光宇说的不是桃庵四花魁，而是那日晚上的赢樱县主。 当时他之所以敢一个人去那宅子，就是隐隐察觉到有人在暗中保护。只不过那时候以为是张府尹派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廖家老二廖光宇。 “你到了廖府后，安全自然没有问题了，不过一些重要人物外出，老夫还是要看着的。”廖光宇似笑非笑地看了绿柳一眼，“今日跟着你这丫头出去，老夫就发现那车把式有些问题，他竟在车厢里下了迷药。老夫原本想抓住他问个究竟的，谁知晚了一步，让他服毒自杀了。” 第七十章 儒道阵法 沈浪皱了皱眉头，道：“光宇先生，有什么线索吗？” 廖光宇露出一个森然笑容：“线索没有，不过猜测倒是有一些的。只是这些事你不用担心，就在这里安心读书就是。” 见沈浪有些犹豫，廖光杰淡淡一笑：“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做想做的事。至于现在嘛，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好了。安心读书提升文位，才是你的当务之急，只要实力够了，一切阴谋诡计都不用在乎。” 沈浪轻轻点头，朝着两人郑重行礼道：“如此，有劳两位先生了。” 廖光杰和廖光宇相视一笑，抱拳还礼。 沈浪回到院子里，仔细询问了一下绿柳情况。 只不过绿柳到现在都还迷糊着，她就只知道自己上车就睡着了，醒了就到城外了，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沈浪忍不住苦笑，心说你这丫头倒是心大。 不过想来这才是正理，对方计划缜密，如果不是廖家一直有所防范，只怕已经得手了。 只是，对方抓绿柳干什么，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自己才对。 或者说，对方想利用绿柳逼自己做什么事情？ 那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 写诗？ 沈浪眉头紧锁，有些看不透。 不过刚才廖光杰的话倒是让他有些领悟，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才有用，如果他现在有个贤人甚至君子境的修为，那还用怕谁对他用手段？ 坐在屋里，他取出《元经》仔细观看。 其实这些日子《元经》早已被读得烂熟，十品学子境的能力就是“自见”，取的意思就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意思，就是能增加读书人的领悟能力。 因此理解整个《元经》不是问题，他现在要做的，是把其中的细节逐字逐句吃透。 一连三天，沈浪和绿柳都没有离开过院子。 直到第四天清晨，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沈浪打开窗户看了眼，就见廖东升带着十余名杂役，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进了院子。 “子玉，这是你要的东西。” 廖东升抱拳笑道。 沈浪微微点头，随手打开了一个盒子，就见里面装着的是一支毛笔。 只是略微感应下，沈浪就面露异色。 毛笔上竟隐隐有才气流动，这竟然是一件文宝！ 虽然品级不如翠芒，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文宝。 要知道，文宝必须是读书人长年累月以自身才气温养才能形成，所以哪怕品级不高，也都是读书人珍爱之物。 而现在…… 沈浪放出神念微微感应，每一个箱子中都隐隐有才气流动。 这说明箱子里盛放的，至少都是不弱于这毛笔的文宝。 见沈浪面露异色，廖东升就明白了沈浪知道了。 他脸上带着几分羡慕，叹息道：“也不知道我是廖家人还是你是廖家人，这里面的东西，我哪怕是跪烂了膝盖，都拿不到其中最弱的一件。但你就一句话，爷爷就直接派人给你送来了。深怕不够，还特意去外面收购了一些回来。” 沈浪抱拳点头道：“此事真是多谢廖家了！” 廖东升赶紧连连挥手：“你可别这么说，不然我回去又要吃板子了。” 沈浪失笑摇头。 廖东升没有呆多久就走了，之后又陆陆续续送来了十来个箱子。里面有文宝，还有一些高阶文士用过的物品，甚至还有各种起居用品，只要是伴随读书人时日长久的，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丝才气。 而其中最珍贵的，就是一方砚台。 沈浪的紫墨砚已经算是不错了，是一件学士文宝。但这方砚台，却是一方大学士文宝。 别看只是多了一个大字，蕴含的才气却是有天壤之别。 等到中午时分，婢女过来收走了用过的餐食，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儒生。 见着沈浪，中年儒生抱拳道：“在下张庭晚，见过子玉先生。” 沈浪立刻抱拳回礼，苦笑道：“张先生千万别再叫子玉先生，沈浪当真受不起这称呼。” 张庭晚哈哈一笑，也想起几日前明心湖文会上廖东升说的话。 当然，连带着的，或者说是避不开的，就会想到那首《明心湖赠东雪妹妹》。 “那张某就托大，就一声沈老弟了。”张庭晚脸色古怪，似笑非笑，“就是可惜了，今日过来不曾得见那东雪妹妹。” 沈浪这是哭笑不得，当时廖东雪娇憨的模样，着实让他有些感触。 但确实是没往那方向去想，只是觉得一个自己颇为喜欢的小女孩儿的心愿，自己既然有能力帮一下，那帮一下又如何了？ 于是借着酒劲，提笔就写了那首诗文。 谁能想到那之后竟然闹出那么多事情，昨日还收到了薛南亭的来信。信里虽然没有明说此事，但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一股浓浓的酸味。 见沈浪面色苦愁，张庭晚也不调笑他了，道：“我过来是为沈老弟调整儒道阵法，帮忙聚集才气的。” 沈浪有些惊异，道：“阵法？这不是道家的神通吗？” 张庭晚摇了摇头，笑道：“沈老弟却是该走出安平县，我倒不是说安平县不好，那里既然能养出你这等人物，那自然是人杰地灵之地。只不过，那里毕竟地处偏远，许多东西都难以知晓。” 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阵法起源已久，当年大圣人西行妖蛮之地，摘星断银河也是借用了阵法之力。而且我儒家阵法日常也多有用到，除了今日这样的聚集才气外，还有儒道传讯也是要借用阵法的。所谓的道家专属神通，那更是说笑了。真要说到阵法精研，道家不见得比我儒道强。” 沈浪这才算是有些了解，也明白了自己和那些大家族有巨大的信息差。 就像这阵法，听张庭晚说起来如数家珍，就好像是常识一样，但他却是听都没听说过。 “那今日就有劳张兄了。”沈浪抱拳说道。 张庭晚抱拳回礼：“沈老弟客气了。” 从中午开始，沈浪就跟着张庭晚在院子里活动。 张庭晚也不藏私，一边布置阵法一边跟沈浪说其中的一些注意事项。 “道家阵法主要是以天地阴阳为基础，布阵目的是沟通天地灵气，例如此地是澜江畔，道家阵法便可借用水运磅礴水运之力。当然，也可以布置其他属性阵法，但威力则要大打折扣，甚至修为稍弱之人，根本无法布置成功。” “而我儒道阵法不同，我儒道走的是万民之道，讲究的是修齐治平，这便是要以己身承载天道。因此儒道阵法对读书人的要求极高，但却不会受地势影响。依然举例这澜江畔，我若是要布置一火系阵法，那水运再磅礴，也无法动摇我分毫！” “我儒道所行，便是与天争利！” 沈浪疑惑：“与天争利？利何？” 张庭晚微笑道：“利己、利人、利苍生。” 这话就如同醍醐灌顶，让沈浪茅塞顿开，这不正是儒家根本修、齐、治、平吗？！ 他躬身朝着张庭晚郑重行了一礼，道：“谢先生指点！” 张庭晚没有推辞，正襟端坐受了沈浪这一礼。 “布阵只是小道，终究是要心正才能承载天地大道。心正则身正，身正则气正，气正则诸邪不侵万法不破，此才为浩然正气！” 第七十一章 廖府封门 沈浪轻轻点头，也明白了这位张庭晚恐怕不是随意找来的一个阵法师，廖家让他今日过来，看来也是为了指点自己浩然境的修行。 阵法布置足足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连晚饭都是在这里跟着沈浪一起用的。 席间沈浪又讨教了一些关于进阶八品浩然境的问题，都受益良多。 这也让沈浪有些惊异，这张庭晚看起来貌不惊人，言语间也显得很闲散随意，没有什么所谓的高人风范。但其学识之渊博，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张庭晚到底是什么来路？ 沈浪心头疑惑，但张庭晚没有明说，沈浪自然也不会去问。 用过晚饭，张庭晚继续布置阵法，沈浪也跟着一路学习。 终于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阵法才完成了。 当最后一件文宝被放置到固定位置后，整个院落里顿时弥漫起淡淡青气。 “这事才气？” 沈浪惊讶道。 他见识过天演诗文的才气显化，但这种凭空出现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张庭晚点了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复杂，道：“这些才气皆是由那些文宝中抽取出，阵法可将它们拘于此处经久不散。” 沈浪奇道：“那这些文宝被抽出才气后……” “有才气才叫文宝，没了自然就不是了。”张庭晚虽然说的随意，但眼眸间却带着几分伤感。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沈浪心中暗道。 “沈老弟你在写文前就在这阵法中休息，主要是感受才气。”张庭晚顿了顿接着道，“阵法才气与天道赐福是有些不同的。天道赐福又叫才气灌顶，突出的便是一个‘灌’字，你即便是不主动吸收，那些才气也会灌入你的体内。” “但这里完全不同。”张庭晚说着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这里凝聚的才气也不过如此？” 沈浪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张兄你知道我写过几首鸣州之作，天降才气也算是见过不少了。” “不少？是很多了好吧，其他人一辈子见的，也不见得有你这两月多。”张庭晚摇头失笑道。 沈浪轻咳两声，接着道：“所以我想说的是，这里的才气虽然数量不少，但最多也就和鸣州之作相当，如果别的读书人都以这才气来辅助写作，是不是……” “是不是差点意思？” 张庭晚摇头失笑，眉宇间却渐渐带着几分凝重：“你知道文宝是读书人才气温养所化，那你可知为何有才气的东西那么多，为何唯有读书人才能将其温养成文宝？” 沈浪一愣，这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 就像这院子里一大堆东西，其中不少物件蕴含的才气可不少，甚至比一些文宝都多，但却并没有变成文宝。 “子玉不知，还请张兄指教。”沈浪抱拳道。 张庭晚缓缓道：“因为意志！文宝中除了蕴含才气外，还蕴含有读书人的一缕意志。沈老弟你有请圣裁的经历，应该明白所谓的意志是何物。” 沈浪仔细回想，脑海里莫名就泛起了当日在安平县书院那宛若天崩地裂的威势。 那便是一缕圣人意志，也就是圣意！ “难道文宝中有其主人意志？”沈浪惊道。 张庭晚微微点头，轻声道：“不过终究是逝去了，所残存的不过是他们的精气神，也是他们最后的信念。” 说着，他望着沈浪凝重道：“但也可以说，每一件文宝，便记录着一名儒道读书人毕生的信念！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我人族长存于世的依凭！子玉，切记！” 沈浪郑重抱拳：“沈浪记住了！” 张庭晚神色略微缓和，轻笑道：“说的有些严重了，切莫影响了老弟接下来的诗作。” 沈浪摇头道：“知道这些，我接下来就更有把握了。” “打算何时动笔？” 沈浪道：“不急，还缺一物。” 张庭晚神色疑惑。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听起来应该是一女子。 “小女子芳菲，见过子玉先生。” 院门口，桃庵花魁芳菲躬身福礼。 张庭晚神色有些古怪，刚还在跟你小子扯大道理呢，你现在就把桃庵花魁给弄来了？ 沈浪轻咳两声，神色间也略有些尴尬。 “不是张兄想的那样……”说完他便走到了院门口，朝着芳菲抱拳道，“劳烦芳菲姑娘走一趟了，请进来说话吧。” 芳菲轻轻摇头：“先生接下来必是有大作现世，小女子卑贱之躯，怕污了先生文运，便不进去了。” 她的话语轻柔，但却带着些微苦涩。 无论她在读书人中有多大的名气，无论她多努力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文章，无论她多么珍惜自家清白，但“青楼名妓”这四个字，便能轻松毁了她的一切。 不过是个妓子啊…… 芳菲心里自嘲着。 沈浪哑然失笑，上前两步拉起了芳菲的手。 芳菲愕然间，便见沈浪微微一笑：“若是这便污了文运，那这文章不写也罢！” 说着头也不回，拉着芳菲就进了院子。 见着张庭晚，芳菲也不认识，不过见此刻还能留在这院子里，便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寻常人。 “芳菲见过先生。”芳菲朝着张庭晚行礼道。 张庭晚挥了挥袖子，笑道：“起来吧，沈老弟让你进来，那进来便是了，也勿需多想什么。沈老弟刚才那话倒是在理，若是你进门便能影响他的文运，那这文章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浪道：“东西带来了吧？” 芳菲点头低声道：“已经带来了，刚送到光杰老爷子那里，小女子原本只是想来打个招呼就告辞的……” 沈浪温和一笑：“告辞作甚，你我也算是相交一场，便留在这里看看吧。我可还记得天香楼中，你清唱《洛神赋》为我扬名之事呢。” 芳菲心头微颤，他还记得那日啊…… 外面很快又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就见廖家一众族老带着不少小辈朝着这边过来了。 在中间，廖东升和几个同辈抬着一面大鼓。 这大鼓正是当日在桃庵中，妖族墨瞿用人族将士血肉所制的那面。 廖东升和几名小辈把大鼓抬到院子中，朝着沈浪点了点头后立刻就退了出去。 看到这鼓，张庭晚也是神色微动，目光望向沈浪，其中颇有深意。 “人多嘈杂影响子玉诗作，就不要都进去了，若是要看就在院子外面。”廖光杰吩咐道。 廖光宇也桀桀怪笑，道：“在沈浪文章出来前，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守在院子外面了。” 旁边几位老人微微点头，分别走向院子四周，将整个院子都牢牢把守。 周围的廖家子弟也被驱散开，以“房”为单位，各自划分了区域，不得随意走动。 所有安排完毕，廖光杰才沉声道： “此刻起，廖府……封门！” 随着轰一声闷响，廖府大门紧闭，巨大的门栓落下，将整个府门封死。 第七十二章 释义 面对这些，沈浪神色如常。 其实在他叫廖家帮忙准备增加才气的物件时，便已经隐隐透出了意图，他要作的不是什么鸣州之作，而是镇国、惊世，甚至其上更高之作。 沈浪命绿柳搬了张茶几放在院中，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之后又将那面人骨大鼓放在茶几边，这才盘膝坐在茶几前。 这一夜，整个廖府一片寂静，便是整个府城仿佛也陷入了某种凝重的氛围中。 周围的酒楼隐约也感应到了廖府的异样，订下了房间的学子文士们也不敢怠慢，一个个秉烛而坐，深怕错过了这旷世诗文的诞生。 一夜过去，沈浪沈浪睁开了眼。 眼前的宣纸洁白如昔，不过有些湿润，这是沾染了露水的缘故。 沈浪笑了笑，起身站起来回到了屋里。 对于外面的情况，他一字未提一字未问，就如同平日里一样。 芳菲也没有回桃庵，眼前这场面让她内心激动无比。便是廖家的族老都没资格进入这院子啊，而她竟然有幸进入其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沈浪每日里晚上就在院中静坐，白天则是返回屋内看书。 一连五天，未落半字。 廖府中宁静如昔，但外面已经一片哗然。 天香楼上，一群读书人在高声议论着。 “一篇诗文而已，竟然闹了这么大动静！” “你我都是读书人，虽说写不出《洛神赋》那等文章，但怎么写文还是知道的。这沈子玉写个文章要想好几天？真要写不出来，那不写便是了，当真是故弄玄虚！” “还封门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沈子玉要突破成圣了呢！” “哈哈哈哈……成圣？王兄你莫不是要笑死我！” 这群读书人肆无忌惮的议论着，发出放肆的笑声。 能在天香楼消费的自然都是府城中的达官贵人，他们一个个眉头紧锁面露不悦，但却自恃身份，没人多说什么。 “都是些什么人？” 在天香楼三楼的甲字一号房间里，一袭白衣的赢樱端着酒杯轻声问道。 在她身旁站在宁儿立刻回道：“回公子话，是云霞书院的读书人。” 赢樱皱了皱眉头，她虽说没去明心湖文会，但也听说了文会上沈浪和徐海平的冲突。 徐海平是云霞书院教席，被沈浪骗的跪地认错，知道真相后更是被气得呕血当场。后来张贤带着他也没回青云书院，而是直奔云霞书院去了。 据说回去后才发现文宫受损严重，文心破碎，几乎是断绝了儒道。这自然就引得一众云霞书院学子不满，于是相邀来青云府城找沈浪麻烦。 只不过刚到青云府，就收到了廖府封门的消息。 对廖家这种儒道世家来说，封门可是一件大事，这意味着廖家正经历一场变故。旁人除非是至交好友，否则胆敢上门者，便是廖家死敌。 这些读书人自然是不敢去廖家推门的，但在这酒楼上讽刺嘲讽一番，倒也是没人能管他们。 见赢樱神色不愉，宁儿低声道：“小姐，可要奴婢去说一声？” 赢樱淡淡地道：“不用了，沈浪跟咱们非亲非故，没必要上赶着去帮衬。” 宁儿一愣，心说小姐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您之前不是说，沈浪大才，我们王府要不惜一切代价结交吗？ 怎么忽然就变了？ 赢樱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好诗啊，好诗！当真是好诗啊！” 宁儿站在赢樱身后，自然看不到赢樱的脸庞。 但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自家郡主念诵这诗的时候，有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正想着，忽然就听赢樱道：“宁儿啊，你可知此诗好在哪里？” 宁儿跟着赢樱多年，自然不会是蠢人，赶紧道：“奴婢不知，还请小姐指点。” 赢樱猛地把手中酒杯跺在桌上，冷笑道：“好在名字啊！明心湖赠东雪妹妹……呵呵，你说好不好？” 宁儿低着头眼帘低垂，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 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时间又过了五天，沈浪的生活依然如同往日。 便是廖家族内也隐隐有了些不满的声音。只不过碍于族老威势，无人敢当众说什么，但私底下也有不少抱怨。 廖家封门是真正的断绝一切和外界往来，家中食物之类自然是不缺，但家族生意却需要人去看着的。 这整整十天不闻不问，外面的家族产业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廖东雪站在院子外，小手握紧了拳头，脸上也写满了紧张之色。 “子玉哥哥能行吗？”廖东雪看向旁边的的廖东升，轻声问道。 廖东升苦笑道：“这事我哪里知道，不过论写诗文，我觉得若是子玉不成，那天下间也就没人能成了。再说这次准备得如此充分，又怎么会不行呢？” 廖东雪舒了口气，道：“希望子玉哥哥早日完成。” 府城中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廖家封门十天，外界仿佛已经忘掉了这事一样。除了那十来个惹人生厌的云霞书院学生，其他人似乎都已经不再关注廖家的事情。 夜幕缓缓降临，沈浪来到院子里，盘膝坐在了茶几前。 桌上的宣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加上露水的浸湿，宣纸甚至有些发黑。沈浪却似乎全然不在意，盘膝坐下后，右手便轻轻放在了那面人皮大鼓上。 心神凝聚，思绪如同清泉流淌。 周围的才气如同平静湖面掷入了小石块，荡漾起了阵阵波纹。 沈浪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化，无数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中，耳边也渐渐传来模糊的声音。 宛若山崩海啸，又入清泉流水荡漾心间。 心神激荡，仿佛身处一个纷繁杂乱光影交错的世界。 隐约间，似乎看到那一个个读书人，背着行囊奔赴远方。 他们身后有满怀敬意的友人，有挥泪痛哭的妻女，也有白发苍苍的父母……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白衣翻飞，青衫猎猎。 “今日妖蛮乱我疆域，我儒道当为天下先！” 一个清脆的声音高喊着，那分明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志气高昂，眼中充满着志气。 …… “战！死无惧，死无悔！” 中年文士浮于空中，神色冷峻气质凛冽，在他前方是无数面容凶厉的妖蛮，浩浩荡荡漫无边际，妖气冲天血光弥漫。 …… “吾乃岐山方仲允，今日战死于此，当有妖皇陪葬！”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文士仰天大笑，一袭白衣一柄长剑冲入了妖蛮阵营中。一路剑气如虹，血光飞溅，直冲中军大帐。 …… “宁兄，请将此笔送回我家，告知诸位兄弟，我廖光尹先死一步了！” 那一袭白衣宛若陨石从天而降咋砸入妖蛮阵列中，如天崩地陷，无数妖蛮惨叫嘶吼，残肢断臂飞散空中。 …… 沈浪沉默着，这一幕幕这十日里他已经见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对心灵的洗涤，都是一次都是对灵魂的冲击。 “浩然正气啊……那应该是指像云朵一样，很多很多的正气吧？” “心正则身正，身正则气正，气正则诸邪不侵万法不破，此才为浩然正气！” 不，不对…… 正气是如此，但却不单纯是如此！ 沈浪猛地睁开眼。 漆黑的天空中猛然惊雷炸响！ 一道雷霆闪过，整个府城如同白昼。 所有人都惊讶地抬起头。 “刚才……那是什么？” 赢樱远远的站在廖府外的酒楼上，看着窗外那刺目的雷电，神色有些呆滞。 冥冥中，她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诞生。 就仿佛是天地初开，又好像是天地间多了什么东西！ 大雨倾盆而下，如同天河决堤。 澜江江水翻滚，巨浪滔天。 军衙内，李怀仁站在窗前面色阴沉。 “是单纯的下雨还是天道异像？”李怀仁沉声问道。 黑衣人站在他身后，同样是面色凝重：“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隐约有大恐怖将至！不能再拖了，沈浪今日必须死！” 李怀仁沉默着，却没有再提出异议。 桃庵南三里地，三十二座枯坟矗立。 原本寂静的坟场，此刻已经带着几分喧嚣。 所有墓碑颤抖悲鸣，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白衣女子站在那写着“苏冬儿之墓”的墓碑旁，她轻轻一抬手，做了一个下按的手势，那些颤抖悲鸣的墓碑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仰着头，神色凝重地看向空中。 一座大宅内，李东泽和墨瞿比肩而立，两人都是面色凝重，抬眼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 “果然是奇才！”李东泽轻叹了口气。 “他活不过今晚。”墨瞿淡淡地看了李东泽一眼，“东泽兄，此人日后必成你大敌，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我族，今日之事还请武庙不要插手。” 李东泽如同李怀仁一样，陷入了沉默中。 而此刻，沈浪身周仿佛有淡淡青气环绕，饶是大雨倾盆，但他方圆一丈之内却是无风无雨。 他轻吸一口气，抬手握住了桌上的翠芒笔。 那笔宛若有千斤之重，沈浪握笔的手甚至微微颤抖。 然而，他神色肃然，目光坚毅，手中翠芒笔依然是沉稳提起，之后缓缓落下。 天地有正气， 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 上则为日星…… 每一字落下，天空中必有惊雷回应，一时间无尽黑夜中银色乱舞电闪雷鸣，整个青云府城被映照如同白昼！ 无论是儒释道武，还是妖魔鬼神，都感觉到了天道的压制。 而其中又数儒道最盛！ 天下间所有的读书人，无论品级高低，都感觉到自己修炼的儒道似乎被刀刻斧凿，剧烈的痛苦中却仿佛有种全新的生机在焕发。 如同一支嫩芽植入了那万世不变的天道中。 这一切，除了青云府城中之人，外界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而青云府城种，又数廖家之人最为震惊。 廖光宇那如同僵尸般的脸颊上，也显出了一抹激动。廖光杰更是直接站起了身来，身体颤抖地望向院内。 “子玉他……他到底写了什么？！” 廖东升身体颤抖，紧咬着牙抵挡着那儒道崩碎般的痛苦。 旁边的廖东雪也是眉头紧锁香汗淋漓，不过她爱刚刚入品，相对于那些高阶文士来说，痛苦要小伤许多。 “子玉哥哥这是写下了镇国之作吗，为何如此威势？！” 廖东雪皱眉低声道。 “不是镇国。” 一名老者坐在两人身旁，他同样举目望向院中。他眼中异色闪烁，虽然被高墙阻挡，但他却仿佛看到了那个证奋笔疾书的年轻身影。 “难道是惊世？！” 廖东升被震得满脸惊骇。 镇国非是最高品，其上还有惊世作。 但这惊世之作向来都只在传说中，怎么可能在眼前出现？ “也非惊世……” “那是什么？！” 庭院中，张庭晚站在屋檐下，目中闪烁着奇异光芒。 “他在为正气二字释义？！” 第七十三章 域外天魔 沈浪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迷雾世界中青气翻滚，之前哪怕写出鸣州之作都不会有半点动静，现在却仿佛掀起了一阵飓风。 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洛神赋、南征、墨梅、竹石、石灰吟、朝发安平、春晓、明心湖赠东雪妹妹…… 九个小世界一齐颤抖，其中才气激荡暴动。 整个迷雾世界中，唯有那位居正中的“疑似建木”的枯树保持着安静，不过它上方的枯枝也开始迅速伸展，每一个小世界都被一条枯枝连通，仿佛是它正以一己之力压制九个小世界。 但也仅仅如此，才气的消耗宛若大河奔流，每一笔落下仿佛都要抽干他浑身的才气。 字迹散发着淡金色光华，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金芒中，散发出神圣的气息。 是气所磅礴， 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 生死安足论…… 沈浪笔下不停，依然在竭尽全力支撑。 他能感觉到，如果今日不能一口气将这首《正气歌》写完，那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再次书写的机会。 这种感觉很莫名，但却出奇的清晰。 就好像是天道正通过某种难以描述的方式，将这一规则告知了他。 地维赖以立， 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 道义为之根…… 沈浪意识有些不清，甚至眼前的画面都有些模糊。 “啪嗒……” 沈浪忽然觉得嘴边有些湿润，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唇齿间透进了嘴里。 血的味道啊…… 有些萎靡的精神忽然振奋了几分。 院子外，廖东雪双眸含泪，她担忧地盯着院内那奋笔疾书的身影。 在她的视野里，此刻的沈浪没了往日的风流潇洒。他七窍流血，皮肤干枯宛如枯树，现在的样子比之廖光宇还要恐怖几分。 但是，他的神情依然冷静，便是那双流淌着鲜血的眸子中，也依然闪烁着坚定之色！ 廖东雪紧咬着嘴唇，子玉哥哥一定行的！ 一朝蒙雾露， 分作沟中瘠。 如此再寒暑， 百疠自辟易…… 沈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微微摇晃，握笔的右手已经变得无力，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就仿佛有个声音不断在他耳边柔声说着：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再写就好…… 沈浪的手微微一颤，不过立刻又恢复了书写。 而院外，盘坐在院子四周的廖家长老猛地睁开了眼。 “天河大阵，起！” 身为廖家大长老的廖光明一声厉喝。 “天河大阵，起！” 廖家一众长老沉声回应。 猛然间，整个廖府中青光乍现，整个青云府城被照得宛若白昼。 这一刻，所有凝望空中异像的人们都惊骇的发现，在青云府上空，竟然有一个恐怖的黑影。 它形若章鱼，但却有着一张人脸！ 它身形庞大遮天蔽日，八条触手张开，竟是将整个青云府城揽在怀里。 此刻，它低着头，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廖府。 它嘴唇轻轻蠕动，仿佛是在发出魔鬼的低吟。 刚才哪怕是在电闪雷鸣中，它都没有显出身形，却在廖家天河大阵启动后，被彻底的照了出来。 “域外天魔？！”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发出惊恐的呼叫。 天下有八条通天大道，儒、释、道、武、妖、魔、鬼、神。 其中儒道专属于人族，妖道专属于妖族，另外神道飘渺不可寻，其他的几道所有人都可修炼。 然而，在这八道中，唯有魔道是不可修的。 一旦出现魔道修士，哪怕是互为世仇的人、妖二族也会暂时联手，将那魔道修士即刻斩杀！ 因为魔道诡异恐怖，活祭生灵都只算是寻常之事，一些魔道修士为了提升修为，甚至会炼化一地，将原本富饶的土地化作魔域，内里大道枯竭生灵不存，千百年难以复原。 当初沈浪被赵奢诬蔑为魔道，以他当时展现出的潜力，依然需要请圣裁自证。 可见魔道在人们心中的形象。 而魔道的源头，正是这域外天魔！ 传说在这片天地外还有混沌之地，那里便是域外天魔的地盘。 它们无时无刻都觊觎着这片天下，只要给它们一个机会，它们就会疯狂的入侵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来说，每一次域外天魔降世，那便意味着一场人间浩劫！ “域外天魔为何会降世？！” 赢樱脸色苍白，她身为王府千金，知道的自然要比寻常人多。 域外天魔最擅迷惑人心，一旦降临某处，方圆千里之内的生灵会在很短时间内被化入魔道。 这对于圣灵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在她所住的小楼下方，无数黑影正在汇聚，那当先一人正是当日在沈浪宅子里露面的那名老妪。 此刻她面色冰冷，双眼死死盯着那巨大的域外天魔，目光中尽是狠毒。 军衙中的黑衣人也是目光森然，他看着天空中，脸色阴晴不定。 “他到底写的什么，为何会引来域外天魔？” 李怀仁眯缝着眼，忽然开口道：“你刚才说沈浪今晚必须死？” “不然呢？”黑衣人冷声道，“我不知道今晚这局面是不是他弄出来的。不是，他要死；若是，他就更要死！” 李怀仁轻轻点头：“那便好说了。” 黑衣人一愣，道：“你答应……” 话音未落，他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幅奇怪的画面。 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那是一具无头的身体…… 此刻他眼中还满是询问之色，连惊异的表情都来不及展现出来。 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墙角，那无头的尸体也倒在了地上。 李怀仁这才缓缓还刀入鞘，喃喃自语道：“我李家和廖家有仇不假，我李怀仁想要这青云府军政大权也没错……但我可是人族啊。” 说完他眼中闪过一抹寒芒，沉声喝道：“来人！” “小人在！” 门外一名身披甲胄的侍从大步走了进来，朝着李怀仁躬身行礼。他的目光笔直冰冷，对于那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传我军令，府衙八百府兵前往城南廖府，镇守四方，防止闲杂人等作乱！” “另，传令城外军镇，调三千兵马入城，协同府衙维持城内秩序。” “另，传令九品以上兵将，即刻前往廖府，随时准备共御天魔。” “另，传令全军，府城内无论身份职务，浑水摸鱼者，杀！趁火打劫者，杀！妖言惑众者，杀！” “是！” 一道道军令从书房中传出，军衙内在短时间的喧哗后，八百身披黑甲的府兵冒着大雨，无声无息地涌向了廖府。 第七十四章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而此刻的府衙内，张府尹身着官服，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青云府一众行政官员，他们一个个也都身着官服，面色肃然凝重。 张府尹盯着空中的域外天魔看了片刻，这才一挥衣袖，淡然道：“出发！” 话音落下，整个府衙内青光四射，一行官员腾空而起直奔廖府。 青云城东十里，青云山。 刘怀宽盘坐在山巅青石上，目光如炬盯着十里外被风雨笼罩的青云府城。 “院正，可要立刻出发？” 薛南亭一身白衣，脸上带着难得的冷凝神色，在他身后是五百名白衣飘飘的身影。 这些都是青云书院的学生，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肃然。往日里最喜争论的学子们，此刻汇聚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刘怀宽缓缓道：“不急，再等等。” “是。” 薛南亭退后了两步，回到了队列中。 沈浪盘坐在院子茶几前，他的身体已经形如枯槁，握着笔的手不断颤抖。他书写的速度已经缓慢到了极点，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落下一笔。 在他内心地，此刻也是一阵绝望。 怎么会这么难？！ 要放弃吗？ 不可能成功的…… 放弃吧…… 耳边不断响起那轻柔的呢喃声，温暖祥和，仿佛是母亲在他耳边低语。 沈浪神色不变微变，他不知道这声音是什么，但隐约能察觉到其中的大恐怖。 不能停，停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他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 但是，就算如此又能怎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握笔的手也越来越重。 终于，就在写下“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中的极字后，他的眼前彻底一黑，握笔的手缓缓松开了…… 终于是失败了…… 沈浪心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将他的手握住了，连带着也再次抓紧了那将要滑落的翠芒笔。 他勉力抬起头，就见到了一张年轻到有些稚嫩的脸庞。 “为什么不写了呢？”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 沈浪意识有些模糊，他想起来了，这个少年人他见过。 在那幅画卷中，他背着行囊站在高岗上，大声说着“我儒道当为天下先”。 “我认识你。”沈浪喃喃道。 少年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也认识你……读书人。” 沈浪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 忽然间手上一沉，似乎又有一只手抓住了他。 抬眼看去，就看到了一名中年文士，他神色冷峻气质凛冽，只是抬手握住沈浪的手，冷声说道：“继续。” 恍然间，又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文士，他低头看了看宣纸上的文章，眼中满是赞许与笑意。 “如此文章怎可止步于此？少年郎，我岐山方仲允助你一臂之力！” 虚影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他们中有形若枯槁的八十老者，也有那少年一般年不及弱冠的读书郎。 但相同的是，他们每一个眼中都充满着激励与希望。 “读书人，我等来助你！” 恍然间，仿佛无数双手握住了沈浪执笔的右手，带着他一字一句的写下去。 沈浪双目刺痛，他分不清是鲜血还是眼泪，顺着脸庞奔涌而下。 他笔下不断，甚至每一个字相比前一个字，都更加坚定！ 颜体本就是以结构方正气势庄严雄浑而著称，此刻写下，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在其中。 悠悠我心悲， 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 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 古道照颜色！ 当最后一个“色”字落下，一道声势震天的金色雷霆轰然响起。 那金芒仿佛是将整个天空劈开了一道口子。 沈浪迷雾世界中的九个小世界轰然而出，直接具现在现世。 它们如同卫星一样，悬浮在沈浪四周。 宣纸上的文字仿佛脱离了宣纸，化作无数道金芒，闪烁不断注入到九个小世界里。 沈浪能感觉到，那些小世界比以前，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仿佛是一种气韵…… 没错，正是气韵……浩然正气的韵味！ 遮蔽在府城上方的域外天魔，它的神色终于变了。 原本冰冷的脸色变得怨毒森冷，它仰头发出一阵刺耳尖叫。它举起一只触手，朝着廖府就猛然拍下。 巨大的触手落下，仿佛排山倒海！ 而就在接近廖府的那一瞬间，廖府中青光大盛，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了上空。 这正是廖家的天河大阵！ “轰！” 整个府城都在这撞击中颤抖悲鸣，无数楼房城墙坍塌。 天魔的触手微微弹起，之后又一次猛然落下。 “大胆！” 一声厉喝在夜空中响起。 张府尹带着府衙一众官员悬浮于空中，他们浑身青光缭绕，每一名至少都有着八品以上的实力。 眼看域外天魔的触手落下，张府尹头顶出现了一座宏伟宫殿。 在他身后的官员们，同时抬手指向宫殿，无数的浩然正气灌入其中。 这一刻，宫殿泛起一阵刺目光华，化作一颗流星就朝那域外天魔的脸部撞去。 域外天魔脸上露出一抹怒意，它没想到这些蝼蚁般的东西竟然真敢对它触手。 哪怕这只是它的一缕分神降临，但也绝不是这些蝼蚁可以抗衡的！ 它拥揽着府城的触手中再次抽出了两条，一条朝着那宫殿拍去，而另一条则是直奔张府尹一行人。 张府尹脸色微变，坐到他这个位置上，自然明白域外天魔的恐怖。 这一击若是拍实了，别说是他了，连同他身后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抹森然白光照亮了天地。 天地间多了一抹深红色，那是血色，也是武道的颜色。 李怀仁带着无尽刀芒破空而来。 “轰！” 三条触手与三方力量几乎是同时接触。 那拍向廖府的触手再次被弹开，但廖家的天河大阵也在这一击中轰然崩碎。 张府尹也是口吐鲜血，那宫殿正是他的文宫显化，用文宫撞击域外天魔的触手，他收受到的伤害可想而知！ 而那一抹刀光也瞬间崩碎，李怀仁的身形如同一颗炮弹，被从空中重重砸落。 青云府城方面虽然遭受重创，但那域外天魔也不好受。 它哪怕在强大，也只是一缕神念。 对方悍不畏死的撞击，让它也神魂颤动。 它心头狂怒，若不是要留着五条触手镇压府城的护城大阵，它轻易就可将这些蝼蚁碾成粉末！ “都要死！” 域外天魔第一次发出了类似人类语言的声音。 三条触手合二为一，朝着廖府的方向拍去。 “住手！” 张府尹又惊又怒，他也不顾自己的伤势，强行召出文宫轰向域外天魔。 但是文宫刚一出现，他就心头一沉。 他意识到，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行金色大字：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第七十五章 青芒 天空中，那被金色雷电劈开的豁口处，一道道金芒从中洒落。 域外天魔正处在天地之间府城正上方，那金芒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它的头顶上。 仿佛遭遇了巨大的痛苦，域外天魔发出尖锐凄厉的嘶鸣，巨大的身体开始扭动挣扎，连那拍向廖府的触手都失了准头，落在了廖府墙外。 那附近的民房被震塌了十余栋。 好在这些民房早就租了出去，住在里面的都是青云府的贵人，这些人的实力和见识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强的多，在域外天魔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们也都率人离开了廖府附近。 因此这毁灭性的一击落下，竟然神奇的没有伤到任何人。 天空中那个，张府尹操控着攻击向域外天魔的文宫，也被禁制在了半途，动弹不得。 而其他隐藏在府城中的其他人，无论是武道高手还是鬼道修士，甚至连神道力量，都被彻底压制，所有人都惊骇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一片死寂，完全无法调动。 金色的天道光芒，横镇天地间的一切力量！ 天空中的金芒并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天道运转规则万载不变的继续显化，一个个金色大字不疾不徐的成型。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终于，当天演诗文的最后一个字出现后，天上的金色光芒开始渐渐消散，天地间被金芒压制的力量也终于恢复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则是无尽青气从天而降。 “先是天道神力，之后是才气天降……”廖光杰喃喃道，“果然是补全大道的天道圣文吗？” “集中精神，小心！” 廖光明忽然发出一声低喝。 “嘶……嘶……嘶……” 天空中，域外天魔发出一阵尖锐嘶鸣，在金色光芒消失的一瞬间，它的触手就举起，朝着廖府就落下。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脸色大变。 廖府的天河大阵已经破碎，张府尹的文宫还未恢复控制，李怀仁的伤势还没恢复。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芒猛然出现在空中，在漆黑的夜空里，这一抹青芒宛若一道青色雷电！ “青云书院出手了！”廖光杰惊喜叫道。 此刻的青云山上，五百白衣学子盘坐在地。在他们面前放着的是一卷经文，名为《青云经》。 《青云经》就和廖家的《元经》一样，是青云书院安身立命的根本，是真正的无上经典。 此刻，那五百本青云经上都散发出朦胧的青色雾气，虽然单一一道很是微弱，但当这五百道青色雾气汇聚到刘怀宽身前的《青云经》正本上的时候，就散发出了无比强大的浩然力量。 就在青云府城上空的金芒消散，青色才气出现的那一刻，刘怀宽朝着府城上虚空一点。 “去！” 刘怀宽低叫一声，《青云经》正本上的浓郁青雾化作一道青芒直奔府城。 不仅如此，天空中的才气也被这一抹青芒引动，不断朝其上汇聚。 当青芒到了域外天魔头顶的时候，已经如同一道擎天立柱！ “轰！” 青芒落在了域外天魔头上，巨大的青芒散开，如同一道道青蛇在它身体上窜动。 域外天魔整个身体如同破碎的镜子一样碎成一片一片，它那森然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怨毒。 “我会回来的！” 域外天魔低沉冰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青云府。 顷刻间，它的身体爆炸，化作无边魔气就要席卷方圆千里。 但就在这时候，整个青云府城颤动，一道巨大的金色光华升腾而起，将那魔气彻底包裹其中。 天空中传来滋滋的刺耳声音，就好像是将冰水浇在烧红的烙铁上。 许久过去，青云府安静了下来，金芒消散，那无边魔气也彻底失去了踪影。 这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空中的张府尹只是朝着廖府中点了点头，这就带着人返回了府衙。 这一路过来，虽然总共也就出手两次，但消耗已然是极大。他表面上看来无恙，但其实文宫已经有了相当的损伤，现在必须立刻返回疗伤。 而地上的李怀仁也早就被手下护卫了起来，域外天魔虽然消散了，但事情可没有结束。 青云府城的内斗比外人想象中要残酷得多，现在他身受重伤，别一个不小心没死在域外天魔手上，却被内部的人干掉了，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而廖府，此刻也是一片混乱。 无数后背子弟和奴仆下人都涌向了沈浪的院子，运转天河大阵的廖氏族老门，可是生生抗下了域外天魔的两次攻击。 此刻几名族老都是面色苍白，眼见着域外天魔退去，廖光杰当先一个坐到了地上。 “老了，老了……”廖光杰揉了揉胳膊苦笑着说道。 旁边廖光宇嘿笑着走了过来，道：“你要年轻几岁能有现在这修为？别废话，先去看看那小子怎么样。” 廖光杰勉强爬起来，但刚走到院子大门口，就发现门口围了许多人。 “都在这里围着干什么？”廖光杰皱眉呵斥道。 廖东升刚巧从人群里出来，听到廖光杰的声音，立马就跑了过来：“四爷爷，不好了！” “怎么回事？！”廖光杰皱眉沉声道。 廖东升苦笑道：“四爷爷，子玉昏迷不醒，大爷爷在里面看着……我看他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廖光杰和廖光宇相视一眼，都是脸色微变，立刻走了过去。 人群立刻散开，让廖光杰和廖光宇走了进去。 就见沈浪躺在地上，面色平静，他的身体已经不像刚才书写正气歌时候的枯瘦，反而是皮肤充满光泽，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大长老廖光明正面色严肃地蹲在旁边给他把脉，芳菲、廖东雪和绿柳三女也在近前，满脸担忧之色。 “大哥，子玉怎么样？”廖光杰快步走了过去。 廖光明眉头紧锁，缓缓道：“不知道。” “不知道？！” 廖光杰瞪大了眼：“大哥你最擅岐黄之术，怎么会不知道？” 廖光明苦笑道：“沈浪并非是受伤昏迷，他现在的情况，似乎是他不愿醒来……” “为何？”廖光宇走了上来，皱眉问道。 廖光明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受天道圣文影响，他发生了一些变化。”说着他站起了身来，“现在我等也不知道他具体遇到了什么，但目前他生机不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行醒来。” 廖光宇皱了皱眉头，抬眼往院内屋子那边看了看，这才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大哥说的办。” 廖光杰也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立刻去安排人……” 话还未说完，整个青云府忽然一震…… 一股蕴含着强大杀机的意识从天而降。 那仿佛漫无边际的杀气，甚至比刚才的域外天魔还要强上百倍！ 所有人惊骇抬眼，就见天空中血云弥漫，妖气冲天。 “妖族半圣？！” 廖光杰失声道。 第七十六章 妖影横空 妖族半圣？！ 整个青云府城的人都一片茫然。 半圣是什么？ 在这个圣人绝迹的年代，这便是生灵战力的天花板！ 当初沈浪在书院请圣裁，请的就是半圣。 半圣的战力有多强，没有人能凭想象来猜测。 沈浪请圣杀赵奢的时候，顾圣也仅仅是降下了一道神念而已，甚至都没有动用任何气息。 只是一个念头，赵奢就瞬息间灰飞烟灭。 对于圣人而言一念杀人不过是弹指之间。 然而现在这青云府城上，竟然妖云密布血光冲天，这分明是圣临的迹象！ 难道有妖族半圣降临青云城？！ 他为何而来？ 沈浪…… 廖府中的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原因。 妖族不愿看到人族有大才出现，要直接动用半圣级力量给予抹杀。 这要如何抵挡？！ 所有人都面色苍白。 别说青云府诸方势力刚才与域外天魔一战已经耗尽了底蕴，便是全盛时期，恐怕也难挡妖族半圣的一击。 天空中的血云翻滚，渐渐形成了一只大手。 这一只大手将整个夜幕遮蔽，抬眼看去，整个天空仿佛化为了血海。 而这血海正朝着青云府城落下。 廖光明仰着头，脸上的皱纹宛若沟壑。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厉喝道：“妖圣欲灭我青云府城，屠我人族生灵，今日我廖光明愿以身殉道护我人族百姓，便是身死也要让妖蛮知我人族不屈之心，可有我辈读书人同往？！” 声音直冲云霄，响彻整个府城。 只是短暂的寂静后，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愿同往！” “愿追随光明先生！” 廖光明深吸一口气，厉喝道：“祭文宫！” 整个青云府城震动，各处才气涌动，无数的文宫文心被祭上天空。 而廖府之中，十二座文宫轰然而起，直冲天空。 文宫乃是学士境才可拥有的儒道神物，这也代表着廖府至少有十二位七品以上的儒道修士！ 而此刻，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将这性命相关的文宫直接祭出，即便他们明知以此对抗妖族半圣，无异于螳臂当车。 虽千万人吾往矣！ 无怨无悔！ 廖光明面色冷峻，才气激起的狂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猛地一抬手指向那空中文宫，厉喝道：“文宫……” 然而一个“碎”字却没有叫出口。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更为庞然的力量升起，整个青云府城的所有才气被尽皆镇压。 廖光明满脸骇然，猛地转头朝沈浪居住的小屋看去。 就见那黝黑的阴影中，一袭白衣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张庭晚嘴角依然挂着淡淡微笑，走到廖光明身旁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等可以命护持后辈，我等亦可护持你等。” 他仰头望向空中，轻声道：“我人族地界，何时轮到妖蛮撒野了？” 天空中的血云震颤，那隐身其中的妖族半圣似乎认出了张庭晚。 “张白衣？” 张白衣？ 廖府中的几名族老面露震惊之色，不过转瞬间就是一阵狂喜！ 张白衣，白衣半圣！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廖家的，为何无人知晓？ 几名隐约知道内情的人都不动声色地瞄了廖光宇一眼，如果说真有人能无声无息的将这位请来，那就只有廖光宇了。 当年廖光宇就在文庙隐秘部门任职，后来受了重伤才返回廖家。 如果说真廖家有一人能和半圣拉上关系，那也唯有他。 张庭晚微微一笑，朗声道：“正是张某，你又是妖族哪位半圣降临，可敢现身一见？” 天空中，隐身在血云后的妖族半圣沉默片刻，道：“沈浪残杀我妖族后辈，创邪曲乱我妖族血脉。今日本圣为他而来，张半圣可要拦我？” 张庭晚轻笑道：“这么说来，我杀的妖蛮更多，你不如先把我杀了？” 妖族半圣冷哼一声：“既然张半圣不肯行个方便，那本圣只能动手了！” 话音落下，天空中的血手轰然落下。 张庭晚眯缝着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身形一跃而起，脚尖在围墙上轻轻一点，身形就飞掠到了空中。 他右手朝前一挥，白色长袖翻转，一股磅礴之力席卷而上，正对着那血手袭去。 “轰！” 天空中仿佛是闷雷炸响。 那血手顿时被打得四分五裂，而夜空中的血云也在迅速消散。 张庭晚冷笑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今日我倒是要看看是妖族哪位半圣敢违背千年不战之约！” 话音落下，他身形宛若一只鹰隼朝着南方掠去。 天空中血云消散，那漫天大雨也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东方的天空中露出了一抹白色鱼肚。 府城中的人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天亮了。 廖府打开了府门，府衙此刻也在飞快运作，军衙那边倒是一片寂静，不过三千府兵已经进城，正协同府衙官员维持城中治安。 青云书院那边没有动静，那所书院依然隐身白云深处，没有人下山入城。 自然，这也只是外面所见，青云书院内此刻也是一片哀嚎。 “轻点轻点！” 小胖子曹玉咧嘴大叫着。 此刻他身上裹满了白布，整个人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 那名给他上药的学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就闭嘴吧，没赶你下山就是好的了，你还敢这么大声吆喝，惹来了巡视的教席，我看你怎么办！” 曹玉叹了口气，嘟囔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咱们书院做贡献吗……” 学姐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做贡献吗，寻死还差不多！你没有学习过青云经，竟然也敢混进来跟着调动才气，没因青云大阵反噬而死，就已经是福大命大了！再说了，你都没入青云书院呢，什么咱们咱们的，谁跟你咱们？” 说着就忍不住又瞪了这小胖子一眼。 原来沈浪做出天道圣文的时候，刘怀宽便隐约感觉到了，立刻就召集青云书院学子，以《青云经》为阵心，筑起了青云大阵。 只不过，建立这阵法是需要所有人都修炼过青云经的。在这种同步的情况下，大阵会维持一个平衡，只抽取部分的力量。 虽然对个人而言也是庞大无比，但总归是在一个可承受范围。 而曹玉却是脑回路大开，想要“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因此混在其中，不明所以的也跟着抽出自己的才气。 那之后的情况可想而知，青云大阵是认气息不认人。 发现这个异类，立刻就是一股浩然正气拍了过来。 若不是刘怀宽发现及时，这小胖子当场就得变成一团肉泥。 “学姐，咱们真不派人下山去看看？那可是天道圣文啊！”曹玉低声问道，说着就有些心痒痒。 他是见过沈浪的，当日两人还在山门口聊了一会儿。 凭着这关系，只要让他下山，他多半是能混进廖府里。别说是拿在手上细细品鉴了，便是能看上一眼那天道圣文，也是毕生修来的福气啊！ 学姐摇了摇头，道：“你别瞎想了！薛教席说了，在入学试前青云山将封闭山门休养生息，不然入学试的时候一帮学生面黄肌瘦的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咱们的学生那个啥……那个啥过度了，那到时候咱们面子上不好看。” 曹玉怒道：“面子，面子能值几个钱，能大过天道圣文吗？！” “小胖子，真有想法啊。” 曹玉的话音刚落，一阵冷笑就在边上响起。 第七十七章 昏迷 曹玉脸色一僵，那身着白色儒衫的学姐也立刻站了起来，行了个文士礼后恭声道：“见过薛教席。” 薛南亭点了点头，道：“雪婷，你下去吧，我来看看这胖子。” 学姐面露古怪之色，给曹玉打了个自求多福的眼色后，就转身离开。 薛南亭站在曹玉身边，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曹玉顿时发出一阵杀猪一样的惨叫。 “就这，还想下山？”薛南亭没好气地道。 曹玉哭丧着脸道：“薛教席，我就是想看一眼那天道圣文嘛。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现在不去，日后恐怕永远没机会看到原稿了！” 薛南亭舔了舔嘴唇，眼中也露出一抹异色。 沈浪做出的是天道圣文，这一点昨夜刘怀宽已经确认。 所谓天道圣文，那已经不能用一般所谓的“诗文”来形容了，甚至都无法用文章二字来形容。 那是一种可以补充天地规则的东西，是完美契合天道，甚至是超越天道的存在。 这种文章现世，文庙不可能坐视不理。 最多两天，文庙必定派高人前来，将此文章收入文庙中封存。 到了那时候，要再想看这文章原稿，恐怕就需要用海量的军功去兑换了。 曹玉嘴里嘟囔着，但一对眸子却滴溜溜直转，眼见薛南亭的神色，他立刻低声道：“薛教席，好歹也下山看一眼。咱们和沈兄可是至交好友，听说他现在身体抱恙，咱们不为那天道圣文，为了关心下沈兄，也是应该去的啊！” 薛南亭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多嘴！”说着他就捻着胡须缓缓道，“不过，你这话倒也在理，你好生在山上养伤，我这就去看看。” 曹玉呆住了，这丫也忒无耻了吧！ 好歹我也是给你出主意了，你就这么一个人跑？！ 斯文败类啊！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薛南亭就瞄了他一眼，道：“话说，你又不是我青云书院学生，留在这山上也不像话，今日我也顺带着把你送去府城医治吧。” 曹玉顿时感激涕零：“薛教席不愧我文人典范！” 薛南亭没有耽搁，立刻就去了一趟后山，面见了刘怀宽。 “下山？探病？” 刘怀宽瞄了薛南亭一眼，这小子的心思能瞒过他？ 天道圣文现世，学生还好，毕竟有规矩管着，但那些个教席可是闹翻天了，薛南亭已经是第六个来找他的了，借口全都是探病。 不过刘怀宽也没有拒绝，抿了一口茶，道：“既然要下山，那正好去做件事。” 薛南亭顿时眼前一亮，道：“院正请讲。” “张贤败坏我书院门风，你去云霞书院把他给带回来吧。”刘怀宽淡淡说道。 薛南亭神色一滞，满脸不敢相信之色：“院正，我不过是想去看看天道圣文，您就想要我的小命？！那云霞书院现在是我们能去的地方？您就不怕我还没进到书院，就在半路被人打了闷棍？” 刘怀宽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道：“我辈儒生敢为天下先，如此重任这青云山上，除了你薛南亭我想不出别人能成！勿需多言，下山去吧。”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去！” 刘怀宽一挥袖子，根本不给薛南亭反应时间，只是瞬息间，就把人就已经飞出十里，直接落到了青云府城城门口。 薛南亭愣住了，半晌忽然跳脚怒道：“老匹夫！” 话音刚落，就见天空中一个黑影远远地朝他这里飞了过来。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阵凄厉惨叫。 薛南亭叹了口气，心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院正啊。 抬手一挥，一股浩然气升腾而起，将那飞来的黑影稳稳的接住。 曹玉脸色苍白，身子都在颤抖。 他就不明白了，刚还在跟学姐欢欢喜喜的聊天，怎么忽然就卷起了一股怪风，直接将他吹到了青云府城来。 “薛……薛教席……”见薛南亭满脸惆怅，曹玉咽了口唾沫。 “别多问，别多说，先去见子玉。”薛南亭叹了口气，“之后还有重任要交给你。” 曹玉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妙，道：“敢问薛教席，是什么任务？” 薛南亭瞄了他一眼：“说了别多问的，走吧。” 薛南亭背负着双手朝着城门走去，曹玉哭丧着脸，一瘸一拐的紧随其后。 廖府。 绿柳两眼通红的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沈浪。 她就觉得又心痛又懊恼，早知如此，她怎么也要拦着姑爷，不让他写那什么劳什子的文章了。 明明出门的时候，小姐就嘱咐过，让她好好看着姑爷的，现在弄成这样子，要如何跟小姐交代啊。 想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滑了下来。 “绿柳姑娘，这是怎么了？” 芳菲刚一进门，就见到了低头垂泪的绿柳。 绿柳抽泣了两下，道：“姑爷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要如何跟小姐交代。” 芳菲坐到床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沈浪，柔声道：“绿柳姑娘，芳菲虽然是一青楼女子，但偶尔也听过一些儒道修炼的事情。沈公子目前的状况，不见得是坏事。” “人都醒不过来了，还不是坏事？”绿柳抹着眼泪说道。 芳菲微微一笑，道：“就我所知，沈公子从开始修炼儒道到今天，也不过短短两个月，却已经是九品巅峰的程度，只差一步就能迈入浩然境。” “那又怎样，我家姑爷天赋异禀，有如此速度本就正常！”绿柳回道。 芳菲哭笑不得，她倒是没想过，在绿柳心中沈浪竟然是这种形象。 “绿柳姑娘，你觉得沈公子比之圣人如何？”芳菲想了想就问道。 绿柳一愣，道：“姑爷和圣人比……现在虽然比不过，但日后应该会差不多吧。” “咳咳咳咳……”芳菲差点没被这话呛着，“绿柳姑娘，我东云国读书人过万万，但成圣者也就那么寥寥数人而已。你可知从入道到九品，修炼最快的用了多少时间？” 绿柳摇头道：“绿柳不知。” 芳菲比出三根手指，道：“三年！你别看有些读书人似乎十五六岁就有了八、九品境界，但那是因为他们启蒙的早，真要论晋级所花的时间，绝不会低于三年！” 绿柳一愣，喃喃道：“这么久吗……我看姑爷好像很轻松就突破了……”说着她望向芳菲，“芳菲姐姐，那你说我家少爷为何醒不来？” 芳菲看着安静如熟睡的沈浪，缓缓道：“我觉得，沈公子也许是在积淀吧，要把走得太快太匆忙的步子弥补回来。” 绿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八章 名额 “敢问先生，何谓内圣外王？为何要外王？王者何为？” “敢问先生，高品读书人皆为正人君子吗？我看未必。但若不是正人君子，又为何能修出浩然正气？” “敢问先生，一说敢为天下先，又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遇生死之事，我当如何选择？” “敢问先生……” 迷雾世界中，沈浪坐在一块青石上，在他前方是一个朦胧的虚影。 虚影身着一袭长衫，时而青色时而白色，他手捧一卷书册。书册上的字迹看不清，却能隐约看到在不断变化。虚影亦是如此，时而是少年模样，时而是中年文士，时而又是白发老者。 他的面容没有固定形象，气质也变幻不定，仿佛是无数人在那虚影中不断交替。 沈浪在这里已经不知坐了多久，不眠不休也不知疲倦。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懒得去想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内心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而在他面前的这个虚影，仿佛能解答他所提出的一切问题。 他没注意到的是，随着他每一个问题的提出和解答，他周围的迷雾就会消散一些，那悬浮在远处天边的九个小世界也随之下沉一些。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似乎永远不会动弹的虚影微微颤动，他抬起头看了看左右。周围的迷雾已经彻底消散，那九个小世界已经彻底落到地面，跟这片世界连城一片。 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虚影转头望向沈浪，沈浪的脸色依然亢奋，眼神中闪烁着异芒，乌黑的瞳孔中，无数的文字飞掠而过。 虚影脸上泛起了一抹笑意，轻声道：“差不多了。” 沈浪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一抹迷茫，不过转瞬间又兴奋地道：“敢问先生……” “差不多了，已经足够了。”虚影说道。 “敢问先生……” 沈浪的话还没说完，虚影就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孩子，差不多了。” 沈浪停住了，脸上的激动之色渐渐消失，继而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笑容。 “已经……到时间吗？” 虚影微笑道：“你是好孩子，但我们终究是已经逝去之人，你也不能永远在这里陪着我们。外面还有许多人在等你，他们比我们更需要你。” 沈浪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抬眼望向四周，只是微微凝神感应，这里果然是在迷雾世界，只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和之前已经有些不同了，原本的迷雾已经彻底消散。 地上绿草如茵，空中万里无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就应该是文宫……吧？”沈浪喃喃道，“只是文宫乃是由浩然正气演化，是学士境的标志，但我却连浩然境都不到……” 虚影摇头道：“你理解错了。” “错在何处？”沈浪不解问道。 “学士境的标志是浩然正气凝聚到极致，而浩然正气凝聚到极致后便可生成文宫。两者并无直接关系，只不过是双方的临界点恰好重合，因此被世人误解了。” “原来如此……”沈浪喃喃道 那虚影也举目眺望远方，眼眸中泛起一抹赞叹：“都说儒道文宫是读书人自成一方的小世界，但真正将文宫化作小世界，我所见过的仅你一人。” 虚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浪：“只是儒道修行依然是修心为上，切忌为了突破而突破。” “学生受教了。”沈浪躬身行礼。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必须要走吗？”沈浪问道。 虚影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也终究是已经逝去之人，此刻的我也无非是无数读书人残念所化，不走又能如何？” 沈浪沉默片刻，抬头缓缓说道：“若是有个办法让你们留下来，你们可愿意？” 这些日子都是沈浪提问虚影解答，但此刻虚影看着沈浪，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他原本虚幻的身形开始闪烁，其中仿佛有无数的灵魂在其中穿插而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沈浪倒仿佛是解开了心结，笑道：“好了，学生已经明白了。今日便暂别，等来日我们相见，再细聊过往！” 说着，他朝着虚影深深鞠了一礼。 虚影没有再说什么，他的身形越来越淡，但他的笑容却越发的开怀…… 沈浪看着他，忽然开口道：“若你真能感应到我的意志，那就帮我留下这一缕残念。” 话音落下，这一片宛若真实世界的文宫开始微微颤动，一株参天的枯树凭空出现在了沈浪身后。 枯树遮天蔽日，伸展的枯枝覆盖了整片天空，它仿佛上通天地下通九幽，撑起了这座小世界。 无数的枯枝开始伸展，将那一缕残魂缠绕。 只是片刻之后，树枝散开，一枚小小的墨色魂珠出现在了沈浪眼前。 沈浪拾起魂珠走到枯树前，小心的放在了枯树下。 “诸位先贤，你我来日再见。” 话音落下，他再没有任何犹豫，微微闭上眼，脑海中一缕意念微动。 “回去！” 青云书院，会客大厅。 “刘院正，青云书院历来招收的都是人族俊杰，可没有招收废人的先例。”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文士，他嘴角带着淡淡微笑。在他身旁还站着一名白衣儒生，看上去二十出头，神色淡然，但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倨傲。 “废人？杜霆锋，你自问你能写出天道圣文吗？这普天之下，有谁敢说能写出天道圣文的是废人？”说话的是一名书院教席。 “我杜霆锋不过是学士境界，自然写不出天道圣文，而且对子玉先生的才学，我也是极为敬佩的！”杜霆锋说着微微一笑，“不怕诸位见笑，若是沈浪身体良好，哪怕是文心碎了儒道断了，只要他能站在我面前，说一声要这青云书院的入学名额，我杜霆锋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甚至有人敢说沈浪不配，那我杜霆锋必然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但那是他沈浪还清醒着。”杜霆锋抱拳道，“诸位，青云书院名额紧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昏迷不醒之人牺牲一个？” 说着他指着身旁的年轻人道：“这位是文院林贤人家的弟子林冉，目前是儒生境九品巅峰的修为，我可保证，在踏入云山秘境后，他能在最快时间晋升到八品浩然境，那时候无论是和妖族争锋，还是保护我青云书院弟子，都能出大力气！” 刘怀宽微闭着双眼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下面的教席们也是议论纷纷。 就像杜霆锋说的，如果沈浪还清醒着，哪怕是废了，青云书院也必然会力保他的入学资格。 但现在最关键的是，沈浪昏迷不醒。其实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但这次入学试又偏生是关系到云山秘境。 妖族已经派墨瞿和青云书院商量好，这次进入云山秘境的，实力将限制在八品以下。青云书院的人选是新入院的三十六名学生，其中若是有实力超过八品者，可另挑选人员代替。但若不是实力超过八品，那就不能另外换人。 自然，这只代表其中两方势力，云山秘境牵扯极大，墨瞿也只代表妖族学宫中的一脉，妖族学宫中的其他派系，人族中的武庙、道门都另有名额。 一名教席看了看杜霆锋，又看了眼刘怀宽，忍不住凑头到刘怀宽身旁，低声道：“院正，沈浪已经昏迷了整整十日了，不如就听杜学士一言。反正现在最后一个名额未定，沈浪也未曾参加入学试，用林冉替换掉沈浪，也算不得乱了规矩……” 刘怀宽这次睁开了眼，淡淡地道：“当日我让南亭去接沈浪，便已经认定了他书院弟子的身份，此事不用再提。” 杜霆锋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一旁的林冉忽然抬手阻止了他。 就见林冉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容，淡淡地道：“刘院正，云山秘境是青云府的机缘，也是我人族的机缘！你不过是一名副院正，为了徇私让沈浪进入青云书院，竟然不顾我人族读书人安危，如此作为文庙绝不会饶你！” 这话一出，会客厅里一片哗然。 刘怀宽虽然只是青云书院副院正，但院正不管事多年，这青云书院向来是他和潘建岳两人商议着办事。 现在潘建岳去了文庙，青云山也就剩下他一人。而且潘建岳临行前，还特意说了，之后书院的事由他独断。 现在这么一个外人，竟敢当着满屋子的青云书院教席的面斥责刘怀宽，这当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刘怀宽却是神色不动，淡淡地道：“文院什么时候开始，也要对各大书院内部的事指手画脚了？” 林冉冷笑道：“刘怀宽，我敬你是这千年书院副院正，这才劝你不要自误。你要如何那是你自己的事，但若是因少了一人让我人族读书人有所损伤，你当真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怀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老夫多谢林公子提醒了，若是无其他事，你们就请回吧。青云书院的事，还轮不到他人插手。” 说完，他就重新闭上了眼。 “送客！” 他话音一落下，立刻就有教席站了起来，满脸怒容地看着两人。 杜霆锋看了林冉一眼，叹气道：“看吧，我就说这刘怀宽不是能好好说话的人，林少您偏是不信。” 林冉淡淡地道：“我原以为书院院正好歹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以权谋私之辈。” “你胡说八道什么？！” 立刻有教席怒喝道。 林冉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冷笑，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 “你说谁胡说八道，有本事就再说一次！” 见到这令牌，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文院贤者令！” 第七十九章 也别等了 便是刘怀宽也是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只是一般人来兴师问罪，他当然可以完全不予理会。 但如果对方手持文院令牌，那就是另说了。 “此文院令牌，可是为了此事而来？”刘怀宽缓缓问道。 林冉神色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轻笑道：“刘副院正，是不是我如果说是，你就又会让我拿出文院令旨？” 刘怀宽冷声道：“是。” 杜霆锋闻言满脸怒容，大喝道：“刘怀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文院贤者不敬！” 刘怀宽神色淡然，双眸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道：“文院贤者乃是我人族功臣，当年战死边疆无数，有几块令牌遗失了实属正常，我怎知你手中持有的是否真是文院颁发？” 听了这话，林冉顿时哈哈大笑，道：“早就知道你刘怀宽是什么人，那自然是早有准备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封加有火漆的信件扔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刘怀宽接过信件，脸色就是微微一沉。 文院令旨他当然是认识的，这上面的火漆也是由才气封印，除非是贤人亲自动手，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拆开信封看了一遍，刘怀宽的眼中露出一抹冷色。 “可看好了？” 见刘怀宽的神色，林冉就知道事情成了。 刘怀宽深吸一口气，道：“沈浪入学名额暂定，三十六学子最后一个名额由林冉补入。”说完，他一言不发站起身，抬步走出了大门。 一众教席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那信上写的什么，但可以看出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否则以刘怀宽的为人，断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妥协。 而就在此刻的廖家，沈浪缓缓睁开眼。 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天，阳光照在脸上，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正想动下身子，就发现自己竟然被什么东西压着。 低头一看，就发现一个身着红衣的人影躺在床上，娇软的身子趴在了自己胸口。 绿柳？ 不对！ 沈浪猛地一愣，这身形怎么可能是绿柳？ 绿柳什么时候有一米八的身高了？ 幼卿？！ 沈浪这里微微一动，立刻就让那趴在他胸口的人惊醒了过来。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绝美脸庞。 这不是别人，正是杨幼卿！ 十天前，她接连收到了两封从青云府城送来的信。 第一封自然是绿柳的小报告，那是把杨幼卿看得心急火燎，就差没当场快马加鞭赶往府城了。 然而还没等她行动，第二封就又到了。 这一封是通过书院才气传书送到安平县书院，之后快马加鞭送到杨家庄的。 这是廖家利用自己关系从府衙发出的，其中就写了那一晚沈浪作出天道圣文，之后域外天魔降临，以及沈浪昏迷不醒的事情。 这一下，杨幼卿再也坐不住了，便是杨慎和沈东来也是满心焦急，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了青云府城。 杨幼卿看着沈浪，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流了下来。 “子玉哥哥，你终于醒了！”她一声低呼，一头就扎进沈浪怀里。 随着杨幼卿一声惊呼，整个廖府炸开了锅。 廖家的几名族老，沈东来、杨慎、芳菲、廖东雪，甚至还有小胖子曹玉，廖东升、崔莹等人，全都涌进了房间里。 好在房间够大，否则怕是没法容下这么多人。 一个个左一句子玉哥哥右一句沈公子，沈浪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似乎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终于还是廖光明发话了，把所有无关人士都赶了出去。 房里就留下了杨幼卿父子和沈浪父子。 廖光明给沈浪把了一会儿脉，这才微微点头道：“身体没有大碍了，或者说现在的身体比之前都要强上不少。”说着他看向沈浪问道，“应该是快要突破了吧？” 沈浪道：“如果需要随时可以，不过我想再等一阵。” 廖光明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应该如此。天道圣文有何功效我不得而知，不过你身体的变化你自己最清楚。你修炼儒道的速度太快，虽说我儒家有一朝顿悟肉身成圣的说法，但最好还是将根基打牢。” “谢光明先生指教，晚辈知道了。” 廖光明沉吟了下，道：“青云书院的入学试已经结束，不过他们应该有给你预留名额，你也不必为此事担心，到时候直接去山上便是。” 嘱咐了一下沈浪注意休息，他这就离开了房间。 沈东来见着一月未见的儿子，也是很激动，不过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杨慎拉走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杨幼卿和沈浪两人。 看着站在窗边，低垂着头拧着衣角的杨幼卿，沈浪有种错位的感觉。 记得当初他第一次见着杨幼卿，他也是这么躺在床上，杨幼卿也是这么站在窗边。 他忍不住一阵轻笑，道：“幼卿妹妹，你先坐下。” 杨幼卿轻嗯了一声，就坐在了床缘上。 “子玉哥哥到府城月余，一切可安好？”杨幼卿轻声开口问道。 沈浪笑道：“好的好的，到府城后受诸多前辈照顾，日常用度也有杨叔支持，一切都很安好。” 杨幼卿又嗯了一声，道：“说的也是，不光有前辈照顾，还有各家妹妹呵护，能有什么不好呢？我说的是吧，子玉哥哥。” 沈浪被呛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半晌才轻咳两声，尴尬道：“幼卿妹妹，哪有什么各家妹妹……对了，府城比咱们安平县繁华多了，等我去书院报道后就带你到处逛逛。” 杨幼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劳烦子玉哥哥了。” 沈浪看着杨幼卿那微红的眼眶，忽然道：“对了，还有件事。” 杨幼卿道：“何事？” 沈浪微微一笑，柔声道：“当初说好了，本来是说等云山秘境结束再接幼卿妹妹过来，不过现在幼卿妹妹既然已经来了，那也不用多等了。” 杨幼卿一愣，转而身体就微微颤抖：“你……你是说……” 沈浪面色温和，拉起杨幼卿的手，道：“本就说好了等安顿好了就娶你过门，现在宅子也买好了，书院之事也不用操心了。若是妹妹愿意，那我就禀告父亲和杨叔，将时间先定下来。” 听着这话，杨幼卿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下，巨大的幸福扑面而来。 第八十章 青云在望 一切来的很突然，突然到甚至没有任何人有所准备。 沈浪要订婚？ 虽说都知道杨幼卿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但按照沈浪现在的身份和在文坛中的地位而言，旁人并不会将这真当一回事。 倒不是说觉得沈浪应该抛弃杨幼卿，而是总觉得以他今日之地位，这正室的人选似乎可以再多作考量。 即便是杨慎，其实来之前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绿柳给杨幼卿的信杨慎自然是看了的，而且他还可以通过安平县书院知道许多事情。 什么桃庵诗成鸣州一曲镇妖蛮，什么明心湖赠东雪妹妹，再加上那最后一封才气传书，这一切都向他揭示着此刻的沈浪是有多么的不凡。 虽说他早就看出沈浪不是池中之物，但谁能想到这才短短一个月，他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当时的杨慎就心中懊悔，早知如此还拦着杨幼卿干嘛，别说她千肯万肯了，就算不肯也得给她绑上船去！ 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沈浪不抛弃杨幼卿，便是做小又如何？ 以沈浪的秉性，难道日后会亏待自家女儿不成？ 也算是自我安慰了，但无论如何总好过两家一拍两散的好。 但谁能想到，沈浪此刻竟然当众提出要定下婚事时间。 “子……子玉可是当真？！”杨慎瞪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相信。 沈浪调皮一笑道：“杨叔，当初在杨家庄的时候，您可是一口一个贤胥的叫着，怎么今日反倒是见外了？” 杨慎激动地拉着沈浪的手：“好好好！贤胥，哈哈哈哈……贤胥好啊！” 沈浪和杨幼卿定亲的消息立刻就传开了，几乎是一上午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青云府城。时间比想象中还要快，就定在了四月十五。 众人都觉得有些匆忙，不过沈杨两家既然决定了，那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宅子是现成的，就是沈浪购买的那一间，小两口住下足够了。 至于仆从方面也用不着沈浪担心，廖家听闻此事的第一时间就准备好，都是从廖家家仆中挑选。 廖东升倒是开玩笑的说了句，如果要找年轻美貌的可以直接去桃庵，那边多的是签了卖身契的清倌人，以沈浪对其的赠诗之情，沐庵主必然会仔细挑选。 当然，这话一出立刻被廖东雪掐的死去活来。 然后就是请帖，这可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 不过这也不用沈浪操心，杨慎、沈东来和廖光杰三人关在屋里好几天，为的就是要准备一份妥善的名单。 不仅要妥善，而且必须要快。 因为这已经是四月初五，离婚礼只有短短十天了。 而此刻的沈浪，正带着杨幼卿泛舟明心湖上。 “子玉哥哥就是在这里写的那首明心湖赠东雪妹妹吧？”杨幼卿轻哼着说道。 沈浪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道：“还叫子玉哥哥，该改口了。” 杨幼卿顿时俏脸绯红，饶是平日里也是个豪爽性格，但此刻面对沈浪也难免害羞。 她跺了跺脚，道：“不是还没成亲吗！” “那就是个形式……”沈浪伸手拦住了她的纤腰，在她耳边柔声说道，“你知道吗，当日我被赵奢打断了脊骨，你在床边跟我说非我不嫁。从那时候起，我沈浪这辈子就已经是非你不娶了。” 听着温柔的话，感觉着腰间被拦住的触感，杨幼卿就觉得整个人都醉了。 至于说什么明心湖赠东雪妹妹，那早就被抛到十万八千里外。 两人游湖到傍晚时分，这才乘着马车回到了廖府。 不过沈浪没在这边呆着，放下杨幼卿后就去了东城宅子那边。 虽说很多婚礼的事情都从简了，但能注意的依然是要注意。 杨家和沈家都不在青云府城，廖家就暂时充当了杨幼卿娘家所在，按规矩沈浪是不允许住在这边的。 当然，原本是连见面都不能的，但谁让男方是沈浪呢？ 廖光明提了一句，见沈浪不在意，也就随他去了。 儒道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方面自然不用说，廖家上下无不对沈浪极其满意。 而接下来自然是齐家，连家都没成，那怎么个齐法？ 因此在儒道世家的廖家眼中，现在没有什么事比成亲更重要了。 至于其他，都是小节。 第二日一早，廖东升就带着曹玉来了沈浪宅子这边。 “四爷爷把名单理好了，有几份你需亲自去送下。”廖东升开门见山的说道。 沈浪点头，这些人情世故自然是明白的。 看了下，一共有四份。 其一是府衙张府尹那里，这自然不必说，当日域外天魔降临，张府尹第一时间就带着府衙官员来援，当时还受了重伤。 只不过之后的时间里沈浪一直昏迷不醒，也就没去拜访。好了之后又因为杨幼卿和杨慎到来，也把这事耽搁了。 第二份有些意外，竟然是军衙那边。 沈浪事后自然也听说了，当晚李怀仁也带人来了的，在对抗域外天魔的时候，还劈出了关键一刀。 至于第三份，则是意料之中的青云书院。 说来，自从那晚和域外天魔一战后，青云书院就一直没了动静。 听曹玉说是那之后就封山了，一直到前几天入学试的时候才重新打开山门。 说着他又有些神采飞扬。 沈浪问了下才知道，曹玉开始做的名单果然是没错，他曹玉已经以第十名的姿态荣登青云书院学子行列。 如果不是为了等沈浪醒来，之后又赶上成亲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坐在青云书院中，聆听教席们讲解圣人大道了。 廖东升没有多留，家中还有许多事情，沈浪成婚结果最忙的反倒是他廖家。把名单留下后就嘱咐沈浪早些送去，免得失了礼数。 沈浪琢磨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日就把这些事情处理了。 廖东升走了没多久，他便带着万海亮出门了。 到了府衙后自然是和张府尹一番寒暄，不过知道沈浪还有几份请帖要送，张府尹自然是没有多留他。 之后便是军衙那边。 这回吃了闭门羹，李怀仁甚至都没出面，只是派人收了请帖后就让沈浪自个儿回去。 沈浪叹了口气，知道两家的恩惠怕是没法化解了。不过心下也对李怀仁有些佩服，域外天魔出现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出手，之后更是派兵协助府衙维持城内治安。 这么看来这李家也不像是传说中那么不堪，至少在大事上没有出错。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李家侵占良田一事是怎么也洗不脱的污点。 送完府衙和军衙，这才让万海亮赶着车直奔青云山。 第八十一章 你也配？ 刚登上青云山，就发现气氛有些异样，在山门口那书院牌匾下，一行白衣学生拦住了去路。 “你们找谁？” 其中一人问道。 曹玉立刻上前，笑道：“各位师兄，我是曹玉，就是今年第十名那个。” “是你啊，我见过你。你什么时候下山的，没收到山上教席命令，不允许下山吗？”那人继续说道。 曹玉一愣，搔头道：“我入学考核完了就下山了，没听到这命令。” 几名白衣学生相视一眼，那人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上山吧，没事不要外出。” 曹玉笑道：“好嘞，那师兄们忙着，我就先带沈兄上去了。” “慢着！” 就在两人正要迈过山门的时候，其中一人把两人拦了下来。 他看向沈浪道：“你也是书院学生？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沈浪愣了下，道：“我……应该算是书院学生吧。” 这话说的有些不确定，主要是他还没有正式报道。不过按照薛南亭和曹玉的说法，他随时都可以加入书院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那人眉头紧锁，不悦地说道。 曹玉赶紧抱拳笑道：“师兄，这位就是沈浪沈子玉，书院早就为他预留名额了，这次来也是办理入学手续。” “沈浪？！” 几名学子都惊呼了起来。 曹玉脸上露出几分得色，现在的青云府，怕是很难找到比沈浪风头更胜的人物了。 “对啊，我这兄弟就是沈浪沈子玉，还请各位师兄让让，我要带他上山。” 原以为这话一出，这几名青云书院弟子会立刻让路，但出乎曹玉预料的是，对方不仅没让开，反倒是聚在一起把山门堵死了。 “书院有令，沈浪不得入内。”那名开始跟曹玉说话的学生沉声说道。 沈浪和曹玉两人都是一愣。 曹玉顿时急了：“为什么，沈浪可是书院请来的！” 那学生看着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具体怎样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书院有令传下，若是沈浪来了，不得让其进入书院。还请沈兄见谅。” 沈浪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现在这变故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几位师兄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那学生正要开口，不远处便传来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 “想知道原因，我告诉你。” 几人抬眼看去，就见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和一名中年人结伴走了下来。 见着这两人，那几名书院学子都皱起了眉头。 “你又是谁？” 沈浪上下打量着这人的同时，这白衣公子也正打量着沈浪。 “这是文院林贤人子侄林冉，本人文院教席杜霆锋。”中年男子傲然一笑，“沈浪，还不上来见礼。” 这两人正是前日在山上强抢沈浪入学名额的林冉，和跟着他同来的杜霆锋。 沈浪微微点头，道：“哦，文二代和狗腿子啊。” 林冉和杜霆锋都是一愣，一时没明白这“文二代”是什么意思，不过狗腿子倒是非常明白。 在场的终究都是天资聪颖的人物，只是略微思索便想明白了。 几名书院学生面色古怪，一副想笑又强忍着的模样。而林冉和杜霆锋则是面色阴沉。 “沈浪，你好大的胆子！”杜霆锋厉喝道，“真以为写了几篇文章就可以放肆了，文院贤人也是你能出言嘲讽的？！” 沈浪淡淡地道：“我哪句话侮辱贤人了？你也一把岁数了，别乱给人扣帽子。” 杜霆锋怒极而笑，道：“这青云府当真是人杰地灵啊，一个小小的儒生境竟也敢对我这学士境无礼，若是不教训一下你，你怕是要小瞧天下读书人了！” 话音落下他抬手就朝沈浪拍出一袖子。 “杜先生，不可！” 一旁的青云书院学子一惊，立刻出言叫道。 但杜霆锋心意已决，来之前就打算找沈浪麻烦，现在借机出手狠辣无比。 袖口卷起一阵浩然正气直拍沈浪丹田，这一下如果拍实了，沈浪后半辈子都得废了。 沈浪双眸一凝，正要出手。 一袭白衣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抬手就和杜霆锋互拼了一击。 白衣人身形摇晃朝后退了两步，而杜霆锋却是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来人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书生，沈浪当日在青云书院里还见过。 “见过张教席。”沈浪行礼道。 张教席朝沈浪微微点头，便对杜霆锋冷声道：“杜霆锋，你可是仗着学士品阶，对低阶文士动手？” 见到张教席，杜霆锋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出手了。 他冷哼一声道：“这小儿出言不逊，难不成我还得任由他羞辱？” 张教席淡淡地道：“若真有此事，你自可向文庙申述，若是文庙认定他羞辱了你，那自有惩罚。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出手教训他。” 这话是没错的，甚至不光是文庙，整个人族世界都有禁令，不允许高阶修士向低阶出手。毕竟八条通天到都有一品一天地的说法，一旦双方动起手来，哪怕只是一品的差距，双方的实力也是天壤之别，根本不会有任何悬念。 现在人族外有妖蛮大敌，人族顶层决策者不会允许出现不必要的内耗。 当然，这也只是法理上的，真要是一个学士出手拍死一个儒生境，恐怕也不会有人真拿他怎么样。 “哦，高阶不能出手，那同阶总可以了吧？”林冉拍了拍杜霆锋的肩膀，从后面笑着走了出来。 张教席皱了皱眉头，淡淡地道：“同阶当然可以，但你既然是青云书院学子，也必须遵守我青云书院的规矩。” 林冉笑道：“难道青云书院禁止学子间的较量？” 张教席冷声道：“自然没有，不过青云书院却要求学生尊师重教。我现在就以青云书院教席的身份命令你，不得动手。” 林冉冷笑道：“青云书院好大的威风啊！” “自然，否则你来我青云书院做甚？”张教席愣是一点都不退让。 林冉也不再跟张教席多纠缠，目光投向沈浪：“沈浪，你不敢跟杜兄动手，可敢跟我较量一番？” 张教席传音道：“林冉已经是九品儒生境巅峰，随时可以进入浩然境。” 沈浪朝着张教席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林冉：“我敢啊，怎么了？” 林冉一听这话，立刻就上前一步，扬着下巴朝沈浪招了招手，道：“来吧，让我看看青云府的大才子，究竟有何能耐！” 沈浪顿时满脸诧异：“我只是说我敢，可没说你配啊。” 话音落下，顿时一片寂静。 顷刻后，一阵哄笑声响起。 第八十二章 沈浪抄袭？ 林冉被这话怼得愣住了，转瞬便是面红耳赤。 他又羞又怒，以他的身份别说沈浪这么一个小小的儒生境了，便是寻常的学士、大学士境界的儒道修士，见了他也得以礼相待。 文院贤人世家，这可不是那些落魄的半圣家族，林家是真有贤人坐镇的！ “好好好，沈浪你可是好的很！”林冉怒极而笑。 沈浪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好的很。”说着他转头向张教席抱拳行礼道，“今日来书院是为了递一张请帖的。” 张教席奇道：“请帖？” 沈浪把喜帖取了出来，递给张教席道：“听闻书院已经封山，那我就暂不上去了。四月十五我成亲之时，还请书院诸位教席大驾光临。” 张教席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子玉要成亲？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沈浪微笑抱拳道：“到时候还请张教席一定要到场。” 张教席点头道：“一定！” 沈浪朝着几名书院学子抱了抱拳，这就转身离开了青云山。 曹玉没走成，现在书院情况未名，他倒是不想过去，只不过被张教席当场逮住了，也就没法再跟着沈浪到处跑。 其实在桃庵拿到云字令牌后，沈浪对于青云书院已经没那么上心了。 而且加入书院的目的是云山秘境，进入那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迅速提升实力。但现在看来，暂时似乎没那个需要了。 回到宅子里，屁股还没坐稳，管家就派人来通禀，说外面就有人求见。 这管家叫马学柱，今年已经六十出头，从他爷爷那辈就在廖家做工，是很可靠的心腹老人。 沈浪点头后，马学柱就把人带了进来。 见着这人，沈浪倒是一愣，这些日子太过繁忙，他几乎把这人给忘了。 “张宇见过子玉先生。”那中年人朝着沈浪躬身行礼道。 沈浪赶紧把他扶起来，笑道：“张老板行这大礼做什么，快快请坐。另外，别叫我子玉先生了，直接叫我沈浪便是，大家都改了，张老板千万别搞什么特殊啊，哈哈！” 张宇是桃源书行的老板，沈浪上次拜访青云书院的时候，张宇就见证了《聊斋聂小倩》一文现世。之后更是把这文拿去了百翎书会，要想借此一战成名。 当然，沈浪这里也和他谈好了分成事项，算算日子也过去将近一月了，也应该有结果了才是。 把张宇迎进安排坐下，吩咐丫头上茶后。 张宇率先笑着开口道：“我这刚从百翎州城，就听闻沈浪兄成婚在即。”说着就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这是鲛人一族的‘泪珠’，传闻常年佩戴可使女子肤色白皙柔嫩。我一路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备什么礼物，只能勉强备此薄礼，还请沈浪兄不要介意啊。” 沈浪有些惊奇，鲛人的传说他自然是听过，但没想到真有这种奇异生物。他颇为好奇的打开盒子，就见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宛若珍珠的珠子。 “这是鲛人泪？” 沈浪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就发现这珠子和一般的珍珠区别很大。这鲛人泪通体透明，其中隐隐有银光流动，拿在手里就感觉温润透凉，却又没有那种寒意。 “正是。” 张宇抿了口茶，接着道：“沈兄你自幼在内陆成长，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去海边走走，看看那波澜壮阔的大海，见识一下那些神奇的海族。”说着他颇有些感慨，“当年我第一次去海边的时候，根本无法想象这世界上有如此多的水。那些海族更是生的千奇百怪，有的凶恶狰狞，有的却是千娇百媚。” 沈浪哑然失笑，道：“怕是千娇百媚更让张老板印象深刻吧。” 张宇哈哈一笑：“那时候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自然是有些荒唐事。”说着摇了摇头，接着道，“另外还有一事。” “请讲。” 张宇舔了舔嘴唇，神情有些犹豫。 沈浪似笑非笑地道：“张老板，若是不说出来，你这名贵的鲛人泪岂非是白送了？” 张宇苦笑道：“沈兄这说的什么话，这可是为你新婚准备的礼物，即便是没有接下来的事，那也是要送的。” 沈浪笑着不置可否，就静静地看着他。 张宇叹了口气，道：“此事我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可是和那小说有关？” 张宇点头叹息道：“果然是瞒不过沈兄。” 说着他就把百翎书会的事情说了一遍，沈浪给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张宇拿到誊抄的《聊斋志聂小倩》后立刻就赶往了百翎州城，参加百翎书会的时候一切都非常顺利，不仅这本书深受好评，甚至有不少书商当场下了订单。 那几天可说是张宇这辈子最扬眉吐气的几天，他做书行做了一辈子，从来都是他到处求人，哪里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但谁曾想不过三天时间，风向陡转。 城中有传闻说那《聊斋志聂小倩》是抄袭之作，甚至有人拿出了整个原稿，其中除了聂小倩一文外，还有几篇文风相似的神鬼故事。 这一下，整个百翎书会顿时轰动了。 抄袭向来是文人最深恶痛绝之事，张宇的名声可谓是一落千丈，就差没被直接扔进大牢。后来还是百翎书会的大股东百翎书行出面，这才平息了风波。 但张宇在州城也呆不下去了，只能急匆匆的赶回来。 自然，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聂小倩一文现世时可是引动了天道异像，只要拿出原稿来，什么抄袭传闻都将迎刃而解。 但最关键的是，他没法拿出原稿啊！ 按照当日一众儒道高人的推断，这篇《聊斋志聂小倩》也许是开辟了儒道新路，其对儒道的影响极大！ 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立下了“三缄其口”的誓言，甚至青云书院两大副院正之一的潘建岳还因此亲自跑了趟文庙。 张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把这事说出来。 他左思右想之下，也只能是来找到沈浪了。 无论事情结果怎么样，这件事都需要沈浪知道。 沈浪听完，眉头紧锁。 他倒是没想到那百翎书会上竟然有人如此大胆。 “沈兄，我也是没办法了，不得不向您求助啊。”张宇叹息道。 沈浪轻轻点头：“这件事倒是好处理。”他思索了下，“到州城需要多久？” 一听这话，张宇顿时打起了精神，道：“若是乘车的话，需要半月左右，骑马大概也要七八日。” 沈浪皱了皱眉头：“没有更快的办法？” 张宇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地道：“有倒是有，只不过我却办不到。” 沈浪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才气飞舟？” “没错，正是才气飞舟！” 第八十三章 才气飞舟 沈浪思索片刻，对马管家道：“帮我找一下张府尹，看能不能借用一下此物。” 马管家躬身行了一礼，道：“少爷，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才气飞舟廖家就有。” 沈浪顿时一惊：“真的？” 这东西可不是什么马车之类的大众交通工具，说是国之重器都不为过。 其飞行速度极快，运载能力也相当庞大。 一旦国家爆发战争、灾害等险情，才气飞舟能在第一时间运送物资和军队前往。 沈浪虽说没见过这东西，但也在一些书上看到过。 就他所知，整个青云府也只有一艘而已。 廖家竟然也有？！ 马管家笑道：“少爷，才气飞舟虽然珍贵，但也不是说只有朝廷才有。文庙中就有不少，每年退役下来的也有一些。当年廖光宇老爷子从文庙退下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艘小型的回来。” 廖光宇的来历廖光杰隐约跟沈浪提过，说以前在文庙任职，后来受了重伤才返回廖家。 具体的没说，沈浪也很识趣的没问。 不过当日张庭晚能来廖家守护他沈浪，廖光宇应该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既然如此，那我们直接去一趟廖府。” 沈浪带着张宇和马管家直奔廖府。 这些日子廖府也是忙的天昏地暗，作为杨幼卿的“娘家”，各种布置自然是不能少的。 连带着采购各种物资，联系各方关系，没有一件是小事。 那门房见着沈浪来了，赶紧就迎了出来。 “沈公子，您怎么来了？”门房一边说着，一边满脸堆笑的作着揖，“见过沈公子，见过马管家，见过张老板。” 沈浪和廖家本就关系密切，经过那一夜域外天魔来袭，双方就更加亲密无间。 这门房见着沈浪，其恭敬程度甚至要超过廖家的一些嫡系后辈。 任谁都知道，廖家几位长老都是极其看重这位沈子玉的。 看着把他挡在大门口的门房，沈浪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不是来见幼卿的，是有事找光宇先生。” 听了这话，门房舒了口气。 廖光杰可是笑骂着下了令的，沈浪要是来了，谁也不许放他进这大门。 毕竟是儒道世家，多年前还出过一位半圣，廖家的规矩可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也就是沈浪这个异数没人跟他计较。 “沈公子里面请，我这就去通知光宇先生。” 廖光宇很快就来了，听说沈浪要借才气飞舟，他那瘦如骷髅的脸上，神色就有些古怪。 “不能借吗？”沈浪小心地问道。 按照他上辈子的理解，这玩意儿可就是大型运输机，一般人能弄到就几乎不可能了，你说要牵出去飞两圈，那几乎不可能。 “倒不是不能借。”廖光宇发出一阵桀桀阴笑，“只不过，你确定自己能开的动？” 沈浪一愣，开始倒是没想过这点。 “还请光宇先生指教。”沈浪说道。 “跟我来吧。” 廖光宇也不废话，直接带着三人去到了廖家后宅。 自然，沈浪也把张宇在百翎州城遇到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廖光宇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却也不发表什么意见。 四人一路走向廖府深处，越是往里走，人就越发的稀少，即便现在整个廖家都已经连轴转，但真到了廖府深处的时候，依然是一片寂静。 “张宇啊。”廖光宇忽然开口道。 “唉，光宇先生，学生在。”张宇赶紧躬身行礼。 “没用的东西。” 廖光宇骂了一句。 张宇苦笑着，也不敢开口反驳。 终于到了一间大房子前，廖光宇停了下来。 “这里是我廖家重地，张宇和马老在外面等着，子玉你随我进去。” “是。” 廖光宇走到大门前，忽然就见那大门一阵扭曲，一个人影竟直接从门里“透”了出来，就好像是他本身就是被嵌入了那扇门里一样 沈浪有些惊异，周围的环境很特别，所以他刚才也放开了神念，但哪怕是走到近前，他都没发现就在自己身前不到两米的位置，竟然藏着这么一个人。 这人浑身都被包裹在黑衣里，只露出了一双寒芒闪烁的眸子。 “开门。” 廖光宇淡淡说道。 那人没有多问什么，甚至都没有多看沈浪和张宇一眼，躬身行了一礼后就转身推开了房门。 见沈浪眼中露出一抹诧异，廖光宇笑道：“这房门只有他能推开，旁人若是触碰，轻则被阵法攻击受伤，重则直接毙命。” 沈浪微微点头，心里明白这才是常理。 进了门口，沈浪眼前微微一黑，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放眼看去，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就见房间里放着十来个架子，上面摆放着许多小物件。 “才气飞舟在这里？” 沈浪有些疑惑。 按照他对才气飞舟的理解，那玩意儿至少也该是小型客机级别的。别说是这些架子了，便是这整间屋子，都不见得放得下。 “喏，这不就是吗。” 廖光宇走到一个架子旁，从上面取下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楼船模型。 “这？” 沈浪愣了半晌。 廖光宇点头道：“这就是才气飞舟。你也应该听马管家说了，这东西是我从文庙带回来的。” 沈浪点头道：“马管家提了一句，但没细说。” 廖光宇笑骂道：“这就开始护短了？马老可是我廖家的老仆！” 沈浪嘿嘿一笑，道：“现在可是我沈家的。” 廖光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接着道：“才气飞舟这东西虽然不稀罕，但也不是随便就能弄到。这玩意儿是我当初执行任务时用的，后来我受伤了，这东西也被毁坏严重，因此才会让我带出来。” 沈浪皱了皱眉头，迟疑着道：“毁坏严重的意思是……” “飞不动了。”廖光宇说道。 沈浪哭笑不得：“光宇先生，我可是急需这个赶路，若是飞不动了……” 廖光宇摇头打断了他：“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所谓的飞不动了，是因为这东西的核心有损毁，无法储存才气。如果想让它飞起来，就需要驾驶者持续不断的为它供给庞大的才气。” “多大？” 廖光宇眯缝着眼笑道：“青云府城距离百翎州城一千三百里，两首鸣州诗文大概能让它飞个来回。” 沈浪暗暗咋舌，这消耗可真不是一般人能供给的。 不过他是谁，他可是沈浪啊！ 别的不多，也就才气和诗文最多了。 “如何使用，还请光宇先生教我！” 廖光宇笑眯眯地道：“很好，我就等这话。” 第八十四章 荒唐 百翎州城，同丰客栈。 一间宽敞的客房里，坐着四名身着华贵衣衫的男子，坐在主位的是一名面容精瘦的五十来岁老者，旁边几人看模样有读书人也有商人甚至还有身着官服的武官。 “先敬怀亭先生一杯，若非是先生做出那几篇鬼神文章，我等断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将那桃源书行的张宇赶走。”那老者举杯笑道。 在他左手面，那身穿青衫的中年文士赶紧端起酒杯，起身笑道：“还是宁老您的人脉广博，否则我那几篇文章别说成事了，恐怕还得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席间那名商贾打扮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哈哈大笑，道：“宁老和怀亭先生，两位可就别再谦虚了，两位都是有大学问的人，这次能成事皆功不可没，我舒文峰敬两位一杯！” 这话要一出，席间几人立刻端起酒杯干了一杯。 一阵吹捧后，商人舒文峰道：“不过此事还有些后手要处理，那张宇回去后必不会善罢甘休。我听说他年轻时在青云书院求学，万一惊动书院……” 宁老微微一笑，道：“此事可放心，现在青云书院正因云山秘境名额之事头疼，怎会节外生枝来得罪百翎书会众多书商。” 舒文峰迟疑道：“万一真就来了呢？” 宁老眉宇间泛起一抹傲然，道：“我百翎州书院也有数百年传承，岂能容许他们来此闹事。” 舒文峰顿时眉开眼笑，只要宁老肯请出百翎书院，那青云书院还真不为惧怕。 怀亭先生迟疑了一下，道：“可查出了那《聊斋志聂小倩》的作者，万一原作者真持原稿来对峙，那倒是件麻烦事情。” 舒文峰笑道：“查案不是有我们的赵况赵大人吗？” 宁老也把目光投向那武官，道：“赵大人，州府那边查得怎样？” 赵况神色倨傲，毕竟是州城手握实权的守备，便是面对这几人，他的身份也高上不少，自然也不用太过客套。 “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现在线索很少。唯一能查到的，是那张宇来州城的时候，身上已经带着此文。也就是说，他得到此文的地方是在青云府城内。” 怀亭先生心头咯噔一跳，道：“难道是薛南亭所作？去年薛南亭便作了一篇《清明游记》，今年百翎书会改革，也正是因为此文。” 这事他一直有些担心，毕竟那几篇仿文可是他写的，而且站出来声称张宇抄袭的也是他。一旦出了什么事，别人不好说，他是一定逃不掉。 宁老笑着摇头道：“放心吧，不是薛南亭写的。前些日子薛南亭去云霞书院要人，我便派人旁敲侧击过，他亲口否认了此事。” 怀亭先生松了口气，道：“那便最好了。”说着他望向赵凡，“赵将军，若是此文另有作者……” 赵况傲然一笑：“放心吧，不会有。” 话说到这里，便算是给了保证。 此文不会有什么原作者，就算有，赵况也会让他消失。 正说着，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舒文峰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走到边上打开了窗户，就见下面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都仰头望着天空。 他下意识抬头，就见那蔚蓝的空中，一艘巨大的飞舟悬停在了州城城外。 “飞舟？！” 舒文峰低呼一声。 赵况神色一变，立刻就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眼，立刻道：“我要立刻回州衙一趟！” “赵将军请！” 几人也不敢留着赵况，立刻拱手相送。 飞舟降临州城，这可不是小事。 作为战略武器，飞舟这东西就是被严加管制的。州城是有三艘飞舟，但平日里也不可能开出来兜风。 宁老眉头紧锁，道：“我去看看。” 话音落下，他身周一阵浩然正气涌动，人便腾空而起直奔空中。 飞舟上，沈浪站在船头看着下方的州城。 他没有直接驶入州城，原因很简单，连青云府城都禁止飞行，他要把这飞舟开到州城上空，只怕立刻就会被人击落。 张宇也站在夹板上，不过目光却没有看下方州城，而是满眼心疼地看着原本盛放核心的地方。 那里就是廖光宇说的被损毁的位置，不过现在已经被一篇诗文盖住。诗文上才气涌动，正源源不断的注入那核心的位置，为才气飞舟提供飞行的能量。 “沈兄，这是不是也太浪费了……”张宇舔了舔嘴唇。 沈浪笑道：“一篇鸣州原稿而已，再说了，就算其中才气消耗光了，不也可以慢慢恢复吗，不用太担心了。” 张宇叹了口气，心说人比人气死人啊。 鸣州诗文原稿吸引天道力量，才气被消耗后确实能慢慢恢复，但那可是以百年为计数单位。 就算是文庙，也绝不可能像沈浪这么奢侈，直接把鸣州诗文的原稿拿来为才气飞舟提供动力。 两人正说着，忽然就见六道人影从城中飞起，朝着飞舟方向过来了。 看他们身上的气息，有儒道的青色才气，也有武道红色的血气，甚至还有一人身周黑雾缭绕，竟然是鬼道修士。 几人到了飞舟前方百米处停了下来。 “是文庙哪位驾临我百翎州城？” 在那六人中，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问道。 沈浪站在船头抱拳道：“学生青云府沈浪。” 几人相视一眼，都是微微皱眉。 这飞舟明显是文庙的样式，但上面的人却自称是青云府的，而且看年龄最多也就十六七岁。 难道是哪个圣人世家的公子哥？ 但青云府也就出过那么几个圣人家族，而且都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现在的文庙中，没有任何一个半圣是出自青云府。 “你既然是青云府读书人，为何驾驭飞舟来我州城？” 其中一人问道。 沈浪微微一笑，招手让张宇走上前来，这才道：“这是桃源书行的掌柜张宇。” 张宇朝着几人抱拳行礼：“张宇见过几位先生。” 一见着张宇，在场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那当先一人更是冷声道：“难不成，你还是来替这张宇求情的？” “求情？” 沈浪奇道：“张宇犯了何事，还需求情？” “老夫尹振宇，乃州牧座下文书。此前百翎书会，张宇胆大包天抄袭他人之作。各家书商已经决定，书会结束后就将全面抵制桃源书行，禁止其在各州贩卖书册。” 这话一出，张宇顿时脸色大变。 他走的时候还没这消息传出，没想到这一来一去不到半个月，竟然已经有了这种决定。 不让书行卖书，那不就等于是要绝了桃源书行的生路吗！ 尹振宇旁边一名文士也缓缓道：“沈公子，你若是求情就请回吧。对桃源书行的决议已经定下，断不会更改了。” 这几人能出城到这飞舟前来，那自然也都是城中的大人物。按说对于沈浪这么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他们没必要这么客气。 但这些人也都是人老成精，虽然不知道沈浪的身份，但就凭他能驾驭着飞舟降临百翎州城，身后岂会没个大人物？ 总之，先把这位送走再说，至于身份如何，再慢慢调查就是。 沈浪听了哑然失笑：“荒唐！” 第八十五章 争论 “大胆！” 几人顿时脸色大变。 即便是再考虑沈浪的身份未名，几人也都是州城的大人物，岂能容一个小辈在他们面前大叫荒唐二字。 “沈浪，你既是青云府读书人，当知尊师重教的道理，为何口出狂言？！今日我等也不和你计较，现在就驾驭飞舟速速离去。否则便是青云书院院正来了，我也要让他给个说法。” 在尹振宇身旁，一名衣着华贵的老者忽然开口道。 沈浪眉梢轻扬：“你哪位？” “老夫百翎书院副院正宁方明，便是你青云书院赵天丛来了，也要尊称老夫一声宁老。” 赵天丛正是青云书院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正。 很明显，宁方明见沈浪一身白衣，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九品儒生境的修为，而且还能驾驭飞舟出行，就当他是青云书院的学子了。 而且绝不是那种一般的弟子，其身后一定还有其他大人物。 “百翎书院副院正？” 沈浪皱了皱眉头。 百翎书院的历史虽然没有青云书院长，但却是百翎州最大的书院，毕竟是位于州城附近，其实力也是相当强横。 如果对方是朝廷官员，那他还不是很在意，毕竟朝廷可是要讲律法的。 但书院副院正，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不说别的，单是给你扣个不尊的帽子，这就很难说清楚。 宁方明也是心头冷笑，无论这个沈浪是什么来头，自己先把书院副院正的名号亮出来，一旦对方有所僭越，自己便可动手惩治。那时候，便是他身后真有什么大人物，也不好说话。 而且这沈浪是为那张宇的事情而来，那更不能让他进城了。 见沈浪皱眉不语，文书尹振宇神色略微缓和了些：“沈浪，你今日驾驭飞舟临空州城，往严重了说已经是有叛乱之嫌。但我念在你年轻不懂事，今日便不和你再计较。现在就离去吧，为时未晚。” 沈浪忽然一笑，转头看向张宇，道：“我有些明白你为何会被人指责抄袭了。” 张宇讪讪一笑，这时候他可不敢说话。他就是一介书商，既没有写出天道圣文的才情，也没有和州城各大势力对抗的实力。 沈浪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对面也都是实力精深之辈，自然是听得很清楚。 尹振宇面色冰冷，道：“沈浪，可真以为我等不敢治罪于你？” 沈浪笑道：“怎么会呢，百翎书会都能颠倒是非指摘人抄袭了，岂会不敢对付我一小小的读书人？” “沈浪，说话要讲证据！我等什么时候颠倒是非了？张宇抄袭一事证据确凿，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翻案的？”宁方明厉喝道。 “证据确凿？”沈浪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证据？” 旁边踏空而行的一名武夫忽然道：“沈浪，这案子确实是证据确凿，原作者已经发声，他不仅拿出了书稿原文，甚至还有其他的几篇作品，此事整个州城皆知。” “我等本不用向你证明什么，不过此事已经满城皆知。”尹振宇也从袖口里摸出一卷书稿抛向沈浪，“书稿原文在此，你若不信可自行查看。” 沈浪听张宇说过对方写了几篇仿文，但是到底怎么样他也没看过。 接过来大概看了看，沈浪便是微微一笑：“既然你们说这是书稿原文，那不如我等去书院一趟，检测一下文气便知道了。若真是书稿原文，想来才气相差不会太大。” 这话一出，宁方明的脸色微变。 在这个世界里，天道对书稿才气是有很清晰的标准的。 例如沈浪那篇原稿若是拿来了，在书院才气检测下，必然会天降异象，虽然不会有之后的才气天赐，但异像是少不了的。 而这所谓的原稿中，其中的《聊斋志聂小倩》是照抄的原文，其他几篇是仿写之作。 一旦进行才气检测，那必然会出现一个古怪的现象，那便是聂小倩的才气量会远远逊于其他几篇。 仿写也算是原创，虽然会因为才气不足匠气太重而无法引动天地异像，但才气检测的量却是一定会超过那篇照抄的聂小倩。 而悖论也恰恰在此，聂小倩的文章质量明显高于其他几篇的，这但凡是个读书人，都能一眼看出。 “胡闹，你说去书院才气检测便去？当我百翎书院是什么地方？！”宁方明厉喝道。 沈浪挑了挑眉头：“不敢？这么说，诬蔑张老板抄袭的，其中就有你一个了？” 宁方明脸色铁青，盯着沈浪冷声道：“沈浪，老夫敬的是你背后的青云书院，可不是惧怕你一个小小儒生境。今日你当面诬蔑本院正，此事必要给我个交代！” 他先是说的老夫，之后说到诬蔑的时候却带上了“院正”二字，这就是要以百翎书院的势强压沈浪了。 一旦双方起了冲突，旁人即便说起此事，那多半也会觉得是沈浪无礼。 堂堂书院院正，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儒生境能随意侮辱的？ 尹振宇也是暗暗皱眉，这沈浪说话也太狂了，竟然敢当众指责宁方明诬蔑张宇。 “沈浪，书院才气检测可不是你说去就去，此事必须经书院商议才能进行。”尹振宇说道。 沈浪抱拳笑道：“尹文书，这本就是书院一测便可知的，为何偏偏是不肯用？若是百翎书院不方便，那也可带着书稿去青云书院测试。我儒道读书人讲究正大光明，可不能让张老板受着不白之冤啊。” 尹振宇眉头紧锁，有些吃不准这情况了。 桃源书行的事情本就是一件小事，百翎书会上抄袭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次事情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那篇《聊斋志聂小倩》太过出彩了。 只是现在这沈浪如此笃定，难不成其中真有蹊跷？ 他是百翎州州牧的文书，自然也是心智灵巧之人，听沈浪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有些怀疑了。 难不成张宇那文，真不是抄的？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说……李怀亭这自称原作者的人，反倒是抄袭的角色？ 尹振宇神色不变，朝着宁方明抱拳道：“宁院正，此事你觉得如何？” 宁方明脸色难看，他倒是没想到这沈浪竟然如此大胆，竟敢要求把书稿带到青云书院去进行才气检测。 要知道，这在场的六人，最低都是七品学士境。别的读书人见了如此阵仗，只怕早就噤若寒蝉，但这沈浪偏偏是侃侃而谈，没有丝毫的惧意。 他哪里知道，沈浪还没离开安平县，就已经和岐山文院的黎束相识，之后青云府城中，不仅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域外天魔，甚至还在妖圣手下逃过一劫，更别说还和半圣有过大半天的接触。 有了这些经历，再来看眼前的几位学士境，那当真是不觉得有什么。 第八十六章 身份暴露 “我觉得如何？” 宁方明冷声道：“是否要做才气检测需等书院商议决定，但他以下犯上冒犯高阶文士，却是证据确凿。若是诸位无异议，我这就将他拿下，等青云书院登门道歉！” 这话一出，尹振宇几人相视一眼，却都不说话。 宁方明也明白此刻不能再耽搁，真要再让这沈浪说下去，只怕事情更难以说清楚。 要知道这几人虽说是在空中，但城中也有不少高阶修士，要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并不难。 沈浪眯缝着眼，看来这宁方明当真是和抢自己文章的事有关，否则哪会执意动手。 “宁院正，你真要动手？”沈浪问道。 宁方明厉喝一声：“废话少说！” 话音落下，他身形化作一道青芒就扑向了沈浪。 沈浪叹了口气：“你可是文士境的读书人，我怎会是你的对手。不过嘛……” 就在宁方明临近的那一刻，他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枚令牌。 看到令牌的一刹那，宁方明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容，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尹振宇也是神色大变。 “宁院正住手！”尹振宇惊呼道。 这令牌，赫然就是当初岐山文院君子黎束给沈浪的，代表着的就是他岐山文院。 但就在这一刻，宁方明眼中却闪过一抹狠辣，下手更是重了几分。 他之前只想拿下沈浪，之后处理掉张宇，那么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到时候哪怕是青云书院找上门来，最多也就是交出沈浪而已。 反正处理掉张宇后就死无对证，不过是一篇文稿，谁还能说自己真是原创？ 至于说什么才气检测，那更是好笑。 一把火烧了便是，谁还能以此为证据？ 但此刻，见到沈浪手中的令牌，他便知道这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了。 这沈浪背后之人如果是岐山文院，那就绝不能容他活着搬弄是非……他必须死！ 眼见宁方明不仅没有停手，甚至出手还重了几分，沈浪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刹那间，他身周泛起一道青色光华，一个白衣文士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白衣文士背负着双手，背对着沈浪。 他刚一出现，宁方明就已经一掌拍到了身前。 “哼，大胆！” 白衣文士冷哼一声，一甩袖口就拍向了宁方明。 天空中一阵爆炸般的巨响，宁方明被震得倒退了回去，而那白衣文士也在这一击中彻底消散。 “刚才那是……” 空中挡在飞舟前方的，都是各道高手，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白衣文士的来历。 “诗文具现，口绽莲花？！” “不对！他刚才并没有吟诵诗文，而且以他儒生境的修为，最多也就是落笔生花，根本做不到口绽莲花！” 既然这两种情况都被否定了，那就只有一种情况了。 原创加持，鸣州诗文！ 所有人都满眼震惊地看着沈浪。 这个沈浪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种原创诗文。 关键是，若真能做出鸣州之作，他们百翎州的人怎会不知道？ 沈浪也是暗暗舒了口气，这白衣文士正是《墨梅》中的那位背对“观众”的中年文士。 这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当日在青云府城的时候，他也尝试过具现此人，不过那时候连甄洛都弄出来了，只有这个文士纹丝不动。 如果不是文宫初成，他也无法把这文士召唤出来。 看着沈浪的样子，尹振宇忽然心中一动，一个人影渐渐和面前这年轻人重合了起来。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如果真是那位的话，今日宁方明只怕是要栽个大跟斗！ “敢问沈公子……”尹振宇抱拳行礼，连称呼都已经变得正式了，“……可是青云府安平县的沈浪沈子玉？” 作为州牧的文书，他自然是非常清楚最近一段时间，青云府出了一位大才。 九首鸣州之作，一篇镇国祭文，之后还有秦王破阵曲镇压妖族血脉，而最夸张的自然还是半月前那天道圣文《正气歌》。 为“正气”释义，这可是大儒都不敢想的事情。 连州牧都赞叹过，说这沈浪有半圣之姿。 半圣之姿这可是对儒道文人最顶级的评价了，最近百年里，整个人族天下也不过出了五位半圣而已。 沈浪抱拳还礼道：“正是学生。” 周围的几人有些茫然，不明白尹振宇为何忽然如此正式，而且似乎还认识这沈浪。 其实也不怪他们，沈浪无论是诗成鸣州也好，还是写出天道圣文也罢，这几乎都是儒道一脉的事情。 别的大道修士一来不关心，即便是听过也就只是听过而已。 而且就算记住了，也只会觉得那沈子玉是哪位儒道高人，根本不会联系到此刻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身上。 而此刻，宁方明一击失手就要再次上前。 但尹振宇已经一步迈出，挡在了宁方明和沈浪之间。 “原来是子玉先生亲临，尹某就还在想是哪位大才，竟能驾驭飞舟来着。”尹振宇笑着说道。 他和沈浪无冤无仇，张宇抄袭一案，他也只是秉公处理，在知道沈浪身份后，他就没兴趣帮着宁方明打压沈浪了。 反而是一步挡住宁方明，卖了个好给沈浪。 若沈浪日后真能晋级半圣，那此刻这一步，便是他尹振宇这辈子最有价值的投资！ 沈浪也是抱拳笑道：“尹文书过誉了。”说着，他看了眼身后已经面如土色的张宇，“这次过来是为了《聊斋志聂小倩》一文，也是为了桃源书行。” 尹振宇听到这话，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当时就说这文章有些来路不明，一是张宇拿的是誊抄的复稿，二是他说不出此文的作者是谁。 不过在抄袭案发之前，也没人去在意这些。 这天下间多的是那种不在意名声，只想安静做学问的儒生。有喜好清净的读书人不愿被俗事干扰，因此委托张宇出售此文，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见到沈浪，尹振宇算是明白了，那文章十有八九就是面前这位沈浪沈子玉的作品。按照沈浪的才华来看，能写出这样的故事也是再正常不过。。 尹振宇笑道：“沈公子来我百翎州城，可是令我州城蓬荜生辉啊！还请降下飞舟入城一叙。” 沈浪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降下飞舟，而是看着宁方明似笑非笑地道：“宁院正可是对文院有意见，见了文院令牌后竟然出手更狠辣了。” 在场众人心头微跳，这沈浪……日后千万不可招惹！ 第八十七章 咬死沈浪 宁方明又惊又怒，刚才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果换了旁人他还能厚着脸皮不承认，但说这话的可是沈浪，那个写出了天道圣文的沈浪！ 沈浪此刻也是暗暗感叹，有时候不得不说名声是个好东西。 宁方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就见他仰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整个人直直地就从空中摔了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六人中的那名武夫反应最快，身形瞬息移动就把宁方明接住，他伸手探了下宁方明的鼻息，脸色就是微变。 “尹文书，沈公子，宁院正晕过去了。”武夫说道。 旁边那位鬼修也上前摸了下宁方明的脉搏，皱了皱眉头道：“年迈体弱急怒攻心，需立刻静养。”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沈浪，一个个面色古怪。 从表面的情况看，宁方明这是被沈浪气晕了，但谁不知道宁方明是七品学士境的高手，虽说是儒道不太讲究体魄修炼，但修心可是从十品贯彻到一品，论心境磨炼儒道若是说自己第排第三，八条通天路中怕是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二了。 嗯，没说错…… 佛门心境修炼公认第一，此事无悬念。 而且儒道从八品开始就有浩然正气护体，虽然没有武道修士那种断肢再生的神奇功效，但百病不侵还是能做到的。 现在沈浪就问了一句，就把他给气晕了…… 这糊弄谁呢？ 尹振宇也是心头一动，下意识看了眼下方的百翎州城。 现在城中恐怕上万双眼睛看着这里，其中一般老百姓恐怕占了九成。而百翎书院的名声在百姓中向来不错，如果不论前因后果的传出去，说沈浪把宁方明给气晕了，这对沈浪的文明恐怕会有极大的打击。 不过尹振宇知道是知道，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刚才能迈出那一步挡在宁方明前面，便已经是卖了天大的人情了。实在是没必要为了沈浪和百翎书院直接对抗，无论哪方面考虑都不合适。 沈浪似笑非笑，道：“既然宁院正身体不适需要休养，还请立刻送回去吧。” 那武夫朝着沈浪微微点头，抱着宁方明就从空中掠下，直奔百翎书院而去。 尹振宇抱拳道：“沈公子，还请降下飞舟入城一叙。” 沈浪抱拳点头道：“飞舟横空是沈浪失礼了，还请尹文书见谅。” 既然双方已经说开了，那自然不用再耽搁，沈浪降下了飞舟落在城外，尹振宇则直接返回城中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飞舟落地，沈浪揭下了覆在飞舟核心上的诗文。 瞬息间，飞舟就缩小到了一个巴掌大小，宛若一个精致的模型。 把飞舟小心收好，沈浪这才带着张宇朝百翎州城走去。 刚到城门口，就见十余名文士已经等在了那里。 “可是沈浪沈子玉先生。”当先的是一名三十上下的文士，他一边抱拳行礼，一边仔细打量着沈浪。 不得不说，沈浪的年龄确实太小了，也才十七岁不到，很容易给人一种错位的感觉。 不过沈浪毕竟两世为人，整个人的气质与一般少年郎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别人称他“先生”虽然也显得有些古怪，但不会显得太过不伦不类。 “在下沈浪，先生有礼了。”沈浪抱拳还礼道。 见沈浪温和有礼，那中年文士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传说子玉先生青春年少风度翩翩，今日一见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子玉先生，请。” 沈浪微微欠身：“有劳先生带路。” 中年文士领着沈浪进城，一路给沈浪讲着州城的各种风土人情。 沈浪也知道了此人的名字，叫做李学进，是去年州试前三，目前在州衙担任“书记”一职。 自然，和沈浪那个世界的书记是两个概念，这里的书记是“节度掌书记厅”的长官，又被称为“支使”，位在副使、判官之下，推官之上，为秘书、文书之类的官，掌表奏书檄等。 他的官职还在尹振宇之上，跟着来迎接沈浪的，也都是“节度掌书记厅”的官员。 以沈浪秀才的身份，这样的接待规制已经算是破格了，由此可见州府对沈浪的重视。 两人一路闲聊了一会儿，沈浪这才道：“李支使，在下这次过来是为了桃源书行书稿被夺一事。还请李支使告知，此案的主官是谁，在下有些事要了解下。” 李学进笑道：“子玉先生，李某就问一句，那《聊斋志聂小倩》一文可是你所做？”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便是当日青云山上，一众人立下的誓约也只是不将聂小倩一文引天地异动的事说出去，而对于作者是谁，张宇或许有顾忌，但沈浪可没有。 “正是在下所作。”沈浪忍不住摇头叹气道，“本是不想做这出头鸟，这才让张老板带着书稿来百翎书会，没想到竟闹了这么一出。” 李学进面色微微一肃，道：“子玉先生放心，此事我百翎书会必会给你个交代。” 沈浪轻轻点头，心头明白了，这位李学进恐怕就是百翎书会的主持人之一。 正事谈完，李学进又缓和了下脸上表情，轻笑道：“子玉先生这次可有别的事？若是得空不如在州城多留几日，我等也好亲近一下。” 沈浪苦笑道：“不瞒李支使，我还真有要事，若非如此也不会借来才气飞舟赶路。” 李学进面色诧异，道：“可方便告知？” 沈浪眼中泛起一抹温柔，缓缓道：“这个月十五，我便要成婚了。” “成婚？！” 李学进瞪大了眼。 要知道沈浪这才十六岁，虽说这个年龄成婚的不少，但那多是一般百姓家中。贵族门阀家里即便是有那种很早就定亲的，但一般也会等到十八或者二十之后才完婚。 儒道修炼讲究修齐治平，修身之后便是齐家，虽说这个“齐家”和成婚没什么必然联系，但一般都提倡早些结婚。 但十六岁这个年纪，依然是太早了些。特别是对于沈浪这种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更是如此。 “也不知哪家姑娘有此福气。”李学进笑道。 这话可不是逢迎，以沈浪现如今的才学和年纪，不说什么半圣之姿，至少一个君子境是跑不掉的，这样的身份别说是一般人家的女子了，便是各国公主都是有资格娶的。 “是我好福气啊。”他微微一顿，眼中泛起一抹温柔，“她是我青梅竹马的女子，在我最危难最狼狈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相信我，爱护我。那时候旁人都说我沈浪是断脊之犬，唯有她不离不弃，不惜和家中闹翻也要跟我在一起。” 李学进虽然在百翎州城，但也隐约听说过一些沈浪的事情，毕竟这两个月沈浪的文名太盛，特别是出道第一战，圣前三诗咏志，请圣裁杀赵奢。 这放到整个东云国，都是相当炸裂的新闻。 “原来如此，难怪了！”李学进说着便朝沈浪抱拳笑道，“那我这里就先恭喜沈公子了。” 沈浪抱拳还礼笑道：“多谢。” 两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两列州城文书。 阵势有些吓人，旁的百姓都在低声议论，说这个年轻人是谁，竟然能得李支使亲自迎接。 很快就有高品修士给出了答案，来人是青云府沈浪沈子玉。 一般老百姓平日里也不关心这个，都开始四处打听，于是乎关于沈浪的故事很快就在州城传开。 “话说那沈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说话的是一名说书先生，一边说着还一边绘声绘色的比划着，旁边围了一圈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反驳了：“少胡说八道了！今日子玉先生入城时我已见过，分明是个风度翩翩的弱冠少年，你在这里造谣，就不怕被官府缉拿吗？” 说书先生神色不变，道：“这就是你不知道了！修炼到那等境界，改变身形容貌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你自己想想外界是怎么称呼的，连李支使都称呼他为‘子玉先生’。你觉得一弱冠少年能得李支使先生的称呼？” 这么一说，那反驳的人也有些不确定了。 说书先生也不理会那人，继续道：“当日青云府城上空妖气冲天，十八名妖圣横空，就要联手除掉沈浪……” 就在这酒楼大堂里，角落处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那位怀亭先生，不过此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怀亭兄，莫要分心啊。”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他脸上带着笑意，眼眸中却闪烁着一丝丝的冰冷。 “赵兄，此事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怀亭先生也急了，看到飞舟横空的时候，他心头就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之后更是隐约听到传闻说，那《聊斋志聂小倩》竟然是出自这沈浪之手。 若真是如此，那他可就大祸临头了！ 窃文、诬告这两项罪名，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这位赵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才笑眯眯地道：“怀亭兄，这不就是我来的目的吗。” 怀亭先生急道：“还请赵兄指教。” “咬死！” “咬死？” 怀亭先生一愣，不过立刻就明白了这位赵兄的意思，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第八十八章 极本之争 百翎书会是整个百翎州最大的一次书商交易会，书会持续时间是二十天，各地书商会带着自家的书稿来参加。 当然，也有不少文人独自参加，有的是为了将自己的书稿卖个好价钱，也有的是为了扬文名。 李学进带着沈浪就直奔书会现场。 此刻相比半个月前要安静了不少，毕竟大部分书商都已经成交。 现在之所以还留下，一来是参加各种文会联络感情，一方面也是等最后“极本之作”的诞生。 所谓“极本之作”是百翎书会的最高荣誉，若是个人获得，那么他参会的作品将由百翎书行帮忙发售销往全国。若是书行推荐的作品入选，那么书行也会获得极大的利益，可以参与到此书的发行运作中。 据说之所以会有如此规矩，是因为当年百翎书行的第一任东家，就是因为一位半圣帮忙推荐其作品，让他由此成就了一番事业。 这话传的很广，但真信的不多。 半圣都是文庙中供奉的大人物，能有空帮你一书商卖书？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能拿到“极本之作”的评价，那便等于是拿到了名扬天下的入场券。 沈浪一路走过会场，见到的都是各地来的书商。 一个个青衫长袍，整个会场没有半点世俗的铜臭气，反倒是有种参加读书人文会的感觉。 “原本在前日这极本之作的评选就应该结束，不过中间出了些岔子，这才耽搁到今日。”李学进笑着说道。 关于极本之作的事情沈浪也听张宇说过，毕竟张宇当日就是奔着这个才去的青云书院求薛南亭。虽说有些渺茫，但也并非是完全没机会。 直到后来沈浪一篇《聊斋志聂小倩》横空出世，张宇的信心才膨胀到了极点。 “什么岔子？”沈浪微微思索，便疑惑道，“我那篇文稿？” 李学进微微点头，道：“这次参选的文稿一共有六百三十二册，最终有十二篇入围评选，其中就包括了那本《聊斋志聂小倩》。” 沈浪微微点头，这个不出他的意料。 《聊斋志聂小倩》放在那个世界里也是顶级文学作品，虽然文学性上不如四大名著，但在短篇中，也有绝对的一席之地。 就听李学进接着道：“这十二篇中，有三篇是完全契合本次文会主题，但就是这三篇中，始终无法决断。” “除了聂小倩一文，还有两篇是什么？”沈浪好奇问道。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也读了不少书。按他的了解，单论故事性聊斋志异是绝对的碾压级别的。无论是感情戏、人物刻画、故事性，还有其中的一些寓意，都远超这个世界的故事。 这个世界那些故事，甚至只能算是小说的初级阶段，大部分最后都会绕到圣人经典上去，沦为教学式的读物，绝不像聊斋志异那种，将故事的精彩和戏剧性放在首位。 当然，不是说这个世界的那种故事不好，沈浪甚至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世界的故事更具备寓教于乐的特性，但聊斋志异胜在一个立意新奇，这是其他书籍无法比拟的。 听了沈浪的话，李学进只是微微一笑，这就领着沈浪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坐着三个中年书生，他们都在低头审阅文稿，见李学进进来，他们也只是微微点头，就立刻埋头桌案前继续看书。 在他们身前的桌上，都摆着厚厚的书稿，看来都是参加评选的作品。 “这些是第一轮被刷下来的稿件，有的是题材不对，有的是观点有问题，都无缘最后的极本之作。但百翎书会按规矩会对其评级，一些不错的作品会经由百翎书行推荐进入其他书行发行。往年里也有一些次轮作品，最终销售额反倒是在极本之作之上。”李学进解释道。 沈浪顿时了然，也难怪会有这么多文人来参加。这个后面的一个审核系统，就是为书稿加上一层保险，让一些优质的文章不至于被埋没。 两人进了书会会场后，那些跟随的文书就已经被李学进给遣散了。 领着沈浪进了这“编辑部”后，又走进了最里的一个小房间，李学进这才请沈浪坐下，从柜子里取了三篇文稿出来。 那放在最上面的，就是沈浪的那篇《聊斋志聂小倩》。看封面字迹，沈浪就知道这是刘怀宽安排人誊抄，之后交给张宇那篇。 下面的第二篇，则是一篇名为《墓缘叙》的文章。 沈浪凝神，翻开书稿仔细观看，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合上了书稿。 之后又打开了第三卷书稿，这篇则是名为《佛陀东来》的文章。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沈浪再次合上。 沈浪看书的时候李学进一直没说话，只是泡了两杯茶后，自己端着茶杯坐在书桌后安静等待。 见沈浪合上书稿，李学进这才笑道：“沈公子，感觉如何？” 沈浪摇头轻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感叹道：“不能小看天下人啊！” 李学进哈哈大笑，道：“这话是没错，不过我还是最看好《聊斋志聂小倩》一文。” 沈浪轻笑，他刚才看过一遍，就发现那两篇文章竟然是出奇的好，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比他的《聊斋志聂小倩》差！ 但是，其中却有许多问题。 他隐约明白到为何这次百翎书会迟迟没有决出极本之作的原因了。 “沈公子可看出了原因？”李学进似笑非笑地道。 沈浪思索片刻，缓缓道：“百翎书会乃我儒道书会。” 李学进轻轻一拍手，道：“正是！” 那两篇文稿都是好文，《墓缘叙》讲的是鬼道修士和厉鬼的故事，和《聊斋》有几分相似，其中艳尸、女鬼也描述颇多，单论香艳程度，那轻松就甩《聊斋志聂小倩》几条街。 这个世界没什么出版审核，只要不是太过露骨有辱斯文的，都能发行。 但关键在于，其中对鬼道修炼有诸多美化，看上去让人有种“只要修炼鬼道，就能娇妻美眷无数”的错觉。 《佛陀东来》和《墓缘叙》刚好相反，如果说墓缘叙是极致的香艳，那佛陀东来就是极致的自律。讲的是一名僧人往东而来，一路拯救百姓的故事，故事后期那僧人甚至割肉喂食饥荒百姓，最后立地成佛。故事彰显了佛家慈悲为怀，以身度人的观念。 但此文也和《墓缘叙》有同样的毛病，就是极端的美化佛道，春秋笔法这种东西，儒道本就是最擅长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两本书的问题。 “那现在问题在哪儿？” 沈浪说的问题，自然不是简单的指这两篇文稿故事的问题。 李学进叹气道：“单轮故事而言，这两篇文确实是好文。” 沈浪点头，这点即便是他也必须赞同。 “现在评审这边有两种意见，一种是认为百翎书会是我儒道书会，如此宣扬其他道统，极为不合适。而且以沈公子之才，应该不难看出这两本书是想干什么。” 沈浪笑了笑：“极度、片面的美化，只描写那一点的美好，将其他弊病之处避而不谈。” 李学进一拍手，赞同道：“就是啊！佛道和鬼道是什么玩意儿，咱们心里都清楚的很，但老百姓不知道啊！” 沈浪点头道：“意识形态之争，不可有半点放松。” 李学进一愣，喃喃道：“意识形态……妙啊！沈公子这个词语用的当真是无比贴切！” 沈浪笑而不语，这种东西他前世看的太多了，当年西方列强画大饼迷惑了多少人。 “还有一种意见呢？”沈浪问道。 李学进还在仔细回味沈浪“创造”的那个“意识形态”，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 “还有一种倒是没有沈公子你看的这么透彻，但也是觉得我儒道不应该帮其他道统宣扬。” 李学进看了眼沈浪，道：“沈公子可有什么建议？” 沈浪沉吟了下，缓缓道：“我个人以为，这两本书可发行，但绝不能获极本之作。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我会取回文稿，退出最终评选……” “这万万不可！”李学进赶紧说道。 沈浪摇头道：“我当初做此文稿，只是一时兴趣，倒不是真为了什么文名之类。而且李支使你既然问我意见，那我就必须避嫌。” 李学进也没有纠结，继续问道：“为何可发行，却不可拿极本之作？” 沈浪思索了下，缓缓道：“意识形态战场，必然是锱铢必争！这两篇文不可怕，对方既然能炮制出这两篇文稿，那必然就能写出更多类似的。今日百翎书会将其禁了，他们也能通过其他途径发行。” “真正可怕的是，官方为其站台！” “百翎书会名为书商交流会，但既然李支使你坐在这里，那便是有了官方的背景。若是你们给这两本书的其一打上‘极本’的烙印，便等于是官方认同了其价值观。这在舆论战场上，便是亲手将自己打入了下风。双方不起争执便罢，一旦有了冲突，这就授敌利刃！” 沈浪这一席话，直让李学进面色严肃。 他一开始是觉得这两篇故事不错，之后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再之后便是觉得太过宣扬佛道和鬼道了。 而现在听了沈浪一席话，他才恍然大悟。 回想当初差点将这两篇文稿之一定为极本之作，他顿时浑身冷汗。 李学进起身，朝着沈浪恭敬行礼道：“李学进谢子玉先生指教！” 沈浪赶紧起身扶起他，笑道：“指教谈不上，不过是一些想法而已。百翎书会是我百翎州盛会，这些必然早有考虑，沈浪也不过是胡乱开口罢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 就见一名小吏快步走了进来，朝着李学进抱拳道：“李大人，怀亭先生来了。” “怀亭先生？” 李学进眯缝起了眼，眸子中寒芒闪烁。 沈浪奇道：“怀亭先生是谁？” 李学进看着沈浪微微一笑：“这位怀亭先生，子玉先生你必然感兴趣。” 沈浪见李学进说的神神秘秘的，顿时有些好奇，倒是没去纠正那子玉先生的说法了。 “为何？” “这位可是声称《聊斋志聂小倩》是他写的。”李学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第八十九章 老贼 怀亭先生原名李怀亭，当年靠着几篇诗作，也曾经风光一时，称得上是州城才子。只不过这许多年来未有新作问世，渐渐的也就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直到半月前东来书行老板舒文峰找上他，让他写几篇鬼怪故事的仿文，见了《聊斋志聂小倩》一文后，他就觉得自己文路大开，立刻动笔写了几篇鬼怪志异。 文稿写成后，舒文峰大为满意，自然是一番钱银感谢，口头上的奉承更是不少，李怀亭顿时将舒文峰引为知己。 两人熟络后，舒文峰便说起了《聊斋志聂小倩》原稿的事。 当时舒文峰便说这文稿多半是张宇从什么不正当的途径弄来的，毕竟以桃源书行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弄到这个级别的文章。 几番暗示之下，李怀亭也明白了。 所谓财帛动人心，加上李怀亭这几年确实过得不如意，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最终答应了舒文峰的要求，冒充这书稿的作者。 原本一切都顺顺利利，他这已经淡出人们视线多年的怀亭先生，也渐渐重回往日荣光。但谁曾想，就在这时候，就听到沈浪带着张宇驾驭飞舟而来。 这一刻，李怀亭真的慌了。 沈浪的名字他当然听过，青云府的儒道天才，年仅十六岁已经作出九篇鸣州一篇镇国，甚至近几日还传闻他写出了天道圣文，还引来了域外天魔和妖族半圣。 当然，后半部分李怀亭是不怎么信的，若真是那两种东西出现，那沈浪还能活命？ 但前面的九篇鸣州和一篇镇国，却是由不得他不信。 诗文早就传到了州城，各路名家也都品鉴过，除了赞叹还是赞叹。甚至有传闻说，连州牧大人都夸沈浪有半圣之姿。 和这样的沈浪作对，当真是不想活命了？ 但现在，却由不得他了。 李怀亭坐在大厅内，周围是跟着他同来的友人。 “那沈浪仗着自己文名，就要强抢怀亭兄的文稿，当真是可恶！”一名读书人满脸怒容。 “就是，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吗？让他拿出原稿来看看，我就不信他真能拿出来！” “说的对，原稿就在怀亭兄手中，那沈浪还真能强抢不成？！” “我相信李大人一定会为怀亭兄做主的！” 众人群情激愤，周围的官吏不知内情，也不敢多作声。 一会儿功夫，众人就见两人从内屋小间走了出来，当先的一人正是李学进李支使，后面跟着的则是一名容貌英俊的少年郎。 “见过李大人。” “见过李支使。”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李学进抱拳道：“诸位有礼了，来这里找本官所为何事？” 那最先开口的读书人立刻大声道：“李大人，那沈浪仗文名要强抢怀亭兄文稿，这事李大人管不管？” 李学进眉梢轻扬，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李怀亭，道：“李怀亭，当真如此？” 李怀亭心头一颤，李学进的目光虽然平静，但他总感到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但想到身后几人的保证，他顿时咬了咬牙。 “回大人，确实如此！”李怀亭说道。 李学进轻轻点头，招呼众人都坐下，这才道：“现在你说那文稿是你的，沈浪也说是他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李怀亭大声道：“李大人，此话为何不问沈浪？” 李学进笑道：“那篇文稿就我所知，是桃源书行的张宇率先发出，而张宇也确认了这文稿是沈浪交于他。既然是张宇拿出文稿在先，你声称张宇抄袭再后，那自然应该先问你。” 这话一出，众文士的脸色都微微一变，李支使这是话里有话啊！ 李怀亭道：“证据便是交于大人的文稿，那便是原稿。”说着，他目光投向一旁的沈浪，“敢问这位兄台是……？” 李学进笑道：“还忘了跟诸位介绍了，这位便是青云府沈浪沈子玉。” 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一众文士都是瞪大了眼，上下打量着沈浪，眼神中情绪复杂，有羡慕也有嫉妒。 寻常文人一辈子想要写出一篇出县都难，而这沈子玉出道两个月，作诗文十一篇，起步就是鸣州，其中甚至还有镇国之作、天道圣文。 没见面还好，还能任由他们把沈浪想象成儒道高人前辈名宿。但真见了面，发现对方就是这么一个年不及弱冠的少年时，那种心头酸涩的感觉当真能让人嫉妒到发狂。 其实也不怪他们，便是薛南亭、刘怀宽、廖光杰这些儒道大家，初见沈浪时也难免心头酸酸的。 “你就是那要强抢怀亭兄文稿的沈浪？” 一众文士中立刻有人发难。 “你是谁？”沈浪瞄了他一眼，淡然问道。 沈浪的脾气向来如此，旁人对他有礼，他便礼敬三分，旁人若对他横眉冷眼，那他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那文士冷声道：“本人百翎书院张洪刚，师承宁方明学士。” 沈浪哂然一笑，道：“宁方明的学生啊，难怪了。” 听沈浪直呼宁方明的名字，张洪刚又惊又怒：“沈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我恩师姓名！” 沈浪淡淡地道：“那是你恩师，又不是我恩师，我为何不敢？” “沈浪，你可知尊师重道？！” “何为道，宁方明又行的是什么道？！” 沈浪一声低喝，整个房间里仿佛响起一声惊雷，所有人都感觉心头一颤，沈浪的声音如同魔音在他们脑海中回荡轰鸣。 别说一众文士了，便是李学进也面露惊异之色。 刚才那声音是什么，金声玉振？ 这可是学士境独有的神通，是以才气撞击文宫发出。平日里多为教学时使用，以此发生振聋发聩，能让学子茅塞顿开灵感纷至。 沈浪不是九品儒生境吗？ 李学进再次仔细看了沈浪一眼…… 奇怪了，确实是儒生境。 那为何能使出金声玉振？ 此刻，李学进就觉得满脑袋问号。 沈浪神色不变，他虽然只有儒生境，但体内文宫已成，金声玉振这种和文宫有关却和文位无关的神通，他自然是能用的。 见众人面色震惊，迟迟无人应答，沈浪这才朗声道：“我儒道讲究的是意念通达，修炼的是浩然正气。宁方明诬蔑张宇抄袭在先，飞舟之上见文院令牌后欲杀人灭口，如此行事也配称师称道？” “宁方明有何道让我尊敬？他这等卑鄙无耻之徒，我只有一句送他……老而不死是为贼，是为老贼！” 张洪刚面色苍白。 老而不死是为贼…… 此话含义极其深刻，偏偏又朗朗上口，日后必然会广为流传！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和沈浪的一番对话，却是将自己的恩师给钉在了耻辱柱上。日后但凡有人提到老贼二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宁方明，还有他这亲手把恩师送上耻辱柱的张洪刚。 想到这里，张洪刚忽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我愧对恩师啊！” 他悲愤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场中一片寂静。 第九十章 舟行岐山 眼看着张洪刚被侍从抬下去治疗，跟着李怀亭同来的人脸色都很是难看，这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先被气晕了一个。 老而不死是为贼…… 真是好歹毒的一句话！ 诸文士看向沈浪，神色中都带着几分忌惮。 文人最害怕的是什么，自然是文名被污。 这沈浪出口成章，似乎每一句话里都能包含金句，一旦被他盯上了，文名受损都是小事，一个不慎甚至就是遗臭万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李怀亭，今日之事可是因他而起。 李怀亭咬了咬牙，色厉内荏叫道：“沈浪，你仗着有几分文才，肆意诬蔑百翎书院，诬蔑书院院正宁方明先生，当真是以为没人可以治你吗？！” 沈浪冷笑着盯着他：“此事因你而起，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还恶人先告状！我问你，你说那文稿是你的作品，可有证据？” 李怀亭硬撑着道：“我说了，原稿就在李支使手上，那就是证明！” “几篇仿文也敢说是证据？可敢与我去测试文稿才气？” 李怀亭怒道：“为何不敢？只是，测试才气需书院同意，你若有本事征得百翎书院同意，我陪你去一趟又如何！” 沈浪微微一笑，转头朝李学进拱手道：“李支使。” “沈公子请讲。” 李学进赶紧拱手还礼。 之前和沈浪在房里聊天，沈浪一直是态度谦逊，进退之间没有半分失礼。但见了刚才那一幕，李学进也算是明白，这位沈浪沈子玉，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主。 老而不死为贼啊…… 啧啧，就这一句话，宁方明这辈子算是毁了。 沈浪道：“还请李支使派可靠之人，带着文稿随我走一趟。” 李学进一愣，他倒是不反对这个做法，检测才气本就是最稳妥的方法。只是，沈浪半天前才气得百翎书院副院正宁方明吐血，现在又把给他扣了一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帽子，百翎书院还能给你测试才气？ 不过见沈浪话语坚决，李学进便点头道：“勿需另外派人，本官主持百翎书会，此事事关重大，可亲自带文稿前往。” 沈浪笑道：“如此最好了。” 话音落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带头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张宇还在焦急地等候着。他虽说当年也是读书人，但现在毕竟是一介商贾，是没资格进这评审房大门的。 见沈浪带着一众人出来，张宇立刻就走了过来。 “沈公子，怎么样了？”张宇低声开口。 沈浪笑道：“没怎么样，这就去检测文稿才气。” 张宇顿时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沈公子，那百翎书院……” “放心，我自有决断。” 两人正在低声交谈，那群跟着李怀亭一起来的文士中就有人站了出来。 “沈公子是刚来百翎州城，想来对周围路线还不是很熟悉，我可带路去书院。” 这人说话间似笑非笑，就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沈浪把宁方明气得吐血，现在又给他扣上一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帽子，说这是生死大仇都不为过，书院岂会答应他测试才气？ 不料沈浪却是淡淡一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用我的飞舟吧。”说着便祭出了才气飞舟。 随着一张诗文原稿覆盖在核心位置上，才气飞舟立刻迅速变大，一直伸展到五丈左右的长度，这才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州城不同于府城，这里的人见识自然是比青云府城的人要广博，但才气飞舟这东西，便是整个百翎州也没几艘，这些文士最多也就是在下方远远见到过而已，哪有亲自登船的机会。 “诸位，请吧。”沈浪带头走了上去。 上了船，众人都为这才气飞舟所震惊，忍不住东摸摸西看看。在听李学进讲了飞舟的飞行原理后，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覆盖在核心上的一页宣纸。 这……这是鸣州诗文原稿？？？ 败家子啊！ 暴殄天物！ 沈浪不当人子！ 不过回想一下沈浪的诗作，一众人又是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 天下间能这么奢华的，也唯有他了。 飞舟的速度极快，只是十来个呼吸就飞出了州城。 “咦，这不是去书院的方向？” 有人忽然惊异的说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发现了。 李怀亭道：“沈浪，百翎书院在西面，你往北面飞做甚？” “不急，很快就知道了。”沈浪回道。 李怀亭眉头紧锁，有些不明白沈浪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把一船人拉到隐秘处灭口？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他就忍不住失笑摇头。 因为这实在是有些可笑了，先不说沈浪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他真的胆大包天，但撑死也就是个儒生境。 有原创诗文能具现才气世界又如何？ 这船上的除了沈浪两人外，最低都是浩然境，而李学进身为州城支使，那更是学士境的大高手。 他可不信李学进会为了沈浪干这种灭满门的事情。 飞舟在空中飞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这已经不知离州城有多远了。 便是李学进都隐隐有些不安，道：“沈公子，这究竟是要去何处？” 沈浪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做才气检测，哪里不一样？百翎书院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找谁来测试。可岐山文院我熟啊，黎束先生我见过，他想必会帮这个忙。” “岐山文院？！” 船上众人都是面无人色。 这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李怀亭，目光是又惊又怒。 好你个李怀亭，我等拿你当朋友，你竟让我等做炮灰？！这沈浪敢去岐山文院测试才气，那分明是有十分的把握！ 李怀亭此刻也是面无人色。 “沈……沈公子，何须如此麻烦……”李怀亭颤声道。 沈浪目光淡然，看了他一眼，道：“怀亭先生，你可是百翎州城鼎鼎大名的才子，若在百翎书院测试，就算证明你说的是真话，也难免有人说你仗着关系暗箱操作。这去岐山文院虽说麻烦了些，但也是为你着想啊！” “诸位，可有人觉得岐山文院会徇私？” “不会不会！” 一众文士赶紧摆手。 开玩笑，怀疑岐山文院？ 信不信岐山文院立刻一纸令喻发到州城，顷刻间就剥你功名削你文位，那时候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又飞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一座宏伟的大山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第九十一章 黎束弟子 千年前，圣人与妖族订下不战之约后，定鼎天下设立文庙，座下七十二门徒分散人族各地修建七十二座文院。 而整个东云国，也只有三座而已，分别是：岐山文院、东云文院和鹿鸣文院。 严格来说，安平县书院和青云府书院，在文庙眼中并无任何区别。只不过他们还担负着为朝廷选拔人才的作用，所以青云书院才会排在安平县书院之上。 而文院和书院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所代表的意义却全然不同了。 就像百翎书院如果发文训斥沈浪，那这仅仅是代表云霞书院而已。别家书院别说训斥了，如果愿意甚至可以直接邀请沈浪加入，这其中并没有任何限制。 但若是岐山文院对沈浪训斥，那便是代表着儒道正统对其的摈弃，不止是东云国，全天下都再无一间书院会收留此人。 更严重的是，文院再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文庙的意志，而文庙有上承儒家大道，一旦被文院排斥，那极大可能会被儒家大道所弃。 李怀亭此刻已经面无人色，两腿发软身体颤抖。 飞舟还没靠近那座大山，一股庞然气息就从天而降。 “是何人驾驭飞舟登临我岐山文院？”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如同炸雷响起。 船上一众文士齐齐行礼。 沈浪高声道：“学生安平县沈浪，欲求文院鉴定书稿才气。” “沈浪？” 那威严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异。 “可是九诗鸣州的沈浪？” “正是学生。” 那威严声音沉默了片刻，这才再次响起：“降下飞舟，步行登山。” “是。” 飞舟落在了山脚下，沈浪召回鸣州诗文原稿后，就又变成了巴掌大小。 一众文士都是低着头，心头忐忑不已。 别看他们在百翎州城都属颇为有名的才子，但这可是岐山文院啊！ 这些人里，唯一来过这里的也就李学进一人而已。 李学进现在也是面色复杂，望向沈浪的目光中带着羡慕和敬佩之色。 他当年来岐山文院，还是因为院士时排名靠前，回到百翎州城后，由他的老师带着前来文院拜访前辈高人。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日恩师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深恐一言不慎就被人赶下山去。 而现在，沈浪只是报了个名字，对方便直接放行了。 李学进忍不住叹了口气，人比人没法比啊！ 沿着山路往上，很快就见到了一座硕大无比的宫殿建筑。 在那建筑正门上方，便是写着两个大字：岐山。 走到门口，就有人迎了上来。 是一名三十上下的文士，他目光打量了一番众人后，就落在了沈浪身上。 “这位可是沈浪沈子玉？”文士笑着抱拳道。 沈浪也是微笑还礼，道：“学生正是沈浪，先生有礼了。” 那文士哈哈大笑，亲热的拉着沈浪的手腕，道：“子玉先生过谦了啊！” 沈浪脸上微红，苦笑道：“子玉先生这称呼可别再提了，青云府城都在传子玉先生德高望重是前辈高人，学生可是花了许多力气，才勉强让他们改过来。” 那文士听沈浪说的有趣，又是一阵大笑，望向沈浪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赏。 沈浪不知这人身份，经过张庭晚隐瞒身份的事情后，他也不敢小瞧这种看上去年轻的文士了。 到了半圣境界，容貌年龄都可随意变化，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这文士只是跟沈浪谈笑，对他身后之人连看都没看一眼，片刻后才问道：“你为何要来检查文稿才气，天降才气时，不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吗？” 沈浪笑着看了李怀亭一眼，道：“怀亭先生，不如你来说？” 李怀亭面色苍白，容貌看似苍老了许多岁，此刻更是仿佛连走路都没了力气。 那文士皱眉道：“我儒道修浩然正气，诸邪退避万法不侵，为何你精气神如此之差？” 李怀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些小事影响，还请先生见谅。至于为何检测才气……”他看向沈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化，忽然间猛地跪在了沈浪面前，痛哭流涕道，“子玉先生饶命，是我李怀亭错了！” 文士满脸错愕，有些没弄明白状况。 一旁的李学进上前两步，行礼道：“见过先生，在下李学进，乃百翎州城支使。” 说着，他就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 那文士越听脸色越难看，末了更是冷笑着看了李怀亭一眼，道：“既然是来检测才气的，那就进来吧。”说着对沈浪做了个手势，“子玉，请。” 沈浪赶紧还礼，跟着走进了大殿。 大殿内的摆设就和安平县书院内院相差不大，正前方就是供奉的圣人雕像，不过却不止圣人，在神龛左侧，还有一名白袍文士，看起来就像是跟随在圣人身旁的。 “这是建立我岐山文院的贤者林彦。” 众人顿时一惊，赶紧朝着圣人雕像恭敬三拜，之后又转头朝着贤者林彦雕像三拜。 所谓的贤者可不是贤人境，而是对应着半圣。 只不过在圣人在世的年代里，可没人敢自称为半圣，而是被称为贤者。随着之后圣人陨落，半圣这个称呼才慢慢兴起，而贤者这一称谓，也被专属用于圣人七十二门徒。 “还没请教先生大名。”沈浪抄文士行礼道。 文士笑道：“说来，子玉和我可是有些渊源了。我叫王新胜，师承君子黎。” 君子黎？ 沈浪惊讶道：“王兄是黎束先生的学生？” 王新胜笑着点头道：“正是。恩师多次提起你的名字，对你之才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才华横溢，温文有礼。” 沈浪赶紧连声称过誉。 一番寒暄后，王新胜才道：“检测才气不用去别处，这里便可。” 李学进赶紧将李怀亭的文稿取了出来，双手递给了王新胜。 王新胜只是粗略看了几行，眼前顿时一亮。 “这故事，好啊！子玉，这可就是小说？” 小说？ 所有人都是一愣。 便是王新胜自己也愣了下，忽然间就冷汗淋漓。 糟了！ 第九十二章 请圣站台 几乎只是顷刻间，王新胜的脸色苍白，身体抖若筛糠，体内才气如同狂暴的海浪一样翻滚，文宫震颤轰鸣仿佛随时都要倒塌。 “王兄，怎么样？” 一看到王新胜的样子，沈浪第一时间就知道，他也是知道定义小说的事情，而且也立下了三缄其口誓言。这无意的一句话，竟然引动了誓言发动。 沈浪扶住王新胜的手臂，良久过去，王新胜才缓过一口气来。 “没事了。” 王新胜笑了笑，旁边的人都是满脸疑惑，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开始检测才气吧。”王新胜说道。 所谓的检测才气，便是以圣道之力激发诗文的才气，由此判定其才气的强弱。 因为当年圣人合道天地，所以儒家圣道之力某种程度上和天道有异曲同工之效，虽然无法像天道一样才气天降，但只是激发出诗文蕴含的才气却是很简单的事情。 王新胜站在圣人雕像前，恭敬的双手捧上书稿。 这文稿中总共有四篇故事，其中一篇是《聊斋志聂小倩》，另外三篇则是仿文。 只是片刻后，书稿上就开始泛起淡淡青气。随之，所有人都见到了奇异的一幕。 就见文稿上方出现了四团青气，其中三团颜色相近，而最另一团则要淡了许多。 “诗文，显！” 王新胜抬手一指，就见那四团青气上隐隐浮现出了几篇文稿的名字。 果然，那才气最淡的一篇正是《聊斋志聂小倩》一文！ 众人都脸色阴沉，目光发寒。 聂小倩一文的质量是超过另外三篇的，只要读过这四篇文稿的人都能看出来。而现在才气显化，聂小倩一文却反而是最淡的。 这虽然无法说明这文并非李怀亭所作，但至少能说明这篇文稿的文字并非原稿。 “李怀亭，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学进冷声问道。 李怀亭咬了咬牙，道：“这又能证明什么，才气认可只是天道认为那三篇文章比这篇才气高，或许天道认可的标准与我等不同呢！就像沈浪作的那首《墨梅》，我也不觉得有多好，但却能诗成鸣州，诗文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 王新胜都被气笑了，还有这么狡辩的？ 不过话说到这里，还真有些为难了。沈浪所作的原稿已经被潘建岳带去了文庙，否则的话，只需拿出原稿就能解决一切。 李怀亭色厉内荏道：“沈浪，若是你愿此事到此了结，我可不与你计较。我敬你才学，也愿意将此文赠予你！” 李学进冷声道：“既然如此有把握，刚才为何还求沈浪饶命？” 李怀亭大声道：“天下人皆知沈浪与岐山文院君子黎束交好，他让我来此做才气检测，我自然害怕他凭这关系害我！” “我本是想简单一点的。”沈浪叹了口气。 李怀亭咬牙道：“沈浪，你又何必假惺惺的。你若是能拿出原稿来，哪还需来做什么才气检测，我看你也并非是此文原作者！”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连李怀亭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不过是情急之下才这么一说，但现在想来，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 沈浪如果能拿出原稿来，那根本就勿需来做什么才气检测。 难道是沈浪把原稿弄丢了，或者是做了什么其他用途，以至于原稿损坏？就像刚才的才气飞舟，就是用鸣州诗文的原稿催动，若是在过程中造成什么损伤，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里，李怀亭顿时心头火热。 “沈浪，你可是拿不出原稿？！”李怀亭大叫道。 王新胜一言不发，抄着手撇着嘴看着他。 作死的他见得多了，但这么个作法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听说这李怀亭还是百翎州城大才子，百翎州的水平已经下降到这个程度了吗？ 看来老师回来，有必要跟他提醒一声，下次我岐山文院招收院生，可得避开百翎州这个大坑啊。 当然，沈浪不在其列。 沈浪轻叹口气，无奈道：“我确实拿不出原稿。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李怀亭呵呵一笑：“你还有什么……” “请圣裁！” 沈浪朝着圣人雕像抱拳大声说道。 瞬息间，一股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气息从天而降！ 一团青色迷雾出县在了圣人雕像前。 这团青气不断涌动，渐渐化作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可是文院，所蕴含的圣意要比书院不知强上多少倍。 当初沈浪在安平县书院都能请来圣裁，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刚刚踏入十品学子境界。而现在，他已经是九品儒生境巅峰，又加上此地乃是文院，要请圣裁可比当时轻松千百倍！ “何人请圣裁？” 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只是没等沈浪回答，那位圣人的声音就略带疑惑的再次响起。 “沈浪？” 沈浪也是一愣，赶紧行礼道：“沈浪见过圣人，正是学生请圣裁。” 殿中诸人都有些麻了。 圣人竟然认识沈浪？ 不是听说过，而是真的认识，以至于见到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叫出了名字！ 沈浪的文名之盛，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程度吗？！ “为何事请圣裁？” 沈浪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末了才无奈中带着几分委屈地说道：“学生因拿不出《聊斋志聂小倩》原稿，所以无法自证，只能请圣裁了。” 这降临的半圣半晌没言语，他自然是知道沈浪为什么拿不出原稿，那原稿现在就摆在文庙里，他今早还看过。 只不过，你摆出这委屈模样是要做甚？ 能修炼到半圣境界的，又怎么会有蠢人，只是微微思索，就明白了沈浪的意图。 端坐文庙中的这位半圣也忍不住一阵失笑摇头，当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只不过受了这么大委屈，也该给点补偿才是。 “此文原著为沈浪。”圣人说道。 李怀亭心头一沉，周围投来的目光更是让他浑身如同被针刺一样！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片通红。 “我不服！” “圣人都开口了，你还有何不服？！”李学进冷声道。 他心头已经暗暗生出怒意，他也没想到最后会闹到请圣裁的地步。若是上面怪罪下来，认定李怀亭是他百翎州的学子，而且竟闹出如此丑事，那他百翎州整个的教化功绩都要受影响。他身为这次百翎书会的主审，州牧大人一旦怪罪下来，第一个担责的就是他。 李怀亭却厉声道：“难道圣人就可以空口白话认定沈浪没有抄袭？我李怀亭就是不服，便是今日杀了我，我也不服！” 大殿里，李怀亭疯狂而愤怒的叫喊声在回荡着。 沈浪神色平静，只是冷眼看着他，圣人雕像处，那化作人形的青气也是不动声色。 良久过去，李怀亭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 “本圣没有与你解释的必要，但此事重点在还他人清白，也为此文正名，这便让你知道，本圣为何会如此裁断！” 就见那圣人虚影忽然抬起了手，他身后的无尽虚空中，竟然有一页文稿飞了过来。 文稿在飞行中，带着无边死气，就仿佛是从地域中钻出的恶灵。 落在圣人手中后，文稿依然不断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嘶吼，仿佛要冲出圣人的手掌。 而就在此刻，沈浪身上也涌起了一道淡淡的青气，竟然与那文稿上的死气交融。 按说才气与死气虽不至于说是完全排斥，但两者大道不同，通常情况下根本无法融合到一起。 但沈浪的才气接触到那死气后，死气却偏生是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沈浪的才气在安抚着它躁动的情绪一样。 整个大殿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一阵阵凄凉森然的风声响起，整个大殿仿佛变作了鬼蜮，一行行文字仿佛直接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中，而内容正是那篇《聊斋志聂小倩》！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才从异象中醒转过来，一个个都面色震惊的看向沈浪。 难道这就是那原稿？ 这到底是什么文章，为何能引动天地异象？！ 诗文引动天地异象虽说少见，但也不算稀奇，各国总会有那么些天才人物能写出达府乃至鸣州之作。 但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诗文，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故事。 它为何能引动天地异象？ 大殿中众人隐约感觉到了，这篇文章之所以会被收入文庙，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难怪张宇当日死都不肯说出原作者是谁，更不敢透露丝毫关于原稿的事情。 圣人转头，目光投向李学进。 李学进心头砰砰乱跳，赶紧行礼道：“学生李学进见过圣人。” 圣人道：“此文原稿虽不便传阅天下，但不妨碍此文开辟儒道新途之功。百翎书会既是百翎州儒道盛会，当尽力推行此文。” “是，学生遵命。” 圣人说完，再次望向沈浪道：“可还有事？” 沈浪躬身道：“谢圣人。” 圣人微微点头，道：“今日之事，需三缄其口。” “我等对今日之事必三缄其口！”所有人都抱拳沉声说道。 “另，李怀亭诬蔑他人，有辱我儒道之风，圣临当前有失德体，现押入岐山文院，待后发落。” 王新胜赶紧行礼道：“谨遵圣人旨意！” 圣人轻轻点头，那组成他身体的青气也慢慢消散。 第九十三章 林冉相邀 沈浪驾驭着飞舟回到百翎州城，将一众人放下后，就立刻返回青云府城。至于说百翎书会的勾心斗角，城内各大势力的相互压轧，他都完全没兴趣。 今日有了岐山文院一行，想来百翎州城各方应该明白文院乃至文庙的态度。 李学进等人会因为三缄其口不谈那鬼道文稿的事，但必然会讲请圣裁的事情传出来。 想来以那些暗中势力的城府，不难看出其中的隐秘。 到了这个层面上，其实已经不用沈浪再多做什么，无论是那百翎书院的宁方明院正，还是说那些隐身在李怀亭身后觊觎文稿的势力，如果不想被连根拔起，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彻底跟李怀亭划清关系。 至于李怀亭，沈浪连恨他的意思都没有，不过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小人物而已。 张宇自动请缨留了下来，这之后的事情还需要他来解决，无论是桃源书行的发展还是那篇文稿的发行。甚至还有一些州城的应酬，沈浪不在都需要张宇在这边帮忙应付。 出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只有一人了。 飞舟离青云府城还有二十余里地的时候就落了下来，虽说现在和府衙的关系良好，和军衙那边的矛盾也因为共御天魔的事情暂时揭过，但沈浪还是不愿落人口实。 好名声的建立需要做千百件好事，而毁掉只需要一个不慎就足够了。 回到城内先去了一趟廖府，不过当要归还飞舟的时候，廖光宇却摇了摇头。 “这飞舟就送你了。”廖光宇说道。 沈浪一惊，赶紧道：“如此珍贵之物，我怎么能收，还请光宇先生收回！” 廖光宇咧嘴一笑，依然如同以往一样森然可怖，但他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道：“这本就是文庙赐予战斗人员用的，当年我也曾驾驭此飞舟与妖族血战。不过后来我身受重伤，飞舟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损坏，这才让它跟着我退了下来……” 说着他眼神温和地看着沈浪手中的飞舟，轻声道：“现在能负担这飞舟消耗的，整个东云国也找不出几人来，留在我手中就真是明珠暗投了。只希望你以后能用此飞舟，为我人族昌盛尽力。你就不要推辞，安心收下吧。” 沈浪微微沉默后，这才朝廖光宇深深行了一礼：“沈浪必不辜负先生厚望。” 从廖家返回大宅子，刚到门口万海亮就迎了出来。 “少爷。”万海亮抱拳行礼道。 沈浪笑道：“万兄，马管家呢？” “马管家去北城那边置办一些婚礼用品了。”万海亮说道。 沈浪微微点头，这些日子婚礼的事情都是家里人在操办，杨幼卿那边是杨家和廖家的人，他这边则是老爹沈东来和马管家。 相比起来，他这边的事情其实相对比较多烦琐的，好在马管家当年在廖家就大大小小操持过数十场婚礼，现在办起来也算是井井有条。 如果只靠老爹沈东来，这还不知道要弄成什么鬼样子。 “这三天有什么事发生吗？”沈浪问道。 万海亮沉吟了下，道：“是有些事情，但不算什么大事。” 沈浪眉梢微微一扬，如果不是大事，万海亮还需要专门提这么一嘴？ “什么事？” “那个文院的林冉昨天来了一趟，说是要邀你去参加诗会。马管家就说少爷你不在府中，以此拒绝了。”万海亮说道。 “我还没去找他麻烦，他倒是先来找我了！” 沈浪双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寒芒。 刚才去廖府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曹玉的来信，里面将林冉抢他青云书院名额的事情，整个都告知了他。 虽说沈浪在桃庵中已经拿到了云字令牌，对青云书院的名额已经没那么需要，但那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旁人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拿走的。 “诗会是什么时候？”沈浪问道。 万海亮一惊，道：“你要去？” 沈浪冷冷一笑，道：“他既然盛情邀请，我不去见一面，岂不是对不起他专程来一趟了？” 万海亮嘿笑道：“那你回来的倒是正好，他说的时间是今晚，地方就在桃庵。”说着他朝着沈浪挤了挤眉毛，“说起来，你昏迷那些日子，桃庵四大花魁可都是来过了。结果只有芳菲姑娘得你允许留在了院子里，其他三位都被廖光杰老爷子赶走了，离开时神情颇为怨怼啊。” 沈浪轻咳两声，严肃道：“万兄，我可是马上成亲了。” 万海亮没好气地道：“你是成亲，又不是出家。大丈夫三妻四妾何妨，只要不始乱终弃，那便是我辈楷模！” 沈浪哭笑不得。 这世界的价值观和他那世界完全不同。 不过回想一下也属正常，即便是他上辈子那个世界，到了战争年代都是鼓励生育的，有的朝代甚至会强行官配。 这个世界人族和妖族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战，但边界上的战争可是从未停过。总的来说，依然是那种女多男少的局面。 加上沈浪本身就才华出众，这更是旁人眼中的香馍馍。 回到书房，先是给杨幼卿写了一封信过去，大概就提了一下自己已经从州城返回，这些日子对妹妹思念无比。之后又说了下今晚有一场文会，自己要去桃庵一趟。 写完就让人往廖府送了过去。 杨幼卿自然是知道沈浪已经回来了，沈浪进城的第一站就是廖府。 这封信主要还是解释一下今晚去桃庵的原因。 当然，沈浪绝不会承认这是惧内，这都是为了尊重自己那即将过门的小媳妇。 处理完这些，沈浪带着万海亮就直奔桃庵。 夜幕降临，桃庵中一片丝竹声响起。 大厅中坐着十余位身着白衣的读书人，看年龄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间，那一身白衣也彰显了他们的身份，青云书院学子。 东云国对狎妓管得不严，甚至在文士中也多将此视为文士风流。若是有谁不去青楼，那反倒是异类。 今日说是诗会，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款待文院来的大人物林冉。 据说这位林冉是东云文院大儒林广华的亲侄，身份高贵实力强劲，儒道境界已经到了九品儒生境的巅峰，随时都可以一步跨入八品浩然境。 而且林冉和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不同，他本身学识极佳，便是在东云文院内，也是极被看好的后辈。 为此，还专门请来了桃庵四大花魁中的月秋。 据说月秋最擅长古筝，当年一曲《雁歌行》曾让南飞大雁落下。而她也因此事一举成名，登上了四大花魁之列。 此刻林冉站在大厅中央，端着酒杯高声吟诵着刚才做的诗文。最后一句落下，整个大厅里竟然涌动了淡淡才气。 “这……这是出县之作！” “林公子竟然写出了出县之作，果不愧是贤人之后！” “此诗大气磅礴志向高远，以文见人便可知林兄心志之坚，林兄之才我等自愧不如啊！” 林冉一首诗文吟诵完毕，周围传来一阵叫好声。 林冉含笑朝周围抱拳后，目光这才落在了手抚古筝的月秋身上。 “听闻月秋姑娘琴艺极佳，不知小生可有荣幸，请月秋姑娘为这首诗谱曲？” 月秋温和一笑，颔首行礼道：“此小女子的荣幸，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能为出县之作谱曲，这是每一位乐师都求之不得的事情。要知道，并非是每一个乐师都有机会为沈浪诗文谱曲的。 整个桃庵也唯有芳菲一人曾为《洛神赋》谱曲过，但那还是有些先斩后奏的嫌疑。毕竟芳菲为《洛神赋》谱曲开唱的时候，沈浪并不知道此事，甚至那时候都不认识芳菲。 一想到沈浪，月秋的眼神微黯。 她就后悔当晚怎么没有鼓起勇气，就跟着芳菲一起去廖府呢？ 现在芳菲已经成了四大花魁之首，旁人若提起桃庵花魁，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芳菲，至于其他三位，论名气已经和芳菲拉开甚远。 而她呢，在桃庵中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虽说现在都还叫他月秋花魁，但这还能叫几日？ 这青楼里的竞争残酷，她身为花魁自然最是清楚。 一众聚会的青云书院学子自然不知道芳菲的心情，他们还在议论着刚才林冉的诗文。 出县之作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色，即便是当日廖家举办明心湖诗会，整场下来也就只有一首出县而已。 即便如此，还有许多人认为当日的明心湖诗会似乎近几年来水准最高的一次，由此可见出县之作的难得。 毕竟并非人人都是沈浪，起步就是鸣州之作。 用了将近一炷香时间，芳菲那里的曲子终于完成了。 轻轻拨动了下琴弦，周围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林冉笑道：“可是好了？” 月秋低头行礼道：“回公子，已经做好。” 说着正要拨动琴弦，林冉却忽然抬手道：“且慢。” 月秋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林冉淡淡一笑，道：“我听闻那日沈浪来桃庵，宴席间四大花魁作陪。为何今日我林冉在此，却只能邀得动月秋姑娘一人？可是觉得我林冉不配？” 一听这话，月秋的脸色微变。 第九十四章 左右为难 月秋起身站起，福礼道：“林公子言重了，这些日子里云晓妹妹在苦练琴艺，说是要在南亭先生面前表现一番。盈香妹妹为了夏祭，也在苦练舞蹈。至于芳菲姐姐，她半月前便已不见客了。” “诸位姐妹都是有事在身，实不是对公子有所不敬。” 月秋自然不知道林冉和沈浪的纠葛，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刻意针对林冉。毕竟桃庵打开门做生意，不可能因为和沈浪交好，就得罪其他的客人，只不过确实是最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四大花魁也不是普通的姑娘，今日月秋能被招来，也是因为尝试给秦王破阵曲配筝乐有些乏了，自己动了出来的心思，否则就算是沐婉华，也不会强迫她们做什么。 “哦，是吗？”林冉笑眯眯地道，“那我倒是要感谢月秋姑娘今日肯出楼一见了。” 月秋心底轻叹了口气，不过脸上却带着温和笑容，道：“林公子折煞月秋了，能得公子相邀，是月秋的福气。” 林冉眼眸微转，便笑道：“也不知月秋姑娘最近在忙什么？” 月秋无奈一笑，道：“给一首曲子配筝乐，实在是有些力有未逮。”说着她话风一转，“不如我先弹奏为林公子诗文谱的曲子，诸位也为月秋指点一二。” 这话让人很是受用，周围的书院学子一个个都含笑点头。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以他们的水平，怕是没本事指点这位月秋姑娘的。 林冉神色不变，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听月秋姑娘弹奏吧。” 月秋颔首，调整了下坐姿，如青葱的十指便落在了琴弦上。 她的古筝造诣自是极高，琴音如涓涓流水在大厅里回荡，曲调优美动人如清泉激荡。 良久，琴音落下，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高声喝彩。 “不愧是月秋姑娘，这琴音当真是沁人心脾！” “果然是桃庵四大花魁之一啊。” “以我所见，月秋姑娘才华不在那京城梦晓之下。” 听到这话，月秋赶紧行礼道：“梦晓姑娘乃京中才女，月秋不敢与她相提并论。” 梦晓乃是京城红袖招的花魁，红袖招本就是东云国最为出名的青楼，梦晓作为其招牌花魁，其才学姿容可想而知。 据说便是名满天下京城才子，想要见她一面也是千难万难。 陈煜仿《洛神赋》写的《感甄赋》便是请的梦晓为其谱曲，也一度是风靡东云国的名曲，各大青楼都有传唱。 月前，沈浪在桃庵闯三关诗成鸣州并谱出秦王破阵曲那日，云晓为薛南亭弹唱的就是此曲。 月秋的话音落下，旁边便传来一阵轻笑。 “月秋姑娘曲艺造诣非凡，我倒是好奇了，月秋姑娘刚才说最近在为一曲配筝乐，是什么曲子如此厉害，竟让月秋姑娘发出力有未逮的感叹。” 月秋倒是没多想，道：“不知林公子可听说过秦王破阵曲？” 话音落下，场中一片寂静。 即便是没听过曲子，但名字总是听说了的。 最近整个府城风头最盛的文章自然是那篇天道圣文《正气歌》，而要说最出名的曲子，那毫无疑问就是秦王破阵曲。 据说当日此曲一出天地变色，数十名妖族被压制的口吐鲜血，其中血脉淡薄者甚至被抹除了祖妖血脉。 如此威势，在场众人怎么会没听过？ 众人脸色古怪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此曲的作者…… 沈浪！ 周围青云书院的学生们都是暗暗交换了下眼色。 今日被邀到这里的，自然都是跟林冉交好的，或者说是有意结交林冉身后的贤人家族的人，他们怎会不知道林冉和沈浪的纠葛？ 那日沈浪被林冉拦在青云山山脚下，两人就险些动手。 之后沈浪那句“你也配”也在书院里传开，许多不满林冉的人都以此嘲讽林冉，说是以他的德行根本不配接替沈浪的位置。 林冉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谁都知道此人绝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暗地里多半早对沈浪恨之入骨。 月秋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在意，不过她毕竟是四大花魁之一，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深入骨髓，很快就发现了周围气氛的不对。 只不过她也没多想，沈浪扬名府城后，这府城中的才子嫉妒他的不知凡几，月秋平日里也不知见过多少了。 “自然是听说过，月秋姑娘跟沈浪很熟吗？”林冉微笑问道。 月秋只是隐约听说林冉是东云文院贤人亲侄，其实并没有多少了解。 她略微思索了下，便道：“也不算是太熟，不过是见过几面。”话语间带着几分落寞。 林冉道：“既然见过，那月秋小姐觉得，我和那沈浪相比如何？” 月秋神色一凝，她便是再没多想，此刻也看出了林冉和沈浪的不对付了。 她勉强掀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月秋不敢妄作评价。” “无妨，直说便是。”林冉淡然开口。 月秋轻咬着嘴唇，犹豫片刻这才道：“月秋看来，林公子不如沈公子！” “大胆！” “月秋，莫不是以为自己是桃庵花魁，就能随意评价天下文人了？！” 刚才还对月秋逢迎讨好的一众学子，此刻却齐齐发出了呵斥声。 月秋俏脸苍白，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在说出那话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局面。只是想要让她说出违心之言，那绝不可能！ “月秋，还不给林公子道歉！” “我听说四大花魁都还是清倌人，不如今夜就许了身子给林公子，当作赔罪算了。” “什么清倌人，妓子罢了。不过能陪林公子一夜，也是她的福气。” 月秋低着头坐在席间，一对美眸中已经泪水盈盈。 她不是没听过污言秽语，这风月之地又哪有那么多体己的人。平日里旁人骂得再狠，她也能云淡风轻的面对。但此刻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心头酸楚。 “哎唷，还哭了？” “是激动的吧？” “哈哈哈哈……” 整个大厅里笑声和呵斥声音夹杂在一起，宁静的的桃庵中仿佛多了几分戾气。 便在此时，一阵清朗淡然的声音响起。 “那日听说我书院名额没了，我还心痛半天，今日见识了书院学子的风采，反倒是有些庆幸了。” “少爷，青云书院光是院内就有数千读书人，其中难免良莠不齐，您万万不可因此对书院有芥蒂啊。” “良莠不齐？那这里的货色，究竟是良呢，还是莠呢？” “这些个歪瓜裂枣，那自然是莠了。” “呵呵……” 随着一阵轻笑声，两个人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沈浪！” 林冉的面色一沉。 沈浪也不理会他，目光从大厅中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月秋身上。 “月秋姑娘，月前一别有多日不见了，近来可好啊。” 月秋抬起头，就见到了那张清秀俊俏且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庞。 她就觉得鼻子一热，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沈公子。” 月秋低着头，抹着眼泪轻声叫道。 沈浪微笑道：“那日离开后我就一直想再和你见一面，不过一直被琐事耽搁不得空闲，今日应邀过来却是正好。” 月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沈公子找我何事？” 沈浪从怀里摸出一卷宣纸，但脚下却未动。月秋见状心头一动，立刻抬步走了过去，双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她脸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这……这是……” 沈浪淡淡一笑，道：“这是秦王破阵曲的古筝部分。” 月秋身形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激动之色。 她这一个月来都在尝试为秦王破阵曲谱写筝乐部分，但无论如何都不得要领。而此刻，沈浪竟然直接将这古筝的部分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几乎忘了刚才被羞辱的愤怒。 “太感谢沈公子了！” 沈浪笑道：“不算什么。” 说完目光就落在了林冉身上，抱拳笑道：“前两日有些事去了州城一趟，今日回来才知道林兄邀请一事，来的匆忙没有事先通知，还请林兄见谅了。” 林冉眯缝着眼，笑道：“沈兄能来已是幸事了，哪还敢要求太多……请入席。” 沈浪看了看左右，忽然对着身旁的月秋一笑，道：“坐月秋姑娘身旁可好？” 月秋的俏脸微红：“沈公子若是不嫌弃，月秋自然是愿意的。” 沈浪微微一笑，径直走向了月秋那一桌，然后直接落座在了她的位置上。月秋的脸更红了，不过却没有言语，而是乖巧的坐在旁边，主动取了个杯子，为沈浪斟满酒。 一时间，整个大厅仿佛被分成了两块。 左侧坐着的是林冉和青云书院一行白衣，而右侧则是沈浪和他身侧的月秋以及后方的万海亮。 万海亮站坐在沈浪身后的位置上，看着对峙的两方人马，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第九十五章 血腥 场面有些沉寂，大厅里仿佛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林冉身旁，一名三十左右的白衣文士站了起来，这人沈浪没见过，不过大抵能猜到也是青云书院的弟子。 回想起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当日域外天魔降临，青云书院可是悍然出手，在最关键的时候将那域外天魔击溃。 说来双方应该是朋友才对，没想到此刻却坐在了相对的位置上。 “沈公子，在下青云书院方云。”白衣文士抱拳说道。 沈浪也起身还礼道：“方兄有礼了。” 方云道：“早就听闻沈公子文才青云府无双，一直没有机会亲眼一见，今日沈公子既然来参加这诗会，想来不会没准备诗作吧？” 沈浪微微一笑：“确实没准备……” 方云一愣，但还没开口就听沈浪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准备的必要，若只是鸣州之作，其实也不难。” 鸣州之作……其实也不难？！ 场中诸人就觉得心头一阵憋屈，但这话却偏生是没法反驳。 沈浪声名鹊起到现在也不过是两个月时间，诗文已经作了十一篇，平均算下来几乎是每六天就有一篇诗文问世。 更夸张的是，这十一篇中有九篇鸣州一篇镇国，还有一篇更是闻所未闻的天道圣文。 起步就是鸣州之作，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一般文人的想象。 自然，他们还不知道那所谓的镇国之作的《洛神赋》，其实已经到了惊世之作的境界，否则还不知道会震惊到什么地步。 “呵呵，好一个其实也不难。”方云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如沈兄这就做一篇来，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沈浪眉梢轻扬，道：“当初澜江河神甄洛请我做《洛神赋》时，可是亲自凌波起舞，要不方兄你也来一段，浪必以一篇鸣州相和。” 方云差点被呛着，但偏生是发不出脾气来。毕竟沈浪都说了，澜江河神要他写诗，也得乖乖下河跳舞。 你方云能和澜江河神比？ 让你来一段，也不算辱没了你吧？ 再说了，沈浪也放下话来，你方云若是愿意下场，他沈浪必报以鸣州之作。 林冉朝方云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接下这赌约。 方云暗中翻了个白眼，他是想交好林冉背后的贤人世家，但他又不是傻子。今日真要这么跳一段，沈浪能不能写出鸣州诗文不好说，但他方云这辈子就铁定完了。 装作没看见林冉的眼神，方云干笑两声道：“那真是可惜了，我不擅舞蹈，否则怎么都要让沈兄做一篇鸣州诗文来。” 说完坐回了位置上，埋头喝酒，根本不与各方向投来的目光对视。 沈浪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冉那边，林冉淡淡地道：“既然是诗会，那自然是以诗文为主，伴舞歌姬桃庵又不缺，沈兄若是喜欢那叫人来便是。” 他伸手拨了一下身旁陪酒姑娘的下巴，笑道：“我听闻云晓舞蹈冠绝青云府，去把她叫来。” 那姑娘悄悄看了秋月一眼，也不敢拒绝，起身行了一礼后立刻就奔向后堂。 桃庵的占地面积极大，不过四大花魁住的地方倒是相隔不远，那姑娘很快就到了云晓的小楼。 “姐姐，还请跟云晓姑娘说一声，大厅那边叫她过去。”这姑娘说道。 云晓的丫鬟皱了皱眉头，不悦地道：“我家姑娘说了最近不见客。” “来的是青云书院林冉公子，听说是冬云书院贤人的亲侄。” 丫环一滞，皱眉思索了下，道：“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跟姑娘说一声，至于去不去，就全凭姑娘决断了。” “多谢姐姐了。” 丫环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对那姑娘道：“小姐让你进去。” 姑娘低着头，微微欠身跟着入内，走到最里间就见着一个身穿练功服的女子，这正是云晓。 此刻的云晓香汗淋漓，看来是刚练过舞蹈。 “都有些什么人？”云晓没等那姑娘开口，就直接问道。 姑娘道：“是青云书院的十来位学子，还有沈公子……” 云晓一怔，立刻急道：“沈公子？哪位沈公子？” 姑娘道：“回云晓姑娘，就是那位九诗鸣州的沈浪沈子玉公子。” 云晓激动道：“你莫走，等我片刻，我沐浴更衣就随你过去。” “是。” 姑娘松了口气。 无论是哪里的青楼，客人指名姑娘都是常事，通常情况下姑娘若是没有客人，也没法拒绝。只不过，那是对一般的姑娘而言，像云晓这等已经做到四大花魁的，可不在此列。 她若是说不见，便是张府尹来了，那也是没法逼她出来的。 云晓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沐浴换好衣裳，刚跟着那姑娘走出小楼大门，忽然就停住了。 “等下，是谁让你来请我的？”云晓问道。 姑娘恭敬回道：“是林冉公子。” 云晓的柳眉微微一竖，道：“不是沈公子？” “不是……”姑娘的话语有些小声了。 云晓轻哼一声，用力一扯衣袖就转身走了回去：“等沈公子唤我，我再去也不迟。” 姑娘急道：“可是云晓姑娘，那林冉林公子可是文院贤人家的……” “除非沈公子唤我，否则便是贤人亲临我也不去！” 云晓说完就气呼呼的回了小楼里。 姑娘无奈走了回去，这边大厅里，林冉身旁的青云书院学子也正吟诗作对。 沈浪的到来引起了一些小波澜，不过他也就坐在那边饮酒，也不参与这边的诗会活动。几番下来，大家倒也下意识忽略了他。 毕竟这些学子过来，主要是为了结交林冉。 至于说沈浪，他们也没有招惹的想法。 因此这小半会儿过去，大厅里的气氛反倒是热络了起来。 姑娘回到大厅的时候这边正在吟诗作对，见这姑娘来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林冉见她独自回来，便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这才笑道：“罢了，想来是我林冉面子不够，请不得云晓姑娘过来。无妨，诸位继续饮酒作诗便是。” 方云在边上笑道：“其实也不怪林公子，云晓的脾气嘛，可是有说法的。” 林冉眉梢轻扬，道：“这话怎么说？” 方云嘿嘿一笑，一口饮尽杯中美酒才说道：“当年四大花魁初选，薛南亭先生就给过评价，其他三人就不多说，单说云晓姑娘。当时南亭先说便说，四大花魁各有特色，要说云晓姑娘的特色嘛……那就是脾气大。” 他说话的时候学着薛南亭那种口气，这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偎在林冉怀里那姑娘犹豫了下，道：“其实也不是云晓姑娘脾气大，只是……”她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沈浪一眼。 林冉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看了沈浪一眼淡淡地道：“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难道还怕我等为难你不成？” 沈浪看着身旁的月秋，轻笑道：“这桃庵可是有意思。” 月秋的脸色阴沉，眯缝着眼盯着那姑娘。 桃庵里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少，四大花魁的位置可是所有姑娘都盯着。这姑娘在此刻说出这么一句话，其心可诛啊！ 姑娘低着头，轻声道：“云晓说了，等沈公子邀她，她再过来也不迟……” “好大的胆子！”方云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就没告诉她，请她的是文院林贤人的亲侄吗？” “我说了……”姑娘神色柔柔弱弱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是云晓姑娘说，若不是沈公子相邀，便是贤人亲临她也不出来。” 话音落下大厅里一片寂静。 林冉沉默片刻，忽然呵呵一笑：“这桃庵当真是有意思……” 那姑娘赶紧道：“林公子，云晓姑娘向来是直性子，您可千万不要见怪！” 林冉轻轻捏着这姑娘的下巴，柔声道：“我怪她做甚，倒是你这么一个婢子，竟敢在我面前挑弄是非，真当我愚蠢如猪吗？” 姑娘脸色闪过一抹惊恐：“林公子，我……” 话音未落，她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林冉的手指竟然直接穿透了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勾到了空中。 大厅里只有这女子凄厉惨叫回荡，所有人都面色微变，望向林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林冉站在原地，就这么直勾勾地将那姑娘挑在空中。他眼中闪烁着一抹疯狂神色，其中隐隐竟然有几分兴奋和快意。 “沈兄，你觉得这婢子如何处置才好？” 沈浪神色不变，淡淡地道：“林兄都已出手了，还问我作甚？” 这女子是和云晓有什么私怨，他沈浪自然是管不了，但她却一直自作聪明的挑唆沈浪和林冉，那就怪不得沈浪见死不救了。 沈浪有怜香惜玉的心，却也不是什么滥好人。 林冉轻轻点头，狞笑道：“既然如此，那这贱人我就自行处理了。” 他猛地一抬手，直接将那女子扔了出去。 女子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将整个墙壁都砸出了一丝裂痕。 林冉掏出一张手绢，缓缓擦拭着手上鲜血，随着血迹的淡去，他身上嗜血狂暴的气息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转头望向另一个姑娘，道：“你再去请一下云晓姑娘。” 那姑娘身子一颤，脸上泛起一抹恐惧之色。 就在这时候，沈浪开口道：“就说我请她来。” 那姑娘这才向沈浪投去感激的目光，行了一礼后匆匆走向后堂。 第九十六章 赌花魁 云晓来的很快，妆容精致，脸上带着笑意。 进了大厅她左右看了看，立刻就朝沈浪的席间奔了过去。 “见过沈公子。”她朝着沈浪行了一礼后，这才转向林冉行礼道，“见过林公子。” 说完就直接走到沈浪的旁边坐了下来，对地上的血迹仿佛视而不见。 看样子来之前，已经知道大厅这边发生的事情了。 周围人看着沈浪，无不面露羡慕之色。 这可是桃庵四大花魁中的两位啊，平日里想请一个出来都困难无比。今日里也是借着林冉的面子，这才请来了月秋。之后想再叫云晓的时候，对方直接放话，便是贤人来了，她也不出来见客。 可现在，桃庵两大花魁就这么一左一右地伴在了沈浪身侧。 林冉看了看云晓又看了看月秋，笑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晚是沈兄设宴呢。” 沈浪笑道：“那可不成，今日可是林兄请我来的。” 他也不在乎面子，今日就是来白吃白喝的。 “沈兄，我们这边也都没人写过两首了，今日可是诗会，你也该表示一下吧？”方云说道。 沈浪面露惋惜之色，道：“作诗讲的是情之所至，但今日这诗会不见才情只见血腥，方兄你要我作诗，那可是为难我了。” 方云冷笑道：“沈兄就不怕今日之事传出去，外人说你面对我青云书院学子，自惭形秽不敢作诗吗？” 沈浪笑眯眯地道：“不怕。” 这句话顿时把方云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冉忽然道：“沈兄既然觉得诗会无甚意思，那我们不妨添点彩头如何？” 沈浪眉梢轻扬，道：“这话怎么说？” 林冉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来，轻轻放到了桌上。 这玉佩一出，整个大厅里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不少，连那血腥味都在迅速变淡。 “文宝？！” 立刻就有人认了出来。 林冉点头道：“没错，正是文宝，而且是贤人级别的。”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这是我在东云文院诗会上斩获，佩戴在身上可让人头脑清明，对妖、鬼两道的迷魂之法克制极深。” “云山秘境开启在即，到时候除了我人族修士外，妖族也会有大批修士前往，此物当能有些用处。” 林冉说完就看向沈浪。 沈浪看了那玉佩一眼，道：“我比不得林兄家大业大，可没什么宝物做赌注。” 林冉微微一笑：“无妨，若是沈兄没有与之相匹的物件，便让身旁的月秋和云晓姑娘做赌注如何？” 沈浪面色一寒，冷声道：“两位姑娘可不是我沈浪之物，再说了，我也没有拿女子做赌注的习惯。” 林冉看着云晓和月秋笑道：“两位姑娘觉得如何？可愿为沈兄赌这一把？” 云晓和月秋两人相视一眼，都是脸色微变，眼眸中带着几分惊怒。 她们虽说也是这桃庵中的姑娘，但和一般的姑娘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文士在青楼里以姑娘做赌注是常事，但谁敢把这赌约打到他们头上来？ 云晓冷冷一笑，道：“能得林公子看重，实是我等的福气。只不过林公子是和沈公子打赌，我和月秋姐姐可是不陪人度夜的。” 林冉呵呵一笑，道：“我知两位是清倌人，但总是这楼里的姑娘。我听说秦王破阵曲现世那日，四位花魁可都是想迎沈公子入房的，可惜最后没能成行。既然今日有此机会，为何又不敢了？难不成是害怕沈浪作不出好诗文来？” 云晓正要说话，月秋便抬手拦住了她，淡淡道：“林公子与沈公子赌是两位的事，只是要让我姐妹梳拢，那还须另花些代价才行。” 沈浪一惊，刚要反对，便感觉月秋用力地掐了他一下。一时吃痛，竟然没说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候，林冉一拍手，大声道：“好，那月秋姑娘说个数！” 月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那林公子只要拿出黄金千两便是。” “月秋，你疯了不成？不过是桃庵花魁，黄金千两别说你了，就算是京城红袖招的头牌，也值不得这个价钱！”方云怒道。 月秋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林冉：“林公子，若是拿不出……” “好！” 林冉看着她，意味深长一笑，道：“千两黄金确实是天价，不过本公子刚才既然叫你说了，那自然不会反悔。”他目光投向沈浪，“沈公子，两位姑娘都答应了，你可还有异议？” 沈浪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看着月秋道：“就不怕我输了？” 月秋俏脸微红，低声道：“若是沈公子输了，月秋认命便是。” 云晓也是欠身朝沈浪行了一礼，道：“云晓相信沈公子！” 沈浪叹了口气，这才看向林冉，无奈道：“还请林兄出题。” 林冉笑道：“不忙，先问一下沈兄，你觉得两位花魁值何等诗文？”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沈浪诗文之才自然是众所周知，如果只是写一篇不错的诗文出来，那必然是没什么难度。 但这么一问，沈浪就得好生思索下了。若是把诗文级别说的低了，传出去便会让人骂他输不起，毕竟林冉可是拿出了千两黄金和一件贤人文宝；若是说的高了，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而且很可能因此输了比试。 沈浪心思灵巧，自然是立刻明白了这林冉的意思。看了眼月秋，又转头看了眼云晓，就见两女的眼中既有兴奋又有担心。 他这才哈哈一笑，道：“两位姑娘在沈浪心中，那自然是倾国倾城便是千金也不换！” “镇国？！” 大厅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便是林冉也脸色微变。 “沈兄的意思是，接下来的一篇要出镇国之作？！”林冉声音有些颤抖，激动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便是月秋和云晓两人也是愣愣地看着沈浪，其实若今日答应赌约的不是沈浪，换作其他任何人，便是青云府大才子，那书院教席薛南亭，若是能说出“达府”二字，便足以让她们激动了。 也就是因为是沈浪，所以她们的预期提高了几分。 但也不过是以为沈浪会说鸣州之作，但谁知他竟然开口便是镇国！ “沈……沈公子……”云晓咽了口唾沫。 月秋也是身体微颤。 她们不是不相信沈浪，而是题目都还未知，便说要写镇国之作，这是人能办到的？ 沈浪微微一笑，柔声道：“安心便是，我可是沈浪沈子玉啊。” 不知怎么的，这轻柔的话语传入两女耳中，她们竟有了种莫名的信心。 是啊，这可是子玉先生啊！ “林兄，出题吧。”沈浪淡淡说道。 “好！” 林冉站了起来，眼帘微微垂下，仔细思索接下来的题目。 镇国之作的特点便是镇压一国文运，聚集天地才气，能让平添国家气运，最能达到这几种效果的就是边塞诗，那么首先便要抛开边塞这个题目。 沈浪做出过《洛神赋》那等镇国之作，证明他对祭文也极其拿手，那就还需把神鬼祭祀这个题材抛开。 林冉思索片刻，心头便有了答案。 “既然今日诗会在这桃庵中，那便请沈兄以这桃庵为题吧。”林冉开口说道。 桃庵？ 青云书院一众学子都是眼前一亮，这题目出的妙啊！ 用青楼写镇国，当真是妙不可言！ 方云脸上更是泛起胜券在握的笑容，这诗文我倒要看你沈浪如何写。 月秋和云晓也是心中一颤。 两人都是桃庵才女，从小便学习琴棋书画，对诗文一道也是涉猎极广。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这青云府中的读书人，能在诗文方面胜过两女的，也不是太多。 她们自然明白镇国之作最重要的是什么。 而桃庵虽然以“庵”为名，但却是货真价实的青楼！ 要以青楼为题写镇国？ 这怎么可能！ 沈浪倒是神色不变，其实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题目。 林冉所想他自然也想到了，错开和国运相关的边塞、祭祀两大类诗文，加上此地为桃庵，宴会为诗会。那么林冉所能选的，无非也就是桃花、青楼、宴会、敌我、感情这几种题材而已。总不能身在这桃庵里，却要沈浪写数千里开外的京城繁华吧？ 那便不是出题，而是找茬了。 当然，就算真要写京城，其实沈浪也不怕的。 他点头道：“桃庵是吧……” 林冉眯缝着眼笑道：“沈兄若是认输，那……” “无妨。” 沈浪拉起月秋和云晓的手，微笑道：“可否请两位姑娘抚琴磨墨？” 月秋和云晓相视一眼，月秋便立刻坐回了古筝旁，微微沉吟后，便抬手弹奏起一曲舒缓的曲子。 这本就是诗会，文房四宝也早有准备，沈浪话音落下后，立刻就有人把文房四宝取了过来，平摊在桌上。 云晓合拢衣袖，五指捻着墨锭缓缓碾磨。 眼见墨汁差不多了，沈浪这才提笔在那宣纸上写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第九十七章 散人心境，再出镇国 见到这二十八个字，在场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没想到沈浪如此直接，开场就直接点了桃庵这题目。而之后更是以一种狂放洒脱的姿势，将那桃花仙人的姿态展现在众人眼前。 沈浪笔下未停，接着写道：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云晓在边上看着，一双美眸越来越亮。她无法判断这诗文到底会到什么级别，但隐约能感觉到，应该至少是鸣州之作！ 青云书院的一众学子也围了上来，看着这两行诗文，一个个面露惊色。不过很快的，便又陶醉在其意境中。 “妙啊……”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句。 林冉猛地回头，眸中全是狠厉之色。 那人一惊，赶紧闭嘴。 沈浪自是不知道这些，他的全部精神已经集中在了诗文中。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颜体字字体方正浑厚，但诗句却是清雅脱俗，将作者那洒脱超然的气质表露无遗。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在那一字一句的书写中，大厅里已经渐渐弥漫起了浓厚青气，这正是才气显化的迹象！ 难道真能写出鸣州，甚至是镇国之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而此刻，沈浪已经提笔写下了全诗最为经典，也是最后的两句：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最后一字落下，沈浪轻轻放下了毛笔。 瞬息间，所有人都感到大厅中一震。 “难道是鸣州？”一众学子面色震惊地看着沈浪。 那诗文上的字迹竟化作了金色，其上流光溢彩，分外耀眼。 只是顷刻间，诗文便化作一道金芒飞出了窗外。 “快看，天空中异象出现了！”一名站在窗边的学子忽然叫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冲出了大厅，抬眼望向空中。 就见那傍晚的天空中，一片青色才气翻滚，浓厚的才气一直蔓延到天边地平线。 “这才气……绝非是鸣州可达到！” “难道真是镇国？！” 天道演化并没有因为这些书院学子的惊呼而停止，天空中的青气变换，竟然出现了一片桃林。 而在那桃林深处，正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宅子。 “那是桃庵！” 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了那建筑，正是此刻众人所在的桃庵。 “天道演化，才气镇国……真是镇国之作！”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此诗虽好，但为何能镇国？！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就见那虚幻的桃庵中，一名身披宽松长袍披头散发的男子走出大门，漫步在桃林之中。 隐约间，众人似乎见到那男子低头看向下方，嘴角隐隐露出一抹笑意。 之后抬手，摘下了一片桃花。 一时间，整个天地间落英缤纷，仿佛无数花瓣从空中落下。 这些花瓣落到儒道学子身上，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似乎有一股才气注入体内。虽说每一片花瓣所含才气不多，但那花瓣却密密麻麻宛若雨滴，也不知道有多少。 “天赐才气，诸位不可浪费机缘！”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这些学子如梦初醒，立刻奔到空地里，不断接取着落下的花瓣。 不光是桃庵中，整个东云国仿佛都在被才气洗礼。 虽说远不如青云府城这边来的浓烈，但那种天地赐福的感觉却再明显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那天空中的异象才消失，落下的缤纷桃花重归于天地中。 一众学子茫然若失。 只是片刻后，天空中陡然降下无边才气，直接灌入沈浪的天灵中。 而此刻的沈浪，意识已经进入到了文宫里。 那庞大宛若天地的文宫中，竟然也降下了无数桃花，每一片都代表着一缕才气。它们落下后，很快就融入天地。 沈浪微微凝神，就能感觉到对这片天地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了，竟隐约有种能操控的感觉。 而那枯树，也伸展着树枝不断拦截这些落下的花瓣，很快的就在树枝上再次结出了一枚金色果子。 仔细感应这片天地，果然在九个小世界外出现了第十个，在天地尽头处出现了一片桃林。 而在那桃林中，竟然有一名披头散发身着宽松长袍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隔着千里之遥和他对视。 沈浪心头惊异无比。 这绝不是错觉，这片天地就是他的文宫，虽然现在文位不到，所以掌控还有些吃力，但毕竟是他的文宫，他对这里的任何变化，都了若指掌。 “小友忙完身边琐事后，可过来一叙。” 耳边隐约传来一个洒脱的声音。 沈浪轻轻点头，他知道对方能看到。 退出文宫世界就见周围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整个桃庵。不光是一众姑娘和在其他庭院寻欢作乐的文人才子，甚至连芳菲、盈香和沐婉华也被招来了。 沈浪抱拳笑道：“打扰各位，沈浪在此向各位赔礼了。” 一众被诗文惊动赶来的人，都赶紧抱拳还礼。 “见过沈公子。” 沐婉华走出人群，迟疑了下道：“刚才可是沈公子做出的诗文？” 沈浪点头道：“正是。” 他抬眼望向空中，轻轻一招手，就见那一片夜幕中，一道金色光芒划破长空落到了他手中。 在沈浪意识沉入文宫的时候，天演诗文已经进行过，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金色的诗文。不过此刻见到诗文原稿，一个个依然是目光灼热。 这可是镇国诗文原稿啊，错开今日只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沈……咳咳，子玉先生，可否将原告给我等一观？” 一名六十来岁的老文士满眼灼热的文道，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身材丰盈的妙龄女子。 沈浪也忍不住暗暗感叹了句，当真是老当益壮啊。 沈浪也没有拒绝，直接把诗文递了过去：“请指教。” “不敢不敢！” 老文士双手颤抖地接过诗稿，他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那宣纸一样。 周围的所有人也都凑了过来，近处的一个个凑头过去，脸都快贴到了纸上。外围的则是踮起了脚尖，深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 “当真是好诗啊！” “诗中所展示的豁达洒脱，当真是我辈难以企及之高度。” “此文能镇国……当是因为心境吧？” 老文士忽然抬头问道。 沈浪轻轻点头，心头有些惊异，他没想到这老文士竟能看出这点。 “儒道第一步便是修身，在我看来所谓的身，并非是单一的身体或者是品性，应该还包括有精神与肉身二者。这篇文主讲的便是心境，豁达心境能让我等读书人更容易理解圣人经典，感悟圣人心得。” 沈浪说的也很概括，虽说他作为原作者，能感悟到的比旁人多千百倍，但毕竟修炼儒道的时间不长，而且唐寅这诗文中蕴含的心境，其实并不是那么适合他。 沈浪这两世为人经历过许多事情，但却没有唐寅那样的起伏。虽说能通过诗文感悟，但也还是差了不少。 良久过去，那老文士才念念不舍地将诗稿还给了沈浪。 沈浪收起诗稿，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抬眼看向一旁的林冉。 “林兄，可算是过关了？” 林冉的脸色苍白，他怎么也想不到，沈浪竟然真能写出镇国之作！ 而且这题目还是以青楼为题，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会有如此妖孽？！ “沈兄如约写出了镇国之作，那自然算过关。”林冉勉强说道。 沈浪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履行赌约吧。” 林冉脸色铁青，把怀里的玉佩摸了出来，犹豫半晌才递给了身旁的方云。 方云也是脸色难看，走到沈浪面前，冷声道：“这是林家贤人所赐，你可收好了。若是有半点损伤，贤人必拿你试问！” 沈浪哑然失笑道：“既然都输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我是摔了砸了送了，那自然是我自己处理。贤人便可不讲道理吗？”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林兄刚才说这是诗会上斩获，怎么又成了贤人赏赐了？是贤人在诗会上赏赐，还是什么其他……” 这话让众人都是面色古怪，沈浪就差直接问“是不是贤人帮你诗会作弊”了。 林冉面色铁青，低吼道：“方云，回来！” 方云冷哼一声回到了林冉身边。 林冉抱了抱拳，道：“今日诗会便到此为止，林某先行告辞了！” “慢着。” 月秋忽然开口道：“林公子可是忘了什么？” 林冉身形一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带足够银两，那财物赌约改日一定奉上。” 云晓冷笑道：“林公子乃是贤人亲侄，我等自然是相信的。只不过我桃庵乃烟花之地，还不曾听说有人到此地玩耍还赊账的，林公子可是要为我东云国烟花之地开个先例？”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冉和青云书院的一众学子顿时脸色铁青，这要传出去，怕是连青云书院，甚至是东云文院的林家都要沦为笑谈。 狎妓赊账，千古奇谈啊！ 林冉脸色难看，冷声道：“你要怎样？” 云晓朝人群中的贴身丫头打了个眼色，那丫头立刻会意奔进了屋里，很快就抱着文房四宝出来了。 “还请林公子写下欠条吧。”云晓双手抄胸说道。 林冉咬了咬牙，也不想再计较下去了，在这里越是耽搁就越是丢人。 二话不说，提笔就写下欠条落下自己的名字。 “现在可以走了？”林冉盯着云晓，眸子中杀机毕露，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云晓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了刚才在大厅里发生的事情。 她脸色有些难看，刚才不过是一时气愤，没想到竟似招惹了大麻烦。 但就在这时候，沈浪却忽然站到了云晓面前。 “林兄，今日得你邀请参加诗会，实是沈浪的荣幸。此临别之时，沈浪也有两句诗文送与林兄。” 林冉面色阴冷，道：“说就是，我倒要看看沈子玉到底有多大的学问，镇国之后立刻又能写诗了。” 要知道，写诗文消耗的除了才气外，还有大量的精力。虽说天道赐福可以恢复才气，但消耗的精力却是没办法恢复的。沈浪刚才写出了镇国之作，必然是心力消耗极大，林冉不信他还能写出什么好诗来。 沈浪微微一笑：“林兄，就两句，还请多多指教。” 他走到云晓面前，拿着那张着千两黄金的欠条朗盛开口道：桃花庵里摆鸿门，狗仗人势欺花伶。定得妙计笑天下，赔了文宝又折金！ 林冉脸色大变，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第九十八章 客从八方来 第二天一早，沐婉华就亲自送沈浪离开了桃庵。 站在桃庵大门口，沐婉华一对眸子中闪烁着异样光华。 “先是《春晓》鸣州，这又是《桃花庵记》镇国，沈公子对我桃庵可谓是恩同再造，还请受婉华一拜。”她朝着沈浪深深行了一礼。 沈浪倒是没有拒绝，这两首诗的分量有多重，他自然心里有数。 “沐庵主多礼了。”沈浪微笑道。 沐婉华轻叹了口气，眼眸中闪过一抹难言之色：“沈公子，听闻你近日就要完婚了。我桃庵乃烟花之地，无法过来贺喜，妾身就在这里先祝沈公子百年好合了。” 她抬手，身后的丫环立刻取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就见里面放着一枝桃花枝。 “沈公子，这是一位故人托我赠予你的。” 沈浪有些疑惑：“故人？” 沐婉华神秘一笑，轻声道：“桃花深处。” 沈浪立刻明了，抱拳道：“那还请庵主替我谢谢那位。” 他没有立刻打开盒子，而是思索了片刻，道：“庵主，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庵主，若是方便庵主便告知，若是不方便也无妨，这只是我心头好奇。” “沈公子可是要问我桃庵和廖家？”沐婉华轻声道。 沈浪点头道：“正是。” 沐婉华沉吟了下，道：“沈公子可有问过廖家人？” 沈浪笑道：“不敢问。” 沐婉华轻轻点头道：“没问就对了，此事有些内情，若是沈公子日后有机会自然能接触到，妾身不是不肯说，确是许多事情无法言明。” 听到这里，沈浪就算是明白了，桃庵和廖家的关系果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从属关系。他好奇的也只是这点，至于说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瓜葛之类，他反倒是没兴趣知道。 他朝着沐婉华抱拳行礼含笑道：“沐庵主不必再送了，请回吧，沈浪这就回去了。” 沐婉华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就看着沈浪和万海亮两人朝着外面的马车走去。 但就在两人快要上马车的时候，沐婉华忽然轻声开口。 “小心云山秘境。” 沈浪微微一滞，轻轻点头后登上了马车。 随着青云府城城门打开一丝缝隙，府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那个桃花世界形成后，沈浪又进入了几次文宫，只是一直没去桃林那边，和那个神秘人的约定他记在心里，但并没有立刻赴约的打算。 这之后的日子里，他每日里就一直在后院读书，前面即便是再热闹，他都没有再出去看过。 倒是万海亮偶尔会来跟他说几件趣事，例如桃庵中那“临别赠诗”，现在“林冉妙计笑天下，赔了文宝又折金”的笑谈已经在府城中传开。 而林冉自从回去后就一直躲在书院没有再出来，想来也是没脸见人。 至于说那篇镇国之作《桃花庵记》，也在青云府广为流传，随之的自然是沈浪的文名再一次水涨船高。 沈浪对这些也就是听过笑笑就算，并没有太过在意。 从安平县出来后，他虽然也每日苦读不倦，但因为一直有各种事情缠身，所以也没真正静下心来好好看过书。 这婚前的日子本应该是最忙碌的时候，但他却偏生是闲了下来。 读书，烧书。 整个人都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而文宫中那枯萎建木的树叶，也已经有了九十余片，比之当初那光秃秃的样子已经截然不同了。 只是，这些树叶都集中在八根主枝中的其中一枝上，沈浪能感觉到，这一枝干应该就是代表着儒道的。 而那凝结出黑色果子那一根枝干，应该就是鬼道。另外，曾经结出过玄黄色果子的，应该就是神道。而其他几根枝干，大概率就是代表着其他五条大道。 沈浪思索着，如果有机会，倒是要找找其他的书来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其他树干上长出叶片来。 他隐约有种感觉，当这枯树上的树叶完全长出后，必然会有惊人的变化。 又看了看主干上的三枚金色果实，也就是那传说中的天道果。 沈浪有些意动，也不知道采下一枚来服用会有什么效果。 只是这始终只是想想，在弄清楚天道果的具体功效前，他不准备动这三枚果子。 这三枚果子其二是完成《洛神赋》全文时瞬间诞生，另一枚则是在桃庵中书写《桃花庵记》时诞生。 这让沈浪有些怀疑，是否只有镇国和惊世之作才能诞生这种果子，而一旦牵扯到天道，那反而无法生出这天道果。 毕竟当时写天道圣文《正气歌》的时候，并没有天道果出现。 这就让沈浪更不敢随意动手，毕竟他还没弄明白这果子诞生的原理。 至于其他几条大道的果子，沈浪也有一些猜测。 就像那玄黄色的果子，是当初参加河神祭的时候形成，那时候没有写诗文，而是直接吸收众生愿力形成，鬼道果实则是在澜江畔干掉那鬼物形成，同样也没有写诗文。 换句话说，除了天道果外，其他的果实不需要写诗文，只需要吸收相应的大道气息就能形成。 但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儒道的才气果实一直没有出现过？ 沈浪至今已不知道吸收过多少才气了，但却是连个才气果实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他也是豁达的人，现在修炼儒道也不过是两个月。 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浪费时间去多想了，有道是水到渠成，或许某一天一切自会有答案。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四月十三，离大婚的日子仅仅只有两天了。 便是沈浪，心头也升起了一种紧张的感觉。 后院池边。 沈浪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闲书随意翻阅。 这大婚前的最后两天，沈浪已经没有再看那些圣人经典。一来是放松一下，二来也是他有一种玄妙的感觉，仿佛自己随时都会迈出那一步。 这必须要压制住。 进入云山秘境的要求是八品以下，一旦突破就会失去这次机会。 正思索着云山秘境的事情，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很多人快步朝后院这边走来了。 沈浪微微挑了挑眉毛。 马管家是廖家的老人，处理宅中的各种事情相当的老练，他对马管家的吩咐只有一句，就是不让外人打扰。 而那之后确实没有人打扰过，但即便如此，又偏生是没有耽搁任何事情。 似乎马管家总能把握到其中的尺度，什么时候可以安排谁进后院，什么时候是谁都不让进。这种老练，可不是一般的所谓识大体就能做到的。 对于廖家送的这位管家，沈浪可谓是满意到了极点。 沈浪坐在椅子上没动，一会儿工夫就见沈东来、杨慎、廖光杰甚至还有廖东升等人都跟着马管家走了进来。而在院子外面，似乎还有许多人。 他有些讶异，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父亲，岳父大人，东升先生，可是有事？”沈浪抱拳行礼道。 杨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一声岳父大人可是叫到了他心底。 廖光杰目光中带着笑意，道：“文庙派人来了。” 沈浪眉梢轻扬。 其实文庙早就该派人来了，潘建岳一个多月前就去了文庙，当时带着的还有《聊斋志聂小倩》原稿。按照当时众人的判断，这篇文稿是为儒道开了“小说”这一新路，可谓是意义重大。文庙就算没什么表示，至少也该派人来见沈浪一面，询问一些具体的事情。 而之后的天道圣文《正气歌》，那更是补全天道的大作。当时薛南亭和曹玉，就是怕文庙来人带走原文，这才找了借口下山来。 只是接连过去了一个月，文庙始终没有派人过来，一直到今天。 “可是为了《正气歌》？”沈浪问道。 听到这话，廖光杰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沈浪奇道：“难道不是？” “不是。” 廖光杰顿了下，道：“是为了你的婚事而来。” 沈浪有些错愕：“为了我的婚事？我一小小的儒生境，婚事能惊动文庙？” 廖光杰哭笑不得，忍不住抬了抬手，不过立刻就又放了下去，这可不是廖东升，拍不得。 “你也太看轻自己了！”廖光杰苦笑道，“出道至今诗文十二篇，九篇鸣州，两篇镇国，还有一篇天道圣文……这是什么功绩？便是文庙圣人，也无一人做到过！我都在奇怪了，你为何至今都未收到文庙邀请，你却还在奇怪文庙为何会因你大婚而来。” 沈浪讪讪一笑：“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个读书郎，文位不过九品儒生，功名也才是个秀才，年龄也才刚满十六岁……” “闭嘴！” 这次不光是廖光杰了，沈东来和杨慎都忍不住一齐呵斥打断了他。 这臭小子，是在跟咱们炫耀呢！ 沈浪嘿嘿一笑，心满意足。 “文庙的人呢，可有一起过来？”他问道。 廖光杰道：“在老宅那边，二哥在招待他们，应该是要等你大婚之后再和你细谈。”不等沈浪接口，他接着道，“来的不光是文庙方面，女帝陛下也派来了钦差，送上了一份贺礼。现在人在府衙那边，由张府尹款带着。” 沈浪面露惊异之色。 第九十九章 扰人心绪 文庙缥缈，沈浪虽然也是儒道读书人，但听到文庙的时候，总觉得隔得太远。而女帝可不同，这位可是东云国的皇帝陛下，她竟然也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沈浪神色有些古怪了，道：“当日拟的名单，都有些什么人？” 那份宾客名单沈浪没见过，只是隐约知道几人为了那名单忙碌了好几天。 沈东来三人相视一笑，也不直接回答。 “等后日自然就知道了。”杨慎笑眯眯地道。 往日里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但这两日沈浪颇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读书什么的已经读不进去了，宅子里聚满了亲朋好友。 杨家来了许多人，廖家作为“娘家”方，自然是包下了城内最豪华的几间客栈作为落脚处。 一些较为亲近的，例如杨虎杨豹之类，那更是直接住进了廖家大宅里。 沈家这边没什么亲戚，沈东来当年就是独苗，父母也死的早，沈家就他一人。不过安平县也没让他沈家落了面子，林栋作为男方亲属参加，县令李元庆也特意放下公务赶了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李木、徐茂等当初在书院认识的人。 当初的恩怨也随着沈浪名震天下而化解，当初两人还有跟沈浪一较高下的心气，但现在也就只剩下心悦诚服了。 除此之外，还有当初跟沈浪一起参加童生试的张宁、杨旭，不过见着沈浪的时候，都率先行礼口称先生。 十二篇诗文，起步便是鸣州，这足以在沈浪和同龄人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其实真要算算时间，也不过两月左右。 这一认知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除了这些外，沈浪还见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娘娘让我向沈公子贺喜。” 一身绿衣的含玉巧笑倩兮地朝沈浪行了一礼。 旁边廖东升、曹玉等一众朋友都面色古怪地看着沈浪。 娘娘？ 沈公子，你可真是风流啊。 沈浪老脸微红，有心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含玉姑娘能来，实是沈浪的荣幸！娘娘能记得沈浪，那更让沈浪受宠若惊。”沈浪还礼道。 含玉笑道：“娘娘说沈公子大婚她无法亲来便已经是失礼，所以准备了些薄礼让奴婢带给沈公子。” “娘娘多礼了，能让含玉姐姐来便已经是给沈浪天大的面子了。”沈浪一边道谢一边满眼期待地看着含玉。 含玉轻笑着双手一叉腰，挺了挺鼓囊囊的胸脯，道：“看什么？礼物不在这里！不过若沈公子喜欢，奴婢也不是不可以。” 沈浪老脸一红，轻咳两声道：“含玉姐姐误会了，沈浪可不是在等礼物。更不敢冒犯含玉姐姐。” 含玉白了他一眼：“读书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说着就从腰间解下了一个拳头大小香囊递给了沈浪，“礼物就在里面。” 沈浪一愣，香囊？ 旁边的曹玉忽然惊道：“神道神通，海纳百川？！” 含玉看了曹玉一眼，倩然一笑，道：“小胖子有些见识啊。” 曹玉脸一红，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了。 含玉的容貌自然是极美的，特别是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明明是巧笑倩兮，却偏生是给人一种贵气的感觉。 旁人不知道，但沈浪可是心知肚明，这是神道气息。神道修炼的人间香火气，本身就是崇拜信仰之类的混合体。含玉常年跟在甄洛身边，沾染上一些也属正常。 “海纳百川是什么？”沈浪奇道。 含玉解释道：“和佛家的须弥芥子有些相似，都是容纳物品的神通。这香囊也是娘娘给你的，施展了永固的海纳百川。不过娘娘也说了，里面空间不是很大，但可以放一些你平日里需带的东西。” 听到这里，沈浪算是明白了，也惊到了。 这不就是储物袋吗，传说中穿越人士的标配之一！ 沈浪强忍着激动，道：“这个要怎么打开？” “滴血认主。”含玉说道。 沈浪微微点头，这办法倒是蛮传统的。 咬破手指朝香囊上滴下一滴鲜血，他立刻就感到香囊上传来一股奇异的气息，就仿佛是和他心神连接在了一起。 只是意念微动，那缠在香囊口子上的绳结就自行解开。 沈浪探手进去很快就摸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墨锭。 廖东升惊呼道：“竟是蛟血墨锭！” 沈浪心头微动，他听说过这个名字。 儒道文宝有许多种，但大多都是笔、砚台之类，毕竟文宝珍贵，很少有人会才气去滋养墨锭这类的消耗品。 因此就有人发明了一种办法，利用妖兽精血来制作墨锭。 只不过一般妖兽血液中蕴含的灵气不足，而血脉中灵气充足的往往又都有大来头，因此墨锭类的文宝最是男的。 而这蛟血墨锭，只听名字便知道是什么来头了。 “如此珍贵的礼物，沈浪如何当得起啊！”沈浪抱拳道。 含玉撇嘴道：“娘娘送你的，你若不要就只能自己去澜江去还了，我可不敢拿回去。” 沈浪苦笑不已，这东西已经不能用珍贵来形容了。 就见含玉撑着脖子瞪大了眼，道：“继续啊，看看还有什么。” 沈浪奇道：“你不知道娘娘赠了我些什么？” 含玉翘起嫣红小嘴，道：“娘娘的事我哪敢过问，赶快赶快！” 沈浪无奈伸手进香囊里，很快又摸出了一个物件。 看着这东西，所有人都面色古怪，望向沈浪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玩味。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啊！ 这竟然是一封信，封面上还写着几个娟秀俏丽的字：沈郎亲启。 不是沈浪，是沈郎！ 天啦噜，沈浪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位娘娘表面高贵雍容，但内心里可是古灵精怪的，旁人不知道，沈浪可是清楚的很。 这分明是要点火啊！ 沈浪不动声色，直接把信件放进了怀里。 周围几人眼中顿时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含玉更是不满的翘起了小嘴。 “散了散了，我还得去见旁的客人。”沈浪轻咳一声，对着一帮狐朋狗友挥了挥手。 这才转头对含玉道：“含玉姑娘若暂时无住处就请留宿寒舍吧，只是寒舍简陋，还请含玉姑娘见谅。” 含玉矜持一笑：“无妨。” 等众人离开，沈浪也正准备去处理别的事情，忽然就见含玉眸子一转，轻笑道：“还有一件，在你那个小世界里。” 听到这话，沈浪心头咯噔一跳。 他其实一直怀疑那位河神娘娘早就看穿了他的底细，只不过是没说破罢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含玉轻笑着走开了，也不再跟沈浪多说什么。她难得出来一趟，那自然是要玩个够本的。 沈浪回到屋里，心神微凝就进入了文宫中。 文宫一如往昔，十个小世界如星罗棋布，安静的在文宫世界各处。 沈浪只是心念微动，人就出现在了《洛神赋》的小世界中。 澜江平缓河水潺潺，一个身着墨裙的女子虚影安静的站在河心中。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沈浪忍不住暗自赞叹，不愧是才高八斗曹子建啊。 在这个世界里，甄洛虚影明显要灵动许多，上次为了对付那鬼道修士，他也把甄洛虚影召出来过，不过在外面就明显要木讷些了。 就在这时，沈浪忽然惊讶的发现，那虚影竟然转过身了，之后朝着他就走了过来。 “现在便写一首诗，若是让本宫满意，便送你一场造化。” 那清冷高傲的声音，正是河神甄洛的声音！ “娘娘？！” 沈浪失声道。 甄洛走到了近前，一对美眸凝视着他，神色清冷一言不发。 沈浪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的尽是刚才甄洛凌波微步踏水而来的画面。只是顷刻间，他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一首诗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一瞬间，甄洛愣住了，那一对美眸中尽是错愕之色。 沈浪也愣住了。 《蒹葭》可是最为出名的情诗，写的便是男子追逐心上人的故事。 解释一下？ 这个念头只是刚一浮现，就立刻被沈浪按死了。 这种情况……解释？怎么解释？ 难不成说：我就是撩你一下，没别的意思，你别乱想？ 找死还差不多！ 看着面前甄洛的眼神渐渐从错愕变得有些复杂，沈浪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我泱泱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璀璨历史悠久，惊才绝艳之辈多如过江之鲫，震古烁今的诗文不说一千，八百怎么都有。 我为什么偏偏就选了这首？！ 甄洛咬着嘴唇，姿容绝美的脸蛋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就听她轻声道：“可是新作？” 沈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柔声回道：“嗯。” 只是轻轻一个字，却仿佛包含了无数情绪…… 这一刻，甄洛的眼神更复杂了，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道：“以后不要再写了。” 嗯？ 不要再写了？ 沈浪满脸错愕。 “既然没那个心思，为何要乱人心绪，让人徒添烦恼。”甄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到这表情，沈浪轻轻舒了口气，只是内心地隐隐似乎有些失落的感觉。 甄洛接着道：“虽说有些轻浮，但诗文我很满意，这便如约给你一场造化吧。” 沈浪顿时打起来精神。 第一百章 执子之手 青云府城。 四月十五日，清晨。 青云府城一片欢腾，大街上张灯结彩，宛若过节一样，整个青云府城都被笼罩在一片喜庆的红色里。自然不是廖家准备的，这些部分是官府出资，还有一些则是百姓自发装饰。 域外天魔降临一战，整个青云府城百姓都知道了，在青云府出了一位天资卓绝的人物，十六岁之龄便写出了能补全大道的天道圣文。 虽说之前沈浪也有鸣州之作诞生，但远远没有那一夜电闪雷鸣天魔降临来的震撼。 而且百姓更是听闻那晚还有半圣出手，他们感受不到当时危机，却知道半圣是顶了天的大人物，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能让半圣出手相助的人物，那还能简单？ 更何况沈浪大婚可是连东云国女帝都被惊动，据说前日就有仪仗到来，还赏赐了大量的礼物，除此之外还有文庙，更是出动了几位君子来道贺。 这便是廖家半圣健在的时候，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今日沈浪大婚不只是沈浪之喜，也是整个青云府之喜。 从今日起，青云府的人出门在外便可拍着胸脯对人说：老子可是青云府的人，知道吗？就是出了子玉先生的那个青云府！ 沈浪这边，他已经在一众亲友的陪同下到了廖府。 站在房门口，看着杨幼卿在绿柳的搀扶下缓步走出，沈浪只觉得眼前一亮。 两人的婚服是文庙所赐，男方婚服整体黑色，其上有龙、山、日、华虫、云雾、白鹿等图案，整体突出一个华贵庄重。新娘服饰上则是嫣红色，其上纹绘凤、湖、月、鱼、霞光、白鹿，同样的雍容华贵，不过却多了几分艳丽。 旁边一众亲友都是满脸喜色，那些女子眼中更是带着几分羡慕。 新郎可是沈浪啊，鸣州镇国之作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便是文庙都对他青睐有加，假以时日必然是儒道大家，说半圣兴许有些夸张了，但君子境却是必然能到的。 君子境那可是儒道四品，放眼整个东云国朝堂，也就只有左右丞相二人才有此修为。 换而言之，沈浪若是有心朝堂，在不出什么意外的情况下，有极大机会坐上相位，特别是他还如此年轻，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杨幼卿走到花轿前，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听闻子玉哥哥最近又有佳作？”杨幼卿的声音轻轻响起。 因为刚才的停步，周围的声音都小了一些，而且周围亲友或多或少都有修为在身，杨幼卿这话语虽然轻柔，却落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此刻，所有人都目光古怪地看着沈浪。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你大婚前几日去青楼也就罢了，可别写诗啊。写诗也就罢了，就不能低调点吗，竟然直接弄出个镇国之作。 现在好了，别说全青云府城了，这是整个东云国都知道你沈子玉大婚前还夜宿青楼了。 沈浪哭笑不得，当日作诗的时候还没细想，后来回去之后也回过味来了。 只是没想到杨幼卿会在这时候发难。 沈浪轻咳两声，柔声道：“那是被人设计，实在无法才写下的。” 杨幼卿声音轻柔，其中却带着几分幽怨道：“我与子玉哥哥相识于幼，十余年来却不曾得一首诗作……” 沈浪写的诗文虽说不多，但细数下来，竟然有好几首都是因女子所做。 《洛神赋》自然不必多说，若是以前大家都还觉得那是什么祭文，但当含玉出现并送上储物袋后，那关系就有些不纯了，特别是里面还有一封写着“沈郎亲启”的书信。之后又有《明心湖赠东雪妹妹》，光看这名字便可知道内容。更不用说前些日子的《桃花庵记》，那可是作为赌注赢了两位花魁。 说起来，那晚沈公子到底有没有为两位花魁梳拢来着？ 这可是最近坊间最火的八卦。 沈浪都为这些女子写诗了，竟然没给自己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写过？ 虽说杨幼卿身材高大“姿容不佳”，但好歹也是你未婚妻吧，怎可如此对待！ 便是在边上看热闹的含玉都有些眼神不对了。 “娘娘说的没错，读书人果然没个好东西！”含玉心头轻哼一声。 沈浪沉吟了下，忽然拉住了杨幼卿的手。 周围的人都是一惊，按说成婚前，两人便是见面都不能，更别说是牵手了。没看这半个月来，沈浪就算是来廖府，也绝不会主动去见杨幼卿一面。 只是周围也没人开口，即便是文庙里那些最古板的老学究，此刻也只当是没看见。 就见沈浪微笑，双眸中带着几许温柔：“幼卿妹妹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我最危难最狼狈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相信我，爱护我。那时候旁人都说我沈浪是断脊之犬，唯有你不离不弃……”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凑头到了杨幼卿耳边。 “幼卿妹妹……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短短十六个字，就如同惊雷一样在杨幼卿耳边炸响，她就觉得整个人脑袋嗡嗡嗡的响，连思考仿佛都停滞了。 周围人只见沈浪凑头到杨幼卿耳边说了什么，却是根本听不到。 只有几名修为高深的文庙文士，才隐约听到了内容。他们面露惊异之色，早就听说沈浪之才横压当代，实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当真是对上了儒道神通口绽莲花。 杨幼卿坐上了花轿，一众人跟着热热闹闹的前往沈浪的宅子。 沿途都是贺喜的百姓，沈浪也微笑着让下人给贺喜的百姓送了红包，孩童分了喜糖瓜果。 沈浪的宅子在城东，而廖家在城南，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时，文庙过来主持仪式的君子干脆就下令让花轿往城北走去，将东南西北都大致走了一圈后，终于在戌时回到了沈浪的宅子里。 高朋满座，烛火摇曳。 “一拜天地！” 文庙君子含笑高喊道。 一对璧人在众人见证下，朝着东南方躬身拜下。 “二拜高堂！” 沈浪和杨幼卿朝着高坐前方的杨慎、沈东来躬身拜下。两位老人都是面色激动，眸中隐隐含着泪光，两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夫妻对拜！” 两人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哪怕是隔着厚厚的盖头，也能看到对方那柔情似水的双眸。 躬身拜下，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两人心头。那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就仿佛是两人间多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这一拜便是百年好合，这一拜便是往后余生…… 第一百零一章 新婚之夜，天演诗文？！ 明月高悬，十五的月亮宛若皎白玉盘悬挂在空中。 沈浪有些醉醺醺的推开了卧室房门。 红烛下，那一袭红衣头遮盖头的倩影坐在床头，看似不动如山，但那握紧的一双粉拳却暴露了她的心情。 沈浪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笑容，他走到桌边，就见桌上搁着两个葫芦瓣，是用一个完整葫芦剖开的，葫芦颈上系着一根红绳，将两半葫芦连在一起。 “幼卿妹妹。”沈浪低叫了声。 那一袭红衣身形顿时一颤，那抓紧的玉手更是捏紧了拳头。 沈浪走到床边，温柔的掀开了盖头，这一刻就如同掀开了一幅美丽画卷。 在那红盖头下，是一张宜嗔宜喜的绝美脸庞，双眸如一汪秋水，峨眉若淡淡远山，肤如凝雪齿若含贝，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是如此的娇媚动人。 沈浪看得心头砰砰直跳。 杨幼卿的容貌自然是极美的，但此刻和平时完全不同，没了那英气勃发的英挺气质，剩下的只有洞房花烛的羞涩与不安。 沈浪嘴角挂着一抹温柔微笑，知道此刻杨幼卿紧张，也不逗弄她，只是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幼卿妹妹，该饮合卺酒了。” 杨幼卿俏脸绯红，轻咬着嘴唇，不过身子却随着沈浪轻轻一拽就站了起来。 沈浪微笑着给两半葫芦斟满酒，两人双手捧起互敬后，便一饮而尽。 饮下合卺酒，杨幼卿的脸蛋更平添了几分嫣红。 沈浪看得心头砰砰直跳，又是欢喜又是爱怜。 杨幼卿眼帘低垂，轻咬着嘴唇，低声道：“子玉哥哥，我在上轿前说的话，可会有些不合体统？” 沈浪立刻道：“怎么会呢，幼卿妹妹所说确是事实，我这一路走来对幼卿妹妹多有亏欠。” 杨幼卿猛地抬起头，一对明亮的眸子直直盯着沈浪的双眸：“既然如此，子玉哥哥可愿为我作诗一首？” 沈浪微笑道：“有何不可。” 话音落下，他便从那储物袋中取出了文房四宝，翠芒笔、紫墨砚、蛟血墨锭，还有文墨居最高档的宣纸。 杨幼卿起身走到一旁，如葱手指捻起墨锭在紫墨砚中轻轻碾磨。 沈浪嘴角忽然泛起一抹轻笑，提笔便落下：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但先睡。 一篇柳永的《斗百花》跃然于纸上。 杨幼卿即便再是不懂诗文，看着这纸上的文字，也是被羞得俏脸绯红。 沈浪轻笑，拉着她的手到了床边，只是微微一用力，杨幼卿便顺势坐了下去。 “幼卿妹妹，时候不早了。” 沈浪轻声说道，他就觉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口干舌燥。 杨幼卿轻咬红唇，一对美眸含着淡淡雾气，声音更是宛若蚊吟。 “幼卿……不愿自己脱。” 圆月高悬，房中烛火熄灭。 沈浪和杨幼卿都不知道的是，此刻外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空中。 “这是……”廖东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廖东雪俏脸绯红，急得直跺脚：“子玉哥哥怎么……怎么……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两人旁边站着的就是廖光宇，他倒是满脸赞叹，嘿笑道：“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啊，洞房之夜竟也敢来这么一出！” 就见天空中青色才气翻滚，一道道青色才气宛若青蛇在空中游荡，片刻后便开始凝实起来。 这竟是要天演诗文的样子！ 文庙的三位君子此刻也是有些无语了。 其中一位迟疑道：“这……难不成真要让这天演诗文继续下去？” 另外两位也是面露苦笑，道：“顾圣吩咐过，我等对沈浪不可有任何干涉。他既然在房中作了诗文，想必……想必有自己的想法……吧？” 另一人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笑骂道：“这小子，到底是要做甚！天演诗文，这房中之事也是能演绎的吗？！” 天空中的青气还在凝聚，不过最终却没有形成画面，青气消散后又迅速凝聚成了文字。 那一首《斗百花》一字一句出现在了天空中。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得齐齐舒了口气。 还好只是达府，这要来个鸣州之作天演诗文，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才好。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大宅子里的人都是一阵愕然，更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期望不要出现鸣州诗文了？ 以前若是说有人能写出鸣州诗文，别说洞房直播了，便是血溅当场也是有无数人愿意的！ 但随着沈浪的出现，鸣州诗文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才两个月，已经出了整整九篇！ 这一念头，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抬眼看着那诗文，一众人在赞叹沈浪文才斐然的同时，也忍不住一阵腹诽，这小子当真是什么都敢写！ 现在是不知道，等明日你媳妇知道了，看她如何收拾你！ 没有等到第二日，即便是曹玉等人，也不会真留下来看笑话，当天晚上便各自告辞。 至于第二日一早发生了什么，无人可知。 唯一知道的是，原本和一众友人约好第二日见面的沈浪，因故缺席了。 他派来的丫鬟说，是自家姑爷最近有所感悟，要在家中精研诗文。 至于这是真是假…… 众人相视一眼，都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沈浪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已经是五日之后。 沈浪一身青衫，端坐在大厅中。 在厅中除了他外还有文庙的三位君子，另外还有青云书院的几位教席。 看着那一身青衫，青云书院的几位教席都是暗暗叹息。 这本该是他青云书院的弟子啊，却阴差阳错的被夺了入院的资格。 一想到林冉，几位教席都是心头暗怒。 他们不知道林冉给刘怀宽的那封里写了什么，为什么能让这位副院正立刻改变立场，但无论如何，他们青云书院都错失了一位天众奇才！ “子玉新婚燕尔，原不该这么快来打扰你的，但奈何文庙中事务缠身，办妥后我等还得回去复命。”君子左元笑道。 沈浪抱拳还礼道：“是学生失礼了，让三位先生在此等候多日。” 在左元身旁坐着的是君子吕志明，他调笑道：“若是子玉还能写出《斗百花》那等诗文，便是再等几日又何妨？” 这话一出，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轻笑。 新婚之夜作诗，差点就来了个天演诗文了。 这可是大大的糗事。 也就只有几位文庙君子敢拿这事调侃沈浪了。 沈浪也是哭笑不得，他也是喝多了，当时根本没细想，就想着调笑下杨幼卿，哪会想到这斗百花竟然会有这么高的才气。 好在最后只是达府之作，若真要天演诗文了…… 这事儿想想都后怕。 第一百零二章 各有所求 “你个老不修，当着小辈的面胡说些个什么呢！小心老夫回去再顾圣面前告你个为老不尊！”君子黄大力笑骂道。 吕志明赶紧抱拳告罪，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左元轻笑着岔开了话题：“这次过来一是为了恭喜子玉你新婚，二则是为了那天道圣文。” 这事沈浪早就知道，点头道：“文庙需此文只管收去便是，沈浪不会有任何怨言。除此之外，还有也一篇《韬钤深处》，也请三位先生一并取去。” 听到沈浪这话，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最怕的就是沈浪不愿将诗文交出，这一来事情就会很麻烦。 强取自然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儒道真意还是沈浪的身份，都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若是用换的倒是可行，天道圣文是无价之宝，便是用两三件大儒文宝来换也值得。只是这么一来，沈浪在文庙的评价只怕是要大打折扣。 不是文庙舍不得文宝，而是文庙毕竟是天下儒道道统所在，文宝之类可以赐于文士，却绝不能让人挟功相要。 “子玉如此大义，文庙必然不会让你吃亏，子玉放心便是。”左元抱拳说道。 沈浪赶紧道：“诗文本是妙手偶得，在我看来说是捡的都不为过。若是文庙取了能让我儒道兴盛，那送与文庙又如何，吃亏不吃亏的反倒是小事。”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得体，三位君子相视一眼，都是暗暗点头。 此子能在如此年纪有这般成就，当非侥幸。 “既然如此，我等这就回去向文庙回禀，子玉的心意也定一并带到。”吕志明抱拳道。 沈浪微笑抱拳还礼：“如此有劳三位先生了。” 一听文庙三位君子要走，青云书院的教席立刻就起身道：“三位君子，青云书院就在城外十里之地，书院学子们都对文庙敬仰已久，听闻文庙三位君子莅临青云府，那更是翘首以盼，若是顺路可去书院休息片刻。” 左元微微一笑，道：“此次事务繁忙，实在无法叨扰。” 吕志明翘起嘴角，淡淡地道：“青云书院招收的都是青云府奇才，我等哪有资格去指教，诸位勿再多言了。”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青云书院一众人说的面红耳赤。不过也心知三位文庙君子是为沈浪抱不平，没有当面呵斥已经是极为给面子了。 几位青云书院教席也只能心中叹息，却也不敢再强求。 送走文庙三位君子，青云书院的几位教席也没再耽搁。虽说沈浪对青云书院观感不错，但终究是夺了他的入院资格，几位教席也觉得脸上无光，自然也就请辞回了书院。 这边送走文庙的三位君子不到一个时辰，马管家就进来说外面又有人求见。 “见过张府尹。” 到外面客厅见到来人，沈浪立刻抱拳行礼。 张府尹微笑道：“近日可安好？” 沈浪没好气地道：“自然是安好。” 张府尹微微一笑，也不再调侃他，而是将身后之人让了出来。 “这位是礼部郎中赵方钊赵大人。” 朝廷礼部派了人来，而且送上了丰厚的贺礼，这事早就传开了。只不过这几日里礼部的人都呆在衙门那边，没有过来打扰沈浪，想来也是在等文庙先行。 不过看来也是很急，文庙的人刚走他们就过来了。 “学生沈浪见过赵大人。”沈浪抱拳行礼道。 赵方钊赶紧笑着抱拳还礼道：“子玉先生多礼了，赵某人可担当不起啊，哈哈！” 沈浪也是微微一笑：“赵大人这说的什么话，您是朝中大员，我沈浪不过是个秀才而已，这一礼当时理所当然。” 赵方钊听得暗暗点头，都说沈浪恃才放旷，连林贤人的亲侄都不放在眼里，不仅作诗嘲笑，甚至还暗讽林贤人诗会作弊。 现在看来，这传闻似乎有些失实啊。 “两位大人，还请里面坐。” 沈浪将两人迎进了屋里。 “沈公子大婚当日事情繁忙，本官未曾亲自道贺，这里就先要祝贺沈公子新婚大喜，百年好合。”赵方钊抱拳笑道。 沈浪赶紧还礼：“赵大人多礼了。” 赵方钊看了眼张府尹，就见张府尹坐在一旁，端着茶杯眼帘低垂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赵方钊忍不住心头苦笑，这家伙看来真是不打算掺和此事了。 “想来沈公子也能猜到，这次过来除了恭贺沈公子新婚之喜外，还有一些公务。”赵方钊说道。 沈浪轻轻点头，道：“赵大人直说便是，若是沈某能答应，定然不会让赵大人为难。” 赵方钊沉吟了下，道：“我听闻沈公子诗文卓绝，便说是冠绝我东云国都不为过。” 沈浪笑道：“外面传闻而已，不足为信。我东云国人才济济，沈某何德何能敢当冠绝一说。” 这话说的四平八稳，但也隐隐透出了点没那么亲近的意思。 要换作张府尹或者是廖光杰等人来说，沈浪怕是直接摸摸鼻子，让几人别说大实话了。 赵方钊身为礼部官员，也不知道跟多少人打过交道，自然是听得懂。 他叹了口气，道：“不瞒沈公子说，这次来就是为了诗文而来。” 沈浪无奈道：“若是赵大人是为了那天道圣文《正气歌》，只怕是要白走一趟了，那原稿已经被文庙君子收去，便是我想要拿回来怕是也难。” 赵方钊满脸无奈，道：“也不知此事如何是好……”说着他咬了咬牙，“赵某可否大胆提个请求？” 沈浪道：“赵大人请讲。” “可否请沈公子再写一篇天道圣文，下官也好带回去向陛下复命。”赵方钊起身抱拳道。 沈浪差点没把一口茶给喷出来，这说的是人话吗？ 天道圣文想写就写？ 便是沈浪，到现在为止所能想到的，也就一篇《正气歌》能够到这个水平。 而且《正气歌》也并非是才气达到天道圣文的级别，更多的是释义正气二字。 这样的文章，便是华夏上下五千年，也没有几篇的。 沈浪哭笑不得，道：“若是要别的诗文原稿都好说，这天道圣文，岂是说写就能写出来的？” 赵方钊皱眉道：“当真？” “自然是当真！” 赵方钊叹了口气，道：“那既然如此，下官想向沈公子求那《桃花庵记》原稿，不知沈公子可否割爱？” 沈浪一下愣住了。 我靠，老狐狸啊！ 第一百零三章 隐藏的黑手 大厅里一片寂静，沈浪也忍不住掀了掀眼帘，看了眼边上老神在在的张府尹。 赵方钊抱拳道：“沈公子的《桃花庵记》乃是镇国之作，若是收于太庙之中，可镇压一国气运。此乃利国利民之举，还请沈公子多多考虑下啊。” 沈浪无奈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桃花庵记》给赵大人便是，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前面。” 赵方钊面色肃然，沉声道：“沈公子请讲。” 沈浪沉吟片刻，道：“就如赵大人所说《桃花庵记》放在太庙中，是为了利国利民。但若是有朝一日，它不再作此用处……” 赵方钊起身朝沈浪深深行了一礼，沉声道：“若真有那日，下官必亲手将其取回交还子玉先生。” 送走了赵方钊，沈浪回到屋中，看着那低头饮茶的张府尹没好气地道：“张府尹啊，你带这老狐狸一样的家伙过来，也不先知会我一声！” 张府尹嘴角微微翘起，道：“你这小狐狸若是不想给，那老狐狸能有办法？还是你想给，他才能拿走的。” 沈浪坐回到椅子上，道：“那件事如何了？” 张府尹神色微凝，他自然明白沈浪问的是何事。 当日沈浪到府城不过两天，也就是刚买下这宅子的时候，就发生了一起命案。万海亮、刘翠花还有那位老仵作谢文兴，都是当时被张府尹派来跟着沈浪的。 不过随着沈浪做出了秦王破阵曲，他的重要性进一步提高，处境也越发危险，张府尹才让他到廖家研习《元经》，争取早日突破到八品浩然境。 但是这件事的调查却没有停下来，张府尹这边一直在秘密进行。刘翠花被安排回牙行，谢文兴被调走，都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同样的，沈浪的那只鬼道灵猫也一直没有召回，也是在为了此事。 “有一些线索，但对方很狡猾，始终没露出半点破绽。”张府尹缓缓说道。 “是谁？” 沈浪盯着张府尹，这可是关系到他身家性命的大事，不敢有半点马虎。特别是现在已经成亲，那所牵扯的除了他自己外，还多了杨家上百口人。 张府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犹豫着，良久过去他才微微摇头，道：“没有直接证据。” “怀宁王府？”沈浪开口道。 张府尹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 看到这里，沈浪就心里有数了。 他眼帘低垂眉头紧锁，思来想去最后的所有线索，似乎都会指向他被诬陷“偷窥赢樱沐浴”那一晚。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当时赵奢会对他下杀手。 关键是这其中有个悖论，以赵奢当时的权势，他如果真要杀沈浪，沈东来和李县令是绝对拦不住的。 但他当时却偏偏只是打断了沈浪的脊骨。 赵奢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最后会死在沈浪手里，并非是智谋不足，而是因为对沈浪的误判。 但事实上，那时候别说是赵奢了，换谁来都一样，没人能想到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在文心果会上诗成鸣州拿下文心，更是之后读书一个月就能拿到童生试榜首，甚至还能在书院内殿请圣裁。 这其中但凡有一项做不到，死的都是沈浪。 换句话说，这样手段狠辣行事缜密的赵奢，不可能出现前后不一的判断。 前面明明有机会杀沈浪，却只是打断他脊骨。而后来又忽然要痛下杀手，哪怕违背赢樱县主的命令，都一定要杀沈浪。 到底是什么让他有了这种转变？ 沈浪仔细回忆着当晚发生的一切，随着文宫初成，他的脑子越发的清明了，他能感觉到许多以前有些模糊的事情，似乎都出现在了脑海里。 例如当晚赵奢的表情…… 对了，就是表情！ 当晚赵奢下令打断他脊骨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充满了忌惮和恐惧的。 就好像沈浪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不敢对沈浪下手一样。 难道是建木？ 不对，不可能…… 沈浪暗暗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建木没有攻击效果，这是他两个多月来通过无数次试验得出的结论。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那晚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浪猛地睁开眼，其中异芒闪烁。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那晚最重要的事情。 就是穿越！ 没错，那晚他穿越了。 穿越的条件是什么，那必然是原主已经死掉，他才能魂穿过来占据这具肉身。 也就是说，或许当时赵奢已经杀了他一次。 只是他的离奇复活，这才让赵奢感到了恐惧，他在怀疑沈浪背后有顶级高手坐镇！ 死而复生，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沈浪心头忽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想下去，那么之后的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因为之后沈浪去到了杨家的庄园，而再之后他就遭到了尸鬼的夜袭。 尸鬼的目的或许并非是杀他，而是一种试探。 他想试探沈浪背后是否真有高手坐镇！ 结论自然是没有，虽然沈浪干掉了尸鬼，但也只是凭借自己本来的力量。 所以赵奢肆无忌惮的出手了，而且一次狠过一次，哪怕违背赢樱县主的命令，也要不死不休。 那么从这里反推，便能明白，当晚沈浪一定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所以在之后哪怕赵奢死了，他身后的人依然在执行干掉沈浪的命令。 张府尹忽然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在等什么？” 沈浪沉吟道：“我也是这种想法，但到底等什么呢？” “现在可知的有三点，一是对方想要澜江的青云府城流域水权；二是对方欲杀你而后快；三就是对方的势力极为庞大，参与者绝不止你我所知的那些人。” “而且这三点必须指向同一个目标，也就是说有一件事情能同时和这三点同时联系起来。” 两人思索半晌，都是皱眉摇头，根本没有线索。 张府尹倒是神色微动，干咳了两声，道：“子玉啊，我听说你和赢樱县主交好，这次怎么没见她来参加你的婚礼？” 沈浪一愣，道：“我和赢樱县主交情一般，也只是因为调查妖蟹袭击楼船一事，所以才有些联系。” 张府尹道：“那可否从赢樱县主那里打探一下？” 沈浪摇头道：“我早就问过，但她什么也不肯说。” 张府尹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沈园的日常 傍晚时分，一家人坐在桌前。 杨慎和沈东来两人坐在主位上，杨虎杨豹坐在杨慎一侧，而沈浪和杨幼卿则坐在沈东来一侧。 杨幼卿已经改了往日的发型，将长发挽成发髻，用钗子固定，东云国成婚的妇人多做这打扮。只是这样的发型虽说也让她显得成熟了些，但毕竟只有十六岁，那种青涩和成熟混合的韵味，更是有种特殊的风情。 沈浪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种时候。 沈东来忽然道：“子玉啊，这间宅子你不打算取个名字吗？” 沈浪一愣：“取名字？” 杨慎也是呵呵一笑，道：“你也是儒道名士，居住之处岂能没个名头？而且以你今日的成就，日后必定会广收门徒，那时候便是那些弟子，也是需要个出处的。总不能旁人问起来历的时候，说自己是青云府城都某个院子里出去的吧。” 这话倒是让沈浪心头一动，收徒的事情他没想过，但给宅子取名倒是有些必要了。但他不是廖家那种世家，功名也才秀才，以“沈府”为名明显是有些不合适。 他只是略微想了想，就笑道：“那就叫沈园吧。” 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便是沈东来都已经默认现在当家的是自己十六岁的儿子沈浪，他既然决定了，那其他人照做便是。 当晚沈浪就在宣纸上写好了字，让马管家送到文墨居去。 见是沈浪让人送来的匾额，杨新明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立刻就亲自去找了城里最好的工匠，连夜给赶制好，第二天一早就挂在了沈浪院子的大门口。 看着那大门上用颜体书写金漆纹刻的“沈园”二字，沈浪心头第一次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之后的日子，沈浪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杨家庄园里读书的日子。每日里读书烧书，没事时便是和杨幼卿四处游玩，不承想倒是得了个风雅的名号。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五月中旬，沈浪成婚也有月余，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 明心湖上，一艘精致的画舫安静的在湖心飘荡。 这正是当日廖东升找来的那一艘，有了那晚的《明心湖赠东雪妹妹》一诗，这画舫就被廖家买了下来。 也不租借，只是停靠在岸边，只有沈浪或者廖家招待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短时间出行。 画舫中，杨幼卿、廖东雪二人坐在木椅上，各自身后都跟着贴身丫头，挥着折扇给主子扇风。 没有什么争风吃醋的画面，相反的倒有些其乐融融的样子。 杨幼卿似乎很喜欢廖东雪这个小妮子，平日里出来游玩经常会叫上她，偶尔甚至还会邀请廖东雪去沈园这边小住。 按说廖东雪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去有夫之妇家中过夜是很不合规矩的，但无论是廖家还是沈家，对这事都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旁人就算腹诽，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 “今年好像比往年热许多啊。”廖东雪吐着舌头，抬手往脸上扇着风。 沈浪站在窗边，微微点头却眉头微蹙。 他这些日子在看青云府志，里面记录的就是青云府的历史、人文、地理、民俗、田赋等，今年这天气有些古怪。按照府志记录来看，今年应该是雨水丰润的年份，但不知怎么的，进入五月后却是滴雨未落。 可惜含玉已经回去了，不然倒是可以找她问一下，以她河神侍女的身份，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至于文宫里的甄洛，沈浪连去询问的想法都没有。 真当河神娘娘是你家养的，什么都能去麻烦人家？ “子玉哥哥，县衙那边有说祈雨吗？”杨幼卿抬眼看着站在窗边的沈浪问道。 虽然已经成婚，但杨幼卿却没有改这个称呼，沈浪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反倒是觉得这个称呼更为亲切。 沈浪微微摇头：“没听说这事。”他微微一顿接着道，“不过也不用担心，雨水关系民生收成，张府尹那边自会有判断。” 这里正说这话，他忽然眼神微动。 抬手伸出窗外，就见一只纸鸢落在了他的手上。 “咦，是青云书院的纸鸢。”绿柳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说沈浪没有进得了青云书院，但双方的关系却还是极为融洽的。山上的几位教席和沈浪也多有书信来往，书院来信大多都是使用这种纸鸢。 纸鸢是以才气催动，若是寄信方知道收信方的才气气息，便可直接将纸鸢送过去。 随着杨幼卿的到来，绿柳又恢复了贴身丫头的身份，平日里唯一的工作就是伺候自家姑爷小姐，这纸鸢她见过许多次了。 沈浪打开纸鸢，神色平静的看完，这才轻轻折起。 “书院有事吗？”杨幼卿奇道。 沈浪轻轻点头，道：“是告诉我，云山秘境马上要开启了。” 画舫没有耽搁，立刻返回靠岸。 等沈浪回到沈园的时候，就见大厅里已经有两位客人等着。 “见过沈公子，见过沈夫人，小女子冒昧前来，多有打扰了。” 见沈浪一行人回来，几人立刻起身，朝着沈浪和杨幼卿行礼。 这来的几人正是桃庵的沐婉华和四大花魁中的芳菲。 沈浪暗暗点头，心说沐婉华果然是老练于人情世故。 杨幼卿倒是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浪一眼，这才走过去把沐婉华和芳菲搀扶起来。 “沐姐姐、芳菲姑娘，两位多礼了。以两位和我家相公的关系，直接来便是，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芳菲俏脸有些泛红，她和杨幼卿自然是见过的。 当时沈浪写天道圣文后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在杨幼卿到来前，就是她和廖东雪在轮流照顾沈浪。后来杨幼卿到了，她出于避嫌才没有每日里过去，但和杨幼卿怎么也算是认识。 只是此情此景下，听到身为主妇的杨幼卿说这么一句话，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以两位和我家相公的关系…… 什么关系？ 芳菲就觉得杨幼卿这是话里有话啊。 沈浪招呼两人坐下，这才道：“不知沐庵主和芳菲姑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沐婉华轻轻点头，道：“小女子是来通知沈公子一声，云山秘境马上就要开启了。” 沈浪微微点头，这是他今天听到的第二次。 第一百零五章 云山开启 云山秘境是青云府独有的一处秘境，或者说此秘境的入口相比其他府城，更加接近青云府。因为那入口就在东云国与南妖国交界处，从青云府过去只有短短二十里地。 其中有机缘无数，据说当世八条通天大道，除了神道之外的其他七道，都能在其中获得好处。 例如里面的文心，便是儒道最需要的东西之一。 要知道县书院的文泉三年才结出一颗文心，平均算下来，东云全国每年也才产出六十颗。 这个数目对于整个东云国的读书人来说，实在是太少太少，便府书院这种天才荟聚的地方，大部分学子也是没有文心的。 有文心的读书人和没有的，那是两个概念。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灵果灵药，天财地宝，即便自己不用，也能换到各种珍贵材料，再不济还能给家人使用。 因此每次云山秘境开启，都意味着一场腥风血雨。 而这一次尤为突出。 因为怀宁王府世子赢楼马踏南妖的缘故，南妖国这次对云山秘境的入场资格做了严格限制。 整个青云府也只有一百个名额。 别看这里看似很多，但真要细分下来，那可是少得可怜。不说别的，光说儒道方面，一个青云书院便占去了三十六个，剩下的名额还要各方势力各大体系分配，这么算下来，每一个名额都可谓价值万金，且有价无市。 也是因为如此，林冉身为贤人的亲侄，才会不惜自降身份跑来青云书院抢那一个名额。 “沈公子，这次过来是有一事相求。”沐婉华说道。 沈浪微笑道：“沐庵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拿了那云字令牌本就是我沈浪占了便宜。” 沐婉华赶紧道：“那云字令牌是沈公子过三关赢来的，怎能说是占便宜。真要说，倒是我这要求有些为难沈公子了。” “沐庵主但说无妨。” 沐婉华沉吟了下，道：“我想求沈公子在云山秘境中，为我寻一缕桃花枝。” 沈浪心头微动：“桃花枝？” 他莫名就想到了当日离开桃庵时，沐婉华送给他那一支桃花枝。 当时只是听说是坟地那位送的婚礼贺礼，沈浪也没多想，就收了起来。后来含玉送来了洛神送的储物袋，那桃花枝就被收进去了。 平日里也没多作联想，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别的用处。 想到这里，沈浪就把那桃花枝取了出来。 就见桃花枝脆嫩如昔，哪怕经过了这么一个来月，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取出的时候，甚至能隐隐闻到上面的花香。 “可是与这桃花枝有关？”沈浪问道。 沐婉华轻轻点头，道：“正是。沈公子进入秘境后，便可通过这桃花枝感应到另一株桃树的位置。到时候，沈公子可将那整株桃树带走，只需取上面一根树枝与我便可。” 沈浪奇道：“那桃树有什么特别的？” 沐婉华神色中带着几分歉意，道：“此事是那位吩咐，我也不知道具体。不过那位也说了，那株桃树于沈公子有大用，或可移植他处。” 这话听得沈浪心头砰砰乱跳。 移植他处？ 他去桃庵的次数不多，但也不算少。那位修为精深且身在桃林中，必然是能感应到。 但那么多次，都不见她送出什么东西。 直到那晚他写下了《桃花庵记》，天演诗文出现了桃林异象，那位才忽然送出了这桃花枝。 很难说她不知道沈浪文心的事情。 不过回想一下，似乎也不算什么奇事。 那白衣女子修炼的是神道神通，既然甄洛能看出他的异样，那白衣女子又为何就看不出来？ 这么说来，她所指的移植他处，那便是说的他的文宫了。 沈浪不是没尝试过把外界的东西带入文宫，但这根本无法办到。就好像他进入文宫是魂魄进去，一般的物品自然无法带入一样。 这么看来，那株桃树说不定真有什么神异。 想到这里，沈浪便点头道：“我听说云山秘境中危险重重，每次开启陨落其中的各路高手不在少数。此事沈浪不敢保证，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沐婉华顿时松了口气，起身行礼道：“沈公子能答应已是万幸，小女子岂敢强求别的。” 见沐婉华露出要离开的意思，沈浪和杨幼卿也起身相送。 只是刚走到大厅门口，沐婉华便忽然道：“沈公子，芳菲也要进云山秘境，这几日可否留在沈园中，到时候与公子同往？” 沈浪顿时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芳菲：“你要入云山秘境？” 云山秘境中有七条通天路的机缘，但这也只是对修士而言。一般人进去，除了遇到危险外，很难有什么其他收获。 但现在，沐婉华竟然说芳菲要进去。 沈浪和芳菲是有过一些接触的，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是芳菲唱《洛神赋》，李家的人要拿她立威。沈浪有九成把握，芳菲没修炼过任何修炼体系。 芳菲似乎看出了沈浪的疑惑，轻声道：“芳菲有些私事，必须亲自去云山秘境一趟。这次也是庵主花了大代价，才为芳菲弄到一枚云字令牌。” 沈浪沉吟了一下，便点头道：“如此也好，那这几日便留下吧，等云山秘境开启后你我同往。” 听了这话，沐婉华和芳菲都是面露喜色。 沈浪虽然只是说同往，但其中必然有照顾的意思。 芳菲的这种弱女子若是独自前往云山秘境那种地方，那几乎就是十死无生。 前些日子桃庵笼络武庙李东泽，也正是因为此事。只不过后来沈浪横空出世，在桃庵中作出秦王破阵曲，生生将李东泽压了一头，李东泽也因为此事与桃庵有些不对付，这才作罢。 只不过，李东泽走了，沈浪却来了，对桃庵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机缘。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沈浪都是优于李东泽的人选。 至于为何如此，沐婉华的思考很简单。 沈浪是文庙看重的人物，无论出于什么立场，文庙都不会眼看着沈浪陨落在云山秘境中。现在文庙既然没有阻拦沈浪去，那必然是有相当把握沈浪不会陨落其中的。 至于这“把握”具体是什么，沐婉华觉得自己没必要知道，也没资格知道。 沈浪倒是不知道沐婉华心中考量，不过对于保护芳菲，倒是觉得举手之劳而已。 这女子对他如何，那半月的照顾便已经说明了问题。 时间飞快，转眼便是五月二十日。 整个青云府热闹无比，许多陌生人都从各地涌入了府城中。 第一百零六章 府衙冲突 府衙这边，一艘巨大的才气飞舟漂浮在空中。 相比廖光宇送沈浪那艘，这艘才气飞舟至少要大上十余倍。整个长度超过了百丈，其上更不像沈浪那艘一样就一个小房间，站在远处观望，甚至能看到这飞舟上的楼阁、店铺。 沈浪一行人乘着三辆马车到了府衙外，同在车上的除了要一同前往的芳菲外，还有杨幼卿和绿柳等送行的人。另外两辆马车里坐着的是杨慎、沈东来和万海亮等人。 “子玉哥哥到了云山秘境中一定要小心……”杨幼卿轻声嘱咐道，一双美眸中泛起淡淡的忧色，“若是太过危险就莫要强求，你才气已经足够，更有莫大的文名，不用太在意那些所谓的机缘。” 沈浪微微一笑，凑头轻吻了下她的脸蛋。 杨幼卿顿时面色绯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芳菲也是俏脸微红，微微偏头望向窗外，全当没看见。 马车停下后立刻就有眼尖的发现了马车上的装饰。 “是沈公子的车！”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沈浪被青云书院剥了入院名额的事情府城里早就传开，青云书院虽然孑然独立，但在一般老百姓眼中，依然是属于青云府的一份子，因此对他们拒收沈浪一事颇为不忿。 我青云府的子弟进入青云书院，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你青云书院竟然为了个外来的林冉放弃沈浪。 就算那林冉是贤人家的又怎样，桃庵中的一首打油诗便把他整治得服服帖帖，贤人亲侄也不过如此，也配跟咱们青云府的大才子沈浪比较？ 青云书院，当真是有眼无珠！ 沈浪自然是不知道民间的传闻，他搀扶着杨幼卿下了马车，周围无论是百姓还是文人都朝着他作揖问候。 “见过沈公子。” “沈公子有礼了！” “见过沈镇国！” “见过沈圣道！” 杨幼卿听了，就在旁掩嘴轻笑。 沈浪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叫法一个比一个夸张了。不过倒也明白，这都是府城百姓的善意表达，因此他也是面带微笑，一路走着一路抱拳回礼。 “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们青云府的沈浪沈子玉，岂是那什么林冉可比的。” “就是，那林冉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后门，这才让青云书院放弃了沈公子。” “青云书院的暗箱操作，真是恶臭无比，有辱斯文！” “对了，沈公子旁边那位就是他的夫人吧？” “正是，我前些日子在明心湖，有幸见过沈公子携妻出游。” “沈公子倒是俊俏潇洒，可惜这夫人……” 这人的话刚一出口，立刻就遭到了周围的围攻。 “你懂个屁！沈公子亲口说过，当初他遭赵奢诬陷，百口莫辩的时候，就只有这位沈夫人不离不弃。此等奇女子，也是你个蠢材能诬蔑的？！” “唉，我就说说，你怎么就骂人啊！” “诸位父老乡亲，这人竟敢辱骂沈夫人！” “什么？！弄死他！” “草！” “哎唷，别动手，大家别动手！” 沈浪一行人就在一片嘈杂中进了府衙。 府衙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袭白衣飘飘的队伍，这便是青云书院的学子了。 见了一袭青衫的沈浪，青云书院这边也是有些尴尬，不过那领队的教席依然是率先抱拳行礼。 沈浪微笑还礼，目光在学子中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兴高采烈打招呼的曹玉，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林冉。 “林兄好久不见了。”沈浪笑眯眯地叫道。 林冉本想躲在人群里的，却不料被沈浪直接叫了出来。 他眼中闪过一抹怨毒，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见过沈兄。” 沈浪微微一笑，便朗声开口道：“桃庵一别已月余，也不知道林兄可有去把那千两黄金的欠条赎回来？”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轻笑声，其中大部分竟然都是青云书院的学子。 林冉在青云书院的名声可算不上好，特别是时常仗着自己贤人亲侄的名头四处结怨。 而当日桃庵的事情也已经被传出，所有人都知道是林冉率先领着人向沈浪发难，谁知道沈浪一首镇国一首打油诗，反倒是让林冉丢了脸。 那一句赔了文宝又折金，在书院里可也是广为流传。 曹玉嘿嘿一笑，道：“林兄这赊账逛青楼，也算是开我青云书院先河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也都忍俊不住了，发出一阵哄笑。 林冉面色铁青，冷声道：“此是我和桃庵的事，与沈兄无关！” 沈浪摇头道：“林兄此言差矣，那赌约可是和我的赌约，万一日后人家说你赖姑娘的银子，不是连带着我名声也臭了？” 林冉恨得牙痒痒，正想出口反驳，忽然就发现周围已经不知多少人正看着这边。他这才猛地清醒，知道是上了沈浪的当。这种事情越是纠缠，自己就越丢脸。 “沈兄不用担心，早还了！”林冉冷声道。 沈浪轻轻点头：“如此就好。” 在沈浪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其中甚至有沈浪认识的李东泽。 在李东泽身后跟着二十余名武者，他们刚进府衙大门，所有人就感到一阵血气翻腾，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呼吸更是微微一凝，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胸口。 沈浪也是暗暗心惊，他接触的武者不多，就算偶尔有也都是单独接触。没想到武者一旦集合在一起，竟然有如此气势。 没多一会儿，天空中响起一阵呼啸声，几道人影划破长空朝这边掠来。 沈浪微微皱眉，这又是谁？ “青云府城禁止御空！” 张府尹低沉的声音响起。 顷刻间，就见府城中一阵青色光华闪烁，在这青光中，竟然隐隐有一丝金芒。 青光冲天而起，朝着那空中的几人射去。 “哈哈哈哈，我等乃仙门中人不受凡俗约束，你东云朝堂的规矩可管不到我等！” 话音落下，就见空中竟然升起一道蓝色光华。 这蓝光如同一道碧波，在空中化作一朵莲花，和那青光撞到了一起。 “轰”一声巨响，整个府衙仿佛都抖动了一下。 “哼！” 张府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就见那青芒和蓝莲花之中，竟然还有一丝金芒在空中游荡。 “皇朝气运？！” 天空中的仙道中人终于发出了一声惊慌的叫喊。 “是我等失礼了，还请张府尹住手！” 远处，一道蓝色光芒划破长空而来。 沈浪朝大堂那边看了眼，从这里是看不到张府尹的，不过沈浪不知怎么的，却能隐约感觉到此刻张府尹似乎正抬头望着天空，目光冰冷。 “朝廷律法当前，张某不敢徇私，还请恕罪！” 说是还请恕罪，但手下却是狠辣无比。 天空中的金芒如同一道金色闪电，朝着那几人就劈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天空中的青气、蓝光、金芒都完全消失，那几个身影从空中直接跌落了下来。 后来的那名仙道修士终于赶在那五人落地前将他们接住了。 放眼看去，这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一手虚托，让那五名少年男女落在他身侧。 这五名少男少女容貌清秀气质飘逸，不过此刻都是面露痛苦之色，看来刚才受伤不轻。 老者脸上带着怒容，见几人没有大碍，他这才转过头，冷眼盯着大堂的方向。 “我仙道和东云朝堂早有约定，不受律法约束，张元你竟还敢下此狠手！” 张府尹淡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我青云府城亦有规定，擅自飞行者可不论死活直接击落，仙道中人既然不遵我青云府的规矩，又怎能怪我张元不守朝廷和你们的约定？” 老者怒极而笑：“好好好，今日云山秘境开启，我不与你计较，等老夫去往京城时，必请右相治你之罪！只盼张元你真是敢作敢当，到时候别做缩头乌龟。” 张元冷冷一笑，也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咦，我记得沈浪当日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来着？想起来了……老而不死是为贼。” 周围一片寂静，这声音就显得很是突兀了。 那老者先是一愣，转而便是勃然大怒。 “谁，给老夫滚出来！” 周围一片安静，没人应声。 老者咬了咬牙，冷声道：“沈浪又是谁，竟敢说出如此混账的话，老夫倒要见识见识此人。” 沈浪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他。 你叫我出来我就出来，我子玉先生是不要面子的吗？ 但就在这时候，林冉却是忽然上前一步，朝着老者拱手行了一礼，道“老先生，那位就是沈浪沈子玉。” 他朝着沈浪指了指。 沈浪眉头微蹙，不过转瞬就又松开。林冉和他早就是死敌了，这时候有找他麻烦的机会，那自然不会放过。 “你就是沈浪？” 老者没有理会林冉，而是冷眼看着沈浪问道。 沈浪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来者何人啊？” “果然是圣人门生，一个个都狂的没边了！连一个小小的儒生境也敢对老夫无礼，今日若不替圣人清理门户，只怕旁人都道是我仙门怕了儒道了！”老者咬牙冷声道。 沈浪脸上露出惊奇之色：“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我儒道？” 就这一句话，把这老者给整不会了。 第一百零七章 青云飞舟 怕还是不怕，这是个问题。 仙道怕不怕儒道这不好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当今的人族天下是以儒道为主导的天下。 否则的话，云山秘境开启这么大的事，各大体系的修士也就不会集中在府衙了。 老者盯着沈浪，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浪叹了口气，颇为怜悯地看着他：“老前辈若是身体不适还要多注意休息，不要一个不留神把自己气出病来。” 老者冷眼盯着沈浪，身周一阵冷冽气息波动。 而就在这时候，府衙大堂的大门打开了，张府尹带着两列官员大步走了出来。 “张府尹。” 所有人都朝着张府尹抱拳行礼。 张府尹微微点头，径直走到了沈浪身旁。 “准备的怎么样？”张府尹问道。 沈浪轻笑点头：“差不多了。” 张府尹微微点头，看向沈浪身旁的杨幼卿，轻笑道：“弟妹不用担心，云山秘境虽然危险，但子玉也不是寻常人。旁人要想伤他，也没那么容易。” 听到“弟妹”二字，杨幼卿脸蛋微红，不过还是轻轻点头：“承张大人吉言。” 张府尹转头看向那老者，淡淡地道：“李道长，可是要出手？” 老者盯着张府尹半晌，才缓缓道：“此地乃朝廷府城，老夫自不会违背双方约定。” 张府尹点头道：“如此便好，我也不想调动护城大阵绞杀李道长。” 听到这话，这位李道长目光顿时一凛。 仙道超脱俗世笑傲山林，平日里和皇朝之间少有往来。 也是张府尹这话才让他忽然想起，这里可是青云府的府城，可是有强大护城阵法的。他还隐约听到过一个传闻，说是三月中的时候有域外天魔降临府城，最终却被击退。 只是，这口气就这么忍了？ 李道长看了眼张府尹，目光就又落在了沈浪身上。 “年纪轻轻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天下间年轻才俊无数，但唯有成长起来了，才能被称为天才。”李道长冷声道。 沈浪温和笑道：“前辈说的是，晚辈受教了。不过前辈也需小心，年纪大了就少动肝火，否则容易把自己给气死。”说着他微微一顿，朝着李道长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李道长可知，老而不死为贼的后半句吗？” 李道长顿时眉毛倒竖，但不等他开口，沈浪便接着道：“老而不死为贼……这叫老贼！” 李道长气得浑身发抖，他身后那五名还没恢复的仙道弟子此刻也是满脸怒容，眼中更是带着些许杀气。 张府尹依然不动声色，看了看周围，道：“人已经到齐，这就出发了。” 说完他一挥衣袖，整个前院顿时被一阵清风包裹，要进入云山秘境的一百名青年才俊都被吹得腾空而起，只是顷刻间便落到了飞舟之上。 众人落下的位置是在才气飞舟的船头处，这里一片空旷，举目望向四周就见飞舟外白云缭绕。飞舟上更是楼阁林立，隐约还有人声响起。 “诸位的云字令牌上有对应的房间号，现在起到下飞舟为止，各位可以自行活动。飞舟上有各地来的商贾，会贩卖一些灵果珍物，若是有需要诸位可以自行购买。不过其中真假需自行辨别，一旦成交不得返回。若是有人仗着武力压人，船上会有执法队会酌情处置。” 张府尹说完就背着手腾空而起，直奔那最高的一栋阁楼飞去。 见张府尹走了，甲板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因为这次云山秘境将修为限制在七品以下，所以来的都是各道统的年轻才俊，不少都是彼此认识的。 沈浪这边倒是没什么熟人，和青云书院那边倒是有些关系，但其实认识的也不多。 “芳菲姑娘，不如我们先去找房间位置，之后再出来逛逛？”沈浪说道。 芳菲点头道：“芳菲此次前来还需沈公子多照应，一切以公子的意思行事。” 两人正说着，忽然就听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 “咦，怎么会有普通人上船？” 沈浪抬眼看去，就见三个身着布衣的男子朝这边靠了过来。 还没走近，沈浪就感应到了他们身上浑厚的血气力量，这是三名武道修士。 沈浪朝远处看了眼，就见李东泽一行人正站在远处看着这边。李东泽依然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不过他身旁的人却是一个个面带戏谑之色。 看到这一幕，沈浪心中就隐隐明白了，这几人是有意来找麻烦的。 他心头泛起一抹冷笑，都是不长记性的吗？ 心头虽然暗怒，但脸上却是神色不变。 “可有规定普通人不能进云山秘境？”沈浪淡淡问道。 那当先的一名武夫二十四五的样子，背上背着一杆长枪，他目光上下打量了沈浪一番，又转头看向芳菲。 先只是听同伴挑唆，要来找这沈浪的麻烦。 但此刻见了芳菲，眼中却是泛起一抹惊艳之色。 芳菲身为桃庵四大花魁之首，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气质，都是远超寻常女子。而且常年接触各地年轻才俊，自然而然的也养成了一股气度。 “小子，这女人让给我，我今日就给你一条活路。”这背枪的年轻人嘿笑着看了眼张府尹消失的方向，“我们同为九品境界，要发生点摩擦，朝廷可管不了。” 沈浪沉默片刻，忽然转头看着芳菲笑道：“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芳菲身子微颤，不过立刻就明白这是沈浪在逗她。 她脸上立刻泛起一抹哀怨之色，幽怨地看了沈浪一眼，道：“若是公子让奴家跟他走，那奴婢自然是要听的。只是……” 没等沈浪说话，那男子已经急不可耐地道：“只是什么？” 芳菲轻叹了口气，道：“只是盼着公子别贱卖奴婢，至少也得有两位妹妹的价钱才行。” 那背枪的男子满头雾水，沈浪却是听得明白了，心说这小妮子是借着这事抱怨呢。 他嘿嘿一笑，目光斜斜地瞄了那男子一眼，道：“这好说，就不知道他买不买得起？” 背枪男子笑道：“就不说今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单说这买不买得起。你可知道我是谁？” 沈浪脸上露出疑惑，猜测道：“阿猫？还是阿狗？” “找死！” 男子听到这两个称呼，哪里还不知道沈浪是在耍他。他脚尖猛地一顿甲板，背上长枪宛若一条蛟龙腾空而起。 他抬手抓向空中的长枪，厉喝道：“我乃青云府……” 话音还没落下，手也还没抓着长枪，他就忽然发现一个拳头已经急速接近了面门。 “砰”一声闷响，男子直接被打得飞了出去。 沈浪收回拳头，咧着嘴甩了甩手，嘟囔道：“这脑袋真硬，怕不是个练枪的，而是练铁头功的。” 这话引得一旁芳菲咯咯直笑。 背枪男子的两名伙伴都愣住了，这是儒道八品的儒生境？ 武道和儒道可谓是分别最大的两条修炼路，武道从修炼入品开始，便是修炼气血身体，毫不夸张的说，每一次武道提升都是一次脱胎换骨。 沈浪刚到青云府城的时候，就斩了那李家人的四肢，不过后来取回去接上就是，根本没什么大碍，最多也就是休养一两年。 但儒道可不同，儒道入品学子境，提升的是记忆力，之后九品儒生境，提升的也只是理解能力而已，虽然有个落笔成诗的神通，但真打起来可没人会等你写完一首战诗的。 只有到了八品浩然境，这才有初步的战斗力。 也是因此，李东泽当日才敢对沈浪放话说，本次云山秘境当以他为首。 可现在，以身体孱弱著称的儒道九品，愣是一拳把以肉身强横著称的武道九品给干翻了？ 那背枪的男子此刻躺在地上，满脸鲜血，手里的枪也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两人相视一眼，都是一声不响，朝着沈浪便扑了过来。 “两个打一个，真不要脸！” 青云书院那边，曹玉大叫着，抄起衣袖就要上去，不过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 “这次青云书院还要多仰仗武庙的照应，不可生事！”那书生低声道。 曹玉又惊又怒，但一时也挣不开。 沈浪看着那扑来的两人，嘴角微微翘起，意念微动，那硕大的鬼蜻蜓就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此刻的鬼蜻蜓和之前又有些不同了，身上的花纹越发的深邃，气息也显得更加的恐怖。哪怕是周围围观的人，在鬼蜻蜓出现的刹那，都觉得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东西？！” 两名武者顿时一惊。 不过两人毕竟是擅长合击的武道高手，在鬼蜻蜓出现的一刹那，他们就立刻分开，一人持刀冲向鬼蜻蜓，而另一人则是绕到了一旁，继续冲向沈浪。 芳菲站在沈浪身旁，俏脸已经发白，不过她依然没有退后半步。 沈浪忽然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船上有医生没有。” 芳菲一怔，忽然就见沈浪身侧凭空出现了一名背对着两人的白衣文士。 “老规矩。” 沈浪淡淡的说了一句。 瞬息间，整个甲板上青光炸裂。 第一百零八章 冲突 青光刺目，让人睁不开眼。 芳菲双手挡在眼前，强忍着双眼的刺痛望向前方，她也只能隐约看到一抹白影从青光中冲了出去。 闷响和血肉撕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几乎是在青光闪烁的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和鬼蜻蜓对上那武者右手齐腕而断，他脸色苍白的抓着断手，恐惧的看着前方的鬼蜻蜓。而那和白衣文士对上的武者此刻已经飞到了那背枪男子的身边，两人都躺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来参加云山秘境的，都是青云府各条通天路上的青年才俊，而现在两名九品武夫同时出手，竟然转眼间就一人断腕一人倒地不起。 这沈浪当真妖孽到如此地步，不仅诗文造诣惊人，连战斗都如此狠辣犀利？ “还有哪位要来指教吗？”沈浪看着四周朗声问道。 见周围没人回答，他这才转头朝芳菲微笑道：“芳菲姑娘，一起去找客房吧。” 芳菲颔首应是，两人朝着船中阁楼的方向行去。 李东泽那边，他身旁站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容貌俊美，气质挺拔，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傲气。 年轻人从沈浪背后收回目光，看着李东泽笑道：“李兄怎么看？” 李东泽眉头微蹙，缓缓道：“邵兄可知，加上这次，我一共见沈浪出手过三次，每一次他的实力都有所提升，而其中又以这次进步最大。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只是能借文心中口绽莲花之力召唤原创诗文中的鬼蜻蜓，而且只有一只。” 年轻人挑了挑眉毛：“就是两月前他刚到府城的时候？” 李东泽微微点头：“正是。我到青云府就是为了联络各方人士应对本次云山秘境，因此当日李家请我，我也没多想便去赴约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摇头失笑，“只是没想到李家会借此设计沈浪。” “第二次不能算是真正的出手，但远比出手更令人吃惊。” 年轻人笑道：“那应该就是你带着墨瞿去桃庵，他当场写出秦王破阵曲那次了。” 李东泽道：“当事我便暗中叹息，觉得错失一位大才了，之后的天道圣文更是让我如此觉得。” “而这次，他甚至没有念诵诗文，直接就召唤出了两只才气具象。若单论战斗力，已然不下于掌握原创鸣州的浩然境了。当代儒家九品境界中，论战力论诗文，沈浪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年轻人笑道：“李兄对他评价极高啊。” 李东泽淡淡地道：“九篇鸣州，两篇镇国，甚至还有一首天道圣文，如此天才完全当得起这评价。”说着他看向这年轻人微笑道，“说了这么多，倒是忘了问一句，邵兄你觉得这沈浪如何？” 年轻人嘴角泛起一抹傲然浅笑：“自然是和李兄的看法一样。” 李东泽没有再追问，只是凝望着沈浪消失的方向。 未到浩然境，没有浩然正气护身，儒道不值一提！ 沈浪和芳菲到了阁楼这边，才发现这边的人竟然出奇的多。而且各个服饰、口音都略有些不同，不像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这次青云府来的一百人被分在了三间客栈里，比较庆幸的是，沈浪和芳菲不仅在同一间客栈，甚至还是邻居。 确认了客房后，两人就又回到大厅，找到掌柜的打听了一下飞舟的事情。 询问之下才知道，这艘才气飞舟竟然是从吉云州海宁府那边过来的。 吉云州海宁府位于东云国最东侧，比邻东海，离青云府有十余万里。这艘才气飞舟主要是做跨国生意，要从东云国到南妖国境内，之后转道其他各族国家。 甚至于这艘飞舟本身，都不属于东云国，而是属于一个名为“济云会”的商盟。 沈浪和芳菲都听得目瞪口呆。 而之所以会让他们载着青云府的年轻人前往云山秘境，一来是顺路；二来也是借济云会的威势，让南妖国不至于在路上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至于飞舟为什么会答应，道理倒是很简单。 云山秘境可是有各种灵物出产，其中许多甚至是云山秘境独有。这些东西参与者不见得都用得上，没用的便可以和飞舟上的商贾交易。 因此这艘飞舟会一直等到云山秘境结束才离开。 沈浪听得暗暗心惊，看来这济云会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角色啊。 虽说现在有文庙镇压人族天下，但却不会插手皇朝之间的纷争，这济云会能在各国通行无阻，本身必然有极强的力量。 见沈浪和芳菲吃惊的模样，那店家倒是笑了笑：“天下很大，各方势力繁多，普通人或许一生一世都难以走出自己所在的州府。你们既是青云府青年才俊，想来未来前途无量，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到处走走，别耽搁在了百翎州或是东云国一地。” 沈浪抱拳道：“谢前辈指教。” 那店家见沈浪和芳菲都相貌不凡，也对两人很有好感，便多讲了几句。 “船上多是做生意的客商，有许多珍稀物品贩卖。你们若是要寻找灵果药物，可去灵宝阁看看，那里一楼看看，那里不仅卖药，还可以帮忙炼制丹药，不过要花费一些钱银。二楼店铺则是文宝、武器、乐器之类。若是需要各种古籍珍本，可去三楼，那里有各种经典。至于四楼则是拍卖会的所在，不仅可以买到一些珍贵物品，如果你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也都可以在那里寄卖。” 沈浪两人离开客栈后，就沿着街道一路闲逛，倒是见到了不少外地的新奇东西。而且和想象中的不同，这里并不是每一样都是价格非常昂贵的物品，其中甚至有不少普通人都能消费的小物件。 很快就到了那掌柜所说的灵宝阁。 灵宝阁大门口进进出出有不少人，其中甚至还有青云书院的几名学子。 几人微微点头示意，也没有一起的意思。 不过刚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叫喊。 “沈兄！” 沈浪转头看去，就见是小胖子曹玉笑着过来了，在他身旁还有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年轻人。 第一百零九章 私人拍卖 “在下吴云，忝为这次青云书院的领队，这厢有礼了。刚才在甲板上阻拦曹玉前来相助，还请沈兄见谅。”白衣年轻人拱手行礼道。 “吴兄想多了，当时的情况沈浪怎么会怪吴兄。”沈浪抱拳笑道。 他也认出了此人，正是当时他和那三人动手时，拉住曹玉的那个读书人。 青云书院这次来了三十六人，在云山秘境中还要靠武庙李东泽照应，吴云既然是青云书院的领队人，那自然是要考量整个书院学子，绝不会在那时候跟李东泽起冲突。 沈浪很明白吴云的难处，自然不会怪罪他。 吴云也不纠结这事，道：“沈兄和芳菲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沈浪看了眼芳菲，道：“我们听说这灵宝阁里有售卖一些珍稀宝物，过来长长见识。” 曹玉在边上神秘一笑，道：“那沈兄和芳菲姑娘可是来对了，今日四楼正好有一场私人拍卖会。” 沈浪一怔，道：“这船刚到青云府就举行拍卖会？不用等云山秘境之后吗？” 吴云笑道：“沈兄这就是你不知道了，济云会的飞舟横跨人族天下，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当地的秘境名山转悠，沿途一边售卖宝物也同时收购，到咱们青云府前就已经去过好几处秘境。” 沈浪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其实这也就和一般的经商差不多，青云府这边不可能所有种类的宝物都有，从别处拉一些稀罕物品过来，指不定就能卖出好价钱。 不过他忽然反应了过来：“既然是私人拍卖会，那我们能进去？” 吴云看了眼曹玉，曹玉也不耽搁，从怀里摸出了一枚令牌，上面写着一个“济”字。 “这是……”沈浪疑惑道。 曹玉满脸嘚瑟，吴云在边上失笑道：“沈兄可知济云会在我东云国青云府的管事姓什么？” 沈浪和芳菲都是一愣，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曹？！” 四人一起走向四楼，知道曹玉的身份后，芳菲还好，沈浪却是满脸古怪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小胖子家里竟然是济云会的人。 曹玉嘿笑道：“沈兄你可别羡慕我了，真要和你比起来，我曹玉算个屁啊！你可是文庙看重的人物，别说我老子只是青云府的管事，就算是东云国的分会长，那在你面前也不算个什么事。” 这话虽说是拍马屁，但听着确实受用。 沈浪忍不住笑骂道：“有机会见到你父亲，我一定原话转达。” 曹玉顿时一哆嗦，赶紧道：“沈兄饶命！” 四人说笑着就到了四楼。 这里和下面三层不同，下面三层就跟沈浪上辈子见过的那些大商场差不多，各家商铺都有自己的门面，贩卖着各种东西。 而上到四楼后，所见的就只有一扇大门。 门口站着两名武夫，沈浪走到他们身旁了，也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气血波动。这代表着他们的气血之力已经凝练入骨，这分明是武道七品的特征。 这让他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两个看门的竟然就有武道七品境界。 曹玉递上了牌子，两人检查了一下就微微点头，放四人进了房门。 进了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靠内侧有许多小房间。只是从外面看过去，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即便是放出神念，也感应不到任何东西。 “为了参与拍卖人员的安全，这里有仙道阵法加持，除非是三品强者的实力，否则无法看破。”曹玉解释道。 他对这里倒是很熟悉，带着三人很快就走到一间房间前。 把那令牌往房门上轻轻一碰，那房门立刻就变成了水波屏风模样。 这一幕看得芳菲双眸中异色连连，她在桃庵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种场景却是第一次见到。 穿过那道水波屏风，曹玉只是将令牌再次碰触，大门就恢复了原样。 这让几人看得啧啧称奇。 这里明显是个单间，从窗户往下看去，可见下面还有个小型的圆形会场。不过会场的座位都是空着的，看来真是私人拍卖会，来的都是有房间令牌的人。 很快的，就见一名老者走到了会场中央的高台上。 他朝着四周抱拳行礼，道：“今日是青云府第三场拍卖会，感谢诸位能抽出时间来参加。老夫话不多说，就直接请出第一件拍卖品了。” 说完他就朝下方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一名绿裙女子捧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 盒子一打开，就见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在那血光之下，竟然是一只鹿角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沈浪奇道。 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看的书几乎都是儒道经典，对各种灵物的认识，可能还不及身边的芳菲。 吴云笑道：“好像是赤血鹿的角。”他说着目光就望向曹玉。 曹玉点头道：“吴师兄好眼光，正是赤血鹿角。” 果然，下方的老者介绍道：“此物是在黑水潭附近收获的赤血鹿角，主家派人鉴定过，这头赤血鹿至少有五百年的寿龄。”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呼。 沈浪凝神听了下，发现这声音就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法通过声音判断出到底是哪几间房有人。而且声音似乎被阵法模糊过，只能听到人声，却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寄卖的是一位六品修士，至于他所修炼的途径请恕老夫无法透露，不过这位修士指定以物易物。诸位若是心动，就可以报价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喧嚣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有人道：“可有指定什么类型物品？” 老者说道：“并没有，只说价值不低于此物即可。” 很快的，就有人开始报价。 “一枚六品鬼灵果。” “二两离火金晶。” …… 沈浪听得满头问号，这些宝物的名字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曹玉见沈浪那满脸疑惑的模样，嘿笑道：“沈兄，圣贤书虽好，可也不能只读圣贤书啊！” 吴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沈兄还需要你来教？再说了，要真能读圣贤书读到沈兄这种地步，我倒是宁愿不知道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 曹玉嘿笑道：“我也就说说嘛。” 沈浪微笑着看着两人，看来曹玉在山上混得还不错，便是这青云书院的领军人物，跟他的关系也非常好。 很快，这枚赤血鹿角就被交换了出去。 之后又成交了几样东西，只是沈浪都不认识，只能从其上传出的力量波动，判断出那大概是哪条修炼路的灵物。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老者便道：“最后要拍卖的是一件儒道宝物。”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儒道宝物倒不是谁都需要，但要知道这人族天下可是儒道当家的，儒道修士也是最多的。因此同等品级的儒道宝物，可是比其他的珍贵不少。 就见一名粉色长裙的侍女捧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 原本没怎么在意的沈浪，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猛地就站了起来。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枚儒道文心果。” 老者沉声说道。 文心果对儒道修士意味着什么，那自然不用多说。 沈浪当初在澜江畔能干掉那尸鬼，最大的屏障可不是原创诗文，而是那枚文心果自带的口绽莲花神通。 如果没有这一神通，就算他是原创作者，就算他有迷雾世界的才气加持，他也根本无法在那种情况下召唤出鬼蜻蜓。 现在文宫里有十个小世界，但真正拥有文心加持的，却只有鬼蜻蜓所在的小池世界。 “此物如何交换？” 没等沈浪说话，便已经有人开口问道。 老者缓缓道：“这是一枚中品文心果。虽说是中品，但诸位想来也知道，只要有不断用才气滋养，它日后也是能进阶到上品甚至绝品。”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轻笑。 “徐老，这话就不用说了，绝品文心岂是那么容易的？能晋升到上品便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徐老微微一笑，道：“机缘这种事谁能说的清呢，就像青云府那廖家，都沉寂了几百年了，谁能想到会横空出世个子玉先生，赠了他们一篇鸣州诗文。廖家今后有鸣州诗文镇压文运，百年之后说不定又会出现高品文人了。” 这话一出，会场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今日能来参加这私人拍卖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最不济也是各家的新秀。对于沈浪之名，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过。 毕竟九诗鸣州，两首镇国，外加还有一篇天道圣文，这还仅仅是两三个月内，这样的成就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徐老说的可是那篇《明心湖赠东雪妹妹》？” 这话一出，周围响起一阵哄笑。便是徐老那枯瘦的脸上，也忍不住挤出了一抹笑容。 沈浪也是老脸一红，边上三人也是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当时取名的时候还不觉得，后来才反应过来，相比那“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名字实在是太有反差感了。 “那位子玉先生也算是风流人物了，鸣州诗文泡妞……嘿嘿，千古奇闻啊！” 也不知谁说了一句，会场里就又是响起一阵哄笑。 沈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一次就完了，这还带鞭尸的吗？ “说不定那子玉先生本身就不太在乎鸣州之作，我听说他为了和林贤人的亲侄林冉争两位花魁，更是写出了镇国之作《桃花庵记》。”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周围顿时安静了一下。 若只是一篇《明心湖赠东雪妹妹》，那即便是鸣州之作，也得沦为笑谈。但若是之后再加一篇镇国水准的《桃花庵记》，那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就像刚才那位所说，在我等眼中珍若瑰宝的鸣州诗文，说不定在那位子玉先生眼里，也就是个不过如此罢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那沈浪持才放狂，当众侮辱贤人，他即便天赋再高又如何，文位不够始终是蝼蚁。” 因为有阵法的掩盖，没人能听出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甚至都没法分辨这说话的是男是女。 “不然，我听闻就在刚才，那沈浪就在外面跟几名武夫交手，其实力强横无匹，九品之中只怕无人是他敌手。” 参会者中立刻有人反驳道。 “那有如何？就算文庙禁止高阶修士对低阶出手，但他沈浪总有进阶的时候。九品无敌那便等他上到八品，若是八品还无敌，那就等他晋升七品。我就不信了，一个刚进阶的儒道修士，能战胜修炼精深的同品高手！” “住嘴！你是何人，竟敢对我儒道新星暗生杀机？！” 听这说话的意思，参与拍卖会的人中明显有儒道高手。而那人对这对沈浪敌意很深的人，很是不满。 不过这一声呵斥后，就没人再说话了，整个拍卖场再次陷入了寂静。 徐老轻咳两声，道：“诸位，咱们还是回到拍卖上来吧。这里拍卖的是一颗中品文心果，因为没有被吸收，所以暂时无法看出其中是否含有神通。” “依然是以物易物，但对方指明了要鬼道宝物。”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鬼道和武道、儒道不同，修炼鬼道者大多都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因此鬼道虽然算是八条通天路之一，但想来修炼的人极少。 平日里，一般鬼道物品也极难交换出去，大部分人得到了都会选择直接交给文庙换取功勋，之后再以功勋兑换需要的物品。 通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随身携带鬼道珍宝。 但是眼前这文心果又是格外诱人，会场中人声不断，似乎都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交换物品可有品级、所属体系限制？” 徐老摇头道：“没有，只说是不低于中品文心果的鬼道珍宝便可。”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少了一半。 不低于文心果的鬼道物品？ 要知道文心果可是儒道至宝，这次青云书院的学子去云山秘境，其最大的目的就是获得文心果。 要找出一件不低于中品文心果的鬼道宝物，那可是难之又难！ 就在这时候，拍卖会场上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鬼道诗文原稿可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鬼道文章？ 今日参与拍卖的这些人不敢说自己修为有多高，但见识绝对广博。跟着飞舟一路行来，也不知道途经多少个国家，见过多少宝物。 但愣是没听说过鬼道诗文。 “这是谁家的后辈在说笑吧，天下间哪有什么鬼道诗文？” 第一百一十章 炼化文心 沈浪也不说话，沉吟了下后就摸出了文房四宝。 “今日所见之事，还望各位不要说出去。”沈浪抱拳说道。 吴云和曹玉相视一眼，立刻抱拳道：“我等当三缄其口！” 芳菲也低声道：“小女子虽然没有三缄其口的本事，但也愿立誓不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沈浪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喃喃道：“若是没有这阵法守护，还真不好动手。不过有此阵法，应该不至于被外人发现。” 话音落下，他提笔就写道：山西杨医，善针灸之术，又能役鬼…… 这写的便是《聊斋》中的役鬼一文，全文不过百余字，短小精悍却离奇无比。 全文刚一写完，整个房间里立刻阴风阵阵，沈浪不敢耽搁，抬手一招，满屋的阴风立刻被他吸入了文宫中的建木里。 果然如同上次写下聂小倩一文一样，一颗黑色的干巴巴的果实出现在了代表鬼道的树枝上，只不过这次的果子比上次却要小了许多。 沈浪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在那个世界里，聂小倩流传的广度都远远超过这篇役鬼，这也间接的说明了许多问题。 芳菲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浪，这竟真是随手就写了一篇鬼道文章，关键是还能引得异象发生。 虽然没有诗文的那种天地变化，但以诗文承载鬼道，这可是千古未有的奇闻啊，难怪沈浪要众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拍卖会大厅里，徐老见半晌没人见半晌没人回答，便道：“刚才说用鬼道诗文换取此文心果的朋友可还在？” 他自然知道没人离开拍卖会场，不过是礼貌的问一声，万一对方不出声了，那便应该是不要此物了。 沈浪道：“在，不过不知要如何判定。” 徐老也皱了皱眉头，鬼道诗文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这要如何判断品级？ 文心果是中品，如果说是用一般儒家文章来换，那至少也需要出县甚至达府的原稿才行。但这鬼道诗文，又该如何定价？ 徐老沉吟片刻，道：“可否先给老夫一观，在看到实物前，老夫实在无法判断价值。” “可。” 沈浪说了一声，抬手就将这篇《聊斋之役鬼》扔了出去。 因为阵法的关系，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卷宣纸凭空出现在了空中，之后迅速落到了徐老的手里。 徐老拿到手里只是扫了一眼，脸上立刻就露出了震惊之色。 “真是鬼道文章！”徐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外面顿时响起一阵喧哗。 “不可能！诗文乃儒道之物，如何能传承鬼道？就像武道，书稿虽然能写出其内容，但其真意却只能通过口口相授。” 立刻有人大声说道。 徐老沉吟片刻，道：“这位客人，可否将此文给在场众人一观？” 沈浪道：“可。” 徐老抬手将文稿扔向天空，宣纸陡然铺开，上面的文章立刻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役鬼一文极短，但整个故事却给人一种新颖的感觉，观看者就仿佛置身于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 而且那字里行间，竟然隐约透露着一股鬼道的气息。 “竟然是真的！” 拍卖场上一阵窃窃私语。 徐老沉吟了片刻，道：“客人拿出的这篇文章，若是以我老朽之见，其价值远远超出这枚中品文心果。但因没有参考之物，我无法具体为其定价，若是公子愿意，我济云会愿以六品鬼道珍宝将其换取，客人可用这换取之物再进行交换。”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发出讥讽笑声：“徐老，这可不合规矩啊。若是以后你们看上了什么，都以这种办法来行事，那拍卖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虽然有些讽刺的味道，但却说的在理。 在这里寄售本来就是想拍个高价，如果让拍卖行从中搅和把价格定死了，那谁还来跟你做生意。 徐老却是神色不变，道：“客人多虑了，交易规则自然是不变的。若是有人能拿出六品以上的鬼道珍品，那我和这文稿之主便算交易作废。若是最终不到交换这文心果的物件不到六品，我也会以六品来换取。” 这样一说，那自然是没人有意见了。而且看徐老的意思，对这篇文稿他是势在必得。 虽说拍卖会是秘密进行，但这可是济云会的船，在这里和人家的拍卖管事抢生意，怎么想都不划算。 而且那鬼道文稿虽然珍稀，但对一般人却是无甚大用，没必要因为一件用处不大的珍宝去得罪济云会。 场中没人叫价，徐老也顺利的完成了这次交易。 文心果被收下去后，很快就有一名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把盒子捧到了沈浪这间房里。 沈浪打开确认后，那粉裙女子这才离去。 沈浪买到了东西，也没有兴趣在灵宝阁呆着了。芳菲自然是唯沈浪马首是瞻，沈浪要走她也不会留下。 倒是曹玉和吴云，两人依然是兴趣不减，虽说不会买什么，但看看也不错。 沈浪回到客栈，关上房门取出了那颗文心果。 这枚文心果和当初沈浪获得的那枚一样，都是纯青色，这也是代表着才气的颜色。 看上去拳头大小，形状和心脏相似。其上甚至有七个窍孔，寓意着七窍玲珑。 文心果在没有被吸收前是不会显化神通的，或者说大部分文心果本就没有神通。它最大的作用便是帮助释放更多的才气。 就像沈浪，他文宫庞大，才气相比同品读书人不知多了多少倍，当初请圣裁的时候，就有数名高阶读书人判断，沈浪所拥有的才气，至少等同于学士境。 但即便如此，他能一次释放出的，依然是在一个范围里，而这个范围，恰恰就是决定了修士攻击力的强弱。 高品文士之所以强大，除了本身拥有无数强横神通外，最大的原因便是他们能释放的才气量。 沈浪第一次吸收文心还是咱安平县的文心果会，当时一篇鸣州之作写出，文心果便自动认主。现在明显不能用那种方式，没有文泉的帮助，文心果不具备认主的灵性。 在来之前他有专门阅读过许多关于文心果吸收的书籍，但大多都没什么用处。因为一般读书人也就只有一颗文心，谁能像他一样一个文宫中共有十个小世界，而每一个小世界仿佛都能单独容纳文心。 但是其中有一本的记录很有意思，写这本书的人是一名十品学子境的读书人，因天赋所限，他一生都没有踏入到九品境界。 而就是这位，竟然凭借着想象写出了一篇关于文心果吸收的文章。 有条件的读书人，在八品之前就会吸收文心果，因为在七品前吸收，文心会占据主导位置，之后由文心作为才气核心化作文宫。而在文心果化作文宫后，会本能的排斥其他文心进入。这时候即便是强行吸收文心果，但最多就是单纯的吸收文心果中的才气，虽说也庞大无比，但相比文心果本来的价值，这就要低了许多。 自然，也有的读书人在晋升七品的时候，并非是以文心作为核心演化的文宫。但这样的读书人多半是天赋不够，无法再县书院中获得文心，因此在之后吸收文心果效果也有限的紧。 而这位读书人很有自知之明，因此将自己归到了第二类中。他认为自己要想获得文心，只有等修炼到七品之后，凭借品阶上的优势去与后辈争夺。 他提出的方法很简单，也很匪夷所思，就是直接将文心果带入到文宫内，利用文宫中的浩然正气将文心果炼化，让镇压在文宫中心。 以沈浪上辈子的说法就是：以物理方式成为文宫的核心。 这一说法自然是被无数人嗤之以鼻，这名读书人虽然很笃定自己的想法，但他直到死都只是十品学子境，自然也没有机会去尝试。 至于之后有没有人试过，沈浪不知道，但他隐隐觉得，这种方法应该是有用的。 他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掌心朝上叠在一起，那枚文心果就在他的掌中。 调匀了呼吸，脑海中默默吟诵《元经》中关于浩然正气的诗句。 渐渐的，他的身周散发出了淡淡的青色才气光华，这些才气微光如同水雾一般将他和文心果笼罩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这青色雾气中，文心果仿佛凭空消失，但仔细观看就能发现，这时候的文心果已经彻底跟青色雾气融为了一体。 而此刻沈浪的意识，正盘坐在文宫中的建木之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仿佛和一颗神奇的光点连接在了一起，随着他的意识牵引，那颗光点正缓缓被拉扯进文宫之中。 他知道，这光点就是那枚文心果。 不知过了多久，沈浪脑海里仿佛响起一阵轻响，就好像是什么屏障被打破。 他和文心果的精神联系一下子清明了起来，他甚至能感应到文心果的雀跃欢呼。 睁开眼，就见在他身前，竟然已经多了一枚青色光球。 这光球的样子，就和在安平县获得的文心果一模一样。 只是微微凝神感应，沈浪眼中就闪过一抹古怪，这确实是一枚中品文心果，但其中竟然附带有一种古怪的神通：南辕北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关 “这是什么神通？” 沈浪眉头微蹙。 儒道神通种类繁多，有突破境界后天道赐予的品阶神通，也有修炼某些特殊圣人经典获得的圣道神通。 沈浪到这个世界以后，不说是看遍了儒道所有书籍，但一般的认知还是有的。 但这南辕北辙，并不在他所知道的神通之内。 他微微沉吟了片刻就轻轻摇头：“先吸收了再说，等出去后自然就知道了。” 神识发散，十个小世界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小池世界，那里依然艳阳高照，荷塘中那一支小荷含苞待放，鬼蜻蜓停在上面，似乎感应到了沈浪的目光，它微微偏头朝沈浪这边看了眼，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沈浪轻笑，传过去一抹温和神念，就像对宠物小猫一样，摸了摸它的脑袋。 鬼蜻蜓身体一僵，明显很不适应这种亲昵，不过还是硬着身子一动不动，任由沈浪抚摸。 沈浪是文宫之主，鬼蜻蜓也是因他的才气显化，他自然能感觉到鬼蜻蜓的心态，不由得一阵失笑，将那一缕神念收了回来。 抬眼看向空中，就见文心悬挂在艳阳之上，散发着青色光芒。在那文心中，还隐约可见无数文字浮动，那正是沈浪写的小池一文。 回想初次召唤鬼蜻蜓的情形，那时候他才十品学子境，就是向文心注入才气，之后才将鬼蜻蜓显化的。而之后进阶到了九品学子境，就不需要再通过文心了。 这意味着，文心有放大才气的作用。 沈浪沉吟片刻，抬手就将文心招到了手中来。 此刻的文心早就不是外面文心果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作了一个光球。 沈浪目光投向南方。 那里是一片荒芜苍茫的世界，一座孤城矗立在辽阔的荒原上。 哪怕其中已经空无一人，但远远望去，仿佛依然能听到那震天的嘶吼声。 就是它了……《南征》！ 沈浪抬手将这文心扔向了“南征世界”。 文心落入的一瞬间，沈浪就感到文宫震颤。 只是顷刻间，南征世界仿佛迎来了一场强烈地震，大地崩裂空间破碎。 文心散发着青色光芒，直冲天空。 “轰！” 一声巨响。 沈浪的视野都模糊了起来，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文宫的震颤，这一片天地仿佛都裂开了无数的口子。 这一幕让沈浪心惊肉跳。 吸收文心这么恐怖的吗？！ 片刻后，南征世界仿佛化身了巨大漩涡，疯狂吞噬着整个文宫的才气。 一道道青气如同水龙卷一样被南征世界吸纳，用来填补那些破碎的裂纹。 就在这时候，小池世界上空的文心发出一阵嗡鸣。 它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或者是冒犯，一道青色光芒划破长空，直接冲向南征世界。 天地间又传来一声巨响，那南征世界竟然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整个南征世界拔地而起，朝着小池世界就砸了过去。 而小池世界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同样化作一道青芒迎了上去。 沈浪有些傻眼了，这特么的，这俩也太有个性了吧？ 但这可是我的文宫啊！ “建木！” 沈浪一声低喝，在他身后参天巨树拔地而起。 建木干枯的枝条如同无数的触手伸展，直接将两个世界生生拉回了地面。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微微颤抖。 小池世界和南征世界依然在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嘶吼，仿佛宁愿与对方同归于尽，也绝不共存在同一座文宫中。 然而就在这时候，建木上散发出了金色光华。 就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沈浪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建木下方，抬手就抓住了两枚金色果实。 这正是天道果！ 他猛地扯下两枚天道果，朝着两个小世界就扔了过去。 两枚天道果几乎同时落入了两个世界，一时间两座小世界震颤轰鸣，其中金色雷电不断闪烁。 沈浪看得心惊肉跳，他这样的局面是他一开始预想不到的。 文心果完整进入文宫后，竟然会和其他文心势如水火。 他尝试着释放神念进入两个小世界，但刚一进入，就立刻被那金色雷电绞成虚无。 这一下，沈浪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眼巴巴的旁观着。 默默计算了下时间，足足过了一天一夜，两座小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沈浪这时候才再次尝试着释放神念进入了小池世界。 这次没有金色雷电阻止，神念毫无滞涩的进入了小池世界。 让他惊异的是，刚才那金色雷鸣不仅没有击碎这个小世界，反而如同一道道锁链，把原本就要破碎的小世界牢牢固定住。 而且其中的才气竟然更为磅礴，那种真实感也更加强烈。 沈浪蹲下身子，从小池世界的地上拔下一棵小草，放到鼻端闻了下，竟然真有一种草木清香和泥土味，就仿佛是真实世界一样。 沈浪舒了口气，再次将神念释放进入到南征世界。 果然，这边也和小池世界一样，天道果化作的金色雷电将这片小世界稳固住了。 而且其上的文心也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像开始一样对小池世界的文心散发强烈敌意。 回想那一篇文稿，沈浪就觉得一阵后怕。 他如果没有天道果，现在唯一的结果就是两个小世界破碎，文宫受损。 但这只是对于他而言，其他读书人可不像他一样，在文宫中还蕴有小世界存在。其他读书人的文宫就是以文心为核心，一旦将文心果完整带入其中，那就意味着整个文宫破碎！ 那之后，轻则儒道根基被毁，重则当场暴毙。 “难怪没听说过旁人用这种方法，原来用过的人都死了……”沈浪喃喃道。 心念微动，他的意识立刻离开了文宫，回到了现世世界。 房间里一片透亮，窗外阳光明媚，能感觉到飞舟还在继续飞行。 沈浪也不知道自己入定了多久，不过按照以往的认知来看，文宫内的时间和外面应该是相差不大。 换句话说，外面应该过了一天一夜的样子。 推开房门走出去，他忽然发现隔壁芳菲住的那间房，门是开着的。 沈浪有些奇怪，芳菲是普通人，而且是女子，即便是人在屋里，也不会这么敞开房门。 他抬头走了过去，敲了敲房门。 “芳菲姑娘，在吗？” 里面没有人回答。 沈浪皱了皱眉头，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就见房间里一片狼藉，柜子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扔的满地都是。甚至连床上的被子都已经被划破，房间很明显是被人搜查过。 沈浪只是微微沉吟，就抬步下楼到了柜台前。 掌柜的和沈浪是认识的，沈浪去灵宝阁都还是这掌柜介绍的。 一见到沈浪，他就立刻迎了上来。 “掌柜，我朋友是出了什么事？”沈浪问道。 掌柜看向沈浪，神色复杂：“你朋友惹麻烦了。” 沈浪皱眉道：“还请掌柜明示。” 掌柜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事先说明，我都是听说。”见沈浪点头，他这才接着道，“两天前，你那位朋友从灵宝阁拍卖会回来，没多久就有灵宝阁的执事找了过来，说她偷了一位客人的重要物件。” 沈浪眉头微蹙，缓缓道：“灵宝阁有高手镇守，我那朋友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从别的客人那里偷东西？” 掌柜苦笑道：“那位姑娘是我店里的住客，我自然也是要维护，当时我也是这么告诉那几名执事。但他们却说那位姑娘是用鬼道秘法偷取，但具体是怎样，却一字都不肯泄露。”他微微一顿接着道，“这几日客官你一直在闭关，我也不敢打扰，今日你既然出关了，不妨去灵宝阁打听一下。” 沈浪点头，道：“敢问掌柜，我闭关有几日了？” 修士闭关多的是不知时间流逝，一些强者一次闭关甚至会有几年甚至十几年，但在他们自己看来，不过是眨眼间。 因此沈浪这问题倒是不算突兀。 掌柜道：“若你是第一天就开始闭关，那到现在应该是已经五日了。” 沈浪心下有些惊异，但明白现在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他朝掌柜抱拳道：“多谢掌柜了，我这就去灵宝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步奔出了客栈。 刚一走出客栈大门，沈浪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眼中更是闪烁着寒芒。 “偷了别的客人的东西”“用的鬼道秘法”“过程、失窃物品都不肯泄露”…… 沈浪嘴角泛起一抹冷然笑意：“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吗？” 对方明显是冲着那鬼道文稿来的！ 灵宝阁的保密措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再没有问题也架不住有心人的打听。 他们那天进灵宝阁的时候碰到了那么多人，而且去四楼的时候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时也没做任何掩饰。 这只要是有心人，不难打听出他们的行踪，进而判断出他们中有那鬼道诗文的原主人。特别是沈浪，本就是以诗文著称，就更容易推断出那诗文就是他的。 只不过这几日沈浪闭关，对方也不敢明面上犯了济云会的规矩。 直到芳菲独自出去，这才让他们找了个借口。 只是不知道芳菲现在怎么样。 想着芳菲一弱女子落在旁人手中这么多天，沈浪就觉得心急火燎，心头的杀意更是不断飙升。 若是芳菲受了什么委屈，那说不得要大闹一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万里海波 沈浪没有直接去灵宝阁，而是转头走向青云书院学子居住的客栈。 这边客栈都极大，就像沈浪住的那间，其实除了他和芳菲之外，还有不少沿途上船的商贾，青云书院也是如此。 不过不同于沈浪这边就两个人，青云书院这边因为人多，还特意包了几间院子，三十六名学子分批住在里面。 向客栈小二打听了一下后，他就直奔这边过来。 还没走近，远远的就见到了一些身穿白色儒衫的男子，沈浪虽然不认识，但隐约见过，就是青云书院的人。 那几人见了沈浪倒是有些意外，直接走过来向沈浪行礼。 “沈兄怎么到这边来了？”其中一人笑着问道。 沈浪现在已经心急如焚，立刻抱拳道：“诸位师兄有礼了，还请问曹玉住在什么地方？我有急事找他。” 几人相视一眼，刚才说话那人就说道：“曹师弟和吴师兄去了灵宝阁那边，已经两日未归了。” 听到这话，沈浪心头略舒了口气有曹玉在，芳菲应该不会有大碍。 就听那读书人接着道：“如果沈兄是为芳菲姑娘的事，那倒是不必着急，曹玉师弟已经差人来说过，若是沈兄到了，就直接去灵宝阁找他，现在芳菲姑娘他和吴师兄照看着，没有大碍。” 听到这话，沈浪才彻底放下心来。 “有劳师兄带话了。”沈浪抱拳说道。 离开客栈这边，他立刻就赶往灵宝阁。 刚到门口，一名伙计模样的人立刻就迎了上来。 “可是沈浪沈公子？” 沈浪点头道：“是我。” 伙计道：“我家少爷命我在此等候，还请沈公子随我来。” “你家少爷可是曹玉？” “正是。” “带路。” 伙计带着沈浪进入了灵宝阁旁的一条巷子，走街串巷走了将近一刻钟，就到了一家商铺外面。沈浪抬头看去，就见商铺门牌上写着三个大字：百宝屋。 “沈公子，我家公子就在里面等候。”伙计行礼道。 沈浪点头道：“如此多谢带路了。”见那伙计正要离开，沈浪忽然开口道，“芳菲姑娘也在此处吧？” 伙计一愣，不过立刻道：“回沈公子，在的。” 沈浪轻轻点头，道：“那就好。” 没等伙计反应过来，沈浪轻轻一抬手，就见他腰间的香囊玄黄光华闪烁，那绳结如同两条灵蛇自动解开。 翠芒笔、紫墨砚、蛟血墨锭、上等宣纸，四件泛着青光的文房四宝漂浮在了沈浪身前。 “沈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那伙计惊叫道。 沈浪仰头看了眼前方那写着“百宝屋”的门牌，喃喃道：“也不知道这房子的质量如何，能否挡住五倍增幅的鸣州战诗？” 话音落下，他抬手握住了翠芒笔。 已经隐约意识到沈浪要干什么，那伙计又惊又怒，朝着沈浪就扑了过去。 “沈浪，住手！” 不仅是那伙计，便是百宝屋内也响起了一声暴喝。 沈浪神色不变，身上青光一闪就将那伙计弹飞了出去，他提笔就在宣纸上落下了诗文。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瞬息间，风云变色！ 灵宝阁四楼的一间房中。 曹玉正站在大厅正中，在旁边坐着几名身着灰衣的中年人。 此刻的曹玉，他身上弥漫着一层血色雾气，竟是将他体内的才气完全压制住。 “所有人都知道芳菲姑娘是无辜的，为何还要容忍他们胡来？若是这次我们不管，以后谁还敢和我们做生意？”曹玉大声说道。 几名灰衣人都面色阴沉，其中一人看着曹玉冷声道：“你还要为一名妓子胡闹到什么时候？” 曹玉怒道：“大兄，什么妓子？芳菲姑娘是我等的好友！再说了，你们也知道芳菲是跟着沈浪上船的，若是现在不管，文庙责问起来要如何交代？！” 那被曹玉成为大兄的人缓缓道：“若是沈浪有难我们自然要帮衬一二，但那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而已，若是文庙连这种事也要管，那也太闲了！” 曹玉冷静了一些，道：“你只考虑文庙，就没考虑过沈浪本身吗？他现在被文庙看重，可谓前途不可限量，一旦成长起来……” “等他成长起来再说！”大兄低喝道，“那沈浪……”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沉闷的压力，好像在飞舟上空有什么东西在具现。 曹玉也是一愣，随之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此刻整艘飞舟上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庞大压力。他们纷纷奔出房间，抬头望向天空。 “那是什么？！” “天道异像……是儒家战诗！” 天空中，出现了一片苍茫大海，碧蓝的海波浮动，延绵到了天际。 霎时间，青色光芒陡然闪烁，那碧蓝的大海上竟然泛起了一层青光。 沈浪面色淡然，在他头顶上那一片碧蓝海波上青光闪烁。 一层，两层……五层！ 鸣州增幅，原著增幅，落笔成诗增幅，文宝增幅……文宫增幅！ 整整五层增幅效果，让那战诗的威力陡然提升了五倍！ 那碧蓝海波化作惊涛骇浪，从空中径直落下。 百宝屋中，两道身影腾空而起，带着无边血气直冲向空中的巨浪。 这竟是两名八品武夫！ “轰”！ 天空中发出一声巨响，武夫血气与那儒道异象撞在了一起。 只是瞬息间，那两名八品武夫就口吐鲜血，被直接轰落。 天空中的巨浪没有任何停滞，如同天倾一般落下，直接砸中了百宝屋。 如同摧枯拉朽，这一栋三层小楼顷刻间化为了碎片，其中的十余人被巨大的风浪直接甩出。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巨浪落下的一瞬间，沈浪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青芒冲入了其中。 在百宝屋被摧毁后，那巨浪化作一阵青气消散在了空中。 人们这才注意到，在百宝屋的废墟中，沈浪正怀抱着一名女子傲然而立。 “没事吧？”沈浪关切地看着怀里的芳菲。 “我……我没事。”芳菲俏脸苍白，但双眸中却闪烁着异样神采。 “沈浪！你竟敢对我百宝屋出手，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吗？！”一名须发洁白的武夫从空中落下，朝着沈浪怒喝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画皮 沈浪神色冷凝，眸中寒芒闪烁。 “这话我正要问你，竟敢诬陷我的朋友，真当我沈浪没点火气吗？”沈浪冷声应道。 “我们诬陷？她偷了我百宝屋的重宝，我们不过是暂时扣押她，只要她将东西交出，我们就会放她离去。”老者厉声道，“但你沈浪竟不管不顾毁我百宝屋商铺，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沈浪冷冷一笑：“交代？好啊……” 话音落下，他再次提起了翠芒笔。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便是那老者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惊色。 在这之前他是听说过沈浪的名头的，什么九诗鸣州，什么双文镇国之类，也知道这沈浪是受文庙重视的天才。 但这又怎样，沈浪本身实力只有九品，而且文庙向来是不管人族内部纷争的，除非是有高品修士对低品修士出手，否则就算打死也不会理会。 更何况现在他们又不是真要杀掉沈浪，无非是想借这芳菲逼他交出几件宝物而已。 但谁能想到，这沈浪竟然直接祭出了战诗，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直接将百宝屋炸成了碎片。 而且这战诗的威力，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当真是九品儒生境能施展的？ 老者有些不太确定。 “文庙不允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出手，但你现在主动出手挑衅，我便是将你当场格杀，文庙也无话可说！”老者神色阴冷，双目中更是杀机闪烁。 沈浪神色不变，道：“不妨试试。” 虽说他表面镇定，但心头依然是捏了把冷汗，这老者浑身气血内敛，至少也是七品以上的武夫。一旦动起手来，他根本没有获胜的把握。 现在要赌的，就是济云会的态度了。 “住手！” 果然，随着双方的再次剑拔弩张，就见灵宝阁上方十余人御空而来。 除了灵宝阁的几名主事外，竟然还有曹玉和张府尹。 看到他，沈浪总算松了口气。 “这里怎么回事？”那当先一人看了眼百宝屋的碎片，皱眉问道。 那老者抱拳道：“曹杰管事，这芳菲偷取我百宝屋宝物，我百宝屋把她扣下后，一直以礼相待，也答应她只要交出被偷取的物件便可放她回去。但现在，这沈浪竟然直接催动战诗毁我百宝屋，曹管事您定要为我等做主啊！” 这曹杰正是曹玉的那位大兄。 曹杰看向沈浪，道：“可有此事？” 沈浪抱拳道：“曹管事，我朋友不过是一普通人，连半点修为都没有，这老匹夫却诬蔑她从百宝屋中偷窃宝物，此等笑话也不知诸位可信？” “沈浪，你骂谁老匹夫？！”老者怒道。 沈浪翻了个白眼：“谁答话就骂谁。” 那老者浑身气血翻滚，但此刻却是不敢动手。 他连叫几个好字，这才看向曹杰道：“曹管事，我等在飞舟上做生意，看中的是济云会不偏不倚的态度，今日还请曹管事给我等生意人一个说法。若是要袒护沈浪，我等也无话可说，最多是到了南妖国后就下船，今后再也不上这济云会飞舟了！” 曹杰皱了皱眉头，他一直不想管这事，就是害怕这种情况。 无论沈浪是否有理，只要这老者这么一闹，船上商铺都会对济云会心存芥蒂。 “沈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曹杰问道。 沈浪笑了笑，道：“既然这老匹夫说丢了东西，那就说说是丢了什么东西吧。” “一篇鬼道文稿！”老者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沈浪眉梢轻扬，道：“那你说说写的什么。” 老者满脸怒容，道：“涉及大道的文稿，岂能就这么念诵出来？你把东西拿出来，老夫自然能辨识真伪。” 这话说的有些无耻了，周围围观的不少人都暗暗吐了口唾沫，这老匹夫当真是不要脸。 芳菲轻咬着嘴唇，拉了拉沈浪袖子：“公子，小女子没有……” 沈浪微笑道：“放心，我都知道。”安抚了芳菲，他这才看向老者，似笑非笑地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文稿都在客栈那边，可愿意跟我去取？”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沈浪竟然就这么认怂了，刚才那动辄毁人楼阁的气势呢？ 便是熟悉沈浪的人也是一愣，这位可是宁折不弯的主，当日还只是个小小的十品学子境，就敢请圣斩了怀宁王府的大将赵奢。 现在面对这么一个商会老头，竟然认怂了？！ 不过这里却轮不到他们说话，曹杰也只是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客栈吧。” 那老者自然也不会拒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到了客栈外。 “我上楼取东西，芳菲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沈浪拍了拍芳菲的手。 芳菲俏脸微红，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浪走进客栈，就见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个都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不过沈浪倒是神色不变，直接上楼进了自己的屋里。 房门关闭的一瞬间，沈浪意识便进入了文宫，来到了那澜江畔。 “娘娘，可否助我？” “可。” 澜江之上，甄洛的虚影轻声应道。 客栈外依然是议论纷纷，鬼道他们知道，文稿自然也知道，但这两个词语连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是鬼道文稿？”有人低声问道。 “是承载鬼修大道的文章。”立刻有人回答道。 “还有这样的文章？！” 很快的，几天前灵宝阁拍卖会上的事情就在人群中传遍。 “以文稿牵动鬼道……这不是无稽之谈吗！文以载道乃是儒道特有，这怎么可能！” “勿需怀疑，一会儿便知道了。” 一众人在客栈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见沈浪手持一卷文稿走了出来。 “来了！” 沈浪走到芳菲旁边，就见她眼中写满了忧色。 “不用担心，一篇文稿而已。再说了，他有没有本事拿走还是另说呢。”沈浪微笑道。 那老者盯着沈浪手中文稿，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 哪怕隔着这么远，他都已经感应到了文稿中传出的鬼道之力。那种阴森冰冷的感觉，仿佛要让他神念都为之冻结。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件品阶极高的鬼道文稿！ “老匹夫，可是这卷？”沈浪扬了扬手中的文稿。 老者冷声道：“给老夫看看便知。” 此刻他也不计较沈浪称呼他什么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文稿上。 曹玉在边上急得满头大汗，但来之前就已经被封印了起来，根本说不出话。 张府尹倒是神色平静，不过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眸子中寒芒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浪也不废话，抬手就把文稿扔了过去。 老者急匆匆打开，印入眼帘的头两个字便是“画皮”！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客气才好 一瞬间，那些文字仿佛无数阴森鬼怪冲入他的眼帘中，他只感觉遍体生寒，周围仿佛阴风缭绕，无数厉鬼在他耳边嘶吼悲鸣。 这比之塔刚才隔空感应，其强烈程度何止千百倍！ 老者哪怕是七品武夫，此刻也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但他不惊反喜，如此威势正是证明了此文的不凡！ “可是这篇文稿？”沈浪再次问道。 老者冷哼一声，强忍着激动和好奇将文稿卷起，缓缓道：“正是此文，既然文稿已经交还，那此事我就不再计较。” “百宝屋被毁的事怎么说？”一直沉默着的张府尹忽然开口道。 老者不认识张府尹，不过可见对方穿着官服，应该是朝廷中人。不过现在飞舟已经行驶了五六日，中间在不少州府停靠过，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 “念在沈浪也是心急，百宝屋他照价赔偿便是，我们大人大量也就不再多做计较了。”老者说道。 张府尹看了眼沈浪：“你怎么说？” 沈浪微微一笑，道：“此事容后，先有一笔账要讨要一下。” 这话一出，张府尹就不再说话了。 以他对沈浪的了解，这老头怕是要倒大霉了。 周围的人也是一愣，有些没明白沈浪的意思。 就见沈浪忽然转头看向那老者，冷声道：“你既然已经要完账了，那就该轮到我了。” 老者皱眉道：“沈浪，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这后辈计较，你还要怎样？” 沈浪冷笑道：“老匹夫，这文稿你也敢说是你的？” 老者眉梢一扬，东西都到手了，这沈浪还有本事抢回去吗？ “怎么不敢？” “那你可拿好了！”沈浪冷哼一声，抬手就朝那文稿虚空一点。 就见沈浪指间一道玄黄色光芒闪烁，那文稿竟然也同样泛起了玄黄色光芒。 “神道气息？！” 旁边的曹杰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都露出一抹惊色。 而那老者更是满脸惊骇，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手中的文稿竟然在渐渐苏醒，就仿佛是一头狰狞嗜血的猛兽，缓缓睁开了双眼。 “呜……呜……呜……” 飞舟上掀起一阵黑色狂风，声音宛若婴儿啼哭。 清明的天空瞬间阴暗，宛若黑夜降临。 老者就感到手上抓着的仿佛是万年玄冰，他手一颤，那文稿就挣脱束缚飞到了空中。 昏暗的天色中，所有人耳边都听到一阵宛若女子抽泣的歌声。 “父母贪赂，鬻妾朱门。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所弗堪也，将远遁耳……” 这声音落在人们耳中，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有狰狞女鬼傍在左右。 “这是什么？！” “别……别唱了……” 一些修为较低的修士只觉得心神摇曳，多年修为仿佛都要随着这歌声流逝一般。 而那老者，此刻已经面色呆滞。 他就愣愣地看着前方，在他眼中，此刻正有一名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站在他面前。 “你……你是谁……” 老者眼中闪烁着迷茫之色。 “你忘记我了吗？” 女子的声音如杜鹃啼血，让人心头悲凉。 老者低着头，眉头紧锁，隐约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你到底是谁？我见过你吗？” 女子莲步轻移，走到了老者面前。 她抬起双手，慢慢掀开了披在额前的长发。 “你看我是谁……” 老者下意识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庞！ “啊！” 老者发出一声惊恐惨叫。 这声音一出，周围的几名高阶修士立刻被惊醒。 他们抬眼看去，就见老者正双手用力抓挠着自己脸，一边还发出凄厉叫声。 “我的脸，我的脸还给我！” 这一幕看得人浑身汗毛倒立。 “诸位随我一起拦住他！”曹杰一声厉喝。 周围几名高阶修士立刻跟着曹杰冲了过去。 曹杰身上气血翻滚，双手宛若两只铁爪扣住了老者的双手，另外两人也是一左一右将老者按在了地上。 “沈浪，还请收了文稿！”曹杰转头大叫道。 此刻他也是焦头烂额，醒来的一瞬间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浪刚才进楼里不是取什么文稿，而是直接写了一篇。在书成的一瞬间，用神道之力将其封印住，不让文华外泄，直到刚才那一瞬间再将其解封。 没了神道之力的压制，这文稿立刻就引动了天演诗文的异象，之后再利用此刻的天道之力将文稿威力提升无数倍，这才达到了一击干掉七品武夫的威力。 想到这里，曹杰就恨得牙痒痒。 他率领飞舟往返六国这么多次了，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 不过他倒是不怪沈浪，以此子的年纪和才华，能忍到现在已经是相当了得了。 他就恨被鬼道文稿迷惑的这老头，你招惹谁不好，为什么要去招惹这沈浪？！ 文庙看中的人，能有一个是简单的？ 难道真以为文庙不出手，他就没办法收拾你？！ 眼见着那老者被压制住，沈浪也不敢再耽搁了，抬手就朝空中的文稿抓去。 只是手接触到文稿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站在了他面前。 一股莫名的恐惧升起，浑身汗毛倒立！ “子不语怪力乱神！” 沈浪一声低喝，一股更为磅礴的力量顿时从文宫中涌出，那正是儒道的浩然正气！ 只是顷刻间，那股恐惧就被驱散。 红衣女子深深看了沈浪一眼，身形就化作一道黑雾进入了文稿中。 这一刻，沈浪手中的文稿终于不再震颤，周围的天地异象也瞬息消失。 甲板上的所有人一个个都面色苍白，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只是周围青天白日，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 然而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却将他们拉回了现实里。 就见那老者躺在地上，四肢都被曹杰等人按死。此刻他脸上血肉模糊，一张脸已经被完全抓烂。 看着这老者的模样，所有人心头都涌起了一股寒意。 “曹管事，此事可有定论了？”沈浪朝着曹杰抱拳道。 曹杰暗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沉声道：“百宝屋主张此文稿是他们所有，但刚才天演诗文已经证明，此文根本是沈浪临时所作。由此可见百宝屋诬蔑沈浪。今日之事，性质恶劣至极！到南妖国后，我将代表济云会将百宝屋驱逐，终生不得入济云会飞舟！” 说到这里，他满脸嫌弃地挥了挥手：“来人，将百宝屋的人拿下，到南妖国前不允在船上活动！” 周围立刻有济云会的修士过来，押着满脸苍白的百宝屋众人离去。 沈浪这才微笑抱拳道：“曹管事秉公处理，沈浪这里谢过了。” 曹杰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沈浪的肩头，赞叹道：“不愧为青云府奇才，随手便可做出此等大作。舍弟曹玉说与你交好，以后若是有事只管知会他便是。” 沈浪瞄了眼在边上，那还被加持着几道禁制的曹玉，笑道：“曹管事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可不会客气的。” 曹杰微笑颔首：“不客气才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云山 随着沈浪带着芳菲回了房间后，飞舟上又平静了下来。 只是对于今天的事情，客栈里议论纷纷，几番打听后，即便是原本对青云府不熟悉的人，此刻也都听到了关于沈浪的传说。 例如澜江水神为了求沈浪诗文凌波起舞，再例如沈浪一曲镇妖蛮，还有以鸣州之作追求女子之类…… 当然更香艳的便是那《桃花庵记》，只是那晚沈浪到底有没有为两位花魁梳拢，这始终是个谜。 客栈内，一间别致素雅的院子里。 李东泽坐在院内的桃树下，身前石桌上摆着一壶香茗，在石桌对面坐着的正是那在甲板上和他评价沈浪的邵姓年轻男子。 “五倍增幅，当真是厉害。”李东泽啧啧赞叹道。 邵姓年轻男子品了口茶，缓缓道：“鸣州、原著、文宝、落笔成诗……我实在想不出第五层是什么。” 李东泽无奈一笑：“我也不想不明白，多半是什么儒道神通。” 邵姓男子摇头道：“儒道我也略有了解，沈浪当时在大庭广众下书写战诗，按说每一样神通都逃不过我等耳目，但他偏偏是用出了五层增幅，这完全不合常理。” “那又怎样，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最多是以后多加小心。”李东泽叹了口气，“每次见着沈浪，我都会觉得当初被青云府李家坑了，若是云山秘境内有沈浪的战诗词相助，我人族这次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邵姓男子失笑道：“李兄想多了，沈浪再厉害也只有九品儒生境，就算实力强横，最多也不过算作弱八品。弱八品在云山秘境中能起多大作用，李兄当比我清楚。更何况……” 说道这里，邵姓男子冷笑着停了下来。 李东泽没有多问，他知道其中原因。 飞舟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第十日，船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沈浪从入定中醒来，从窗外看去，就见甲板上已经站着许多人，他们都靠着船舷，激动的看着下方。他这里虽然是三楼，但飞舟实在太大，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下方的景象。 外面也响起一阵敲门声，芳菲的声音响起：“沈公子，到石山城了。” 沈浪脸上泛起一抹异色。 到了石山城，就意味着前面不远就是南妖国了。 他的诗文具现过石山城的景象，但真正的石山城是怎样，他还没见过。 和芳菲出客栈到了船舷边，往下看去就见到了那一片荒芜的土地，还有那在荒原中宛若巨兽一样的雄城：石山城。 文宫中，那南征世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阵颤鸣。 沈浪惊讶的发现，文宫中南征世界上方那颗文心也开始散发出青色光华，两座一模一样的城池竟然有了某种冥冥中的联系。 文心上青色光华涌动，好像在进行着什么，但却好像一直没有成功。 而两座城池间的那种联系，似乎也随着这种失败渐渐变得若有若无。 沈浪心头一动，意识流动身形便出现在了那文心旁。 他只是微微沉吟，就探手到了那文心上，以指为笔写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南妖度石山。 就在诗文完成的一瞬间，他就感到文宫中一阵轰鸣，这南征世界和石山城竟连接成了一体，就好像互为彼此的倒影一般。 只是神念微动，石山城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其中每一块砖石都仿佛在他的掌握之中。沈浪有些好奇，尝试着拨动了一块石头。果然不出他所料，那石头仿佛有千斤重，他用尽全力也动不了它分毫。 他微微沉吟，轻轻抬起手，一根树干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其上探出一根树枝，枝头那卷着的树叶掉落在了沈浪手中。 树枝打开，就见里面竟装着一颗光华略有些暗淡的魂珠。 这正是当日沈浪做出《正气歌》昏迷后，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那些儒道先贤的残魂凝聚！ 似乎感到了石山城的苍茫气息，暗淡的魂珠竟然开始散发出了黄色光芒。随着光芒闪烁，魂珠飞向了天空，盘旋在了文心之下。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清吸一口气，他缓缓退出了文宫。 缓缓睁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山城已经被远远的甩到了天边。 “南妖国云山即将到达，要去往云山秘境的诸位准备下船了。” 曹杰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飞舟。 很快的，青云府参加云山秘境的人就在甲板集合了。 连那三个刚上船就被沈浪重伤的都在，不过看来恢复的不错，那个被鬼蜻蜓断掉手的已经接上，另外两人的气色看起来也无大碍。 沈浪双手拢在袖口里，带着芳菲站在边上，青云府的其他人也按着各自的所属分列周围。 张府尹也出现在了甲板上，他站在船头，扑面的强风吹得他衣衫猎猎。 很快，飞舟就进入了一片云雾中。飞舟四周也出现了一片青色屏障，这是飞舟的防御结界。 “都小心些。”曹杰眯缝着眼冷声说道。 这里已经是南妖国境内，以妖族和人族的关系，没有人能保证这里会出现什么情况。 飞舟在云雾中足足穿行了一个时辰，这才猛地一震，冲出了云雾中。 所有人眼中都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就在飞舟前方，一座突破天际的大山出现在了人们眼中。 这山峰极大，上不见峰顶，下不见山脚，就如同一片凭空漂浮在空中的陆地。 “早就听闻云山浩然磅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曹杰赞叹道。 张府尹面色冷峻，济云会的任务是将他们送到云山，而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路就要由他率领了。 “我青云府的人准备了。” 张府尹抬手一挥衣袖，就见空中才气涌动，随他前来的一百余人被带着飞向了下方。 落到地面，所有人都觉得脑子一阵清明，身体似乎都轻了几分。一些临近突破的修士，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品阶的桎梏有所松动。 空气中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能让身处此地的人在呼吸间就提升修为。 沈浪也是眼中异色闪烁，云山秘境他已经不知听多少人说过多少次了。但此刻到了这里，依然觉得神奇无比。 “青云府的人可算来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桀骜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骊山学宫 抬眼看去，就见一群身着皮甲的“人”从旁边的密林中走了出来。 说是“人”，只是因为和人族很是相似，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一些妖族的特征。 例如那当先的一位，他虽然看似人形，但头顶却顶着一对硕大尖角。 而在他身旁的，竟然就是沈浪的老熟人，当日在桃庵见过的那个墨瞿。 墨瞿冰冷的目光在青云府众人中扫过，很快就落到了沈浪身上。 他冷冷一笑：“没想到你真敢来。” 沈浪微微一笑：“为何不敢？” “就不怕我在这里宰了你吗？”墨瞿眯缝着眼，眸子中杀气涌动。 沈浪神色不变，淡淡地道：“在青云府时，妖圣都没杀的掉我，就凭你也配？” 这话一出，所有妖族都是脸色一寒。 人族有圣人不可侮的说法，妖族同样也是如此，此刻沈浪开口谈及妖圣，这是对所有妖族的挑衅。几名妖族更是催动力量，浑身妖气涌动，一副要出手的样子。 “妖族要在此地动手吗？” 张府尹双眸深邃，目光穿过无边雾气看向那密林深处。 “都住手。” 随着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名妖族老者杵着拐杖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见过鹿翁。”妖族众人立刻躬身行礼。 鹿翁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浪，眼中闪过一抹感叹之色：“人族果然是万物之灵，虽然寿命不长，每过百余年总有天纵奇才横空出世。” 沈浪不知道这鹿翁是谁，不过对方说话客气，他自然也不会太过失礼，朝着鹿翁抱了抱拳，道：“前辈过誉了。” 鹿翁朝他点了点头，露出温和笑容。 “鹿翁，这次规矩没变吧？” 鹿翁缓缓道：“我南妖国和往年一样，将派遣一百人。不过这次有些不同，南妖国被人族攻占三城，实力有所损伤，因此又拿出了一些名额交给旁人。” 张府尹脸色微变，交出一些名额给旁人？ 这无论是给谁，都绝不可能是给人族。 换句话说，这次进入云山秘境的妖族，绝不止一百人！ 他眼眸中寒光闪烁，沉声道：“说好人族妖族派遣进入的数量必须一样，南妖国可是要违约？” 鹿翁微微一笑，道：“张府尹不必担心，人族妖族的数量，还是和往年一样的。” 张府尹一怔，不过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骊山学宫？！” “正是。” 沈浪心头一动，骊山学宫？ 那不正是当初邀请他的那个妖族四大学宫之一吗？ 学宫是妖族仿人族书院所建造，同样是为了选拔妖族才俊。 只不过骊山学宫和其他三座有些不同，里面不仅是有妖族，还有许多人族也在内学习。 而且骊山学宫的态度向来暧昧，虽然亲妖族，但也并非是完全排斥人族。 所以当日骊山学宫的人进入安平县，也并没有被林栋、李元庆等人阻止。 只是，他们这次也要进云山秘境？ 沈浪眉头微蹙，虽然骊山学宫对他表达过善意，但那时候的他可没有做出秦王破阵曲和天道圣文。 张府尹的脸色阴沉，南妖国既然邀请骊山学宫入内，那对方怎么看都不是和人族一条路的。 所谓人族和妖族数量一样，但骊山学宫的人族，真的还能算是人族吗？ 并没有等多久，很快的天空中就刮起了一阵强烈罡风。 就见一艘巨大的飞舟突破云雾出现在了空中。 这是一艘宛如龙舟一样的飞舟，整个船身犹如一条巨大的长龙，而船首是一颗狰狞的妖兽头颅，形若雄狮，但两颗獠牙却如同两把巨大匕首。 这赫然是一颗真实的妖兽头颅！ 整条飞舟长百余丈，由此可见这妖兽死前有多大。 这妖兽飞舟悬浮在空中，仿佛是与远处的人族才气飞舟遥遥对峙。 很快的，飞舟上各色光华涌动，一行人百余人朝着下方御空而来。 沈浪眯缝着眼仔细观察着，骊山学宫来的人和青云府的差不多，都是各路修行者都有。不过，其中人族的修士更多的是修炼鬼道和佛道，相比起来，在人族中最为盛行的儒道修行者反而是最少的。 骊山学宫带头的是一名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从表面看上去就和人族无异，而且沈浪惊异的发现，他身上竟然有淡淡的才气涌动。 难道是儒道修士？ 只是，那种淡淡的鬼道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儒道和鬼道兼修？ “人到齐了就进山吧。” 鹿翁笑呵呵地说道。 张府尹神色冰冷，他看向那名骊山学宫领头人的时候，对方也把目光投向了他。 “张元兄，多年不见了，你还是风采如昔啊。”那灰衣男子笑道。 张府尹冷声道：“祝林你也是别来无恙啊。” 被张府尹叫做祝林的灰衣人呵呵一笑，伸手抚摸着心口，道：“若非是学宫宫主相救，祝某怕是已经死在张兄的战诗之下了。只是不知道张兄这些年修为精进多少，等有机会一定要再做领教。” 张府尹神色冰冷，眸子中闪过一抹杀意：“有机会的。” 沈浪心头微动，难道张府尹和这人还是有仇的？ 正想到这里，耳边忽然传来张府尹的传音。 “你要小心此人，这人叫祝林，以前是云霞书院副院正。”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云霞书院副院正？! “当年他背叛人族，被各方强者追杀。他重伤之下逃到青云府，我那时与他有过一战，但也只是侥幸获胜。你若是单独遇到，切记第一时间逃走。”张府尹说道。 沈浪神色不动，只是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候，那祝林仿佛是忽然看到了沈浪。 “这就是沈浪吧？”祝林笑呵呵地说道。 沈浪脸上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抱拳行礼道：“沈浪见过祝先生。” 祝林轻轻点头，感慨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听说你今年才十六岁？” “祝先生过誉了……”沈浪有些不好意思，英俊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红晕，“今年七月就十七了。” 祝林感叹道：“年轻真好……” 沈浪抱拳恭声道：“祝先生也是正当壮年，何需作此感慨啊。” 祝林摇头轻笑，也不再言语。 鹿翁走在祝林边上，嘴角含笑地听着两人说话。 一行人沿着山道一直往上，足足走了两个时辰，这才在一座巨大山门前停了下来。 山门看起来残破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到了。” 鹿翁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瘴气林 青云府的众人都是满脸茫然，有些不解地看向四周。 这里就是云山秘境？ 就见鹿翁看了看张府尹和祝林，笑道：“两位，祭出信物吧。” 张府尹神色不变，从怀里摸出一块青石放到山门前，祝林也从袖口里取出有一根竹枝挨着放了过去。见两人取出信物，鹿翁这才把手中的拐杖放到了山门前。 一瞬间，那残破的石门散发出刺目光芒，就见那石门中间出现了一道光门。 “这里就是云山秘境了，诸位可凭云字令牌进入。”鹿翁说道。 妖族众人看了一眼青云府这边，率先就走了进去。 张府尹沉声道：“诸位切记，此次是我人族与妖族之争，无论在外面有何私怨，都不得在里面自相残杀！” “是。” 青云府一众弟子抱拳回道。 张府尹叹了口气，他也明白在外面还有文庙压制，但在这种秘境中，即便是文庙得了力量也无法渗透。 现在虽然都答应的好，但真进了里面去，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特别是今年，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只希望不要出太大的乱子。 “进去吧。”张府尹沉声说道。 一众弟子陆续走进光门，终于到了沈浪这里。 他拉着一旁芳菲的手，轻声道：“芳菲姑娘，走吧。” 芳菲颔首道：“是。” 两人牵着手走向光门，外面众人看着也是有些无语。 旁人都怕被人拖累，事先都会找强者结盟，但这沈浪倒好，竟然直接拉着桃庵花魁进去。也不知道这芳菲的云字令牌是怎么弄到的，若也是沈浪给的，那就有趣了。 青云府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桃庵的准备，而少数知道点内幕的，例如李东泽之流，此刻也不会说出来。 进入光门的一刹那，沈浪就用力抓紧了芳菲的手。体内更是才气涌动，将他和芳菲包裹在一起。 他在书中看到过，云山秘境是一个特殊的场所，属于那种不在这片天地间的世界。 所有人进入后都会被直接分开，传送到任意一个位置去。 历史上也不乏倒霉蛋被直接送入死地，自然也有那种幸运到极点的，刚一进去就被传送到什么天财地宝的旁边。 沈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奢望，只希望自己别成为那种倒霉蛋就是了。 进入那光门的时候，沈浪就感觉自己好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幕，之后就是剧烈的失重感。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只是顷刻间就感到了双脚踏在了地面上。 他也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环境，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了眼。 见芳菲满脸震惊的跟在自己身后，他也松了口气。 如果一进来两人就被分开了，以云山秘境传说中的危险程度，芳菲这样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恐怕活不过第一天。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打量周围，就见这是一片密林中，周围密布着浓厚的雾气，视野被压制在五十米之内。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看的关于云山秘境的书籍，再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按照他看过的关于云山秘境的资料来看，这里应该是云山秘境的外围，是一处被称作“瘴气林”的所在。 周围的白雾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瘴气，无论人畜一旦被瘴气浸身，只需半日时间就会化作血水。 “是瘴气林。” 芳菲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她不过是普通人，要进入这么危险的地方，自然也是早做了功课。 沈浪轻轻点头，道：“不用担心，我会用才气护住你，不过你切记不要离开我身旁一丈。” 芳菲也识得厉害，立刻点头道：“沈公子放心，我不会乱走的。” 见芳菲的紧张模样，沈浪笑着缓和了下气氛，道：“也不用太担心，瘴气林虽然可怕，但也因为这些瘴气，周围不会有太厉害的妖兽。被传到这里，总比被传到兽山强多了。” 兽山可算是云山秘境中最恐怖的禁地之一了。 据说里面遍地高阶妖兽，便是妖族也忌惮无比。而且这么多年来，还没听说有任何人活着出来过。 芳菲点头道：“有沈公子护着小女子，小女子自然是不担心的。” 沈浪失笑摇头，也不去管芳菲的情绪了。 他微微凝神，身侧就出现了一道黑雾，在芳菲惊异的眼神中，那黑雾竟然化作了一只黑猫。 这猫芳菲自然是认得的，就是沈浪经常抱着的那一只，但她从来都没想过，这黑猫竟然是一只鬼道灵猫！ “闻一下，看周围哪里有灵物。”沈浪说道。 黑猫脸上露出一个极其人性化的表情，嘟囔道：“有事才叫人家，没事就完全不理人家喵。” 沈浪笑着道：“我们谁跟谁啊，乖乖的，找到宝物有你一份。” 听到这话，黑猫才打起来精神。 它凝神看向四周，那对宛若宝石的眸子中散发着幽绿光芒。 很快的，它就锁定了一个方向。 “那边有灵草。” “带路！” 沈浪拉着芳菲，紧跟着黑猫朝前奔去，很快的就到了一块空地。就见在这空地的正中央，有一株一尺来高的草药，草药顶端是一颗血红的果子。 从散发的气息来看，应该是一枚武者的气血果。 沈浪并没有立刻动手采摘，而是远远的仔细打量着周围。 这里的地形很是古怪，周围都是密林，只有这么一块单独的草坪，就好像是有人单独整理出来的一样。 “这是气血果吗？”沈浪忽然开口问道。 黑猫还没说话，就听到脑海里同时响起了沈浪的声音。 （周围有什么守护的妖兽吗？） 黑猫眸子一转，道：“是啊，就是武道气血果，而且是七品的喵！” （东南方向有两人在埋伏，那腥臭的味道，应该是妖族） 沈浪神色不动，笑道：“如此正好，老万现在转修武道，这果子正好给他用。” （准备好了，我一出手你就偷袭其中一个，等他回防的一瞬间，就转头配合我将敌手干掉） “便宜老万了喵。” 沈浪轻轻捏了下芳菲的手，然后就立刻松开。 芳菲虽然不知道沈浪和黑猫有心灵传音的本事，但她本就聪颖，沈浪这一下立刻让她有了些警觉。 就见沈浪走到那草药旁，背对着东南方向笑道：“运气不错，这颗气血果我就收下了！” 就在他手触碰到气血果的一瞬间，身后立刻爆发出两道强烈妖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杀 这两道妖气的速度极快，如果是一般的九品儒生境，恐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直接撞上。但沈浪可不是一般的儒生境，而且还早有准备。 妖气升起的一瞬间，他身体就朝旁倒了下去。微微偏头，就见一男一女两名妖族冲了过来。 这妖族男子身材高大魁梧，面部有明显的熊族特征。而那女子则是背生双翼，竟是一名飞禽类的妖族。 就在两人扑向沈浪的同时，黑猫也化作一道黑雾，直奔那名女子。 两名妖族都是一惊，特别是那女子，脸上更是露出一抹忌惮。 鬼道的九品和儒道可全然不同，鬼道向来是以手段阴狠毒辣著称，除了对战中、高品儒道时会被浩然正气压制外，几乎没有天敌。 黑猫瞬息间就出现在了妖族女子的身前，往日里那憨态可掬的样貌已经不见，此刻它双眸猩红，原本可爱的猫脸狰狞扭曲。它发出一声凄厉尖啸，锋利的爪子就朝她脸上划去。 妖族女子顿时呼吸一滞，身形强行后退了半步。 而就在这时候，那名男子已经冲到了沈浪身后。 “给我去死！” 妖族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右拳带着呼啸轰向沈浪后背。 他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秦王破阵曲虽然在青云府已经传开，但真正能明白其意义的依然是少数，只有那些中高阶修士才知道秦王破阵曲代表着什么。 而妖族不同，秦王破阵曲的出现几乎是瞬间让整个妖族震动。 因为除了极少数强大妖族外，大部分的妖族都要遵循力量进阶的规律，初生时也只是十品左右。当日在桃庵中，沈浪一首秦王破阵曲，可是直接将几名妖族的血脉给抹除掉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是能从根本上动摇妖族的东西。 南妖国王庭已经隐隐放出消息，谁要能杀了沈浪，不仅其部族可立刻晋升王品部族，击杀之人更是能拜入半圣门下！ 这一切，只是要杀掉面前这个男人！ 眼看着拳头离沈浪越来越近，这妖族男子眼中的兴奋之色就越发的强烈。 然而就在这时候，沈浪朝旁倒下的身体忽然一顿，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就转过了身来。 妖族男子这才发现，沈浪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眼中更是闪烁着一抹嘲讽光芒。 “小心！” 妖族男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一股冰寒就从他后背突入，贯穿了心脏。 他低下头，就见到了一只肉乎乎的，带着血迹的黑色猫爪。 妖族男子魁梧的身体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倒在了地上，发出一阵低沉的响声。 而那妖族女子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但却没有再次扑向沈浪，而是背后双翼猛烈扇动，朝着空中飞去。 “别跑喵！”黑猫大叫了声。 不过也没动，它虽然速度极快行踪诡谲，但飞行可不是它的强项。 芳菲也是神色焦急：“沈公子！” 一旦让这妖族逃走，那他们的行踪就必然会暴露，到时候恐怕会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沈浪眯缝着眼看向天空，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笑意：“不用急。” 就见他眸中一缕青芒闪过，伸手朝着那越来越远的妖族女子轻轻一指。 “南辕北辙！” 芳菲顿时瞪大了眼，在她的视野中，那妖族女子不知怎么的，竟忽然掉头，摇摇晃晃地朝着两人飞了过来。 而那妖族女子，此刻已经满脸惊骇之色。 她的感受可跟芳菲完全不同，就在沈浪指向她的一瞬间，她就感到仿佛是天地倒悬，整个世界在她的视野中完全颠倒！ 原本是想快速逃离此地，但只是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竟然是朝着那沈浪飞了过去！ “这是什么妖法？！”妖族女子发出一声尖叫。 沈浪眯缝着眼，抬手轻轻一挥，一名白衣文士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拿下！”沈浪轻声道。 白衣文士轻哼一声，身形如同一只大鸟腾空而起，一掌就拍在那妖族女子的肩膀上。 “轰！” 妖族女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平整的草坪竟然被砸出一个宽约三米的大坑。 一击之后，白衣文士轻轻挥手，化作青气消失，一如既往的干脆。 沈浪缓步朝大坑走去，还不忘招了招手。 黑猫很是乖巧地跳到他怀里，脑袋用力地磨蹭着他的手心。 “主人，我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吧喵！”黑猫讨好地叫道。 沈浪微微翘了翘嘴角，也不理会它。 走到那大坑边上，就见那妖族女子躺在坑里，嘴角溢血双眼无神，凌乱的衣衫仿佛是刚被小流氓拖进了小巷子里。 见到沈浪，她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咬牙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 “你……你想怎样？！”妖族女子咬牙低声道。 沈浪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一旁的芳菲笑道：“芳菲姑娘，我有一事请教。” 芳菲柔声道：“沈公子请讲。” “桃庵中的女子可都是自愿去的？”沈浪问道。 芳菲一愣，不过立刻就明白了沈浪的意思，她嘴角掀起一抹笑意，目光意味深长地望向坑中的女子。 “自然不是。” “那些不肯就范的姑娘桃庵会怎么办？” 芳菲看着坑里的女子，目光有些古怪，声音也越发的柔和：“那要看那些姑娘的姿容了。若是一般姿容的，通常是先找人要了她们的身子，然后再以酷刑……” 随着芳菲的讲述，那女子的脸色苍白起来。她偷偷看了眼沈浪，就见沈浪脸上带着笑意，但目光中分明闪烁着一抹淫邪的光芒。 妖族女子顿时打了个寒蝉，颤声道：“你……你们不能这……这样对我……” 沈浪微笑着，目光从她的身上缓缓扫过。这女人顿时浑身恶寒，被沈浪目光扫过的地方，就好像是被毒蛇爬过一样。 “为何不能？你们都要杀我了，我怎么对你都不算过分。” 女子猛地一咬牙，道：“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你若是肯放我走，我就告诉你！” 沈浪眉梢轻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女子道：“我可以用先祖血脉起誓！” 这话一出，沈浪的脸色严肃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秘密 妖族的血脉誓言就跟儒道的三缄其口一样，具有莫大的威能。 当日在岐山文院里，黎束的弟子王新胜不过是无意中提了一下小说二字，誓言就立刻发作，当场就被反噬成重伤。 这还是无意间提到了两个字而已，若是有心违背誓言，那根本不用等他开口，只是心证二字就足以将他当场抹杀。 妖族也是如此，一旦违背先祖血脉誓言，轻则抹除血脉，重则当场暴毙。 “你先立誓。” 女子深吸一口气，抬手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点在眉心处，沉声道：“我白婕以先祖血脉发誓，若是欺骗沈浪，愿被剥夺血脉，永镇血河！” 誓言完毕，就见她眉心那一滴鲜血闪烁起淡淡光华，之后迅速钻入了眉心中。 “可以了吧？” 女子看向沈浪沉声道。 沈浪有些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叫白婕？” 女子皱眉道：“是！” 沈浪舔了舔嘴唇，看了眼那倒在地上的男子，神色古怪地道：“那他……叫高邑？” 白婕一愣，立刻摇头道：“不是。” 沈浪轻轻点头，心说这才对嘛，哪有这么…… “高邑是我师兄。” 沈浪沉默…… “说说你那天大的秘密吧，看够不够换你一条命。” 白婕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不过最终还是露出一抹颓然。 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拿出让沈浪满意的东西，是绝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你们可知这云山秘境是什么地方吗？” 白婕盯着沈浪的脸，见他脸上依然挂着那可恨的笑容，仿佛完全没有兴趣一样。 白婕心头冷笑，接着道：“这里是一位妖族大能的识海！” 沈浪的表情一僵，便是一旁的芳菲也瞪大了眼。 云山秘境是独立于天地外的小世界，这是人族众所周知的事情。然而白婕却告诉两人，这云山秘境并非是什么小世界，而是一位古代大能的识海！ 识海和文宫相似，是由神道高手妖族或者武道强者修炼而诞生。 “识海是藏于修士意识之中，而且一旦修士死去，识海会跟着消散，怎么可能出现在云山上？” 沈浪皱眉问道。 白婕立下了血脉誓言，也就是说她现在说的绝对是真的。 至少在她的认知中，是坚信这件事情。 听到这话，白婕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谁告诉你们拥有云山秘境的那位大能死去了？” 这话一出，沈浪和芳菲都是脸色大变。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一位活着的妖族大能的识海中？” “正是。”白婕犹豫了下，还是接着道，“但这位大能已经沉睡千年，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唤醒他。” 沈浪眉头微蹙，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白婕的这番话让他有些懵，或者说这话里的内容已经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极限。 一开始不过是一位白婕或者会说出什么藏宝图之类，谁知道一开口就是这么大一个瓜！ 这瓜要是保熟的话，那天下都得震一震了。 “这位妖族大能是谁？实力怎样？你们如何唤醒？” 沈浪立刻问道。 白婕也不敢卖关子，摇头道：“不知。” 沈浪皱眉道：“所以你知道的就是，这云山秘境是一位妖族大能的识海，你们这次来是为了唤醒他？” “就是如此。”说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急切，大声道，“这就是我的秘密，你答应过我出来就放过我，你别反悔！” 沈浪皱眉思索片刻，这才叹了口气，道：“立誓吧。” 芳菲顿时有些焦急，低声道：“公子！” 沈浪微微摇头，轻声道：“我答应了不杀她的。”说着他看向白婕，沉声道，“你妖族与我人族是世仇，我不杀你已经是极限，别指望我为你疗伤。你立誓不泄露我行踪后，就在此慢慢恢复吧！” 芳菲叹了口气，脸上泛起一抹愁容，只是见沈浪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白婕狂喜，立刻立下誓言答应不泄露沈浪的行踪。 沈浪轻轻点头，拉着芳菲的手走回到那气血果旁边，抬手将其轻轻摘下。 “走。” 沈浪低声道。 芳菲有些疑惑，但却不等她开口，沈浪拉起她立刻狂奔起来。 此刻大坑里的白婕听到沈浪离开的动静，总算是舒了口气。 只是转眼间，她眼中就泛起一抹怨毒之色，咬牙道：“沈浪，真以为血脉誓言就可以限制住我？！” 她猛地一咬牙，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而她眉心中，一滴七彩斑斓的鲜血被缓缓逼出。 当那鲜血彻底从眉心流出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只是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的白了 “要休息三日才能行动了……”白婕喃喃道。 此刻她总算是定下心来，才有机会仔细思索起沈浪的行动。 “难道他真信了我的血誓？”白婕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都说沈浪狡诈无比，看来也不过如此。若换了我是他，别说没有誓言约束了，就算是有，也要打断敌人四周，废了敌人修为……这才能断了对方报仇的可能。” 忽然，她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我能想到难道他想不到？难道这沈浪真是那种腐儒？” 忽然间，白婕感到地上微微震动，而且越来越近，就好像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缓步走来。 她的脸上猛地泛起强烈恐惧之色。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沈浪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那根本就不是放过她，而是算定了她必死无疑！ …… 沈浪还拉着芳菲一路狂奔，芳菲虽说只是普通人，但有沈浪的才气加持，她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沈浪拉着跑。 “真的就这么放过她？” 芳菲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解之色。 沈浪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你不觉得这气血果的位置很奇怪吗？” 芳菲一愣，回想了下刚才那片草坪的样子。 那草坪很突兀的在森林中，而且异常的平整。整片草地上，除了长有气血果的那颗灵草突出草坪外，就没有一颗杂草长高了的。 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仔细呵护着气血果生长一样。 芳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双美眸瞪大了盯着沈浪。 “公子的意思是，这气血果是有东西看守的？” 沈浪耸了耸肩头：“我猜想应该是如此。” 芳菲的脸色阴晴不定，道：“这么说来，那白婕……” 沈浪无奈一笑：“她也算是完成了誓言，告诉了我们一个大秘密，所以我不想动手杀她，也给了她个活命的机会。只是……算了，就看她自己怎么抉择了。” 第一百二十章 封锁 白婕屏住呼吸，将浑身气血收敛。 她身为妖族，哪怕刚受了重伤，也能短时间内屏蔽自己的气息。 身上虽然有些血迹，但也不是不能强行将其吸入体内。 那怪物发现气血果消失，必然会狂怒，之后应该会立刻离开去追逐偷走它宝物的人，只要短时间内…… 忽然，白婕的目光落到了脸旁的那一小块土地上。 就见那里，有一滴七彩斑斓的鲜血…… 这正是她刚才逼出的那一滴蕴含有誓言的精血！ “吼！” 狂暴的嘶吼声响起，白婕惊恐抬头，就见一个硕大的脚掌出现在了头顶。 那脚掌如同一座小山，遮天蔽日！ “不……！” 巨大脚掌落下血光四射，白婕的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 沈浪拉着芳菲足足狂奔了一个时辰，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看了看四周，这里的瘴气已经比一个时辰前的树林那里要淡了许多了，看来快要离开瘴气林了。 沈浪看向芳菲道：“我也不问你进来要做什么，但你得告诉我个去处。” 芳菲沉吟了下，摇头道：“不是芳菲不肯告知公子，而是小女子也没有具体要去的地方，只知道到了云山秘境后自有机缘。但机缘是什么、在何处，小女子却是一概不知。” 沈浪听得哭笑不得，不过倒是没有怀疑芳菲，她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他思索了片刻，就从储物袋里取出了桃林中那位白衣女子赠他的桃花枝。 这桃花枝一直被他放在储物袋里，听沐婉华提起寻找桃树的事情后，倒是取出来看了几次，但除了长青不枯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特别。 沐婉华倒是说过，等到了云山秘境，只要取出桃花枝，就能找到那桃树的位置，然后可将整株桃树带走，只需另取其上的一截给那白衣女子便是。 桃花枝刚从储物袋取出，沈浪立刻感觉到这桃花枝和平日有些不同了。 其上竟然隐隐散发出一股气息，但却不是八条大道之一，更像是一种“生气”，就好像它一下子活了过来。 桃枝微微颤动，之后在沈浪惊异的目光中自行动了起来，竟然隐隐有种朝一个方向飞去的苗头。 不过也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力量不够，它最终也只是颤动，却始终没有飞出去。 沈浪沉吟片刻便收了起来，只是这次没有收入储物袋，而是放到了怀里。 感觉了下，桃花枝指的方向还是刚才那里，他没有再犹豫，带着芳菲疾驰而去。 这一路就没有像开始那么赶了，两人不紧不慢走了将近半天，这才离开了瘴气林的范围。 此刻，在两人面前的是两座雄壮高山，在中间是一条两人宽的小路。 高山延绵不断，如同一道巨大的城墙将两人挡在外面，其上更是怪石嶙峋，山势异常险峻。 沈浪的脸色有几分严肃，缓缓道：“从这里应该就是文山入口了。” 芳菲点头道：“我在古籍中看到过，说文山上偶有文心出现，若是能以才气牵引，有机会获得文心青睐。” 她自然知道沈浪此行的目的是儒道珍宝，也知道沈浪已经有两颗文心。 但也仅此而已，她只是觉得沈浪或许是想多弄些儒道文心，之后可以换取其他宝物，倒是没想到沈浪是自己需要文心这东西。 毕竟，还不曾听说过有谁能同时拥有多颗文心的。 沈浪沉吟了下，道：“文山上有浩然正气枷锁，没有九品修为无法登山。我虽也可以护持你上去，但上面只怕……”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芳菲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文山是云山秘境中极为重要的藏宝地之一，其上除了有文心外还有各种儒道珍宝。 儒道作为人族第一大道统，需要儒道珍宝的人自然极多。因此登山的不光是儒道修士，旁的通天路修士也会来此，只需获得一件儒家珍宝，便可轻易换的其他同品甚至高出一品的宝物了。 芳菲微笑道：“沈公子只管放心上山便是，小女子虽然没有修炼过，但也不是全没有护身手段。再说了，正是因为有浩然正气锁山的缘故，山下本就没有多少妖兽，相比在外面，文山下反倒是要安全一些。” 沈浪轻轻点头，他自然明白这点。 沐婉华敢让芳菲独自前来云山秘境，岂能不给她点防身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是文宝还是其他的什么。 沈浪也没有再多问，松开芳菲的手，率先进入了小路。 感觉沈浪的手轻轻放开，芳菲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不过她很快就又振作起了精神，快步跟了上去。 小路在山中蜿蜒，两人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路口。其中还有不少岔路，应该是从其他地方通往文山的路。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两人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亮光，就如同一条被利刃劈开的缺口。 从缺口出来，就见前方出现了一座青气环绕的山峰。 这正是文山！ 在文山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放眼看去，有青云书院的读书人，也有骊山学宫的人族修士，甚至还有几名妖族。 “咦，是沈浪来了。” 沈浪刚带着芳菲从那缺口走出，周围的人立刻就注意到了他。 几名青云书院的读书人立刻迎了上来，朝着沈浪抱拳行礼：“见过沈兄。” 沈浪也抱拳还礼道：“见过诸位书院学长，沈浪这里有礼了。”他看了下几人，接着道，“几位可看到了曹玉？” 这几人都摇了摇头，道：“一进云山秘境我们就走散了，曹玉应该是和吴云兄在一起。” 听到这话，沈浪算是安心了点。 看了几人一眼，有些疑惑道：“你们怎么还不上山？” 这话一出，几人脸上顿时露出不忿之色。 “妖族封锁了上山路，不允我等上山。”其中一人说道。 沈浪一听这话，顿时笑了笑：“走吧，上山。” 青云书院几名读书人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沈兄有把握？！” “登山而已，需要什么把握。”沈浪微笑着，领着几人就朝那文山入口走去。 还没走近，几名妖族就往中间一挡，将那条路封死了。 “文山我圣族要了，不想死的就滚！” 妖族中，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冷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拾阶而上 沈浪脚下不停，脸上依然挂着那让人看了心头烦躁的微笑。 那妖族的魁梧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朝前就迈出一大步，两人的距离立刻就只有两米不到，但是双方依然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那妖族男子眸子中闪过一抹寒芒，周身妖气冲天，澎湃的猩红气息涌动，冰冷森然，整个人仿佛瞬间变作了一头远古凶兽。 这分明是一名八品的妖族！ 沈浪文位依然在九品儒生境，而且儒生向来是以肉身孱弱著称，两人一旦撞上，沈浪怕是轻则筋骨折断，重则当场毙命！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惊，站在沈浪身后的青云书院学生差点忍不住伸手拦着他。 先还以为他要以诗文挑战，谁能想到他竟然直接就撞了过去。 但现在都已经来不及了。 沈浪直接和那妖族男子撞在了一起。 轰一声巨响，沈浪脚下的地面顿时龟裂成了蛛网一般，而那妖族男子却是整个人被撞得飞了起来。 “冉兄！” 跟着他的那几名妖族大惊，赶紧快步奔了过去。 妖族男子脊背刚一接触地面，就一个腾身站了起来。他盯着沈浪，一对瞳孔此刻已经化作了杏仁模样。 沈浪神色依然淡然，只是抬手拍了拍肩头。 刚才两人接触的那一刻，他不动声色的发动了“南辕北辙”，瞬息间打乱了这妖族男子的发力方向。借着那刹那的机会，他才气加持肩头，猛地撞在了男子的下巴上。 原本想一击干掉对方，但这妖族男子却拥有着和他粗犷外貌全然相反的警惕。就在沈浪撞到他下巴但才气尚未爆发的那一瞬间，他身体直接往后弹了出去。 在外人看来两人只是简单的互撞了一下，却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多凶险。 沈浪并没有停下，领着青云书院众人缓步从一众妖族身旁走过。 那几名妖族还想阻拦，但那名被唤作“冉兄”的男子却忽然将他们拦住。 “你就是沈浪？” 沈浪转头笑道：“正是。” “我叫冉迪，记住我的名字，云山秘境结束前，我必杀你。”冉迪冷声说道。 沈浪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我等你。” 一众妖族面色冰冷，但冉迪发话了，他们也不敢再继续阻拦。 眼看着沈浪等人走远，一名妖族才怒道：“冉兄，为何拦着我……冉兄！” 他话还没说完，冉迪的脸色陡然苍白，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为我护法，我需疗伤。” 冉迪声音沙哑，话一说完，身上便泛起一阵红光，顷刻间，他便化作了一条巨大的蟒蛇，盘在了地上。 刚才他虽然第一时间躲过了沈浪一击，但依然被那才气爆发波及。 原以为沈浪不过是九品儒生境，但他做梦都没想到，刚才那一击的力量，竟然是浑厚无匹的浩然正气，而且其中还夹杂着某种莫名的力量，隐约有些神道力量的味道。 这股力量进入冉迪体内，就如同一把尖刀在他身体里流动，时刻摧残着他的身体。 冉迪心头暗暗庆幸，看来那沈浪似乎不知道自己拥有这种力量，否则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 眼见冉迪化作本相，一众妖族面面相觑。 “那沈浪如此厉害吗？竟然能一击伤到冉兄……”一名妖族喃喃道。 另一妖族怒道：“厉害什么，我看那沈浪不过是偷袭罢了！冉兄进入八品境已多年，那沈浪不过是九品儒生境，两人正面对抗，那沈浪若是不使诡计，怎么可能伤的到冉兄？！” 这话一出，一众妖族纷纷点头。 修炼境界可不是随意划分，可谓是一品一天地，虽然千百年来都有那种能以下伐上的天才，但那也多是横压一代的天才逆伐寻常修士而已。 冉迪可不是那些路人角色，即便在南妖国，他也是有名有姓的青年才俊，沈浪再厉害也不可能逆伐成功。 想到这里，一众妖族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就忽然发现，一名年轻人族朝着他们缓步走了过来。 这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他容貌隽秀气质挺拔，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傲气。 “人族小子，不想死就滚开！”一名妖族皱眉呵斥道。 妖族对人族是世仇，如果是平时，这人族敢这么靠近，几名妖族早就一起将他分尸了。只不过现在冉迪刚被沈浪重伤，这些妖族也不想节外生枝。 周围还有人族，虽说大多是骊山学宫的人，但骊山学宫的态度向来暧昧，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可不防。 这靠近的年轻人并没有停下，他一边缓步向前，一边仔细打量着冉迪化身的巨蟒。 “这就是冉迪？”年轻人忽然开口道。 “你是谁？” 见这年轻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妖族众人也警惕了起来。 “听说南妖国冉迪也是年轻一代有数高手，原本还想见识一下，没想到却让人抢先了一步。”年轻人叹了口气，不过很快的嘴角又泛起了一抹笑容，“算了，既然有人能解决他，那这冉迪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他眼中泛起一抹异色，轻声道：“倒是这一身蛇皮……” “你找死！” 听到“蛇皮”二字，一众妖族大怒，朝着年轻人就冲了过来。 但这年轻人的身形宛若鬼魅，瞬息间就出现在了冉迪身旁。冉迪此刻也被惊醒，他发出一声凄厉嘶鸣，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这年轻人就咬了下去。 但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不仅是妖族，便是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骊山学宫的人，此刻也面露警惕之色。 这年轻人族竟然单手就抓住了冉迪的脖子，任凭化身巨蟒的冉迪如何疯狂摆动身体，他那看似纤细的手臂都纹丝不动。 那模样不像是抓着一条八品妖蟒，反倒是像抓着一条小泥鳅。 “果然是蛟龙之属。”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芒。 他左手抬起，毫不费劲的就刺入了冉迪的脖子，之后宛若一柄锋利刀刃，迅速向下滑动。在冉迪刺耳的惨叫声中，那一身蛇皮竟被活活剥了下来。 一众妖族看得心惊胆寒，骊山学宫的众人也是脸色难看。 冉迪可是有名有姓的八品高手，现在竟然就在众人面前，被人活活剥皮了！ 他那巨大的身体躺在地上，已经是奄奄一息。 猩红的鲜血将方圆三丈之地全部染红，腥臭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让人直欲作呕。 年轻人站在血泊中，手里拧着一副完好的蛇皮，他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但此刻落在众人眼中，却仿佛是恶魔的笑容一样。 年轻人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几名妖族笑着问道：“你们要报仇吗？” 此刻几名妖族已经是浑身汗毛倒立，刚才冉迪被活活剥皮的时候都不敢上前半步，现在哪里还敢废话。 但冉迪就这么死在他们面前，回去后必然也无法交差。 终于还是有人咬牙道：“朋友你实力高强，我等不敢为敌，但还请教尊姓大名，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年轻人轻笑点头，道：“本就是要告诉你们的，不然这冉迪不是白杀了。”说着，他嘴角泛起一抹傲然笑意，下巴轻轻扬起，“记住了，本公子武庙邵逸仙！” 这话一出，一众妖族顿时脸色大变，仿佛刚才活剥冉迪的血腥画面，都没有这个名字来得恐怖。 “人……人屠……邵逸仙……？！” 一名妖族脸色苍白颤声道。 骊山学宫的人也是脸色微变，几名妖族更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和那几名南妖国妖族隐隐组成了防守阵势。 邵逸仙轻轻翘了下嘴角，道：“你知道本公子的名讳，本公子很喜欢；但你叫本公子人屠，就不那么让人喜欢了。” 那妖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眼前一花，再次恢复视野的时候，就已经被邵逸仙拧住脖子抓了过去。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邵逸仙摇晃了下手，一股磅礴气血之力冲入这妖族体内，转瞬间就将他浑身妖气驱散。妖族惨叫着显出了本相，这竟然是一只梅花鹿。 邵逸仙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这倒是个好东西！” 就如同对冉迪一样，抬手就刺进了这妖族的胸口…… 片刻后，一张完整的鹿皮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邵逸仙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有动手的意思，他抬步就要走。 周围无论是人族妖族，都暗暗松了口气。 这人屠邵逸仙实在是凶名太盛，实力强横不说，而且手段残忍狠辣，最喜欢活剥妖族之皮。据说落在他手中的妖族，就没有一个是好死的。 南妖国也不是没有组织高手猎杀他，但此人行踪诡秘且狡诈多端。一旦发现敌手实力太强，他就立刻远遁千里。 传闻中南妖国某位大妖亲自出手擒拿过他，但人没抓到不说，反倒是被邵逸仙摸去了老巢。那大妖一家三百余口，便是初生的婴儿都没放过，全被剥皮悬尸。 从那之后，南妖国的高手都只敢秘密出手，再没人敢公然放话杀他。 就在众人悬着的心刚准备放下的时候，邵逸仙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冉迪是谁打伤的？”邵逸仙问道。 一名骊山学宫的人族立刻抱拳道：“回邵公子，是沈浪。” “沈浪？” 邵逸仙眉梢轻扬，只是微微思索片刻，抬手一招，已经血肉模糊的冉迪就飞到了他手中。 本就垂死的冉迪又是一声惨叫，但邵逸仙也不管它，双眸变的猩红，仔细上下打量了它一番。 之后抬手就抓着冉迪的脖子，直接将它脑袋拧了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片刻后，他眼中露出一抹疑惑，看着那一众面无人色的妖族问道：“具体经过你们说下。” 几名妖族已经被吓得腿脚发软，哪里还敢耽搁，赶紧一五一十把两人互拼一击的场景说了一遍。 邵逸仙思索片刻，便轻轻点头，道：“手段不错，但依然是九品的垃圾。” 他随手把冉迪的脑袋扔到地上，在鹿皮上擦了下手上血迹，这才道：“你们若是碰到李东泽，就告诉他我上文山了，让他办完事就来找我。” “是。” 一众妖族赶紧行礼应道。 什么报仇之类的想法，他们是半点都欠奉，他们此刻就想赶紧送走这瘟神。 邵逸夫也没有再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储物袋，将蛇皮和鹿皮放进去后，沿着文山入口小路拾阶而上。 “沈浪啊，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邵逸夫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嫣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文山之巅 沈浪带着芳菲，和一众青云书院的读书人沿着小路向前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一座山门。 在那山门中可见清白二气弥漫，这便是封锁文山的浩然正气了。 沈浪对青云书院的几名学子道：“这已是文山入口，我便与诸位分头行动了。” 几名青云书院学子也立刻拱手行礼：“多谢沈兄一路相送，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他们对沈浪很是感激，如果不是沈浪，他们根本就过不了妖族封山那一关，这之后就要各凭机缘了。 眼见青云书院的一众学生进了山门，芳菲也朝着沈浪福礼，道：“公子只管放心上山，芳菲就在此地等候。” 沈浪沉吟了下，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道：“这是当日在桃庵里，林冉输给我的，送你了。” 芳菲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东西她自然认得，是林贤人给林冉的文宝。佩戴在身上可让人头脑清明，对妖、鬼两道的迷魂之法克制极深。 “此物太过珍贵，芳菲不能要。”芳菲轻声道。 沈浪微微一笑，拉起芳菲的手，把玉佩塞进她手里，道：“这里是文山，山上有浩然正气封锁，此物于我用处不大。你收下此物也算是让我安心，省得我在山上还要担心你的安全。” 芳菲俏脸微红，也不知是因为沈浪的话，还是因为他拉着的手。 “那芳菲便收下了。” 沈浪没有多耽搁，也走进了文山大门。 刚一进入，他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连身体都好像要重了许多。 但相反的是，文宫中的才气却是异常活跃起来，就仿佛是受到了感召，竟隐隐有种破体而出的感觉。 “果然是儒道浩然正气。”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那个妖族白婕说过，这里是某位大能的识海，让沈浪奇怪的是，妖族大能识海中竟能生出浩然正气？ 这里牵扯的阶位太高，不是他能理解的。 他取出廖光宇赠送的才气飞舟，挑选了个没有青云书院学子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文山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这一路足足飞了半个时辰，感觉依然在半山腰一样。 收了飞舟，沈浪落在地上。仔细感受了下周围浩然正气的压力，比入口处似乎强烈了不少。 抬眼看向四周，依然是和普通的大山差不多，只是周围怪石嶙峋，看不到任何的树木。 这种地方有文心？ 沈浪仔细回忆了下文山上文心的情况，各种文献上都是说有机缘可获得文心，但也没提过这机缘是怎么来的。 正想着，他忽然感到文宫中，那石灰吟的世界里微微震颤。 沈浪心头疑惑，微微凝神就进入了文宫里。 石灰吟的世界是一座高山，可见一柄铁锤不断从空中落下砸在山上。每一锤落下，都有无边地火冲天而起。 为什么文山会引动石灰吟这个小世界？ 沈浪心头忽然一动，寻找文心难道便是如同开山？ 他微闭着双眼仔细感应，竟然真的感受到外界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连接到石灰吟的世界。 猛然睁开眼，沈浪朝着一个方向就疾驰而去。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忽然一块巨石印入他的眼中。 这里？ 沈浪走到巨石边上，伸手触摸着巨石表面，竟然真的隐隐感觉到其中有一股淡淡的才气流动。 他拿到过文心果，更是直接接触过文心，对这种气息自然是非常熟悉。 这里面隐藏的正是文心！ 沈浪强忍着心头激动，调用体内才气，朝着那巨石就是一拳。 “砰”一声闷响，巨石竟是纹丝不动，那表面更是连一点破损都没有。 沈浪皱了皱眉头，这东西绝不是用蛮力可以击碎的。 难道…… 他心头微动，抬手就从储物袋中召出了文房四宝。 握着翠芒笔只是微微凝神，就在宣纸上写下了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时间周围才气涌动，那无边浩然正气从空中不断流入宣纸中。 鸣州增幅！ 原著增幅！ 落笔成诗增幅！ 文宝增幅！ 文宫增幅！ 整整五倍增幅下，一柄宛若山岳的巨大铁锤出现在了半空中。 沈浪抬手朝着那巨石一指，铁锤轰然落下。 “轰！” 沈浪就感到地面都剧烈颤抖，双耳被这轰鸣震得一阵轰鸣。 这里可是有无边浩然正气加持，这一击的威力可比他在外界要强太多了。虽然只有五层增幅，但若是论威力，这一击只怕能当外面十倍增幅的一击！ 巨石上也出现了细密裂纹。 沈浪又惊又喜，果然如此！ 再次写下一首石灰吟，那巨锤也再次出现。 一次…… 两次…… ……十次！ 整整十次攻击，那巨石终于化为了粉末，一颗晶莹剔透的文心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文心也是中品，但相比在济云会飞舟上获得那颗要小了许多。 沈浪眼中却没有失望，有的只是兴奋，如果能凭借石灰吟一文找寻开凿文心，那这文山对他而言，说是宝山都不为过！ 看着文心他微微沉吟了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玉盒将它放了进去。 文心在吸收前无法知道其中是否含有神通，他虽然还有八个小世界，但也经不起几次尝试。 而且文山上可是有上品文心存在的，理论上来说，上品文心无论是拥有神通的可能性，还是神通的强大程度，都是要强于中品文心的。 如果真能获得八颗上品文心，并开出八种儒道神通，那他即便只是九品儒生文位，真实战力只怕不会弱于八品浩然境巅峰！ 再次利用石灰吟的世界感应了下，周围已经一片寂静，没有再出现文心波动。 沈浪也不耽搁，立刻召出才气飞舟，继续朝着山上飞驰而去。 这一路他走走停停，不断用石灰吟的小世界感应文心的存在，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运用光了，整整一天过去，却是连一颗文心都没感应到。 但沈浪也没泄气，一天时间过去，现在依然只是文山的山腰位置，上面还有无尽可能可以探索。 之后又是两天，这两天里沈浪倒是找到了两颗文心，但却只是下品。 眼看着文山的山巅渐渐出现在了视野中，沈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如果到了山顶还是无法找到合适的文心，那说不得就要先吸收一两颗文心了。 沈浪很清楚，虽然大家进入云山秘境的时候都是九品境，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会收获大量的宝物。换句话而言，便是所有人的实力都在急剧增强。 如果他下山时还是保持上山时的水准，很有可能会遇到预想之外的危险。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沈浪已经登临到了山顶。 山顶一片空旷，周围看不到石头之外的任何东西。 用石灰吟的小世界仔细感应了下，周围似乎也没有文心存在。 沈浪忍不住一阵苦笑。 原以为山巅会藏着什么惊喜，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这云山秘境又不是第一次开启，这山巅也不知有多少人来过，就算之前真有什么绝世文心存在，也早被人取走了。 正想着，他忽然心头一动，身形立刻隐入了一堆乱石中。 抬眼看去，就见数道身影疾驰而来。 那当先的一人，竟然是东云文院林贤人家的林冉！ 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中，沈浪认识的还有青云书院的方云，剩下四人则都是骊山学宫的人，其中两名是儒道修士，还有两名竟然是妖族！ 沈浪皱了皱眉头，林冉怎么和骊山学宫的人混到了一起？ 他不动声色，调匀呼吸让自己隐身在乱石中。 林冉六人到了山顶就停了下来。 “林兄，这就是那处秘地，似乎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方云看着四周不解问道。 林冉嘴角轻轻翘起，眼中露出一抹傲然之色：“你可知我为何要来青云书院？” 方云摇头笑道：“不知，不过林兄身份尊贵家世显赫，想来一定是有什么我等不知的秘密。” 那骊山学宫的一名儒道修士也是笑道：“方兄，林兄来此自然是有道理的。”说着他目光投向林冉抱拳道，“我等在骊山学宫其实也听到些传闻，说是这文山山巅有大机缘，不过具体却是不详，只说是此地秘密掌握在东云文庙手中。” 林冉点头道：“自然，此乃是我林家最大的秘密，若非是我与诸位意气相投，也不会带你们来这里。”说着他微微顿了下，“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今日诸位都算是沾了我林家的光，等会有所收获，我要先挑选三颗文心。”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面色微变。 那四名骊山学宫之人交换了下眼神，开始说话那儒道修士便笑道：“这是应该之事，我等本不该有什么意见。只是林兄，万一那文心只有三颗怎么办？” 林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三颗都是我林冉的。若是赵兄有什么意见，就请离去吧。” 那儒道修士顿时皱起了眉头，旁边一人立刻出来打了个圆场，笑道：“赵师兄，我们一路过来本就是机缘巧合，若是没有林兄，这里本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若是真的只有三颗文心，那给林兄便是了。文山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其他文心吗？” 那姓赵的骊山学宫修士这才叹了口气，无奈道：“就依林兄之言吧。” 林冉这才轻轻点头，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非金非铁的石头。 就见他将这石头朝着地上猛地一砸，嘴里同时发出一声低喝： “文山，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儒道灵物 文山山巅发出一阵轰鸣。 沈浪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异之色，就见那山巅坚如铁石的地面，竟然渐渐裂开了一条口子。 虽然看不到那口子下方有什么东西，但哪怕是隔着不近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从其中透出的浓郁才气。 是文心？！ 看着林冉六人跳了进去，沈浪这才从隐身处走了出来。 站到那裂缝边上往下看，就见只见下方绿光闪烁，也看不清到底有什么。不过只是站在这入口，就能感觉到强大的才气扑面而来。 沈浪思索了下，意识进入文宫中，只是意念微动，一道黑雾就凭空出现，落在他脚下化作了黑猫。 “主人喵。” 黑猫叫了声，神情可怜巴巴的。 沈浪瞄了眼刚才黑猫藏身的位置，就发现它已经知道天道果少了两枚的事情。 不过沈浪也不在意，道：“你能在文山现身吗？” “浩然正气天然压胜鬼道，我不能出去的喵。”黑猫眸子一转，“除非……” “好了，我知道了。” 沈浪话一说完，身形立刻从文宫中消失。 黑猫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浪消失的位置，低声嘟囔着：“就不能给我一颗天道果吗……” 沈浪睁开眼，只是微微沉吟后就盘坐在了入口处。 原本是想让黑猫下去探路的，但那家伙既然不愿意，沈浪也不想强求。而且看到它的时候，沈浪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建木上孕育过好几颗果实，按所属的力量划分就有天道果三颗、鬼道果一颗半、神道果半颗，每一颗的形成都是因为吸收了足够多的相对应道路的力量。 沈浪尝试过许多次，自己写的诗文和体内才气是无法化作儒道果的，或许只能靠外界的力量才行。 如果这个理论没错的话，在这里吸收才气，是否也能生成儒道果？ 全神感应着裂口处的才气，他能感觉到眉心处的文宫也随着他的呼吸缓缓吐纳，那裂口溢出的才气被文宫缓缓吸纳。 每一次吐息，都能让文宫中的才气增加几分。 沈浪意念微动，文宫的正中建木拔地而起。 似乎是感应到了外界才气的力量，建木上那属于儒道的树干上生出了一截树枝，破入了虚空中。 沈浪眉梢轻挑，意识立刻回归身体。 他就发现在身体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截树干，这正是建木探出的那一截。这一截树干一头探入裂缝中，另一头就仿佛是在虚空里。 看到这一幕，沈浪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建木竟能照进现实世界？！ “不对，不是照进现实世界，这依然是投影，只是因为我是建木之主，所以才能看到。”沈浪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过现在也没有心思纠结这种东西，全神注意着才气的流动方向。 建木树枝蠕动，就好像一条青虫一样大口大口吞噬着才气。 而这些才气不像是被文宫吸收后化作文宫力量，而是在建木的树干上渐渐生长出了一枚干瘪的青色果实！ 沈浪又惊又喜，果然如他所猜测。 果实是通过吸收外界力量诞生，吸收的属性不同，长出的果子也是完全不同！ 他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全神贯注的吸纳起才气。 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那枚干瘪的果实也渐渐圆润饱满，看上去娇嫩欲滴，让人食指大动。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沈浪耳边传来一声轻响。 “啪！” 他立刻就感觉到，这是果子熟了！ 随之而来的是，第二枚果实又出现在了枝头。 沈浪心头怦怦狂跳，这是要发了啊！ 都来不急看那果子到底是什么属性有什么能力，立刻屏息凝神继续吸收才气。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四枚果子成熟的时候，沈浪才从入定中醒来。 看了看天色，依然是白天，不过沈浪知道这至少是过了一天一夜了。 因为从第二枚儒道果开始，果子成熟的速度就越来越慢，这第四颗果子足足用了五个时辰才成熟。 现在裂缝中溢出的才气已经相当淡薄，连支撑第五颗儒道果形成都做不到。 沈浪也有些无可奈何，看来以后要多找些秘境进入了。 逐一查看了四颗儒道果，沈浪眼中就出现一抹古怪之色。 【儒道灵果，九品，可随机召唤儒道灵物一次】 【儒道灵果，九品，可随机召唤并使用儒道珍宝一件】 【儒道灵果，九品，可随机召唤儒道神通一次】 【儒道灵果，九品，可随机召唤儒道神通一次】 这四枚儒道果不能说不强，但却有些离谱，离谱之处就在那“随机”二字。 建木也玩抽奖？ 沈浪琢磨了下，把那枚可召唤儒道灵物的儒道果摘了下来。 回到现世，青色儒道果就安静躺在他手中。 抬手把果子扔了出去，果子在空中直接化作了一股青气，很快就凝实在了一起。 看着这才气凝结的儒道灵物，沈浪有些沉默。 那灵物似乎也有些懵，双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直到发现了沈浪。它顿时眼前一亮，扑腾扑腾的就想翻身，不过那臃肿的身子，怎么都翻不过来。 沈浪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挑了下它的背壳。 “噗”一下，那小东西就翻了过来。 它顿时四条小短腿蹦跶的飞快，直接跳到沈浪脚背上，然后用力地抱住。 “主人，主人唧！” 小乌龟亲昵地叫唤着。 沈浪两指捏着它的龟壳把它提到面前。 小乌龟咧着嘴，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四条小短腿拼命晃悠，想扑到沈浪脸上去。 只是微微感应，一组信息立刻出现在了沈浪脑海里。 【儒道灵龟，九品，可聚集文气，增强文运，提升战诗品阶】 这说明让沈浪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小乌龟看上去不起眼，但能力却是出乎意料的强大。 别的不说，光是那“提升战诗品阶”，就等于是一层增幅。 现在沈浪有五层增幅能力，如果再加上这小乌龟的灵物增幅，那就能达到一般战诗六倍的威力！ 沈浪思索了下，指了指那裂缝，道：“你能下去探查下情况吗？” 小乌龟看了眼那裂缝，顿时两眼放光，拼命点头：“能的唧！” 沈浪撇了撇嘴，心说看来“唧”就是尾音了。 “你下去帮我打探一下情况，有什么消息就来告诉我。”沈浪说道。 小乌龟用力点头：“主人放心，一切交给我啦唧！” 沈浪点了点头，把小乌龟放到裂缝边上。 就见小乌龟很是小心地爬到了裂缝边上，但并没有急着下去，而是探头仔细打量着里面。 沈浪暗暗点头，别看这小东西刚才表现的有些神经质，但关键时候还是很小心的，这才是儒道灵物该有的…… 这念头还没落下，就见小乌龟四条小短腿猛地一蹬地，整个身子就蹦了起来。 然后它四肢和脑袋往龟壳里一缩…… 就直接掉了下去！ 掉了下去…… “卧槽！”沈浪满头黑线。 这管不管？ 刚才的四颗儒道果里，只有这一颗是儒道灵物，万一真没了，那说不定以后都不会有了！ 沈浪叹了口气，反正是要进去的，林冉他们下去都没事，自己也不太进去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想到这里，他也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这裂缝极深，沈浪在空中往下落了将近一刻钟，这才隐隐见到底部。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沈浪一声低喝。 瞬息间，他脚下就出现了一道清风将他托住，让他稳稳的落在了洞底。 沈浪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就见这是一个青色才气弥漫的地洞，不过这里的才气浓度相当的低，甚至比不上裂缝上方。 不过，沈浪自己心知肚明，这多半是因为刚才他在上面吸得太狠了。 这地洞极大，而且周围还有十余条朝向不同的通道。 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小乌龟的影子，也不知道是跑去什么地方了。 他略微思索了下，就尝试着传出一道神念，很快的就有一道意志传了回来。 不过很模糊，只能隐约感觉到小乌龟所在的位置，并不能像那黑猫一样直接心里传音，甚至共享视野。 这么看来，每一种灵物还是有些不同的。 仔细分辨了一下小乌龟的位置后，沈浪快步走进了一条通道里。 他边走边感应小乌龟的位置，就发现小乌龟似乎在原地没有动弹，这让沈浪有些惊奇，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很快的，他就感应到小乌龟就在前方不远处了，而且前方也出现了青色光芒。 没走几步，沈浪就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里。 看着山洞中央，沈浪眼皮微跳，他总算明白小乌龟为什么没动了…… 因为，它此刻正被一条面目狰狞的青蛟咬在嘴里。 “主人，主人！我抓住它啦唧！” 见到沈浪，小乌龟兴奋地叫了起来。 沈浪：…… 你管这叫“你抓住它啦”？ 青蛟也看到了沈浪，顿时发出一阵低沉的鼻音，它那大嘴也随之微微一动，沈浪都隐约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咔擦”声。 “主人主人，快来啊，它要跑啦唧！” 被青蛟咬在嘴里的小乌龟立刻大叫起来。 沈浪面色冷峻，缓缓道：“今日打搅尊驾是我们的不对，还请尊驾放了它，我们立刻就走。” 青蛟盘在洞中，蛟首低垂，居高临下盯着沈浪，一对巨大的眸子中青芒闪烁。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文心雕龙 沈浪皱眉看着这条青蛟，心头总觉得有股难以描述的怪异。 到底是哪里不对？ 忽然他心头一动，道：“小乌龟，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小乌龟也是一愣，晃动着四条小短腿道：“就是跟着才气过来的唧！” 才气？ 对了，就是才气！ 这青蛟虽然是妖兽形象，但它身上不仅没有半点妖族气息，反而是散发着强烈的才气！这里是文山，天地间充斥着浩然正气，如果这真是妖族的青蛟，恐怕早就被浩然正气给镇压，怎还会有如此强烈的威势！ 沈浪心头砰砰直跳，传说中极品文心可是能化形的。 如果这青蛟真是文心所化，那恐怕就是自己这次文山之行最大的机缘了。 只是，要怎么将它收为己有？ 沈浪眉头紧锁。 用强？ 瞄了一眼青蛟身周的青光，沈浪就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忽然间，他就想起了当初在安平县的文心果会。 用诗文吸引？ 沈浪心头微动，整了下衣衫，朝着青蛟抱了抱拳后，盘膝坐了下来。 青蛟偏着头，那一对凶光闪烁的眸子中似乎带着了几分好奇。它下意识地想闭上嘴，那被咬在嘴里的小乌龟又是一阵咔咔作响。 “要死啦，要死啦唧！” 沈浪也不理会它，抬手召出文房四宝放在地上。 窗灯林霭里， 闻磬水声中。 更与龙华会， 炉烟满夕风。 一首《题龙门寺》落下，整个洞穴中顿时才气狂涌。 那青蛟的身上光芒更胜了几分，它的眸子中更是渐渐有了几分神采。 沈浪神色不变，提笔继续。 龙行踏绛气， 天半语相闻。 混沌疑初判， 洪荒若始分。 又是一首《奉和登骊山应制》。 青蛟的身上气息更为强盛，浑身青光更仿佛是要溢出体外！ 沈浪微微皱眉，才气还不够？ 那就再来！ 金麟岂非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 九霄龙吟惊天变， 风云际会潜水游！ 青蛟发出一声高亢长啸，整个身体陡然升腾而起。它那一身青光如同鳞片一样从它身周洒落，它的头顶竟然出现了一个鹿角虚影。 沈浪瞪大了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青蛟咆哮的时候，小乌龟也被扔了出来。 “主人主人，快收了它，它要化龙了！”小乌龟惊恐大叫着，连尾音都没了。 沈浪脸色微变，难道不是用诗文吸引？ 刚才三首关于龙的诗词，不仅没有将它招来，反倒是助化龙？！ 青蛟的身形越来越大，各种属于龙的特征也越来越明显。 沈浪猛地回过神来，失声道：“不对！” 他腾空而起，朝着那正在化龙中的青蛟就掠去。 地洞内才气狂暴，空中更是宛若掀起了十二级飓风。 沈浪身形在空中摇摇欲坠，扑面的罡风如同利刃一样，轻易就撕破了他的长袍，将他浑身割出无数道血痕。 “你若在此化龙，必遭文山镇压！浩然正气封锁大道，你必死无疑！”沈浪大声道。 罡风呼啸，沈浪就感觉自己的话刚一说出，立刻就被狂风吹散。 对面化龙的青蛟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愿理会，依然扭动着身躯，不断将那一身青光褪下。 只是，它每褪去一点青光，空中的浩然正气就会浓烈几分。只是这短短十来息的时间里，它的整个龙首已经出现了无数深刻见骨的伤痕。 “我可以帮你！” 沈浪用尽最大的力量大吼道。 这话一出，那青蛟似乎微微一颤，它偏过头看着沈浪。 沈浪这才注意到，它那一对巨大的蛟目，此刻已经变成了两个血洞。 文山浩然正气的威力，远远超过了沈浪的预料。 这可是一头正在化龙的青蛟啊。 沈浪道：“今日你退回蛟身成为我的文心，我承诺等我晋升大儒之日就还你自由，并助你蜕皮化龙！” 青蛟发出一声嘶吼，整个山洞一阵颤动。 虽然沈浪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却能感知到那吼声中浓浓的讥讽。 就仿佛是说你一个小小的儒生境，竟然也想成为大儒？ 沈浪咬牙道：“我修炼儒道至今不过三月，已经作出十篇鸣州两篇镇国，更是写出过天道圣文！我以大儒为限，只因我有信心十年之内晋升此境！你若还不信，可神念一观！” 话音落下，他索性将文宫映照，一时间，整个山洞中一片璀璨光华。 文宫现世，那十个小世界宛若十方界碑，镇压在山洞各处，便是那紊乱的才气和空中的不断下压浩然正气都为之一滞。 青蛟的化龙的进度顿住了，它转着头，用那一对已经变成血孔的双眸朝着四周打量。 片刻过去，沈浪就觉得脑海里响起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记住今日之言！” 青蛟猛地仰天一声嘶吼，吼声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它身周青光大作，那褪去的青光竟然从地上迅速飞起，再次贴在了它的身上。只是片刻之后，青蛟竟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不过它的气势委顿了许多，连身体也小了不少。 它抬头看了沈浪一眼，化作一道青光射入了沈浪的眉心中。 沈浪心头一震，立刻将文宫收入眉心，盘膝坐在了地上。 文宫中，沈浪猛地睁开眼，就见在前方不远处，竟真的出现了一颗文心。 只是这文心和前面两颗全然不同，竟然是有着蛟龙形态。虽然其上纹路有些模糊，但却是实打实的蛟龙！ “这……这是雕龙？” 沈浪眼中闪烁着震惊的光芒。 传说中儒道有至强文心，因形如真龙所以名为雕龙！ 沈浪心头狂跳。 老天爷，这可真是捡到宝了！ 儒道文心没有所谓的种类，通常只会按品级划分为上中下三品，下品文心没有儒道神通，只能帮助读书人吸纳才气，而中品文心除了能吸纳才气外，还有一定机会出现儒道神通。 就像沈浪在济云会飞舟上换来的那一颗，就带有南辕北辙神通。 而上品文心，那几乎是必定会出现儒道神通了，例如沈浪的口绽莲花，便是安平县上品文心中获得。 至于极品文心，那更是强大无比，据说其中甚至蕴含有君子、大儒甚至是半圣境的儒道神通。一般读书人但凡能得到，那当真是一步登天！ 而无论是上中下品文心，还是极品文心，历来都有人得到过。 传说中唯有一颗文心，便是当年的大圣人，也只是听说而不曾见过。 那就是文心雕龙。 雕龙没有其他的那些夸张神通，甚至其中都没有神通。它之所以能位列所有文心之上，只因为它有一个特殊的能力： 加倍…… 超级加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抢夺 沈浪微微沉吟，抬手就将这颗文心抛向了洛神赋的世界。 就在文心雕龙进入那小世界的一瞬间，静立于澜江之上的虚幻身形就微微一动。她抬头望向空中，眸子中似乎闪过一抹异色。 与南征世界的文心不同的是，雕龙降临在洛神赋世界的时候，另两颗文心并没有发起攻击，它们甚至微微颤鸣，仿佛是在表示臣服一样。 沈浪看了眼手里的天道果，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啊！ 黑猫站在他脚边，但目光却没有看向洛神赋世界那边，而是踱着步子围着小乌龟来回转悠，不时还探头过去嗅两下。 小乌龟的注意力全在洛神赋世界那边，它神色激动目光灼热，直到见那文心雕龙安静的悬浮于澜江之上，它这才留意到黑猫。 “你就是主人的第一个灵宠吧唧？！”小乌龟热情地叫道。 黑猫一对宛若宝石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小乌龟，道：“是的啊，你是新来的？” “是啊是啊唧！” 黑猫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笑脸：“那以后我们要好好相处，帮助主人超凡入圣！” 小乌龟重重地点了下头，眼中斗志昂扬。 沈浪看了一眼这俩，心头暗叹了口气，都不是省心的主啊。 俯身捏着小乌龟的背壳，把它捉起来放到袖口里，这才对黑猫道：“你还是在这里呆着，等离开文山后再出来就是。” 黑猫一个弹身就跳到了沈浪脚背上，长长的尾巴勾着沈浪的脚踝，脑袋用力蹭着他的小腿。 “主人，我刚才留意了下，觉得我应该能承受文山压力喵。” “哦，是吗？”沈浪挑了挑眉毛。 黑猫道：“是的啊，如果真不行，主人再把我放回来喵。” 沈浪笑得眯起了眼，道：“还是不要吧，万一你出去有什么损伤，我可是会心疼的啊。” 黑猫仰着头，神色认真地说道：“主人，我是您的灵宠，是为您服务的，不能有一点危险就躲起来！我已经想好了，我以后要一直跟着您！” 沈浪点了点头，道：“那行吧，一起出去。” 山洞中，沈浪睁开了眼，小乌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灵猫也是出现在空中，不过四肢灵巧伸展，轻轻落了下来。 山洞中一片寂静，周围都在刚才青蛟化龙时，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下意识的用石灰吟的世界感应了下，沈浪惊讶的发现，这山洞里竟然有数颗文心！ 不过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文山上的文心是应才气所生，雕龙本就是文心之主，周围才气自然比别处强大许多，有其他文心才是正常，要是没别的，那倒是奇怪了。 他也不再耽搁，立刻召唤出石灰吟中的巨锤，开始开凿山洞。 很快的，三颗文心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其中竟然有两颗上品文心！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按照刚才的感应，这里至少还有十颗文心。如果都是这比例，那他十个小世界就能凑齐了！ 但就在这时候，他眸子中忽然闪过一抹寒芒，身体化作一道青芒朝着一旁掠去。 “轰！” 一声巨响，就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片猩红色，其上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沈浪拍了拍衣衫转过身，就见刚才进来的那洞口处，已经站着六人。 那当先的一人，正是林冉。 林冉面色阴沉，眼中寒芒闪烁：“你跟踪我们？” 沈浪笑了笑，眯缝着眼打量着他身旁的几人：“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只能你们进来吗？” 林冉冷冷一笑，目光落到一旁沈浪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那三颗文心上，他的眼神顿时火热了起来。 “上品文心！” 他身旁的那骊山学宫的文士也注意到了那里，发出一声低呼。 几人跟着林冉进来，在洞里转了一天多，却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没想到在这里倒是发现了三颗文心，其中甚至还有两颗上品。 一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的变化，骊山学宫的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就一言不发。 方云站在林冉身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身旁几人的变化，他内心里有些焦急，忍不住轻轻拽了下林冉的袖子。 林冉倒是神色不变，对方云的提示好像全然没有发觉一样。 “这是你找到的？”林冉朝那几颗文心扬了扬下巴。 沈浪看了一眼文心的位置，笑道：“不仅是我发现的，还是我挖出来的。” 林冉神色微变，急道：“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 沈浪点了点头，抬手指了几个位置：“那里有一颗，那里也有……还有那里，我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还有十颗文心埋在石头里。” “你能挖开文山的石头？！” 骊山学宫的一名文士惊道。 文山上的石头千万年来都受浩然正气挤压，其硬度已经坚如铁石，寻常文宝根本无法砸开。一般人在文山上找寻文心，都是等文心成熟后破石而出，从未听说过有人像沈浪一样，直接开凿的。 “能挖开啊，怎么了？”沈浪笑眯眯地道。 林冉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帮我们挖出文心，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放你就此离去。” 听到这话，沈浪就笑了起来。 林冉淡淡地道：“沈浪，我们都知道你实力强横，但你也要明白，你只有九品儒生境，而我们这里足足有六人，都是八品境界，真动起手来，任谁都能轻易杀掉你。我现在是给你活命的机会，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沈浪有些意外：“你突破了？” 进云山秘境前，沈浪仔细观察过这次参与的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九品境界，只有少数几个八品。 原因倒是很简单，因为这次云山秘境的进入上限就是七品之下，换句话说，一旦修士修为达到了七品，会被云山秘境规则所排斥，直接被送出去。 而之所以派遣九品而不是八品，原因就是云山秘境的好处太大太大了！ 如果是八品境界进入，那很有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突破到七品，那时候被直接送出，就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唯有七品境界，即便是提升太快晋升一级到八品，也不会有大碍。 林冉冷冷一笑：“你还真以为这天下间就你一人得天独厚？不怕老实告诉你，在进入云山秘境前我就随时可以突破到八品，之所以没有，就是为了获得一颗上品文心之后再做突破。” 沈浪恍然：“意思是你还没突破……” 林冉目光投向那三颗文心的所在，笑道：“诸位兄台，还请为我护法，我先取其中一枚文心突破再说。” 这话落下，骊山学宫四人却是一动不动。 林冉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转头看向骊山学宫四人，冷声道：“诸位可想好了，文山山巅的秘宝可不止此处，传说中的文心雕龙可就在这里。若是没有我带路，你们这一辈子都别想见到那东西！” 骊山学宫几人面色微变，这一日各种探视，林冉也吐出了一些东西。 例如那传说中的文心雕龙，据东云文庙记载，应该就是在这文山之中。 “那还请林兄赶快。”骊山学宫的一名读书人抱拳说道。 林冉微微一笑：“放心，很快的。”说着他抬步就朝那三颗文心走去。 “慢着。”沈浪忽然叫了声。 林冉转头看去，就见沈浪抬手指着那三颗文心，道：“那是我的。” 听到这话，林冉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沈浪，你也太狂了些！今日这三颗文心，都是我林……”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到眼前刮过一阵黑风。 那三颗文心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然后他就见到沈浪怀里多了一只黑猫，那三颗文心就挂在黑猫的爪子上。 “鬼道灵宠！” 骊山学宫中，立刻就有人认出了黑猫的来头，他们眼中顿时闪烁起贪婪光芒。 这可是鬼道灵宠啊，换作别的大道还好说，鬼道灵宠平日里可是见都见不到。论珍稀程度，几乎是和神道修士一样的存在。 沈浪叹了口气，道：“你说咱们和和气气不好吗，你们挖你们的，我挖我的，何必弄到现在这种地步。” “动手！” 不知道是谁低喝了一声，林冉六人朝着沈浪就扑了过来。 别看他们表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沈浪的名头大家可都听说过。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哪怕沈浪只有九品境界，也没人会真正的看轻他。 因此一旦决定动手，那断然没有什么单挑的可能，六人一齐出手，就要将他直接斩杀！ 沈浪没有闪躲，而是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小乌龟。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他抬手就把这乌龟朝这六人扔了过去。 山洞极大，但六人攻击的方向都是沈浪，因此相对来说都站得比较靠近。 而这小乌龟在被扔出的一刹那，竟然是陡然变大，只是瞬息间，就变得有直径两丈左右。 “轰”一声巨响，六人的攻击竟然是齐齐打在了龟甲上。 “唧！” 小乌龟发出一声尖叫。 饶是它的龟壳坚硬无比，挨了这么一下也疼得他只激灵。 只不过它并没有丝毫畏惧，眼神中甚至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这是主人对我的信任唧！ 小乌龟在空中一个盘旋，朝着林冉就砸了下去。 林冉被吓得脸色发白，这玩意儿看上去至少上千斤重，真要砸在身上，那还不得当场筋骨折断？ 好在这时候方云还在边上，抬手就抓住了林冉的领口，一把就将他提到了一旁。 又是一声巨响，小乌龟砸到了空处。 它的身体一弹又猛地飞起，正想再次扑向林冉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急速缩小。 才气耗尽了…… “啪嗒”一声响，小乌龟落在了地上，弹了几下后就四脚朝天，翻不过身来。 七人一猫的目光都落在了肚皮朝天的小乌龟身上，场面…… 一时有些尴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六杀 “就凭这乌龟，你就想冲出去？”一名骊山学宫的妖族嘿笑着道，“沈浪，你今日……” “虎兄，小心！” 这妖族的话还未说完，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惊怒的叫声。 他转头看去，就见说话的是他身旁三米外的另一名妖族同门。 这位“虎兄”有些疑惑，张嘴刚想说话，就感到喉咙里一股热流好像喷泉一样往上涌。鲜血如同破开的水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他满脸惊恐，下意识抬手捂住嘴。 但双手刚一触碰到嘴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些摇晃…… “砰”一声闷响，这妖族的脑袋掉了下来，他依然瞪着双眼，致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刺鼻的血腥味在山洞中弥漫，所有人都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浪依然站在原地，甚至脸上都还挂着淡淡的笑容。那小乌龟也还躺在山洞中央，扑腾着四条小短腿想要翻过身来。或许唯一不同的是，沈浪怀里的黑猫，此刻已经到了他脚边，正用粉红的小舌头舔着爪子。 “你……你竟敢杀了他？！”骊山学宫的人都被惊呆了。 沈浪淡淡一笑：“你们都要杀我了，还不准我杀他？再说了，人族杀妖族有什么问题？” 林冉的神色阴冷，冷声道：“诸位还请拿出真本事来，绝不能放他活着离开！” 方云脸色有些难看，他跟着林冉是为了讨些好处，可不想跟沈浪作对。 沈浪在青云书院，甚至在文庙中是什么地位，他心头很清楚。 不说别的，单说当日青云府城中，妖圣降临要击杀沈浪，结果是什么？ 是白衣半圣张庭晚亲自出手，生生将必死之局化解！ 能劳烦半圣出手的沈浪，也是他们这些一般读书人能得罪的起？ 今日之事，麻烦了！ 林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方云，今日沈浪活着出去才是大麻烦！只要杀了他，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就听林兄的了！” 方云咬了咬牙，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双方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 林冉等五人缓缓分散，将沈浪包围在正中。 沈浪也在心头暗暗估计着对方的实力，三名骊山学宫的人都是八品，方云也是八品，唯有林冉稍弱是九品儒生境。 但林冉是贤人亲侄，身上很有可能有强大文宝护身…… 只是很短时间，沈浪就有了决定。 他周身才气涌动，一只鬼蜻蜓在他头顶迅速显化。 “动手！” 林冉一声厉喝，五人从各个方向朝着沈浪出手。 沈浪眯缝着眼，脚下轻轻一点地，身形就腾空而起。他脚下的黑猫也化作一团黑雾，凭空消失在地洞中。 那冲在最前面的是骊山学宫的妖族，死去的是他至交好友，此刻他双眼通红，浑身妖力宛若实质！在他背后，甚至出现了本相虚影。 这是想要全力一击干掉沈浪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森寒。 他心头狂跳，迅速转身朝着那虚空中就是一拳。 “轰！” 黑猫被从虚空中轰出，朝着后方就飞去。 只是不等这妖族男子追击，黑猫在空中一扭腰，再次凭空消失。 而这时候，林冉和那两名骊山学宫浩然境文士，也冲到了沈浪近前。 林冉手持一柄匕首，其上才气转动流光溢彩，一匕首刺下，仿佛是要撕裂一片空间！ 那两名文士兴许是在骊山学宫中，所以战斗方式和妖族有几分相似，竟然也是以浩然正气包裹拳头，直接轰向沈浪。 而方云则是稍微靠后一些，就在林冉出手的一瞬间，他也是低喝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柄弯弓被具现，其上箭矢寒芒闪烁，朝着沈浪就射去。 而沈浪此刻已经没了闪避的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翠芒笔凭空出现被他抓在手中。 落笔成花？ 几人都是一愣，这种时候用落笔成花岂不是自寻死路？ 但让他们吃惊的是，沈浪的书写速度竟然极快。 翠芒笔宛若游龙惊鸿，在空中凭空书写着。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麈……” 林冉又惊又怒，厉喝道：“拦住他！” 几人的速度顿时又快了几分。 沈浪的脸色冰冷，手上没有半点停滞。只是，这毕竟是书写，就算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那飞身而来的几人！ 只是冲在最前的却不是那四人，而是方云的利箭。 箭头寒芒闪烁，带着无尽杀伐之气，这是八品浩然境文士的一击，其上加持了磅礴的浩然正气。 一旦被直接命中，别说是儒生境了，便是学士、大学士境界的文士，只怕也要身受重伤！ 然而就在这箭矢临身的一刹那，沈浪嘴角忽然泛起一抹浅笑。 就听他轻声道：“南辕北辙！”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什么神通，怎么从未听过？ “嗖！” 众人就感到眼前一道白芒闪过，箭矢竟然是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来。 林冉几人就感到浑身发凉，还好是没射中，刚才那下要是真瞄准了自己来，只怕已经是具尸体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就听方云一声惊叫：“李兄！” 林冉几人猛地转头，就见那名妖族男子正手捂着心口，脸上一片惊愕之色。他似乎做梦都没想到，那射向沈浪的利箭，怎么会忽然掉头射中了他。 他的心脏已经被洞穿，脸色一片苍白，身体微微晃动几下，就从空中跌落到了地上。 骊山学宫剩下两人和林冉面面相觑，此刻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前后才多久，就已经有两名妖族被杀。 这可不是那些一般妖族，可都是骊山学宫的优秀学子，而且两人都是八品，按说实力都要远超于沈浪，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的一切明明发生在眼前，但却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沈浪，你怎么敢杀我骊山学宫之人，还是两个！”那骊山学宫的文士红了眼，厉声呵斥道。 沈浪却是淡淡一笑：“错了。” 四人都是一愣，就听沈浪接着道：“不是两个，是四个！” 众人这才忽然发现，沈浪虽然利用南辕北辙击杀了那妖族男子，但手中的笔可没停下！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当最后一个“平”字落下，一片湛蓝深海出现在了洞穴上方。 林冉咬牙切齿，冷声道，“沈浪你找死！”他猛然抬手，将那匕首抛到了空中。 就见空中顿时刮起一阵飓风，无数浩然正气疯狂朝着匕首凝聚。 《韬钤深处》这战诗的威力，林冉在济云会的飞舟上可是亲眼目睹，那灵宝阁的商铺就是被这一击摧毁。 但是…… 林冉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色，当日的灵宝阁里可是没有高手的，便是那白发老头也是在商铺被毁后才赶到。 以当日的战况来看，战诗威力虽然经过了五倍加持，但最多相当于强八品，不到七品的威力！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算沈浪在文山中有巨大收获，能让战诗增幅六倍，达到弱七品的威力，也绝不可能挡住这文宝匕首的一击！ 只需在沈浪出手的一瞬间…… 想到这里，林冉忽然愣住了。 就见天空中一道青光闪过，那片湛蓝深海的颜色立刻深沉了几分。只是这青光还没结束，就又是一道青光覆盖了上去。 一道…… 两道…… 三道…… 十二道？！ 悬挂空中的深海已经变成了深黑一般的颜色，其中蕴含的力量只是微微吞吐，仿佛就要毁天灭地。 林冉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怎么可能？！ 他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加持方式全都数了一遍，这怎么也达不到十二倍增幅啊！ 沈浪也是眯缝着眼看着空中，对前方不远的四人都没看一眼。 此刻他心中也满是赞叹，不愧是最强文心雕龙！ 雕龙虽然没有儒道神通，但却有着堪称变态的能力……加倍，超级加倍！ 鸣州增幅，翻倍！ 原著增幅，翻倍！ 落笔成诗增幅，翻倍！ 文宝增幅，翻倍！ 文宫增幅，翻倍！ 灵宠增幅……再翻倍！ 整整十二倍的攻击增幅，这怕是已经到了中等学士的攻击力了。 “沈浪，你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吗？！”林冉两眼通红，嘶声厉喝道。 这山洞虽然面积极大，但空中的那片深海占地却更广，已经将整个山洞的顶部覆盖。这一旦倾泻而下，山洞中绝不会有一人能幸免，就算是召出这战诗的沈浪一样得死！ “同归于尽？”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你的脑子什么时候能好使一点？” 林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开口，忽然一愣，就发现沈浪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一只小乌龟，然后好整以暇的把小乌龟放到了脑袋上。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杀了他！” 骊山学宫一名文士发出一声厉喝。 四人拿出了全部实力，朝着沈浪就冲了过去，而那空中的匕首，也带着无尽浩然正气直冲而来。 沈浪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抬起手，朝着空中轻轻一指。 “落！” 沈浪的声音轻柔，但落在几人耳朵里，却仿佛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轰！” 深黑海浪翻滚而下，宛若银河垂落天崩地裂。 第一百二十七章 桃树 水波退去，整个山洞里一片清新。 地上只剩了几件武器，六具尸体已经完全被强大的波涛碾成了粉末，尸骨无存。 在山洞的墙角处，一堆乱石堆在那里。 “轰……” 一阵低沉的响声，乱石被掀开，头顶巨大龟壳的沈浪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 龟壳上有些许裂纹，刚才那一击即便是儒道灵龟也受伤不轻。 沈浪轻轻抬手，龟壳化作巴掌大小落在了他掌心里。 “主人主人，我挡住了唧！”小乌龟的声音有些虚弱，不过听起来很是兴奋。 沈浪用手指揉了揉小乌龟的脑袋，微笑道：“不错，这次全靠你了。” 正说着，就感到脚踝一寒，低头看去，就见黑猫正用尾巴裹着他的脚踝磨蹭。 “主人主人，我也帮了忙的喵。”黑猫眨吧着一对宝石般的眼睛说道。 沈浪微笑点头。 走过去把几柄武器收集到一起，首先印入眼帘的自然是那柄匕首。 文宝多半是笔墨纸砚之类，琴棋书画也有，倒是很少见到有将匕首炼化成文宝的。 沈浪沉吟了下，就把匕首放到了边上，开始检查其他几件。 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另外四件都是一般的武器，最多是材料比较特殊，但离宝物的范畴还相差很远。 他也不再耽搁，这文山山巅虽然路程遥远，但也不是说别人都没法上来。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恐怕也快有别人到了，当下最紧要的还是把文心挖出来。 之后他花了整整半天时间，将那埋着的十颗文心全部挖出，这才又将那匕首和其他的武器埋进文心的石坑中，最后再用石块填平，用石灰吟世界的铁锤将地面夯实。 完成这一切后，他这才沿着原路返回。 算算时间，从进入文山到现在，已经花了将近七天，他也不敢再耽搁，召出才气飞舟一路往回行去。 沿途倒是碰见了不少读书人，有骊山学宫的，也有青云学府的。不过彼此都只是遥遥点个头，并没有靠近。 秘境中没有文庙约束，同一条大道上的修士甚至比敌对阵营的还要危险。 花了将近半天时间，沈浪这才返回到入口处。 只是，却没有发现芳菲的影子。 沈浪眉头微蹙，意念微动，身旁就出现了一团黑雾，几次蠕动后就化作黑猫落在了地上。 “主人喵。”黑猫叫了声。 “查探下芳菲姑娘的气息。” “是喵！” 黑猫微闭着眸子，身上黑雾微微颤动。 只是片刻后，它宝石般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精芒。 “主人，在这边喵。” 黑猫在前面带路，沈浪紧随其后。 足足奔出去十来里地，黑猫这才停了下来。 “主人，就在前面不远。”黑猫说道。 沈浪轻轻点头，也没有下什么命令，不过黑猫立刻就会意，化作一道黑雾就潜伏了过去。 它跟着沈浪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明白要做什么。 沈浪放缓了脚步，尽量压制着自己体内的才气波动。 很快的，他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更让他惊异的是，芳菲正在小木屋前……晒晾一张巨大的蛇皮！ 沈浪有些惊异，这是什么个情况？ 芳菲此刻也发现了沈浪，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不过立刻就花容失色。 沈浪奇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芳菲满脸焦急，道：“沈公子，此地不可久留，你快走！” 沈浪一愣，还没来得及询问具体原因，忽然就感到黑猫那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力量波动，而位置正是在小木屋后方。 他眼中闪过一抹寒芒，立刻腾空而起，朝着小屋扑去。 小屋后方是一块空地，沈浪刚一落地就发现黑猫正在跟一名白衣年轻人缠斗在一起。 “主人，这家伙好厉害喵！”黑猫立刻传音道。 沈浪眉头微蹙，凝神看向那人影。 这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容貌隽秀气质挺拔，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傲气。 这人沈浪记得，在才气飞舟上的时候，他就一直跟李东泽在一起。以李东泽的傲气，能跟他混迹在一起的，绝不会是什么弱者。 这白衣男子见到沈浪，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异色。 “热身差不多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宛若鬼魅，瞬息间就出现在了黑猫身后，朝着它就是一掌拍过去。以黑猫的速度，面对这一击，竟然都没来得及反应。 眼看这一掌就要拍实了，白衣男子心头陡然升起一股警兆，他的身形顿时暴退。 而黑猫也趁着这一下，立刻溜出了战圈，跳到了沈浪脚边。 “青云府沈浪，这里有礼了。”沈浪面色冷凝，朝着白衣男子抱拳道。 白衣男子眯缝着眼，道：“武庙邵逸仙。” 听到这名字，沈浪眼皮微微一跳。 如果青云府地界里，沈浪是儒道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人物，那武道方面，则就要首推李东泽和邵逸仙了。 李东泽八品实力，祖上好几辈都是武庙大人物，是典型的世家子弟。 而邵逸仙则是孤儿，凭借着狠辣的作风和过人天赋，被武庙强者看中收入门中，其行事狠辣歹毒，绰号人屠。 许多人都认为，如果不是邵逸仙向来只是对妖族出手，凭他狠辣的作风，那早就被人族内部清理掉了。 即便是现在，人族中对他的看法也是毁誉参半。 这时候芳菲也赶了过来。 见沈浪跟邵逸仙对上了，她神色间似乎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忧。 沈浪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我的事办完了，走吧。” 他牵着芳菲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但就在这时候，邵逸仙开口了。 “慢着。” 沈浪缓缓转过身，道：“邵兄还有什么指教吗？” 邵逸仙眯缝着眼仔细打量了沈浪一番，这才皱眉道：“你进入秘境已经多日，怎么还是九品？” 沈浪笑了笑，道：“时运不佳，没找到机缘。” 邵逸仙面色有些阴沉，盯着沈浪的眸子猩红光芒闪烁，甚至连气息都有些浮躁起来。 沈浪神色不变，只是把芳菲护在身后。 良久过去，邵逸仙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垂着眼帘道：“走吧，你最好是尽快晋升八品浩然境。” 沈浪没有追问，只是笑道：“承你吉言了，芳菲，我们走。” 芳菲轻轻点头，朝着邵逸仙行了一礼：“小女子多谢邵公子救命之恩，这便告辞了。” 邵逸仙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头。 离开了小屋这边，沈浪立刻召出了才气飞舟。 上了飞舟一路飞出去将近半个时辰，沈浪这才奇道：“邵逸仙救了你？” 芳菲点头道：“我在山下等沈公子，遇到了几个南妖国的妖族，他们见过我和公子您在一起，想从我这里打探公子您的消息。小女子不肯说，他们就想下毒手，这时候邵公子赶到救下了小女子。”说着她悄悄看了沈浪一眼，“不过他不知为何，似乎也对公子有些敌意，所以也不让小女子离开，说是要等您来。” 沈浪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无论如何他救你一命，我们也算承他个人情。” 芳菲听到这话，才忍不住舒了口气。 倒是沈浪微微一笑：“你紧张作甚？” 芳菲顿时俏脸绯红，轻咬着嘴唇横了他一眼。 她是桃庵四大花魁之一，本就是天香国色，此刻那一抹娇嗔的风情，沈浪见了也是不由得心头微跳。 “对了，我这里的事情算是差不多了，就直接去桃花枝指向的位置。事情尽快办完，我们也可再找你的机缘。”沈浪说道。 听到桃花枝，芳菲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朝着沈浪躬身行了一礼：“一切都听公子吩咐。” 沈浪取出桃花枝，感应了一下位置后，这才驾驭着飞舟一路急行。 云山秘境开启的时间是一个月，可以从入口处提前离开，也可等时间到了后被传送出去。 这已经过了七八天，两人也不敢再耽搁时间。 飞舟一路急行，飞行妖兽倒是碰到了几只，但其他的人却是一个都没遇见。 毕竟云山秘境极大，如果不是像文山那种固定的场所，一般是很难遇到旁人的。 终于，在飞行到第五天的时候，桃花枝上散发出了一阵粉色光芒。 “快到了。” 沈浪将飞舟降下，刚一落地，就听一旁传来一阵嘶嘶嘶的声音。 一阵腥风从身后传来，猛烈的风浪直扑飞舟。 沈浪转头就见是一头巨大的蛇妖。 它双眸猩红，浑身散发着强烈妖气，此刻它张大了嘴，仿佛是要一口将两人吞下去。 这妖兽看上去至少有八品的实力，沈浪也不敢太过松懈，抬手一挥，白衣文士就出现在了身前。 自然是那万年不变的造型，依然是背负着双手，后脑瓜子对着沈浪二人。 就听他一声轻哼，抬手就是一掌拍向蛇妖。 “轰”一声巨响，顿时血肉横飞。 沈浪赶紧把芳菲护在怀里，浑身才气涌动，将那些血浆挡在外面。 “哼！” 白衣文士甩了甩衣袖，凭空消失。 沈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不能多等一下吗？ 再说了，每次出来都是给个后脑勺，是怕我看到你没我帅不成？ “你没事吧？”沈浪低头轻声问道。 芳菲脑袋埋在沈浪怀里，一张俏脸已经绯红，此刻她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浑身有些发烫。 “我……我没事。”芳菲低声道。 沈浪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望向四周。 桃花枝依然是散发着粉色光芒，不过却好像是失去了指向的能力，但它周身的气息确实越发的强烈，甚至是释放出了淡淡的香气。 “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找找。” 两人一路四处行走，遇到了几只八品左右的妖兽，但是找遍方圆十里地，却是没看到那桃树。 沈浪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忽然他心头一动，就将小乌龟叫了出来。 看着这小乌龟，芳菲也是满脸诧异。 “这是……儒道灵宠？” 沈浪点了点头，道：“偶然所得。”说着他揉了揉小乌龟的脑袋，“你能否感应到，附近有一棵桃树。” 小乌龟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就点头道：“有的啊唧！” 沈浪心头一喜，道：“在什么地方，快带我们去。” 小乌龟眼中闪过一抹不解，道：“就在主人你的脚下啊唧。” 脚下？ 沈浪愣了一下，转而满脸震惊之色。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他的身形顿时腾空而起。 随着他飞行的越来越高，下方的景色总算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满眼震惊，张着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见他和芳菲站立的位置，正是一支粗壮的桃枝之上！ 这一根枝干，竟然便是一片陆地！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黑衣 桃树巨大无比，不过看上去像是一棵枯树，没有树叶更没有桃花，刚才乘坐飞走在空中看到的那些树木，都不过是桃枝罢了。 沈浪从空中落了下来，脸上依然带着几分惊异之色。 “怎么了？”芳菲好奇问道。 沈浪把看到的跟芳菲说了一遍，芳菲也是满脸震惊。 “那这桃花枝……要如何带回去？” 沈浪眉头紧锁，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那种比较细的树枝，那些长出的部分，每一根都像是参天大树一样。 不过却不见树叶和桃花，就那么光秃秃的。 他忽然心中一动，把沐婉华给他的那根桃枝取了出来，就见桃枝上散发着粉色光芒，看上去如梦似幻。 他只是微微沉吟了下，就蹲下了身子，将巨大的树干挖破一小块，之后就将桃枝插在了上面。 只是刚一接触，桃枝竟直接融化了一样，化作粉色流光进入了树干中。 那光芒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波纹一样扩散开去，只是片刻之后，沈浪和芳菲就如同进入了一片粉色的世界。 芳菲眼中闪烁异样光芒，哪怕是她这样见惯各种奢华的女子，此刻也神情迷醉。 与芳菲不同的是，沈浪所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就在这一片粉色光华中，竟然隐隐有玄黄色气息流动。 这是神道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桃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沈浪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咬了咬牙，管他的呢，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拼了！ 他意念微动，立刻召唤出了文宫中的建木。 感应到外界的神道气息，建木立刻探出一根树枝，从文宫中破碎空间出现在现世。 沈浪能感觉到，那粉色光华中的神道气息，如同流水一样被那树干吞噬。只是片刻后，那代表着神道的树干上就长出了一枚干瘪的玄黄色果实。 这里的神道气息没有文山上的才气浓郁，按照经验来看，要结出神道果至少需要两个时辰。 沈浪干脆盘膝坐到了地上，集中全部精神抽取这些神道力量。 芳菲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见沈浪面色严肃，也不愿打扰。 两个时辰过去，当那颗神道果成熟的一刹那，沈浪就感到身体一震。 他睁开眼，就见前方不远处，竟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这人影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就在这一刻，沈浪就感到建木的吸收被断掉了。 这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也就不是沈浪了。 赶紧站起身来，干咳两声，朝着那女子抱拳道：“晚辈沈浪，见过前辈。刚才见此地神道气息浓郁，一时忍不住吸收了片刻。” 话语间他偷偷瞄着这黑衣女子，惊讶的发现，她竟然和那桃庵的白衣女子一模一样。略微凝神感应，气息倒是有些区别，桃庵的女子身上充斥着浓郁的神道气息。而这女子的气息中虽然也有神道力量，但却要斑驳许多，一时间难以分辨其属性。 至于神态气质方面，那更是截然不同。 桃庵那白衣女子更像是一名初生的香火神明，而这黑衣女子眉宇间虽然也有些清冷，但眼眸间却透出一股看透世事的睿智。 嗯……正经的睿智。 黑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道：“你为我送来桃木本源，我送你一些神道气息倒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这小东西又非修炼神道，拿那么多神道气息是要做什么？” 听这黑衣女子的语气，沈浪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有朋友是神道修士，我想为她准备一些。”沈浪说道。 建木的事情是肯定不能说的，也就只能让娘娘背锅了。 “可是这桃木本源的主人？”黑衣女子奇道。 沈浪一滞，“不是”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那是其中一位。”他赶紧躬身道。 黑衣女子眼眸间带着几分笑意，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沈浪的尴尬。 “也罢，你既然不想说，我就不多问了。让你送此物来的人，可还有什么交代？” “那位说，找到桃树后，为她取一株桃花枝回去。另外……”沈浪犹豫了一下，悄悄看了看这女子，就见她神色依然温和，这才接着道，“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就把这桃树带走……” 黑衣女子听到这里，脸上泛起了一抹异样，她仔细的打量着沈浪，时不时还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后才道：“她让你把桃树带走？” 见黑衣女子没有发怒，沈浪感觉自己胆子又大了不少。 “那位的原话是说，这桃树以后于我有大用，或可移植他处。我猜想，应该是让我带走的意思。”沈浪说道。 黑衣女子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你现在的实力还差了许多，要带走桃树，至少需大儒境界才行。” 沈浪点头称是。 其实他也就试试，这桃树明显是这黑衣女子之物，想带走的可能性本就不大。 “仙子姐姐，那你可知道，那位说的于我有大用，指的是什么？”沈浪问道。 “仙子姐姐？” 黑衣女子似笑非笑，想了想便轻轻摇头，道：“现在告诉你也无用，等你到了大儒境界后，再来此处便知。” 沈浪奇道：“云山秘境限制在七品之下，大儒也可进入？” “一般人自然不可，但你已得云山认可，云山秘境只要开启，你自然可以进来的。” 沈浪一怔，得云山认可？ 没等他想明白，黑衣女子就抬手轻轻一招，沈浪就感到脚下微微震动，只是片刻后，一截树枝就凭空飞了过来，也不知道这白衣女子是从何处摘取的。 那树枝越是靠近就越是变小，当到了沈浪面前的时候，就和他送出的那桃花枝一般大小了。 “将此物交予她便是。” 沈浪收下桃枝，想了想，道：“仙子姐姐，我之前听说这云山秘境是一位大能的识海，不知是真是假？” 那一直面色柔和的黑衣女子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微变：“你听谁说的？” 沈浪心头咯噔一跳，难道是真的？ “一个骊山学宫的人。” 沈浪就把白婕当时说的话说了一遍。 黑衣女子眸子中闪烁一抹摄人的寒意，她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抹森然冰冷的笑容。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瞬间沈浪身体一震，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仿佛看到了积尸如蚁血流成河的画面，浓烈到让人眩晕的血腥味冲击着他的五感，仿佛整个人都被血海吞没。 沈浪心头狂跳，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事你不用多管……就凭骊山学宫也想唤醒他？当真是做梦！”黑衣女子缓缓说道，“此事我既然知道了，那自会做安排。你若是无其他事便离去吧，此地不可久留。” “是。” 沈浪哪里敢说个不字，赶紧躬身行礼，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那黑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拦路抢劫？ 沈浪将依然神志迷糊的芳菲唤醒，这才驾驭着才气飞舟升上了天空。 离开时仔细打量着下方，默默记住了此地。 黑衣女子的来历很神秘，不过想来沐婉华和那白衣女子应该是知道的，回去之后倒是要好好打听一番。 至于说芳菲的机缘…… 这是最让沈浪疑惑的地方，他原本猜测应该就是在桃树这里。 但现在看来，却竟然不是。 不过转念一想，所谓机缘这东西本就是飘渺不定，若是能算到，那反倒是稀奇了。 沐婉华指不定就是想让芳菲来碰碰运气，有所收获自然是好，如果没有想来也不会太在意。 离开桃树所覆盖的范围后，两人就下了飞舟。 沈浪虽然诗文不缺，但这才气飞舟消耗也着实不小。真要一直飞下去，沈浪也有些肉疼。而且云山秘境本就是珍宝无数，所有时间都花在赶路上，确实是得不偿失。 一路走了三天，沈浪一如既往的放出了黑猫和小乌龟，让它们去搜寻四周的宝物，忽然发现远处的天空中，五名人族正御空而来。 这些人也远远的看到了沈浪，立刻就朝这边御空而来。 到了近前，沈浪才发现，这竟然是当日在青云府府衙里和他有过冲突的道门中人。当然，通常他们都自称为仙家。 这五人落到沈浪和芳菲面前，也不开口，只是上下打量着二人。 双方也不是什么朋友，沈浪也懒得开口，同样打量着他们。 就见这五人几乎人人带伤，三名男子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还有些许血迹，而那两名女子更是头发散乱脸颊漆黑，就跟刚遭了一场火灾一样。 只是几人都满面红光精神奕奕，看来收获不小。 “几位拦着我二人去路，是要做甚啊？”沈浪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沈浪，云山秘境十余日了，可有收获？” 说话的是站在最前面的那男子，他扬着下巴神情倨傲，话是对沈浪说的，但眼却是望着天的。 值得一提的是，道门中人都是修炼仙家道法，平日里隐居山林不沾红尘，加上一个个容貌俊美气质脱俗，也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不过此刻几人一身狼狈，浑身焦黑，再配上这表情，那就显得滑稽无比了。 芳菲在沈浪旁边，见着这男子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五人脸上顿时泛起一抹不悦之色，这芳菲不过是凡夫俗子，靠着沈浪庇护才走到今日。凭她也敢嘲笑自己几人，这当真是罪不可赦。 其中那身穿青色长裙的女子更是面色冰寒，冷声道：“大胆贱婢，寻死不成？” 沈浪眉梢一挑：“贱婢骂谁呢？” “我……” 青裙女子刚一开口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她顿时涨红了脸。 “沈浪，你这是什么意思？真要与我仙家为敌？”当先那男子皱眉道。 沈浪都被气笑了，道：“到底是你们要与我为敌，还是我要与你们为敌？我们走自己的路，你们从天而降拦住我二人不说，还出言不逊喊打喊杀，这就是道门礼法？” 男子沉吟片刻，缓缓道：“沈浪你是儒道新秀，我等自然无意冒犯。但这女子区区一介凡俗，竟胆敢嘲笑我仙家中人，绝不可轻易放过。” 沈浪神色不变，淡然道：“道门中人什么时候都敢自称一个仙字了？再说今日是你们失礼在先，别说我朋友无意嘲笑你们，就算是有意你们又要如何？” 那男子顿时眯缝起了眼，道：“沈浪，你还在九品儒生境吧？” 一听这话，沈浪就笑了起来：“是啊，怎么了？” 芳菲的脸色微变，她自然不知道沈浪在文山上以一己之力斩了林冉等六人，见这几名道门中人这么一问，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有动手的意思。 “诸位，是小女子冒犯了。小女子在此赔罪，还请几位仙长不要见怪。”芳菲急道。 那绿裙女子冷笑着还想说什么，当先的那男子就抬手阻止了她。 “既然说赔罪，那总要拿点诚意出来吧。”男子说道。 沈浪轻轻拍了下芳菲肩头，示意她不用担心，这才道：“什么诚意？” 男子冷声道：“交出你在文山中的所获，我们今日就……” “主人主人，前面十里地有一颗才气果。” 小乌龟蹦跶着四条小短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这五名道门中人自然都是识货的角色，一看小乌龟，都是面露惊色：“儒道灵宠？！” 沈浪蹲下身子让小乌龟爬到他手掌上，这才看着几人道：“没错，就是儒道灵宠。” 这五名道门中人顿时眼热。 “这可是你在文山中所获？” 沈浪想了想，就点头道：“算是吧。” 几人相视一眼，那当先的男子道：“将你的鬼道灵猫和这灵龟交出，今日之事就算揭过，如何？” 沈浪眉梢轻挑，笑道：“这么便宜？” 那男子神色淡然，道：“你沈浪毕竟是文庙看重的后辈，我们也不为已甚。” 沈浪奇道：“我要是不给，那你们是不是要硬抢？” 男子轻轻仰起下巴：“沈浪，这里不是青云府衙，是云山秘境，机缘都是靠自己争取的，今日让你自己交出来，那也是给文庙留个脸面，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沈浪叹了口气：“你们要早这么说，那我就明白了。”道门几人面色一喜，但还没开口就听沈浪接着道，“把你们收获的东西交出来，今日之事就算作罢了。” 几人都是一愣，那当先一人怒极而笑：“沈浪，当真以为写了几篇诗作，有了那么两个具现的儒道异象，就真能越级逆伐？我仙家手段，你怕是还没见识过吧！” 沈浪抱拳，真诚地道：“确实没见识过，还请诸位指教了。” 战斗开始的很突兀，但结束的更快。 主要是沈浪晋升九品儒生境后，一直没机会去书院学习儒道诗文。所以他会的战诗，也就那么一首……韬钤深处。 当那深黑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深海遮天蔽日般出现在众人头顶，几名道门中人立刻就平和了。 态度客气，神态平和，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有的是各种善意。 “沈兄，这是我灵宗符剑，师门长辈为了我等安全才特意赐下，以道法催动可破鬼道各种诅咒。”那当先的男子满脸肉疼，“若是云山秘境结束，此物还完好，还请沈兄一定交还我等。至于那些个灵果之类，便算是我等送给沈兄了。” 沈浪脚下蹲着黑猫，怀里抱着小乌龟，笑眯眯地道：“这怎么好意思。” 男子抬眼看了看悬挂空中的深海，舔了舔嘴唇，道：“你我都是人族一脉，沈兄又是有大神通的天才，这些物件在沈兄手中的作用要远超我等，自然是该给沈兄用的。” 沈浪这才点了点头，见干符剑收入囊中：“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 男子长舒了一口气，道：“那我等就先告辞了，若是有缘，一定再与沈兄一叙。” 目送道门五人离开，芳菲这才走到近前，只是她神色却带着几分迷惑。 沈浪轻笑：“可是觉得道门都是神仙中人，平日里洒脱超然，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市侩了？” 芳菲点头，苦笑道：“是与我所想相去甚远……” 沈浪淡淡地道：“当今是儒道天下，其他宗门要想活得洒脱，那无非是两个条件，要嘛是本身实力超强，例如武庙中人，便可某种程度和文庙分庭对抗。另一种嘛，就是懂得审时度势。青云府有一百名额，但道门本次却只有五个，实力如何便可想而知。实力如此不济还能洒脱，那便是要懂审时度势了。” 芳菲叹了口气，道：“倒也不难想明白，只是觉得有些……有些难以接受。” “无非是世事人情四个字，看透了便也就这样。”沈浪笑道。 两人不再多言，继续缓慢往前行走。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忽然就发现远处的山上再次出现了两个人影。 只是这一次，却和昨日的道门中人有些不同了。 “芳菲，你在此地等我。小乌龟，你留在此地保护芳菲！”沈浪面色冰寒，眼中寒芒闪烁。 “是唧！”小乌龟大声应道。 沈浪说完，身形化作一道旋风就奔了出去。 吴云浑身浴血，手中的文宝毛笔已经龟裂，在他身旁是曹玉，此刻也是脸色苍白，虽然外面看上去没有什么伤势，但从那微弱的气息还是能判断出，他已接近油尽灯枯。 此刻吴云扶着曹玉，两人在密林中踉跄地奔逃着。 “吴师兄，你先走吧，带着我跑不掉的。”曹玉苦笑道。 吴云神色平静，缓缓道：“本次云山秘境，恩师既然让我带队，那我就要尽力将你们都带回去，曹师弟不要再说了。” 曹玉轻叹了口气，心下也明白劝不动吴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在对方追来的时候自爆文心以求多杀几个，希望能为吴云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 就在这时候，密林周围响起一阵沙沙声。 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话音落下，就见十余名妖族从四面八方的密林中走了出来。 看见那当先一人，曹玉的心顿时一沉。 第一百三十章 死 墨瞿带着一众妖族从密林中走出。 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周围已经被完全封锁，这两人已经是无路可逃了。 不过青云府书院不愧是千年书院底蕴深厚，这两条小鱼竟然都带有大学士级别的文宝，在天罗地网下生生逃了出来。 不过，依然是在劫难逃。 看着已经被围死的密林，吴云面色冷峻，低声道：“我自爆文心轰开北面包围，你尽力赶往灵虚峰集合点。” 曹玉咬牙道：“不，我来自爆文心，你走！” 吴云面露狠厉之色，眼中更是闪烁寒芒：“我是你师兄，你要我一辈子愧疚吗？！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出去后就精研儒道经典，争取早日提升到大儒境界为我报仇！” 曹玉就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微红。 “注意了！” 吴云猛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墨瞿。 墨瞿笑道：“怎么，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吴云深吸一口气，道：“云山秘境本就是生死场，战死此处是我命该如此。但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墨瞿兄指教。” 墨瞿心情极好，一个小小的算计，就灭掉了青云书院十余名学子，这可是大大的功劳。 “说，若是本座心情好，也不是不能为你解答一番。”墨瞿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灵虚峰？”吴云盯着墨瞿，一字一句地问道。 青云书院是儒道书院，门下弟子都是修炼儒道。而云山秘境中公认的儒道最大机缘地是文山，按正常来说，青云书院的学子都是要去往文山的。 妖族就算要设伏，也应该是在文山下。 但为何他们会在通往灵虚山的路上设伏？ 这让完全没有防备的青云书院学子损失惨重，几乎是战斗开始的第一时间就死伤殆尽。 曹玉和吴云若不是有强力文宝护身，只怕那时候就已经身死。 墨瞿轻笑道：“这个问题嘛，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既然是求我，那自然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吴云沉默片刻，朝着墨瞿深深鞠了一礼。 “还请墨瞿兄指教。” 墨瞿嘴角掀起冷笑，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低喝道：“跪下！” 吴云身子微颤，不过还是弯下了膝盖。 只是就在他膝头将要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化作一道青芒直扑墨瞿。 墨瞿面沉如水，抬手就是一拳。 “轰”一声巨响，吴云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八品浩然境是有浩然正气护身不假，但你凭什么觉得，有浩然正气护身后就能与我圣族肉身对抗？”墨瞿冷声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墨瞿的身形却接着这一拳之力冲向远处，朝着那只有三名妖族防御的方向撞去。 “就是现在！” 吴云一声厉喝，他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狰狞的脸庞宛若厉鬼。 曹玉猛地一咬牙，紧随着他就冲了过去。 就在两人临近那密林的一瞬间，曹玉忽然发现了不对。 那三名妖族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任何的意外之色，那当先一人嘴角甚至露出了一抹嘲讽笑容。 “吴师兄，小心！” 曹玉惊恐大叫道。 但此刻，本就重伤在身已近油尽灯枯的吴云，根本听不到曹玉的呼喊。 他内心底唯有一个意念在支撑着他。 自爆文心，掩护曹师弟逃出去！ 几乎是在靠近那三人的一刹那，他的文心就被祭出。 “爆！” 吴云用出最后的力气，抬手就点向了文心。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及文心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停住了。 一股强横到极点的力量将他当场压制。 这……这绝不是八品力量！ 吴云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之色。 那当先一名妖族浑身散发着强烈的红芒，这红芒中带着强悍的压制力，竟然将他的文宫和身体都压制的无法动弹。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七品的妖族？！ 吴云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被完全压制，连文宫也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咔擦！” 曹玉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他就感到双眼一阵刺痛，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鲜血，顺着脸庞落下。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强烈的悲痛让他每一条神经都在抽搐。 那名妖族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容，抬步就朝曹玉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所有的妖族都是一滞。 他们感到天空中仿佛忽然暗了下来，抬眼看去，就见一片黑色的海水将整个天空覆盖。 “落！” 低沉的声音响彻了整片森林。 “轰！” 黑色巨浪滔天，从空中轰然而下。 就仿佛是上天被破开了一个巨大口子，无数的天水化作狂暴的波涛。 在场所有妖族脸上都泛起惊恐光芒，各方围困的人都隐隐有想要退却的迹象。 墨瞿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厉喝道：“不准乱，全力抵抗！”他抬眼往空中看了眼，身形化作一道红芒直冲天际。 那名七品妖族也抬头望向空中，喃喃道：“这是儒生境的落笔成花？怕是学士境也不过如此吧。” 说着他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容，眼中更是多了几分玩味。 “总算有值得出手的猎物了。” 他脚下猛地一蹬地，身体顿时腾空而起。 沈浪站在空中双眼通红，他已经用最快速度赶来了，但看到的最后一幕，依然是吴云被人拧断了脖子。 他听说过许多妖族和人族厮杀的事情，在写《正气歌》的时候，也见过无数惨烈的画面。 但那些毕竟都是幻境，都是听说，当一个活生生的，且还是他认识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的时候，那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都要死！” 沈浪眼中咬牙冷声道。 就在这时候，墨瞿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沈浪，我还在想要如何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墨瞿一声厉喝，手中长刀宛若一道白链，朝着沈浪就劈了过去。 看着其上滔天的妖气，沈浪的目光顿时一凝。 墨瞿已经提升到了八品境界，而且其实力比之开始遇到的那些，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八品和八品……是完全不同的。 他深吸一口气，才气凝聚在拳头上，朝着墨瞿就是一拳轰去。 “轰！” 整个天空都是一阵颤动，逸散的力量掀起无尽罡风。 下方的树林被卷起，才气化作的波涛更加汹涌。 天空昏暗无光，地面地动山摇。 就宛如一片末日景象。 而就在这时候，沈浪心头陡然升起一股警兆。 他的身体就要往旁边闪躲，但却就是这么一刹那，他就感到背心一阵剧痛。 鲜血狂喷而出。 身体朝着下方就被砸了下去。 不等他身体落地，一阵强烈妖气再次袭来。 沈浪一声厉喝：“灵龟！” 小乌龟顿时出现，宛若一面巨大的盾牌挡在了沈浪上方。 又是一阵宛若雷鸣的轰响，小乌悲鸣一声，龟背壳尽碎飞了出去。 而沈浪也终于是借着这一刻，翻身站了起来。 在他面前站着的，正是那拧断吴云脖子的七品妖族。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步七品 墨瞿与那七品妖族一前一后站在沈浪两侧。 沈浪抬手摸了下嘴唇，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受伤，这也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有必要吗，我不过是个九品儒生境，你们一个八品一个七品，不如来个和我单挑一场？”沈浪无奈地耸了耸肩头。 墨瞿点头笑道：“好啊，那我和你打。” 沈浪转头看了眼，身后那七品妖族也是点头道：“好。” 他的话音落下，墨瞿一个闪身就朝沈浪扑了过来。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沈浪一声低喝周身才气涌动，身形化作一道清风朝着一旁掠去。 而就在这时候，他身后一阵罡风吹来，这是那名七品妖族出手了。 沈浪神色不变，脚尖一点地顿时冲天而起。墨瞿似乎早就算准了他的退路，长刀横空，妖气冲天而上。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低喝道：“去！” 墨梅世界中的白衣文士具现在前，朝着墨瞿就是一掌拍下。 “轰”一声巨响，白衣文士身形破碎，而墨瞿的身形也被拍得下落。 就在这一瞬间，墨瞿身后一道黑雾凭空出现。 那雾气中，黑猫朝着墨瞿的脖子就是狠狠一抓。 但墨瞿似乎早就有了准备，身形陡然一转，一掌就拍在黑猫身上。 黑猫低叫一声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空中。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当沈浪在空中稳住身形的时候，墨瞿和那七品妖族已经再次一前一后把他困在了中间。 “不是说单挑吗？” “是啊，我们两个单挑你一个。”墨瞿眯缝着眼笑道。 “看来是真没办法了。”沈浪轻声道。 “准备突破了吗？”墨瞿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压制修为，但就算突破了又能怎样？儒道八品浩然境是需要蕴养浩然正气，你即便晋升了八品，没有足够的浩然正气支撑，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即便你真的侥幸能赢我，你有信心对付我圣族七品？” 沈浪沉默着，缓缓道：“你说的没错，儒道八品浩然境和别的境界不同，需要蕴养足够的浩然正气，才能真正发挥威力。而且即便是浩然境巅峰，面对七品妖族，只怕依然是难以抵挡，毕竟修行一路一品一重天，三品一世界……”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望向那七品妖族一笑：“我倒是要感谢你，没有一开始就直接下杀手。” 七品妖族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九品蝼蚁而已，只是听墨瞿吹嘘的厉害，本座这才留你一命。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是啊，不过如此……” 沈浪轻叹一口气，他周身才气开始疯狂涌动，在他身周甚至形成了淡淡的青色气旋。 墨瞿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他对沈浪的估计已经很高，否则也不会联手一名七品强者袭杀他。 只是现在看沈浪周身才气的量，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沈浪。 “动手，别给他晋级的机会！” 墨瞿低喝一声，身形再次化作一道红光冲向沈浪。而沈浪身后那妖族高手也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调集全部力量展开了必杀一击。 然而就在两人靠近的一刹那，沈浪身周的空间忽然一震。 “八品打不过，那七品呢？” 沈浪的声音淡然响起。 “这是什么……” “怎么可能？！” 墨瞿和那七品妖族几乎同时面露惊骇之色。 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瞬间被拉入了一片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中才气涌动，远处可见是个若隐若现的十个小世界，而沈浪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人很快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诗文《韬钤深处》中的那一片海洋。 “那里是澜江？” “还有桃庵！” 那七品妖族的脸色冷峻，眸子中寒芒闪烁。 “不可能，你一定是用的幻术！”墨瞿嘶声厉吼着。 他感到背心有些发凉，儒道修行最是讲究循序渐进，绝不可能从九品儒生境直接跳到七品学士境！ 但这个陌生世界又是什么？ 虽然看上去和一般儒道修士的文宫有很大区别，但那些具现的诗文小世界却是做不得假，每一个小世界都是沈浪的原创诗文所化。 这些小世界，正是文宫的标志！ 而文宫，则代表着儒道七品学士境！ “没什么不可能的，”沈浪的身影如同波纹般缓缓出现。 其实在廖家研读《元经》的时候，沈浪的才气和感悟就已经能够进阶八品。但为了云山秘境的入场券，也为了更深刻的感悟每一个境界，他才一直压制着修为。 而之后天道圣文《正气歌》出现，他更是因为“正气”二字释义，天道赐福将无尽浩然正气灌入他的身体，这也使得他将浩然境需要蕴养的浩然正气，直接达到了临界点。 要知道，浩然境突破到学士境的标志，就是浩然正气蕴养圆满。 而沈浪甚至都跳过了这一步，浩然正气直接凝聚出了文宫。 便是那七品妖族此刻也脸色微变。 这次云山秘境将所有人的修为限制在七品之下，一旦到了七品，就会被强行传送出去。 他能够以七品境界进入，也是南妖国花费了巨大代价，而且对他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这才让他能秘密潜入，为的就是要干掉所有人族修士。 至于说这次人族来的都是天才，几乎所有人都能在进入秘境的第一时间里晋级到八品境界，这七品妖族并不在意。 因为修炼一道一品一天地，三品一个大境界。如果说九品修士凭借天赋、神通等还有机会拼死八品修士的话，那么八品修士除非拥有逆天的宝物，否则根本伤不到七品修士一根毫毛。 别看和沈浪交过手的人都判断他的攻击已经到了学士境，但那对比的只是没有任何文宝增幅的学士境。但哪个学士境的修士，身上会没几件文宝呢？ 如果真让沈浪和学士境修士交锋，恐怕任何人都会觉得沈浪必死无疑。学士境对战低品修士，只需祭出文宫护住本身，那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而七品也是所有通天路的分水岭，到了这个境界之后，修士的数量就呈几何倍数的下降，实在是因为晋级太难了！ 不说别人，就是安平县里沈浪名义上的师爷林栋，在八品浩然境已经卡了三十年，就是因为那最后一丝浩然正气始终无法凝聚，所以始终无法晋升到七品学士境。 沈浪也是站在这文宫中，才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学士境的恐怖。 回想起以往对张府尹、廖光杰等人的态度，沈浪就不由得满头大汗。 原来……自己一直是小看天下人了。 那七品妖族男子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沉声道：“墨瞿，你躲开一些。他已然晋级七品，很快就会被天地排斥。” 墨瞿没有一句废话，身形倒退朝后方掠去，七品的战斗，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但沈浪却是淡淡道：“谁让你走了？” 一句话落下，整个文宫中天地倒悬，原本正掠向远方的墨瞿竟然朝着沈浪就撞了过去。 这正是南辕北辙的神通。 只是到了文宫中，沈浪也已经不需要念诵神通或者吟诵诗文了，文宫便是读书人的一方小世界。 墨瞿满脸惊恐，大叫道：“救我！” 七品妖族身后祖妖血脉显化，一头巨大的灰狼陡然浮现。他身形化作一道红芒，朝着沈浪就扑了过去。 沈浪神念微转，再次发动南辕北辙。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却只是让那七品妖族的身形微微缓了一下，却没有让他逆转方向。 但就是这么一缓，墨瞿就已经到了沈浪身边。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七品怎么样，不一样是血肉之身！” 话音落下，他手中长刀朝着沈浪就劈了过去。 而沈浪此刻却是一动不动，嘴角甚至泛起了一抹嘲讽笑容。 墨瞿心头忽然一阵狂跳，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候，他耳边传来一声轻语。 “这是还刚才那下喵！” 他就感到心口一痛，低头看去，就见一只染血的猫抓从胸口探了出来，在那锋利的猫爪上，还挂着一颗鲜红的心脏。 “不！” 墨瞿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他不想死，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去做，他还要带领妖族攻占人族天地……他的视野陷入了黑暗…… “墨瞿！” 那七品妖族一声厉吼，身形再次加速冲向沈浪。 沈浪却没有看他，而是抬眼望向天空。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云山的排斥力量。 回想在桃树上的时候，那黑衣女子说他已得此方天地认可，大儒境也可进入此地。现在看来，即便是有了天地认可，但如果没有大儒境，同样会被云山秘境排斥。 看来时间不多了。 沈浪转头望向那冲来的七品妖族。 “都来吧。” 沈浪轻声说道。 一瞬间，整个文宫剧烈震动。 那妖族就见天空中一柄巨大的锤子从天而降，宛若一座山峰落下。 下方湛蓝的海水升腾，巨浪如同一只只巨大的手掌抓向空中。 而更可怕的是，在那水波之上，一名墨裙女子持剑而立。 这妖族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不明白，为何沈浪才刚刚踏入七品境界，就能有如此威势。 难不成他不仅能越级进阶，还能直接到七品巅峰？！ 想到这里，他身子猛地一颤，眼中第一次闪过一抹惊恐。 七品……巅峰！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白衣斩妖 文宫中沈浪凌空而立，十个小世界的虚影如众星拱月般环绕在他身周。他庄严肃穆，宛若天神下凡。 那妖族的身周已经被各种异象包围，白衣文士背着手站在空中，俯视着下方的妖族，虽然依然看不到正脸，但那自有一股俯视蝼蚁般的气势。 甄洛则是神色淡然，手持长剑站在波涛之上，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气象万千。 在那河边的一片桃林中，一名披头散发身穿宽松长袍的男子，袒胸露怀狂放不羁，此刻也正眯缝着眼看着空中。 妖族男子的身形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这几人中任何一个的实力都不在他之下！ 特别是那站在波涛上的女子，虽然看似柔弱绝美，但那一身神道气息却纯正无比，那分明就是一位神道修士！ 而且他们每一个仿佛都在这片天地的庇护中，浑身气息与整个文宫连城一片。仿佛任何一人出手，便是整个文宫的全部力量。 这到底是什么鬼文宫，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妖族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他和不少儒道高手战斗过，但这样的文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沈浪，你也是七品学士境，可敢与我公平一战？！”妖族男子厉喝道。 沈浪嘴角掀起一抹笑意，点头道：“好，你过来。” 妖族男子目光一凝，他和沈浪之间，就正隔着那名白衣文士。 他猛地一咬牙，化作一道红色血芒朝着沈浪就冲去。 那空中的白衣文士冷哼一声，抬手就朝这妖族一掌拍去。 这里是文宫，这里的所有异象都是跟着沈浪的实力变化而变化，刚才这白衣文士被墨瞿一掌震碎，那也是因为他不过是九品境界。 而现在，七品文位加持之下，这一掌青气翻滚宛若巨浪。 那妖族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但此刻已经没有退路，抬手一刀迎了上去。 霎时间，青气将那妖族男子淹没，那白衣文士一甩长袖，也迈步走了进去。原本准备腾空而起的甄洛微微一怔，便落回了海浪上，没有再次出手。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一团青气在涌动翻滚。 片刻后，妖族男子腐烂的身体从空中跌落，无声无息没有半点生机。 而在这同时，沈浪就感觉到建木一根空着的树枝上，出现了一枚娇艳猩红的果子。 七品妖族的妖气，为他提供了一枚完整的妖道果。 青气消散，只留下白衣文士一人独自站在原地。 他的身形也略显得有些单薄，周身的浩然正气有些紊乱的样子。 沈浪面色惊异，他自然知道这白衣文士厉害，但没想到竟真能干掉七品妖族。 “敢问兄台可是姓杨名无始？”沈浪抱拳道。 白衣文士身子一颤，半晌才挥了挥袖子冷哼一声，返回了墨梅的世界。 下方海浪之上，甄洛也朝沈浪点了点头，化作一道清水融入了海中。 至于那桃林中的中年男子，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迹象。 沈浪只是微微愣神，转而就感到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他眼前一黑身体就从空中坠落，那镇压一方天地的文宫也随之消失。 “子玉！” 一个惊叫声响起，沈浪就见下方曹玉踉跄的奔了过来，在沈浪还没落地的时候将他接住。 “子玉，你没事吧？！” 曹玉惊喜叫道。 沈浪微微点头，道：“你可还好？” 曹玉擦了把脸上的血迹，道：“还好，多亏子玉救援及时！”说到这里他神色一黯，“就是可惜吴师兄。” 听到这话沈浪也不由得心头一痛。 他已经用最快速度赶来了，但依然是慢了一步。 就在这时候，沈浪忽然感到身体被一股强大力量撕扯，就好像要将他挤出这片空间。 他心头狂跳，赶紧道：“曹兄，我让芳菲姑娘等在不远处，你找到她后帮忙照看一番！” 曹玉一愣，刚才韬钤深处的海浪落下，那根本就不分敌我，好在他本身是修炼儒道，对于才气攻击的抵御能力，要比妖族强上不少。 加上沈浪的目标本就是那些妖族，因此他只是被击晕了过去，并没有受伤。后来刚一苏醒，就见昏迷的沈浪和那七品妖族的尸体从空中掉了下来。 “子玉，你是要去什么地方吗？”曹玉问道。 沈浪面露苦笑：“看来我是要先离开一步了。” 曹玉本就是天资聪颖之人，否则也无法通过青云书院的考核。 一听这话，再联想到刚才那七品妖族的尸体，他眼中顿时露出惊骇之色。 “子玉你已经突破到七品？！” 沈浪轻轻点头，道：“此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告辞！” 话音落下，沈浪就感到自己仿佛是被卷入了一道乱流，巨大的压力让他觉得浑身血液都要被压出体外。 视野模糊，周围的画面仿佛是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候，他就感到周身一松，身体就重重地落在了一块草坪上。 沈浪躺在地上，看着上方蔚蓝的天空。 出来了…… 从上次书写天道圣文《正气歌》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耗尽浑身力量。 七品学士境啊。 沈浪闭着眼躺在地上，仔细感觉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儒道九品是利用才气写下诗文，之后沟通天地力量，以天地力量施展神通。 这样的方法有优势也有劣势，优势自然是弥补儒道前期没有任何攻防力量的不足，一首好的战诗能让儒生境的读书人也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但劣势也非常明显，就是太过依靠诗文本身的力量。 沈浪属于特例，他拥有华夏五千年的璀璨文明，有近乎无穷无尽的传世诗文，因此每每能越级而战。 但若是一般的儒生境，那就只能去书院学习战诗，而大部分战诗都是有品级之分，儒生境能学习到的战诗词寥寥无几。加上没有鸣州、原创、文宝等加持，所能发挥的战力就更是低得可怜。 而到了浩然境之后，就有了明显的变化了。因为在这一境界，读书人终于有了浩然正气，这是真正属于读书人自己的力量。 才气催动诗文，加上浩然正气的配合，所能发挥的战力是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效果。当然，这种战力也同样受限于浩然正气的总量。 直到读书人修炼到了七品文士境界。 毫不夸张的说，这才是读书人真正崛起的境界。完美的浩然正气，强悍无匹的文宫，加上各种文宝以及口绽莲花的神通。这时候的读书人，才真正拥有了与其他七条通天路争锋的力量。 沈浪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浩然正气不断涌入四肢百骸。温暖中带着些微的刺痛，每一道浩然正气从骨骼肌肉中流过，他都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增强了几分。 这就是浩然正气洗练肉身。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浪这才坐了起来。 文宫中的浩然正气依然有些淡薄，这是浩然正气耗尽的后遗症。 回想起对上那七品妖族的一战，沈浪的神色就有些古怪。 那算是用大炮打蚊子吧？ 七品妖族确实很强，强大的肉身力量，返祖的血脉力量，甚至能使用各种祖妖神通。 但是他沈浪刚才用的什么？ 他直接召唤出了整座文宫，并具现了所有的小天地异象！ 七品学士境的品阶神通是“墨守成规”，是一种放弃所有进攻能力的极端防御神通。如果是一般学士境来施展，受文宫的大小的限制，最多是防御身周数米的距离。 而沈浪召唤文宫的时候，竟然是直接将墨瞿和那七品妖族笼罩在了其中，这种变化便是他始料不及的。 这就等于是用出了五品贤人境的“自成天地”。 也正是因为这样，几乎是战斗的每一刻，他都在使用远超寻常学士境的力量，这甚至让那妖族误以为沈浪已经晋级到了七品巅峰。 把白天的事情完完整整回想了一遍，沈浪就忍不住一阵苦笑。 不过现在这是什么地方？ 抬眼看了看四周，就发现这似乎是一片空旷的草原上。 沈浪眉头紧锁，云山秘境的位置是在南妖国，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应该就是在南妖国境内，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 意念微动召唤了下小乌龟，他就发现小乌龟的联系竟然很淡薄，应该是被云山秘境的禁制所阻隔了。 “灵猫。” 沈浪无奈叫了声。 他身侧的空间一阵扭曲，黑猫凭空出现落到了地上。 它先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着什么，之后才抬眼看向沈浪。 不过没等它开口，沈浪就懒洋洋地道：“别找了，灵龟被困在云山秘境里，还没出来。” “主人，我不是在找它，我是在查看周围的情况喵！” 黑猫尾巴勾着他的脚踝，脑袋蹭着他的小腿。 从小乌龟出现后，黑猫就殷勤了许多，以往如果沈浪不叫它，它都懒得动弹一下，更别说是像对付墨瞿时的主动出手。 但在小乌龟出现后，这就卷起来了。 沈浪把黑猫抱到怀里，意念微动，一则全新的信息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族部落 【儒道灵猫，七品，擅隐匿、潜伏、刺探、暗杀，掌控】 沈浪轻咦了声，这比之前看的时候多了一种能力。 “掌控是什么？”沈浪问道。 黑猫舔着爪子，道：“品阶低于我的无主无灵识鬼魂，我可以用神念控制它们喵。” 沈浪很敏锐的注意到了几个字：“无主，无灵识？” 黑猫道：“是啊喵。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游魂，它们空有死气却没有意识。如果没有人控制它们，它们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对人造成威胁。这些鬼魂只要等级低于我，我都可以操控。当然啦，太多就不行了喵。” 嗯？ 有喵字，看来这灵猫心情不错啊。 沈浪道：“什么地方有游魂？” 黑猫抬头望向前方，一对宝石般的眸子闪烁着异芒：“前面就有一只啊喵。” 沈浪抬眼往前看去，就见前方空空如也。 他心头有些发毛，道：“那玩意儿只有你能看到？” 黑猫道：“主人可以进入我的意识，用我的眼睛就能看到了喵。” 沈浪神念立刻进入黑猫的意识，只是顷刻间，他眼前的世界就发生了变化。 只往前方看了一眼，沈浪就浑身汗毛竖立！ 在前方不足十米处，一支身披破烂盔甲，浑身已经高度腐烂的鬼魂部队正站在那里。它们一动不动，空洞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沈浪和黑猫。 沈浪的意识退了出来，忍不住低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他说着看了眼黑猫，“这些东西，你控制它们能做什么？” 黑猫道：“要看是什么类型的，像这种凶兵死后戾气极重，可用来炼制鬼道宝物，也可让鬼道修士直接吞噬，用来修炼或者补充力量，还可以控制打探情报。” 打探情报这个能力貌似还不错，沈浪想了想，道：“就不能用来直接战斗吗？” 黑猫道：“可以的啊，但这种魂魄本身魂灵力量太弱了，稍微强一点的修士气息就能冲散它们，一般只能将它们炼制成‘游魂’。如果主人想要它们战斗，那要找尸身还没腐烂，或者是直接用生灵的尸体炼制成‘尸傀’才行。” “游魂，尸傀……”沈浪若有所思地道，“你会炼制这两种吗？” 黑猫扬了扬下巴，脸上露出一副高傲的表情。 “当然会的啊喵！” 沈浪心头一动，立刻从储物袋里把那七品妖族的尸体取了出来。现在这妖族已经变回了本相，正是一头灰色的巨狼。 “这东西可以炼制成尸傀吗？” 黑猫偏着头想了想：“可以倒是可以，但炼制尸傀需要许多材料。如果炼制游魂的话，倒是可以直接进行喵。” 沈浪点头道：“那就成，等我找到了足够的材料，你来炼制。” “好的啊喵！”黑猫说着眼珠子一转，撒娇道，“主人，你看我现在这么听话，是不是……” “去把它们炼化吧，我们要回青云府正好需要人手探路。。” 沈浪抬手揉了揉黑猫的脑袋，把它扔了出去。 黑猫眼神幽怨，不过几个腾身就到了那些游魂的位置开始祭炼。 沈浪坐在地上仔细观察，就发现其实也不是完全无法察觉。那些游魂的位置明显阴气比别的地方重一些，但必须要仔细观察才能感应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直到了深夜，黑猫的祭炼才完毕。 “主人，好了啦喵。”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沈浪边上。 沈浪微微凝神，就感到在黑猫身边有六只游魂跟着。 “只能炼化六只吗？” 黑猫很人性化的点了点头：“我毕竟是死气所化，本身没有肉身承载，炼化六只已经是极限了。当然，如果主人……” “好了，放它们出去探路吧。” 沈浪意识进入到黑猫脑子里，借着黑猫的感知，他也能清晰的把握住那些游魂的迹象。不过感知的距离极限大概只有十里，一旦超过这个距离，游魂就会直接脱离控制。 一人一猫一路往北方急行，有几只游魂在前面探路，沈浪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这一路一直走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时候，远处的游魂才传来了消息，它们发现了一个人族部落。 沈浪有些惊异，难道这不是南妖国？ 不过有人烟总是好事，至少可以询问下现在的位置。 十里的距离对于学士境的沈浪来说很近，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他刚一接近那人族部落对面就发现了他，这些人看上去有些像那种牧民，不过一个个面黄肌瘦。 沈浪还没靠近部落，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就走了出来。 “年轻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老人脸色冰冷，看起来并不是很欢迎沈浪的样子。 沈浪抱拳道：“在下无意打扰，只是在草原上迷路，刚好见这里有人族部落，就想询问下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听了这话，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沈浪。 “你是石山城的人？” 一听这话沈浪顿时心头一喜，对方既然这么问，那就证明石山城一定就在附近！换句话说，这里很有可能是南妖国和东云国边境。 “我是东云国人。”沈浪回答道。 老人还没开口，就见一名老妇人走了出来。 “你把人家拦在门外做甚？”老妇人说着就朝沈浪露出一个和蔼笑容，“少年郎，你一路过来也累了吧，不如到里面休息一下。” “我们部落向来不欢迎外人，让他进去干什么？”老人说着就朝沈浪冷声道，“你如果要去石山城，一直朝东北方向走就是，还有两百里地就到了。” 老妇人也是眉头微蹙，不悦地道：“这一路过去还有两百里，至少还需走四五天，我看这少年人身上连个包裹都没有，你让他怎么过去？” 老人冷哼一声：“我管他怎么过去，总之不能进来！” 老妇人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少年人，进来休息下吧，不用管他。” 看着这两人，沈浪嘴角忽然泛起一抹轻笑，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多打扰了。” 老人见这情况，脸色一寒拂袖就离开。倒是那老妇人很是热情，迎着沈浪就进了部落里面。 沈浪一路走来，注意看了下帐篷，如果按照一顶帐篷三人计算的话，那这里差不多有三百来人，算个不大不小的部族。 “老人家，这里离石山城不远，你们为什么不去人族领地居住？”沈浪问道。 老妇人叹了口气，脸上带着露出一个苦涩笑容：“不是不想去，是去不了啊，石山城不会接纳我们这些南归的人族的。” 一听这话，沈浪顿时明白了，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事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进到里间的一个帐篷里，老妇人端来了一碗清水。 “这一路也辛苦了，喝点水吧。” 沈浪微笑点头，端起水道：“对了，这边一般安全吗？妖族会来找你们麻烦吗？” 老妇人叹息道：“我们只是小部落，平时就靠放牧为生，妖族偶尔会来抢些牛羊食物，倒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沈浪轻轻点头，这才喝了口水，道：“老人家，我一路过来也有些乏了，想先休息一下。” 老妇人赶紧起身，道：“那公子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准备好膳食再来叫你。” “多谢了。” 沈浪躺在床上，神色安详平静。 但他的意识已经进入到了文宫里，就见文宫中那建木鬼道的那根树枝上，结出了一枚干瘪的果子。 沈浪脸上带着古怪之色：“真有毒？” “是烈性迷药，一般人服用至少会昏迷三天三夜，主人您有建木护身，不会被药物伤到喵。” 黑猫趴在沈浪脚下摇晃着尾巴，和沈浪一样抬头看着那果子。 沈目光微转，就投向了那枚妖道的果子。 在击杀那名七品妖族后，这果子就成熟了，和其他几枚果子一样，是灵宠果。 沈浪心头暗暗琢磨着，兴许所有通天路的第一枚果子，都会是灵宠果。也不知道是建木的特性，还是说因为认他为主后产生的变化。 感受了下外面的世界，帐篷里依然安静，没有什么人来打扰。 左右无事，他干脆就把那妖道果摘了下来，抬手扔了出去。 就见妖道果在空中就化为了一团血雾，蠕动扭曲片刻后，一头小兽就落在了地上。它皮毛雪白，眼神凶狠冰冷，如果不是那皮球大小的个头，那一定是非常威武。 而现在嘛…… 沈浪偏着头想了想……二哈？ 上辈子就蛮喜欢狗的，现在看了哪里还忍得住。 弯腰把这二哈抱在怀里，用力撸着它的脑袋。 “愚蠢的人类，放手汪！” 二哈用力挣扎着，四条小腿拼命乱蹬。 不过一来是本身体型不大，二来也是因为沈浪是它的主人，对它有天然压制力，因此即便用尽全力，依然无法逃脱沈浪的魔爪。 黑猫看着二哈，面无表情。 沈浪撸得心满意足，这才把它抱到眼前。 【妖道灵犬，七品，擅嗜血、狂暴、极速、破法、召唤】 沈浪数了数，和那黑猫一样，在七品的时候有五个技能。 前面四个都还好说，这最后一个是什么？ 正想询问，忽然他眉梢微动。 黑猫喵的叫了一声，道：“主人，外面有人来了，您去忙着吧，我帮您调教它喵。” 沈浪面色古怪地看了它一眼：“你别把它玩坏了。” “放心吧主人喵！” 沈浪轻轻点头，意识回到了身体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一活口 帐篷里，老妇人带着两名年轻人站在床边，沈浪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副昏迷过去的样子。 “阿婆，就这小子？”其中一个年轻人低声问道。 老妇人眸子中寒芒闪烁，道：“就是他了！” 其中一名年轻人有些犹豫，道：“阿婆，他就是个路人……” 老妇人脸上露出一抹阴狠之色，一耳光重重地扇在这年轻人脸上：“如果不把他交上去，就必须要交出我们的族人！檀塑，一个陌生人和你的族人，你选谁去死？！” 檀塑捂着脸，脸色苍白。 老妇人轻叹了口气，也缓和了下语气，道：“我们每个月就必须送一个人过去，这已经是六月中了，前天使者来就说了，这次必须选个年轻人，不能再用老人充数了。如果真有选择，我宁愿自己过去，也不愿看到你们这些孩子去送死啊！” 檀塑咬牙道：“阿婆，实在不行就让我去吧，我想办法制造混乱，你们趁机逃到石山城去。” “蠢货！”老妇人低声骂道，“你有什么本事制造混乱？那守备可是七品妖族，你过去就是送死！” 说着她指了指沈浪：“别废话了，檀琢你把他绑上，我再给他灌一些药。这人一个人在草原里行走，看起来不像普通人。” 听到这话，另一名叫檀琢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拿着麻绳就走了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躺在床上的沈浪却忽然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好久没睡这么好了。”说着，他满脸笑意地坐了起来。 这一下让三人都愣住了，全都瞪大了眼看着沈浪。 “抓住他！” 老妇人最先反应了过来，惊呼了一声。 檀琢和檀塑两人也不敢犹豫，一个飞身就扑向沈浪。 沈浪神色不变，只是抬手往下轻轻一按。 磅礴的浩然正气从天而降，檀琢和檀塑两人被直接从空中按到了地上。那老妇人也感到仿佛一座巨山压到了后背上，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沈浪面色玩味地看着三人，道：“还有水吗，有些口渴。” 老妇人身子一颤，也明白自己是踢着铁板了。 “有什么事你冲老身来，他们都是孩子，是被我逼着来的！”老妇人面容狰狞，厉声叫道。 沈浪轻轻摇头，走到她身边，把她腰上的水袋解了下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不错，还是那个味。 感受下体内，一股深黑的气息被建木吸收，那一枚鬼道果又壮大了几分。 三人都是目瞪口呆，刚才给沈浪喝的那一碗水，不过是加了一滴迷药，但那已经能让普通人昏迷五天了。而老妇人腰上装的，可是纯的，一滴水都没加过。 现在这年轻人，竟然就这么拿着水袋“畅饮”。 这让三人有种错觉，难不成这水袋里真装的是水？ 喝光一整袋迷药，沈浪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这才问道：“具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此刻也明白，面前这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只怕真是什么高人。 也不敢再隐瞒，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这确实是生活在这里的一支人族部族，世代都生活在这片草原上。 只不过，他们赖以生存的方式与其说是放牧，不如说是作为牛羊被放养。 而放养他们的，正是妖族。 以前妖族每年岁末都会让他们送十个人过去，只不过那时候部族人口多，本身也被妖族圈养数百年，虽然心头怨恨，但也算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直到几个月前的石山城之战，妖族损失惨重，其中几名大妖更是身受重伤。 那之后，妖族就派人来抓走了部族里八成的人口。之后还下令所有部族每个月送一个人过去，若胆敢违抗命令，他们就会血洗整个部族。 沈浪眉头紧锁：“大妖受伤跟抓人有什么关系？是要开采灵矿吗？” 老妇人面露苦涩笑容，道：“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妖族要开采什么灵矿，用灵石来恢复大妖的实力。直到后来才知道，他们……他们是要以我族人的血肉炼制血丹！” “什么？！” 沈浪面色震惊，听到这个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南妖国和东云国之间征战已久，互相之间杀戮繁多，但那也都是为了争夺土地灵物。而用人族炼丹，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老妇人苦笑道：“人族本身都是有气血在身，虽然一般人没有武道修士旺盛，但多少都是有些的。而妖族修炼祖血之力正好可吸纳，我听说不仅是边界，便是南妖国内部也有圈养人族，以用作炼制丹药的。” 沈浪沉默着，帐篷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老妇人和那檀塑、檀琢二人也不敢言语。 过了良久，沈浪才缓缓道：“他们让你们把人送往何处？” 老妇人低声道：“往东三十里地，那里有一座妖族城寨……” “附近只有这一座妖族城寨吗？” 老妇人身体一颤，迟疑了下道：“那都是妖族的前沿哨所，每一座大概有一百名妖族士兵，另外还有一些妖族百姓……” “我问你有多少座城寨？” 沈浪声音平静，但老妇人就觉得浑身发寒，似乎面前坐着的并非是相貌俊俏的少年郎，而一尊即将苏醒的凶兽。 “有……有十二座，东西向排列，间隔十里左右……”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眼前一花，原本坐在床上的沈浪已经消失不见，而他们三人身上的压制也陡然松开。 浩然正气全力催动，只是一会儿工夫，一座木制城市就出现在了沈浪的视野中。 他漂浮在空中，怀里抱着黑猫。 借着六名游魂的视野和学士境的感知，他能清晰的分辨出城中的情况。 “五百六十二名妖族，披甲士兵一百一十三人，人族……”沈浪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在游魂的视野中，他看到了百余名人族…… 他们的气血已经被抽干，此刻被挂在一个支架上，身体干枯，就如同风干的腊肉一样。 这些人中有衣衫破烂的草原住民，也有穿着东云国战袍的士兵，他们大部分都已经死去，剩下的几个也已经油尽灯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沈浪深吸一口气，胸口就像燃起了一簇烈火。 他轻轻一挥手，文房四宝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仿佛是感应到了沈浪内心的愤怒，每一件都闪烁着淡淡青光，发出轻声嗡鸣。 沈浪身形直飞到城寨上空，文房四宝宛若卫星一样随侍身侧。 这里的异象立刻被城中的妖族高手感应到了。 “哪位儒道高手，来我南妖国何事？！”一名身穿战甲的妖族厉声喝道。 沈浪悬浮在空中，冷冷地看着他。 强烈的杀机宛若实质，那妖族即便是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来找麻烦的了。 “七品学士境而已，竟敢来我南妖国寻衅，当真是不知死活！” 那妖族将领双脚猛蹬地面，身形宛若利箭冲天而起。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到周围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就仿佛是虚空中某种东西正在急速具现！ 轰！ 天地颤动。 妖族陡然发现，周围的世界竟然变了，他竟然出现在了一片陌生的世界中。 不，不只是他！ 连下方的整个城寨，都仿佛是被一片虚幻天地笼罩。 “怎么可能？！” 他和人族作战多年，怎么会认不出这是文宫的气息。 但是，什么文宫能大到这种程度，竟然生生将一座城寨包裹其中？ 难道这不是七品学士境，而是一位大儒？！ 他眼中露出惊骇之色，但只是转瞬间，眼中便闪过一抹狠厉。 “管你是什么，都给我去死！” 他一声暴喝，身形带着无尽血芒冲向沈浪。 沈浪没有看他，只是抬手握住翠芒笔，略微凝神便在纸上写道： 流星夕照镜，烽火夜烧原。 古狱饶冤气，空亭多枉魂。 天道或可问，微兮不忍言。 没有诗文鸣州，也没有什么才气天降，这是沈浪第一次为了纯粹的杀戮而写诗。 只是诗成的一刹那，无数带着烈焰的陨石从天而降。 何谓摧枯拉朽，何谓烈火焚城。 整座城寨宛若人间炼狱，陨石落下，城寨化为粉末，烈焰将整个世界吞没，无数妖族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间就被拖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而之后更是宛若末日一样…… 天火降临，人间炼狱！ 而那名冲向沈浪的七品妖族，此刻也是脸色苍白，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人族和南妖国年年恶战，但很少有七品以上的高手直接突入对方境内大开杀戒。 “你到底是谁？！”妖族将领嘶声厉吼道。 沈浪面色冰冷，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记住了，杀你者……青云府沈浪。” 话音落下，他一步跨出直奔那妖族将领。 石山城，城主府。 赢楼坐在城主主位上，皱眉看着手中的来信。 信是从青云府城寄来的，写信是正是他那顽皮的妹妹赢樱，信里详细介绍了沈浪的各种事情，也对他的潜力进行了评估，认为是必须要拉拢的对象。 “沈浪……” 赢楼皱了皱眉头。 这个名字他自然听说过，几个月前赵奢就是死在沈浪的手里。而且沈浪作为青云府的风流人物，各种消息自然也流传出来不少。 不得不说，如果是军报之类，寻常人关心的不多，但若是换作花边消息，那传播速度可谓是惊人。便是石山城这种边境城市，也有着沈浪的传说。 例如什么《明心湖赠东雪妹妹》，又例如什么镇国诗文抢花魁，当然也少不得什么婚礼前夜河神寄书。 “这傻丫头别不是被人给骗了，这沈浪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东西……” 想到这里，赢楼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赢樱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石山城一战后朝廷表功，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就为了博妹妹一笑，给她要了个县主封号。 现在一想到赢樱可能被某个狗男人给骗了，赢楼就觉得肝火上涌。 “来人。” “见过城主大人！” “去给我查一下青云府沈浪沈子玉，我要他最详细最真实的情报。”赢楼吩咐道。 “是！” 传令兵刚要奔出大门，赢楼又忽然叫住了他。 “沈浪是九品儒生境，能越级战八品。”赢楼低垂着眼帘评估了下，这才接着道，“带六名七品武夫去，若是发现那沈浪人品不端欺负……欺骗赢樱，就把他脑袋给我带回来。” “是！” 传令兵应声，大步走出了门外。 赢楼眯缝着眼，冷哼道：“沈浪！”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赢楼眉梢微微一挑，能在城主府内策马的，只有一种情况。 “军报，十万火急！” 赢楼站起身来大步迎了出去。 “何事？” 传令兵一身尘土，他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双手呈上一封加密的军报。 赢楼打开只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微变。 “六月一日，妖族边防十二城寨俱灭，无一活口。” 第一百三十五章 石山醉客 石山城是东云国边陲重镇，常年有十万山岳军驻扎，其中更有大批儒、道、武三条通天路修士担任军职，可谓是兵强马壮。 今年二月石山城之战，全城尽死。 不过因为之前早有算计，因此大部分百姓都被安排撤离，只留下了年迈老人迷惑敌人。但即便如此，石山城依然有数万百姓死于战火。 自然，之后石山城的反攻也堪称犀利无比，一连拿下了南妖国三城，虽说最后没有占领，但却杀敌无数，令南妖国元气大伤。 之后这几个月，两方人马都陷入了沉寂，各自休养生息。 然而就在最近几日里，整个石山城隐隐有了些变化，居民们都注意到传令兵频繁来往于各处城门，仿佛是要有所动作。 而南妖国那一边，也隐约有风声传来，说大军正在集结，似乎要再次掀起一场战争。 所有人都感到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除了疑惑外，更多的就是热血沸腾。石山城是边陲重镇，这所谓的原住民，大半都有军人血统，祖上多是镇守此处的军人，任谁骨子里都有着一股血性。 但是没两天，几支从南妖国返回的商队带来了一则消息。 据说是南妖国正对石山城的十二座城寨被人一夜之间连根拔起，从士兵到普通的妖族百姓，数千人无一生还。 这消息让整个石山城为之一震，不过紧接着就是整座城市的欢庆。 “英雄啊，真是英雄啊！”一名老者热泪盈眶，他身体颤抖，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我爷爷和父亲都是死在妖族手中，若是让老夫知道是哪位英雄做的此事，必要为他立长生牌，祖祖辈辈供奉他老人家！” “可是……那些妖族百姓都是无辜的，那位大人难免有滥杀无辜之嫌……” 说这话的是一名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就引来了无数的唾沫星子。 “我呸！你还是从小在石山城长大，难道不知妖族都是以我人族血肉为食？！他们吃人的时候你不去讲仁义道德，现在倒是跑来跟我们讲了！若不是看在你父亲和我父亲是同袍的份上，我今日便让你血溅五步！” “你个逆种！” “别拉着我，让我打死他！” 那文士被众人一阵呵斥，顿时面红耳赤，但也不敢再多言语。 此刻就在石山城的一间小酒馆里，一名青衣男子正伏在桌案上。 说是青衣，其实这身衣服早就跟青色不沾边了，上面沾满了泥浆灰尘，而且整个破破烂烂，只能勉强蔽体。要不是身上还有些碎银子，只怕早就被人扔了出去。 说起来，酒店能容得他这模样还呆在酒馆里，更多的原因是他养的那只猫，通体纯黑而且异常聪明。 每日里坐在柜台上，有客人来了就会摇着尾巴帮忙接客。 老板对这猫倒是极为喜欢，好几次跟青衣人提议把它买下来，不过这青衣人却总是摇头，说是猫卖了以后就没酒喝了。 这也让老板颇为无奈。 “酒蒙子，该起来啦！” 酒保拍了拍这青衣人的肩膀，示意他别睡了。 青衣人抬起头，有些睡眼蒙眬。 “什么时候了？” “快午时了，要睡去别的地方睡。不然等下值的军爷们过来看到你，又得把你扔出去。”酒保说道。 青衣人砸吧了下嘴，嘟囔道：“狗眼看人低，等我的修为恢复了，定要让你们知道小爷也是有钱的主！” 酒保嗤笑道：“行行行，我就在这等着大爷您恢复啦！” 这青衣人自然就是沈浪。 十二座城寨，一日之前移为平地，这可不是简单说说就能做到。 为了防止出现漏网之鱼，每次出手他都召出文宫屏蔽气息，让其他城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但这也使得原本就伤势未复的他伤上加伤。 现在文宫被彻底锁死，连一丝的浩然正气都无法调动。 自然，就更别说是打开储物袋了，嗜睡大半也是因为身体的缘故。 若是别的人族城池，他倒还可以表露身份寻求帮助。但这里可是石山城，是赢楼的大本营。赵奢才死了没几个月，天知道赢楼对他会是什么态度。 想着沈浪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是没试过书写鸣州诗文，利用天道赐福破开禁制。 但也是这时候，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读书人的痛苦。 明明诗文就在脑子里，但才气和浩然正气耗尽，文宫被锁死后，他竟然连写诗都做不到。只需提笔写下一个字，天道规则就会直接将那个字抹去，然后顺手再给他一巴掌，让他口吐鲜血。 算算时间，云山秘境也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曹玉和芳菲他们怎么样。 沈浪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招了一下，黑猫立刻就从柜台上起身，几个小跑后跳到了他肩膀上，之后他才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小酒馆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见几名文士模样的人怒气冲冲地往里走。 沈浪一个闪避不及，顿时被撞了个正着。 “哎……” 沈浪还没叫出声，就见那撞着他的文士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了地上。 “顾兄，你没事吧？！” 旁边的友人赶紧上去把他搀扶起来。 那位顾兄面红耳赤，见撞到他的人竟然是这么一个叫花子，那更是怒从心头起。 “放肆，你这叫花子竟敢冲撞本公子！”那姓顾的怒喝道。 沈浪揉了揉鼻子，明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自己连躲都没躲得开，这怎么就能算到他头上？ 不过他也不想计较，耸了耸肩头，道：“不好意思了。” 说完就再次朝门外走去，只是刚一迈步，两名文士就拦住了他的路。 两人面色冰冷，目光中带着倨傲。 “撞了人就想走？”其中一人说道。 沈浪无奈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赔钱。”姓顾的恨恨地说道，“我这衣服十两银子，你赔钱就让你走。” 沈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道：“你看我像有十两银子的样子吗？” “没有钱就赔命！”姓顾的冷声说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乡遇故人 沈浪摸了摸肩头黑猫的脑袋，黑猫一对宝石般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看着那姓顾的文士。 “我的命还是蛮值钱的，要不你再换个？” “值钱？” 几名文士相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其中一文士笑道：“有多值钱，比青云府的沈浪还值钱吗？” 沈浪有些惊奇，没想到这种情况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应该差不多吧。”沈浪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那文士哈哈大笑，看着那姓顾的道：“益群兄，就凭你这叫花子，也能和沈浪比？” 沈浪无奈道：“没办法，你要说别人还不好说，但你要说沈浪，那我怎么也要比一比了。” 顾益群冷笑道：“看来也是不满沈浪的，若是往日里我说不定还给你个好脸色，但今日……哼！” 他刚才不过说了一句滥杀无辜，就被一群人喊打喊杀的，此刻心情正是极差的时候，这叫花子撞着他，也就自认倒霉吧！ “今日怎样？”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个声音就响起。 几人转头看去，就见一名少女走了进来。 那少女看到沈浪先是一愣，转而是满脸古怪之色。 见到这人，沈浪顿时脸色惊奇。 这不是别人，正是赢樱身边那个贴身丫鬟兼护卫宁儿。 “你是何人？”顾益群上下打量着这宁儿说道。 宁儿面色冰冷，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不过还是冷声问道：“谁是顾益群？” 顾益群眉梢轻挑：“我是，有何指教？” 宁儿一言不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扔了过去：“收好了，记得今晚准时到。” 看着宁儿的态度，顾益群正想发作，目光下意识就扫了一眼那信封上的落款。 顿时间，他浑身冷汗。 那几名跟在他身旁的文士也看到了信封上的落款。 城主府，楼。 “原来是城主府的贵人，是在下失礼了。”几人躬身行礼道。 宁儿轻轻点头，目光就投向了沈浪：“要不你也来？” 沈浪揉了揉鼻梁，道：“不会有麻烦？” 宁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呢，能有什么麻烦？” 沈浪想了想，道：“看情况吧，睡醒了就去。” 宁儿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 看着宁儿远去的身影，顾益群几人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愧是城主府的人，便是一名侍女都如此美丽端庄！”顾益群赞叹道。 沈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刚才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转眼间就是美丽端庄了。 好在经宁儿这么一闹，这几人也没心思找沈浪麻烦了。顾益群也是满脸得色地打开了信件，几人凑在一起看着。 沈浪见几人不再理会他，这才绕过几人就朝门外走去。 “慢着，谁让你走了？”顾益群忽然冷声开口道。 “怎么，还想要我赔命？”沈浪问道。 顾益群冷哼道：“今日你沾了我等的光，得城主府贵人相邀。不过你最好是识相些，今晚城主府贵人云集，你这样的货色就别去丢人现眼了。免得惹得贵人不高兴，真要了你的狗命！” 沈浪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理会他，摇了摇头直接离开了酒馆。 在城里转悠了一圈，就随便找了间破房子走了进去。 石山城血战后，城里就有大批的房子空了下来。 到底有多少呢？ 这么说吧，城里的乞丐全住进去，房子都有剩余。 房间里已经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人搜刮干净，也就有一张床是完好的。 沈浪盘坐在床上，心头琢磨起今晚宴会的事情。 看宁儿的态度，城主赢楼那边应该没什么危险。而且今晚大庭广众之下，只要报出自己的名号，赢楼就算对他有什么想法，也绝不敢动手。 只是不知道赢樱在不在，若是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怕是能让她嘲笑好几年。 华灯初上，石山城中一片灯火通明。 没有青云府城的繁华，但却别有一番铁血雄伟的景象。只是站在城中，仿佛就能感受到这座古城的苍茫。 城主府门庭若市，都是被邀请来参加宴会的大多都是城中文士名流，最差的也是在附近颇具文名的读书人。 如果只看这里的景象，很难让人想到就在几个月前，这里才经历了一场血腥战斗，数以万计的人死在了城中。 就仿佛那样的死亡仿佛已经是常事，无论是对生者而言还是对死者，都是如此。 顾益群站在城主府大门口和友人交谈着。 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拿着折扇，看上去整个人含蓄内敛，带着几分读书人的矜持。 “顾兄所言极是，那人杀敌虽有功，但却嗜杀成性。那数千妖族百姓何罪，他竟然全数杀绝，这简直是毫无人性！” “奇怪的是，妖族城寨本就是做哨所用，据说任何两座相隔都不到十里，但为何没有一座发现那人的动作？” “听闻那人是以文宫封锁城寨，之后以战诗摧城。” “如此残暴之徒，当真是我等读书人之耻啊！” 顾益群听得一众友人说辞，当真是心情愉悦。想到早上不过是质疑了一句那人是否滥杀无辜，就被一群泥腿棒子喊打喊杀，他就觉得愤怒无比。 一帮大头兵，懂个屁！ 还是我等读书人明事理，能一眼看破事情本质。 正想着，忽然就见远方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顾益群几人顿时神色肃然，整理了衣衫后立刻抱拳行礼。 “见过姚都统。” 马车上下来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他头发花白，体型有些发福，不过眉宇间却带着凛然煞气，一看便知是常年受战火洗礼之人。 姚都统微微点头，沉声道：“怎么不进去？” 顾益群含笑道：“学生顾益群见过姚都统，我们都是石山城后辈，今晚来赴宴之人都是我石山城前辈，我等当在门外迎接。” 姚都统微微皱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领着一众护卫进了大门。 “姚都统气势不凡，老当益壮啊！” 一名文士感叹道。 顾益群颔首道：“姚都统可是我石山城土生土长的将领，大小战役过千场，所谓身经百战也不过如此，那气势自然是非我等读书人可比。” 正说着，就见远处一队骑兵缓缓靠近。 几人顿时停住言语，再次整理衣衫后站在了路旁。 沈浪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一片昏暗。 睡了一下午，他的精神好了不少。 看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也不耽搁，直接就去往城主府。 赴宴倒是其次，若是能碰到儒道七品以上的读书人，只需借对方一缕浩然正气，就能打开文宫。只需一丝缝隙，他的修为便能迅速恢复。 刚到城主府大门口，沈浪就见几名迎宾分两侧而立，正跟一名中年男子说着什么。 不过奇怪的是，别的高门府邸迎宾多是女子，这石山城竟流行用男子？ “咦……”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当看清这几名“迎宾”后，他惊讶的发现，这几人他竟然见过，就是白天在酒馆遇到的那顾益群一行人。 而就在此刻，顾益群也看到了正缓步走来的沈浪。 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很多问号 “谁允许你来的？！” 顾益群大步走到沈浪面前，拦住了他的路。 沈浪看了看他，神色有些古怪，转眼看了看四周，就见周围的人都看着这边，便是那门房也好奇的看着这里。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宁儿走的时候貌似忘了给他请帖。 沈浪叹了口气，心说这也倒霉到家了。 看了眼这顾益群，他也懒得理会，转身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候，顾益群却再次拦住了他。 “谁又允许你走了？” 沈浪懒得跟他计较，但也不等于是真的可以任由他挑衅。 “你想怎样？”沈浪皱眉问道。 顾益群冷笑道：“跟你说了今晚城主府贵人云集，让你不要来惹贵人不高兴，你竟还敢来。当真以为我石山城没有规矩不成？” “来人啊！”顾益群叫了声。 门房依然是面带戏谑的看着这边，但却没有动弹。 倒是顾益群身边的几个友人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就架住了沈浪的胳膊。 沈浪神色不变，轻声道：“如果不想断手，就松开。” 顾益群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断手？说的好，我今天就斩了你的手，看你还敢惹事！” 话语间，他抬起手来，在那手掌上一缕白色气息凝聚。 这正是浩然正气！ 八品浩然境。 石山城毕竟是边陲重镇，常年与妖族作战，这顾益群虽然气焰嚣张，但实力却是不弱。 沈浪顿时眯起了眼，他肩头的黑猫也是眼神冰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大叫响起。 “手下留情！” 顾益群转头看去，就见一名二十来岁身穿白色儒衫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看他身上的气息，也是八品浩然境。 顾益群顿时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何人，为何叫我住……”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走到沈浪面前，长长的一鞠躬，道：“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顾益群愣住了，那架着沈浪手臂的两名文士也是满脸错愕。 “还不松手！” 这年轻人满脸怒容，朝着那两人厉声喝道。 顾益群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不过看对方来势汹汹，而且是从城主府的大门里走出来，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两名架着沈浪手臂的文士也是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古怪，赶紧松手退到了边上。 沈浪这时候才道：“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三日前秘境关闭，我们就出来了。张府尹统计人数的时候发现您不在，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日见您平安，在下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这白衣读书人正是当日在文山脚下，沈浪带着过去的青云书院读书人之一。 云山秘境结束后，因为其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张府尹也没敢停留，带着所有人就快速离开，连之后的交易会都没有参加。 一行人到了石山城后，这才稍作休息。 “他到底是谁……” 顾益群向来最懂逢迎之道，看到这一幕心头已经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他现在只想搞清楚沈浪的身份。 毕竟白衣年轻人口中的“秘境”二字太过骇人，在石山城附近最出名的就是云山秘境。 而算算日子，这段时间正好是云山秘境开启的日子。 他不问这话还好，这话一出，那白衣书生顿时满脸怒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混账东西，还不快给贵客道歉！” 顾益群被这一巴掌扇得愣了，转而就是勃然大怒。 他向来最爱惜脸面，今日在这城主府大门口，在无数贵客面前，竟然被这么个小子扇了一耳光，这如何能忍得下去。 只是他刚要动手，身旁的友人就拉住了他。 “益群兄，不可！”友人低声说道。 顾益群看了看左右，这才发现，周围已经站了十余名士兵，都冷眼看着他们几人。 他心头顿时咯噔一跳。 “怎么，想打我？”白衣年轻人眼神冰冷，干脆把脸凑到了顾益群面前，“来，朝这里打！给我打啊！” 顾益群神色难看，抱拳道：“顾某多有得罪了，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白衣年轻人冷声道：“我叫姚志扬，听明白没？志气的志，扬名的杨，姚安林的姚！” 听到姚安林三个字，顾益群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姚安林正是石山城都统，也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位。 “不知姚公子驾到，顾益群多有得罪，还请姚公子见谅！”顾益群一行人赶紧躬身行礼。 沈浪也只是知道这姚志扬在青云书院读书，却没想到竟然是大有来头。现在回想一下，石山城确实是属于青云府地界，从这里去个书生到青云书院读书，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石山城是边陲重镇，虽然名义归青云府管辖，但实际上没有什么从属关系罢了。 “原来是姚公子。”沈浪抱拳道。 姚志扬面色谦和，话语间更是带着几分恭敬：“贵客这说的什么话，如果不是您，我恐怕都难活着离开，更别说有所收获了。” 他接着说道：“贵客可是来参加今晚夜宴的？” 听到这话沈浪就不由得苦笑，道：“宁儿倒是邀我过来，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没给我请帖。” 姚志扬晒然道：“要那东西做甚，跟我来！”他拉着沈浪的手就朝城主府大门走去。 有姚志扬带路，那些门房自然不会拦着。而且他们一个个也是面色惊奇，看这青衣人穿的破烂的跟个叫花子一样，怎么会认识姚都统的公子。 顾益群几人虽说脸色难看，但眼中也满是疑惑。 这个叫花子一样的青衣人到底是谁？ 几人相视一眼，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城主府，见左右没人了，姚志扬才低声道：“沈兄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沈浪叹了口气，道：“出了点意外，文宫被锁死了。” “文宫锁死？” 姚志扬愣在了当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吐槽了。 要锁死文宫，那必然是将所有浩然正气和才气全数抽调，一般读书人根本做不到这一步，恐怕抽调大半的时候，就直接脱力晕厥了。 不是，这特么的，你怎么就文宫了？！ 文宫不是学士境的标志吗？！ 我记得在文山下见你的时候，你也才九品儒生境吧，这才一个月时间，你就说你已经七品学士境了？ 浩然境不是号称最耗时间的境界吗，不是说就算天赋异禀，没个十年八年根本无法凝聚出足够的浩然正气吗？ 现在你花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 沈浪看着姚志扬那错乱的表情，也是心头好笑。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有就对了，当初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张府尹可在石山城？”沈浪问道。 姚志扬点头道：“在的，青云府所有进入云山秘境的人都在。今晚夜宴也是为了招待云山秘境归来的学子，不过大家都在担心沈兄的情况，所以都兴致不高。” 说到这里，他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贱贱的，嘴角甚至都带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 沈浪面色古怪：“怎么，犯病了？” 姚志扬笑眯眯地道：“犯病……倒真是有人犯病了，相思病！某人不知道你的去向，整日里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 沈浪一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芳菲？” 姚志扬嘿嘿一笑，道：“沈兄果然是风流人物啊，我都没说是谁，这一下就猜到了。” 沈浪翻了个白眼，这还用猜吗，芳菲就是跟他一起进去的，这都无数人见到了。不过他也是暗暗点头，曹玉的口风看来相当的紧，到现在都没把他的事情说出去。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揉了揉鼻梁。 结果……自己这里给自爆了。 不过也是没办法，文宫被锁死后，要想找人解开，就一定会暴露晋级七品的事情。 “文宫之事还请姚兄代为保密。”沈浪抱拳说道。 姚志扬戏谑的神色顿时收敛，沉声道：“自当三缄其口！” 话音落下，儒道誓言印记立刻在他眉心浮现。 沈浪诚心抱拳道：“多谢了。” 姚志扬没有带沈浪去城主府主厅，而是带着他直奔后院。 很快的，一座面积极大的院落出现在了沈浪的面前。 两人刚一靠近，就感到其中一阵气息波动。 院子的房门被陡然打开，张府尹的身形出现在了大门口。 他几步就走到了沈浪面前，双手抓着沈浪的肩头。 张府尹虽然一言不发，但沈浪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三人进了屋里，沈浪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张府尹已经过了最初的激动，神色已经如同往日一样冰冷。 他没有追问沈浪为何会被锁死文宫，更没问他为何才短短一个月就晋升到了学士境。 “姚志扬，你为我们护法。”张府尹说道。 姚志扬神色兴奋，道：“是！” 等姚志扬出了房间，张府尹这才重重地拍了下沈浪的肩头。 “好小子！” 他的目光中满是赞许。 当初廖光政拜托他照看沈浪的时候，他也就只当这是个颇有才情的后辈，直到后来，沈浪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他的认知。这才让他明白到，这岂止是一个“颇有才情”能形容的啊。 而这次，双方分开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竟然直接从九品儒生境提升到了七品学士境！ 这一刻，张府尹看沈浪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看后辈的目光了。 以文位而论，两人已经是同阶中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道加持 文宫锁死，现在沈浪身上没有任何的才气和浩然正气，除非是掌握了“洞若观火”神通，否则就算是半圣当面，也只会把他当作普通人。 两人盘膝对坐，张府尹身周一阵青色才气涌动，如同潮水一般。 沈浪看着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他在九品境的时候只是知道张府尹身为青云府府尹，实力一定不弱，但直到现在晋级到了七品，更懂学士境的力量后，他才发现这何止是不弱啊，简直是强的离谱！ 难怪当初敢以文宫硬扛域外天魔虚影。 真正的学士境巅峰？ “凝神！” 没等沈浪再细想，张府尹就低喝一声。 沈浪赶紧屏息凝神，就感到一股青气顺着张府尹的手掌拍入了他的眉心。 “轰！” 沈浪眉心处一阵巨震，就感到一股庞大的才气被注入到他的眉心中。 “以此才气作诗，借天降才气打开文宫，不可直接冲击！” 张府尹低沉沙哑的声音落入沈浪耳中。 沈浪身体微震，睁眼一看，面前已经摆着了文房四宝，都是张府尹的文宝。而张府尹此刻已面色苍白，看来是消耗了海量才气。 他不敢有任何犹豫，因为是他人注入的关系，才气每一刻都在迅速消散。 仗剑行千里， 微躯敢一言。 曾为青云客， 不负张公恩。 随着这四句诗词落下，房中空间微微震荡，天空中青色才气降下，直冲沈浪的眉心。 “开！” 沈浪一声低喝，意识牵引着天降才气再次冲向文宫，他就感到眉心一阵剧烈震动，那被锁死的文宫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再开！” 沈浪面色低沉，身上汗如雨下，文宫再次剧烈震动，那破开的一丝缝隙再次变大了几分。 “给我开！” 沈浪一声暴喝，天空中的所有才气被全数纳入体内，疯狂地朝着文宫冲去。 “轰！” 沈浪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只是这一下不仅没有受伤的感觉，反倒是让他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脑子好像被浸泡在冰水中清凉无比。 文宫那熟悉的气息回到了他的感知中，只是微微凝神探视，就感到那十个小世界传来的温和问候。 沈浪终于是舒了口气，消失好几日的力量终于回来了。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有种莫名的激动，就仿佛是浑身充满了力量。 沈浪起身，朝着张元郑重地抱拳行礼：“多谢张府尹。” 张府尹微微点头，目光却是落在那诗文上。 他神色激动，眼眸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即便是以他张府尹的冷漠淡定，此刻也是不能免俗的。 都不说以后，只看沈浪今日的成就，能得他把名字写入诗中，这便是有了一丝天道加持！ 就凭这一丝天道加持，他张元冲击大学士的可能性就能平添三成！ “该我谢你才是。”张府尹叹息道。 沈浪微微一笑，再次提起笔，在那诗文上方写下了名字：答青云府张府尹 答是答谢的意思，青云府张府尹便只能是张元一人。 “诗文未能鸣州，只有达府的程度，还请张府尹见谅。”沈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无论如何，他前面几首赠诗可都是鸣州级别，赠澜江河神甄洛那首虽然传说是镇国之作，但事实上可是到了镇国之上的惊世水平，不过是被甄洛以神道秘法封印了异象而已。 无论如何，送张府尹这首达府都低了点。 张府尹却是微笑摇头，道：“足矣。” 他微微一顿，接着道：“你日后为人写诗，若非是至交好友绝不可写文赞美，即便是逢场作戏也不可。” 沈浪奇道：“为何？” 张府尹缓缓开口道：“你曾经写过天道圣文，为此方天地补全过大道。天道亦是人道，你于天道有恩，它便会以大道加持于你。你写诗赞美谁人，便等于是以为其加持天道，虽然只有一丝，但于一般人而言，这一丝便是莫大的气运。” “往日里我也只是猜测会有此神效，直到今日得你一首诗文，我才算肯定。日后我若是能晋升大学士境界，还要承你今日赠诗之恩。” 听张府尹说完，沈浪顿时目瞪口呆。 天道圣文还有这种好处？ 他琢磨了一下，忽然心头一动，低声道：“那我若是写文骂人，是不是……” 张府尹瞄了他一眼，这才缓缓道：“这是你自己想的，可不是我教的。” 沈浪嘿嘿一笑，明白了张府尹话里的意思。 不过转念就开始回想，自己到底为几人写过诗。 一是师爷林栋，虽然那诗文跟他没什么关系，但题目可是《随林万里观安平县文泉》，这是生生给他弄了上去。 二是澜江河神甄洛，“洛神赋”这三个字可不是说笑的，要单说赞美，华夏上下五千年的璀璨文明里，恐怕还没有哪首能超过曹子建的这首《洛神赋》。 三是廖东雪，那首《明心湖赠东雪妹妹》和林栋那篇一样，同样是以题目代入名字。 至于第四首…… 沈浪的神色略微有些古怪。 《桃花庵记》算吗？ 在小世界里，那桃花仙人还约他去聊一聊，不过沈浪一直没去赴约。 这么算起来，倒真是写了不少诗文送人了。 “张府尹，诗文的品阶高低，对所赠之人可有什么区别？” 张府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沈浪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抱拳赔笑道：“张兄，张兄！” “对一般修士来说，区别不大，除非……”张府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浪一眼，“除非对方是神道修士，那诗文品阶越高，收获也就越大了。” 沈浪立刻明白了张元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所指…… 澜江河神甄洛。 “咳咳……澜江河神于我有恩，加上当日也只是即兴之作……” “好啦，别解释了……”张元说到这里，又淡淡补了八个字，“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我特么！ 张元休息了一下，这才和沈浪走出了房门。 就见大门口，姚志扬正盘膝席地而坐，见两人出来，他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可是好了？”姚志扬声音有些激动。 沈浪笑着点头道：“多亏了张兄，我文宫已经恢复了。” 姚志扬顿时眉飞色舞，抱拳笑道：“恭喜沈兄！” 沈浪也是笑着抱拳还礼。 “那现在我们便直接去主厅吧，想来那边已经等候多时了。”姚志扬说道。 沈浪却是神色有些扭捏，轻咳两声，道：“我这些日子失踪，听说……” 张元也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左侧第三间。” “回见！” 沈浪连跟两人客套的心情都没有了，转身就离开院子，朝着左边的院落走去。 姚志扬看着沈浪的背影瞪大了眼：“就这还说没奸情？！” 张元眉头微蹙，沉声道：“怎可背后嚼人舌根？” 姚志扬顿时一激灵，赶紧抱拳赔礼。 张元平日里都是板着脸，官威甚重，青云府过来的人，甚至私下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铁面府尹”。 也就只有面对沈浪的时候，张元才会有那么多的情绪波动。 平日里便是廖光政等人，他也是板着脸伺候。 走到第三间院子，沈浪就看见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心头就是有种难以描述的情绪。 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暗暗骂了自己几声渣男。 不过无论心里怎么想，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走上去，敲了敲房门。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讥讽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房门打开，沈浪就看到了一张憔悴的脸庞。 芳菲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沈浪，神色中带着一分凄苦，两分埋怨，还有七分的欢喜。 沈浪神色尴尬，搔了搔头，道：“都怪曹玉那小子，他……”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香风扑来，温玉入怀。 已经是六月末的时节，石山城又是靠近南方本就炎热。 小屋里点着油灯，芳菲穿着一件单衣坐在灯下，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咳咳……大概就是这样……”沈浪把云山秘境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芳菲柔声道：“这么说来倒是不能怪曹玉，他保密也是为了你安全。” 沈浪详怒：“怎么不怪他，明知你不是外人，如此重要的事情还瞒着你，不是平白害你担心一场？” 见沈浪的模样，芳菲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美眸微转，便低垂着眼帘柔声道：“不是外人吗？” 沈浪也忽然反应了过来，轻咳一声：“咱们相识许久，也患难与共，那自然不算外人。” 芳菲抬起头，一对美眸凝视着沈浪的脸颊：“只是患难与共吗？” 看着那红扑扑的脸蛋，迎着那款款深情的目光，沈浪忽然感觉心跳有些加速…… 当沈浪来到大堂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张元坐在主左手的位置，姚志扬坐在青云书院读书人当中。不过两人的表情却是截然不同，张元的脸色如常，姚志扬神色就有些古怪了。 你去找芳菲姑娘聊了一个时辰，顺带着还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另外，这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是几个意思？ 沈浪神色不变，假装没看到姚志扬的目光，往青云府的人那边扫了一眼。 就见都是参加云山秘境的人几乎都在，除了青云书院的一行人外，还有李东泽、邵逸仙、道门五人组等，都在席间。不过去的时候一百人，现在却只剩下六十来人，青云书院更是损失了近半的人手。 看青云书院那里最前排还空着一个位置，沈浪便知道这是给吴云留的。 想到吴云，沈浪就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口气，当时他已经竭尽全力了，但依然是晚了一步，没有救下他。 曹玉也在席间，见到沈浪的时候也是神色激动。 沈浪走到大堂中，先朝张元躬身行了一礼。无论两人私交怎么好，这正式场合，沈浪作为青云府读书人，还是必须向府尹张元行礼的。 张元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沈浪这才把目光投向主位上。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眉宇间和赢樱有五六分相似，这自然就是石山城太守，怀宁王府世子赢楼了。 他锦衣玉冠面容俊朗，不过眉宇间却没有一般年轻人身居高位的浮躁，反倒是带着几分沉稳老练。 浑身血气不显，但其身上威势宛若游龙在身周缠绕。 武道七品融血境！ 相比儒道，武道没那么讲究感悟，却更讲究磨砺积累，虽然可以靠着天财地宝增加修为，但二十岁的七品融血境，也已经是相当骇人了。 要知道，那号称武庙天才的李东泽和邵逸仙，这两人进入云山秘境的时候，也才是八品炼血境而已。 “见过赢楼城主。”沈浪抱拳行礼道。 赢楼神色如常，也没表露出面对“勾引自家小妹的狗男人”的厌恶。 他神色平淡，只是点头道：“赐座。” 沈浪一身青衣，自然不会被安排到青云书院那一列，而是放到了“散人”之列。 说是散人，其实大多也都是青云府城之人，沈浪认识的不多，但大部分都认识沈浪。 毕竟沈浪在府城的时候文名太盛，即便不是儒道修士，大多也都听过沈浪的名字。 “子玉先生。” 入席的那一刻，立刻就有人拱手行礼。 沈浪自然也是含笑回礼，和众人略微寒暄了几句。 他晚来了一个时辰，这边各种场面话都说的差不多，剩下的时间大多都是各自闲聊。 赢楼那边和张元低声谈笑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浪这边倒是有人眉飞色舞地道：“这次可算是涨了我人族威风！” 旁边就有人笑着应道：“灵虚山一战，斩妖族八品十六，九品二十四，其他地界零星斩杀妖族三十余，共计杀了七十多名妖族。这些可都是妖族年轻一辈的天骄，杀了他们便是让未来二十年里，南妖国少了七十余名中三品的高手！” 所谓中三品，便是指的七品到五品，这也是各国真正的主战力量。 说到这里，就有人站起来朝着武庙那一列拱手道：“还有赖于李公子的调遣，若是没有李公子安排我等在灵虚山一线狙击，只怕难以有此收获，在下敬李公子一杯！” 李东泽面带微笑，举杯点头道：“全赖诸位同心协力，非李某一人之功。李某便借此杯，敬战死云山的诸位人族兄弟。” 一听这话，席间所有人都面色肃穆，便是石山城那边的人，也跟着举起酒杯。 “敬我人族英灵！” 众人齐声说道。 一杯酒干了，就见石山城那一列靠前的座位上，一名二十来岁，身披战甲的男子站了起来。 “听闻云山秘境中有大机缘，诸位能进其中实在是天大造化。”他说着就摇头笑道，“那云山秘境离我石山城也就二十里地，我等坐镇石山守望秘境，可惜却没那福分进去啊。” 这话一出，青云府这边的人顿时脸色有些难看了。 这话什么意思？ 是暗讽我等都是靠着关系进入，还是觉得青云府来的人都是娇生惯养，不配进云山秘境？ 武庙那边立刻就有人不服气了，大声道：“我等去云山秘境也是为人族效力，而且在云山中还斩杀了七十余名妖族，这些可都是有机会晋升上三品的妖族天骄。石山城战功赫赫是不假，但我等进云山秘境，也是拿命换机缘！” 那年轻人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这位兄台说的是，是在下失言了，我自罚三杯。” 说完他直接坐下，连干了三杯酒。 这就让青云府众人有些憋屈了，那态度是觉得自己失言了吗，分明是一副懒得跟你等计较的表情。 “几个大头兵，根本不明白七十名妖族天骄代表什么！”青云府这边有人轻哼着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能保证全场都能听到。 这话一出，石山城那边都是面带怒容。 “七十多名八品算个屁啊！成长起来的才叫天骄，死了的做鬼道尸傀都嫌废。每年也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天骄死在咱们石山城下，不过是杀了几头小妖，也真当自己算个人物了。”石山城这边立刻有人回骂道。 这话可是把青云府一众人都给骂进去了。 青云书院那边就有人叹了口气：“石山城本是我东云国雄城，骄兵悍将无数，英雄人物辈出……可惜啊，几月前石山城血战，英雄都去了，徒留一群口舌之辈。” 青云府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论骂人还得是书院的读书人啊，这当真是字字诛心！ 石山城血战，有大批的战士明知必死也自愿留守石山城，就是为了保证妖族入套。 现在石山城的众人是反驳还是不反驳？ 反驳，你是看不起那些慷慨赴死的战死英灵？ 不反驳，那便是坐实了“口舌之辈”的称呼。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石山城那边却是人人面露讥讽笑容。 那开始说话的年轻人站了起来，笑道：“诸位从云山秘境归来，可听说最近的一件大事？” “何事？” 年轻人朗声道：“六月十六日，妖族边防十二城寨俱灭，无一活口。这一战斩杀妖族七品十四人，八品两百余，其余入品者不可估量，共计斩杀妖族超六千人！” 这话一出，青云府这边俱是神色震惊。 张元也是面露震惊之色，转头看向赢楼：“此事当真？！” 赢楼点头道：“我当日就收到密报，这几日反复确认过了，确实是真事。不过此人身份是谜，我已经派了多人去打探，想来很快能有消息。” 场中有些寂静，特别是青云府这边众人，都是脸色难看。 “都说了身份是谜，可不见得是石山城的人做的。”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 石山城这边一阵哄笑。 “这位兄台说的是，说不定是这次去云山秘境的哪位天骄做的，哈哈哈哈哈……” “要不我们石山城敬诸位天骄一杯？”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起哄应和着，青云府众人都是被气的脸色通红。 “放肆了。” 赢楼轻柔的声音响起。 只是这一句话，石山城这边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些骄兵悍将一个个面色尴尬，却不敢再提什么敬酒了。 沈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来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赢楼容貌和赢樱有几分相像，看上去有几分阴柔。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着有些“娘”的男子，竟然轻轻一句就让满场悍将闭嘴，也正是此人算计，以数万人性命换取石山城血战的胜利。 石山城太守赢楼，当真不可小觑。 “这些家伙让张大人见笑了。”赢楼笑着说道。 张元也是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边镇将士本该有些血性的。” 赢楼眼帘低垂，轻声道：“张大人说的也是，但终究是缺了礼数。这些家伙一辈子就待在石山城这么个乡下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如让双方比试一番，也让他们领教一下天骄的风采？” 第一百四十章 十战 这话一出，石山城众将士顿时两眼放光，青云府的众人也是一个个跃跃欲试。 “赢老大，这话可是您说的！”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大声道。 赢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混账，叫什么呢？” 那壮汉嘟囔道：“平时都叫老大嘛……” 张元微微沉吟了下，便笑道：“也好，正好让府城这些小子长长见识，平日里都觉得自己是一代天骄，从不知道天外有天，今日还得请石山城的诸位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不过，怎么个比法？” 赢楼笑道：“文武皆可上场，不限对战双方，现在时间尚早，场次倒也不用限制。” 张元想了想，道：“那便来个十场吧，毕竟云山秘境中大家也消耗不少，还保有完整战力的人不多。” “就依张大人安排。”赢楼微笑点头，目光投向石山城方，“文武各上五人。” 张元也看向青云府这边，道：“青云书院四人，武庙四人，散修出两人。” 青云书院这边立刻就有一人站了起来，抱拳道：“诸位师兄，圣人有言当仁不让，愚弟先领一个位置了。” 很快就又有三人站了出来，都是在云山秘境中进阶了八品的读书人。 武庙那边第一个起身的是邵逸仙，李东泽自然也必须要下场，另外两人沈浪没见过，不过那一身翻滚的血气，也都是八品炼血境的武夫。 散修这面就有些为难了，彼此互相认识的不多，有几人倒是想上去，但又怕被人质疑其实力。 倒是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沈浪，当日在济云会的才气飞舟上，沈浪就曾以一人之力战胜过三名武夫。虽说当时只是九品之战，但云山秘境后那么多人都突破了，以沈浪的才情，多半也已经迈入了八品浩然境。 几名同样身着青衫的读书人，甚至不断给沈浪递眼色。只是沈浪却是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见着这一幕众人都是有些失望。 最终，散修这边出来了两名道门中人，正是当日打劫沈浪不成反被劫的其中两人。 见双方人员选定，赢楼身旁立刻有两名文士走了出来，迅速在场中布置下了阵法。 石山城本就是边陲重镇，堂前决斗都是常事。这两名文士布置防御阵法的手段也是相当的纯熟，只是一炷香不到，一座能防住八品攻势的阵法就完成了。 “我先来。” 邵逸仙第一个站了出来。 人屠邵逸仙可谓是凶名在外，便是石山城那边也听说过。 石山城方面，随着邵逸仙出列的是一名三十上下的武夫，他一身气血浑厚内敛，分明已经是炼血境后期。 看着来人，邵逸仙的瞳孔渐渐变色，从一开始的黝黑变作了猩红，一股嗜血的狂暴气息在他身周萦绕。 相比旁人，那正对他的石山城武夫感觉更为强烈，此刻他就觉得一股强烈到让人战栗的杀气笼罩着他。就仿佛是在旷野里，被一头嗜血的凶兽给盯上了。 感觉到邵逸仙的气势不断攀升，这名炼血境武夫明白不能等了。 他一声低吼，朝着邵逸仙就扑了过去。 邵逸仙嘴角翘起，露出一抹嗜血笑容。 就在那武夫近身的一瞬间邵逸仙就动了，他的身形陡然从原地消失，仿佛是瞬移一样出现在了那武夫身后。 这名武夫也是身经百战，邵逸仙消失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不好，身体猛地一转，朝着后方就是一脚蹬去。 这一脚势大力沉，又还是情急之下踢出，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一旦被踹实了，只怕当场就得筋断骨折。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邵逸仙竟然不闪不避，抬手就抓了上去。 “砰”一声闷响。 防御阵法都微微震动了下，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邵逸仙七窍流血。但是，他的手也生生抓住了那武将的足踝。 邵逸仙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笑容，那武将却是脸色大变。 “起！” 邵逸仙一声低吼，抓着石山城武夫的足踝的手顿时扬起，那武夫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邵逸仙抡着砸到了地上。 顿时地板龟裂，那武将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然而邵逸仙并没有停下，他再次将那武将抡起砸在地上。 “砰，砰，砰……” 一连十来下，那武将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住手！”张元皱眉低喝道。 邵逸仙这才停了下来，他咧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白牙，他把那武夫扔到地上，抱拳道：“承让。” 说完大步回到了队列中。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失语。 这还只是第一战。 赢楼倒是没有怪罪，神色间甚至带着几分赞许：“不愧人屠之名，赐酒。” 旁边立刻有侍者端着酒杯送了过去。 邵逸仙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场谁来？”一名石山城的文士站了出来。 “青云书院杨明，请石山城诸位指教。”一名青云书院的读书人站了出来。 接下来的战斗就要文雅许多，虽说时不时也会见血，但绝没有邵逸仙那场的残忍暴戾。 十场打完，竟然是个战平的结果，几乎所有名声显赫的天骄都赢下了对战，几名寂寂无名的都输掉了，倒是应了那句盛名之下无虚士的说法。 经过这十场比试，双方看对方的眼神都顺眼了许多。 石山城这边都是沙场悍将，往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温室里的花骨朵，但今日一见，却发现也不全是如此。就像那邵逸仙，又像那李东泽，这都是悍勇无比，放在同阶当中，即便是石山城那些百战武夫，也不见得能稳赢它们。 而青云府这边对这些“南蛮子”也多了些看重。石山城的将领多是穷苦出身，根本没机会接受什么系统教育，所有的功夫都是战场所得，能有今日的修为当真是难能可贵。扪心自问，若是彼此身份互换，自己还真不见得能做到。 五比五的结果，倒是皆大欢喜。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学生顾益群，见过太守大人。” 石山城那边，一名读书人站起了身来，朝着赢楼躬身行礼。 赢楼自然是不认识此人的，不过今晚邀请的都是石山城有些名气的读书人和武夫，这人能坐在这里，想来也是石山城的才子。 他神色温和，微笑道：“何事？” 顾益群道：“学生想请战！”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请战 请战？ 赢楼皱眉道：“十战已结束，为何刚才不上场？” 顾益群沉声道：“十战是公事，而学生请战确实为了私怨。”说着他目光投向沈浪，“今日午时学生与友人去往酒馆，便被此人当场挑衅。之后夜宴遇到此人，他更是放言要斩断学生双臂！他明知学生乃是石山城学子，还依然口出狂言，不将我石山城学子放在眼里，无非是仗着自己是青云府天骄的身份！学生斗胆，想请太守大人应允学生与之一战！” 姚志扬心头大怒，这顾益群分明是在颠倒是非！ 但此刻他身份却颇为尴尬，一边有青云书院读书人的身份，一边却又是石山城姚都统的独子，以至于此刻根本无法开口。 姚志扬也算看明白了这顾益群的打算，现在青云府和石山城双方有些争锋相对的味道。十战不分胜负，双方满意，但却又没那么满意。 如果这时候这顾益群能挑战沈浪成功，那必然能大大的在石山城权贵面前露脸，不好说是否能一飞冲天，但之后必然仕途谈的。 这当真是好算计啊！ 只是…… 想到这顾益群挑战的是沈浪，不知怎么的，姚志扬忽然又觉得没那么生气了，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赢楼皱眉，看向沈浪道：“可有此事？” 沈浪起身抱拳道：“此人颠倒是非胡搅蛮缠。” 说着就把中午的事情和晚上被拦在门外的事说了一遍。 赢楼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顾益群。 顾益群神色不变，道：“太守大人，他的话岂不是更坐实了挑衅之实？他本是青云府天骄，偏生是一副落魄打扮，在酒馆前若说是无意撞到我，只怕没人能信。之后在城主府外，他明明可以靠真实身份参加今晚夜宴，却故意打扮成一副叫花子模样，这分明就是要蓄意挑衅！” 这话倒是说的实在，既然你是青云府天骄，那何必弄的那么狼狈，这么一想，似乎还真是有所图谋。 沈浪叹了口气，这确实没法解释。 “怎么比？” 沈浪干脆直接开口问道。 顾益群大步走出席间，站到了场中，他面容冷峻肃然，道：“你是青云府天骄，远来是客，你说如何比较就如何比较！” “那比划拳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面露错愕之色。那些个石山城权贵家中的几个年轻女子，甚至是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原本沈浪的容貌就不错，此刻听他说话有趣，也就更引人好奇了。 这人到底是谁？ 倒是青云府这边，所有人都是面露古怪之色。 找沈浪比试？ 沈浪出道以来，但凡是寻他晦气的，有哪个能落得善终？ 先有李家武夫被断了双臂，后有妖族墨瞿被一首秦王破阵曲震得口吐鲜血，之后还有林贤人亲侄林冉被冠以“赔了文宝又折金”的嘲讽之语……总之太多太多了。 现在李家武夫还在，但墨瞿和林冉都在云山秘境里消失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都已身陨落。 “无耻！简直是有辱斯文！我儒家有你这等人，当真是我儒家的耻辱！”顾益群怒斥道。 沈浪揉了揉鼻子：“儒家有我，是儒家之幸才对。” 顾益群怒极而笑，目光投向青云书院方向：“此人虽非书院弟子，但终究是读书人，青云书院便任由此人大放厥词？！” 青云书院的读书人面面相觑，这话怎么回？ 沈浪都能写天道圣文补全天道了，说一句是儒家之幸有哪里不对了？ 话虽嚣张了些，但可是实打实的实话啊！ 天道圣文《正气歌》为“正气”二字释义，儒家所有的读书人可都是得了好处的。 最终还是曹玉冒了个头，撇嘴道：“此人我青云书院管不了。” “好好好，你青云书院不管，我石山城来帮你们管！”顾益群怒极，双眸喷火般盯着沈浪，“你，可敢与我比诗文？！” 沈浪愣住了，青云府众人也愣住了。 找沈浪比诗文，这得是有多想不开？ 便是那冷漠冷血冷酷的邵逸仙都忍不住低声道：“找死。” 赢楼也觉得这场面实在是有些难看了，道：“我石山城是以战力为尊，诗文便不用比了，直接开打吧。” 顾益群躬身行礼，道：“谨遵太守大人令。”说着便看着沈浪冷笑道，“还不谢过太守大人，若是比诗文你就输定了。” 沈浪倒是看明白了，赢楼应该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阻止了诗文比试。 九首鸣州两首镇国，还有一篇天道圣文，别说是顾益群这么个八品浩然境了，便是换个半圣来，怕是也不敢跟沈浪比诗文的。 “那就谢过赢楼太守。”沈浪抱拳道。 本是不想谢这么一句的，不过这再怎么也是赢樱的老哥，不给他面子不也得给赢樱一个面子。 沈浪起身走到阵法中，心头莫名的就想起当初白衣半圣张庭晚教他阵法的时候。 其实也不过两个月，但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好像是许久之前了。 微微凝神，阵法的一切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当真是洞若观火毫发毕现。 当初张庭晚说的一切，都能被一一印证。 想到这里，沈浪就不由得摇头失笑，这还在比试呢，怎么忽然就想到白衣半圣张庭晚那里了。 “不知死活，此刻还敢分神！” 耳边忽然传来顾益群的冷哼。 沈浪回过神，就见顾益群已经浑身浩然正气缭绕，朝着他冲了过来。 没有使用战诗词，而是选择直接攻击。 沈浪暗暗点头，这顾益群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实力却是不错。光是这一身浩然正气，怕是就要几年苦功了。 只是无论几年苦工，八品就是八品，修炼一途是一品一天地，八品和七品的差距更是宛若天渊之别。 顾益群浑身浩然正气的走向、出手的位置、发力的点，只是一眼就全部落在了沈浪眼中。 周围人也见着沈浪在发呆，直到顾益群出手，所有人都是有些惊异，没想到这顾益群的实力竟然不错。 眼见着顾益群冲到沈浪面前，他这才回过神来。 都以为沈浪接下来怕是要吃亏了，但不料沈浪却是神色不变，之后轻轻往前迈出了一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杀敌？ 一步落下，大厅中整个空间混乱。 大厅中央防御阵法的力量好像忽然失控一样，和顾益群身上的浩然正气混杂在了一起。 就是这一瞬间，顾益群就感觉自己好像和防御阵法连接到了一起。 剧烈的惊恐浮上心头，那混杂的力量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赢楼和张元等实力已经达到七品的修士，都是目露凝重之色。特别是张元，眼中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好小子，这是怎么做到的？ 牵引那顾益群的浩然正气连接阵法，防御阵法本来应该是自成一体，但现在却因为外来的力量被打破了平衡…… 整个大厅中力量暴动，防御阵法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几乎瞬息间被引爆。 “轰！” 大厅中烟尘升腾，碎石四处飞溅，打在屋顶、立柱上，发出砰砰的脆响。 而那顾益群，也被炸得直接飞了出去。 赢楼抬手一挥，整个大厅里顿时掀起一阵狂风，那升腾的烟尘很快就被吹散。 主厅没受什么损坏，几乎是察觉阵法异样的一瞬间，石山城的一众高手就直接联手布下了防御。八品防御阵法爆炸的威力虽然恐怖，但也无法击破石山城一众七品高手的联手布防。 大厅中央沈浪负手而立，而顾益群已经被炸到远处的墙角，浑身衣衫破烂，整个人浑身是血。 城主府这边立刻有人奔了过去，开始对顾益群进行治疗。 沈浪左右看了看，见青云府众人都无碍，这才放下心来。他也只是尝试一下从张庭晚那里学的阵法知识，没想到竟然真能成功。 “得罪了。”沈浪朝着赢楼抱拳行礼道。 赢楼眉头微蹙，石山城众人也是面色冷凝。 心头多是暗恨顾益群的生事，双方战平本是最好的结局，但他这硬是邀战这年轻人，却让石山城输了一场。 虽然没在十战之列，但外人可不会管那么多，传出去便是夜宴十一战，青云府技高一筹。 “没想到青云府还有这等阵道高人，竟能直接引爆防御阵法。”石山城中，布置防御阵法的其中一名文士开口说道。 沈浪抱拳道：“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这文士呵呵一笑：“小道？若是这都算小道，那我等专研数十年的阵道岂不是个笑话？”话语间他就迈步走了出来。 沈浪心头暗叹一口气，早知道直接拍死那顾益群算了，又何必去引爆什么阵法。只不过是当时想到了张庭晚，就一时没忍住用了一些他当日教导的手段，这一开始还真没想过能成功。 文士走到场中，朝着沈浪抱拳道：“石山城崔世和。” 沈浪抱拳道：“青云府沈浪。” 沈浪二字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青云府这边还好些，石山城那边都是瞪大了眼。便是那躺在地上的顾益群，也是一下子撑了起来，很有一点“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意思。 “沈浪，你就是沈浪？！”崔世和惊道。 沈浪笑道：“沈浪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应该没人会去冒充吧。” 石山城的一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出手的人是沈浪。 青云府张府尹不是说沈浪失踪了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石山城。 对了，刚才那顾益群说这沈浪出现的时候浑身破烂，想来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所以才会如此，这么看来，他并非是对石山城有什么企图。 想到这里，一众人都是恶狠狠地看了顾益群一眼，当真是该死的东西，现在弄得石山城骑虎难下了！ 崔世和也有些懵，他本身是八品浩然境，而且在石山城军伍中呆了多年，他自信对上任何浩然境都绝不会落下风。 但这是谁，这可是沈浪啊！ 安平县斩过赵奢，明心湖诗会“气死”过云霞书院教席，济云会才气飞舟上以一敌三打废了三名同阶武者。 当然，最恐怖的还是以天道圣文正面硬抗过域外天魔虚影。 这些战绩摆在面前，即便他是刚晋级八品浩然境，也绝不是任何人能小觑的。 只是，崔世和眼中没有惧色，反倒是升起了浓浓战意。 “原来是子玉先生，还请多多指教。”崔世和再次抱拳行礼，不过这一次脸上已经没有了开始的冷冽之意，反倒是凝重无比。 沈浪有些无奈，道：“能不能不打？” 崔世和皱眉道：“子玉先生可是看不起我石山城文士？” 沈浪叹了口气，道：“我今日来主要是见朋友，并非是想和石山城诸位争强斗胜，若非如此，刚才十战之约就已经参加了。” “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石山城！”顾益群的厉喝声响起。 经过短暂的治疗，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他刚才看上去很凄惨，实际上不过是被阵法爆炸给震开。这里大厅内高手如云，也不可能真的看着他被炸死。被炸出交战区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出手护持住了他。 沈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顾益群是吧？刚才还未听你认输，你若是还要继续，上来便是。” 听到沈浪的名字，顾益群哪里还有上场的胆量，而且刚才那一下也让他有些胆寒了。 但他也明白，自己邀战沈浪而且败北，这已经惹怒了众怒，石山城与青云府好好的平局，愣是被他弄成了败北。 如果不让沈浪和石山城彻底交恶，他日后就别想在石山城混了。 他咬了咬牙，道：“你沈浪不过是仗着天赋异禀欺负人而已，又有什么可炫耀的？！你可还记得赵奢？他明明是我人族功臣，却惨死你的阴谋之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少人更是悄悄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赢楼。 众所周知，赵奢是怀宁王府统领，当年更是随着怀宁王赢重南征北战，结果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小小的安平县。 而石山城太守赢楼，可正是怀宁王赢重之子。 赢楼却是神色不变，只是一言不发。 沈浪微微皱眉，这顾益群实力不强，但确实是恶心人。现在当着赢楼的面提赵奢，便是要把他和赢楼同时架在了火上烤。 “赵奢之死乃是圣人决断圣人出手，你可是在怀疑圣裁？”沈浪说道。 顾益群哈哈大笑，面露悲愤之色，道：“我自然不敢质疑圣人决断，但同样也看不起你沈浪！不过是仗着圣人垂青窝里横而已，你若真有胆量，可敢出石山城杀敌？！” 话音刚落下，外面便想起一阵急促马蹄声。 众人皆是一愣，赢楼也是面色微动。 “急报！” 传令兵策马直接冲到大厅门口，那传令兵才翻身下马。 “何事？”赢楼问道。 “急报！灭十二城寨者已有消息！”传令兵捧着一卷军报高声说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面露惊色。 便是一直神色平静的赢楼也是露出几分惊讶。 “念！” 传令兵立刻打开那封军报，朗声道：“在第一座覆灭的城寨中发现了一名活口，正是那座城寨之主七品大妖哲供。具哲供亲述，当日来人曾自报家门……” “别废话，快说是谁！” 石山城这边一个个早就听得心痒难耐，你这传令兵废话怎么这么多。 “他说……杀人者，青云府沈浪！”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沈浪。 沈浪神色带着几分嘲讽，缓缓道：“你刚才说……我没胆出城杀敌？” …… 书房，灯火通明。 石山城太守赢楼，石山城都统姚安林，青云府府尹张元，外加沈浪和曹玉，此刻都坐在这间不大的屋里。 曹玉显得有些拘谨，低着头，手脚都有些不自在。 他是被沈浪要求留下来的，接下来要解释的事情，需要他的一些证言。 “子玉先生，可否细说当时情况？”姚安林抱拳沉声道。 姚安林乃是石山城老将，但没人觉得他这么称呼一名十六岁少年有什么问题，一日之内覆灭十二座妖族城寨，便是这高手如云的石山城内，能完成这一战绩的都不多。 沈浪想了想，道：“这还要从云山秘境说起。” 于是便将当日云山秘境妖族设伏青云书院，之后自己被迫晋级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步从九品跨入七品？！”赢楼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沈浪道：“之前天道圣文的时候，我得天道赐福的好处，便已经可以进阶七品。不过当时为了进入云山秘境，也为了多沉淀一些日子，所以一直没有晋级。” 赢楼微微点头，道：“继续。” 接着沈浪就把在草原上碰到人族部落，听闻妖族以人族炼制血丹后，一怒之下灭了妖族十二城寨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话让赢楼和姚安林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一个是石山城太守，一个是石山城都统，自然都很清楚草原上的情况。 他们不是对那些草原人族没有怜悯之心，而是根本不敢接纳那些已经被妖族统治几百年的人族。石山城的地理位置重要，一旦出了问题，这之后就是一马平川。 赢楼沉吟片刻，道：“此事太过重大，我收到消息后就已经上报朝廷。至于你……” 张元道：“我会立刻上报文庙，看文庙如何安排。” 赢楼轻轻点头，这才凝神看着沈浪。 沈浪心头一凛，对这位太守赢楼，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如果从赢樱那边看，两人应该是友非敌。但若是从怀宁王府来看，两人的怨隙可不小。 “我不喜欢你。”赢楼神色淡然，开门见山地说道。 沈浪心头苦笑，这就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声讨 “从第一次知道你请圣杀赵奢，就不喜欢你。”赢楼神色依然平静，看着沈浪淡淡地道，“知道为什么吗？” 沈浪一愣，赢楼这么问，那么原因就肯定不是杀赵奢了。 张元和姚安林神色平静，两人似乎已经猜到赢楼话里的含意。 沈浪也只是微微沉吟，道：“锋芒太露？” 赢楼点头，缓缓道：“有实力是好事，年轻人有冲劲也是好事，但锋芒毕露就不是好事了。特别是明明没什么根基，却要和怀宁王府作对，那更是无脑之举。王府如果要对付你，真以为东云国朝堂就能保得住？” 沈浪眉头微蹙，赢楼这话的立场可是相当的暧昧啊，没有站在怀宁王府的立场，也没有站在沈浪的立场，而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第三者。 “至于这次灭妖族十二城寨，更是愚蠢至极！”赢楼的声音渐渐冷厉起来。 沈浪自然明白赢楼的意思，淡淡一笑道：“没差别，妖族已经出动过半圣袭杀我，难道还有半圣之上能出手？若真有，那我灭不灭这十二城都没区别。” 赢楼一愣，看沈浪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这沈浪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以东云国和南妖国的情况，半圣出手一次已经是极限。当然，这是在沈浪没有其他异动的情况下。但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沉吟片刻，也只是微微摇头，叹息道：“总之你自己小心。” 沈浪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古怪：“可否问太守大人一个问题？” 赢楼看着他，脸色平静淡然：“不能。” 沈浪顿时语塞，倒是旁边张元忍不住轻笑摇头：“怀宁王府是怀宁王府，石山城是石山城，许多事情不用多想。” 听到这话，沈浪算是明白了。 不过却又有了更多的好奇，赢楼跟他老子赢重这么不对付？ 张元接着道：“这次你需要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覆灭妖族十二城寨确实是大功一件，但你也需明白，那数千妖族百姓被杀，此事必然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妖族必然会问罪，而朝堂中也会有那些个腐儒攻击，你自己需心头有数。” 沈浪轻轻点头：“这事我已想明白，也不后悔做下此事。” 姚安林忽然开口道：“其实沈浪你可知自己最大的劣势是何处？” 这话倒是让沈浪有些新奇，道：“劣势？什么劣势？” 姚安林失笑道：“毕竟是年轻人，看来是从未想过这点。”他微微顿了下接着道，“你自己想想，李东泽、邵逸仙甚至那失踪的林冉，他们天赋有的与你相当，有的甚至还不如你，为何他们能行事能一帆风顺，走到哪里都有势力相迎合。而你明明天众奇才，九诗鸣州两篇镇国，还有天道圣文，为何敬重你的人多，但忌惮你的人少？” 说着他看了眼赢楼，脸上露出一抹歉意，道：“就说赵奢将军吧，你觉得当日若是换作李东泽或是邵逸仙杀了他，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吗？” 这话倒是给沈浪打开了一个新思路，他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在他的意识中，自己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似乎都有儒道前辈对他照拂有加，似乎也没有受什么委屈。 但此刻姚安林一提点，他才发现是有区别的。 其实不光是赵奢之事，还例如那青云书院副院正刘怀宽，对他也是极好的。但林冉只是带着一封林贤人的书信去了青云书院，原本属于他的名额立刻就被林冉拿去。 又例如今日这石山城夜宴，若是换了李东泽和邵逸仙有他这般的名气，那顾益群绝不敢出言挑衅。若真是干了这事，那两人便是当场将他斩杀，恐怕也没人会多说一句话。 沈浪沉吟良久，终于是悟透了其中道理。 “我背后没人？” 姚安林点头道：“正是！我石山城多是武夫，没太多的学问，但今日和青云府骂战中有一句话却是没错的，成长起来的才叫天骄，死了的作鬼道尸傀都嫌废，每年也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天骄死在石山城下。” “我们都知你天赋异禀，我也听闻廖光政还特意给许多朋友打过招呼，让他们看护你，但你毕竟不是廖家人。” 沈浪沉吟片刻，抱拳道：“此事确实是小子思虑不周，还请诸位指教。” “拜师！” 张元缓缓道：“其实今日姚兄便是不说，我也要对你提及此事。云山秘境中虽然我人族方面损失不小，但天骄却损失极少。而反观南妖国，它们这次折损了大半天骄。此消彼长下，南妖国必然会不惜代价寻求一个平衡……” “所以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选择干掉我……”沈浪苦笑道。 张元点了点头：“你原本有两个选择，一是拜师，二则是联姻。原本我和光政兄是有些商议的，不过……” 沈浪不等张元说完，便摇头道：“此事没有可能，幼卿必然是我妻子。” 张元失笑摇头：“我又没说要你对弟妹怎样，而且你若真敢对不起弟妹，我第一个就不饶你。再说了，那商议也是在你写出天道圣文之前，而在那之后，一个廖家就已经护不住你了。” 听了这话，沈浪也忍不住失笑，道：“所以就剩下拜师了。” 张元点头道：“从云山秘境出来后，我已经给文庙寄出才气传书，想来很快那边很快就会给出答复。现在你最好是直接返回青云府，在事情明朗之前闭门不出。” 赢楼道：“你们离开时我也会安排高手护送，力保你们安全返回青云府城。” “如此多谢了。”沈浪和张元一起抱拳说道。 几人又聊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了。 沈浪正在感慨赢楼大度的时候，赢楼却把他单独留了下来。 张元和姚安林两只老狐狸就跟没看见一样，拉着曹玉转身就走，根本不带半点犹豫的。 结果赢楼让他留下，就只为了对他说一句话。 “不想死的话，就离我妹妹远点！” 沈浪走的时候很惆怅，主要是他没法反驳这话。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怕自己真要回一句“每次都是你老妹来找我的”，那除非是白衣半圣再来救他一次，否则可能就真没法活着离开石山城了。 青云府一行人在石山城停留了两天，之后就由石山城派遣高手驾驭飞舟，直接送他们返回了青云府城。 相比济云会的飞舟，石山城的军用飞舟可就要快上许多了，只用了短短三天，就已经到了青云府城外十里之地。 “这飞舟是军方战船，就不进城了。”石山城派遣的一名高手抱拳道。 张元同样抱拳回礼道：“这一路多谢护送。” 石山城的高手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言语。把青云府众人放下后，就立刻返回石山城复命。 青云府这边两天前早就收到了才气传书，张元等人带着人刚靠近青云府城，就见大队人马迎了出来。 放眼看去，除了各家迎接本家子弟的人外，还有大批的百姓和文士。 一众年轻人都是满脸兴奋，都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年纪，谁不喜欢出风头呢。 然而张元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张府尹，你不高兴？”曹玉站在张元身侧，有些好奇地问道。 “高兴不起来啊。”张元叹了口气。 曹玉奇道：“为何？”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吼。 “沈浪残暴，虐杀百姓，不顾天理，草菅人命！我等已上报文庙，必治你死罪！” 沈浪满脸无奈，还真让张元给说中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心 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喜欢站在敌人的角度去考虑。 他们看不到妖族百姓后院里晾晒着的人族战士尸体，也看不到被妖族修士拿去炼制血丹的人族百姓，更看不到那十二座城寨对石山城的威胁，他们只是听说了沈浪一口杀掉数千妖族百姓。 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沈浪面无表情，直接坐上了沈园派来的马车。 马车上杨幼卿、廖东雪和绿柳都在，三女见着沈浪都是满脸激动之色。 特别是杨幼卿，她和沈浪青梅竹马，以往隔了许久不见似乎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成婚后这一别月余，杨幼卿就觉得好像度日如年一样，日日夜夜都盼着沈浪回来。 今日见着沈浪，再也忍不住心头激动，也顾不得廖东雪和绿柳在旁，直接扑进了沈浪怀里。 廖东雪看着也是俏脸绯红，一对美眸眼波流转，带着些许羡慕。 “这些人，哼！往日还到处说什么和姑爷是同乡，现在姑爷不过是杀了些妖族，竟然如此攻击姑爷，当真是莫名其妙！”绿柳颇为不忿地说道。 听到这话，廖东雪看着沈浪，眼眉间也有几分担忧，轻声道：“子玉哥哥，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们都知道你灭妖族十二城是为我人族立下大功，绝不是他们说的什么滥杀无辜！” 沈浪哂然一笑，道：“让他们骂去，难道还能让我掉两斤肉不成，咱们回家！” 沈园的马车只来了一辆，但廖家的人却来了不少。 除了廖东升、廖庆云这些小辈外，族老也来了三名。 廖光宇坐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听到外面的叫骂声，他就把车帘掀了起来。 当那张恐怖狰狞的面孔一出现，周围的人顿时被吓得一阵惊叫，几个骂得最凶的，当迎上廖光宇的目光后，也是一阵胆寒，声音都小了不少。 廖光宇朝着他们露出一个核蔼笑容，道：“来我廖家骂，让老夫好好听听。” 那几人顿时一哆嗦，立刻噤声。 自然，除了廖家人外，那些个去了云山秘境的天骄家中也多有人过来。 听到府城人骂沈浪，青云书院的白衣学子还费尽口水去跟他们辩解。而那些青衫读书人和武庙武夫可就不客气了，当街就跟着对骂了起来。 毕竟沈浪斩杀妖族七品的事情已经传开，在云山秘境那锁死境界的环境下，一名七品妖族的出现，对所有参加云山秘境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的。 便是邵逸仙，也忍不住掀开车帘亮出了自己人屠的名号。 只不过…… 被骂的更惨了。 这些一般学子和老百姓，谁知道他人屠是谁，只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给自己取了个威风的绰号而已。 邵逸仙当场被骂的狗血淋头，他眼中凶光闪烁，不过最终还是把车帘放了下来，对着李东泽撒闷气。 进城之后就好了许多，县衙和军衙的人过来在道路两旁站岗，这些士兵一个个杀气腾腾，但凡是敢胡乱开口的，直接就是一顿棍子。 一时间整个府城内一片肃杀之气。 外面吵闹无比，沈浪坐在车里倒是安静，他上车后就直接布置了个隔音阵法，根本不去听外面的吵嚷。 他怀里搂着俏脸微红的杨幼卿，一边捡些云山秘境中的奇闻趣事说与三女听，一边还把黑猫、灵龟和二哈召了出来。黑猫算是“老熟人”了，三女没什么兴趣，小乌龟一副热血青年的模样，也不怎么讨喜。 唯有那模样傲娇，双眼闪烁着睿智光芒的二哈，三女看了都是满眼小星星，一个个轮流抱起来撸，二哈一番挣扎后也就认命了。 等马车到了沈园，万海亮和马管家就迎了出来。 “少爷，这次云山秘境收获如何？”万海亮笑着问道。 沈浪瞄了他一眼：“我要说收获一般，你会怎么说？” 万海亮神情严肃，道：“机缘天定，云山秘境不过是少爷通往机缘的道路。” 沈浪砸吧了下嘴，这才从储物袋里取出两枚气血果，道：“给你的。” “少爷果然是福缘深厚，连气血果都能弄到！”万海亮看得两眼发光，比看到美女还激动。 沈浪道：“说起来，这些日子我会一直待在家里，到时候正要向你请教一些文武双修的事情。” 万海亮拍着胸脯道：“少爷只管问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回到沈园之后的几日里波澜不惊，不过听说府衙和书院那边闹腾的厉害，不少读书人义正严词的上书，要求府衙和书院严惩沈浪。 沈浪自然不会去凑这热闹，每日里就在沈园里和杨幼卿相伴。廖东雪也每日里都会过来，也不知道杨幼卿跟她说了什么，每次见着沈浪都是眼波如水俏脸绯红。 这让沈浪仰天叹息，这媳妇太会来事貌似也是个问题啊。 空余时间便是和万海亮了解文武双修的事情，按照万海亮的说法便是，文武两条通天路并不会互相干涉，其实许多人都会文武双修。只不过人力有时而穷，能精通其中一样便已经千难万难，很少有人能将儒道和武道同时修炼到高境界。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直到第十日，青云府城上空出现了一道青气，四名身穿官服的宦官踏云而来。 “青云府秀才沈浪接旨。” 那领头的宦官站在沈园门口大声叫道。 沈浪领着家人走出房门，躬身行礼。 那领头宦官大声道：“女帝陛下旨意，令沈浪即刻进京。” 沈浪躬身行礼道：“沈浪领旨。” 这个世界的圣旨很是简单，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更不需要三拜九叩。 接过圣旨，沈浪才笑眯眯地抱拳道：“几位公公一路辛苦了，还请入内休息。” 那大宦官赶紧躬身还礼，满脸谄媚笑容道：“早就听闻子玉先生才气横溢风流倜傥，今日才知闻名不如见面啊！” 旁边的马管家立刻上前，一边把四名宦官迎进屋里，一边悄悄往那大宦官袖口里塞了几张银票。 大宦官赶紧推辞道：“子玉先生，这就见外了。” 沈浪笑道：“礼多人不怪嘛，去到京城说不得还要公公多加照顾。还有公公千万别再叫什么子玉先生，凭的见外了。” 大宦官亲昵笑道：“那老奴就托大叫一声沈公子了。” 沈浪点头道：“如此最好。” 大宦官看了眼左右，这才低声道：“沈公子，光政先生让老奴带一句话给您。” 沈浪顿时双眸一凛，道：“请讲。”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