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上》 第1章 书生又要死了 “行了没？” “不成不成，脸太红了。” “我喝酒了，不行？” “不成不成，你看你的手，还是钳子样，人类的手是有五根指头的！” “我拢在袖子里，不让人看到就行了。” “不成不成……” …… 李川躺在一间破茅屋中，听着屋外两只小妖在交谈。 一个声音很闷，一个声音尖细。 睁眼前，他是民工李川，在工地上搬砖，正午的太阳很晒，汗迷了眼睛；睁眼后，他是秀才李川，文弱书生一个，月光穿过屋顶的破洞照在地上，白森森的一片。 他被这两只小妖绑了，要去献给黑角大王。 黑角大王好吃人。 据说读书人是最好吃的，细皮嫩肉，带着书香气，得用水细细地蒸着吃。 原身胆子小，一听妖怪吃人，就吓破了胆，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绑他的两只小妖却慌了。 怎么办？死人肉可不好吃！ 再捉个书生？ 云桥乡地处偏僻，方圆百里，独居好欺负的穷秀才就李川一个！ 两只小妖合计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给书生请个大夫，开两贴药，吊口气，等见了黑角大王再死！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大夫怎么请？ 举着两双大钳子的红脸汉子是螃蟹精，他闷声闷气地说：“我把钳子包起来，假装成残疾人，就说家里有人病的起不来，把大夫请到这里，不就成了？” “不成不成……” 在红脸汉子脚边，摇头晃脑跳来跳去的大公鸡是另一只小妖。 公鸡精道行浅，尚不会变人。 但挑起茬来一套一套的，“不成不成，我见过双手残疾的人，不是你这样的，大夫一眼就看穿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螃蟹精失去了耐性： “成了成了！不找大夫了，把这个书生留在这，让他自身自灭算了。” “黑角大王那也别去了，你回你的稻草窝，我去我的石头洞！” 闻言，公鸡精一口啄住了螃蟹精的裤脚，言辞切切，“不成不成，不拜入黑角大王门下，拿不到修炼之法，得不了造化，增不了寿数，三五年后便化作尘土一捧，你我岂不是白开了灵智？” “到了那等地步，我俩与那窝里斗的公鸡，泥里横的螃蟹，又有什么区别呢？” 螃蟹精再一次被说动了。 他屏气凝神，再次奋力变幻了一番，终于把钳子变成了手。 虽然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根指头都并在一起张不开，但好歹手背手腕手指样样不缺了。 公鸡精左摇右摆检查了一番后，勉强点头，“成了成了，你现在就去把大夫找来，我在这里看着书生……” 公鸡精话没说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扭鸡脖，看到李川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 李川醒后不久，就撑着虚浮的身体挪到门边。 他想看看那两只小妖究竟如何可怕，竟然能把原身吓死。 结果一看，大失所望。 公鸡精没有长出九只鸡头十只鸡爪，翅膀上也没滴溜着几百只眼睛，只是会说话，比寻常公鸡大一些而已。 螃蟹精化作的汉子甚至看着还挺憨厚。 李川感慨，原身的胆子太小了！ 一人二妖，三双眼睛对视了很久之后，公鸡精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说：“很好很好，不用找大夫了，书生，快跟我们上路吧。” 李川虚弱地扶着门，“我饿了。再不吃点东西，我就要饿死了。” 念死这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饿死？ 死？ 不可以死！ 公鸡精立刻反应了过来，说：“三弟，你看着他，我去给他弄点吃的！” 螃蟹精应了，大迈了两步，便到了李川身边。 接着，李川就见那公鸡精，张开翅膀，扑棱扑棱地低飞了起来。一眨眼便窜进了不远处的稻田里，消失在了视线中。 李川沉思，这公鸡精不会啄几条蚯蚓来给自己吃吧？ 一边想着，一边往屋里退了几步，在茅草堆上坐了下来。 歇歇脚。 这身体太虚了，站了一会儿就四肢发酸，头晕眼花。 螃蟹精紧跟其后，面色警惕。 李川见状便说：“螃蟹兄弟，你也坐下来歇歇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饿着肚子，就算逃了，又能逃多远呢？” 螃蟹精听了李川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在李川对面坐下，双目炯炯，身体绷紧，蓄势待发。 好不容易变出的手，又变回了钳子——只要李川一有不轨，他便出钳子把他拿下。 李川抬起头，月亮可真圆啊。 他开口问：“螃蟹兄弟，不知该怎么称呼？” 螃蟹精说：“我叫旁三。” “公鸡兄弟呢？” “公二。” “那你们应该还有一个大哥吧？” “对，吴大。” “他在哪里？” “有次二哥喝多了酒，把大哥啄死了。” 难道吴大是条蜈蚣精？ 李川思考着这俩小妖的取名规律，突然觉得这旁三挺实诚的。 只要他不跑，问啥说啥。 于是他问：“你是什么时候成精的？” “春天的时候。” “成精后，就要吃人了吗？” “没吃过。” “那你有认识的女妖精吗？” …… 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 旁三与李川说了许多事。 比如公二虽然不能化形，但他年纪最大，懂的最多，是老而成精。 比如旁三的妖生只有短短几个月，他是在一个池塘里，咬了一块石头后成精的。 比如他们要去投靠的黑角大王，是一只黑犀牛精，据说来历不凡，十年前，占了百里外的一座玄水山，自称黑角大王，广纳徒孙，威风凛凛。官府多次组织人手围剿，次次铩羽而归。 说话间，公二就回来了。 他昂着脖子，两只翅膀环抱着一个食盒，两只爪子坑坑坑交错着向前走。 走到李川面前后，他放下食盒，尖声尖气地说：“快吃快吃，吃完了好赶路。” 李川揭开食盒一看，上层摆了两个碟子，一碟蒸鸭子，一碟糟鱼，下层放了两个馒头和一碗鸡蛋羹。 不知这公二是从哪户人家里偷来的。 闻着香气，李川更饿了。 他一手抓了馒头，一手拿了筷子，呼噜呼噜便吃了起来。 风卷残云。 第2章 书生他不死了 待他咽下最后一口鸭子后，公二又开始催促了，“快点快点，好走了好走了。” 李川突然手一抖，筷子落在了地上。 他抱着肚子，五官扭曲，“这饭食，这饭食有毒！” 一边嚎着，一边滚到了地上。 “不可能！”公二断然否认，“这饭食是我从张员外家厨房拿的，怎么可能有毒？” 张员外。 听着有点耳熟。 李川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 张员外是云桥乡的一家富户，为人乐善好施，喜欢结交读书人，时常邀请原身去他家吃饭。 原身很清高，以在家专心攻书为由，十次相邀有九次都是不去的。 李川心痛如绞。 吃饭都不积极，活该被妖怪吓死啊！ 公二与旁三看着李川真切痛苦的表情，也有些拿不准了。 难道这饭食真的有毒？ 这书生，不会要被毒死了吧？ 死？ 不可以！ 没见到黑角大王之前，书生不能死！ 怎么办？ 旁三问公二：“你是不是拿了隔夜饭？” 公二猛一下飞上了桌，“不可能不可能！我看着刚出锅的，放进食盒里的！” 话毕，公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鸡眼瞪圆，目呲欲裂，“有人要害张员外！” 话音刚落，李川就见公鸡精双翅猛振，从门里窜了出去。 呼吸之间却又窜了回来。 公二翘着尾巴尖声道：“旁三，你把书生捆了！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大夫治书生，我去张员外家。” 话刚说完，腾的一声，公二就又离开了。 李川瞅着这情形，心下了然，这公鸡精估计原本就是张员外家的鸡。 怪不得摸厨房摸得那么顺溜。 耳边传来轻微的悉索声。 一回头，就看到旁三高举两只钳子，钳子间扯着一根麻绳，不顾李川的求饶与惨呼，把他捆的结结实实的，再绑在了桌腿上。 处理完李川后，旁三又努力变幻了几次，一会儿缺了手掌，一会儿五指倒挂，好不容易成了一次，看着像是人手了，旁三对李川说： “书生，一会儿大夫来了，你不准乱说话！” “否则，你和大夫都要死！” 没等李川回应，旁三放完狠话就走出了门。 扑一下，门关上了。 茅屋里就剩李川一人了。 李川等了一会儿，扭动了几下，让手臂与麻绳间有些缝隙；接着手臂往上够，摸到绳结后扯了几下，绳结就散开了。 李川站了起身，把麻绳拍在地上，走出茅屋，绕到田埂边上，蹲下。 …… 肚子疼是真的。 估计是秀才李川平日里油水吃的太少，而鸭子太肥，导致肠胃一时间适应不了，于是闹了肚子。 夜风一阵一阵吹在脸上。 李川抬起头，看夜幕上缀着的透圆的月亮与大颗大颗闪烁的星星。 他终于有了些实感。 他穿了。 穿到了一个有妖精，有神仙的古代世界。 在现代的时候，李川过得还行。 家里开了个小饭店，父母起早贪黑的忙。大哥老实可靠，得了空就在店里帮忙，找了本地的女朋友，婚期订在今年10月；小弟天资聪颖，会念书，高考拿了本市状元，市里镇上给的奖金，就快够他四年学费了。 只有他，又懒又馋，小聪明不少，读书却读不进，一首“鹅鹅鹅”背了一个月都没背出来；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学了不少偏门旁道；父母怕他走上歪路，就把他送进了军队，当了两年兵回来后，开始跟着舅舅在工地上干活。 没想到就穿了。 穿了就穿了吧，有大哥小弟给爸妈养老，少个他可能还少白几根头发。 腹中清净后，李川提上裤子，借着月色辨别了一下方向，正要走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扑腾声。 他下意识朝边上躲了一下，接着一只雄健的五彩大公鸡撞了过来。 翅膀堪堪地从他脸边擦过。 公二落到地上，边跳边嚷，“好你个书生，居然敢诈我！” 李川一边躲，一边辩解，“没有没有，我如果要诈你，我为什么不跑，而是在屋后等着呢？” “你说谎！你说谎！” “我看到地上的绳子了！” “你若不是要逃，为什么要挣开绳子？” 听到公二的质问，李川脸色一正，“我是读书人，清贵的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在屋里就地出恭呢？” “那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能死！书生不能死！”听到死这个词，公二立刻尖声叫起来。 李川道：“所以我拼死挣开了绳子，幸而庞兄绑得不太结实，在地上磨了几下就散开了，否则的话，我就只能咬舌自尽了！” 公二上下点着鸡头，如释重负，“幸好幸好。” 于是李川试探着问：“宫兄，不知张员外那边怎么样了？我看这毒，看上去不是砒霜一类的致死毒药，更像是泻药。” 公二回道：“我到了张员外家，饭菜已经摆上了桌，我只好尽数扫到了地上，接着又去厨房闹了一番，总算是搞定了。” 浪费了浪费了！ 李川心痛不已，打定主意脱身之后要多去张员外家蹭饭。 “二哥，二哥，书生逃了！” 旁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公二和李川绕到屋前，看到旁三站在门边，他身后，一个拿着药箱的汉子，正蹑手蹑脚得要往外走。 想来便是被“请”来的大夫了。 见到公鸡和李川走过来，大夫眼中闪过一抹惧色，一脚踩空，摔在了地上。 旁三听到声音，刚转过身，接着便看到大夫双手双脚并用，爬了起来，也不顾摔在地上的药箱了，一边喊着“有妖精！”一边屁滚尿流得往田埂深处跑去。 旁三刚要去追，李川却说：“别追了，我已经好了。” 这大夫看着也是个胆小的，别和原身一样，被吓死了，那就作孽了。 旁三却有别的顾虑，他对公二说：“二哥，那大夫是不是看出了我们是妖怪了？怎么办？” 公二立刻说：“那我们赶紧上路吧，书生，走！” 李川知道这次他找什么借口都没用了。 于是一鸡一人一螃蟹便借着月色赶路。 公二带头，旁三殿后，防着李川逃跑。 李川走着走着，感觉脚重得抬不起来了，身虚气短，速度慢了下来，乃至停了脚，叹起了气来。 于是公二停了下来问：“书生，你又怎么了？” 第3章 书生，请留步 李川说：“我平日读书费眼，视力不好，白日里看东西还可以，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了，刚才借着月色，还能勉强跟上，但现在乌云遮了月亮，我眼前黑茫茫的一片，实在是走不了了。” 公二抬起头，月亮果然躲进了云里。 漆黑一片。 李川继续说：“宫兄，庞兄，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就算大夫叫了人，也追不上我们了。要么我们先休息，等白日再赶路如何？” “不行不行，”公二一下否决了李川的提议，“我还无法变幻成人，三弟的变幻术也有不少破绽，夜里行走尚可，白日里容易被撞破。” 李川再次提议，“那等白日里，我们雇个轿子，再找个罐子买个篮子，庞兄收了变化，在罐子里歇息，宫兄委屈些，窝篮子里，你们看如何？” 公二摇头，“不成不成，我们身上统共3两银子，雇个轿子就要1两……”说着，公二反应了过来，“你这书生，莫不是诓我们白日行走，让你好寻机求救？” 李川大呼冤枉，“我读书人，怎么会诓人呢？” 一人一鸡争执了半天后，旁三说：“我来背你走吧。” 李川刚想拒绝，就看到一阵青烟，一只螃蟹出现在他面前。 螃蟹摇了摇钳子，紧接着身体又大了一圈，再大了一圈，直到可以让李川坐上去。 李川木着脸爬上了螃蟹壳。 30斤，绝对有30斤，30斤的大螃蟹！ 旁三甩着蟹脚，在田地里爬得飞快，一眨眼便往前窜出了好长一段。 月亮从云层里露了出来。 奔跑着的五彩大公鸡，横爬的青壳大螃蟹，还有坐在螃蟹壳上的书生，在田地上拉出了很长很长的影子。 …… 一人二妖就这样白日休息，夜里赶路，很快行程便过半了。 这天午间，日头正旺。 李川歇在一棵大榕树下。 公二去给他寻吃的，旁三负责看守他。 坐得累了，绕着着榕树踱了两圈，再慢吞吞演了半套广播体操，就眼花气喘跌坐在了地上。 这身体也太虚了。 在秀才李川的记忆里，他的身体原本还过的去。 只是他运气不好，在院试前一日染了病，有些咳嗽；院试当天症状加重，身体发烫，呼吸沉重；考场里不仅不通风，还充斥着屎尿味，头晕眼花勉力把卷子答完了，结果刚出了考场人就晕了过去。 一晕晕了三天。 被救过来后，虽然保得了性命，但已经伤了根本。 所幸院试的结果还好，录了生员，一年多了12两收入，勉强吃得起药了。 于是秀才李川开始专心念书，却没想到会被两只小妖吓死。 李川能很清晰的知道哪些记忆是他的，哪些记忆是秀才李川的。 秀才李川的记忆像是一只上了锁的箱子，箱子里面收纳的很整齐，打开后，他想要知道什么信息都能立刻找到。 但只要不去想，秀才李川的记忆就安安静静躺在角落里，仿佛不存在。 李川想着瞟了旁三一眼。 旁三此时躲在阴处，一动不动的。 蟹壳有些干。 日头偏了一些，旁三依然一动不动。 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螃蟹睡着是什么样的？ 李川思考了下夜里螃蟹横爬的速度，算了，晕了的螃蟹没准都比他这破身体跑的快。 得想想别的法子，总不能穿越一遭，饭都没吃几顿，就成了妖怪盘中餐了吧？ 公二很快就回来了。 他扔给李川两只肉饼说：“快吃快吃，吃了赶紧睡，别到了晚上，又一会儿说头晕，一会儿说腿疼的，耽搁赶路。” 李川咬了口饼，饼还是热的。 吃了两口，他说：“日头太晒了，我渴的狠，烦劳宫兄再去寻点水来喝。” 公二不耐地踩着爪子，“你这个书生，怎么这么难伺候，要吃要喝的，就不能一次说完吗？我刚刚往集市里走了一趟，还没歇下脚，你就又要喝的了。” 李川连忙解释，“原本是不渴的，是吃了两口饼，觉得噎喉咙，才要喝水。” 他又瞟了一眼纹丝不动的旁三，“我看庞兄好似也渴了。” 公二也注意到了旁三蟹壳上的干纹。 泡泡水，三弟能舒服些。 公二走到旁三身边，对着他扇了两下翅膀，扇醒了他后后问：“你闻闻，哪个方向有水汽？” 听到公二问这个，旁三精神了。 两只螃蟹眼睛扭了扭，说：“东南方向，离这里不远，可能是溪流。” 公二说：“走了走了，书生快上壳，等喝了水，你赶紧睡觉，莫要耽误了晚上赶路。” 说着，旁三身体变大了，李川熟门熟路的爬了上去，握着两条须须，坐稳了。 一路风驰雷电。 很快，一条小溪便出现在了不远处。 而公二却突然停了下来，旁三也跟着停了下来。 原来溪水边的石头上，坐着一只红毛狐狸，狐狸手里拿着一卷书，在日光下摇头晃脑的看着，很是入迷。 是只狐妖。 还是只拿倒了书的狐妖。 李川发现公二和旁三都躲了起来。 公二矮下了身体，往旁边的灌木丛里藏了藏。 旁三也慢动作一般地挪动着蟹脚，载着李川爬到了一堆乱石后面。 屏气凝神。 见到公二和旁三吓得噤若寒蝉的模样，李川明白，这狐妖的实力一定在二者之上，并且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四周都是密林。 这几日相处，李川心中对公二与旁三的实力也有了些大致的猜测。 老公鸡公二羽毛坚硬如金石，速度力气都是寻常公鸡的好几倍，能低飞二三十米。 不会变幻，不会法术。 螃蟹精旁三，虽然能变幻大小，能幻化人形，但除了甲壳硬一些，力气大速度快之外，也没有别的特异之处。 所以他们才要带着他这个书生去投黑角大王，以求修炼之法，谋一个前程。 李川想着就叹了口气。 如果有两三个壮汉，实力和他上辈子那样就行，再拿个趁手的家伙，估计就能把这两个小妖解决了。 现在…… 溪边的红毛狐狸看书看得如痴如醉。 这狐狸的实力应该远在公二旁三之上。 不然弄出点声响，让三只妖精斗起来，说不定他就有机会脱身了。 正寻思间，一把飞剑破空而来，朝着红毛狐狸而去。 剑柄上缀着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十分炫目。 第4章 书生，再念一遍 红毛狐狸察觉到危机，甩开书，往旁边一跳，飞剑擦着狐狸的脑袋而过，一蓬血伴着半只耳朵落入了草中。 红毛狐狸趁着飞剑回旋的时候，往密林里窜去，几个回落就消失不见了。 飞剑在半空中左摇右摆了徘徊了一番，呼啸着飞向了远处。 一人二妖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 确定狐狸和飞剑都不在附近了，公二压低了声音对李川说：“书生，你还要喝水吗？赶紧去，我们喝了就离开这里。” 李川连忙说：“要的要的。要不，我一个人过去？我喝了就回来。” 旁三的钳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公二虽然觉得此地不宜久呆，但想着那狐狸早就跑远了，飞剑既然是追着狐狸去的，也不可能还在这附近，于是做了决定，说：“我们一起过去。” 到了溪边，李川蹲下身。 他努力忽略石头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有草丛里的半只狐狸耳朵。 伸手手捧水来喝。 溪水清甜，入腹一阵舒爽。 再洗了把脸，精神不由得一振。 旁三半个身体泡在水里，吐着泡泡，干纹似乎变浅了一些。 李川瞄到了一边狐狸落下的书册，其中的一角泡在了水里，他伸手把书捡了起来。 手碰到书的时候，眼前晃过金光。 李川眨了两下眼睛，看到溪水上泛着的金色阳光，没作他想，就把书收到了衣襟里。 见李川喝完了水，公二又开始催促，“行了行了，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休息睡觉，晚上还要赶路呢！” 离开溪边后，一人二妖找了个阴凉处休息。 日暮时分，起了凉风，密云布满天空 细微的雨丝透进脖子里，李川打了个冷颤，他喊住大步往前的公二说：“宫兄，下雨了，我们赶紧找个地方避避吧。” 公二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扭头斜了他一眼，尖声否决说：“胡说胡说，哪有雨哪有雨！” 旁三转了转眼珠，他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弥漫水汽，说：“是要下大了。” 李川赶紧继续劝说：“宫兄，我不是怕赶路，我坐在庞兄身上，半点力气不用自己出。我怕的是淋了雨，着了凉，生了病，那怎么办？” 公二听到生病这个词，一下打了个激灵说：“不能生病！不能死！” 只是公二与旁三也不知道何处可以避雨。 他们只能加快步子，一路往前，一路找，直到夜色完全降临后，才望见一座破庙。 一人二妖刚走进破庙，就听轰隆一声，白光在密林上空炸裂。 黄豆大小的雨滴落了下来。 李川从螃蟹壳上滑了下来，找了个干爽的角落坐下，掏出中午剩下的肉饼啃了几口，抬起头，突然发现旁三不见了。 李川问公二：“庞兄去哪里了？” 公二尾巴指了指外面，“他去水里泡着了。” 也对，螃蟹可不怕淋雨。 借着闪电的光，李川看清了破庙里布局。 中间供着一尊破损的神像，估摸着可能是一尊土地神；四周的墙壁上留着一些壁画的痕迹，都剥落了，模糊不可辨。 似乎有什么声音从雨声中穿了进来。 李川扭过头，看到一个人撑着一把破伞，迭着脚挪进庙里。 那人一边抖抖索索的收伞，一边说：“好大的雨。” 接着她似乎看到了躲在角落的李川与公二，探头望了望后从背篓里摸出火折子，燃了起来。 李川与公二看清了她的模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 公二抖了抖毛，放松了身体。 李川心中也有些失望。 老妪看到李川后说：“后生，你找找庙里有没有柴火，生个火。” 李川闻言，借着火光往四周看了看，后门旁边有一只断了脚的凳子，或许可以当柴火。他把凳子拿到了老妪身边，两人合力把凳子拆了。 老妪看上去颤巍巍的，力气却比李川要大，指甲又黑又长，像钩子一样。 火堆燃起后，老妪把背篓放在一边，她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公二，眼睛一亮，惊叹说：“好威猛的的大公鸡！” 公二闻言，一转身，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地。 老妪呵呵笑了两声，在火堆边坐下。 李川也坐了下来。 烤着火，身体渐渐暖和了。 老妪问他：“后生，你是哪里人？” 李川回答：“我是云桥乡人。” 老妪问：“哦，云桥乡，我小时候去过那里，你这是要去哪啊？” 李川察觉到公二看了他一眼，于是他说：“去一个长辈家拜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老妪看上去很困的样子，渐渐得便不再交谈了。 长夜漫漫。 李川听了会儿雨声，觉得这雨至少还要下一阵子，于是便把溪边捡到的书摸了出来，借着火光，看上面的字。 幸而有秀才李川的记忆在，十个字里能认出五六个来，书名叫做《纹经》，连蒙带猜的看了几行，似乎是讲怎么补纹饰的。 李川心中暗笑狐狸不识字，把一本工具书当个宝。 半懂不懂的看着头晕，李川把书往后翻了翻，后半本书里没有字，都是一张张图，由简到繁，可能就是纹饰图案吧。 合上书，李川随意往老妪的方向瞥了一眼，老妪呼吸沉重，时不时发出些鼾声，看来是睡熟了。 突然，李川瞳孔一缩，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扭过头去。 他看到老妪的右边半只耳朵没了！ 心中翻墙倒海，面上却丝毫不显。 凭他数十年的电视剧小说积累，他能确定，眼前这老妪就是白天溪边的那只红毛狐狸，是冲着他手里的这本《纹经》来的！ 她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只是要书的话，给她就是了。 但如果她想灭口的话…… 李川想着白日里公二旁三的表现，他们一人二妖加一起，估计都不是她的对手。 公二和旁三，甚至都没发现她是妖！ 于是李川从记忆中找出最难念的一段文章，一边摇着书，一边结结巴巴地背了起来。 背了一会儿，果然听到老妪开口问：“后生，你念的是这书上的字吗？” 第5章 书生，不能死！ 李川念完一段后，停了下来，看向老妪说：“是的，只是这书上的文字，似是古篆，我也有许多认不得的，只能试着多读几遍，看能不能解其意。” 老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再次问：“你真的能看懂？” 李川把书一收，坦然说：“现在只能看懂一两成，等我回家，把每个字的意思读法查清楚了，再多念个几遍，估计就能全懂了。” “毕竟夫子说了，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老妪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李川略略松了口气，狐狸信了他的话，就能拖延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帮他摆脱公二旁三，送他回家。 等到了家里，他再拿找资料做借口，四处求学，就总有脱身的机会。 却没有想到下一秒，老妪的脸陡然在他面前放大，火光中，深深浅浅的皱纹像蠕虫一样蠕动着；一根一根红毛冒了出来。 公二察觉到了不对劲，扑一下飞了过来，老妪横过一个眼神，就见公二仰着头落在了地上。 鸡毛落了一地 一股又香又臭的热气在李川的脸上滚过。 狐狸的嘴巴张张合合。 老妪的声音带着回响，不断地鼓动着他的耳膜。 ——告诉我…告诉我…… ——书上写的是什么…… ——什么…… 李川听到他自己的声音，机械呆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纹经……” 书名刚说出口，却看到他身体中涌出了一道金光，将老妪打到了墙上。 啪。 狐狸现出了原型。 一双狐眼依然死死的盯在李川身上。 雨还在下着。 雷光，火光，交织在了一起。 李川站起身，朝外跑了两步，又转身返回，抓起公二，再往庙外冲去。 不带上公二，旁三肯定不会带着他跑。 他一个弱书生，又是这种天气，靠自己是跑不了多远的。 泡在水中的旁三也已察觉到了庙中的异常，看到他们的模样，立刻变大了。 李川往蟹壳上一跳，一只手抓着螃蟹须，一只手抱着公二，说：“快走！” 雷声连绵不绝。 雨水把头发衣服都浇透了，李川感觉到手里的公鸡动了一下。 鸡脖子抖了一下，鸡眼眨了眨，睁开了，接着耷拉下来的鸡冠再次竖了起来。 羽毛湿透了。 弄清楚目前的情况后，公二扭头往后探去。 轰隆！ 银蛇飞舞，翻涌的树海中，一只红毛狐狸腾空跳跃，后脚踢着前脚，踩着雷声，向他们的方向奔袭而来。 旁三也开始加速。 李川发现，狐狸奔跑的速度并没有旁三快，但它每次跑了十几步都会腾跃一次，一下向前窜出好几米。 渐渐拉近了距离。 雨水模糊了李川的视线，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扭曲。 电光闪过。 鲜红光亮的皮毛，锋锐漆黑的爪子，还有断耳平整的伤口，被雨幕拼成光怪陆离的画面，映在李川的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他想要抹去脸上的雨水，却腾不出手来。 这时，公二又是一动，李川只觉得一股大力拍在自己胸口上，把他推到了半空中。 坠落的时候，他看到公二张大着翅膀飞了起来，向着狐狸飞去，而旁三在不知什么时候，变作了原来的大小，抓着公二的鸡爪。 砰！ 李川落在了地上。 浑身一凉。 地面早已被雨水浸透了，泥泞不堪，李川双手撑在地上，剧烈的喘着气，腹中也是一阵翻搅，“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尚未消化的肉饼混着胃液，落在泥水里，散着难闻的味道。 另一边，公二与旁三正在合击狐狸。 公二对着狐狸的脸一扑，一扇，迅猛的扭过身，抓在狐狸的后颈上，一边两只翅膀凶猛快速的拍着狐狸的头，一边鸡嘴狠狠啄着天灵盖。 旁三藏在公二身后，他的身体没有变大，8条腿深深地刺进狐狸毛里，稳住身体，两只大钳子变得有脸盆那么大，死死的咬住了狐狸的两只前肢。 此时，李川吐出了最后两口酸水，觉得舒服了一些，抹了一把脸后，就看到狐狸摇头猛甩了几下，却没有把公二与旁三甩开。 接着狐狸立起后脚，仰起上身，口中发出嗷嗷嗷的声音。 咣！ 狐狸身后仿佛升腾起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狐影，接着，就听到一声惨烈的鸡叫，公二与旁三被弹开了，狐狸爪子往后一探，就抓住了公二的一只翅膀，旁三如破布般落在了李川前方不远处。 雨刷刷刷的落着。 李川看到旁三的蟹壳，从中间裂开了，渗出了青黄色的黏液，一只钳子掉了，蟹脚扭成了奇怪的形状。 落在狐狸手中的公二，更是凄惨，歪着着脖子，翅膀秃了大半，只是气势依然不减，瞅着空子就往狐狸身上啄。 李川感觉到狐狸似乎朝他看了一眼。 他心中一紧。 他知道，解决完公二后，下一个就是他了。 李川不想死。 他不想死在这里。 全身都湿透了，衣服黏在身上，动一下都觉得沉重不堪。 他慢慢的挪到旁三身边。 “狐狸要我在溪边捡到的书。” 他的声音沙哑，喉咙里有血的味道。 冰冷的雨从额头上流下，落在他的手上，他握紧了手。 “它不识字。” “你带着我跑，它会放过宫兄的。” “不远处有山崖，我想试一试。” 旁三一动不动的。 当李川以为旁三昏死过去的时候，两只螃蟹眼睛突然动了一下，接着，旁三身体再一次变大了。 李川拼力坐上蟹壳，把书举在了手中。 一人一蟹快速的从狐狸身边掠过。 “狐狸，书生在这里！” 果然如李川所说的，狐狸见到后，立刻甩开了公二，追着旁三而去。 公二歪歪斜斜的落在了地上。 旁三受了伤，蟹壳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扩大，李川似乎能听到咔咔的壳裂的声音。 但是他的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 李川横过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狐狸的动作。 狐狸每次腾跃之前，身体都会轻微的晃动一下。 “左转。”李川说。 旁三没有犹豫，立刻左转。 第6章 书生，喝药了 狐狸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往前窜出了好远。 它在地面上打了个转，再一次往李川旁三方向追去。 “左转。” “再左转。” “右转。” “……” 如此重复了几次，狐狸竟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狐狸伏在地上，口中发出呜咽声，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的螃蟹与书生，雨幕中，螃蟹与书生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 狐狸的身后再一次升腾起了巨大的黑色狐影，接着，它嗖一下窜进了厚厚的雨幕中。 它的速度更快了。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越来越近了。 它晃了下身体，然后听到了书生的声音，“右转。” 书生中计了！ 狐狸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扭过身体，向前扑去。 它会在前方等着书生与螃蟹！ 轰隆。 雷声响起。 鲜红的狐狸跃过了被电光照得荧绿一片树海，狐狸的身体突然一僵硬，四肢爪子在半空中乱抓了起来，它终于看清了下方的景象——它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狐狸往下坠落。 李川稍稍松了口气，他正要让旁三停下的时候，旁三的蟹腿却不受控制的一歪，顺着惯性，一蟹一人也摔了下去。 李川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他听着雨声，风声，看着被闪电撕裂的天空，还看到撞在山壁上，依然不甘心地爪子扒着土试图往上爬的狐狸。 闭上眼，也许就能回去了。 李川闭上了眼。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扑腾声，接着，胸口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抓住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秃了毛的公二，奋力地拍着翅膀，嘴里犹自念着，“不成不成，不成不成，书生不能死，书生不能死！” 旁三也变作了原型，挂在公二的脚上。 李川觉得自己笑了下。 此时又是一点红色从他眼角闪过。 那是什么？李川扭过头去看。 于是他又一次看到了那把缀着硕大的红宝石的飞剑，破开雨幕，向着狐狸的方向飞去。 轰！ 飞剑劈砍在山壁上，泥石俱下。 公二把李川和旁三一点一点拖回了山崖，他们只往山壁那边又看了一眼，旁三就再次化成原型，带着李川公二头也不回地往外逃。 雨势渐渐小了。 轰鸣声却不断地从远处传来。 一人二妖埋头跑了很久，一直跑到最近的街市附近才停了下来。 此时雨已经停了。 天色开始发白，第一缕阳光掀开了云层落在大地上。 李川从蟹壳上滑了下来。 他现在不太好，衣服还湿着，冷风吹过，浑身冰凉，但体内却好像有一团火在翻滚，烧得他双目赤红，五脏俱焚，。 “书生。”公二率先开口。 李川正要答应，谁知刚要张口，就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 “书生书生？” “书生你要死了吗？” “书生不能死！书生不能死！” “大夫！三弟，你去给他找个大夫！” 李川感觉有人把他背了起来。 一阵一阵的颠簸，之后他听到了很多声音，小贩叫卖声，吵架声，小孩打闹嬉戏的声音，铃声……再之后他感觉到又烫又苦的液体搅着舌头从口中流进他的身体中。 又安静了下来。 身体沉在温暖柔软的地方。 “二哥，我们还去玄水山吗？” “当然当然！” “那书生怎么办？” 许久后，李川听到了公二的声音。 “这个书生老是生病，一定不好吃，我们路上再寻些别的奇珍异果，献给黑角大王！” …… 李川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被子里透着草药的香气。 掀开被子走下床，推开门，日光晃了下眼，用手挡了下后，他看到院子中间一个身影直起身体向他走来。 劳笑开走近后，李川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个子特别高，估计有一米九，面白无须，脸很圆，跟个白煮蛋似的。 劳笑开说：“书生，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川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乏力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大碍了。于是他说：“大好了，多谢大夫救治，大夫怎么称呼？” 劳笑开说：“我姓劳名笑开，你唤我劳大夫就好。” 接着，他沉声问李川，“书生，你是遇上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了吧？” 李川听了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问：“大夫你看出了什么？” 劳笑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幸好你遇上了我，你这妖气入骨之症，碰上了寻常大夫，多半就当普通风寒来治了，等日子长了，全身的骨头都被妖气腐蚀了，那时候可就神仙难治了。” 李川听到妖气一词，脸色就是一变。 劳笑开接着说：“那天送你来的朋友，我原想好好叮嘱他几句，可是他似乎有急事在身上，见你退了烧后，抱起了公鸡就跑，喊都喊不住，那公鸡倒是养的很雄壮，不似凡物。” 李川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院子里的情景。 地上晒着一些药材，角落里垒着一些灰色的石块，上面搁了竿竹幡，写着五个大字：百补大力丸。 等劳笑开说完后，李川立刻说：“劳大夫救我！” 劳笑开说：“这病有两种治法，不知书生你选哪一种？” 李川问：“哪两种？” 劳笑开说：“一种是去症，这个比较简单，我给你开一帖药，只要每日服一次，连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每一旬再服一帖药，症状便不会再发作。只不过妖气虽然被药压住了，但还是会对身体造成一些影响，比如头晕体虚之类的，只要好好的养着，于寿数无碍。” 李川说：“不行不行，我还要读书赶考，头晕体虚怎么行？第二种治法是什么？” 劳笑开听了面露难色，“第二种治法，能去根，只是……” “只是什么？”李川问。 劳笑开说：“这个药方，是四神宫里流出来的方子，原是个残方，我师祖为了补全它，访遍了天下名医，可以说，这一两百年的医术精华，都在这一张方子里了。” 第7章 书生，最好骗 “劳大夫救我！我会记住你的恩情，往后等我中了举，做了官，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李川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欲拜。 劳笑开连忙扶住了他说：“使不得，使不得！” 李川于是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劳大夫救我！” 劳笑开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叹了口气说：“也罢，也罢，这些年为了这个药方，我走南闯北，经历了多少劫难，终于在上个月，找到了最后一味药，看来也是命数，该你得了这药。” 说着，劳笑开面色一肃，说：“书生，我看你是有大造化的，今日我救你一命，他日里你得做满九九八十一件好事，才不负我今日赠药之情！” 李川连忙应道说：“好的好的，劳大夫你放心，小可我平日做事，就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劳笑开点了点头说：“这药是我赠你的，但现在，这药还没炼出来，这方子是仙方，要用到火鼎和金石，这些花费……” 李川立刻接话，“这些花费当然是小可来了。” 说着，他摸了摸身上，脸色有些赧然，“我身上没有带钱，要么劳大夫随我一起回云桥乡，去我家里拿银子？” “我虽然是个穷书生，这几年也存下了二三十两银子，要是还不够的话……”李川一咬牙，“我写个欠条，等日后……” “不用不用，”劳笑开连忙打断李川说：“我还不相信你的人品吗？” 又聊了一会儿后，劳笑开看到李川面上乏了，便说：“书生，你先回房休息吧，晚点我先给你熬一副药，压住阴气，等你身体舒服了些后，我陪你回云桥乡。” 李川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后，便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沉思片刻后，李川突然笑了出来。 在他逃课打架当街溜子那几年，可没少在天桥边上看人卖假药。 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骗人的话术却还是那么一套。 李川闭上眼睛。 公二旁三这两个小妖挺单纯的，估计是在集市上看到这白煮蛋卖艺，就信了他的话。 也不知道被他套了多少话去。 李川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此地距离云桥乡约有八百多里，他一个人回去，再遇上妖怪怎么办？ 靠他自己是万万不行的，但跟着江湖骗子就不一样了。 果然，就如李川所料的那般，有白煮蛋领路，这八百多里距离，走得又安全又舒服。 几日后，李川和劳笑开到了云桥乡。 到了云桥乡后，李川故意往人多的地方绕了一段。路上遇到认识的相邻，就慢下脚步，打个招呼，闲聊几句；当有人问起劳笑开的身份，他就说是外出游学时结识的好友。 大约在午时的时候，才走到他的住处。 那是一座三间的破房，房子后面有一个院子，穿过院子横过一道斜坡，便是他的十亩水田。 李川恭恭敬敬的将劳笑开迎进了屋里，用水洗了地，擦了桌椅，又要去烧水。 劳笑开连忙阻止他说：“不用不用，随意点就好。” 李川说：“要的要的，先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于是劳笑开只能看着李川烧水煮茶，忙前忙后。 好不容易忙完了，茶也喝了一杯后，劳笑开终于看到李川走进卧室里。 劳笑开知道李川是去拿钱了。 旁三抱着李川找上他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旁三是妖精变的，那大公鸡也是妖精。开始他还以为这书生是被妖精绑架了，想着随便舍两丸药把他们打发走算了。 结果和旁三聊了几句，知道他们急着去玄水山，而李川并不跟着走，而是要回云桥乡，并且还是个秀才。 他劳笑开每天辛辛苦苦在集市里，又是吆喝，又是卖力气，一天下来也就几十个铜钱，要赶上庙会，那几天收入能高上一些，想要发财，只能靠一双发现财富的眼睛。 比如这衣服破破烂烂又惹上了妖怪的的穷书生。 再穷，再寒酸，能读书，家底怎么也比其他人要强点，更何况只要考中了秀才，每月就能领一两银子，三十升米。 而且他年轻，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 许多富户喜欢结交这些年轻的书生，有的甚至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们。 如果以后中了举做了官，全家都跟着沾光；如果考不出来，只要脑子灵活些，做个账房先生或者师爷，也能保一家人衣食无忧。 劳笑开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虽然不至于是家徒四壁，但也没啥值钱的物件，但放在架子上的书，用的笔墨纸张，都看得出来是好的。 李川说他有二三十两银子，估计不是诳他的，要他再使点手段，说不定还能再榨出个几十两来。 这两只小妖自投到他面前，就是命中注定该他赚这笔银子！ 而且，他也不算诳这书生。 一般的大夫可真不会治这沾了妖气的风寒，他用的药也都是真材实料的。 正想着呢，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有什么东西跌到了地上。 劳笑开连忙起身往卧室方向走去，透过半开的门，就看到李川一脸颓唐的跌坐在地上。 床头的暗格开着，里面什么都没有。 劳笑开快步走了过去，问：“秀才，怎么了？” 李川勉强抬起头，两眼无神，喃喃道：“没了，银子没了。一定是哪个小贼，趁我不在家里，把钱摸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站起来，一步一跌的走到箱笼边上，打开，从最下面摸出了几两碎银子并几十个铜钱，捧着走回到劳笑开面前。 灰心丧气道：“先生收好，小可现在只能拿出这些来了，就当这几日的诊金药费吧，如若不够，那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先生看的上的，拿走便可。” 劳笑开听明白了李川话里的意思，他把李川捧着钱的手往外推去说：“我不要你的钱。” 接着他说：“秀才，你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你还这么年轻，又会读书，不过是丢了些银子而已，来日再赚回来就是了，大丈夫何患无财？” “没了，都没了，钱没了，身体又染了恶疾，与其拖累别人，不如一根绳子去了，了无牵挂……” 第8章 又有妖怪？ 劳笑开劝了许久，李川依然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劳笑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皮子没用，他看着李川手里的碎银，估摸着约有四五两子，心中渐渐生了退意。 虽然大生意没有做上，但有这四五两，跑这么一趟也不算亏了。 于是最后，他接过了银子说：“那这样，我留几丸药在这里，你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服一丸。要是你想明白了，再来寻我。” 李川听了后，点头说：“谢谢先生。”说着，便支撑着要起来送他。 劳笑开看他的样子，连忙说：“不用不用，你歇着吧。” 说完后，劳笑开往外走去，走到门边，想了想又走回去，把几十个铜钱留在了桌上，然后再走了出去。 李川听到关门声后，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外间，他看到了劳笑开留在桌上的铜钱。 笑了笑。 拿起冷了的茶水，仰头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坐了下来。 秀才李川从未存下二三十两银子，藏在箱笼里的那几两碎银，就是他能拿的出来的全部家当了。 白煮蛋虽然是个骗子，但显然，他也是有点真货在身上的。 否则不可能说他被“妖力”侵蚀；开的几贴药吃着，也的确舒服了不少。还有一路‘护送’之劳。 所以诊金和路费是要给的。 李川又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了下去。 估计再等一会儿，白煮蛋也能回过味来。 劳笑川走了大约一里远，找人问了路后，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把碎银子捏在手里，捶胸顿足。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竟让一个书生算计去了！ 到了云桥乡后，书生故意绕路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好友。 这样一来，就算他发现不对，也不好回去寻仇了。 回去杀了书生夺财而走的话，先不说书生到底有没有财，他的样子已经被人看到了，一报官，他绝对逃不了。 不杀人，而是戳破书生的谎言的话，那……他骗人在先，闹起来了，书生是本地人，他是外地的，他绝对讨不了好。 所以…… 劳笑川攥了攥手里的银子。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 太阳渐渐西斜，房间里的光线愈发的昏暗。 看来白煮蛋是不会回来找他了。 李川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到现在才有时间去理一理原身的记忆，去想一想今后要怎么办。 大姜朝，经历了四任皇帝，现在在位的是一位女皇，在位48年了。 目前日子还算太平，二十来年没有大的战争了。 云桥乡虽然地处偏僻，但气候很好，四季分明，土壤肥沃适合耕种，他好好伺候着这十亩地，加上秀才不用交税，每月还有补贴，填饱肚子是不愁的。 李川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后院，一路往下，来到了田地边上。 比起旁边的地，他的地里明显稀稀落落的。 原身原有个老仆，去年冬天死了，之后地就慢慢的荒了。 有乡邻看不过去，找到他说，想借他的地种，因为不用交税，所以不仅给租金，收成还分他三成。 结果原身拒绝了，原身觉得这是蝇营狗苟的行为，他是君子，不能与这些小人为伍。 地荒了，收成少了，没钱养身体，没钱去学馆念书，被两个小妖绑了，丢了性命。 李川想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原身的记忆中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妖，但普通小妖很少往人多的地方去的，要不是他住的偏，独身一人，身体又确实虚了点，公二和旁三想要绑走他还是挺难的。 有点本事的妖怪，不管是贪财还是贪色，一般也会选择富贵人家。 至于像黑角大王那样的大妖，各地官府每年都会修订新的《大妖集》，上面注明了这些大妖占据的地方。 赶路的时候，只要避开大妖占据地方，尽量在驿站附近投宿，还是挺安全的。 李川心中有了成算。 现在已经过了播种的时间了，就算他愿意把地租出去，也找不到人租了，只能尽量多收一粒稻谷是一粒稻谷了。 等明年再看有没有人愿意租。 把田地租出去后，就出去找个差事，比如账房先生。 奥数他做不来，加加减减应该还行。 等攒下了一些本钱，并且熟悉了这个世界后，再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至于读书？ 他不是读书的料，靠着原身记忆能把三年一次的岁考应付下来就不错了，再进一步，绝无可能。 盘算完了后，李川心中大定，这时候远远的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李公子，李公子……” 李川绕到房前，看到张员外家的刘管事，正站在前院门外，喊他的名字。 看到李川出来，刘管事连忙说：“李公子，你可回来了。” 李川请他进屋。 刘管事却摆手拒绝了，说：“不坐了不坐了，主家还等我回去回话呢。”接着，他便说明了来意：“这段日子，家里遭了妖，所以请了道士来做法事。今晚设宴，想请李公子作陪。” “遭了妖？”李川问。 刘管事说：“是啊，那天晚上，先是送到员外房间的食盒不见了，遍寻不着，接着没多久，一只大公鸡飞进了饭厅，扇了几下翅膀，把刚摆好的饭菜全都扫在了地上，还用爪子踩了好几下。” 李川听了，觉得有些耳熟。 刘管事继续说着，“后来啊，怪事频出，夜间的时候，大家都听到女人的哭声，还有落水声，员外找了几个胆大的下人，结伴一起拿了灯和棍子，四处找，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刘管事悄悄看了一眼李川的表情，说：“这两天，更严重了，白天大家都不敢闭眼，一闭眼，就能看到红衣女鬼在水里哭。” 这个剧情发展就有点出乎所料了。 李川问刘管事：“你也看到了吗？” 刘管事说：“那只鸡，我看到了，我的手还扯了一下它的翅膀呢，手指挂了伤，现在还有点疼。女鬼的话，隐隐约约是听到一些声音。” 李川听明白了，女鬼什么的，多半是瞎想出来的。 那他就不怕了。 快到饭点了，去蹭一顿油水吧。于是他说：“稍坐一坐，容我去换身衣裳。” 第9章 好久不见 李川答应的痛快，刘管事反而有些惊讶。 这穷书生，往日里十次来请，九次是不去的。今天怎么突然改性了？ 不过他没有问出口。 来李川家之前，他先去了其他几户读书人家那，他们一听张员外家遭了妖，就纷纷找借口拒绝了。 路上他听说李川回来了，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 没想到李川答应了！ 他可不想因为多嘴，搞得反悔了。 李川也没有解释，只是回屋里换衣服。 脱下外衣的时候，他摸到了袖袋里的书，想了一下后，他找了块干净的布，将书包了几下后，便放进了箱笼最下面。 接着他走出屋，跟着刘管事往张员外家走去。 路上的时候，李川问刘管事，张员外从哪里请来的道士。 刘管事回答：“是四神宫的道士。” 四神宫？ 李川想到了白煮蛋那张传说来自四神宫的方子。 难道又是一个骗子？ 刘管事一边走一边自顾自的往下说着：“这四神宫可是很有来头的，听说出过神仙呢，而且啊，他们讲究一个‘缘’字？要是无缘，就算是黄金万两，他们都不会出手；若是有缘，赶他们走都不走。” 这听着更像骗子了。 刘管事继续道：“也是老爷平日里行善积德，平常遭了妖，报官等人来处理，快的话也要三四个月，慢的话，说不得一年都等不来；有点名气的寺庙道观也是，不仅要等，还要去求，求也不一定求的来。” “这次是一个庄户帮了忙，老爷几年前救过他一次，他的一个女儿呢，现在在县太爷家当婢女，听闻员外家里遭了妖，又知道四神宫的道士在县衙里做客，便去求了她的主母，这样牵上了线。” “那道士听了消息，掐指一算，说是和员外家有缘，于是今天就过来了。” “……” 很快，便到了张员外家里。 刘管事引着李川穿过回廊，一直走到八角亭。 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黑黑胖胖的，正是张员外，另一个身穿灰色道袍，风神俊雅，显然就是那四神宫的道士。 见李川来了，张员外起身说：“贤侄你来了，这是四神宫的温故应温道长……” 李川没有听清张员外后面说了什么。 他看到了温道长系在腰间的剑，剑柄上镶着一颗硕大大大的红宝石，炫彩夺目。并且—— 非常的眼熟！ 李川得出结论：不是骗子。 李川的沉默，让张员外有些尴尬。 他一边埋怨着刘管事不会找人，一边想着说几句话找补，却没想到温道长主动对李川说：“我素闻云桥乡人杰地灵，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此时，李川也回过神来了。 他连忙从记忆里翻出几个好听的句式：“我一路上听了许多四神宫的事，当时还以为是夸张，见到道长，才明白是我太浅薄了。” 一番商业互吹后，三人依次落座，张员外吩咐上菜。 一碗炖肉，一碗腊鸡，一碗鲜鱼，三四样素菜，几碟果品，满满的摆了一桌。 最后，刘管事捧上了一壶热酒。 三人聊了一会儿乡野趣事后，张员外对温故应说：“温道长，你在我家呆了有半日了，可看出什么来了？” 温故应放下筷子，往亭子外看了看，说：“这宅院里，的确有妖怪出没的痕迹。” 张员外问：“那，那可怎么办？” 温故应说：“我问你，这些日子可有人受伤或者死亡？” “没有没有，”张员外立刻否认，说：“除了，除了厨房里的一个烧火丫鬟，因为抓公鸡扭了脚以外，没有任何人受伤。” 温故应说：“这就对了。” 他喝了口酒，“因为你过去做了不少好事，也能厚待下人，所以尽管遭了妖，但妖怪一时间也无法直接危害到你与家人的性命，只能暗暗的侵蚀气运。” “那气运被侵蚀了会怎么样？”张员外担忧得问。 温故应说：“家宅不宁，人心散乱。比如平日里原本就有点小龃龉的两个人，正常的时候呢，也许别人劝解一番，或者谁自己想开了，先低一下头，给对方一个台阶，矛盾也就解开了。但被妖力侵蚀过后，就不一样了，谁也不愿意低头，见着机会，就给对方使绊子，于是仇越结越深，最终不死不休。” 温故应加重了语气，“主家会严苛仆人，下人也算计着主家的财产性命，甚至于夫妻成仇，父子反目，兄弟相残。那个时候，即便除了妖，一切也回不到过去了。” 张员外听了，脸上露出了害怕之色，说：“那怎么办？” 温故应说：“别慌别慌，有我在呢。” 张员外立刻说：“道长救我！” 温故应顺势就应承了下来，说：“今晚你与家人及下人奴婢，都先去别的地方住着，我在这里，会一会这个妖怪，等到明天，我再做一套安宅镇邪的法事，就无碍了。” 张员外问：“做法事，要准备些什么吗？” 温故应思索了片刻，说：“只需准备一些黄纸朱砂即可，还有清水。” 张员外一一应了下来，又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李川听着张员外与温故应之间的交谈，只在必要的时候，出来附和几句，其余的时间，都在认真吃菜。 风散露宿了大半个月，下一顿吃上肉，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吃饭的时候，还得注意点礼仪规矩，不能传出去什么‘李秀才吃相难看，塞的满嘴都是肉，话都说不出了’这种话来。 那以后就没人喊他吃饭了。 李川突然听到温故应喊他。 “李兄。” 李川慢慢抬起头，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然后说：“温道长有何吩咐？” 温故应说：“今晚就辛苦李兄与我守一夜了。” ？！ 接着，李川便看到了张员外向他投来恳求的眼神。 李川同意了：“好的，只是我习惯夜间看书，房间里需要多点蜡烛，还要备一些吃食。” 张员外松下一口气，立刻说：“好的，好的，道长李贤侄放心，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一定尽心。” 第10章 一举两得 温故应提出要李川一起守夜的时候，李川便意识到了，这道士一定在他身上看出了什么。 就不知道是看出了他不是原来那个李川，还是只是察觉他与鸡妖公二打过交道。 李川很坦然。 穿越非他所愿。 被妖怪绑了更不是他主动的。 就算看出了他非本人，那有本事就换回来，把他送回现代。他要回了工地，立马就给道士塑个金身，每月上供一块焰熔法红宝石。 要只是看出了他和妖怪打过交道。 那就更好办了，就请道士顺手帮忙祛除妖力侵蚀，如能给点强身健体的药，就更好了。 饭后，张员外即带着家人往别的地方住去，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李川与温故应二人。 两人守在偏厅里。 天色全黑了下来，屋里屋外都安静的可怕。 只有剑柄上的红宝石，折射着蜡烛的光，在黑夜中格外的闪耀。 李川看到了自己倒映在宝石上的脸，浓眉大眼宽脸，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比起记忆中他的脸，要年轻一些与瘦一些。 原来他现在长这个模样。 李川移开视线，开口说：“今天晚上，那鸡妖真的会来吗？” 温故应笑了，“这点李兄不是最清楚吗？” 李川跟着笑了下，说：“我前几日，的确遇上了一只鸡妖，还有一只螃蟹妖，它们把我绑了，要去送给玄水山的黑角大王吃。” 温故应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说：“那日我看李兄骑在螃蟹身上，鸡妖为你们断后，还以为这两只小妖，是李兄的妖仆。居然李兄是被绑架的吗？” 听温故应这么一说，李川便明白，他只是前几日看到自己和公二旁三在一起，而不是察觉了这具身体换了芯子了。 李川有些失望。 他简单的把被绑架，遇狐妖，最后逃出生天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说：“刚才我看到道长的剑，就明白当日是道长救了小可一命，只是被妖怪绑架一事，终究不好对外人言，因此刚才在饭桌上，没有与道长相认。” 温故应听了有些惊讶，“没想到李兄看着文弱，竟靠智取从妖怪手中逃生，厉害，厉害！” 李川说：“那两只小妖，应该是刚开灵智，所以才能被我糊弄过去。” 温故应说：“李兄不必自谦，寻常人见到妖怪，慌乱之下，就算有十分力气也只剩三分了，李兄如此镇定，可见日后大有作为。” 李川沉默了一下。 秀才李川就是被吓死的。 他说：“害怕的时候我会去想，现在这种情况我还能做什么，专注在能做的事情上后，我就不怕了。” 听李川这么说，温故应愣了一下，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刚才说你看到狐狸倒拿着书？” 李川点头，“对。” “所以你能看到书名？” 李川老实承认，说：“是的。” 温故应追问：“那你看到的书名是什么？” 李川回答：“书名是《纹经》。” 接着，他便看到温故应点头，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说：“原来那书是选中了你！。” 见李川茫然，温故应便向他解释道：“那红毛畜牲，假装来四神宫听讲，却趁着藏书楼换班的时候，偷溜了进去，把书偷了出来。我便是为了此书，一路追到此地。” 原来是四神宫的藏书。 李川很上道，说：“我今天出来前换了衣服，书放在了家里。明日一早，我就回去拿书，还给道长。” 他对那本书没想法。 一来，他一个学渣。 二来，四神宫的藏书，觊觎的人肯定很多，他实在不想再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了。 谁知温故应却说：“无缘的人，得了这此书，看了不过是一本无字天书罢了，你能看到书名，就说明你是这书的有缘人，合该你得了它。” 接着，他向李川解释了这本书的来历，“《纹经》一书，经传是是上古仙人天苏所著，他认为纹是天地万物之本象，掌握了纹，便可以借得万物的力量。” 李川听着更害怕了。 他赶紧把他读书人的身份拿出来用了用：“我是读书人，志在考学做官，这书在我这里是明珠蒙尘。还请温道长把书带回去，等候下一个有缘人吧。” 温故应静静地看李川一会儿，问：“李兄，你在担忧什么呢？” 李川依然坦然，“道长，我怕死。” 无月的夜，很黑，风一阵阵得往里刮着。 烛影晃动在温故应的脸上。 李川看到他笑了起来，并说：“李兄放心，《纹经》一书虽然珍贵，却并不会招来他人抢夺。” 李川疑惑地看着温故应。 温故应站了起来，把张员外准备好的吃食一样一样搬到桌上，分好杯盏，倒了酒，他说：“来来来，吃点东西，我们慢慢聊。” 吃喝之间，温故应解释道：“目前有记录的《纹经》的传人共有17位，这17位，寿数皆在80以上，都是善终。” 温故应说：“《纹经》一书，能看到书上文字的人就极少，据传由于文字晦涩难懂，就算看到了字，能明白其中意思，并加以运用的人就更少了。 有记载的17位传人中也只有寥寥数位，习得了其中工的部分，也就是学会了如何修补破损的‘纹’，而经的部分，借万物之力的部分，至今没有一人习得。” 李川听着点点头，他之前翻阅的部分，就是讲怎么修补纹饰的，而且上面的确有很多字不认得。 温故应接着说了下去，“我们修炼之人，求的是升仙得道，而《纹经》传人，虽然地位尊崇，却与道法长生无缘。那红毛畜生，如果知道偷的是这样一本书，说不定早就扔在一边逃命去了。” 温故应说的实在，李川听的安心。 松下口气后，李川问：“那狐狸现在在哪？” 温故应说：“被我一剑刺死了，皮毛拾掇好，在市集上卖了十两银子。” “……” 温故应拍拍李川的肩膀，说：“李兄，这下你该安心了吧？” 第11章 障眼法 李川想了想，说：“那…那如果我只是把书好好的放在家里，不去学上面的东西，要不要紧？” “要什么紧？”温故应有些茫然。 “就，它选中我做传人，我若不学的话，它会不会为了逼我去学……”李川想了下措辞。 “就比如说，某一天我在地里劳作，突然发现一个受伤的姑娘躺在那里，我把她救了回来，接着发现姑娘有仇家，或者有个难解的问题，必须要用上这个纹经上的知识，那我只好去学，学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渐渐得就荒废了学业……”李川声音渐渐轻了下来。 温故应的看向李川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你怎么能……你们书生总有很多奇异的想法。” 李川不放弃地追问：“温道长，会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温故应说：“你放心，不会的，它只是一本书而已。” “那，如果我不小心撕破了弄坏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李川再问。 “不会，”温故应忍不住道：“你能弄坏也算是你的本事了，这书，就算是仙人来了，也无法损害分毫。” 李川点点头，然后他向温故应道歉说：“道长莫怪，小可只是想问问清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此书的。” 温故应脸色略略好看了些说：“你既得了这本书，就是四神宫的贵客了。” 说着，他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五彩丝线编成的云雀结递给李川，“这是四神宫的信物，他日若你来了四神宫，凭此信物，不仅可以在四神宫中听讲，还可以在藏书楼中观览所有天字以下的藏书。” 李川双手接过绳结，谢过后，他有些疑惑说：“道长，四神宫是对外开放的吗？呃，我之前听道长说，那红毛狐狸，也是在听讲的时候，伺机溜进藏书楼……” “是的。”温故应肯定了李川的说法。 他说：“四神宫是天下道门之首，只要一心求道，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可以来听。道法一途，修到一定阶段，只靠闭门造车是很难再有进益了，与不同流派的修炼者进行切磋，交流，反而能有所发现。同样，这些功法秘籍，放在藏书楼里无人观看，它们就失去了价值，只有不断传承、发展下去，才能探索出新的道路来。” 他掷地有声，“只要心术端正，一心向道，四神宫的大门就会为他敞开。” 李川突然想到了白煮蛋提到的方子。 他说：“我之前遇上一个游方郎中，他说他手中有一个四神宫流出的祛除妖力侵蚀的方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祛除妖力侵蚀？他是怎么说的？”温故应皱了下眉后问。 于是李川把白煮蛋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故应说：“是有祛除妖力侵蚀的方子，但那个郎中，可能是在唬你，因为寻常与妖接触，除了留下些气息外，对人的身体并不会有什么妨碍。” 李川愕然。 温故应不也是这么对张员外说的？ 难道，他是骗张员外的？ 温故应看出了李川心中的疑问，他非常坦然，“那鸡妖多日之前就走了，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至于那女鬼哭声，更是这宅子里的人，自己吓自己想出来的。但我要不守这一夜，明天不做一场法事，张员外并他的家人下人们，肯定无法心安。” 他说：“我忙碌个两日，还得张员外他们日后多多行善，可谓是一举两得。” 李川默然。 接着他说：“温道长，我非常佩服你，还有四神宫行事的大气，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不学《纹经》上的东西，是不是还有机会踏上仙路？” “没有。”温故应直截了当的否定了李川的话，他说：“《纹经》选中你的时候，其余的门就已经对你关上了。” “好吧。”李川咬了口鸡腿，脸色没什么变化。 心中有点遗憾，但并不太多。 第二天早上，张员外带着家人仆役回来的时候，温故应便告诉他们，鸡妖与女鬼都被他超度了。 说着，还带众人去看了外面窗下散落的七八根鸡毛和一缕头发。 一个拐着脚的烧火丫头，看到了那鸡毛后说：“这是那鸡妖的毛，绝对没错的，和我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两步，那拐着的脚，居然一下就好了。 其余的下人也都上前看了看，纷纷议论道： “那鸡妖，受主家的这么多年恩情，不思回报，却和女鬼勾结在一起，糟蹋主家的粮食，还要害主家性命，活该有此下场！” “就是就是，”说着，还在鸡毛与头发上踩了几脚，“这就是忘恩负义之辈的下场！” “多亏道长出手，收了这一妖一鬼。” “……” 李川听着他们的言语，心中默默叹息，这哪是鸡毛头发啊，都是些落叶罢了。 他捡的落叶。 道长使的障眼法。 站着李川便看向温故应。 温故应一脸高深莫测，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便说时辰到了，该做法事了。 张员外早就把他吩咐的东西准备好了。 只见温故应站在桌前，抬袖拿笔，蘸了朱砂，在黄纸上画了几个玄奥的字符，扔入清水盆中。 再手持宝剑，踏着步法，绕了几圈，最后指着水盆，口中喊“咄”。 就看到黄纸无火自燃了起来。 地上的鸡毛头发也烧了起来，一个下人靠的近了些，险些被烧到，急着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近近远远的传来，仿佛无形的火，在宅院的四处烧着。 而一轮红日穿出了云层，与火光融在了一起。 众人看得又敬又畏。 等到火燃尽的时候，温故应收了剑，走到了张员外面前说：“张员外，妖已经除了，妖怪留下的气息，也都烧干净了。” 张员外一边感谢，一边把准备好的盒子拿了出来，说：“辛苦道长了。” 谁知温故应一下把盒子推了回去。 不等张员外再次开口，他便哈哈大笑踏着大步向外走去，走出大门，走在街上，越走越高，仿若踏着虚空台阶一般，一直走进了太阳里，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众人痴痴的望着太阳。 许久之后，张员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道人的声音：“多行善事，福泽绵延。” 他陡然清醒了过来，接着便对着太阳的方向拜去。 其余人也跟着向太阳拜去。 第12章 老鼠叫 李川混在其中，看向太阳的时候，他忽觉得眼前闪过一丝金光，接着却看到温故应站在宝剑上，穿梭在云层之间。 御剑飞行。 原来不是障眼法。 温故应离开后，张员外找到了李川，说：“辛苦你守了一夜了。” 李川打起精神，“员外客气了。” 张员外问了几句夜间的事，李川编了几句，把辛苦都推在了温故应身上。 张员外说：“我刚才让刘管事去买吃食了，贤侄对付着吃一点，等我这边安顿好了，再重新设宴。”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封银子，放在李川手中。 李川假意推让了几下后收了银子，又说了几句后，刘管事把早饭买回来了，吃了后，瞅了个空，便向张员外告辞，接着回到了家中。 李川坐着歇了片刻后，拆了封筒，把碎银子放在手里颠了颠，估摸着约有一两。 然后又把温故应给他的云雀结拿出来看了看。 看着不过是普通的绳结。 一阵困意袭来，于是他把银子云雀结一并收到了放着《纹经》的箱笼里，解了外衣，往床上一躺，几乎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睡梦里，一会儿听到公鸡扑翅膀的声音，一会儿又闻到了香味，冒着烟的锅里，咕噜咕噜的煮着一只大螃蟹，接着又听到了吱吱吱的叫声，悉悉索索的，还有乒铃哐啷的翻箱倒柜的声音。 最后日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升起，照得他睁不开眼，伸手去挡的时候…… 李川睁开了眼睛。 看到天花板的角落里，荡着半张蛛网。 夕阳的余晖平照在了床尾的半个角上。 李川下了床，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处处酸疼。 体质太差了。 推门走了出去，进了厨房，掀开米缸看了看，大约还剩三分之一，于是把锅翻了出来，用水涮了下，准备煮饭，却发现，锅底破了个洞。 四下翻了翻，没有别的锅了，只有一个烧水的壶。 现在出去买饭有些晚了，而且家里也只剩一两银子几个铜子了，李川想着昨晚吃了不少好菜，早饭也吃了不少，晚上就胡乱填一下肚子算了。 于是便把米放在壶里煮。 完全没菜，还是不行，想了片刻后，去田边上摘了一颗水芹回来，切碎了扔壶里，再扔几颗粗盐进去，搅了几下。 就算是菜粥了。 等粥熟的时候，李川又拿起了锅，对着天光看了看。 破的洞不算大，但洞边上的裂纹，延伸出去很长，补的话，估计都得敲掉。 又是一笔支出。 落日的光从裂缝里透了过来，一瞬间，锅一下变得透明了，透明之中，似乎闪烁着一些细小的灰色的碎片，李川捏了下锅柄，重量还在，接着，视线中的锅又再次回来了。 李川把锅翻来覆去地看，当倾斜到一个角度，又有一丝光穿透了缝隙后，锅再一次消失，灰色的碎片再次出现，似乎是按着一横一点的规则连在一起，因为缺了一小段，因此呈现出散乱的形态。 太阳完全的沉入了黑暗。 李川拿着铁锅回到房间，点上蜡烛，把《纹经》从箱笼里找了出来。 他突然想到了温道士说这书神仙来了，也伤不了分毫。 于是撕一下，刷……撕开了。 撕开了？ 真的撕开了？ ！ 接着，李川就看到书消失了，烛光下，书的位置，一蓬金色的细屑往下沉降，沉降的过程中，不停的构成着各种各样的图案，繁复层叠，最后被撕开的书页缓缓收拢，完好无损的《纹经》在此次的出现在李川的眼前。 李川发了会儿呆，思考要不要再用火烧试试，他拿起蜡烛，火光快要碰上书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背脊一寒，书名也似乎扭动了一下。 于是改变了主意，收了手，把蜡烛放到一边，然后开始翻查了起来。 李川捡着图片翻了大半本后，终于找到了一张横与点构成的纹饰配图。 由于没有文字注解，于是意会了一下，接着便把锅倒扣在书桌上，抽出一张纸，正要把纸盖在破洞处时，他又把纸放了回去。 纸挺贵的。 先用别的东西试试。 李川走出门，四处找了找，找到了两片比较宽的叶子，带回了屋里。 叶子贴着破洞放着。 一只手拿着蜡烛去照铁锅上的裂隙，果然，光侧到一个角度的时候，视野中的锅再一次消失了。 另一只手拿着笔，蘸了水，在叶子上点了一下，又抹上一横。 …… 李川住的很偏，附近没有别的住户，最近的人家也隔了有半里地。 所以格外的安静些。 到了夜里，就更静了。 但此时，李川却感觉到了另外一种静，是静寂，夜幕被冻住了，星星与月亮的光凝固了，风声消失了，草叶保持着被风吹弯的姿态。 笔尖缓缓离开叶片。 水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滴。 两滴水珠凝结在叶片的下方，一前一后地往下落。 从缝隙里透来的烛光缓缓将水滴包裹住。 烛光在灰色碎片之间泛开，碎片在光的指引下一点接着一点重新连接了起来。 嗒。 归位。 风声哗得响了起来，吹得草叶猎猎作响。 李川放下了笔，他下意识往外瞥了一眼，然后把蜡烛放在一边，再拿起锅来，翻来覆去地看，除了粘了片叶子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想了想，把杯子里的水往锅里倒去。 没漏。 挺好，洞被补上了。 李川想着，拿着锅走进厨房。 此时粥也煮的差不多，倒在碗里，沿着边先喝了一口，有点苦。 放下碗，把补好的锅，放在火上烧了烧。翠绿的叶子被烧了后，一点变化都没，依然牢牢的贴在铁锅下方的洞上。 看来是完全补好了。 李川把锅放在一边。方便是方便，就是这个补法，不能被外人看到。 此时他又想到了温故应给他的云雀结，也许以后可以往四神宫跑一趟，求点障眼法之类的。 想着想着，李川又打了个哈欠，于是把放凉的菜粥都灌肚子里，一边盘算着明天要去街上买点肉，或者去田里摸点泥鳅黄鳝什么的，一边吹了蜡烛爬床上睡觉。 吱吱吱。 吱吱。 老鼠叫？李川一下睁开眼睛，屋里有老鼠？ 第13章 镇宅秀才 他坐了起来，借着月光，往床底下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看到。 再次点了蜡烛，走到厨房，检查了米缸，没有老鼠。 李川就着蜡烛的光，仔仔细细的把三间屋子检查了一遍，都没有老鼠。 算了，明天白天再找吧。 吹灯，上床，闭眼。 吱吱吱。 快要睡着的时候，声音又出现了。 这一次，李川没有起身，他闭着眼睛去听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许久，快要睡着了，又听到了‘吱’的一声，很近很近，仿佛…… 李川猛然掀开了枕头。 没有，没有老鼠。 算了算了，李川放弃了，放好枕头，睡下，被子蒙住了头，再听到声音，他也绝对不起来了，不被咬到，就不起！ 睡梦中，吱吱声远远近近的不断响起，李川不理会，硬是睡了过去，睡到很沉很沉的时候，吱吱声也停了下来。 第二天，李川一起床把家里上上下下都翻查了一遍，没有找到老鼠的踪迹，但只要一睡觉，就听到悉悉索索，吱吱作响。 他还想着是不是有鼠妖作怪。 他遇上过鸡妖，螃蟹妖，再被鼠妖盯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后来发现了，他闭上眼睛装睡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必须要到入睡的状态，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声音就起来了。 看来问题出在了他自己身上，估计是秀才李川，平日里思虑过多，所以产生了幻听。心理问题久了也会映射到身体上，所以他也听到了。 至于为什么之前没有听到。那可能是他穿过来的境遇更加紧张刺激，所以忽略了，现在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心理问题就又回来了。 把问题归到了原身身上后，李川就淡定了。 能怎么样？ 想着想着，他心思转到了别处——去街上切几斤肉回来补补吧。 于是收拾停当后，便去了街上。 街上有两家卖肉的，李川出来的有些晚，一家已经关门了，只有潘屠夫家的肉铺还开着。 潘屠夫这几日病了，看摊子的是他的女儿，名字叫小花。 潘小花天生大力，六七岁的时候，就能抱着五十多斤的仔猪满街跑；十一二岁开始跟在潘屠夫身边帮忙，学会了宰猪卖肉。 李川往摊子上一望，只剩下了一副猪脚，还有些猪下水了。 他心里有些失望，原想着买点猪板油回去熬猪油的。 不过有猪脚也还不错了，于是他说：“我要这个猪脚。” “好嘞。”潘小花利索得称了重，用草绳把猪脚系好，递给了李川。 李川接过来的时候，终于看清了潘小花的容貌，苹果脸，柳眉杏眼，眉眼间有着一股英气，拈着草绳的手却很小很肉，关节都藏在了肉里，手指跟一根根萝卜似的。 实在无法想象这手是能杀猪的。 李川没敢多看，付了钱，拎着猪脚就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他跟着人群围过去看热闹。 原来是两个邻居在吵架。 其中一家姓刘，另一家姓王。 刘家丢了鸡，他怀疑是隔壁王家偷了他的鸡。 为啥呢？因为刘家的公鸡这几天一到半夜就拼命的叫。而王家的媳妇刚生了儿子，还没满百天，珍视的不得了。 半夜鸡叫得把小娃娃吵醒了，哇哇大哭。 于是王家几次上门，让刘家管好家里的鸡，吵到激烈的时候，甚至要动手杀鸡。 所以现在刘家的鸡丢了，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王家了。 王家人当然不承认，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嘲讽刘家说，是他们家的鸡造孽太多，终于遭报应了，被人偷了。 刘家丢了鸡还被说是报应，就更加生气了。 邻居之间平日里免不了大大小小的磕磕绊绊，吵出火气来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竟打起来了！ 围观的人见他们动了干戈，纷纷开始劝架。 但刘王两人打出了火气，根本拉不开。 王某个高手长力气大；刘某动作虽然灵巧，但时间久了，力气减了，渐渐就落在了下风，眼看就要落败的时候，刘某却冷不丁抽出了一把凿子，对着王某的头刺去。 原来这刘某是个木匠，随身带着干活的工具。 要出人命！ 李川啪的一下，当机立决就把猪脚扔了出去，正打在那凿子上。 凿子歪了一寸，刺了个空。 猪脚落在地上，滚了几下，沾了灰。 刘某愣了一下，王某觉察到刚才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怒气上涌，就要反击。李川却一步上前，一把拉住了王某的袖子。 王某想要挣开，听李川大声说：“好你个不懂道理的！刚才要不是我出手，你命都没了，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王某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就这么被拉开了。 围观的人，也赶紧把刘某拉到了一边。 接着，李川又走到刘某面前说：“你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你想过后果吗？” 刘某梗着脖子，说：“他偷了我家的鸡！” 李川说：“你就为了一只鸡，要杀一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你的邻居，你觉得你逃得了吗？就算你一时半会逃了，身上背了人命，一辈子躲着官府的追踪，你觉得你还能做木匠吗？还能安居下来养鸡吗？” 刘某听着，逐渐垂头丧气起来。 李川看着他的样子，说：“所以你说，我是不是救你于水火之中，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刘某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瞅了王某一眼，重复说：“他偷了我家的鸡！” 李川说问：“你有证据他偷了你的鸡吗？比如看见他偷鸡了？在他家找到你家鸡的鸡毛了？或者看到他家炖鸡吃了？” 刘某摇了摇头，“可是除了他，还有谁？难道鸡能自己跑吗？” “这可说不准，”李川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猪脚，拍了拍灰，“你看张员外家的鸡，不就自己跑了，还勾搭上了女鬼，要来害老主人呢。” 张员外家遭了妖的事，本就闹的纷纷扬扬的，昨天温道士的手段被传了出去，那鸡妖女鬼的故事更是铁板钉钉了。 第14章 公二来了 这时，围观的人里有人认出了李川，说：“李秀才，是你啊！我听说昨天道士作法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接着又有人补充说：“李秀才可是被道士邀请一同镇宅捉妖的，道士说，李秀才既是纯阳之体，又有文运护身，寻常妖鬼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还有人说：“看来这又是公鸡成妖了！” 李川顺势学了几句温道长说的话，“昨日道长和我说，有些妖鬼做崇的时候，并不会直接显露真身，而是在暗处悄悄侵蚀气运，导致家宅不宁，怨恨丛生。” “一定是公鸡精作崇了，”围观中的一个老者说：“刘木匠，你平素我们找你做活，你用料扎实，也不计较钱财，怎么因为丢了鸡，就非要取人性命呢？” 另一个围观中年也附和说：“就是就是，绝对是妖怪作崇，王老板你也是的，家里添丁本来是喜事，你不想着家宅安宁，去挑邻居家的鸡做什么？” 此时刘某心中也已懊恼自己太冲动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鸡妖的影响，才做出这番不理智的事来。 于是他主动走到王某面前说：“刚才是我冲动了，对不住，我不该没有证据就说你偷了我家的鸡。” 王某心里也很后悔，得了台阶，也就顺势而下了，说：“也是我糊涂了，鸡要叫，你也不可能绑住它的嘴巴，哎，我家小儿一到晚上就哭个不停，每次好不容易哄睡了，鸡一叫又醒了，这一天一夜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就迁怒到你家鸡身上。但是偷鸡这种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 刘某说：“我懂，我懂，我儿子小时候也是，一晚一晚的哭，怎么哄都不行。” 李川见两人误会解开了，提着猪脚转身想要离开，却不想有人拉住了他的袖子。 回头一看，正是刘某。 刘某说：“李秀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好好答谢你，能不能请你今晚在我家吃饭，顺便住一晚？” 没等李川回答，那王某也说：“李秀才，今天要不是你，我就死在这里了，这救命之恩我一定要好好报答，还请你今晚来我家住吧。” 这是把他当镇宅用了吧？ 反正有人管晚饭总是好的。 这一场纠纷结束后，李川的名声在云桥乡好了起来，大家都说李秀才懂道理，会处事，还能镇宅。 于是李川便多了一个镇宅秀才的名号。 乡里谁家觉得宅院不宁疑心有妖鬼作崇，或者搬了新家有了什么喜事，都会请他去住一晚。李川也不收钱财，只要好酒好菜招待一顿便可。 …… 这日早上起床，李川洗脸的时候，觉得自己脸上多了点肉，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力气好像也大了些。 都是辛辛苦苦蹭吃蹭喝得来的。 他转过身，走出后院，远远的望着他的田地。 日子算是安稳下来了。 等今年过去，就把地租出去，再请张员外帮忙，去城里谋个差事。 空下来就研究研究《纹经》。 虽然温道长直白的告诉他了，他与仙路无缘，但这些日子里，他觉得《纹经》还是挺好用的，就比如他那口用叶子补好的破铁锅，现在不仅不漏水了，烧出来的饭菜还特别好吃，滤掉了杂质，提升了本味。 后来他又循着补洞的思路，把家里破的坏的地方都补了一遍，当然这一次，他没用叶子，而是用了正常的材料，补完后虽然说不出来哪里变了，但住着就特别舒服，甚至看书的时候，都不犯困了。 怪不得《纹经》传人都能活过80岁。 正盘算着，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稻田里一蓬稻草不自然得倒了下去，再之后，就看到一只秃了毛的大公鸡大步扑腾而来。 李川越看越觉得眼熟。 公二！ 没错，尽管秃了毛，李川还是认出了它来，就是公二！ 等公二走的近了，李川看到了他身上趴着的一只蟹壳几乎尽碎了的螃蟹。 是旁三！ 眨眼间，公二就站到了李川面前，他抖抖翅膀，凄声叫道：“书生，救救三弟！救救三弟！” “宫兄，别慌，”李川快速往四周扫了一眼，确定没人后说：“我们去里面说。” 说着，李川带着公二去了院子里。 他借着日光仔细打量着公二与旁三的模样。 公二伤的很重，不止是毛秃了，左边的翅膀别扭的耷拉着，爪子也折了几个，身上还有一簇一簇的血迹。 旁三更是完全看不出是死是活。 李川大骇，问：“宫兄，你们不是去玄水山找黑角大王了吗？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公二说：“就是玄水山上的妖怪，害了我们！” 在公二的叙述下，李川理清了前后的经过。 公二和旁三与李川分开后，两妖便去了玄水山，但由于他们是空手去的，所以黑角大王没有接见他们，只是让一个管事把他们拆开了编进了小队里去挖矿，说是等攒够了贡献值，就能学到功法了。 公二在七小队，旁三在十六小队。 公二老老实实挖了半个多月矿后，终于轮上了休息，他便去找旁三了，结果旁三不见了，并且十六小队里的人，都说不知道旁三是谁，矢口否认旁三被编进了他们小队。 于是公二便去找了当初带他们的管事虎妖，结果那虎妖也一口咬定，当时公二是一个人来玄水山的，根本没有什么旁三。 公二知道，旁三一定出事了，而且他也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他假装回了休息的洞里，趁着其他妖怪不注意，再偷偷的溜了出去。 他刚藏好身，就看到管事虎妖，带着两个小妖怪过来，虎妖吩咐那两个小妖，今晚就对他下手，让他们动静小一点。 公二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他要找到旁三。是他把旁三带上玄水山的，所以他必须带着旁三离开，无论生死。 他在矿洞里找了很久，晚上矿洞里很黑，偶尔有月光穿过曲折的缝隙，落下一点影子，他也不敢出声呼喊旁三的名字，只能循着记忆，一路走，一路找。 幸而在天亮之前，他终于在一个水洼低处，找到了旁三，并且旁三竟还有一口气在。 玄水山上有许多关卡，都有妖怪看守，还有鹰妖在半空巡视。 公二不会妖术，不会变幻，也不会飞，只是一只比寻常公鸡力气大一些的鸡妖而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虎妖的行为是出于一己之私，他无法调动所有小妖大张旗鼓的去找公二旁三。 并且，玄水山够大。 第15章 公二托孤 接下来的日子里，公二带着旁三在玄水山上东躲西藏，慢慢的摸清了妖怪换班的规则，终于找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暗河，最终逃出了玄水山。 叙述完后，公二对李川说：“书生，你放心，他们都以为三弟死了，我逃了。三弟在你这里，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你只要把他放在角落里，给他点水，时不时喂点小鱼小虾就行，没有鱼虾，给点草也行。” 李川看着旁三的模样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旁兄的伤势，是不是得找个大夫来看看？” 公二说：“哪有大夫会为螃蟹看病呢？” 李川心里觉得白煮蛋也许是能看的，只是一来找不到人，二来找到了没准会被讨债。 “书生，若三弟实在好不了了，去了后，你就将他埋在河边，做个记号吧。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公二语声凄厉。 李川察觉到了公二的托孤之意，他问：“那你打算去哪呢？” 公二恨恨的跺了下鸡爪，说：“我要继续去寻仙访道，寻找修炼之法，等我学成归来，再为三弟报仇！” 公二说：“那虎妖，还有十六小队的妖怪，他们的模样我一个个都记在了心里。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李川想了想，他让公二在院子里等一等，接着他去屋里把收在箱笼里的云雀结找了出来。 他与公二说了温道长的事，其间隐下了《纹经》相关，然后把云雀结递给公二说：“这是温道长给我的信物，拿着它，就能在四神宫听讲。你拿着这个云雀结去天矩山四神宫吧。天矩山在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凭你的本事，一定能打听到的。” 公二点点头，没有推拒，它把云雀结啄在了嘴上，然后藏在了翅膀下面。 李川见公二收好了云雀结，又说：“你去了四神宫，要守那边的规矩，千万不要像那狐狸那样，没学到功法，反而赔了性命。对了，如果有障眼法可以学，记得学一学，我这边有用。” 然后向公二保证：“你放心的去求道，我会好好照顾旁兄的。” 公二点点头，鸡眼里竟浮起了几朵泪花，说：“书生，我信你。你放心，我到了四神宫，一定守那边的规矩，绝对不给你丢人！” 说完后，公二便往前一窜，出了后院后，向稻田里一钻，摇摇摆摆歪歪扭扭却速度极快，几下便消失在了李川的视野中。 李川收回了半伸出的手，他原本还想问问公二对于鸡妖女鬼的传说的看法。 拍了拍手，失笑。 他和这两只妖怪也算是有缘了。 原身李川是被公二旁三吓死的。 而破庙逃生那一晚，他们一起对抗红毛狐狸，也真正结下了些生死情义，何况这两只小妖，还给他找了个江湖郎中。 算是算不清了。 希望公二在四神宫里，能多学些做人做妖的道理，今后多做善事吧。 李川一边想着，一边检查着旁三的伤势。 蟹壳完全破了，靠着些黏液，勉强的挂在了身上。 一动不动，两只蟹眼靠两边歪着，看着实在像是只死蟹。 李川起身，拿了个盘子，把旁三放了上去，然后浅浅的倒了些河水在里面。 之后又去水田边找了找，摸了点小虾小螺之类的，再摘了点杂草，一并放在了盘子里。 希望真的能活吧。 这时候，一缕阳光落在了蟹壳身上，李川的视线中，蟹壳变得透明了，蟹肉器官也都变得透明了，顺着光，整个蟹身在李川眼前慢慢分解了起来，分解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图案结构，李川觉得有点眼熟，也许在《纹经》上翻到过，只不过一个也没认出来，只觉得头晕眼胀。 他正想移开视线的时候，所有的突然蓬的一下，所有的结构散成了一个个光点，都是一点一横的结构，只不过有的歪折了，有的分开了。 看着和幼儿园找规律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缕阳光被云掩住了。 李川在心中算了一下，觉得是能补的，不过补锅可以用叶子，补墙能用砖头泥瓦，补螃蟹，该用什么材料呢？ 算了，先让旁三自己养一养吧。 李川一边想着，一边把盘子放在了院子里的阴凉处。 到了傍晚的时候，李川又去看了一眼旁三，盘子里的虾少了一些，草也少了些。 能吃东西，看来的确是活着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川每天给旁三换一次水，分他一些吃的。 有天家里吃饭的时候，少了个盘子，李川想了想，就把旁三搁锅里，把盘子洗洗用了。等到吃完了饭，重新把旁三搁盘子里后，他看到旁三的眼珠子好像朝着锅的方向动了下。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 “李秀才，李秀才在吗？”有人在外面叫他。 李川开门一看，住在他家后边不远处的邻居林老汉站在前院门边。 林老汉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是煎的金黄的藕夹，香气扑鼻，见着李川后，他说：“家里婆子今天做了藕夹，你尝尝还能吃不。” 李川连忙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前阵子，林老汉家的小孙子和他的小伙伴们跑李川地里玩，把堆在一边的干草给烧着了，李川刚好在家，闻到烟味后就赶紧去灭火救人。 火灭了后，林老汉拎着小孙子来道歉，要赔偿李川损失。 李川拒绝了，说：“小孩子嘛，都淘气的，我这地里一直荒于打理，也没什么损失，以后好好教育就是了。” 那之后，两家人家的走动就多了起来。 林老汉经常帮李川做一些地里的事，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总要给李川拿一碗。 李川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于是时不时教小孙子认些字，讲点书。 林老汉送了藕夹后便走了 李川拿了碗，回了屋里坐下。 虽然刚吃过饭，但这藕夹得趁着热吃，不然就不脆了，最后吃得还剩半个，实在吃不下了，李川便把它拿到厨房里，打算给旁三加个餐。 到了厨房，却看到旁三半个身子爬出了盘子，似乎在努力想爬进锅里。 第16章 好事成双 李川连忙把旁三挪了回去，一边把藕夹掰碎了放在盘子里，一边说：“庞兄，你可千万别自暴自弃啊，宫兄拼了性命把你救出来，不是让你去当盘菜的，现在宫兄去四神宫求道，你就安心待在我这儿养伤，有我李川一口饭吃，就有庞兄你一口米。” 藕夹掰完后，李川擦了擦手，端起盘子，走到前院。 “就算你实在想被蒸了煮了，那也等你恢复一点，变作个脸盆大的螃蟹，能吃上个两三天的管饱的那种，”李川把杌子踢到了阳光下，坐下，“别怕别怕，我说笑的，等过几日，我去买点针线回来，试试看能不能把你补好。” 蟹脚似乎缩了一下。 应该是很期待吧。 院子的一角种上了凤仙花鸡冠花还有两株美人蕉，都是从街舍邻居那移植过来的，看上去都活了，生机勃勃的。 等过几日闲了，弄个葡萄架子，就更舒服了。 夏去秋来，天气一天天的凉下来了。 这天，李川拎着一副猪排回到家里，刚要推门，就听到有人喊他，“李秀才，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我有一桩大大的喜事要告诉你。” 李川定睛一看，原来是刘婆。 刘婆就住在前面街上，平日里走街串巷卖一些针线上的小玩意儿。 她来做这么？有什么喜事？ 李川心中疑惑，但还是将刘婆请了进来，添茶倒水。 刘婆进屋打量，屋子里拾掇的很整齐，就是没几件家具。她屁股刚沾了椅子，就说：“秀才，你知道街上卖肉的潘家吗？” 当然知道了，刚去潘家摊子上买了肉回来呢。 他说：“知道，怎么，他家需要镇宅吗？” “不是不是！”刘婆连连摆手，“是他家夫人请我来的，说他家女儿最近她像有了什么心事，郁郁寡欢，人也消瘦了，问了好几次，却问不出来。” 潘屠夫的女儿？潘小花？ 今天在摊上剁肉剁的飞起的不就是她吗？ 精神的很！ 见李川没有回应，刘婆自顾自往下说，“夫人就托我去试探试探，于是我拿了些时兴的花样找她说话，说着说着，总算是把话问出来了。那天她在集市上，看到秀才你英勇救人，一直就记在了心里，于是茶饭不思郁结于心。” 啥？ 英勇？ 扔猪脚吗？ 刘婆瞅了眼李川的脸色，继续劝说：“李秀才，潘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家资颇丰，而且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摸样性情又好，人品我们街坊邻居都是知道的，原本他们家是想招婿的。” “你是读书人，肯定不乐意做上门女婿，但念书做官，处处少不了要用钱打点。” “现在潘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又愿意出钱资助你念书，这可不是一桩大大的喜事？” 李川听了十分心动。 想起肉摊上那双肉肉的小手，愈发心动。 “这真是谢谢刘婆了，只是……”李川话风一转，“有高人给小可算过命，说小可三年内不可亲近女色，否则会有大祸临头。” “什么？”刘婆震惊。 “就是那位温道长算的，”李川往温故应身上一推，然后说：“女子青春珍贵，所以还请刘婆想个法子，与潘家夫人说一说，让她好生劝一劝潘姑娘。” 刘婆半信半疑。 开始她觉得李川是在推脱，但他提到温道长后，她就犹豫了，李川镇宅秀才之名，现在在云桥乡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猜是因为他心思纯正又有纯阳之体，那也许这三年内，是不能破身的。 三年，女子青春宝贵，能有几个三年？ 就算潘家愿意等，那万一李秀才是为了推脱故意这么说的呢，那岂不是误了潘姑娘一生？ 这可不行。 到时候她这个中间人，也是会被潘家怨上的。 李川看着刘婆子的表情，又从屋里抓了把铜钱给她说：“这些钱请婆子喝酒，还请你在潘家那边好好说说，不要伤了和气。” “这哪里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刘婆一边推辞，一边把钱放进袖子中，然后她站起来说，“那我就把话带过去了。你放心，我会想个说辞，必不让两家结怨的。” “拜托了拜托了。”李川一直将她送出大门，然后舒了口气。 他是真的挺心动的。 但他毕竟灵魂是个现代人，没聊过几句就要结婚，就要一辈子对另一个人负责，压力太大了。 而古代和现代又不同，结婚了再离挺麻烦的，对他来讲可能就是坏了名声，对女子来说没准就该投河了。 以后得换个摊位买肉了。 潘家的肉摊又干净又新鲜，潘小花又好看又麻利，太可惜了。 回屋坐了会儿，感慨了一下，喝了两口冷茶，准备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李川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一些动静。 他走了出去，看到一男一女一鸡站在院子里。 那鸡是认得的，公二嘛，昂着鸡头，毛色锃亮，显然旧伤都好了，过的不错。 那男的也是认得的，刚受他编排的温故应温道长，几个月未见，宝剑上的红宝石依然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那女的不认得，水黄色麻裙，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眉宇间有几分英气。 身后还背着两把剑。 热闹都凑一天来了。 温道长看到李川，上前几步解释说说：“李兄，好久不见，我们三人的打扮有些惹眼，就让公二带我们等在了这里。” 李川说：“好的好的。” 接着他看向公二说：“旁三在厨房里。” 他怕公二以为他是要煮螃蟹，于是解释说：“他不知为什么特别喜欢我那把锅，非要往里面钻，拿出来又爬进入，我看他每天这么爬来爬去也费劲，不用锅的时候，就让它在里面趴着了。” 公二听了一些激动，问：“三弟醒过来了吗？” 李川说：“能爬几步了，但好像还不能变幻人形，也不能开口说话。” “三弟活了，三弟活了！”公二一边念着，一边展开翅膀，大步往厨房里走去。 第17章 古怪石头 公二离开后，后院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温故应打破了沉默，说：“来来来，李兄弟，我给你介绍这位祝青云祝姑娘，她是钦天监的属官，近日她在玄水山附近找到了一些特殊的石块，上面的图案很古怪，翻遍了四神宫的藏书，也找不到相似的。于是我就想起了李兄，刚好公兄在四神宫学道，他又去过玄水山，我就把他一起带过来了。” 温故应说完来这里的缘由后，祝青云率先向李川打招呼说：“李公子好，我有纹饰相关的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李川直言说：“当然可以，只是我学习《纹经》还不到两个月，并不一定能解答姑娘的疑惑。” 祝青云说：“只要尽力即可。” 一阵风吹过。 李川说：“我们回屋再聊吧。” 温故应与祝青云跟着李川进了屋。 李川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公二趴在铁锅边上对着旁三絮絮叨叨。 “三弟，这次二哥学上了真本事了。” “天矩山上有条河，你知道吧，河里流的都是玉髓！” “我们上山，都不走山路的，而是坐仙鹤，你二哥我可是坐过仙鹤的鸡了！” “……” 李川转回身，寻思着今天这锅是没法用上了。 算了，有客人，一会儿去外面吃饭吧。 李川从卧室里又找出把椅子，招呼着温故应与祝青云坐下。 坐下后祝青云拿出了几块石头放在桌上。 每块石头大约有拳头大小，形状很不规则，青黑色，颜色有深有淡，表面都有一些长长短短的刻痕。 纹路像是从石头上烧出来的，而不是人工雕刻出来的，很是古怪。 祝青云说：“就是这些石块，你能看出什么吗？” 闻言，李川拿起了一块石头，仔细的端详着，看了一会儿后，他站起身，走到门外，对着太阳去看。 看了许久，眼前的石头还是石头，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这段时间修补房子，修补螃蟹，他也算是有了些心得。 首先，要有光，日光与烛光都可，对角度似乎有一定要求，但不确定；第二要看运气，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呈现出图案分解状态让他做拼图题的，破的太难看不行，破的太规整可能也不行；第三则是要看他自己的状态，能否集中注意力，这点可能是唯一可控的。 他仔细回忆过在河里捡这本书的事，当时眼前似乎闪过一道金光，又想到在破庙里他身体冒出金光击飞狐狸的事，一定当时有什么力量进入他的身体。 他在有光专心的时候，能调用这股力量进入玄奥状态，但感觉这是一种被动态，而主动使用的方法，他还没有找到。 没法修仙，也没看的懂的传承攻略，只能当个修修补补手艺人了。 所以是这些石头运气不好了。 李川做下结论，走回屋里，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上面的图案也认不出来。”祝青云表情有些失望。 温故应说：“那李兄能看出这是什么图案吗？” 李川想了想，觉得要表达一下认真对待的态度，于是把几块石头抓在一起看了看，有两块似乎是能拼起来的，然后去卧室里把《纹经》找了出来，一页一页翻过去，终于在倒数几页找到了一张局部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五六的。 对着图看了一会儿，头晕，也完全蒙不出什么意思来。 李川觉得他也许是《纹经》最差的一个传人，有字的地方看不明白，没字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看。如果是他大哥穿来了，或许现在已经在街上摆上小吃摊了，如果是他小弟，他拿到这书应该挺开心的，说不定拆拆解解，用上那些他看不懂的定理公式，就可以出一本《纹经注解大全》了。 他想着，把书放在桌上，指着书页说：“这张图右上角的地方，好像有一点点相似。” 祝青云凑过去看，什么都没看到。她问：“我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一片白蒙蒙的光。你可以画出来吗？” “我试试看。”李川说。 他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想要下笔将图案画出来的时候，突然之间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放下笔，翻了翻书，又尝试去画，不行，依然一片空白，最后打算对着书上的图案去描，但还是不行。 有力量在阻止他这么干。 李川放下了笔说：“画不出来。” 温故应倒是了然，他帮李川解释说：“是这样子的，要是能画出来写出来，《纹经》传人也不会这么少了。” 李川对祝青云说：“对不住了祝姑娘，没能帮上忙。” 祝青云说：“李公子愿意帮忙，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李川刚想开口，就听倒温故应说：“李兄，不如你与祝师妹一起去一趟玄水山？实地考察一下，也许会有别的发现。” 玄水山？ 不行！ 公二旁三这两只不入流的小妖，就把他折腾的半条命去了，玄水山满山头的妖怪，还都是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更别提那黑角大王了，可是上了官方《大妖集》的！ 李川立刻拒绝说：“不行。” 拒绝的不明白，就会不断地妥协。 接着他放缓了语气解释说：“温道长，不是李某贪生怕死。我父母去的早，家里只剩我一个独子，我如今也尚未娶亲，李氏这脉，如果在我这里断了的话，我有何脸面去见我列祖列宗？” 他看到祝青云微微皱了下眉。 不太想得罪官方的人。 于是他又补了一句，“或者……有没有办法，比如说有没有一种可以实时传递影像声音的法宝？这样祝姑娘在玄水山上调查的时候，需要我的时候，就用这个法宝联系我。” 温故应听了李川的话后，哈哈大笑说：“李兄总是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没有吗？”李川问。 温故应说：“有倒是有的，天虞门的镇派之宝渊火镜，倒是的确能做到李兄描述的这些，我去借的话，估计也是能借到的，就是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第18章 破锅？灵锅？ 接着温故应又说：“李兄放心，有祝师妹在，一定能保你一路平安的。” 李川说：“温道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怀疑祝姑娘的能力。只是风险再低，也是有风险的。祝姑娘只有一人，玄水山上的妖怪却有千千万万，何况祝姑娘还要专注调查，总有分心看顾不来的时候。” 说着，他愁眉苦脸得叹了口气，“温道长，你们说我是《纹经》传人，但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 温故应又笑道：“李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什么？”李川看着温故应促狭的表情，心中有些茫然。 温故应说：“祝师妹并不是要去惹玄水山上的那些妖怪，她是去山上找人的，之前在找人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些碎石，觉得是个线索，才来寻你的帮助。” “找人？什么人？”李川下意识的问。 祝青云回答说：“大约一旬前，钦天监收到消息，有人在玄水山附近发现霜叶遗徒出没，报给了钦天监。我便是为此而来。” “霜叶是个宗门，闹出过很大的祸事，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钦天监的人一直在追查他们。”没等李川再次发问，温故应就开口解释了。 李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祝青云接着说了下去，“李公子，我是钦天监的属官，我们是为钦天监办事，就算是黑角大妖站在我们面前，也不敢动我们一根毫毛的，你不必害怕那些披毛带角湿生卵化之辈。” “更何况，玄水山很大，我们要去的并不是妖怪聚集的主峰，而是主峰后边的一处小山谷，当时我过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妖怪。我们这一趟走下来，也说不定一个妖怪都看不到哩。” 这就很自信了。 李川寻思着，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风险说的就跟普普通通爬个山差不多了，再要推脱太难了。 而且祝青云是正儿八经的官，他李川就一穷秀才，真摆起官谱来，李川是没法拒绝的。 此时，温故应再次打圆场说：“祝师妹，李兄初入玄门，有这些疑虑才是正常。” 他转而看向李川说：“这样吧，公二现在是四神宫的外门弟子，已习得《妙本章经》的前三篇，现在我再收旁三为弟子，同样授他《妙本章经》，这样他们遇到寻常的妖怪，都有一战之力了。他们做你的护卫，陪你去玄水山，这样便安全无虞了。” “公二才学了几天，不行的吧？” “李兄，这可是四神宫的功法。”温故应很自信。 李川想了想，行吧，他不懂修炼上的事，于是顺着温故应的话，接下了这差事，说：“道长与祝姑娘这么为我考虑了，我自当尽心。” 接着温祝二人，便跟在李川身后走进了厨房。 趴在锅沿上的公二听到动静后，扭过头，鸡眼中含着两包眼泪，说：“书生，书生，我已求得功法，踏上仙路，三弟，三弟却……” 李川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说：“还不赶紧谢谢温道长，他要帮旁三疗伤，还要授他功法呢。” “真的吗？”公二惊喜地问。 “是真的，”温故应说着走到灶台前，一眼就看到了旁三蟹壳上横七竖八缝着的几道棉线，他惊奇的“嗯？”了一声，接着用手掂起了破锅，举到头顶，抬头看那片树叶，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说：“李兄，你这一手，厉害了啊！” “啊？”李川有些茫然。 温故应放下锅，转身解释说：“这口锅，被你补成了灵器啊，《纹经》不愧是上古真人的传承，”他对公二说：“你这个三弟啊，在这口锅里养伤，就跟在仙人洞天福地里养伤一样了，再加上李兄这一手缝补的能力，这神魂上的不足，都一下子被补全了。” 李川茫然，这锅除了烧饭好吃，还能养伤？ 公二也没太听明白温故应的话，于是他问：“那…三弟，三弟没事了吗？” 温故应笑说：“何止是没事啊！等他完全醒来后，不要说伤好了，整个修为都会上涨一截。 可惜啊可惜，这锅原本的材料太差，聚灵气的速度太慢，容量也有限，不然我都想变成个螃蟹在这锅里住上些日子了。” “三弟什么时候能醒来？”公二问。 温故应回答：“今晚估计就能醒来了。” 李川有些不确定温故应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于是他问：“就是因为我补了片叶子上去吗？” 温故应点头。 李川有些不解，说：“那我这段时间把整个房子破的坏的地方都补过了，但旁三好像只喜欢呆锅里。” 祝青云开口说：“我在后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里的灵气的确是比外面要稍微浓郁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不仔细体会便无法察觉。” 温故应说：“也许李兄在补锅的时候灵心一动，才有了这种效果。”他话锋一转，试探说：“李兄，不知我们今日是否有幸能尝尝这灵锅做出来的菜？” 李川木然，“只要温道长与祝姑娘别嫌弃就行。” 接着温故应拿出了小药瓶对李川说：“这里面是十丸黄丹，是用黄蛇之卵炼成的，疗伤治病有奇效，我原本是为旁三准备的，现在他不需要了，你就收着，以备他日之需。” 李川满口道谢接了过来。 温故应又对公二说：“等旁三醒来后，我便传他《妙本章经》前三篇。公二，你是旁三的二哥，又比他先一步入门，是他的师兄，今后教导他的责任就在你身上了。” 公二恭敬地应下了说：“你放心，大师兄，我一定会好好教导旁三做个好妖，绝对不会辱没师门的。” 李川收好了药瓶，盘了盘家里的菜，觉得不够三人吃的。他说：“温道长，祝姑娘，你们先去屋里坐一会儿，我去外面买点菜再回来。” 温故应听了，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只是想试试这灵锅而已，你简单做一道菜即可，其余交给我来。” 第19章 是老婆婆？ 李川顿觉轻松不少。 他算是会点厨艺的。 小时候家里饭店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和他哥没少去厨房打下手，烧火洗菜切菜端盘记账收钱，都要干。 手指冻的又红又肿动不了了都得洗菜。 干的实在不想干了。 所以他喜欢吃现成的，宁愿天天泡面，也不愿意进厨房。 到了这个世界后心态似乎变了些，觉得下厨也没什么，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穷了。 去田里摘了几颗小青菜，把旁三先搬在一边，洗了锅和菜。 把火烧了起来后，放了一勺子猪油和一点猪油渣，简简单单就炒了个青菜。 温故应坐在客堂里闻到了香味，吸了两口气，“真香啊。” 祝青云表情也有些期待。 不多时，菜就炒好了。 三人落座，空荡荡的饭桌中央摆着一盘绿油油的青菜。 温故应抬起手，从袖筒里端出一盘盘的果品菜肴来，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最后，又拿出了一壶酒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拿起筷子，挟了筷青菜，细细的咀嚼着，接着满口称赞说：“好，真是好！比起我三十年前仙界吃到的那口青菜，都不差多少了。 那次是真仙归鸿设宴，宴席上灵兽珍宝不计其数，那一口青菜，据说是长在沃泉边上，日日用灵泉水浇灌长成的，吃一口，能抵上十年的修为。” 祝青云目露羡慕之色，说：“我师傅也与我们讲过许多仙界的见闻，只是如今三古四神七仙都已遁世，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当年的盛景。” 说着她也吃了口青菜，吃了一口后，又连吃了好几口。 脸颊鼓鼓的。 反倒是其余的菜肴，没怎么碰。 李川倒是很喜欢温故应拿出来的那些果品菜肴，都平时吃不到的，还有酒，小小一壶酒竟像是倒不尽一般，倒了一杯又一杯。 这时，温故应又说起了百年前的事，“古仙天苏，我百年前也远远的见过一次，可惜没有抓住机会，上前求教……” 李川听着，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温故应看着不到三十，祝青云更是一副少女的模样，但他们一聊起来，就是三十年前，一百年前的，难道他们实际上是百岁老爷爷老婆婆？ 他的态度不禁恭谨了起来。 温故应察觉到了李川的变化，问：“李兄可还有什么疑问？” 李川把疑问问了出来。 祝青云听了后，脸颊微红，说：“我都是听我师傅说的。” 原来不是老婆婆。 温故应向李川介绍说：“祝姑娘的师傅便是钦天监的监正宫无光，她是最小的亲传弟子，年纪虽然小，但已经办成了好几件大事。 前年的时候宜东那边，有一个假和尚，仗着会一点幻术，假扮天君入梦，偷入后宅淫人妇女。当时官府只以为是普通奸夫淫妇的案子，幸而祝姑娘在场，发现了端倪，一路追查，终于踹了那假和尚的老巢。” 祝青云的脸愈发的红了。 李川敬了祝青云一杯，表示佩服，“失敬失敬，那温道长是不是已经寻得了长生之法？” 温故应回答：“长生谈不上，我10岁开始修道，在建和23年拜入四神宫，永平8年开始代掌门管理四神宫，大家都称我一声大师兄，到如今已有240年了。” 果然这位是老爷爷。 最后，温故应说：“李兄，你是《纹经》传人，要论辈分的话，你可是古仙天苏的传人，辈分比我们都高哩。所以我们还是以平辈论交吧？” “好的好的。”李川连声答应。 他既不想到处叫人爷爷，也不想到处被人叫爷爷。 吃过一轮菜，喝过一轮酒后，气氛渐渐轻松了起来，李川问出了他心中的一个疑问，“祝姑娘，为什么朝廷会容忍黑角大王这种大妖，常年占着这么大一块地盘吮吸民脂民膏呢？”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祝青云不仅脸颊红红的，眼角也红红的。 她说：“师傅一直想铲除这些妖怪，他向陛下进言过很多次，但是都被置之不理。” “为什么？”李川很疑惑。 祝青云眼中闪过一丝不忿，“陛下觉得，一旦开始剿匪，大妖们便会结成联盟，而战事一旦开启，就无法轻易终止，也许会危及大姜朝的根基！ 可是，今日这样的情景，不就是在她的退让与纵容下形成的吗？那黑角大王甚至私造武器，私铸钱币，简直就成了一个国中之国！” 温故应打断了祝青云的话说：“青云，你不该这么说。” 祝青云意识到了失言，低下了头。 温故应语气缓和，说：“这次你去玄水山，也正好去观察一番里面的情况，早做谋划，等以后到了要攻打这些地方的时候，也能有所准备。” 祝青云点头，“我会的。” 沉默了下后她又说：“我只希望真能用的上。毕竟……陛下自登基后，只在第一个十年里发起了一次朝廷大剿妖，反而《大妖集》年年更新，从寥寥十几页变成了厚厚的一大本。” 李川插不上话，就在心中慢慢地整理着他们交谈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世道没有那么太平，说不定哪一天人与妖的战争就来了。 到时候他一个穷书生，身子弱跑的慢，还是妖怪最喜欢吃的那种，分分秒秒就变成一盘菜了。 愁。 午饭后，祝青云说还有事要办，约着李川三天后一起出发玄水山后便离开了。 温故应在李川家住了两天，教了公二旁三两只小妖不少东西，李川强烈想要学却学不了的障眼法，也教给了公二。 告辞的时候，温故应对李川说：“李兄，祝姑娘是宫无光的关门弟子，与她交好，对你今后会有很大的帮助。” 李川说：“多谢道长提点。” 温故应洒脱一笑，说：“走了，来日再见！” 说毕，李川就看到他双脚踩着飞剑，衣袍鼓荡，飘飘然而起，很快便只能看到一点红色的光向着太阳飞去，是剑柄红宝石发出的光，而那点红色最终也消失在了日光之中。 第20章 李大，好大的妖 李川对着太阳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发花，转过身看到公二和旁三站在他的身后。 不待李川开口询问，公二便开口说：“书生，你不计前嫌，救了我们性命，又指引我们拜入四神宫，叩开了仙路，这样的恩情，我们万死也难报。 我与三弟商量过了，今后我们奉你为主，任你差遣，死而后已。” 旁三昂起了半个身子，说：“主人。” 李川忙说：“不必如此，你们大不必如此，温道长是为了安我的心，才让你们与我一道去玄水山的，此事了结后，你们不必因此困在我身边。 如果你们一定要报答我的话，那你们就该好好修行，早日得道，然后多送点金银俗物给我，或者拿些延年益寿的灵丹仙果来给我，介绍几个女仙也行。” 公二说：“主人你不必说了，我们心意已决，如果你担心我们妖性难驯，我们现在就发下重誓，绝不会背叛你。” 李川认真看了两妖几眼，说：“你们别叫我主人，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说着，他想了想，“我给你们重新起个名字吧，公二以后你大名就叫公向道，旁三，你大名就叫旁志平如何，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川没啥文化，起的名字的意思两妖一下就明白了了。 两妖齐声说：“好极，好极！” 接着，公二就发下了重誓，“我，公向道，从今天开始奉大哥李川为主，任意差遣，永不背叛。如违此誓，永绝仙路，天诛地灭，万死不得超生！” 旁三也跟着发了誓。 李川看着这两只认真凝重的小妖，又补了一句，“以后你们有了更好的去处，或者遇上了什么机缘，千万不要因为顾忌我而不去，我盼望着你们得道成仙后，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呢。” 公二与旁三诺诺应了下来。 李川晒然一笑，说：“我们既以兄弟相称，那以后，我就是李大了，公二，旁三，以后就要辛苦你们保护大哥我了。” 两妖齐声又说：“放心，放心，” 接着李川问起了旁三在玄水山的经历。 旁三说：“那日我与大哥分开后，就跟着小队里的规矩下矿和休息，干了三四天后，矿里出了事，一块大石头倒了下来，压了好几只妖。我离的比较远，逃开了，然后看到一只猴妖被压了腿，出不来，我就变成人形，把他救了出来。 后来虎管事来了，他把石头移开，里面的小妖们都被压成了肉泥。他看到我能变幻人形就问了我几句，到了晚上就让他身边的猴妖来叫我，说要提拔我当队长，让我去矿洞里找他，我就去了，刚进矿洞，就被打晕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二哥来找我。” 李川听了后说：“那可能与你变幻人形的能力有关。” 公二恨恨地说：“虎管事也就罢了，那只猴妖，你救了它性命，他不记你的恩，反而要来害你！这妖，我绝对不放过。” 李川听了担心了起来，说：“你们得了功法，好生修炼，定然是能有报仇的机会的。这一次去玄水山，祝姑娘也在，你们发现了猴妖和老虎妖，千万不要贸贸然然声张，不然祝姑娘一个不小心，把它们灭了，我们就找不到仇人了。” 两小妖再次表示受教，说：“大哥，你放心，我们自己的仇，一定自己报！” …… 三天后，李川便带着公二旁三两只小妖，与祝青云前往玄水山。 李川发现，祝青云年纪虽然小，但做事的确很老道。 原本他想着要赶路，于是准备了不少干粮物资。 反正可以让旁三化作人形来背。 结果白天坐马车，晚上住驿站，实在不趁地也能借宿农家，脚都没怎么沾地。 吃饭不是上馆子，就是花钱请主人家做，唯一一次露天野炊，是在中午，祝青云猎了只兔子，旁三划拉了两条鱼，烤兔子配鱼汤，用上了李川带的破锅和调料，味道非常鲜美。 还有这马车，跑起来特别的稳，一点都不颠。 马估计不是凡马；车，说不定也是灵器，或是被法术加持过。 要能搞一辆，以后出门就方便了，让旁三驾车，看到风景好的地方就下来走走，把这大姜朝的风景看一遍，也挺不错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突然颠了一下，接着猛的一刹，停了下来。 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咆哮声。 李川探出车窗，大片大片的荒田尽头隐隐能看到高高低低连绵不绝的黑色山脉。 那就是玄水山。 声音便是从玄水山上传来的。延绵不绝的咆哮声中时不时夹杂着一些噼里啪啦的电火声。 黑色的骏马焦躁不安地踩着蹄子。 “下车！”祝青云大喊一声。 李川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祝青云背后窜起一道白色的电光，向着车厢袭来。 车厢被击飞了起来，在半空翻转。 李川努力抓着车窗的边缘，旋转中看到了地面上爆起了一连串的坑，沙土飞扬中，黑马嘶鸣着倒下了身体。 哐当的一声，车厢裂开了。 吾命休矣！ 李川手一松，从裂口中滑了下去，他手脚乱划乱抓，想要抓根救命稻草。 好一阵子，他才发现不对劲——车厢都砸在地上了，他却还在半空中。 原来一股无形的气劲正托着他慢慢往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他躺到了地上。 一双素色的麻鞋映入了他的眼中。 裙边绣着暗纹芍药。 “能起来吗？”祝青云问他。 “可以。”李川努力地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几步，觉得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头晕。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 马车碎得不成样子了，装着行李的箱笼滚到了一边，看上去没有坏。 公二用嘴啄开了箱笼的缝隙，探出了头来，“怎么了，怎么了？” 接着，几根蟹爪也从缝隙里漏了出来，然后是一只蟹钳，最后露出了两只眼睛，旁三看着不远处的大坑，骇然，“好多坑，好大的坑！” “无事。”祝青云一抬手，一蓝一白两道电光从她身后飞出，围绕着他们旋转着。 她的声音很平静，“是两只大妖在打斗，其中一只便是那黑角怪。” 这一连串的又大又深的坑，竟只是被余波扫到。 “另一只是什么妖？” “暂时看不出来。” 第21章 黑角大王！ 地面不断地爆裂，泥沙与碎石乱飞，只是都被蓝白二剑隔绝在保护圈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响渐渐停了，视野也恢复了清晰。 “打完吗？”李川问。 “快了，”祝青云往前一指，解说道：“现在黑角怪现出了原型，把另一只大妖压在了身下。” 李川顺着祝青云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都是山吗，哪里有什么妖怪？ 突然间，李川视线凝住了。 他看到了有座山好像在晃动，接着一个巨大的犀牛头昂了起来。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沉在了半山腰上，犀牛的独角从刺破夕阳，直冲云海。 公二：好大的妖怪！ 旁三：黑角大王！ 李川心中害怕，往祝青云身边挪了挪，“祝姑娘，看来今天玄水山上很忙，不宜拜访，我们改日再来吧。” 祝青云回答：“好，我们等夜深了再上山。” 公二鼎力相助，“玄水山不远处有个裂谷，那边有一条暗河溶洞，正好通向玄水山。” 闻言，祝青云很干脆地说：“带路。” 李川突然“哎呦”一声，接着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膝盖说：“我刚才可能扭到脚了，之前太紧张了，没注意到，现在走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劲。祝姑娘，我可能走不了了。” 旁三义薄云天，“公子，你和祝姑娘都坐我身上吧。” 公二很赞同：“就是，三弟爬起来，不比马慢，动静还小。” 说着，旁三身体就变大了。 祝青云率先坐了上去，李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熟门熟路的爬了上去。 接着，公二在前方带路，旁三刷刷刷的跟在身后，很快，他们便到了公二所说的裂谷。 哗啦啦的水声灌进耳中。 李川抬头，看见一道飞泉，从半空中喷薄而下。 月光下泉水洁白如玉。 据公二所说，穿过飞泉，有一处石室，边上是一个暗道，一直往里走走到暗河溶洞，顺着暗河往前，就是玄水山了。 李川找了块石头坐下，从箱笼里拿出了干粮，分给了祝青云与二妖，“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等下上了玄水山，就没有这么自在了。 祝青云点头接过，咬了几口饼后，她抬头看瀑布，说：“这处泉水名叫白玉泉，原本能灌田百顷。” 李川想起了路上看到的无人的村落与荒芜的田地，又想起他在张员外书房里看过的《大妖集》。 他问：“《大妖集》中，现在大姜朝的领域里共有78只大妖，这么多大妖，都像黑角怪那么厉害吗？” 祝青云回答：“不一定，有比黑角怪强的，也有比它弱的，甚至非常弱，勇武一些的普通人，三两结伴也能将其擒获。” 差别这么大的吗？ “那这个大妖中妖和小妖是怎么分出来的呢？不是按照实力吗？”李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公二旁三这两只乡下小妖，也都认真听着。 祝青云说：“要看当地官员的能力与态度。有的官员知道百姓谋生不易，不忍看着大好的山林田地被妖怪占去，时时训练府兵，听到有妖怪出没时，及时出兵清剿。这样即便是比黑角怪厉害得多的大妖，说不定也会被斩杀。 有的官员则心性怯懦，听到有妖怪，别说要清剿了，恨不得时时刻刻躲在玄门高手的保护圈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官的这副模样，百姓自然也闻妖色变，一些小妖虚张声势，竟也能久久的占住地盘，上了《大妖集》。” 李川问：“那钦天监不管吗？” 祝青云回答：“对于愿意剿妖的地方，钦天监都会支持到底，我二师兄从前年到现在，一直在各地参与剿妖。 但那些对妖怪一味容忍退让的地方，钦天监也不好越过地方官员去插手地方上的事。而且据我所知，有些官员，甚至与妖怪勾结在一起，共同压榨百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李川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大妖是按照实力划分的呢，比如实力上了九阶，就成了大妖。” “九阶什么？”祝青云问。 “就是那种修炼等级？比如初阶引气入体，高阶就能修成金丹？难道没有吗？”李川问。 弯月落在祝青云圆圆的瞳孔中。 她想了想后说：“炼气炼体，法术神通，还有法宝，决定实力如何的一般是这三项。无论是人还是妖。炼气炼体作为基础，尚能勉强分作高中低三阶，但功法窍门不同，高阶并不一定就能碾压低阶。 而法术神通，诸类法宝就更是五花八门万千变化了。实力如何，还是要看实战的结果。” 李川听了后，向她确认：“那祝姑娘，你一定能打得过黑角怪的，对吧？” 祝青云很坦然：“打不过。” 李川手一抖，差点拿不住饼子。 祝青云说：“黑角怪占玄水山为王，至今已有80年，历经3次朝廷大剿妖，是第一批上《大妖集》的大妖；而我8岁拜入师门，至今不过十余载，我自然打不过它。” 这语气听着，还很自豪？ “那温师兄能打过它吗？”李川问。 “当然可以。”祝青云听出了李川语气中的担忧，说：“你放心，我们是来找霜叶遗徒的，不是来攻打玄水山的。我们隐匿行迹，只是为了方便，而不是害怕，就算被黑角怪发现，它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我师父是宫无光，如果我死了，他就能无视所有的限制，直上玄水山，取黑角怪的性命，为我报仇。以命换命，不亏！” 那也是死了后的事啊！李川想着，心里呸呸呸了几下，余光瞥见了祝青云的表情，她似乎还有些期待？ 这位钦天监的小师妹，模样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想法不走寻常路。 于是他问祝青云：“祝姑娘，你觉得在你师傅心中，是你重要，还是黑角怪重要？” “当然是我，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祝青云有些生气，微瞪的眼睛显得更圆了一些。 李川直视着祝青云，说：“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把你自己的性命看的如此之轻？把十余载的师徒情谊看的如此之轻？” 第22章 霜叶旧事 祝青云心中一震，旋即沉默不语。 片刻后，她说：“李公子，你说的对，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能被《纹经》选中的人，果然是有些不凡的，祝青云心想。 她之前是不太看得上这位贪生怕死的《纹经》传人的。带着他上山，也只是因为温师兄的提议，对李川能不能起作用没有抱任何期待，想着横竖带他走一趟，保证他的安全罢了。 现在看来，是她小看人了。 李川看到祝青云听劝，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决定更近一步，说：“祝姑娘，我思来想去，要不我们还是请温道长和我们一起上山吧？不是我贪生怕死啊，而是我觉得这玄水山有些古怪，怎么突然就有别的大妖来了呢？ 温道长古道热肠，想必也是愿意与我们一起探查玄水山的。” 果然还是贪生怕死。 祝青云忍不住笑了出声，弯弯的笑眼转盼流光，整张脸一下柔软与生动了起来。 接着她说：“玄门是不会插手朝廷与妖族之间的争斗的。” 李川惊诧道：“为什么？难道他们就看着妖怪害人吗？不，不对，温道长之前还在张员外家捉鬼驱妖呢。” 祝青云说：“寻常捉鬼驱妖做法事，自然是不要紧的。但朝廷与妖族之间的争斗，玄门不会插手，温师兄是四神宫的大师兄，四神宫又是道门之首，他同意让我进藏书楼，甚至告知我你的存在，已经是他能给与的最大帮助了。” “为什么？”李川再次问。 祝青云回答：“玄门中不仅有人类修士，也有妖族修士，如果宗门插手了朝廷与妖族的争斗，那就是一种表态，争斗会蔓延到玄门之中。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说：“许多大妖，本身就是有来历的。” 李川听明白了祝青云没有说出口的暗含之意，他不甘地问：“那面对这些妖族，就只能靠普通兵士，还有钦天监了吗？” “倒也不是，”祝青云说：“玄门弟子的个人行为不在此限中，所以每年都有不少玄门弟子在下山游历时，会加入钦天监，参与剿妖。朝廷军队里，也有针对妖族的功法与阵法，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个人行为……这个词就很暧昧了。 李川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那妖族弟子的个人行为呢？” 祝青云说：“自然也不受限制，事实上许多妖患，便是妖族修士作乱。” 李川不寒而栗。 这修士妖怪打来打去的，互相都能叫上一句道友，人间仿佛只是是他们下山历练的棋盘而已。 公二率先发觉了李川表情不对劲，他说：“大哥大哥，你放心，我和三弟一定会行善事，做好妖！” 旁三附和：“对，我们跟着大哥！” 两只小妖一打岔，打散了李川刚刚浮起的一些繁杂沉重心绪。 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瀑布层叠着月光，倾洒而下。 他问：“我可以加入钦天监吗？既然我担了《纹经》传人这个名号，我也不想辱没它，如果祝姑娘觉得，我这些微末的见识能用上的话……” 声音从哗哗的水声中渗了出来。 祝青云也站了起来，她认真地说：“李公子愿意加入钦天监，是钦天监的荣幸。” 李川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许是被《纹经》操控了，又也许是因为今夜的月光太惑人了。 不过说都说了，细节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于是他问：“加入钦天监，可以只提供技术咨询，不一定要上前线的吧？祝姑娘，不是李某贪生怕死，而是我这个身板，上了前线，被妖怪抓了事小，怕就怕还要其他好汉分神来救我，这就耽误事了。” 祝青云又快忍不住笑了，她说：“李公子放心，绝不会让你一人上前线的。” 一人？ 那还是要上？ 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李川刚想扔掉面子，反悔说不加入了，就听到祝青云说：“钦天监正好还少个天文博士，平日也没什么杂事，公子可以静心钻研《纹经》。待此事了结，我便回去禀明师傅，让他召你入京。” 李川翻了翻原身的记忆，天文博士的话好像是从八品。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个月，他清晰的知道，在这里想过的好，光有钱是不够的，多多少少还得有点身份。 住驿站，绝对比露宿荒野要安全。 对大妖来说，一个穷秀才就是一盘菜，吃了没有任何后果；而吃了一个钦天监的天文博士，没准便会迎来监正的怒火，呸呸呸，他才不要什么以一换一呢！ 经过这么一算的话，进钦天监算是风险可控的选择了。 李川做完心理建设后，说：“我自然是相信祝姑娘的，我十年苦读，也是想要报效朝廷，只可惜天赋有限，好不容易考中了秀才，却坏了身子，原本以为报效无望了，没想到因为《纹经》，得到了为朝廷为天下百姓出力的机会。”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了，李川心思又转到了今夜的任务上，他说：“既然以后都在钦天监做事，那么祝姑娘，今晚的行动，我是否可以多知道一些细节？” 祝青云点头，说：“你问吧，可以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霜叶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川问。 祝青云迟疑了一下，“霜叶门的事内情很复杂，要说明白可能需要不少时间。待此地事了后，我再与你仔细说吧。” 李川劝说：“现在刚刚入夜，又碰上另一个大妖过来，玄水山上一定加强了警戒，我们还是等夜深一些再过去吧。” 公二望了望月亮，说：“最后一班下矿的还没出来，溶洞和矿洞连在一起的，等一等比较安全。” 公二是在场最熟悉玄水山的人。 于是祝青云开始讲述霜叶门的来龙去脉，“霜叶门的事我也都是听师傅讲的。”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霜叶门是二十年前突然冒出来的修仙门派，最开始他们出来活动的是三个人，一个长老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弟子，其中女弟子是半妖。” “半妖？”李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公二与旁三一个伸长了鸡头，一个鼓着眼睛，专注地听着。 第23章 我就问问 “人和妖的后代称之为半妖。”祝青云说：“半妖虽然天生强横，但由于血脉冲突，无法修炼。这位女弟子却不同，她说她修炼的是霜叶门掌门独创的功法，玄门中许多高手为此专门与她去切磋，都证实了这一点——她的实力源自于后天修炼，而不仅仅是血脉传承。” “这在玄门引起了轩然大波。” “接着霜叶门开始广收门徒，他们号称不看天赋根骨，有教无类，只要有求道之心，便能入霜叶门。” “苍梧之野的半妖部族，三大部族中的两个，皆派出了族中最优秀的后代，拜入了霜叶门，并且划出了一块山清水秀之地给霜叶门建立宗门。” “人族这边……有的人父母是修士，自己却没有仙缘，霜叶门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还有很多人出生于权贵富商之家，衣食不愁，只想长生，这些人也纷纷前往霜叶门拜师，他们在玄门没有根基，但是在人间却有很大的能量。” “霜叶门几乎在一夜间壮大了起来。” “光是人多的话也没什么用吧？”李川问。 “其他宗门也是这样想的，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祝青云向下讲述，“紧接着便是十年一次的玄台灵光会，各个宗门都会由一名长老带着新生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们参加，进行切磋与交流。” “那一年，霜叶门包揽了那一年新生代前六，而且前六名中，两个是半妖，其余四个都是被其他宗门认定为没有仙缘的普通人。” “霜叶门的功法？”李川立刻抓住了重点。 祝青云点头，“还有燃香。那次玄台灵光会快结束的时候，霜叶门的人邀请大家品香。一炷香后，众人从冥想中醒来，有的人突破了，有的人顿悟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了提升。” “香有问题？”李川猜测。 “所有人都怀疑香有问题。 “上古时代起，先民便会用燃香与鬼神沟通，祈求获得庇护与指引。如果霜叶门背后站的是一个鬼神，或者类似的存在的话，那这种突破与顿悟就是错觉。玄门中人循着这个思路查了很久。” “但是，燃香没有指向任何一个已知或者未知的存在。突破与顿悟也都反映在了实力的增长上。” 几滴冰凉的泉水飞溅到李川的脸上。 祝青云继续往下说：“接着，大家开始怀疑霜叶门的功法有问题。很快，各个宗门都通过各种渠道，拿到了霜叶门的功法，功法中有一些难以解释的繁冗与反复的地方，除此之外，就是一本普通的地阶功法。” “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后，更多的修士开始投奔霜叶门，有许多修士，甚至成名已久，叛离师门，只为求燃香一柱，以期突破。一时间，霜叶门隐隐有玄门第一宗的气象。” “直到东窗事发。” 李川问：“怎么发现的？” 祝青云说：“这牵扯到许多宗门内部的隐秘，因此我知道的也不多。” “我明白，能说的和我讲讲就行了。”李川表示理解。 祝青云接着说：“东窗事发后，各大宗门联合一起，终于找到了霜叶门的秘密。”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 尽管她并未亲身参与二十多年前的霜叶之乱，尽管她也只是从师傅那里听到的，每次她想到这个秘密，都会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风拂过树叶，冷月下阴影瑟瑟摇晃。 祝青云的声音渗在夜色中。 “梅子黄，那款燃香的名字。” “烟雾交织成幻境，幻化成修士最渴望的模样。在幻境中，人与天融为一体，无数道意涌入，修行之路豁然大开。” “从此之后，他们便成为了幻境的傀儡，执拗的顺着歧路向前走，直到幻境破灭后，一切消散。” 李川听得半懂半不懂的，他发问：“幻境，就是假的，那实力不是验证过确实变强了吗？” “因为幻境将他们联结在了一起，他们的境界与力量可以共享。”祝青云回答。 乌云掩住了她眼中的月光。 “那他们自己知道吗？”李川问。 “不知。” 李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实力突破，增长，就是问其他人借来的力量和境界？” “是的，霜叶门的功法中的繁冗与反复的部分，就是为了掩饰这一点。”祝青云语速变得快了起来，“所以他们不看天赋根骨广收门徒，所以他们用燃香顿悟去吸引高手，所以他们不怕得罪其他宗门！” 李川依然不能理解，他问：“那他们怎么控制，分配的？就是说，他们实力，和境界是个总量的化，那每个人怎么知道要借多少，就是……而且这个境界实力是有上限的对吧，那进来的实力境界最高的那个人，他的实力境界还怎么增长呢？” 祝青云沉默了一下后，她说：“境界越高，实力越强，再要提升就越难，同时同境界的对手也越少。 “因此，幻境给予他们的那一丝突破的幻觉，原本应该会在很久之后才被识破，只是出现了一个意外。” 李川明白了。 祝青云没有解释那个“意外”，她说：“至于如何控制分配的秘密，这就只有霜叶门核心的那些成员才知道了。 “现在霜叶门已经覆灭了。” 祝青云闭上眼睛，“仙人出手了，联合玄门所有宗派，以雷霆手段在天地间设下玉清新月阵。” “不问过往，不论身份，只要是霜叶门人，只要品过梅子黄，一律绞杀，一律追杀到底！” 李川从祝青云的话中闻到了血腥味。 她声音颤抖，“不过三个月，半妖三大部族合成了一族。人族年轻一代的种子几乎全部死去。妖族损失最少，但也陨落了三位妖王。” 李川脑中闪过什么，他没有多想就直接问了出来，“如果一位仙人被骗进了霜叶门会怎样？” “不可能的！”祝青云声音陡然就大了，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不可能的，幻境终归是幻境，不是真实，不可能骗过仙人的。” 李川没想到祝青云反应会这么大，他说：“这些我不懂，所以我问问。” 祝青云沉下了思绪，“如果有真仙，这个骗局也许永远不会被发现，幸好霜叶门背后没有仙人。” 树叶的影子笼住了祝青云的上半张脸。 她垂下眼，睫毛阴影藏进了层层叠叠的树影中。 水声哗哗哗的响着。 第24章 螃蟹怎么会走？ 李川决定换个话题，他问：“我们要找的那位霜叶遗徒，是怎么暴露行迹的？” “是一对夫妇向官府报告的，也真是巧了，这对夫妇出身都是钟鸣鼎食之家，家中有一个长辈，年轻时一心求道，拜遍所有高山名川，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于是在家自己看书炼丹，除了经常炸房子以外，倒也没有闹出过什么事。”祝青云语调有些赶，显然她也想跳过之前的话题。 “结果二十多年前，霜叶门广收门徒，那位长辈因此拜入了霜叶门，这样也就算了，”祝青云叹了口气，“这样也就算了，这位长辈，感慨自己多年求仙问道，直到年过花甲，才叩开仙门，于是为了他的后代，他把家财都捐了，求得了一柱梅子黄。” “他把整个家族的子孙辈集中在一起品香。”祝青云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事发后，一个兴旺的家族一下子全没了。” “那这这对夫妇是怎么逃过的？”李川有些好奇。 祝青云说：“他们在路上耽搁了，晚回来了一步，到家的时候香已经燃尽改了，他们只来得闻到最后一点香味。也正是因此，他们才能够发现那位霜叶遗徒的身份。” 她叹了口气，“整个家族就剩他们两人了，爵位到他们这代也没了，钱也没了，夫妻两人合计了下，变卖了剩余的家当，离开了京城，去别处谋生了。一旬之前，男人感染了恶疾，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没有用，最后求到了一个神医那里，神医给了他们一丸药，服下后果然好了起来。” “那神医说，这丸药，只能治表，要治根，则要配成另外一副药，于是夫妇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求神医配药。几日后，药成了，熬药的时候，那对夫妇却发现这药的味道与梅子黄的燃烧时的香味特别像。 他们觉得不对劲，两人合计了一下，晚上趁着那神医睡着的时候，将他绑了送官。只是那神医狡猾，在送官的路上，找了个法子脱了身。事情便报到了钦天监这里，熬药的药渣也送来了，经过对比，药渣里的一些成分，的确与梅子黄一样。” “接着我便应师命来调查此事。一路追查，发现那霜叶遗徒，逃向了玄水山。”祝青云终于把前因后果都说完了。 李川问：“玄水山很大，他要诚心想躲的话，一日两日估计是找不到的。” 祝青云听了后，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玉质罗盘，指针斜斜的指向前方。 她说：“我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只是因为一些缘故，暂时无法找到他，这也是要请你帮忙的缘故。” 她解释说：“罗盘所指的位置靠近玄水山小尖峰南岸，我上次追查到那里的时候，罗盘显示目标就在我身周百尺之内，之后无论我往哪个方向走，都显示我与目标越来越远。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所在的地方被隐藏了起来。于是我在周围仔细探查，找到了这些带着特殊纹路的石块。” 原来是这样。 李川思索了片刻 那个霜叶遗徒听着没啥实力，一对普通夫妇都能把他绑起来，要真这样的话，那这次任务危险性的确不高。 比起那对夫妇，他这可有两只得用的妖怪和钦天监监正的亲传弟子呢。 温道长没有骗他。 悄咪咪的摸上山，找到人，再悄咪咪的溜下去就行。 关键点在于他能不能解开石块上的纹路之谜。 “要是纹路和纹经没有关系，我也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呢？”李川问。 云层散开，月光再一次照亮了祝青云的脸。她说：“那样就只能硬来了……” 说到一半，她突然站了起来，说：“有人来了，走。” 李川与公二旁三快速收拾好了东西。 只见蓝白电光从祝青云背后飞出，护着一行人，穿过了飞泉，进去了石室。 一滴水都没沾到。 接着，李川听到了脚步声。 借着映在石壁上的月光，他向外看去，一只老猴带着一只小猴走进了裂谷中。 老猴解下腰上的酒囊，喝了口酒，嗨了一声，“真是晦气，刚放下锤子，就让出来巡逻，破事多的一比。” 原以为抱上个大腿，结果一个月吃不上一顿新鲜人肉，酒也不让喝，还不如回老家快活去呢！” 小猴伸长了脖子往外探了探。 老猴看他这幅模样，很是嫌弃，“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我们歇一歇，混过了时间回去就是了。” 小猴还有些踌躇，“那就不去找石龙妖了？” “找什么找，找个屁啊，”老猴嗤笑道，“石龙妖可是千年修为的大妖，我们要碰上了，根本不够他填肚子的。 来来来，喝酒喝酒，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了。” “是的是的，”小猴附和着，也抱怨了起来，“这石龙妖也真是的，黄昏时大王还吩咐我们准备要摆宴席呢，不知这石龙妖怎么惹怒了大王。” 老猴知道一些内情，说：“你记不记得，前阵子矿洞不是塌了一段么，听说是出了一个宝贝，石龙妖就是为那宝贝来的。” “什么宝贝？”小猴听到宝贝一词，眼睛都亮了。 风声吹着水声，似乎还有其他声音藏在里头。 老猴左右探了探头，确定没有人在后，压低了身子，“是颗珠子，夜明珠，是一只还不会化形的蟹妖找到的，它一下就化成了人形，一点破绽都没有。” “真的吗？”小猴惊讶道。 “当然真的了，”老猴咂摸着嘴，“可惜那天我跑的太早了，要是多留一刻，也被那夜明珠照一照，说不定以后化形时，我这猴尾巴就能收进去了。” “那蟹妖化了人形，岂不是能直接去大王那边办事？”小猴满眼羡慕。 老猴说：“可不是嘛，虎管事当场提拔了他当小队长，可惜啊，他没那个福分，可能是第一次化形，不知道怎么走路，晚上的时候摔下山去了。你想啊，螃蟹八条腿，是爬的，突然变成了两条腿，要走，一下子怎么走的来，还是山路。” 小猴点头附和，“是的是的，螃蟹嘛，就是爬的。” 第25章 石龙初现 李川在飞泉后面听两猴的交谈，感觉到旁三的身体抖了抖，不知是笑还是害怕。他用手拍了拍蟹壳，旁三平静了下来。 两猴依然在交谈着。 老猴神秘兮兮地压力了声音，“这你可别说出去啊，早点的时候，虎管事说漏了嘴，这个夜明珠可大有来路，里面藏着真仙的一丝道意。” “真仙？”小猴满眼不可置信。 “轻点，轻点，”老猴看看四周，“所以啊，石龙怪才会撕破脸，和大王争了起来。” 两只猴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很快就醉倒在了地上。 “走吧。”祝青云的声音在李川耳边响起。 李川点点头。 为了赶路方便，两人一鸡都坐在了旁三身上，在公二的指路下，快速的在溶洞中爬。 …… 飞泉边的树影中，探出了一根弯弯曲曲的藤蔓，一卷一拉，老猴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便被拖进了飞泉下的深潭里。 小猴似有所感得睁开眼睛，就觉得脖子一紧，咔嚓一声，折断了脖子，接着便和老猴一样被拖进了潭里。 两具猴妖尸体逐渐变得干瘪，变得又薄又软，最后如一件衣服一般叠了起来，卷在一起，顺着水流而去。 那根藤蔓从树影探出了身体，仿佛看了一眼月亮，接着再次俯下了身体，淌进了泉水中，顺着水流攀在了石壁上。 它把身体隐藏在了阴影中，追上了李川一行，沿着暗河崎岖的边缘，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 直到一个拐弯处，一片叶子粘在书箱上，撬开了一条细缝，紧接着整条藤蔓都如弹簧般缩了进去。 …… 李川坐在旁三身上，四下打量着，溶洞里又潮又闷，带着一股霉味，石壁潮湿滑腻，长着一些暗藓。 长短不一形状奇特的石钟乳从上方垂下，以至于时时要低头避开。 往前行了一段路后，光线愈发昏暗，几乎看不见五指。湍急的水声中，时不时夹杂着一些杂音，像是摩擦声，又像是有什么生物在在其中游动。 李川觉得要说些什么。 他说：“没想到庞弟的事，传得这么离谱了，真仙的道意都出来了。” “就是就是，一定是那虎管事，为了隐瞒他滥杀小妖的事，胡乱编的，”公二附和着说，“他四条腿的老虎能走路，庞弟八条腿，不比他走的更好？” “未必都是编的。”祝青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猴妖，估计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听了点消息，然后拼凑在了一起，玄水山传说在千年前是仙人道场，只不过现在并不知是哪一位仙人罢了，在这里挖出一些仙人遗物，也是很正常的。” 听到她的声音，李川只觉得整个人都静了下来，他突然发现，祝青云说话很有意思，并不是总是一板一正的，时常会用平和的语气说些吐槽的话。 祝青云继续说：“石龙怪在百年前就是成了名的大妖了，今日败在黑角怪手中，那黑角怪一定有奇遇。” “是哪位仙人？”李川问。 祝青云摇头，“不知，仙人离开这里后，玄水山才重新现世，我们只是靠遗迹推测出这里是仙人道场，至于是哪一位，何时离开的，为什么要离开，这些都是不可知的。” 说话间，又拐过了一个大弯，前方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些光亮。 李川觉得空气愈发的潮腻。 水汽在石壁上变幻着形状，咯噔一下，庞二身体斜了一下，虽然它立刻正了回来，依然有一些水花溅湿了李川的衣角。 一片叶子慢慢探出了书箱。 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 祝青云转过头，除了水流似乎大了些以外，没有什么变化。她没有看到，在水流中有一根藤蔓，藤蔓紧紧的绞着什么。 哗啦哗啦，小水妖不停的挣扎着，动静越来越小，越来越轻，直到静止。 李川吸了口气。 那股迫人的潮湿感消失了。 石龙藤瞥了一眼祝青云的背影，再一次缩进了书箱中。 宫无光的亲传弟子，也不过如此。 他与黑角怪一战后，只有一根藤蔓逃了出去。他伤的很重，逃不远，原本想藏在草叶中休养一段时间，却发现天空中有鹰妖在巡视，东躲西藏几次差点被发现后，他躲到了飞泉下的深潭里。 刚好遇上了李川祝青云一行。 祝青云的身份，让他惊喜不已，就算是黑角怪，也不敢明着与钦天监的属官作对，只要藏在他们身边，就能跟着离开玄水山。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它再悄悄离开，寻一个偏僻的村落，吃上几十个人，好好养伤，再谋其他。 只是他原本是带着任务上玄水山来的，眼见着是无法交差了。 黑角怪如此不识相，拒绝了他的拉拢不说，还摆出了一副道不同不相往来的架势。 于是他一气之下先动了手。 在他想来，黑角怪的实力是比不上他的，妖类修炼不易，他修炼年数比黑角怪长，又有过不少奇遇，并且虽然玄水山是黑角怪的地盘，但在山林里打斗，它依然有着优势。 却没想到黑角怪直接打散了他的身体。 石龙藤想着便想起了猴妖与祝青云的话来。猴妖说的话不能尽信，但祝青云说玄水山曾是仙人道场这点估计是真的。 怪不得黑角怪实力增长的这么快，原来是得了这番奇遇。 石龙藤嫉妒不已，他要能有仙人的遗物，又何须这番积极钻营？一边想着，一边把身体蜷缩在了破锅中。这个锅倒也是个宝贝，就是聚拢灵气的速度太慢了，只能抑制他的伤势恶化，无法完全治愈，聊胜于无吧。 水越来越浅，渐渐变成了泥地，最后完全的干了。 月光折了下来。 公二说：“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前面就是矿洞。” 他们正要往前走的时候，祝青云伸手拦住了他们。 “怎么了？”李川问，他有一些紧张。 祝青云说：“有动静。” 果然，接着他们听到了一阵忙乱的脚步声，还有喘息声音，逐渐得向他们的方向靠近。李川稍稍探出头，只看得清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在很远的地方晃着。 祝青云的目力很强，她看清楚了后说：“是一个人。” 第26章 仇人相见 那个人跑的很快，李川也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的确是像是一个人，身高极高，上身披着一圈羽毛，头上也横七竖八的插着鸟毛，甚至身后还有一条尾巴样子的东西。 那人左右张望着。 恰好月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椭圆脸，特别光滑。 李川一下认出了他来——“白煮蛋！” 祝青云手中的罗盘亮了一下。 “霜叶遗徒！” 话音刚落，李川就看到一道白光从祝青云身后飞起，向着白煮蛋的方向飞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黑黢黢的人影摔了下去。 被刺到了？ 身边一阵风掠过，祝青云追了上去。 李川用力睁着眼睛去分辨前方的情况。 而那人影在地上蠕动了几下后，眼看就要被祝青云追上了，却猛一起身，向边上一折，再一个急转，就消失了。 动作十分灵活，看来是没有受伤。 那刚才惨叫的人是谁？ 李川用力眨了下眼，有光晃过，让他觉得有些不适，紧接着他又听到哒哒哒错乱的脚步声。 是火光。 李川追着光看去，数十个小妖拿着火把又叫又嚷得涌了进来，十几张丑恶的妖脸，一下挤进他的眼眶中，这山上的小妖们，大概特别想变幻成人，于是变不成也要硬变，于是有半张猪脸半张人脸拼在一起的，有长了十几个手的蛇，还有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球上长了一排鼻子眼睛的…… 粗粝的皮毛，扭曲的褶皱，长短不一的尖刺，在火光与阴影中蠕动着，像是一堆突破想象的尸块缝成的怪物。 汗毛刷的立了起来，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丑恶的景象与空气中的骚臭味同时攻击着他的眼睛与鼻子，他一阵一阵的眩晕，指甲不停地掐着虎口，才没有晕过去。 公二与旁三，真算是妖怪里眉清目秀的了，李川苦中作乐得想。 略微适应了一些后，他忍着恶寒与眩晕，观察着前方的情景。 虽然有火把的光，但矿洞中的可见度依然很低，挤来挤去的妖怪，也影响了他的视线。 片刻后，李川终于在白煮蛋摔倒的地方不远处，找到了一只躺着一只山雀，身下一片血迹。山雀能飞，所以追在了前面，结果被祝青云的剑刺死了，接着他看到了祝青云，一抹素色远远的走来，低低地看着罗盘，显然是没有追到白煮蛋。 小妖们也发现了祝青云后，哗啦啦得围了上去。 祝青云素白的手指稳稳抓着剑柄，手臂抬起，铿锵一声，白色的剑光急点，小妖们被击飞，啪啪啪得一个个都撞在了洞壁上，伴随着阵阵哀嚎声。 地面震了震，一些石块从矿洞上方掉了下来。 抬头望去，一个八尺多高膘肥肚圆的虎脸壮汉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只猴妖，与其他数十只小妖。 李川感觉到身下的旁三不安地动了动，公二的头也伸了又伸。 看来这就是虎管事与出卖旁三的猴妖了。 李川拍了拍旁三，低声说：“别动，他们人多，他们在明，我们在暗，等机会。” 公二与旁三犹豫了一下，听了李川的话，安静了下来。 小妖从洞壁上扑簌而下，见到虎管事，他们连滚带爬得拥了上去，争先恐后的汇报： “奸细跑了！” “是这个人放走了奸细！” “是她，就是她…” 一声叠着一声，在矿洞中回荡着。 虎管事看向了祝青云。 祝青云手腕又一动，剑光一闪，小妖们下意识纷纷往后去躲，洞穴中竟一下安静了下来。 噼里啪啦。 火光在她圆圆的眼睛中燃烧着。 她昂起头直视着虎管事的脸，表明身份说：“我是钦天监的属官祝青云，受命来此捉拿一个案犯。” 说着，她拿出了令牌。 听了祝青云的话，虎管事先是一愣，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在令牌上停留了几秒，又再扫过地上山雀妖的尸体，反问：“你说他是犯人？” 祝青云说：“是。” “不是你救走他的？”虎管事再次反问。 祝青云否认说：“不是。” 虎管事的面色稍缓，他说：“那个人是奸细。” 祝青云没有理会，说：“烦请虎管事将此事告知黑角大王，发动群妖与我一起，把这人找出来，移送钦天监。” “好……” 不好！ 祝青云与虎管事交谈的时候，李川一直盯着虎管事，他清晰的看到他说“好”的同时，眼中闪过的一抹凶光。 身边没趁手的家伙，于是直接抓起书箱，朝着虎管事扔了过去。 于此同时，好字没有说完的虎管事，亮出了虎爪，向着祝青云胸口抓去。 哐当！ 虎爪正抓在了书箱上。 书箱一下被扯破了，破锅，衣服，饼子……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 祝青云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两道剑光刺空，一前一后向着虎管事的眼睛与胸口疾飞而去。 一人一虎战在了一起。 同时，李川的藏身之处也被发现了。 猴妖机敏得意识到了这点，他招了几个小妖，就向李川的位置扑去。 这一次，李川也阻止不了公二与旁三了。公二率先飞了出去，旁三将李川放在一个安全的角落后，也立刻爬了出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直接奔着猴妖而去。 李川听到了熟悉的翅膀扑打的声音，接着，他听到猴妖说：“你居然还活着，还敢来玄水山，那我就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一阵鸡飞狗跳。 李川俯下身，挪到了洞壁后边，他看到猴妖举着火把，并一众小妖，与公二旁三打得有来有回。 单论战力的话，公二与旁三也许稍强一些，毕竟他们修的是四神宫的功法，但猴妖打的十分勇猛彪悍，而且对方妖怪数量碾压了，渐渐得公二旁三就被扯了毛踩了脚左支右绌了起来。 祝青云与虎管事那边，离得有些远了，看不清楚。 这样下去不行。 李川看到了他的破锅，滚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矿洞中有许多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群妖们都专注着打架。 李川深吸了一口气，烟味与腥臭味刺得他一阵激灵，忍下不适，趁着没有妖怪往这里看，在地上一滚，滚了出来，滚到了阴影之中。 第27章 李大的锅 石头磕的腿上的肉生疼。 沿着石壁的阴影挪动着，一步，两步，距离差不多了，伸手，抓住了！ 阴影盖住了光。 一抬头，一双斗大的牛眼像灯泡一样悬在他的头上，眼神有些迷茫，李川双手猛得往前一掏，把两只牛眼抓了出来，然后快速卷起身子，拿着破锅，从牛身下滚了出去。 失去了眼睛的牛妖发起狂来，在矿洞中惨叫着左右冲撞，竟一下把混战的群妖冲散了。 公二与旁三得到了喘息。 李川趁着乱，连滚带爬得躲了公二附近的阴影中，瞅准了机会，伸出手，对着公二挥了一下锅，接着又躲了回去。 公二会意，瞅了个空，飞到了旁三身边，再趁着牛妖乱撞的机会，一齐躲进了李川藏身的阴影中。 李川扫了他们一眼，公二的翅膀折了一个，旁三的蟹脚碎了两条小腿，都挺凄惨的。 他压低了声音，“找那些体型小点的妖，引他们过来，旁三你压他的脚，公二你扑他的眼睛，我打头，晕了后，补刀。打一个，我们换个地方躲起来，再打一个。” 公二与旁三点头，“好的，好的。” 一只人脚兔妖从牛蹄子边上滚过去，他正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就听到不远处有人招呼他说：“快来，快来。” 阴影中看不清是谁，好像是一起挖过矿的。 兔妖没有犹豫，走了过去，快要走到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头上剧痛传来，什么东西抱住了他的头，他试图逃的时候，脚底又是一阵撕扯的剧痛。 砰！ 李川狠狠将锅砸在兔妖身上，因为太过用力，虎口都被震的发麻了。 一下又一下，最初把握不准，但很快他就知道该用什么角度多大的力了，一边辨认着妖的种类，兔妖，小猴妖，又是小猴妖，蛇妖，狐妖……野猪妖，能喷出三尺高的血，狼妖有粗粝的毛，扎的手很疼……他砸碎了他们的头骨，颈骨，还有其他地方。 手上的血，顺着他的手指与锅柄往下流。 把骨头砸碎了，把肉砸散了，把筋还有血砸进去，如打面团一样，把他们打柔了，打软了。 …… 猴妖环视四周，公二旁三不见了踪影，牛妖撒着蹄子四处乱撞着嚎叫，一地的小妖都受了伤，也在那嚎。 嚎得脑袋发疼。 等虎管事干掉那个女人回来，发现那两妖逃了，又折了这么多人手，一定会拿自己出气的。 猴妖下定决心，收拢了些小妖命令说：“小的们，牛妖已经疯了，先杀牛妖，再捉拿那两个叛徒！” 说完后，他率先一个翻身在半空中一荡，举着火把，崩得一下就骑到了牛妖的身上。 牛妖被这么一坐，先是一顿，接着愈发的疯狂了，大力的晃着头，摇着身子，要将猴妖甩下去。猴妖一咬牙，一只手抓着牛角，一只手拼命的砸牛头，其余小妖也犹豫着慢慢走了上来，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一声暴喝之后，无数的利爪武器都抓向了牛妖。 牛妖眼睛的位置，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淌着血，又淌下了泪。 他低下身，再猛然站起，甩下了挂他身上的小妖，直愣愣得往前冲，冲了十多米后一下撞穿了石壁。 矿洞晃动。 哗啦啦啦无数的碎石落下，猴妖也被甩了下来。 牛妖半只头卡在石壁中，他悲鸣了几声后，身体渐渐停了下来。 它死了。 猴妖喘着粗气，他把火把撑在地上，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许久，他终于像回过神一般去看矿洞里的情况。 火把灭了许多，矿洞里的光线再一次变得昏暗难辨，地上躺了一地的小妖，不知是死是活，还能勉力站着的小妖们，也都躲在了角落中。 虎管事。 虎管事怎么样了？ 霍霍，嗤嗤，铿锵……顺着打斗声往前看去，虎管事与那女人紧紧的咬在一起，在狭小的矿洞中腾挪打斗，蓝白色的剑光飞舞，切下一块块的裂石，虎爪挟着黑风紧追而上，一爪子拍在了女人的大腿上，接着，将女人扔了出去。 一蓬血珠扬了起来。 啊—— 尖叫声在矿洞中叠荡着。 猴妖心中一定，弯着腿往前走了几步，打算把那两个叛徒找出来，走了几步后，他突然表情大骇——目力所及之处，竟没有一只活着的妖！ 是谁？ 是那两个叛徒干的，还是那个奸细？ 猴妖疑神疑鬼了起来。 他注意到不远处一根火把斜靠在石块上燃烧着。 阴风阵阵。 火把周围是一圈小妖的尸体，似乎故意摆成这样的。 被火光照亮的妖怪躯体极不自然的扭曲着，带着惊恐的表情。 他向着火把的方向走了两步。 地上很湿，黏糊糊的，不知道是血水还是脑浆，或者其他什么液体。 滴答。 有水落下来，猴妖猛的一回头，就看到疯牛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对着着他。 啊——猴妖发出了惨叫声，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脚动不了了，扑扑扑，什么东西飞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他的眼睛，撕扯着头皮，他伸手要去抓的时候—— 砰！ 什么东西砸在他的头上，一下又一下的。 猴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猛得一甩头压下了身体，李川一下子抡空，往前一倾，接着腿被往前一拉，是猴妖的尾巴不知何时卷在了他的腿上，他跌了下去后，公二旁三分了神，竟让猴妖挣脱了开来。 猴妖看清了他们的模样，恶狠狠地说“原来又是你们两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窜到矿洞上方，往虎管事方向窜去，公二和旁三立时追了过去，这时候，猴妖突然折回了身体，对着李川猛扑而去。。 显然猴妖在极短的时间中判断出了他们一人二妖的弱点来，于是设下了陷阱，引他们上钩。 阴影的波纹在猴妖狰狞的脸上涌动着，血红的眼球闪烁着凶光，嘴巴张开，露出了獠牙。 啊啊啊…… 刷！ 一道金光闪过，猴妖飞了出去，一下落在地上。 公二与旁三一愣，他们原以为惨叫的是李川。 第28章 眼明手快 两妖没有去追究缘由，而是立时转向了猴妖，伸爪子，上钳子，把猴妖破肚分尸，确认他死得透透了之后，再去看李川。 就看到李川拿着锅，呆呆地站着，胸口的衣服破了一片，露出一本书的封面。 《纹经》。 李川此时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刚才那一瞬间，猴妖的手已经抓在他的胸口上了，抓到了他藏在胸口的《纹经》。 没错，他一直把《纹经》藏在胸口当护心镜用，毕竟温道长都说了，仙人都没法损它分毫。 果然就用上了。 在他的视线中，猴妖被金光击飞，纹经一页页的打开，金色的光照亮了整个矿洞，在这光亮中，他全知而全能，每一块石头的位置，每一滴水珠落下的速度，全都清晰可知，纤毫毕现。 他突然歪过头，对着前方笑了一下。 前方是一片崎岖嶙峋的石壁，劳笑开正藏在石壁的夹层中。 劳笑开刷得冒了一身冷汗，后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他抬头再向李川的位置看去时，发现李川已经走开了，他弓着身子挪着脚，抖抖索索得试图藏在公鸡妖身后，狼狈又滑稽。 就仿佛刚才那带着愉悦笑意的一瞥是错觉一般。 石壁后面有一条密道，通向一个秘境，这些日子劳笑开便躲在秘境中，直到实在饿得不行了，才从里面出来，扮成一个小妖，混在矿洞里，挖矿吃饭。 这条密道每三天开启一次，开启时间是子时，只有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可以进出。 现在距离子时大约还有一刻钟。 劳笑开打定主意，时间一到，他就从密道离开，反正他这些日子跟蚂蚁搬家一样，往秘境里搬了很多物资，窝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他又看了一眼李川，发现他蹲着，与公鸡妖螃蟹妖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刚才那一瞥，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李川观察着前方的状况。 靠着刚才《纹经》发光时的状态，他也算看明白了祝青云与虎管事到底打成啥样了。 单从实力来说，祝青云比虎管事要高一些，并且她那两把宝剑，相当不凡，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压着虎管事打。 但虎管事熟悉矿洞里的地形，他一直引着祝青云往转折崎岖的地方去，借着地面的弯折，石壁的凸起，以及不停往下落的石头，不停地消磨着双剑的力量。 接着他又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引得祝青云近了身，在此时，他才祭出了他的法宝——便是飘动在他虎爪之间如黑风一样的东西。 这黑风由一个个小型的风涡构成，这些风涡能扭曲与分解力量，祝青云的力量再强，剑法再精妙，也会被风涡带歪了方向，刺到别处。 等她刺空时，虎管事则抓住机会反击。 祝青云又一次站了起来。 素色的裙子被染红了一半，湿津津的，血还在不停的流。 头发也乱了，发丝粘在她的脸上，但是她的表情没有乱，她眼中的光也没有乱，一直锁定在虎管事的身上。 虎管事有些发慌了。 他很确定刚才那几下，已经重伤了这个女人，他甚至怀疑她是否还有拿剑的力气，她应该逃跑，应该哭泣与求饶，应该躺在地上如一团蠕动的肉。 祝青云表情平静的站着，手腕一动，喝的一声，插在山壁上的一白一蓝两柄剑震动了起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最终挣脱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了两道弧光后，回到了她的手中。 这次他要挖出她的心，看看她没有了心后，是不是还能这么平静。 虎管事也做好了准备，黑风在闪亮的虎爪间呼呼的吹着。 不远处，一人二妖窃窃私语。 “祝姑娘流了好多血。”旁三说。 “我们趁现在，快走，快走！”公二说。 “不救祝姑娘吗？”旁三问。 “敌人太强，救不了，救不了了。”公二回答。 “可是……”旁三犹豫。 公二说：“我们逃出去，找温师兄，温师兄一定能救祝姑娘。” 旁三说：“真的吗？” “真的！”公二轻啄了几下李川的手，“走吧，走吧！” “不能走。”李川回答。 公二语气急了，声音更尖了，“主人主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不明白，李川明明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样，为何不逃。 李川想逃。 如果是他自己，他这辈子不会来这劳子的玄水山。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战友，一个年轻的姑娘在拼命。 所以他不能逃。 更何况，并不是没有生机。 于是李川说：“你们如若不想认我这个主人了，那你们就走吧。” 语气很淡，不像他平时的样子，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公二与旁三对视了一眼，一齐沉默了。 哗。 双剑从祝青云的双手脱了出去，祝青云一躬身，避开了虎爪与黑风的引力，但还是有几缕头发被绞了进去。 虎管事顺势抓住了祝青云的头发。 她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虎管事见状，一用力，将整片头发，连着头皮都扯了下来，将带着血的头皮长发一扔，接着便向她胸口抓去。 就要抓到了！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不可置信得低下头去，他看到了两把剑，一把刺破了他的胸口，另一把刺破了他的腹部。 他再次看到了祝青云的脸，血从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流在脸上，但她的表情依然是平静的，平静中带着嘲弄。 几次的试探后，祝青云差不多摸清了黑风的作用方式与范围，于是她以身为饲，牵制住了黑风，双剑伺机刺入了虎管事的身体。 白色的光与蓝色的光在虎管事的身体中爆开，割着血肉，侵蚀骨头，搅烂内脏。 成功了。 不亏。 虎管事低吼一声，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但这个女人也必须死！ 虎爪张得更大了，在即将挠上祝青云脸的时候。 啪！ 一只大公鸡扑在了虎管事的脸上。 啪嗒！ 一只螃蟹从大公鸡的身上滚下，迅速变大后，两只钳子张开，掐住了虎管事的两只腿。 祝青云后退了一步，望着不远处的李川，嘴角浮起了笑意。 十环。 李川有些得意，他让公二与旁三坐在锅里，然后他瞅准机会，一甩锅，把他们都扔过去，又快又准。 第29章 前方有路 蓝色与白色的光闪烁之间，公二旁三不停撕咬，终于，虎管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公二从老虎身体上飞下来，不住得喘着气，旁三甩了甩钳子，上面隐隐有许多的裂缝。 祝青云走过去，伸手去拔剑。 不对！ 李川发现虎管事爪间的黑风，正慢慢从爪间散开，隐隐向着祝青云蠕动。 他立刻抡起锅，扔了过去，恰好盖住了那团黑雾。 锅里传来噗噗嗤嗤的声音，祝青云踢开了锅盖，向着黑风扔了一块符纸上去，符纸包裹住了黑风后不停的扭动着，最后扭成了一个纸袋，而黑风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老虎不甘心地再次睁开眼睛。 他看到一个瘦弱的年青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是泥渍与血点，头发也乱蓬蓬的，实在不像是有什么修为的人。 李川被虎管事的目光盯得很害怕，他招呼说：“公二，旁三，快快把这虎皮剥了，能卖许多钱呢，再几个月就过年了，家里还缺不少东西，现在去定一套家具，说不定年前还能赶得上做好。” 虎管事气得最后一口生气喷了出来。 终于死了。 李川松了口气，他突然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努力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于是转过身，问祝青云：“你还能走吗？” 祝青云咧开嘴笑了，憨憨的，细白的牙齿上都是血，她说：“我还好，多谢李公子。” 祝青云说着就站起来，两柄宝剑嗖一下，飞回剑鞘中。 然后她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两步，证明的确是能走的。 李川注意到地上拖出来的血迹。 他招呼公二旁三说：“公二，你把书箱里的东西收一下，旁三，你找地方擦擦脚，我们赶紧走。” 公二旁三正在和虎皮奋斗呢，听了有些茫然，问：“那这虎皮呢？” 虎管事成妖已久，一身虎皮坚硬无比，他们又剪又啄，还是借着祝青云打出的剑伤，才撕出了个口子。 就不要了吗？ 李川之前这么说，主要想气气虎管事，能把最后一口气气出来最好，气不出来的话，也能影响他的判断力。 他没想到公二旁三当真了。 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于是他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此地不宜久留。” 公二眼神警惕了起来，赞同说：“是的是的，虎管事死在这里的事，瞒不了多久，没准外面已经有守卫察觉到不对了，我们赶紧走。” 说话间，旁三已经擦完了脚，擦亮了蟹壳，变大了身体，默默地等在了一边。 公二满矿洞又飞又扑得很快拾掇好了书箱。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连着一阵的轰隆声，矿洞被震得颤动起来。 李川拎着破锅，跳上了蟹壳，说：“快！” 旁三爬了起来。 公二抱着书箱，鸡爪向前猛跨几步，然后一个跃起，准确得落在了蟹壳空着的地方。 “前面那个拐角，往左，不要往右。”李川指着路，“那里有一条暗道。” 旁三没有质疑，全速往李川所说的方向爬去。 祝青云认出了那是之前劳笑开消失的地方，她看了李川一眼。 藏在夹层中全程围观的劳笑开看到了李川那一指，又是一个激灵，这次他确定了，刚才李川对着他那一笑是故意的，不是幻觉。 密道很快就要开启了。 他们要再晚点过来就好，他就可以先藏进去，也许，他们忙着逃命，会忽略掉藏身在这里的他？那样的话，他等密道快关闭的时候再进去，到时候他们忙着探索里面，说不定就会忽略掉。 劳笑开努力把身体藏在阴影中。 这个夹层虽然在秘境外，但受到秘境的影响，隐蔽性极强，能屏蔽各种力量的探测。 胡思乱想间，旁三冲了进来，八只爪子划出了残影，两只钳子更是遇石碎石遇草割草。 李川一行一阵狂风似的从劳笑开身边卷过。 正当劳笑开松了口气，以为躲过了的时候，他听到了棱棱一声，一蓝一白两道光闪过，啪的一声，两股力拉在他的脚踝上，他一下向后仰倒跌在了地上，被拖曳着前进。 颠簸中他艰难地抬起头，才看清了是一蓝一白两把剑分别卷在了他的脚踝上。祝青云虚握着剑柄坐在蟹壳上，满是血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尖锐的碎石，崎岖的断层，后背像是要被截断了一样。 “冤枉啊冤枉啊……钦天监冤枉人啊……书生，书生你记得我吗，我救过你的命，你就这样报答我？” 蓝白双剑卷得更紧了。 破了，脚被割破了。 “嘶……啊啊啊……痛痛痛痛……啊……” 接着是一段不堪入耳的咒骂：“！@#%！@#￥%……” 到最后他没力气了，咧着嘴，嘶着气，眼睛一斜却发现他们跑到了路的尽头。 “没有路了，没有路了。”公二叫。 月光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恰好在前方的绝壁映出了一弯月亮，顿时许许多多的花纹从石壁上涌出，争先恐后得挤进了李川的眼眶中，挤得他双眼发酸头昏眼花。 一个也看不懂。 但这不妨碍李川判断出：密道开启了。 他立刻说：“有路，旁三继续走。” 旁三选择听从他的命令。 “停啊啊啊啊！”劳笑开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着。 此时距离子时已经很近了，也或者已经到了子时了，若是密道没开的话，以旁三的速度，他们所有人都会撞死。 路口完全开了的时候，会有隐隐的暗纹光圈，绝对不会弄错的。 所以争这么点时间有意思吗？ 为什么不等路口完全开了再进去呢？ 难道，书生已经确定密道开启了？ 劳笑开想要去看书生的时候，突觉身下一空。 刷！ 他们冲过了石壁，冲进了一片暖洋洋的白雾之中，白雾托着他们，慢慢往下沉，隐约间似乎能看到群山的轮廓，如一条连接天地的巨龙，又似乎能看到点点的珠光，仿佛是星辰的倒影。 最终，他们沉入了一片黑沙中。 沙子很松，很软，很暖。天空是青色的，灰色的云层翻滚着，有深红色的光卷在里面，在黑沙上落下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线谱。 李川扭头问劳笑开：“什么时候会关上？” 他们来时的方向，透过白雾能看到一圈一圈深红色的暗纹明暗不一得闪烁着。 第30章 绝灵地 劳笑开咬住牙齿，不开口。 刷拉！ 祝青云一拉宝剑。 “痛痛痛……放开……痛……一炷香一炷香时间……”劳笑来嘶哑地吼着，“一炷香时间就会关上，三天开一次，子时开启，放开，我全部都说了，放开我！” 祝青云松了手，咣当，宝剑又一次回到剑鞘中。 劳笑开大口喘着粗气，被白雾包围着的小小天地中，充斥着他粗粝的喘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深红色的光熄灭了。 密道再一次关闭。 李川往后一仰，任黑色的沙子埋在他的身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关节，都散了，松了，只想这样躺着。 公二和旁三窝进锅里，瘫倒。 只有祝青云还站着，她拖着还在渗血的腿绕着沙地走了一圈，空旷的黑沙地上，矗立着七座瘦骨嶙峋的焦黑色怪石。 她在其中一个怪石边上找到了一个包裹，正要打开的时候，劳笑开喊住了她。 他声嘶力竭地吼，“那是我的，是我放在这里的！” 祝青云凝视了他几秒后，放开了包裹。 劳笑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与她对峙着，“现在钦天监这么嚣张了吗？我不过是骗了几个人，骗了点钱财，就要被追杀凌辱到这个地步？到底还有没有公道，有没有王法了？” “霜叶遗徒，人人得而诛之。”祝青云冷然说。 劳笑开听了后，更怒了，“霜叶遗徒是什么东西？” 祝青云说：“你自己知道。” 劳笑开语气中满满的嘲讽：“钦天监惹不起横行的大妖管不住四处作乱的小妖，给平民百姓硬扣罪名指鹿为马的本事，倒是见长了！什么钦天监，我看干脆改名叫做妖怪厕算了！” “你……” 祝青云平素便以钦天监为荣，不容任何人抹黑，劳笑开的污言秽语，直把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谁知劳笑开竟往前又走了几步，傲视她说：“你不如在这里杀死我算了，我劳笑开，死也要死的清清白白，绝不会认你们钦天监硬扣的罪名！” 李川听了觉得不对劲，刚直起身体，就听到祝青云说：“那我便如你的愿！” 瞬间蓝色的剑光向着劳笑开追去，劳笑开见状，拔腿就跑。 他个高腿长，一迈步就是好远，在这沙地中，带着剑光不停地绕起圈圈来。 李川看着白煮蛋一边咒骂，一边遛剑，转眼间就绕着沙地跑了十来圈，时不时还迎着怪石来个猛回头，或者跑出个之字型，人字型的，显然还挺有余力的。 而飞剑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甚至还会在空中颠簸一下。 李川看出了他的意图——消耗祝青云的力量！ 劳笑开藏身在夹层中时，就大致判断出了李川几人的实力。 祝青云很强，受伤也很重；公二旁三两只小妖，比他最初想的要强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且也受了不轻的伤；至于李川？看着全须全尾的，但瞧他那抡锅砸妖的力气，真就一个文弱书生而已。 虽然李川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估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奇异能力，但他劳笑开也不是吃素的。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有不少保命的手段！ 霍啦。 祝青云便一个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蓝色的宝剑也掉落了下来，斜插进了沙地里。 李川翻起身，大步走到了祝青云身边，问：“祝姑娘，你怎么了？” 祝青云面如金纸，她说：“这里是绝灵地。” 绝灵地？ 什么意思？ 劳笑开此时也停了下来，他站得远远的，开口解释说：“绝灵地的意思就是，这里没有灵气，没有生机，一丝一毫都没有，现在你举不动剑，杀不了人了吧？” 他就是要趁着祝青云初来乍到的时候，耗光她的所有力气，她伤的如此之重，没有补充的话，熬不过三天的。只要搞定了祝青云，李川和那两只小妖，就不足为虑。 他有一些冒险，但那又如何？干他这行的哪个不是有个三五分把握就出手的？ 祝青云紧抿着嘴，愤恨地看着他。 劳笑开没有停嘴，继续气她说：“你现在感觉到伤势加重，生机流逝了吧？没想到吧，堂堂钦天监的属官，监正的亲传弟子……” 语气非常欠揍。 李川看的明白，这白煮蛋就是故意气祝青云的，目的就是把她气死，和他气虎管事是一个道理。 祝青云，小姑娘，面子薄，气性大，几句话就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还是得看他李川啊！ “别说了别说了，别气了别气了，我觉得的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李川走到了劳笑开与祝青云的中间。 接着他对公二旁三说：“你们快把锅让给祝姑娘用用，能治一点，是一点。” 祝青云艰难得开口，说：“没有用，锅是聚灵阵，没有灵力，聚灵阵也没办法。” “有灵力有灵力！”公二叫了起来。 “对的对的，有灵力！”旁三附和。 一鸡一蟹跳出了锅，一个抓着一边，就把锅端到了祝青云面前，放下。 公二：“有灵力，真的真的，你试试你试试！” 旁三举着钳子：“我受伤的钳子，已经快好了。” 祝青云半信半疑地将手放进锅里，浓郁的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流进了身体中，一个呼吸之间，手背上的被虎爪挠出的划痕，就淡了一些。 一锅的灵气虽然不多，聚灵的速度也不快，但这的的确确是灵气，浓郁如仙府的凝气。 难道？ 祝青云心中有了猜测，说：“这个锅，它不是聚灵，而是本身能孕育出灵气。” 祝青云这么说了，李川也松了口气，说：“有用就好，对了，我那还有几枚黄丹，温道长给的，你需要吗？。” “不用，我有。”接着，祝青云从袋中拿出了一个药瓶来，打开倒出几丸药来，吃仰头吞了下去。 很快，她的脸色便红润了一些。 而劳笑开的脸色变了。 他赌的就是祝青云伤势恶化，如果她的伤好了……劳笑开想到自己说过的话，打了个冷战。 沙沙。 劳笑开抬头看到李川踩着沙子向他走来。 第31章 一场误会 李川向劳笑川一拱手，说：“白…劳大夫，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个地方，我最近靠着给乡邻写写字什么的，也攒了一点银子，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就拿给你。” 劳笑川不吃李川这套，他冷着脸说：“李秀才，我救你一命，你却站在那女人那边，我原以为你是个傲骨铮铮读书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汲汲名利之辈罢了！” 李川没有生气，而是说：“祝姑娘是追查霜叶遗徒而来的，你若有什么线索的话，可以……” “呵！这位祝姑娘，不就是认定我是什么霜叶遗徒了么！”说着，劳笑来拉开一截裤子，脚踝上一片血肉模糊，“你看看，如果是误会的话，能这么下重手吗？” 李川却从劳笑来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妥协的意思来。 于是他问：“劳大夫，你老实和我说，你和霜叶门有牵扯吗？” 劳笑开苦笑：“什么霜叶门青叶门的，我今天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呢，李兄弟，我和你实说了吧，我的确是骗钱，我骗钱也是讲道义的，当初我可是实打实救了你的命不是？” “是的是的。”李川点头。 这也是他想要尽力往“误会”上引的原因。 他救过他的命，还一路护送他回家，如果当时李川确实有一二十两银子的话，他是真会给的。 劳笑开，不算太坏。 李川继续问：“你真不知道二十年前霜叶门的事？” 劳笑开苦笑得更情真意切了，“二十年前，我才八岁，我能知道什么！” 八岁？ 这就算是霜叶遗徒，那也属于受害者。 劳笑开叹气，“我知道是那对夫妇诬陷我的，是，我的确也是想骗他们的钱，但要不是我，那丈夫当时就死了好么？犯得着给我弄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么？” “我真是想不通啊，我都躲到这里来了，怎么还不放过我？这霜叶门，到底是做了什么，让钦天监死咬着不放？”劳笑开视线落在了祝青云脸上。 李秀才想做好人是一回事，能不能和谈，还是要看这位钦天监属官的态度。 李川也等待着祝青云的回答。 这几日的相处他知道祝青云正常状态下是很明事理的，但现在她又伤又气的，脾气一上来就不好说了。 祝青云低头数着沙子，久久没有开口。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们现在身处绝灵地，谁都出不去，唯一知道的信息是三天后密道会再次开启，这个信息也是从劳笑开嘴里说出来的，真假未知。 玄水山曾是仙人道场，显然这处绝灵地与仙人有关，说不定有仙人的留手。 而劳笑开是最熟悉这里的人。 至于霜叶遗徒……一切可以等他们离开了这里后再说。 “真的吗？”祝青云开口问。 劳笑开松了口气，情真意切，“当然是真的了，大人，你要不信，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你可以去天虞门请渊火镜嘛，保准把我什么时候出生，喝第一口奶撒第一泡尿的样子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渊火镜？ 李川觉得这个词有点耳熟，想了想是温故应提过的，回想起这白煮蛋以前还说他的方子是四神宫来的，这货真知道不少玄门的事。 所以他究竟知不知道霜叶门呢？ 劳笑开觉得祝青云表情有些松动，于是他接着问：“大人，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是霜叶遗徒？” 祝青云回答了他：“你熬的药，味道和霜叶门的一种药物一样。” “啊？”劳笑开吃惊地说：“我这不就是普通的补药嘛，吃不坏人，最多也就补过了，浑身燥热流流鼻血啊！他们是生病了，鼻子坏了，闻错了吧？” 祝青云说：“他的夫人并没有生病。” 劳笑开梗住了。 他在沙地上来回走了几步，语气犹豫，“我的确是在里面加了一味药材，有一点点的致幻作用，不会是那一味药材有问题吧？” “什么药材？”祝青云问。 “是生长在苍梧之野东南角上的一种植物，叫薰华，朝生夕死，当地的人和半妖都喜欢喝这种植物煮的水。我便采摘了许多，晒干了带了回去，熬药时候放一点，那个那个……”劳笑开找了个委婉的描述，“药效就显得特别好。” 薰华。 祝青云没有听过这种植物。她问：“你身上还有吗？” 劳笑开回答：“原本还有一些，不过我从那对夫妇手里逃脱后，一路躲着你们钦天监的人，根本没时间回去拿包裹，估计早已经被店家清了出去吧。” 这就没证据了？ 李川想到了办法：“那等出去了后，祝姑娘你派人去白大夫说的地方走一趟，采些薰华回来，煮煮看味道一不一样就知道了。” 祝青云点头，“好。” 劳笑开斜了李川一眼，白大夫是谁？ 不过他没有问出声，而是往祝青云方向走了几步，坐了下来，说：“那现在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该怎么离开玄水山吧？” “虎管事是黑角大王的亲信，他死了，凶手又凭空消失了，黑角大王一定会仔细调查，矿洞里一定会有人严加看守的，”劳笑开说着目前的情况。 “还有另一个可能，这三天里，黑角大王找到了密道，摸清了密道开启的规律，直接带着小妖们杀进来，那样我们就无处可逃了。” 局势很严峻。 劳笑开问出了重点：“大人，你是否有办法联系钦天监？” 听了劳笑开的问题后，李川与公二旁三精神都是一振。 对啊！ 如果能联系上钦天监，或者能联系上监正，那他们就有救了啊！ 祝青云摇头，说：“无法联系。但我死后，魂灯熄灭，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师傅的眼睛，师傅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呸呸呸！”李川吐了口唾沫，“胡说什么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劳笑开刚听到祝青云无法联系上钦天监的时候，心中一喜，听到后面，却又一惊，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第32章 她的锅 接着劳笑开听到李川问他：“白大夫，你有没有觉得虎管事的行为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 “见到虎管事的时候，祝姑娘是出示了钦天监的令牌，表明了身份，讲明了缘由的。而看虎管事的反应，他也是知道钦天监的。” “对的。” “那照理来说，他至少得先向黑角大王汇报一下吧？就算黑角大王铁了心要造反，那把我们引入玄水山深处再杀，不是更稳妥一些？为何要那么急呢？” “这可能是我的缘故。”劳笑开坦诚。 “你做什么了？”祝青云沉声问。 劳笑开长长叹了口气，“今晚黑角大王不是要宴请石龙大王嘛。你们知道，我在这里窝了不少时间了，混在妖怪里吃喝，还给他们挖了不少矿，但妖怪吃东西可不挑生的熟的，有许多都是直接啃草啃树叶的……所以听到宴请，我就想，宴席上说不定会有人能吃的东西，想去厨房里摸一点，改善改善。” “结果我好不容易混进了准备宴席的小队里，刚发现一块熏好的腊肉，”他说着就咽了口口水，“我也不贪心，拿了肉揣了两个馒头就溜了，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了虎管事在杀小妖，然后，然后……然后你们就知道了。” “杀小妖？”祝青云有些疑惑。 “是杀那些化形化的好的小妖，”劳笑开解释，“这件事在挖矿队里也不算是秘密，只要在这里呆的长一点，就能知道。” “黑角大王特别看重化形能力，前年开始，更是发布了一个规矩，山上的小妖只要能变作人形，不被看做破绽，就不用挖矿了，可以直接做黑角大王的弟子，由黑角大王亲自教导。” “而虎管事呢，一直还是虎头，没法完全化作人形，所以他虽然在黑角大王身边跟了很久，听说黑角大王刚出世的时候他就在了，但现在很多事都不带上他了，就让他管管入门的小妖，矿上的事他都不能全部做主。” “我还听说，黑角大王现在最信任的那位下属，以前是给虎管事梳脚毛的，突然有一天醒来，就学会化形了，去到了黑角大王身边后，特别受重用，学了好的功法，拿到的法宝品阶都比虎管事手里的要好。而且他还特别针对虎管事，两人闹了几次，闹到了黑角大王面前后，黑角大王都偏帮了那个下属，没帮虎管事。” “之后，就再没有会化形的小妖，从这矿洞里走出去了。” 李川听着，想起了他们刚打照面时祝青云说的什么“告知黑角大王”“移交钦天监”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套话，原来就是这些话逼得虎管事兵行险着。 他觉得有些荒谬。 虎管事，居然因为怕自己杀小妖的事被捅到黑角大王那里，而选择和钦天监的属官对上？这…… 那就算他成功把自己这伙人灭口了，钦天监死了个属官，还是监正的亲传弟子，之后钦天监怎么也要来玄水山调查一番，给祝青云报仇的吧？那不还是得死？ 他刚把内心的吐槽说了出来，就听劳笑开幽幽地说：“横竖是个死，说不定他就想把整个玄水山拖下水呢？” “太荒唐了。”李川说。 要没这事，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成为玄水山的贵客，喝着猴儿酒吃着熏肉，等黑角大王亲自把白煮蛋找出来就完事了。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公二尖声尖气的嚷。 “太……太荒唐了！”旁三双钳插进了砂砾里。 “太荒唐了！”劳笑开也很赞同，要没这事，他根本就不会和祝青云面对面撞上，凭他的本事，察觉不对劲了，往深山里一窜，顺着小路一路跑出大姜朝的地界，跑到北崟去。 他就不信钦天监还能追到北崟去！ 他们对视了一眼，意见达成一致——这锅，是祝青云的。 “太荒唐了，为一己之私击杀朝廷官员，野兽到底是野兽！”祝青云出声了，声音闷闷的。 李川与劳笑开往祝青云位置一看，她真把破锅扣头上了。 “祝姑娘，你怎么了？”李川语气焦急。 “无事，我在疗伤。” …… 搞明白了虎管事的逻辑后，李川心思活络了起来，他说：“黑角大王应该是知轻重的吧？” 劳笑开一下听懂了，说：“黑角大王是个雄才大略的，我劳某走南闯北，去到过许多大妖的地界，没有一个地方是像玄水山这样的。我估摸着啊，现在玄水山上大大小小的妖怪加起来有一两万个，吃饭，睡觉，修炼，挖矿……一样一样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就说挖矿这个吧，新进来一个人，编进了小队，老的带新的，很快就知道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哪里去吃饭。” “他们还有个贡献体系，就是挖了多少矿后，就可以学功法了，贡献到了的小妖，那个月的月中会被集中起来，会有一个长老过来，传授他们功法。这个长老是每月都会来的，他们修炼上有什么疑问，后面可以用积分去问长老。” “我有一次不小心进了他们铸币的地方，成品竟已经不输官币了……我怀疑，他们甚至有一个商队，可能里面的人，就是那些会化形的小妖。” 祝青云的声音再次透过铁锅传了出来，“黑角大王图谋不小。” 劳笑开很乐观，他说：“图谋不小也不是坏事，至少他现在不会在明面上与钦天监对着干，对吧？” “说不定三天后密道再次开启的时候，大人您只需对黑角大王表明身份，我们就能一起离开玄水山了，没准还能有小妖开道，一路护送呢。” 李川一边听，一边点头，这可就太好了。 “那我们不是白躲了？”公二发现了亮点。 李川一拍大腿，是啊，要当时和黑角大王说清楚了，他又知道劳笑开在哪，直接拿了人下山，没准现在已经到驿站了，洗个热水澡吃个热饭热菜准备睡觉了。 “嘿，这可不好说，妖怪行事乖张，岂可以常理而论。”劳笑开否定了公二的说法。 接着他又神神秘秘地问：“你们知道黑角大王和石龙大王为什么会打起来吗？” “为什么？”李川问。 第33章 腹痛如绞 劳笑开没卖关子，说：“石龙大王是奉龙衮王素寒的密令来的，他想拉着黑角大王一起，要清君侧呢。” 咣当一声，铁锅落在了地上，祝青云站了起来，瞪圆了双眼，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龙衮王素寒是当今陛下胞弟的小儿子。女帝没有子女，因此一直有传言，她会将皇位传给这位龙衮王。 劳笑开说：“当然是真的，这事，我可不敢乱说，我去偷熏肉的时候听到的，正好有两只花妖进来讨药酒，她们就是在前面伺候的，一个负责端菜，一个负责斟酒，厨房里的人就问她们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她们就说了，她们还说幸好黑角大王给她们挡了一下，不然当场就要交代了。” 祝青云问：“黑角大王拒绝了？” “应该是吧，他们打了起来，我估计也是因为这事没有谈拢。”劳笑开望向了祝青云，“大人，我提供了这个消息，算不算戴罪立功？” 劳笑开心里的算盘打的很精。 在他看来，黑角大王是不会为了虎管事开罪钦天监的，他们多半能安安稳稳的离开玄水山。 离开玄水山后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20年前霜叶门的事，他的确知道一些，也有办法把自己完全撇清了出来，但这是牵扯到了仙人。 说不准钦天监嫌调查起来麻烦，直接把他杀了完事。 为了自保，他少不得得牵扯出点别的东西来。 这种消息，钦天监不敢瞒的。 那位女帝吧，不一定在意霜叶门的事，但一定在意她屁股下面的位置。那样一来，钦天监就不敢悄然无息的杀死他，他就能多活一阵子，到时候再找个机会开溜！ 祝青云坐了回去，她说：“我会如实向上禀告。” 迟疑了片刻后，她又说：“黑角大王拒绝了龙衮王的拉拢，可见他所谋更大。” 劳笑开附和说：“是的是的，我原本也想把这些日子见到的事，都报给官府的，现在有祝大人带路，自然要方便许多。” 劳笑开说着，余光却瞥见了李川惨白的脸色，他连忙问：“李秀才，你怎么了？” 他这么一问，其余人也向李川看去。 公二急问：“怎么了？怎么了？” 旁三向劳笑开求助，“劳大夫，你快给主人看看。” 李川双手捂住肚子，面色痛苦地说：“我突然有些腹痛，可能是因为刚吃了东西，就剧烈运动导致的。” 劳笑开心中了然，他指了指远处怪石说：“都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到时候沙子一埋，不就是了？” 于是李川弓着腰，踩着沙子就过去了。 到了迷雾最边缘的怪石边上，李川蹲了下来，他脸藏在了怪石的阴影里。 刚才劳笑开提到石龙王的时候，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在了他的头上，照出了被他忽略的事。松下的神经一下绷了起来，头皮炸裂，浑身发麻，腹中翻江倒海仿佛有妖兽在里面踱步，锋利的爪子时不时擦过脏器，要从肚子里刺出来。 为何他能戳瞎牛妖。 为何他那么轻易就能砸死那些小妖。 为何那些小妖的尸体都有些灰败干瘪。 为何公二旁三一鸡一蟹就能拉住虎管事？ …… 在他忽略的阴影里有一根藤蔓。 那根藤蔓从虎管事的身下钻出，虎管事的尸体也呈现出与小妖一样的灰败与干瘪来，接着，它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在密道关闭之前，溜了进来，藏进了黑沙之下。 石龙藤。 石龙大王。 不能被石龙怪发现，他知道他也在这里！ 这是李川找回理智后的第一反应。 于是在劳笑开询问他的时候，他急智之下只好说自己腹痛，将自己的不对劲掩饰了过去。 公二和旁三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公二说：“劳大夫，等下主人过来，请你帮他看看，他之前也老是腹痛如绞，说不定有什么隐疾。” 旁三附和：“对对，就算没有病，也开几贴药，调理调理。” 公二：“主人是要考学做官的，身子骨太差怎么行？我听说乡试的时候，许多读书人熬不住，竖着出去抬着出来……” 李川呼了口气。 算了算了，也算间接证明了他确实是腹痛如绞了。 那白煮蛋要是不提龙衮王清君侧什么的，石龙怪没准还会放过他们，跟着他们一起出去，藏在他们之间，躲过黑角王的侦察，等到了安全的地界后，再悄悄离开。 但现在白煮蛋为了自保，说了这个事，那么出去后，石龙怪一定会将他们灭口的。 如果，如果他说谎了呢？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但真不真假不假的其实不重要，难道这些妖王还会陪着你找证据，理逻辑，对薄公堂吗？ 是真的，石龙怪要灭他们的口。 是假的，石龙怪为避免旁生枝叶，还是要灭他们的口。 而且石龙怪一直藏在暗处，到时候他们一行人死了，真不好说钦天监能否找出凶手来，没准最后还是嫁祸到黑角大王头上。 这黑角怪，看来是免不了被钦天监极限一换一了，李川苦中作乐地想，情绪稍稍平稳了一下。 他知道，石龙怪的事，他谁都不能说。 石龙怪一定在监视着他们。 不说的话，这三天是安全的，毕竟他还指望着靠他们离开玄水山呢。 说了的话，估计立时就团灭了。 他们这几人里，唯一能打的就是祝青云，她全盛状态打个虎管事都费劲，而石龙怪，就算输给了黑角怪，也是上了《大妖集》的大妖。 一道红线晃过，李川视线跟着红光移动，看到石头的缝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长出来。 他凝神去看，就看到岩石的结构在他眼前一层层的剥开，一层层的深入，最后他看到了一个极小的点，是一团灰色的果冻一样的东西，外层较浅接近于透明，越往中间颜色越深，顶端有一条触须，不停晃动着。 这是？ 李川想了想，摸出了只毛笔，试图用笔尖去碰果冻虫的触须，顿时一大片的阴影笼了下去。 嘭。 笔被一股大力弹开，李川没有抓住，落到了地上。 视野中果冻虫缓慢地转了一个圈，身体中间多了五六个小黑点。 这时，红光动了一下，眼前的异象消失了。 李川闭上眼睛又睁开。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第34章 心态 李川扶着怪石站了起来，觉得腿脚有些酸麻，身体也是阵阵虚弱。 他安慰着自己，至少还有三天时间，这里是仙人道场，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法宝武器，他身上还有本《纹经》，多少能挡几下攻击。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还有转机。 他努力调整着心态，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去，等他在祝青云旁边坐下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不对劲来了。 劳笑开说：“李秀才，这么长时间，你这个身体有点虚啊。” “还行还行。” “我那有个养生的方子，你要不要？” “不敢不敢。” “这次不诳你，不要你的银子，送给你，怎么样？” “……” “李秀才？” 李川强打起精神：“那行，里面没添加什么不该加的吧？” “不敢了不敢了……” 聊了几句后，众人都累了，于是各自找了个地方歇下。 黑沙很软很暖，李川拿出《纹经》，想要临时抱佛脚学一点，才翻了两页，没准能找到驱动体内金光的方法，但还没找到一个能看懂的点，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浑身酸疼，脑袋变得特别的重。于是他对着书拜了两拜后，便珍而珍之得再次放回了胸口，睡了过去。 他睡的很不安稳。 饥饿的妖怪从四面八方涌来，尖锐的爪子挠在他的脸上，踹在他的身体上，腥臭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嘶嚎声，尖叫声，咆哮声融成一锅沸腾的毒药，激得耳膜一阵阵鼓荡。 吱吱。 吱吱吱。 老鼠的叫声从野兽的嘶吼声中穿透出来，渐渐的其他声音都消退了。 吱吱。 这声音仿佛是从他的身体中发出的，伴随着窸窸窣窣跑动的声音，在他的骨肉之间钻入钻出了，很近很近，越来越近，李川伸手一抓…… 睁开眼睛……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道道红色的光从他的眼前扫过，滚动在黑沙与白雾之间。 李川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要去找这红光是从哪里来的，他找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吱吱。 吱吱吱。 老鼠还在叫。 这破身体，身体差就算了，心理还有问题，吱吱吱吱吱的睡都睡不好。 然后他听到了鼾声，白煮蛋发出来的，显然睡的很熟。 对比之下，李川崩不住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他李川，混是混了点，没做什么好事，但也没想害过人，为什么要让他穿进这个到处是妖魔鬼怪的世界，又为什么让他做什么《纹经》传人，初中课本他都念不通，《纹经》这种东西，也是他李川配看的吗？大姜朝和他有什么关系？黑角王石龙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还要表现得和平常无异……吱吱吱……你特么的不要叫了啊，他就想睡一觉，想过一些正常日子啊！ 狠落了几滴眼泪，喉咙堵塞，胸中一片炽热。 这时李川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些声响，夹杂着呻吟声。 石龙怪？ 李川屏住了呼吸，仔细听着。沙沙沙，有沙子的声音，是石龙怪在沙子下面移动吗，他想趁着他们入睡杀死他们吗？ 李川有些后悔了起来，他们应该轮流守夜的，怎么就都睡了过去呢，应该让白煮蛋守夜的。 “嘶…呼…” 吸气声，小声的，清柔的女声。 这次他听清了，是祝青云的声音。 李川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到祝青云坐在沙中，手中拿着一条被染成了深红色的布条。刚才的声音便是她在解绷带的时候发出的。 大腿上的伤还在流血。 祝青云放下裙摆，显然是发现了他的动静，于是李川又转回头去。 沙子流动的声音，轻而急促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消失了，大概是重新包扎好了，她不是吃了药了吗？ 胡思乱想之间，李川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李公子。” 声音从背后传来，是祝青云。 祝青云说：“李公子，是我太过自大了，才让你陷入这种险境里。我这里有一枚师傅赠与我的隐身符，你拿着，等密道再次开启，你就戴着这枚隐身符从原路离开，回去的路虽然难走，但李公子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到家的。” 祝青云意识到了，也许三天后，她也许并不靠身份让黑角怪听令。 李川苦笑。 坏事了。 石龙怪一定在听着呢。 这枚隐身符，他需不需要另说，石龙怪一定想要。 他转过身，看到祝青云手中拿着的一枚淡黄色椭圆形的石头，上面镂刻着一些符文，显然便是她所说的隐身符了。 一看就不是凡物。 祝青云继续说：“就是麻烦公子到家后，抽空去一趟钦天监，和我师傅说一说这里发生的事……你放心，我师傅是明理的人，他不会迁怒你，反而一定会大大补偿你的……” 李川打断了祝青云的话，问：“祝姑娘，你的伤怎么样了？” 祝青云回答：“不太好，但是只要能离开这里，就没事。” “药没有用吗？” “有用，锅也有用，我头皮的伤已经愈合了。” “头发还能长出来吗？” “应该会的吧？”祝青云声音有些不确定。 李川想着祝青云缺一块头发的模样，太可怕了，他努力把画面从脑海中甩出。 祝青云说：“腿上挖断了经脉，光靠伤药无用，要找医修修复。” 李川不知该怎么接话。 祝青云又把隐身符递给他：“你拿着。” 并且向他解释说：“捏碎就可以了，大约能持续十个时辰，这十个时辰里，除非是仙人，没有人能发现你的踪迹。” 李川知道他再不接隐身符的话茬，就有些可疑了，于是他问：“直接捏吗？” 祝青云说：“输入真元，也有隐身效果，只是效果一般，只能瞒过寻常修士。” 李川明白了，这原本不是一次性法宝。 祝青云她一直可以自保的，她可以逃的，在她与虎管事打斗时落在下风的时候，她也是可以丢下他们直接离开的。 第35章 李大的决心 李川继续问：“这个隐身符的话，它是怎么判断要隐哪些东西的？范围有多大？” 祝青云茫然得看着李川。 李川解释：“就是说，我拿着，然后捏破了，那么我整个人，包括我的衣服鞋子什么的，全都隐身了对吧？” “是的。” “那如果我背着书箱呢？这个书箱也能隐进去吗？” “可以的。” “那把公二旁三藏书箱里呢？” “……” “你看，就当寻常走亲戚，带只鸡带点螃蟹，很正常的吧？” “不能。”祝青云说。 “为什么？” “他们是妖，并且妖是无法使用隐身符的。” 李川大大松了口气，这就好了，他又想了个问题：“所以把人背在身上也不行，是吧？” “对。” “死人呢？” “……” 李川终于拿过隐身符，收进衣袋里。想了下后说：“你的伤，我可以试试吗？”接着语速略快地补充说：“之前旁三壳碎了，也是我补好的，当然也可能没有用……” “你试试吧。”没等李川说完，祝青云直接同意了。 李川从书箱中把针线找了出来，再慢慢走回祝青云身边。 幸好他东西备的足。 他在祝青云年前蹲下，这是进入这里后，他第一次正视祝青云的模样。 头发简单拢在了一起，暂时看不出来秃不秃，脸上的血擦过了，但还有些血丝，粘着一些灰尘。 很狼狈。 再没有一丝钦天监属官的傲气。 也许是被李川打量得有些尴尬，祝青云开口说：“李公子，我知道你是不愿来玄水山的，是我硬逼着你来的，到了现在的境地，青云也无脸请公子宽恕，所以……等密道开启，请公子一定不要犹豫，捏碎隐身符，赶紧离开，莫要停留。” 李川摆摆手说：“祝姑娘，我是个成年人了，如果我真的完全不想来，我撒泼打滚就是不来，祝姑娘你也不能将我架上山，既然我决定来了，那我同意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这些风险。” “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能走我肯定走，一定会把祝姑娘的话，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带给你师傅的。但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呢，说不准黑角大王是个知轻重的，恭恭敬敬就把我们送下山了。” 没有答案的问题已经注定没有答案了，而他想要活着，他现在必须也只能专注在活着这件事上。 充斥在他胸腔中的惶恐与不安退潮了，他的心静了下来。 第一步，先把祝青云修好了。 她不仅是最能打的，还是唯一可靠的，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逃命的人。 就凭这点，他也不该怨恨她。 他抬眼看到祝青云圆圆的眼睛，清澈如圆月。 李川移开眼睛，低下头，对祝青云说：“我需要一些光，最好光能照在伤口上。” “好。”祝青云很干脆的移动了一下身体。 “我必须要看到伤口。”李川说。 祝青云看着他，然后往下一躺，伸手把锅往头上一罩，说：“李公子，你自便吧。” 李川看了一会儿罩在祝青云头上的锅。 锅底很黑，叶子很绿，水润清透，仿佛刚刚摘下来一般。 接着他的目光移动到了她的腿上，重新包上的绷带的边缘又渗出了血。 定了定神，解开绷带，伤口完全暴露了出来，一道深渊撕裂着纯白的大地，猩红的血液与污浊的脓水如火焰翻腾在裂痕里。 李川眼前的画面慢慢变了，就如他猜测的那般，这红光能够帮助他快速进入这种玄奥的拼图状态。 狰狞的伤口在他的眼前分解成不同的图案，画面越走越深，从皮肤肌肉到骨骼再到更深处的经脉，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铺开了，他可以任意取用，随着他的性子黏贴，扭转，拼接，直到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他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他感觉到也许他并不需要知道这些图案所代表与呈现的意义，反正他可以轻易的去破坏这些图案，也可以拼成另外的样子，他只要把其中最简单的规律找出来一样，甚至这规律也是他自己决定的，一点一横接着一横又一点，他心中隐约有着这样的信念——他的决定就是对的。 李川拈起了针。 细线穿过了针眼。 将碎开的点缝起来，将断开的横重新连在一起。 红光下针头如鬼魅般在白腻的皮肤上穿梭着，刺破脓血，挑开伤口，拨动骨肉。 峡谷在颤抖，如一只喘息的小兽，手指安抚着它，细线随着针头肆意地游荡，将经脉补正，让骨血归位，紧紧缝起了肌肉与皮肤，就如星星被漆黑的夜空拢合，火花闪烁。 最后一针了。 手指在缝好的伤口中拂过，微弱的光泽从在他指尖泛出，伤口愈合了，细线粉色的疤痕间交错着，如一朵娇艳开放的花朵。 最后，李川打了个结，咬断了线。 “好了。”他说。 祝青云没有回应他，只看得到胸口因呼吸微微起伏着，呼吸声很稳，也许是睡着了吧，顶着一个锅睡觉，不知道明天醒来会不会脖子疼。 李川想着收好了针线，站了起来，揉了揉酸麻的脖子，又仰起头去看云层中的红光。 祝青云没有睡着。 铁锅挡住了光，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李川是她带进来的，她必须将他平安带出这里。劳笑开与霜叶门的关系必须弄清楚，素寒勾结大妖的消息，必须传回去。 她有那么多必须要做的事，她不能死在这里。 大腿上的伤好了，原本过不去的灵力流动了起来。她现在要闭上眼睛，借着铁锅里的灵气，尽可能的恢复力量。 祝青云闭上了眼睛。 李川却没有再睡，他不想再听吱吱声了，他踩着沙子往刚才他蹲过的怪石方向走去，直觉告诉他，他得去弄清楚那果冻一样的虫子是什么。 他走到怪石前面，仔细打量。 怪石很高，大约有二三十丈，表面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边缘平整圆滑，不像是自然生成的，越往上洞就越多，大如水缸小如针孔，像是一双双空洞诡异的眼睛，看着远处的白雾。 第36章 天上的声音 李川找到他之前所看到的那条缝隙，此时红光没有落在上面，他便专注的研究起这条缝隙来。缝隙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出来的，两边褶皱不平，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凸起，而缝隙中间则有许多切口，参差不平。看完后，李川望了一眼天空，在心中数着数。 三，二，一…… 红光晕在了缝隙上。 缝隙的的结构再一次展开，他又一次看到了深处的那个小点，不，不是一个小点了，是三个小点，都带着一条触须，但只有一个果冻虫身上有五六个黑点，估计它就是那第一只。 果冻虫触须时不时会碰在一起，每碰一下，就会拉出一条细丝，细丝晃荡着，黏连在一起，从透明逐渐变深，一条触须从最中间伸了出来。 第四个小点。 四条触须碰触着，拉出了一条条细丝。 第五个小点。 小点越来越多，渐渐在岩石表面形成了一块霉菌一样的瘢痕。 李川觉得眼睛有些疼，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异象消失了，只剩下黑沙白雾红光构成的世界。 不远处，公二窝在沙洞里睡得正香，头埋胸口，鸡冠偶尔抖一下，旁三则躲在了公二的翅膀下，缩成了一个小团。 白煮蛋翻了个身，不多时，又打起呼噜来。 祝青云躺着，一动不动，依然是刚才的姿势…… 李川突然一凛，他看到铁锅边缘多了一片叶子，是石龙王，石龙王就在锅里！李川控制着他的视线，慢慢移回到了面前的怪石上。 石龙王在借着铁锅疗伤，李川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能惊动他。 李川靠着怪石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他的确也是累了，昏昏沉沉间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眼前一片通红，红得发痛，他下意识往边上一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道红得发亮的光从云层间头出，穿过了怪石，在上面灼烧着。 壮丽而沉默的烧着。 只有李川一个人看到了这一幕。 怪石被烧得又薄又脆，最后变成黑色的细沙，簌簌落下。 有两三块比较大，其中一块落在了李川的身边，李川看清了上面的长长短短的刻痕，那种特殊的被灼烧出来的纹路。 祝青云带来的那些石头，原来是这么来的！ 李川深呼吸了好几下，他往祝青云方向扫了一眼，露在锅边的叶子消失了，不知是离开了，还是依然在锅里。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不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来。 有另一条路存在。 祝青云说过，她要去的地方是主峰后边的一处小山谷，显然与这里不是一个地方。 所以有另一条路，通往小山谷的路。 如果他们找到这条路，也许就能避开黑角大王离开玄水山了，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该如何摆脱石龙王呢，以及白煮蛋到底知不知道有别的路呢？ 李川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劳笑开。 睡得这么香，应该是有依仗的。 红光熄灭了，李川看向怪石，心中又是一紧，那洞的位置刚好是刚才他发现果冻虫的位置，难道……难道是那诡异的果冻虫引来了红光？ 李川坐着往后挪了一些，想要躲开红光。只是红光无处不在，一道一道在这片白雾笼罩的绝灵地滚过，不放过一寸地面。 难道，难道这红光是在检测是否有果冻虫？ 只有一只两只的时候，红光觉察不到，于是放了过去，但当到达一定数量的时候，红光就能觉察到了，于是轰的一击过去。 李川觉得他找到了真相。 白煮蛋知道这件事吗？估计不知道，不然他不会把东西都放怪石边上。 但他们进来到现在，最多也就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就能让果冻虫的数量从一到被红光感知，这个速度来说，白煮蛋不应该不知道红光会穿透怪石的事。 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第一只果冻虫形成的过程极为的漫长。 想着，李川又往劳笑开放东西的怪石那里看了一眼，也许另一条路就在那边。他运足目力往白雾里看去，红光无法透过白雾，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能帮他迅速进入奇异状态的红光究竟是什么？ 叹了口气，身体往后一躺。 吱。 又是老鼠叫声。 “别叫了别叫了，等回家了，给你专门整个米缸……” 吱吱吱。 “再搞罐子油，行不？” 吱吱吱。 李川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到这一次，吱吱声不是从他身体里发出的，而是从他上面传来的。 在天上？ 他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仰着头，看青黑的天空与翻滚的云层。 吱吱……吱…… 的确是上面传来的！ 怎么去上面呢？ 飞上去？他不会飞，祝姑娘也许会飞，公二也会，但飞不了那么高。 走上去？没有台阶……等等李川转身往他们来时的方向看去，红光穿不透白雾，但随着一道道红光的滚过，凝神看久了，还是能看出一些不同来。 来时的路，红光扫过的时候，红光的边缘会变得有些弯曲。 弯曲的弧度非常微小。 这一瞬间也很短暂。 以至于李川有些分不清，这些弯曲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存在。 接着，他就沿着绝灵地的边缘慢慢走，一边走一边看。 脚踩在沙子上，踩出了沙沙声，沙沙声中混着吱吱声，除此之外，绝灵地中一片静寂。 石龙王在做什么？ 李川突然想到，接着他努力把这个问题摒出了脑海，专注在寻找弯曲的红光上。现在，他的眼中只能看到红光，他的心中只能去想红光。 他一圈一圈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也不知道数过多少道红光。 最终他停了下来。 还有有两块地方，红光扫过的时候都有极轻微的变形，一处靠近白煮蛋放行李的怪石，也许就是另一条路所在的位置；另一处就在他现在站立位置的右手边。 也许是没到密道开启的时候，来时的地方和推测中的另一条路这两个地方，李川用笔伸进去试探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是这里不同。 一股力在拉住了笔。 吱吱吱。 声音愈发的清晰了。 第37章 古镜 老鼠的叫声，从天上，从白雾中，从四面八方，从他的脑子里，身体里……像有无数根针同一时间扎进了身体。 李川眼前一黑，身体朝前一跌，然后他感觉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人飞了出去，他双手双脚乱抓乱踢，想抓个依仗，但什么都没抓到，空落落的，除了雾气什么都没有。 但又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他颠簸向前。 这股力量拉扯着他，扭动着他，身体晃动头发散乱，衣服被吹得哗哗作响。 最后—— 这股力量将他的身体猛得一板，即刻一股灼辣的热流从胃朝上涌，李川一张嘴，酸臭的液体喷了出来，一直吐到肚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又干呕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这一恍然才发现，他已经趴在了地上。 地上不再是单调的黑沙，而是淡黄色的地砖，镂刻着古朴的花纹，他的呕吐物就盖在上面，慢慢往边上渗，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抬起头，云雾缭绕中，一座巍峨壮美的宫殿静静得矗立在前方。 在宫殿的上方，有一个漩涡，漩涡中有一道宝剑模样的红云，红云内部电光闪烁，洒下一道道红光。 原来绝灵地里的红光来自这里。 李川抬手擦了擦嘴，勉力直起身体来，转身回望来路，这一次他看到了路。 由白玉铺成的台阶一直往下，穿过白雾，隐隐约约能望见前方的怪石。 顺着台阶走，就能回去了。 接着，李川再次面向了宫殿。 思索了片刻后，他抬腿向宫殿方向走去。 宫殿太大了，看着很近，走却要有许久。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篆体古字，有许多已经模糊斑驳不了辨认了。 借着原身的记忆，李川还是拼凑出了大概的意思来。 大致是此间的主人发现此地孕育灵宝，于是在这里定居了一段时间，帮助灵宝出世。 碑文越到后边越是模糊，所以灵宝何时出世，是否出世之类的，还有此间主人姓什名谁都依然不知。 看完碑文，他又抬头望了眼宫殿，随意住住都要建这么大的房子，仙人就是仙人。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李川又停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一丝恶臭萦绕在鼻尖。 进入此地后，他就觉得一直闻到一股臭味，开始他以为是他呕吐物的味道，但走了这么远了，还是时不时能闻到，应该就是此处某地散发出来的。 寻找了片刻后，什么都没发现。于是继续前行，一路走到大门前。 殿门大开着。 大门表面也如石碑一样斑驳衰败。 跨过半烂的门槛，进入主殿。主殿里空荡荡的，一件家具都没有，墙上也是斑驳一片。 李川抬起头，一吓，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一张巨大的人浮在穹顶上，探出半个身体，垂目看着他。 救， 救命！ 双手双脚并用一连退到门口，再被门槛绊了一跤，慌得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余光瞥了一眼，没动。 没动？ 李川凝神细看，发现那人的皮肤也斑驳不堪，遍布着细密的裂痕。 原来只是一座神像。 神态庄严肃穆，左手持花，右手……李川顺着右手的位置往地上看去，果然发现了碎掉的右手碎片，还能分辨的出一些手指，手掌的形状。 咦？ 李川往前走了几步，蹲下，伸手把地上的碎片往外拨了拨，就看到下面有一把古镜。 镜子灰蒙蒙的，拿了起来在手中翻看。 直径约有八寸，背面镂刻着龟、龙、凤、虎的图案，又有八种纹饰环绕在镜边。 李川把《纹经》拿出来翻了翻，虽然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图案，但也能看出书上的纹饰与镜子上的出自同源。 这把古镜，估计便是原本是神像拿在右手中的。 该怎么用呢？ 他无缘仙路，半点真元都没有。滴血的话，要是被认主了怎么办？ 于是他对着镜子说：“古镜，古镜，黑角大王在哪里？” 话音刚落，手心一烫。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紧跟着大脑一阵眩晕，刺耳嘈杂的声音刮着他的耳膜，还有吱吱声混在这声音中，接着一个声音渐渐占了主流，清晰了起来。 “大王，进洞里的小妖里，有一只鹅妖还活着。” “他说胡管事让他们抓奸细，然后矿洞里出一个人类女子，自称是钦天监的属官，说是来捉拿案犯的，虎管事和那个女人打起来了，他就跟在其他小妖后面往前冲，也不知怎么就飞着飞着身边就没妖了。” “他上山刚满一周，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钦天监？”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此时李川终于从眩晕中回过神来，他看到古镜镜面上有两个人。 一个白面书生。 另一个穿银色甲胄，戴红色披风，威风凛凛。 白面书生说：“对，钦天监的属官。从她的年龄样貌来看，我觉得她可能就是宫无光的关门弟子祝青云。” 看来那书生是谋士一样的角色，而穿银甲的就是黑角大王了。 “她是来捉人的？捉什么人？”黑角大王问。 “不知，鹅妖说没听清。” “虎管事又要抓什么奸细？” “不知。”书生大约觉得连说两个不知，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他补充说：“大王，我已经安排了三班人在出事的矿洞附近巡逻，并额外派了一个精英小队，把里面每一寸地方都摸过来。” “还派了鹰妖小队，监视整座山脉。” “我估计不出三五日，就能把那些人的藏身之地找出来。” 书生偷偷观察黑角大王的脸色，有些难看，于是他故作深沉地说：“大王，我觉得这事不简单，钦天监的人来这里，一定另有目的。” 果然，这话引起了黑角大王的注意力，他问：“什么目的？” 书生说：“钦天监办案，什么时候不能办，为什么昨天不来，明天不来，偏偏今天石龙大王来了，他们就来了？这也太巧了吧？” “什么意思？” 书生说：“我觉得钦天监和素寒是一伙儿的！” 第38章 地摊谋士 停顿了一下后，白面书生补充说：“我检查过矿洞里的尸体，所有小妖的尸体，包括虎管事，在死前都被吸了气血，显然是石龙王在利用他们的血肉疗伤。” “所以钦天监的人出现，是假借捉拿案犯之名，要悄悄带着重伤的石龙王离开，虎管事也许便是看破了这点，才导致命丧黄泉。” “你是说钦天监支持素寒做皇帝？”黑角大王问。 书生颔首，“是的。大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今日拒绝了素寒的拉拢，钦天监也许会借此对我们发难！” “官府会来玄水山剿妖？” “我很担心，大王，玄水山能有如今的基业，可不能轻易被毁去了。” 李川听了有些想笑，这白面书生也太会联想了，说得有模有样的，是个地摊文学家的好胚子。 突然他扫见了黑角大王眼中露出了一丝凶光，接着他就听到黑角大王问那白面书生：“那按先生的见解，我们应该怎样做才好呢？” 白面书生犹自不觉说：“我觉得我们不该那么果断拒绝素寒的拉拢。” “你是说，我要听那条藤的话？” “不是不是，是素寒，不是石龙王。等我们找到钦天监的人，我们可以说，我们原是想要与素寒合作的，只是石龙王提的条件太苛刻了。” “我们不和石龙王谈，直接和素寒谈。凭着玄水山的铜矿与精兵，素寒最低也该承诺给大王一块封地。” 白面书生越说越起劲，“到时候素寒要是成事了，我们就要朝丙郡做封地，要素寒成不了，这段时间我们也能借着素寒在朝廷里的关系，打探一些……” 白面书生话没说完，一股大力就把他抓了到了半空中…… “大王，大王……”书生双手双脚乱摆着。 黑角大王双手一扯，就把他扯成了两半，拿在手中大嚼了起来。 血挂在脸上，肉在牙齿缝隙里上上下下。 李川下意识伸手去挡。 咣当。 古镜跌到了地上。 李川这才意识到，黑角大王不在这里。幸好幸好。拍拍胸口，吓死了吓死我了！ 黑角大王好吃人，公二旁三诚不欺我也！ 略略定神后，李川将黑角大王与白面书生的对话在心里又过了一遍。 这一次他发现了，黑角大王每次开口都是反问，一边试探白面书生是怎么想的，一边将自己的想法隐在心里。 从白面书生的言语来看，他在玄水山的地位实在不低，甚至能指挥什么精英小队，但一个回答不合黑角大王的心意，就被吃了。 果然妖怪就是妖怪。 李川突然理解了虎管事的行为。 这黑角大王也太喜怒无常了。 白面书生只是稍作提议，就被吃了；虎管事是明确违反了黑角大王定下的规矩，被发现后，肯定也逃不过一死。 那不如拼死一搏，就算事后迎来钦天监的报复，拉着大家一起死，也热闹一点。 李川叹息了一声，白面书生的话，也不知道黑角大王信了多少。 按照他的安排，三天后他们从密道原路出去的话，绝对会碰上黑角大王的人。 有鹰妖高空巡逻，就算他们从另一条路出去，也难保不被发现。 如果黑角大王信了书生说的话，钦天监与素寒是一伙的，估计就会找准机会把他们杀了。要命的是，石龙王真的藏身在他们之间。被黑角大王发现了，就严严实实的坐实了他们是一伙的！ 镜子此时又恢复成了灰蒙蒙的样子。 李川伸手去拿，再快碰到的时候，像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 黑角大王满嘴血肉吃人的恶象晃过脑海，心中一阵恶寒，一时间实在不敢再去看镜子。 横竖躲不过一个死字。 那死的为什么不能是黑角大王与石龙大王呢？ 死的应该是他们。 只要他们都死了，他就安全了，他就能回云桥乡，躺自己的破屋里，蹭邻居家的饭食，要刘婆子再来说亲，他一定不会拒了。 死的应该是他们。 李川定了定神，站了起来，往别处走去。 巨大的空荡荡的宫殿里，远远近近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房间都空着，有些还看得出原本的功用，墙壁布满了裂纹，一切都腐竹衰败得厉害。 宫殿后面似乎是一处花园，也可能是药园，也都凋零了，只剩下几棵巨大的枯树。 飘着若有似无的恶臭。 静的可怕……吱吱声似乎也很久没有听到了。 把整座宫殿都逛了一遍后，李川回到了主殿，弯下腰把古镜捡了起来，回头又望了一眼神像后，他走出了宫殿，沿着来路，走到了白玉台阶上，一步步往下。 最后一步了。 再有一步，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跨出了白雾，恰好对上了祝青云望过来的眼睛。 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与焦急，显然她已经寻了他很久了。 见到李川，祝青云松了口气。 “祝姑娘，你醒了？”李川率先开口。 “你不见的时候，我就醒了，你去哪里了？” “我离开了多久？” “两个时辰。” 李川走到祝青云面前，拿出一块带着花纹的碎石来。 祝青云见到后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李川回答：“刚才有一道红光，打在怪石上，烧出了一个洞，就有这样的碎石落下来，其他都变成了黑砂。于是我在四周找寻了一番，突然被一股力量拉倒了白雾中。” “接着，我到了另一个地方，里面有一座宫殿……”李川仔仔细细得把他在宫殿里看到的东西都告诉了祝青云，并且把古镜拿出来给她看。 隐去了白面书生与黑角大王的一些对话，只说了书生的布置安排，以及被黑角大王吃了的事。 祝青云接过古镜，仔细打量后说：“这是一件法宝，你既然能使用，说明你与它有缘，你好好收着它吧。” 李川应了下来。 接着祝青云又让李川带她去受红光灼烧的怪石边，仔细将怪石摸了一遍后，又走到劳笑开放包裹的那块怪石边，同样仔细查探了一番。 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还有另一条路。 第39章 千百年前的剑意 李川与祝青云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往劳笑开的位置看去。 躺着，似乎还在睡。 祝青云说：“我要进去一趟。” “你身体怎么样了？”李川的视线扫过她的腿上的伤口处。 “无碍了。” “过去的时候很难受，会很颠。” “没关系。” “你们要去哪里？” 是劳笑开的声音。 李川转过头，看到劳笑开拍着身上的沙子站了起来。 果然没有睡。 李川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发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宫殿，现在我和祝姑娘打算再进去查探一番，说不定那里还有别的路，你是在这儿还是和我们一起进去？” 劳笑开很犹豫。 他早就醒了，一直听着他们说话。 他们要都去探查新地方的话，他就好跑路了。 但李川刚才的话又透露出来，黑角大王出动了精英小队，到处布置了鹰妖巡逻。要是真的话，他一出去就会被抓住了，他没有祝青云的身份，落到黑角大王手里，多半直接杀了喂狗。 只能一起去了。 没等劳笑开回答，公二与旁三率先出声。 公二：“带上我们，带上我们。” 庞三：“大哥，坐我壳子上，就不会颠了。” 劳笑开也说：“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能用的。” …… 三人二妖走进了绝灵地上方的空间里。 李川照旧坐蟹壳上，祝青云与劳笑开在一边走路。 祝青云一看到那片宝剑形状的红云，脸色就是骇然，铿锵一声，一蓝一白两柄剑都出鞘了。 看到她如此紧张的模样，李川问：“这宝剑云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是云，”祝青云的声音都绷紧了，“那是一道剑意！” 说着她目光微凝，迟疑道：“剑身的边缘已经模糊，剑意在不断消散，这不是现在的剑意……” “这是什么时候的剑意？”李川问。 “几百年，甚至也有可能是几千年前。” 李川抬头仰望着那道高悬在上空的红色剑意，在几百几千年里它一直在这里，瞄准着下方绝灵地中的怪石。 不禁思绪翻腾。 那果冻虫到底是什么？ 怪石又到底是什么？要藏在秘境里，用绝灵地困住它，再要用剑意打击它。 而这道剑意又为什么能帮他轻易进入玄妙的状态？ 李川平复下心情，问：“这剑意是谁留下的？” “仙人，剑意凝结千百年而不散，这等威势，只可能是仙人。走！”祝青云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走到石碑的时候，一行人再次停了下来，读石碑上的字。 李川又开口问：“石碑上提到的灵宝是什么？是宝物吗？” 祝青云回答：“天地孕育出的灵物，有可能是法宝，也有可能是生灵，不管是哪一种，既然被仙人如此看中，一定非同小可。” “可惜后面的字看不清，不知道灵宝是否出世了。”李川说。 突然，李川蹲了下来，眉头紧锁，仔细看着石碑底端的某一处，不停用手指在上面摩挲着。 公二：“大哥，你又腹痛了吗？” 旁三：“劳大夫，快给大哥看看……” “……” “你发现了什么？”祝青云问。 “好像有一行小字，隐在一个纹饰中。” “上面写着什么？”劳笑开问。 “写着……一万道剑气锻炼后，灵宝将会出世，同时秘境封印会全部解除。” 李川的语气很笃定。 祝青云与劳笑开听了还来不及细想，公二旁三已经嚷了起来。 公二尖声尖气：“秘境封印还未解除，宝贝还在，宝贝还在！” 旁三闷声闷气附和：“我们守在此地，说不定就能守得灵宝！” 公二追问李川：“大哥，上面有写是什么灵宝吗？” 李川回答：“没有，但是有一句话说，灵宝出世，得之者将得天下。” 公二听了，激动得两只鸡脚在地上啪嗒啪嗒的转圈，“一定是法宝，得了它就能天下无敌的法宝，我要得了它，我就能当妖王，我要踏破玄水山，直上天庭！” 旁三用钳子推了推公二，说：“灵宝出世，肯定是大哥先拿。” 公二鸡冠乱颤：“对对对，是大哥的大哥的，到时候大哥做天庭之主，我做昴日大帝，三弟做鳌足大帝……” 祝青云听不下去了，她打断了公二沉声说：“先留得性命，再谈其他吧！” 李川抱起公二，坐回蟹壳上，说：“走吧，前面还有宫殿呢，我的古镜就是在宫殿里得了的，也许还有别的宝物。” 公二旁三满眼期待：“好的，大哥。” 于是众人捺下心思，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宫殿前。 祝青云率先踏进主殿，由于李川与她说过神像的事，她一进门就抬起头，看到了浮在穹顶下栩栩如生的神像。 这是…… “天苏！”祝青云失神道：“这是古仙天苏的神像！” 天苏？ 创《纹经》的古仙天苏？ 李川心中涌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来。 祝青云却恍然大悟，对李川说：“怪不得你能看到石碑上隐藏的文字。天苏创《纹经》，而你是《纹经》传人。” 李川知道他此时该对着天苏神像磕个头，拜几拜，认个师傅，最好能心声直达天苏耳中，仙人亲自出手，将他们救出绝境。 但不知为何，他不愿意这么做。 他感觉到鸡脖子扭了扭，公二似乎又要发表暴论了，他一把捏住公鸡嘴巴，公二挣了下，蔫了下去。 三人二妖先把主殿里仔仔细细翻找了一番，一无所获后，又里里外外的走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似乎天苏在离开时，把所有东西甚至于一草一木都带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宫殿，一把古镜，还有一道剑意。 最后他们回到主殿，坐下休息。 比起之前的白雾黑沙地而言，这里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不用时时刻刻沐浴红光。 也许是因为期待太高收获为零的缘故，所有人都不想开口说话。 主殿中静的可怕。 李川揉了揉腿，走了太多的路，小腿都开始打颤了。舒服了一些后，他开口问：“祝姑娘，这里有灵气吗？” 第40章 腐烂的味道 “还是没有。”祝青云摇头。 “也不知道现在劈了多少道剑气了……”李川叹息，说：“如果不剩多少道的话，说不定我们能等到天苏来取灵宝的时候，那样就不用担心了。” “三古七仙都已遁世。”祝青云一盆凉水扑了下来。 劳笑开也说：“我之前在下面进进出出，算起来也呆了不少时间了，却从未有缘看到剑意锻打怪石，显然间隔是比较久的。” 守不到灵宝出世了？公二旁三泄了气，不再出声。 宫殿又静了下来，李川强压下烦杂的思绪，继续开口，问：“你们有闻到一股臭味吗？” “什么臭味？”祝青云问。 “霉味，腐烂的味道，还有一点腥臭味，”李川竭力描述着，“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闻言，其余二人二妖都吸气细嗅，但皆表示没有闻到臭味。 公二担忧说：“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鼻子坏掉了？” 旁三又对劳笑开说：“劳大夫，还请你帮大哥看看。” 劳笑开却回答的很妙，说：“李公子是天苏传人，那他就是此地的小主人了，所以他才能闻到我们闻不到的味道，说不定，这臭味里就藏着什么秘密。” 李川觉得他似乎在暗示什么，但他没有接劳笑开的话，反而他问祝青云：“古仙天苏是什么样的人？我之前只知道有天庭，有财神爷灶王爷阎王爷土地神这些神仙，有道家佛门，其他就不清楚了。” 祝青云解释说：“财神爷灶王爷这些都是昊天大帝掌管的天庭里的神仙。昊天大帝也是七位真仙之一。” “真仙？” “三古七真，三位上古仙人，七位真仙，天道之下最强的存在了。天苏便是三古之一” 李川问：“古仙的意思是说他是从上古活到现在的吗？” “是的，”祝青云肯定了李川的猜测，“七位真仙，是在这一纪中成就真仙之位的仙人，而三位古仙，他们的历史更为悠久，有说他们在天地初成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不过三古七真，都已经遁世很久了。”祝青云抬头，凝视着摇摇欲坠的神像，“以天苏之能，此地既然曾是他的道场，又有他的神像在此处，再如何也不该衰败至此。” 李川听了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但是他说：“是不是因为这是绝灵地的缘故？” 祝青云没有回答。 劳笑开又出声了，说：“这里原本是天苏的住所，他留下剑意锻炼灵宝，自己却暂时离开了，所以我推测啊，这里会变成绝灵地也是天苏的布置，他自然能够隔绝神像与自身的联系。” 推测得非常合情合理。 祝青云却唱反调说：“此地不宜久待，等密道开启后，我们尽快离开。” 大殿中再次安静了下来，气氛愈发得沉闷与压抑。 李川在心中把他的盘算又过了一遍，他站了起身，说：“我出去找找看臭味的源头。” 祝青云也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于是李川嘱咐公二旁三守着主殿，接着便和祝青云离开了。 公二旁三很会守人。 大公鸡昂首挺胸，鸡眼盯在劳笑开身上，大螃蟹举着钳子，随时能来一钳子。 劳笑开说：“公兄弟，旁兄弟，你们别这样，我不会跑的。” 他是真的不敢跑，不敢独自面对黑角大王！ 公二旁三不为所动。 劳笑开说了几句，见两小妖还是这样，便也放弃不说话，闭目养神了。 李川与祝青云走出大殿，沿着回廊走出二三十步后，李川便停了下来。 “找到了？”祝青云问。 李川摇摇头，找了个台阶坐下来，“臭味是真的，不过……” 他拿出古镜说：“我想再试试这面镜子。” 祝青云看着古镜，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用的？” 李川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后说：“古镜古镜，黑角大王在哪里。” 没有反应。 李川有点尴尬，纠结要不要再说一遍的时候，熟悉的手心一烫，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最后镜面上出现了黑角大王的身影。 这一次画面不在屋里，而是在一片树林里，黑角大王露出了真身，一个浑身黝黑的犀牛怪在一片空地上，用爪子刨坑。 很快，它便刨出了一个半丈深坑，走到一边，用角挑起一具尸体，放在坑里。 那是一头大老虎。 是虎管事的身体！ 黑角大王把坑填了，并用脚把泥土踩严实了，接着又变回了银甲红披风的人样，站在一边低头沉思着。 在李川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黑角大王出声了。 “虎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川正想再看下去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接着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李公子？李公子？！” 有几根柔软的手指抓着他的手腕，痛痛痛……什么东西钻了进入，在他的骨缝里钻来钻去，很快手指松开了，疼痛也消失了，可他还是睁不开眼，控制不了他的身体。 接着他又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好像是药丸，苦苦苦…… “好苦啊！” 说完后，李川睁开眼睛，才发现他终于又能控制身体了，然后就看到祝青云又焦急又担忧得看着他。 看到他醒来，祝青云松了口气，“李公子，你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李川问。 祝青云说：“你被抽走了生机。这古镜可能是仙人法宝，你体内毫无真元，想要使用，只能透支生机寿数。” 李川一吓，古镜又落在了地上。 祝青云说：“我刚才想用真元救你，但真元进入你的身体后，一下就散开了，给你吃的是归根丹，只能短暂的激发血气，”她的语气有些飘，带着些愧疚，“等离开这里后，你多吃点好的补补，以后这镜子……还是尽量不要用了。” 李川连连点头，“不用了不用了。” 听祝青云这么一说，他觉得身体一下更虚弱了，四肢都又酸又涩。 第41章 压榨 祝青云又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李川反问，“你没看到吗？” 祝青云摇头，“我看到的镜子一直是灰蒙蒙的。” 李川听了略微安心。 这样就算之前石龙大王跟着他进了这里，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李川把他在镜子中看到的东西，和祝青云说了一遍，接着他说出了他的担忧：“祝姑娘，我能够感觉到，黑角大王很在意虎管事之死，他叫他虎哥。” 祝青云说：“妖是我杀的，他若有意见，冲着我来即可。”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可也砸了一铁锅过去呢，”说完后，李川自己干笑了一下，随即语气低落了下来，“之前黑角大王身边的书生，看他行事做派是很受重用的，结果一言不对，就被吃了。” “妖怪，真是没法讲道理。”李川突然抱怨了起来。 祝青云立刻赞同，“的确是如此。就算他们能化成人形，穿人类的衣服，吃人类的饭食，甚至读书习字，但妖就是妖，总有一天会暴露野兽的本性。” 这是她一直以来对妖怪的看法。 于是李川顺着她的话，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并把问题抛给了她，“所以等我们出去，我很担心黑角大王会因为虎管事之死，一时悲愤攻心，也不管什么钦天监了，也不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了，就想把我们杀了给虎管事报仇怎么办？” 祝青云以为李川是害怕，再次柔声劝说：“你记着一出去就捏破隐身符，不要停留，速速离开玄水山。” “那你怎么办呢？”李川问。 祝青云说：“我不会硬上的，我会与黑角大王说明利害，但若他还要纠扯不清的话，那就只能做过一场了。” “我就是担心这个，他是一头犀牛精，犀牛天生就脾气暴躁，只喜欢横冲直撞，本性就是如此，指望着他能辨是非明利害，太难了。”李川忧心忡忡。 祝青云听李川如此贬低黑角大王，倒忍不住为黑角大王说了句话，“他能成为一方妖王，和普通妖怪到底还是不同的。” 李川又叹了口气，“可是我们杀了虎管事。” 听到李川来来回回地又提虎管事，祝青云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些烦闷。 她也不想杀虎管事，当时是虎管事不讲道理先动手的，她要是不还手的话，他们都已经死了。 但她又不能反驳李川，因为李川是她带上玄水山的，而她现在却无法保证全须全尾的把他带下山去。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李川又开始唧唧歪歪了：“而且，我一个书生，怎么走出玄水山呢？” 他一项项地说着。 “隐身符是能隐身，但隐身了，我踩过的草叶会不会弯折？走过的泥地会不会留下脚印？” 祝青云反驳，“不会的。这道隐身符能隐下所有痕迹，并且在隐身状态时，不会被毒烟毒雾侵扰。” “就算如此，就我这身子，吹不得淋不了雨的，刚又损耗了那么多生气，可能还没走出玄水山我就病倒了，上次被公二旁三绑的时候，我就淋浴生病了，幸好遇上了白大夫，这次公二旁三也不在身边，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有妖怪追我，又能苟活多久呢？” “要是运气好吧，我逃出了玄水山，可是我又怎么去京城呢？祝姑娘，不怕你笑话，把我全部的家当都卖了，都不够雇马车去京城呢，只能走着去，走上好几个月终于到了京城，找到了钦天监，我一介白身，一来就说要见监正，保不准就被扔出去了呢。” “不会，你报我的名字，师傅一定会见你的。”祝青云终于可以反驳了。 李川有气无力：“祝姑娘，这枚隐身符你还是拿回去吧，你快快的回钦天监，将这里的事禀明监正，要你们来的快点，说不定我身体还能留下什么点来，没被全部吃掉……” 祝青云愈发烦躁，忍不住大声说：“不要说了！” 喊完后她才意识到她失态了，她闭上眼睛，努力压下了杂乱的思绪，然后她向李川道歉说：“李公子，我不是……” “我知道，”李川反倒平静了下来，他说：“祝姑娘，现在你拿着隐身符离开是最好的。” “你听我说，你得把素寒勾结妖王的事传回去。我在云桥乡生活了二十余年，虽然清贫，偶尔会听到一些妖怪作怪的事，总也有和尚道士或者官府的人出来解决的，最多也就是拖的久一点罢了，总得来说还是很平静的。” 李川把“扩大法”用得淋漓尽致，危言耸听：“可要真要如白大夫说的，素寒靠妖怪的帮助做成了皇帝，给妖怪封了王，那可就不只是朝廷不作为的问题了，只封一个妖王还好，要是封了十几个，妖王封地里的百姓，可不都成了妖怪的口粮？到时候可见的有无数人会成为妖怪的腹中餐，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以至于天下大乱。” “如果我逃了，就算我成了，顺利上了京城，见了你师傅，把消息告诉他，那估计也是三五个月后的事了，而且我带去的消息，你师傅肯定不会一下全信吧？总要调查一下我的身份开路吧？这一耽误，得耽误多少事？” “你回去就不同了，你师傅一定信你的。” 祝青云思索了片刻后，说：“我无法这么做。” 她做不到扔下李川，独自逃命。 李川说：“祝大人，你是钦天监的属官，我一条命，与百万条百姓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你应该明白的。” 祝青云神色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依然没说出口。 于是李川又加了一句，“我李某是贪生怕死，但是能活着谁想死呢，但……在家国大义上，李某还是分得……” “李公子，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祝青云站了起来，神色严肃，仿若下定了决心般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都带下玄水山的。” “你有办法对付黑角大王？”李川问。 第42章 祖师爷 祝青云表情有些不确定，“我想起一些和黑角大王来历有关的事。” “他是什么来历？哪个仙人的坐骑吗？” “他原是三百年前，前朝金戟将军的坐骑，金戟将军血战而亡后，他守着尸体，悲号三日而绝，恰逢忘形散人路过，感念他忠主之义，为他招魂还阳，并收他为弟子。”祝青云说出了黑角怪的来历。 “师傅和我们提过一句，黑角怪在占山为王前，曾化作人形，混在一个商队里进了京城，他试图潜入钦天监的时候，被师傅发现，打了回去，他想要来偷金戟将军的遗物” 李川有些明白黑角大王为什么不愿意与素寒勾结了。 他是前朝的犀牛精。 而不论是今上，还是衮龙王，都是姜朝的皇族。 是仇人。 李川觉得更难了：“他既然是如此出身，那恐怕他对我们就更不善了。” 你师傅还打伤过他，仇上加仇了。 祝青云说：“金戟将军的武器，现在依然在钦天监的仓库里。我会和他说，如果他能协助我们捉拿重大案犯霜叶遗徒，就有可能将这件武器奖赏给他。金戟虽然珍贵，但比起百万条性命来说，那就算不上什么了。” 威逼不行，那就利诱。 可以的。 接着祝青云想到了什么一番，叮嘱李川说：“李公子，我觉得此地有些不祥，灵宝什么的，你还是不要太在意了。还有劳笑开，这人有些不对，他说的话，不要相信。” 李川点头称是，“我明白的。” 此时，廊柱上的一条藤叶往上爬了一些。 祝青云站起身，“走，去看看臭味是从哪里传来的。” 李川是诓她的，自然找不到臭源在哪里。他们绕着宫殿走了半圈，便回到了主殿。 看到他们回来，公二拍着翅膀跑上去，“大哥，找到臭源了吗？” 李川摇摇头，立时坐了下来，“没有，找不到。” 公二说：“劳大夫刚才说，天苏是他祖师爷，他想帮着找臭源哩。” 祖师爷？ 哪门子的祖师爷？ 李川与祝青云的视线同时落在劳笑开身上。 “真的是祖师爷！”劳笑开一点都不心虚，“五百年前古仙天苏曾用神侠这个名字游历人间，现在在沁水潭那里还有神侠庙呢，当时他看到路上有个汉子在哭，便去问他怎么了，那汉子说他父亲得了绝症，为了治病，已经耗尽家财了。” “神侠便让他带他去看他父亲，说可以救他父亲，但要他的命去换，那汉子听了，于是用刀抹了脖子。神侠感念那汉子孝顺之情，救活了他，并留下一枚仙丹，老父亲吃了后，立时百病祛除，头发转黑。其他人才知道，这是遇上真神仙了，于是为他立庙宇，塑金身，百年来香火不绝。” “我们这门，都是拜神侠的，他可不是我们这门的祖师爷？”劳笑开凑近李川，“李兄弟，要不要我和你再去找一找？你是天苏徒弟，我是天苏信徒，我们这组合，保不准能找出些什么来？” 李川估计他有话要和他说，于是果断拒绝：“不了不了，还是别再节外生枝了，等密道开启，我们就出去。” “也是，早点出去也好，我想那黑角大王，也是能分得清利害的。”劳笑开顺着说。 他们又歇了一会儿后，便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顺着白雾中的玉阶往下，回到了黑沙地里。 一道道红光如线谱滚在黑沙与怪石上。 他莫名打了个冷战，浑身汗毛倒竖，他回过头，看到白雾中上上下下浮动着一个巨大的人影，左手持花，右手拿镜，衣袂缓缓飘动，在不停得接近着他们。 天苏的神像。 “李兄，你来看！”劳笑开喊他。 李川回过头，看到劳笑开站在一块怪石边对他招手，“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李川定了定神，又往人影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人影消失了，只有深深浅浅的白雾亘古不变地包围着这块黑沙地。 于是他朝着劳笑开的方向走去。 这块怪石便是劳笑开之前放包裹的地方。 李川到了后，劳笑开指着怪石的一个地方说：“李兄，你看这里。” 他点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刻痕。 “你发现什么了？”李川直接问。 “之前我放包裹的时候，我怕记混了，还在这个怪石上做了一个标记，就是这里，”他指着刻痕说，“我划的时候，划的有这么深，”他用拇指与食指比了一下，“现在刻痕变淡了。” 怪石难道能自我修复？ 难道它也是活的？ 这处仙人道场真是处处诡异。李川蹲下身，借着红光滚来的时候，去看刻痕的位置，他顺利得进入了状态，怪石的结构在他面前层层的打开，这次他看得很深很深，看到有这怪石是由由一个个甬道构成的，甬道的内部凹凸不平一环连着一环，不像是岩石的结构，反而更像是某种生物的肌理。 这怪石，难道是某种生物？它……有可能还活着，所以刻痕才会变淡。 李川强捺住情绪，继续往里看。 终于他在其中的一环上，看到有一个果冻一样的虫子软趴趴得趴在那里，身上有五个小黑点 李川控制不住身体一抖。 难道这只没有触须的果冻虫，就是他之前发现的那只？ 那可怕的剑意居然并没有杀死它？ 劳笑开察觉到了李川的不对劲，问：“李兄，你发现了什么吗？” 李川垂眼掩饰住了眼中的惊恐，说：“我可能知道出来目前有多少道剑意已经落下了。” “真的吗？”劳笑开惊喜道：“我说李兄与这灵宝有缘嘛！” 李川笑了笑，说：“就算知道也没有用，不知道剑意落下的间隔是多久，而我们明日就要离开了。” 劳笑开问：“还有多少道？” “三道。” “那岂不是近日灵宝就要出世了？” “仙人手笔，十年百年才劈一道，也不是没可能，算了算了……”李川说完后，往祝青云方向走去，走近后，祝青云睁开眼睛，显然也一直在听着他们的交谈。 第43章 虫影 李川向祝青云借剑：“你的剑可以借我一下吗？” 祝青云没有问理由，而是问：“你要哪把？” 李川说：“我要去切几片石头下来，你觉得哪把合适？” 祝青云抽出两把剑，放在李川面前，“这两把剑，白色的名云空、蓝色的名曳影。公子要切石头，还是曳影更合适一些。” 李川弯腰拿起蓝色的剑，剑身极薄，带着淡淡的烟影。 祝青云问：“要我帮你切吗？” 李川说：“不用，我自己来即可。” 李川拿着剑走到怪石边，他先用剑尖在怪石上划了一下，果然是宝剑，他轻轻一划，就切下了一块怪石。 接着他借着红光，把每一座怪石都仔细看了一遍。他现在确认，没有别的果冻虫，只有那一只。也许一直都是那一只，原初的果冻虫。 李川看准了位置，一下把那只果冻虫连着石头切了下来。 他把石头拿在手里，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果冻虫不见了。 去哪了？ 李川把眼前的怪石看了一遍，没有，不在这里。他走向下一座怪石，没有，再下一座，还是没有，再一座…… 在这里。 带着五个点的果冻虫，身体似乎缩小了一些，趴在了另一个甬道中。 它是怎么逃到这里的？ 李川有些疑惑。 李川又切了一次，然后又在另一座怪石里找到了它，又缩得更小一些了。 它是感觉到危险，就转移躲开？ 那切大点有没有用呢？ 他屏气凝神慢慢切了了一大块，切到一半的时候，好像碰到什么阻碍一般，剑往后弹了一下，恰好割破了他的大拇指。 李川查看了一下伤口，伤口不深，就落了两滴血，一滴沁入了怪石，一滴他自己舔掉了。 他谨慎得先把那块谪了血的地方切了下来，接着继续认真切了块大的。 切完后，一看，果冻虫又不见了。 看来切大也没用。 李川绕着黑沙地一边思索，一边继续寻找着虫子。 是切的还不够大，还是果冻虫太敏锐了？ 找了两圈后，李川突然发现，果冻虫不见了。 虫呢？ 板着脸，不让慌张的情绪露出来，又仔仔细细得把每座怪石都检查了一遍。 确实没有。 跑到沙子里去了？这可麻烦了，就算有红光加成，他也没办法一粒沙子一粒沙子的去看啊。 李川有些气馁。 走了几步，突然他停住了脚，会不会在切下来的石头里？ 李川不抱希望地把切下来的石头一块块拿出来，借着红光仔细看着。 没有。 这块没有。 这块也没有。 这块……之前好像上面没有，不对，怎么有这么多只？五只了！五根触角扭在一起，拉出了一根一根黏腻的丝线，第六只虫就要出来了！ 第六只出来了，剑气就要来了！ 要命！ 李川当机立决把所有碎石都往怪石上一放，快速后退。 劳笑开一直关注着他，一下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先跟着后退了几步，再问：“李兄，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 李川还未开口，就看到一道灼热如巨浪般的红光，伸展着翅膀，降临而来。 红光包裹住了那些碎石，灼烧出滋滋的声音，黑沙簌簌落下。 碎石全部烧成砂砾后，红光才消失。 扑通，扑通。 两块拳头大小的青灰色石头从怪石上剥落下来，陷入黑沙中。 李川大口喘着粗气。 远处，公二与旁三两只小妖瑟瑟发抖地缩在祝青云身后，白剑牢牢护着他们。 公二不敢睁眼，问：“三弟，三弟，结束了吗？” 旁三用钳子遮着眼睛，听到公二的问后，钳子张开了点缝隙，眼睛小心翼翼往外扭，说：“结束了。” 公二松了口气，睁开鸡眼，伸着鸡头去看，还用翅膀拍着胸脯，“吓死鸡了吓死鸡了，仙人的剑意太可怕了。” 祝青云收回白剑，仰头看云层中的红光，她感受到了这道威力无俦的剑意中的杀意，这杀意锋利凛然，绝对不是用来锻造灵宝的。 衰败的仙宫，杀意凛凛的剑意，这片封印地充盈着诡异与不祥。 被吓的张口结舌跌坐在地上的劳笑开也找回了声音，他抖着腿站起来，埋怨：“李兄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李川没有理他。 劳笑开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怪石前，去看新烧出的洞来，“这烧的很不均匀啊，现在是不是就剩两道剑气了？” 李川依然没有理会，他心中思索着。果冻虫出现的那块碎石，是那块沾了他血的碎石。原本从一只到六只，可能要好几天，现瞬间一下子增殖出了这么多，说和他的血没关系，他是不信的。 太过巧合了。 李川觉得有些不对，他又往白雾望去，仿佛有许多鬼脸漂浮在其中，用空洞洞的眼睛盯着他们，不停的变幻形状、 他移开视线，稳住心神，站起身，又绕着这七座怪石走了几圈，又切了几块石头下来，还把针找出来戳戳划划了一会儿，不过这一次，没有剑气下来了。 李川略微失望地发了会儿呆，走回祝青云面前，把曳影还给了她。 眼睛有点花，估计是用眼过度了。 祝青云接过剑，试探问：“你找到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李川摇摇头，整理了一下心情后开始解释说：“我原本以为这七座怪石构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纹饰图案，但有些地方不太对的上，我就想修整一下，说不定修整好了，就能……就能找到别的路，直接出去了。” “却没想到会引发剑气打击，而且这次与之前不同，之前那次很安静，就嗖一下，烧了个洞就结束了，这一次动静太大了，我都被吓到了，后来我觉得还差一点就好了，再修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阵心悸胆战心惊，我感觉到可能是仙人在警告我吧，让我不要再乱搞了。” “看来我们都不是有缘人。”李川说。 “怪不得！”劳笑开恍然大悟，“我就说之前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啊！” 李川斜了他一眼，果然他之前没睡着。 第44章 暂离 劳笑开毫不在意，继续猜测说：“那这道剑气，算不算锻炼灵宝呢？洞也烧出来了，不能说不算吧？声势这么大的话，说不定能算一道半？李兄弟，你要不要再试试？” 这时公二一嘴啄在李川裤上，把他又往外拉了点，“大哥大哥，不要管灵宝了，不要听这个江湖骗子的话，我们远点远点，三弟，赶紧过来，远点！” 劳笑开：…… 旁三连忙也伸出钳子，拉住李川，“大哥，二哥说的对，我们远一点远一点，性命要紧！” 一人两妖，划出了老远。 祝青云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她再次叮嘱李川说：“许多重宝出世，都会引得各方势力争夺，得了宝贝的，并不一定就能守住宝贝，甚至会因此赔上性命。” 李川明白祝青云的好意，他分辩了一句：“我明白的，我只是想试试《纹经》上的图案对不对。” 祝青云没有与他争辩，说：“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不要再节外生枝了，等密道开启，我们就离开。” 劳笑开还想说什么，但看看躲得远远的二人二妖，想着自己案犯的身份，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拿起了自己的包裹，背在了身上，接着环视了四周一圈，接着滴溜溜的也躲祝青云身后去了。 有些遗憾，就只剩两道剑气了啊！ …… 子时。 李川一行三人二妖守在密道前，等待着密道再一次开启。 时间一到，李川便看到白雾的另一边亮起的暗红色的花纹。 “走！”祝青云率先一步踏入白雾中，劳笑开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李川，有些犹豫，这时候一把蓝色的剑从雾气中穿了过来，指着他的头。 意思很明确：不走，就死。 劳笑开认命，低头跨了进去。 等劳笑开进去后，李川一扯旁三的触须，旁三带着他与公二横爬而去。 进入白雾后，熟悉的温暖的云托着他们往前。 李川忍不住扭过头，去看绝灵地，却什么也看不到了，没有永不停息滚动的红光，也没有漂浮在雾气中的神像。 他嗅了嗅鼻子，臭味，那股臭味又出现了。 试图要去找寻的时候，云散去了，他们已经站在暗门前，只要穿过最后一层雾气，他们就能回到暗道，回到矿洞中。 李川努力往外看着。 不远处有黑影在动来动去，可能又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妖怪，幸而公大旁三在玄水山上没呆几日，不然今后再见时，没准就是满身手指的公鸡和人脸螃蟹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而此时祝青云已经一步跨了出去。 嗡…… 一直指着劳笑开被剑振动着，劳笑开无奈，快步跟了出去。 咬牙，一狠心，李川也拍了拍蟹壳，“我们走吧。” 旁三立刻横爬进了暗道中。 李川感觉眼前一片火红，他用手遮着眼睛，适应了许久，才发现那是火光。 暗道里变得很亮，石壁上每隔约一丈，就挂着一把火炬，将整个矿洞照得通明。 而那黑影，则是两只如小牛犊般大小的狗妖，毛色漆黑如墨，双眼炯炯有神，见到他们出来，立时就低吠着围了上去，从不同方向绕着他们走，一边警戒，一边在嗅着什么，时不时发出低沉嘶哑的吼声。 扑碌碌。 李川抬起头，看到几只山雀向外飞了出去，似乎是要出去传递消息。 余光似乎还看到了一些扭动的阴影，凝神看去，看到暗道的边缘上扭动着许多的蛇，吐着蛇信，在他们脚边扭来扭去，只要他们一动，立时就咬他们的脚。 至少这次的妖怪，都是用本体出现的，没那么丑，李川一边苦中作乐的想，一边向祝青云看去。 祝青云面色沉静，眼睛看向远方，似乎在耐心的等待着什么。 她现在的模样是有些狼狈的，头发胡乱的扎在一起，看的出有一块地方秃了，衣衫上都是泥灰，鞋子边缘冒了线头。甚至脸颊上都是黑一块灰一块的。 但她的眼神很亮，带着坚韧与不屈，依然保持着一个钦天监属官面对妖怪时倨傲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山雀飞了回来，它降落到他们面前，口出人言：“黑角大王要见你们，随我来。” 两只狗妖立时让开了道路，蛇妖也散开了。 李川明显感觉到，身下的螃蟹的腿抖了几下。 他们跟在山雀身后往前走，走出暗道，走进了矿洞里。 矿洞里也很亮，连绵不绝的火炬驱散了阴影与死角，每隔几步便有穿着整齐，拿着武器的妖怪守着。 三天前的时候，这里绝没有这么多火把。 李川坐在蟹壳上，仰头观察着环境，他看到许多山雀立在上方的矿壁上，排出了几排，一双双小圆眼紧紧的盯着他们，却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他心中明悟，这些布置，估计是冲着石龙怪来的。门口的那两只狗估计也是。 走到开阔处后，山雀停了下来。 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 接着，他们听到了刷刷刷整齐的脚步声，不多时，两列妖怪走了进来。它们都如守卫妖怪一般，人形，穿着整齐，拿武器。 它们变幻的人形，虽然多多少少还有些小破绽，但已然是非常的齐整了，去村里集市上买点东西，打听打听消息，是不会被看破的。 这些也许就是那白面书生说的精英队？ 两列妖怪进入矿洞后迅速站定，全程井然有序，除了脚步声外，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换班挖矿，贡献兑换，培养精英……这一套套制度都让李川心惊，不知是黑角大王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他背后有什么人，但又有一些安心，能做出这些布置来，说明黑角大王应该是一个有理智的大妖。 不至于见面就砰砰砰的打。 这时李川又想起白面书生被撕了大嚼的画面，打了个冷战，收回了刚才的判断。 咚，哒哒，咚咚。 脚步声响起，其中还混着木头敲在地上的声音。 他们不约而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第45章 黑角大王 一个穿银甲，着红色披风的高大男人，从远处走来，肌肉贲张，步伐坚定。一排排火炬的光晃动在他的脸上和衣甲上，在地面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他的身后，一只大白鹅，还有一个老人。 大白鹅走路摇摇晃晃，表情带着与气氛不合的紧张与茫然，偶尔还自己绊自己一脚 老人拄着拐杖，佝偻着腰，长长的白胡子，老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走路的速度却并不慢。 矿洞里更安静了。 黑角大王似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李川眼前一下又晃过了，被血喷了满面的脸，从胡须上滴落的血珠，牙齿撕咬出的肉条…… 可怕的画面不停在李川脑中闪过，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他只好张开嘴，努力吸进更多的空气来缓解压力。 不怕不怕，大点的犀牛而已，山那么大的犀牛…… 更害怕了。 黑角大王最后在距离他们一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比白煮蛋还要高些，并且更加的魁梧健硕，一举一动都带着宛若实质的压迫力。 他俯视着他们问：“你们为何要杀我的虎管事？” 只有祝青云毫不畏惧地与黑角大王对视，她的态度甚至愈发倨傲，“我奉钦天监监正之名，追缉要犯，一路追至玄水山，中途遇上虎管事，我表明身份，请求虎管事协助我一起捉拿案犯时，他却向我动手，要我性命，我为自保只能将他杀死。” 李川又看到了黑角大王眼中露出了和撕人前一模一样的凶光。心中正道不好的时候，祝青云再次开口了，语气平缓，“这位案犯是霜叶遗徒，干系重大，黑角大王若愿意协助本官，将案犯捉拿归案，钦天监将给与重奖，可去万华堂里任取一件法宝武器。”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黑角大王眼中的凶光沉了下去，他沉声问：“万华堂？” 将军的武器就在万华堂 祝青云说：“没错。” “你说的可是真的？” 祝青云神态高傲，不容辩驳，“当然。” 李川知道，这时候该他出声了，该他给黑角大王递个台阶了，他一步跳下了蟹壳，扭了下脚，努力站直，然后大声说：“黑角大王，请你为我做主啊！” 黑角大王一时有些茫然，接着李川一长段话就下来了。 他指着公二旁三说：“黑角大王，你看到这两只小妖了吗，他们一个是第七小队的，一个是十六小队的，他们兢兢业业起早贪黑的挖矿，想着挖到了矿，有了贡献，就能有功法，就好修炼了，就能好好建设玄水山了。” 李川把与玄水山相关的细节说的明明白白的，黑角大王渐渐越听越认真。 “却没想到，只因擅长变幻人形，就被虎管事杀害！” 变幻人形？ 黑角大王听到这个词后，心中一动，他终于问：“那你是谁？” 李川抓住了他的眼神变化，说：“我是他们的大哥！他们觉醒了灵智后，我不忍他们成日里只能与普通牲畜为伍，便为他们四下打听，知道玄水山最公平，最有前途，就送他们来玄水山，原本指望着他们学成归来后，可以用法术种地搞搞养殖什么的，可是谁知道就差一点，他们就回不来了！” 李川喘着，换了口气说：“至于证据，他们就是证据，大王若不信，去七队十六队问问就知道了。” 黑角大王视线在公二旁三身上来回打量，他又问：“你们擅长幻化人形？” 公二旁三被黑角大王的视线一扫，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听到问话，公二勉力抬起头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不，是三……三弟……会，会会……幻化……人形。” 旁三就更不行了，两根钳子八个蟹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斜趴在那里，根本说不出话来。 李川安慰旁三说：“三弟，你变个人形给黑角大王看看，不要急，就和平常一样变就行了。” 旁三点点眼睛，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它变了几次，都没有丝毫变化。” 公二急得在一边打转，鸡脚啪嗒啪嗒踩着。 李川把公二抱在怀里，捏住他的嘴，对旁三说：“变个手，变个脚出来也行，能变即可，变成什么样不重要。” 黑角大王却全程一直没有说话，而是耐心地等着。 过了最初的慌乱后，旁三终于找回了感觉，在第七或是第八次的时候，嘭的一声，一阵烟雾飘过，一个红脸青衫憨厚的汉子，便出现在了矿洞里。 就是两只手还是钳子样。 又努力了一下，行了。 手脚齐全，五官都在位置上，黑角大王心中评价，是个可用的。 李大松了口气，放下了公二。 公二松了口气，一下没站稳，摔在了地上，突又想起来危机还没过去，立时竖了起来，还偷偷用嘴整理着鸡毛。 李川稳了稳心神，又说：“大王，之前矿洞倒塌，三弟为了救人，暴露了幻化人形的能力，被虎管事杀害，这些事都是一查即知的。” 黑角大王隐隐记得前阵子的确听到汇报，矿洞一处崩塌了，似乎的确提到有个会变化的妖，好像脚多不太会走路，摔下了山，他当时还有点可惜呢。 所以就是这只螃蟹精？ 又对上了。 黑角大王对李川说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你是为了给他们伸冤来的？”黑角大王正视着李川。 李川深吸一口气，把恐惧都压了下去，他大声说：“我是来为他们找个公道的，我的兄弟差点被虎妖欺辱死，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视而不见？” 声音大了，就听不出抖了。 黑角大王上下打量着李川，想着他的来路。不像是修士，看打扮有点像读书人，气质却又不太。 黑角大王问：“你的意思是，虎管事是你杀的？” “虎管事是自杀的。”李川说。 说完这句后，李川反而镇定了下来。 这个回答一下激怒了黑角大王，他眼中凶光毕露，声如洪钟，“你胡说什么？” 李川迎着怒火说：“我只是想问虎管事要一个公道，要一些赔偿。谁知他见了我们却只想灭口，当时祝大人为了救我的性命，表明了身份，好言阻拦，但虎管事疯了，竟还想灭祝大人的口。” 他有理有据，“在大姜朝境内，冲钦天监的属官动手，这不是想自杀么？” 第46章 两个条件 黑角大王觉得有些不舒服，却一时找不出反驳话，同时李川透露出的信息，又让他不得不在意。 眼前的螃蟹精，幻化的速度虽然慢，但的确是完整的人形，这是事实。 按照他立下的规矩，螃蟹精会安排到他身边做事，这也是事实。 他们是否在挖过矿，一查即知。 虎哥是否因私心杀小妖， 黑角大王开口问李川的：“你叫什么名字？” “李川。” “你是这附近的人？” “我是云桥乡人。”李川没有隐瞒。 “你是读书人？” “勉强认得几个字吧。” 黑角大王点点头，说：“你说的事，我会派人调查的，如果你有一句话是假的，那么……” “我有证据！”这时一直缩在后面的劳笑开也出声了。 呱呱！ 一直有些懵懂的大白鹅突然拍起了翅膀说：“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奸细，他就是那个奸细！” 在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劳笑开身上。 “你又是谁？你有什么证据？”黑角大王的目光落在了劳笑开身上。 被黑角大王一盯，劳笑开刷的一身冷汗冒了出来，他语无伦次了起来，“我是冤枉的，不是，祝大人说我是霜叶遗徒，但我是冤枉的……对了，证据证据……” 他慌乱了一会儿后，终于找回了理智，说：“我是个大夫……为了逃脱追捕，藏身在玄水山上，跟着挖矿吃饭，但这几日的饭食，不是生肉就是啃草，我吃的实在不行了，就想去厨房里找点东西吃，于是就看到了虎管事在杀一头小妖。” 接着，劳笑开说出了时间与地点，“就在厨房后面不远处的巨石旁边，杀的是一只猴妖，当时我因为害怕，露了行迹，被虎管事一路追杀，说我是奸细。所以现在那里，可能还留有证据，大王可以派人去查探。” 黑角大王想着劳笑开的话，觉得这事一件件的都对上了。 这时一个狗妖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汪汪汪。 紧接着另一只也叫了起来。 嘭！ 一道黑光窜过，摆在地上的书箱被撞倒了，东西落了一地。 一片绿意盎然的叶子露了出来，黑角大王的眼神凝在了上面，不，不是那藤妖的叶子。 但两只狗都窜了上去，一边咬住，一边用脚爪扒着。 叼出来一只破锅，一只粘了片叶子的破锅。 叶子好像是用来补锅的。 黑角大王把地上散落的东西一样样看过去，吃剩的饼，半罐猪油，刀铲，衣服，伞，几支笔……居然还有针线？ 李川明白，这大黑狗估计是嗅到了什么，毕竟石龙怪在绝灵地里时，经常偷偷窝里面疗伤。 现在也能确定了，石龙怪没有跟着出来。 心中一松，他走到破锅边上，把锅捡了起来，检查了一下，问：“黑角大王，我这破锅又怎么惹你们了？” 黑角大王没有回答。 李川又开口了，他把话题转了回去，“如果证明了我说的都是真的，那黑角大王会给赔偿吗？” “你要什么赔偿？”黑角大王又接了李川的话。 李川说：“医药费，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旁三性命拉回来，这笔钱，玄水山得出。心理创伤费，我二弟三弟，才踏上修行之路，就碰上了这等祸事，当然需要好好治疗心理创伤，否则今后道心不稳心魔丛生怎么办？” 公二的头从李川身后戳了出来，他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已经不怕黑角大王了，“对对对，要赔偿要赔偿，我三弟原是大帝之资……” 李川伸手一抓鸡脖，将公二扭到身后。 旁三松了口气，蓬一下，又变回了原型，半个蟹壳都红了，他主动爬到李川身后去。 黑角大王思索了一番后，说：“我会去查，如果的确如你所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川说：“好，希望大王不要查太久了。” “不会太久的。”黑角大王说着往暗道方向看去。 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些脚步声从里面传出，一只花豹一跃而来，口中衔着片叶子，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化作了人形，向黑角大王汇报说：“没找到石龙王，但找到了一片叶子，估计是躲在里面什么地方了。我让其余人继续在里面寻找，我先出来汇报一下里面的情况。” 原来他们出来的同时，黑角大王便派人进去了，他和颜悦色听他们说话，只是在等豹妖的结果。 黑角大王开口，让豹妖继续往下说？ 豹妖便把秘境里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只说了黑沙白雾，没提到宫殿，估计是还没找到入口。 黑角大王听完后，沉思了片刻，对祝青云说：“祝大人，我今日要杀石龙王，你若能助我杀他，你杀我属下的事便一笔勾销。事了后，我会派人护送你回京城，到时你将将军的金戟交给我属下带回便可。” 祝青云问：“你要我怎么助你？” 黑角大王说：“石龙王就在秘境里，我要秘境的详细信息。” 祝青云说：“里面是绝灵地，石龙王重伤未愈，大王在这里守着，时不时派人进去搜寻，总能找到他的，何须我相助？” 黑角大王听了后，脸色不变，语气平静地说：“谁能助我杀石龙王，我就帮谁离开玄水山。” 李川看到劳笑开正要开口，他立刻抢先说：“我能带大王找到石龙怪。” “你？”黑角大王抬高了语调。 李川说：“我是《纹经》传人，秘境曾是天苏的住所，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怎么进入仙宫。” “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黑角大王问。 “第一个要求是，事了后护送我们回京。第二个要求是，重塑秘境里的天苏神像。还有一个便是还我二弟三弟一个公道。”李川回答。 “可。”黑角大王应了下来。 李川松了口气，说：“今日暗道已经关闭，要等三日后……” “不必。” 黑角大王说完后抽出佩刀，一股凌冽如寒风的气息卷面而来，他大步走进暗道，妖怪们纷纷让开了位置。 一刀向前劈砍而去。无数的冰花飞舞，石壁上冰霜凝结后再裂开，雾气从裂开的冰缝中漏了出来。 关闭的门被硬生生得劈开了。 第47章 喝酒误事 李川往里看去，雾气被劈开后里面是一片空洞洞的黑暗，边缘在不停蠕动收缩，试图恢复原状。 他正在思索该怎么过去的时候，黑角大王身边的佝偻老头走到了洞边，他伏下身体，手掌压在地上，接着就看到一些枝叶从他的五指上快速地伸长，没入黑暗，一条桃枝编成的桥快速成型。 老头恭敬道：“大王，可以走了。” 黑角大王扫视了一番，点了花豹，黑狗，青蛇三只妖怪说：“你们与我一同进去，”说完后，又点李川，祝青云，劳笑开三人说：“你们先进。” 祝青云冷着脸，率先走了进去。 李川快步跟上，跨进去的时候，他感觉到洞口已然缩小了不少。 桃枝做成的路很窄，走起来跟踩独木桥似的，一晃一晃的。 公二和旁三正要跟上去的时候，黑角大王拦住了他们，说：“陶公，你留在此地，把虎管事的事调查清楚了。” 伏在地上的陶公点头说：“是。” 等劳笑开也走进去后，黑角大王大步踏了进去，花豹黑狗青蛇依次而入。 走了大约百来步后，四周又出现了白雾，而脚下的桃枝消失了。 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再一次地砸进了黑沙地中。 这时黑洞已经缩小至只有脸盆大小了。陶公感觉到他们都已经到达另一端后，咳嗽了两声，黑洞快速收缩，最后快要吞噬桃枝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陶公留下了一根手指后，站了起来。 …… 豹妖，狗妖从李川身边窜过，他们在黑沙地里飞快地跑动着，时不时会停下来扒一扒沙子，然后咬出了一具具尸体。 很快，9具妖怪的尸体排列在了李川的面前。 这些尸体都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毛。 豹妖向黑角大王汇报说：“大王，之前留在这里的妖，全部都死了。” “石龙王。”黑角大王淡漠地说：“是他干的，他吸食了他们的血肉。”接着他问狗妖：“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狗妖立刻说：“不在。我已经把这里探查了一遍了。” 于是黑角大王对李川说：“那想必他就在你说的仙宫中了。” 见黑角大王向他看来，李川立刻白雾的一处指了指，“穿过这里，就能到达仙宫了。” “带路。”黑角大王说。 “是。” 接着李川便低头带路，果断跨入白雾，感受着熟悉的颠簸与撕扯感，正打算闭眼装死的时候，一切突然静止了下来，接着他就听到白煮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李兄，李兄，你别动，你听我讲，等下我帮你得灵宝，你帮我离开，如何？” “你怎么帮我？”李川问。 “我有一种药材，燃烧之后闻到的人会产生幻觉，等他们都产生幻觉后，我们拿了灵宝就走。我现在和你说话，就是因为我有一件法宝，等你得手了，我用这件法宝带你出去。”劳笑开说。 “你是霜叶门人？”李川意识到了。 “不是，真不是，这个太复杂了，你就说干不干吧。” “你既有法宝在手，你为什么不走？” “我一直被盯着，没法使用。” “那我也产生幻觉了怎么办？” “你我都是普通人，燃香对我们没用。” “那我二弟三弟呢？我可不能抛下他们。” “敲醒了就行，时间不多了，你就说帮不帮吧。” 李川说：“你把燃香给我。” “行。” 李川感觉到什么东西，塞进了他手心里。 接着，他感觉到他的腰一折，摔在了地上，睁开眼，再次看到了那幢巍峨的仙宫。 豹妖，狗妖，蛇妖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窜去，寻找着石龙王的痕迹，黑角大王则往仙宫方向走去，他看了石碑上的字，又在绕着仙宫内外走了一圈，走回到主殿外的时候，豹妖狗妖和蛇妖也已经回来了。 依旧是豹妖开口汇报说：“有石龙王的气息，但是无法确认他的位置，这里太大了，而且此地是绝灵地，无法用神念探查。” 黑角大王让他们先在一边巡逻，然后他问李川，“你要修的天苏象，就是这一座吗？” 李川回答：“就是这一座。” 黑角大王又问：“你自称是天苏弟子，那除了仙宫的位置外，你肯定还知道什么吧？” 李川双腿一抖，说：“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大王了。” “你既不能为我找出石龙怪，那要你何……” 李川一下想到了那被撕了的白面书生，于是黑角大王用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把话说了出来，“我能找出石龙怪，”说着，他拿出了古镜说：“大王，这个法宝可以找到石龙怪。” 说着，李川拿起古镜，正打算开始念他的魔镜大咒语的时候，祝青云出声了，她说：“我来吧。” 说着，她拿出了罗盘，托在手中，微微闭眼，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罗盘的指针亮了，指着一个方向。 “在下面。”祝青云说。 黑角大王命令说：“豹妖，蛇妖，你们留在这里，我和狗妖下去。” …… 另一边，陶公带着公二旁三走出了矿洞，走到山腰的一处亭子中，让他们坐下休息。 他说：“两位先在这里坐一坐，老身去去便来。” 公二旁三警惕地看着陶公离开。 公二飞到了亭子上，又飞下来说：“四周都有守卫，天上还有鹰妖，逃不了逃不了了。” 接着又叹气，“大哥在里面，恐怕凶多吉少了，三弟，我们要隐忍，尽力活下去，等我们离开了玄水山，去了四神宫，我们就好好修炼，修成大妖。到那时候我们两个大妖，黑角大王只有一个大妖，我们定然能为大哥报仇的。” 旁三用钳子戳了戳公二，原来有一个兔妖端着个盘子，一跳一蹦地跳了上来。 “陶公让我给你们弄了点吃的。”兔妖把盘子一放，接着又一跳一蹦得跳了下去。 盘子里有一碟熟肉，一碟果子，一碟花生米，还有一壶酒。 公二庞三顿觉腹饥。 公二说：“不能吃不能吃，里面可能有毒，酒也不能喝，喝酒误事！” 第48章 静心 过了一会儿后，陶公走了回来，他说：“我已经问清楚了，的确是虎管事做错了，你们放心，我会据实向大王汇报的，定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接着他看着一动未动的碟子说：“怎么不吃？是不吃这些，还是怕我下毒吗？” 没等公二旁三回答，陶工就拿起了筷子，一碟吃了一口，还给自己和公二旁三倒了酒，先自己喝了一杯。 见陶公这样，公二和旁三对视了一眼，开始吃喝了起来。 陶公又说：“你们是不是担心你们大哥？” 公二与旁三不语。 陶公笑说：“大王是个赏罚分明的，他既然答应了你们大哥的条件，那只要把石龙大王找出来，你们大哥就安然无恙。” 公二忍不住问：“真的吗？” “当然是了，你们也在玄水山上生活过些时日，你们觉得这里如何？”陶公反问。 公二说：“自然是好的。” 陶公试探着问：“现在你们的冤屈已经查明白了，那今后，你们要不要留在玄水山上？” 公二庞三。 陶公继续说：“这位螃蟹兄弟，你既然能够幻化人形，如果你留在玄水山上，直接就能成为大王的弟子，而公鸡兄弟，我也向你保证，你能和你兄弟有一样的待遇。” 公二旁三不禁有些心动。 陶公问：“难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容我说一句，你们和你们大哥，感情虽好，但是人妖有别，我们妖类修炼本就不易，机缘更是难得，你们……” 公二摇头说：“陶公，我们已经拜了别处了。” “能问一问是什么地方吗？”陶公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什么地方比玄水山的条件更好。” “四神宫。”公二说了出来。 “厉害厉害，来来来，敬你们一杯，敬你们一杯……”陶公端起酒杯，“我听说四神宫收徒极为严格，对于妖类，更是万中取一啊，你们能成为四神宫的弟子，他日必能成一方大妖。” 公二旁三犹豫一下，在陶公的吹捧中举起了酒杯，喝了下去。 干渴的喉咙一下子被温润的美酒治愈了。 接着一杯又是一杯。 旁三先醉了，蟹壳红红得趴在一边吐着泡泡。 公二犹自说着醉话，“我大哥，是《纹经》传人，《纹经》传人知道不，天苏的弟子，等他得了灵宝，修成了正果，嘿嘿……” 见状，陶公站起身，微微笑着往矿洞中走去。 …… 这时，黑角大王一行又回到了黑沙地中。 李川一下看到了站在入口位置的陶公，陶公也看到了他们，他颤巍巍地走到了黑角大王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川就看到黑角大王不善得瞥了他一眼。 看来是公二旁三把话供出来了。 李川装作不知，而是问祝青云，“找到石龙怪了吗？” 祝青云低头看罗盘，顺着指针往一颗怪石的方向走去。 “等下。”黑角大王喊住了他们。 李川祝青云停了下来。 黑角大王说：“灵宝何时出世？” 果然。 李川立刻说：“大王，还有两道剑气落下后，灵宝才会出世。至于剑气何时落下，这个我也不知。” “不知？”黑角大王走到李川面前，抓起了他的衣领，“恐怕你所谓的要修神像，就是为了等这个灵宝出世吧？” “不是啊，大王！我一个读书人，志在考学做官，我要这个灵宝做什么？要是大王不信我的话，等此间事了后，我便为大王寻找剑气落下的规律，待大王拿到灵宝后，再修神像即可！”李川大声高呼，见黑角大王不为所动后，他又说：“这里的七座怪石构成了一个特殊的纹饰图案，只有将图案拼完整了，灵宝才会出世。” 黑角大王把李川扔在了地上，“等我先杀了石龙王，再来取灵宝。” 接着，他对祝青云说：“快找石龙王。” 祝青云担忧得看了李川一眼，接着往罗盘指针所示的方向走去。 而李川扶着腰站起。 看到黑角大王黑狗都跟在祝青云身后，他慢慢朝着左侧的一块怪石走了几步，这时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他，扭过头去，对上了陶公的视线。 他向着陶公笑了下，揉了揉腰，又往怪石方向走了几步。 祝青云手中罗盘上的指针闪烁，她说：“就是这里，在沙子下面。” 话音刚落，就听到沙子底下传来刷刷的声音，黑角大王再次抽出佩刀，黑红色的世界里，刮起了风霜下起了雪。 他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怪石旁边。 “呜汪！” 黑狗的叫声。 黑狗在不远处盯着他。 李川对着黑狗也笑了下。 嘭！ 一根巨大无比的藤蔓从黑沙地里钻了出来，对着黑角大王虚虚得一晃，然后就向着陶公的位置飞去。 面对石龙王，陶公纹丝不动，就当石龙王快要缠绕上他的时候，黑角大王的刀已经到了，冰霜冻住了藤蔓，阻止了它的前进，藤蔓一扭，碎冰落下，石龙王只能正面应对黑角大王。 石龙王说：“黑角怪，你我同为妖族，就算你不愿与我一起投靠衮龙王，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黑角大王专心打架，闭耳不闻。 石龙王又说：“灵宝即将出世，你得了灵宝，实力会更上一层，那我愿意奉你为王，任你差遣，我愿意立下契约。” 黑角大王表情有些意动。 这个时候，李川掏出了他的黄丹，把瓶子对着石龙王一扔说：“大王，这是疗伤的药。” 然后他右手掰断了怪石上的一处。 他之前雕雕琢琢的，就是为了让这一块有果冻虫的地方，可以被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掰断。 黑狗好像朝他扑来了。 左手一捏，捏碎了隐身符，跑在了一边。 果然，他走路的时候，沙子没有动。 狗鼻子似乎也嗅不到他。 好东西。 李川走了几步，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块碎石，石头上有一处是暗红色的，沾了他的血，再把劳笑开给他的纸包打开，把碎石放了进去，捏了捏后，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视线，找了个死角，放在怪石上。 然后他静默地等待着。 一息，两息……十息…… 一道粗壮的红光从天空落下。 第49章 侥幸 李川沉静了下来。 只有黑角怪与石龙怪都死了，他才能睡好觉吃饱饭。否则就算离开了玄水山，也保不准哪天就被灭口了。 他身边的人里，祝姑娘出身不凡，虽然有些傲气，但明事理有责任心，于是他逼着她去想怎样才能保住他的命。她还有什么法宝后手？能否从钦天监叫到支援？都没有的话，那能不能对黑角大王服软讨饶？ 祝青云想出了办法。 劳笑开隐藏了许多事，目的不纯。在他编造出万道剑气灵宝出世得天下的故事后，他多次提及有缘得灵宝，又数次想要私下找他说话，可见他藏着不少手段，并对灵宝起了心思，甚至可能他本身就是冲着秘境来的。 李川因为要提防着话被石龙王听去，故意冷着他，最终让劳笑开主动把方法手段告诉了他。至于他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用…… 公二旁三，打打小妖还行，对上大妖就是送菜。不管他们了。不过还是派上了点用场，让黑角大王也知道了他的胡话。 他手上有一本《纹经》，一把破锅，一把古镜，一枚隐身符，一瓶疗伤的黄丹。 他还能依仗的便是他与这个诡异的秘境的联系，他所探知的剑气落下的规则，还有他编织的弥天大谎。 黑角大王在他隐身的那一刻，便停下了与石龙王的争斗，转身对着祝青云呼得拦腰一劈，祝青云察觉不对，急展身法向后飘去，但在半空中发觉双腿被冻住，砰得一下落在地上。情急之下，双剑齐出，织成了密密的剑网。 黑角大王正要再劈的时候，那道红光落了下来，他的视线移了过去。 祝青云趁机向后急飘。 一直悄然躲在一边的劳笑开看到祝青云向他的位置飞来，脸色刷得一下白了，接着他感觉闻到了一股香味，他吸了吸鼻子，知道药材已经被点燃了。 石块，药材都被灼烧成了灰烬，随着黑沙簌簌落下。 李川又从袖中拿出了另一块碎石，不出意外，果冻虫转移到了这里，他一拿着石头，一手攥着《纹经》，慢慢往黑角怪的位置走去。 他不知道劳笑开给他的药材有没有起作用。 他闻不到。 他也不能确定，被这红色剑气一烧，药材是否还能发挥作用。 但是这一瞬间，所有的紧张，恐惧，忐忑不安都褪去了，所有的决定都已经有了结果，大脑中一块块拼图最终拼合成了一条清晰且唯一的道路。 而他顺着这条路奔跑了起来。 石龙王再次劝说黑角大王：“黑角，还有一道剑气灵宝就会出世，那书生隐身，显然是要拿了宝贝就逃。我们岂能白白便宜了他？” 这次，黑角大王被说动了，他说：“好，你先发下心魔大誓，我们……”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他的视野中石龙藤藤蔓疯长了起来，对着他说：“你得了玄水山，得了仙人道场，还想得灵宝，灵宝是我的！” 无数的绿芒向着他飞射而来。 黑角大王冷哼一声，“手下败将，还敢要灵宝！” 宝刀翻转扭曲了空间，绿芒全部被吞噬而去。 石龙藤茫然的看着黑角大王突然向他动起手来，还嘲讽他是手下败将，他感觉血冲头脑，只想迎战而上，“好好好，好你个黑角大王，我今天就要与你站个明白。” 李川看到黑角大王与石龙王的举止，知道是劳笑开的药材生效了。 他观察着秘境中的其他人。 狗妖嘶吼而来。 陶公却突然往后一退，竟离开了秘境。 祝青云站在劳笑开身前不远处，眼神茫然，突然之间，蓝白双剑飞出，向着黑角石龙的而来，她竟也要加入混战。 狗妖截住了她。 一人一狗还算旗鼓相当。 李川拿着碎石，混战的散发出的气劲让他无法再往前，扔过去的话，以他的力气，估计也会被挡回来。 被他的鲜血浸透的碎石中，果冻虫依然在机械而快速的复制着，仿佛没有任何思想。 时间不多了。 他努力地往混战的方向又走了几步，然后大声喊：“石龙王，我来帮你！” 话音刚落下，靠得他最近的狗妖扭身就循着声音向他抓来，一下抓破了他的肩膀，把他扑倒在地上，速度快得李川根本挡不了，腥臭的热气喷在他脸上，狗嘴大张咬向他的脖子，这时一道蓝光落在狗身上，狗身抽搐了一下，李川趁机用纹经去挡。 应该咬不破吧。 嘭！ 熟悉的金光亮起，狗妖被甩了出去。 祝青云站在前方不远处，脸色茫然，她转过身，似乎想要加入黑角王与石龙王的混战，又似乎有些踌躇。 李川终于又进入了那种全知又全能的状态之中，他往左晃了几步，放下了碎石，后退，拿出另一块碎石，在肩膀上蘸了蘸血。 然后放到了另一边。 黑角大王踩在了碎石上，刚踩下，红光便落了下来。 嗤嗤嗤。 半只脚没了。 黑角大王嘶吼，幻境的迷乱让他失去了判断能力。 一直落于下风的石龙王再次枝叶疯长了起来，伤痕累累的枝叶圈住了黑角大王的身体，黑角大王在痛苦中直接变作了原型，如山高的身体，让这片绝灵地一下显得拥挤了起来。 “李兄弟，一万道剑气了，立刻取灵宝！”劳笑开在一边喊到。 “让祝姑娘清醒过来，快！” “李兄弟……” “你想要灵宝吗？”李川威胁？ 听了李川这话后，劳笑开终于上前，他从袖袋中拿出一块黑漆漆的东西，瞅准机会，蒙住了她的鼻子。 祝青云哼了几下，试图睁开，接着茫然之色从她的脸上褪去了，然后她突然挥剑向前，原来豹妖和蛇妖，听到动静后从仙宫里下来了。 李川和劳笑开都松了口气。 很快，豹妖和蛇妖也陷入了幻境，清醒过来祝青云一打二，很顺畅。 李川开始继续在碎石上抹着血。 早知道多来几块了，他静默地又放下了一块。 刚走没几步，黑角大王飞上了半空。 另一道剑气落下，穿透了黑角大王如山高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李兄弟，灵宝呢？”劳笑开再次叫唤。 第50章 贪生怕死 他看不到李川，混乱的打斗场景也让他无法注意到哪里多了一块碎石这种事，在他的视野里，便是一道道的红光落下，不停得击打着黑角怪与石龙怪，而这两只大妖因为陷入幻境的缘故，只是更加拼命的要杀死对方。 李川感觉到，他的这种状态快要结束了，他把剩下的碎石，往肩上一蹭，然后往四面八方扔了过去，最后他走到劳笑开身边，对着已经割下了豹妖蛇妖头的祝青云喊：“走！” “灵宝呢？”劳笑开问。 “没有灵宝。”李川说。 “不可能！石碑上明明都写了，李秀才，你是不是想要独吞灵宝，你是不是已经拿到了灵宝……” “没有灵宝，祝姑娘，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祝青云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前方伤痕累累依然打得难舍难分的石龙王与黑角大王，目色微凝，接着，蓝色的剑一闪，指在了劳笑开的头上。 “你，你们……”劳笑开依然不甘心。 “你也想被仙人剑气打一下吗？”李川威胁说。 劳笑开深呼吸了一下，认命了，说：“好，走，这里。” 他打不过祝青云，看不到李川，找不到灵宝。 辛辛苦苦在玄水山准备了这么久，结果一无所获。 他带着李川与祝青云走到了白雾的边缘处，正是李川推测的另一条路所在的位置，然后下定决心一般，拿出了一个五色纺锥来。 纺锥上窄下宽，由五层构成，刻有龙凤闪电水波纹样。 劳笑开左手执纺锤，一边念念有词，纺锤旋转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怪不得没法偷偷的走。 在最后一道红光中，石龙怪被灼烧成了灰烬，失去了对手的黑角王眼神渐渐清明，充血的双眼看向了李川几人，祝青云一步挡在了他们身前。 黑角大王站了起来，缺了条腿，满身是伤的身体，依然有着足够的压迫力。 他没有向他们走来，而是大吼一声，将宝刀插进了黑沙之中，白霜在地上快速蔓延，整片天地陷入了冰雪中，他想要将这里冰封起来。 “白大夫，快点。”李川催促。 “行了！”劳笑开说着，把纺锤对着那路的方向一探，接着就看到迷雾散开，在冰封的最后一瞬，他们躲了进去。 李川闻到了浓郁的臭味。 黑角大王不甘得大吼，地动山摇，黑沙在晃动，怪石在晃动，白雾在晃动，仿若永不停止的长长短短的红光突然闪耀了起来，一块一块的碎石落了下来，台阶，柱子，石碑，还有……还有天苏，天苏的神像穿过青黑色的云层，向着他们飞来。 在这一片红光中，李川看到一道宝剑形状的红光，迎着天苏的方向而去，这一次，李川终于看清了天苏的模样，在他浑身的裂痕之中，有着许许多多的瘢痕，天苏神像燃烧了起来，灼烧的身体一片一片落到地上，变成了黑沙，最后只剩下了一副巨大骨架，又在千百年中被灼烧成怪石。 然后他看到了宝剑的主人，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站在山巅，背手而立。 他扔下了一支手。 手快速地腐朽着，仙宫中的一切也随之腐朽。 那股挥之不去的腐烂腥臭味，便是尚未散去的腐朽的尸臭。 吱吱吱。 李川听到老鼠的叫声从他的身体中传来。 摸了摸，摸出了古镜，接着就看到古镜碎裂了，一个老鼠的虚影往他的脸上撞来。 吱吱。 吱。 他看到老鼠撞进了他的灵魂深处，那里有着一个箱子，秀才李川的记忆一直就在那里，老鼠撞了进去，在箱子里转了几圈之后， 然后虚影钻了出来，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一声。“黑角皇，黑角皇死了！”接着转身，又一下躲进了箱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书上的纹经两字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看来是与这书有关了。 李川按下心神，抬头又往外看，黑角大王看来确是死了，七座怪石也都倒下来，至于那果冻虫是否还在，就不知道了。 劳笑开心中不甘，他问：“李兄，真的没有灵宝吗？” “没有，石龙怪一直跟着我们，所以你和我们说了他与素寒勾结的事后，我就很焦虑，怕我们离开了玄水山，还是会被他灭口。”李川松懈了下来，觉得身体肩上的伤口，疼的都带着些喜悦，于是他向劳笑开解释了一句，“我的焦虑症很严重。” “你告诉黑角大王，让他杀了石龙王不就行了？”劳笑开依然不信。 “我又不清楚黑角大王会怎么想的，只有他们都死了，我的焦虑症才会好。”他有些歉意，“对不起，我有些贪生怕死。” “你怎么能确定你杀的了他们呢？” “当然确定不了，要能确定，我还焦虑什么，我又没有个写谁谁死的本子，我只有一本看不懂的书，我只是尽可能去试试，成了最好，死了也没啥后悔的，总比成天担惊受怕来的好。” 李川也觉得侥幸，黑角大王实在不像是他期盼中的蠢萌妖怪，他说：“我就赌一把，赌他们想要灵宝，赌他们会为灵宝打起来，赌我有机会将剑气引到他们身上，仙人的剑意，总能杀的了大妖了吧？还是要谢谢白大夫，要不是你的药材，恐怕他们就打不起来了，那这次我就真的丧命于此了。” 他真情实意地向劳笑开道谢，“白大夫，这次你又救了我一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劳笑开脸色阴晴不定，他再次问：“真的没有灵宝？” “没有。” “石碑上虽然没写万道剑气灵宝出世，但的确是因为灵宝，仙人才在此地暂住的。” 李川知道他和祝青云都没有看天苏被宝剑击杀的景象，他只能说：“真没有，你看玄水山仙宫都被遗弃了，灵宝估计已经被仙人拿走了。或者等隐身效果过去，我让你搜身成不？或者日后你再来找找看，黑角大王石龙王都死了，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劳笑开看不见李川，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 祝青云突然发问：“让他们陷入幻境的药材是什么？” 劳笑开咬了咬牙，威胁说：“那就是薰华，祝大人，如果你非要把这个与什么霜叶门扯上关系的话，那你也是被这味道迷惑过的人了。” 第51章 活的，热的 祝青云依然一片坦然，“扯上关系又如何？” 劳笑开五官扭曲了一下。 的确，她是钦天监的属官，宫无光的亲传弟子，现在也不是20年前霜叶门事发的时候。别说她只是闻了一下薰华的气味了，就算她闻的是梅子黄，她也依然会安然无事的。 劳笑开态度软了下来，想说几句好话表表功劳的时候，祝青云却看向秘境中，发现少了些什么，问：“陶公呢？他去哪里了？” 李川回答：“第一道剑气下来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可能是逃了吧。” 祝青云颦起双眉。 思忖间，听到李川向她借罗盘，“祝姑娘，你能否把罗盘借我一用？” “你要找什么？”祝青云问。 “我得把我的二弟三弟找回来。”李川解释说。 “一起去。”祝青云说完，从袖中拿出了一副手铐，对劳笑开说：“回到钦天监后，你对于‘薰华’的解释，还有这几日发生的事，杀黑角石龙二妖中你立下的功劳，我都会明明白白禀告师傅，定然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果。” “公正？” “是的，”祝青云向他保证，“你跟我回钦天监，我承诺你会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但若你再次逃走，那我也承诺你，我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绝不停止。” “如果仙人要求钦天监杀我呢？”劳笑开问。 祝青云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她反问：“仙人为什么会知道？只要你在‘薰华’一事上没有说谎，那你与霜叶遗徒有何关系？难道仙人要把苍梧之野上的人都杀掉吗？还是你说谎了？” “没有，绝对没有，”劳笑开立刻拍胸脯保证：“祝大人，你相信我，我和霜叶门一点关系都没有！” 祝青云说：“那你在担心什么？” 劳笑开踌躇了一番后，说：“行，我和你回钦天监，但我不带手铐。” “可以。”祝青云把手铐收了回去。 接着她又拿出了罗盘，念念有词了一番后，指针重新发出光芒来，转过身对劳笑开说：“我们走吧。黑角大王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留下的布置还在，玄水山依然危机重重。” 劳笑开主动说：“出口处不远的地方有有一条暗河，与白玉泉相通，出去后就算被妖怪发现，我们动作快一些，估计就能逃开，但若要救公二旁三……” “我一个人去吧。”李川说。 “你？”劳笑开怀疑得看向李川声音传出的地方。 李川说：“我现在是隐身状态，找他们比较方便。” “找到之后呢？”劳笑开又问。 李川想了想，“他们两个小妖怪，估计不太容易被注意到，不用载我的话，庞三本体又小，跟个石头也差不多大，公二，公二是个有主意的，而我无敌隐身，成功概率挺高的。” 于是祝青云把罗盘往他所在的方向一递，把罗盘的使用方法说了一遍，接着叮嘱说：“万事小心，有不对劲就回。” “放心，我可怕死了。”李川接过了罗盘。 接着劳笑开用纺锥打开了通道，李川走了出去。 山风阵阵，无星无月的黑夜中，李川顺着罗盘的指示，一步步的走着。初时他走得很谨慎，看到前方有东西在晃，就不管是不是有妖怪，都想要避开。但一次他踩空一步，直接往下滚，摔在一头熊妖面前。 发现熊妖还对他视若无睹后，他便放开了，甚至专门跟在妖怪身后走，让妖怪给他开路。 果然好走了许多。 很快，李川便走到了公二旁三所在的位置。 他们依然在亭子里。 凉凉的山风吹过，公二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左看右看，酒醒了。接着它一爪子拍醒了旁三，惊恐得说：“完了完了，我把大哥供出来了，怎么办，完了完了。” 旁三也醒了过来。 听了公二的话，他也急了，“怎么办？我们得去救大哥。” 公二一下跳下椅子，“对，要去救大哥……” 李川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有些好笑，他走了公二身旁后低声说：“不完不完，快点，跟我走，绕开前面的守卫，我带你们出去！” 公二听了后大惊，“完了完了！大哥死了，他的鬼魂来找我了！” 鸡眼中竟然落下了眼泪来，“大哥，你放心，是我公向道害得你身葬玄水山，等我离开此地，我会再上四神宫，从此专心学道，直到成为大妖，先杀黑角大王，再自刎为你殉葬！” 旁三也听到了李川的声音，他也说：“大哥，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李川抚头叹气，他万万没有想到公二旁三会是这样的反应，却又觉得有些感动。 于是他快速而低声地说：“我没死，黑角大王死了，我现在是隐身了，你们赶紧跟我离开这里。” 说着他伸手拍了一下公二，“你看，我的手是不是热的。” 公二眼中的泪水止住了，“热的，是热的，不是鬼魂，大哥你没死？！” “没死，快走！” 公二总算反应了过来，他对旁三说：“大哥没死，我们听大哥的，快走！” “好。”旁三应下。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李秀才，既然你到了这里，何不坐下来，喝一杯酒再走？” 李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秘境中消失不见的陶公拄着拐杖向他们走来。 陶公走的很慢，整个人都佝偻着，似乎比在矿洞中看到的时候又更苍老了一些。 拐杖压在了地上，压出了一个个印子，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了一般。 李川盯着他，丝毫不敢放松。 陶公走到石桌边，停了下来，大喘了几口气后摸索着坐下，说：“黑角大王是死了吧？” 他眼睛盯着李川。 李川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他，但是还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风声呼啸着。 公二突然说：“老头，你在胡说什么？这里哪有什么大哥，大哥还在秘境里呢” 旁三也说：“对，老头，你喝醉了吧？” 第52章 离开 陶公盯着李川。 李川突然又听到公二说：“旁三，你记得大哥怎么教我们的吗？” 旁三听了正茫然着，就看到公二飞了起来，翅膀张得大大的，对着陶公的头扑去，旁三明白了公二的意思，滚下桌，变大了身体，张开双钳，去夹陶公的脚。 公二尖声喊叫，“大哥，快跑，跑到四神宫去，不要出来！你记得求温师兄为我们报仇，把他的树枝烧给我们当祭品！” 这时李川不想跑了，他收回了踏出去一步的脚。 他出声说：“陶公，黑角大王死了，石龙王也死了，祝大人已经离开玄水山，钦天监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没有大妖在，朝廷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如果你知道利害，就赶紧逃命去吧！” 公二与旁三被一股力量弹开了，他们落到地上后，快速爬回到李川身边，一个昂首扬翅，一个高举双钳，做出一副恶狠狠地攻击样来。” 陶公长叹了一口气，“一千年前，仙人折下我的桃枝，我便开了灵智，那时玄水山上，灵气充沛，有无数的珍奇灵兽，我听到过凤凰的鸣叫声，见过龙跃在云雾之间。” 公二与旁三一下听入了迷。 公二惊叹，“你是仙人点化成妖的，你有如此造化，为何千年了还未成仙？” 陶公毫不在意得继续往下说，“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的持续下去，但突然有一天，一夜之间仙人消失了，灵兽灵植都死去了，只剩下我这株小小的刚开了灵智，无法移动，甚至还不会说话的桃花妖。” “而我也渐渐变得蒙昧与衰老。” “发生了什么？”李川问。 陶公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又过了不知多少年，黑角大王来到了这里，他发现了我，知道了我的来历后，便让我在这里当一个长老，还帮我化形，为我找来许多延长寿命的珍奇，而我凭着记忆，为他找到了一些法宝武器功法来报答他，但那些不过是仙人的收集罢了，并不是什么真的好东西。” “我和黑角大王都知道，仙宫就在玄水山上，仙人的珍藏就在仙宫里，我们一直在找，没想到今日找到了，黑角大王却丧命在那里。” “而你弃他而逃了。”李川冷不丁地说。 “我没有。”陶公否认，“我要留下来，也会陷入疯狂，所以我离开了。但我没想到，黑角大王会败得这么快。” 李川并不想与他辩论，闭口不语。 “仙宫里没了，什么都没了。”陶公长长地叹息。 听到这句话，李川知道之前陶公并没有一直守在密道口，而是不知何时，就把秘境都看了一遍。 陶公颤抖着手，倒了杯酒喝下，“李川，你不要用钦天监来威胁我，我本就命不久矣了，但是要留下你们兄弟三人，还是做得到的。” 李川明白陶公没有诓他。 他说：“你既然没有直接打杀我们，还说了这么多废话，你一定有求于我，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要什么，或者要我做什么？” “你真是《纹经》传人？”陶公问。 “是的。” “你是仙人弟子？”陶公又问。 李川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回答是与不是都各有利弊，而且他不知道陶公对仙人到底是怀念还是怨恨。 于是他决定说实话，“我没有见过古仙天苏，我只是能看到《纹经》一书上的字而已，所以他们都说我是《纹经》传人。” “《纹经》上写了仙宫里的事吗？” “没有，里面只有一些纹饰图案。” “你能驱动宝剑剑意，是因为《纹经》的缘故吗？” “我并不能驱动，只是通过纹饰图案借用而已。” 陶公眼中有些失望，他说：“我还以为，是仙人让……”他止住了声，说：“我只是想知道仙人为什么突然抛弃了我们，看来你也不知道了。” 李川保持着沉默。 他又长长得叹了口气，“你和仙人有这层缘分在，我无法对你动手。你带着这两只小妖离开吧。” “不过我虽然放你们走，但是一路上的守卫巡逻，要靠你们自己解决。” 李川于是应道：“那我就谢过陶公了。” 正要离开的时候，陶公突然又问：“黑沙之下，真的有仙人灵宝吗？” 李川这时庆幸他说了实话了，他回答：“我不知道。” 陶公点点头，不再看他们，而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顾自饮了起来，不再看他们。 李川松了口气，他对旁三说：“你能变的小点吗？” 旁三听了，努力变小了些。 李川说：“小些，小些，再小些。” 旁三最终缩到了棋子大小，李川满意了，然后他对公二说：“你叼着三弟，然后抓我的脚，再用用你的障眼法，让别人看你是个草啊啥的。” “好的好的。”公二依言而行。 很快，李川的位置上，多了一小蓬杂草，草里有块小黑石。 李川全程没有避着陶公。 走远一些，也不一定能避开他的感知，他一棵千年桃花妖，谁知道是不是满山都是他的根，反而会引起一旁巡逻妖怪的注意。 他也没指望陶公守承诺，甚至怀疑他是假装放走他，再通过他找到祝青云劳笑开的藏身地，然后给他们来个一锅踹。 但是没关系。 他有两个兄弟，虽然智商太低，非常聒噪，想象力过于丰富，完全不堪大用，但是他们会想着救他，会想着为他报仇。 他得把他们带出去。 李川向外走去，在地上，有一蓬不起眼的小草在漆黑的夜中移动着，他依然不太看的清前面的路，时不时的就会摔一跤，没有罗盘指路，他还走错了一段，差一点就和一队巡逻小妖迎面撞上了。 小山谷就要到了。 他让公二旁三保持着小草石头的样子藏在一块大石后，然后自己四处查看了一番，然后再与祝青云劳笑开汇合。 他们在第一丝天光破开黑暗之前，通过暗河暗河，走出了玄水山。 第53章 回乡 半月后，李川终于回到了云桥乡。 祝青云原本是要送他回来的，但玄水山发生的事干系重大，她必须立刻告知监正，所以她提议李川与她一同去京城，面见监正，顺便也好把入职手续办了。 李川一开始同意了，但走了半天后，肩伤发作，被古镜吸了生气的身体愈发虚弱不堪，竟发起了烧说起了胡话来。 幸而同行里劳笑开是个得用的大夫，为他抓了副药灌了下去后，人慢慢醒来了。 只是赶路是肯定赶不了的了。祝青云便为他雇了辆马车，请了两个官差跟随，将他送回了家。并言明她会尽快再来云桥乡，同时叮嘱他这段时间要好好养身多吃多补。 到家后，李川吩咐公二旁三暂时别出门后，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被褥有些凉，还有些灰味，但睡的久了渐渐就暖和柔软了，他终于的安下了心来，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头脑清明，肚子空空，胡乱找了些东西填了下肚子后，他决定上街采买点肉，煮一大锅，好好补补身子。上了街后，远远的看到了潘家肉铺，排了三五个人在那里，他想到了刘婆说亲的事，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拐了个角，往另一家肉铺的方向走去。 来的有些晚了，只剩下些下水，收拾起来麻烦还费盐，看来今天是吃不上猪肉了。 叹息一声，李川决定四下走走，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走进一条小巷的时候，一个明快的声音喊住了他。 “李川！” 李川转过身，看到潘小花站在巷子口，胸脯鼓鼓，脸蛋红扑扑的，额头眉间还有些细汗。 “李川，你为什么不来我家买肉了？”潘小花问。 李川一时语噎，旋即他说：“我前几日出门访友了，昨天才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 “你觉得我家的铺子怎么样？”潘小花问。 “很好，干净新鲜，价格公道，从不不压秤。”李川真情实意得夸赞。 “那你为什么要让别家赚你的钱？” 李川再次语噎，算了算了，她潘小花一个女子都不觉得尴尬的话，他有啥好尴尬的？于是他说：“我以后一定还上你家买肉。” “今天还剩了两根棒骨，你要吗？” “要的要的。” 接着李川跟在潘小花身后，走回了街上。 他注意到她的手紧紧握成了两个小拳头，她的手本就小，又白又肉，像是两个小馒头，十分可爱。 到了潘家肉铺，潘小花拿了两根棒骨，睨着他问：“要剁吗？” “要的。” 小馒头一样的手，抓起了砍刀，在案板上剁得铿铿有声，碎骨齐飞。 李川打了个颤，总觉得那刀下一瞬就要剁他身上了。 剁完后，潘小花包起骨头，系紧了，递给了李川，在他接过来的时候，她双眼两边瞥了一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低声问：“如果我愿意等三年呢？” 白生生萝卜一样的手指捏着油纸，指甲平整，干干净净的。 “还是你已经有意中人了？” 李川不想糊弄她。 他低声说：“潘姑娘，此事绝无可能，姑娘千万不要耽搁自己。” 在玄水山的时候，他的确想过，下山后就去再问问刘婆，要潘家还愿意，他就能过上有媳妇暖床，吃媳妇嫁妆，去岳家蹭饭的日子了。 可现在家里，还有公二旁三两只妖不能见人呢。万一也是个胆小的，吓死了怎么办？ 许久，他都没有听到潘小花的回答，但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余光能看到起起伏伏。他打算拿着肉离开的时候，他听到潘小花问他。 “你以后还上我家买肉吗？” “来的来的，一定，下次给我便宜些。”李川保证。 “你走吧。”潘小花说。 走出了几十步后，确定潘小花没再追上来后，李川停下脚步，歇了歇，觉得肩膀有点疼，于是换了只手拿，又在街上买了点东西后，回到了家里。 走进了厨房，看到公二旁三都在破锅里窝着，于是他说：“你们先去别的别的地方，我要做饭了。” 公二旁三从两边爬了出来。 李川又叮嘱公二说：“你想个法子，把自己的模样改改，别被认出来了你是张员外家的鸡，又要叫道士来捉你了。” 公二站在水缸边，看李川淘洗，说：“懂的懂的，绝不让他们认出来。” 李川有些好奇他在张员外家的生活，于是问：“你在张员外家生活了多久？” 公二说：“有十余年了，我自小就生的比其他鸡威猛，与其他鸡相斗，从未输过，所以一直被养在家里，后来我开了灵智，才主动离开。” 原来是只斗鸡。 “那女鬼呢？”李川想起了公二的风流轶事。 “什么女鬼！”公二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二公子身边的小翠造的谣，她最喜欢讲鬼故事了。” 接着公二讲了许多张员外下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听着非常下饭。 李川又问：“那你和旁三是怎么认得的，又结拜成了兄弟？” “我再溪边啄石头，不小心啄到他身上，打了一架，谁都没赢，就认得了。后来溪里来了天鲤鱼精，不让他再呆那里，他就来找我帮忙，我们一起把那鲤鱼精打跑了！” “云桥乡这片地方有多少妖怪啊？” “我想想，林子里有个花妖，还有只黄鼠狼，最里面住这个黑熊精……” “以前溪里还有只老龟，也开了智，去年冬天后就没有见到了。”旁三补充了几个。 “这么多妖精？”李川呀然。 “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妖而已，”公二抖抖鸡冠，“就算开了智，也还是浑浑噩噩的，许多因为长的大了或是形状奇特，被人逮了当稀奇的东西去卖，能真正修行的，万中无一。” 闲聊间，菜肉都洗干净了。 煮了饭，炖上了肉，叮嘱旁三看着火，接着搬个凳子坐到后院里晒太阳。 逐渐就闻到了肉香味。 还是这灵锅实用。 吱吱吱。 救命，老鼠又叫了！ 第54章 第一书 身体里住着只老鼠，总归不是个事。 李川闭上眼睛，在心中想：“老鼠，出来，聊两句。” 许久都没有动静。 算了。 肉香味愈发得浓郁了起来，觉得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李川站起身回到了厨房，拿了碗，把棒骨盛了出来，先分了公二旁三一人一根，接着捧着碗回到了后院里，继续晒太阳吃饭。 吱吱吱，老鼠又叫了。 和肉有关？ 李川想了想，把碗放在凳子上，自己假装回屋，走到房门前的时候，他猛的一转身，就看到一只浅灰色的老鼠蹲在碗边上，两只前爪捧着一大块骨头，啃得津津有味。 李川一不窜了过去，一把就抓住了老鼠。 老鼠抬起头，看到了李川，低头猛啃了两口骨头，就见身体淡了不少。。 李川知道他又要跑，赶紧说：“吃了我的肉就想走？” 手中一空，跑掉了？ 还有根尾巴，一手揪住了。 “吱吱吱！” 老鼠乱叫了几声，身体又凝实了起来，手心里毛茸茸的，手感还不错。 看来弱点在尾巴上。 李川心下大安，说：“你住我的，吃我的，见了面，一言不发就要溜，你觉得这合适吗？” “吱！” “别吱了，我知道你会说人话。” “……” “再不开口就把你炖了！” 老鼠不甘心得挣扎了几下，实在挣不开了。 终于开口说：“你想要聊什么？” “比如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李川问。 老鼠说：“我是天苏座下第一福鼠，你怕了吗？” “我还是天苏弟子呢，你怕不怕？”李川反问。 老鼠立刻反驳说：“不可能！我饮下净瓶灵水，在天苏身边听道3万年，从未听说过天苏有什么弟子！” 这所谓的天苏座下，不会是偷偷躲在那偷听吧？ 而且三万年的老鼠精？就这么被他轻松抓在手里？黑角大王三五百年的犀牛，都有山那么大呢。 李川扯了扯老鼠尾巴。 老鼠大叫，“别扯了别扯了，我说，我说，我偷喝了灵水，在净瓶里躲了三万年……” 果然是偷偷躲那的。 李川心中一动说，“我是《纹经》传人，怎么样，这下害怕了吧？” “不可能，天书怎么可能有传人！” “《纹经》不是天苏创的吗？” “当然不是，《纹经》是第一书，我花费了三千年时间，才把它从琅嬛阁里把它偷出来，结果偷鸡不成烛把米，留了一魂一魄在里面……” 李川默默得从胸口把《纹经》拿了出来。 老鼠住了嘴，许久后说：“原来如此，你被《纹经》选中，难怪我会被禁锢在你识海里。” 识海？禁锢？ 李川记下了这几个关键词。 老鼠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开始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哪一年了？” “现在是天福48年。”李川回答。 “天福48年？现在是什么朝代？” “大姜朝。” “大姜朝，大姜朝……”老鼠面露思索，接着他又问：“现在是哪个做皇帝？” “是个女帝，素尘香。” “第几个皇帝？” “第四个吧。” “那素寒呢？” “还在等着继位吧。” 老鼠失神，“不可能，不可能……”说着，他的身体又渐渐淡了下去。 “别走别走，肉你还吃不吃了？”李川继续扯尾巴。 还是肉有用，老鼠又变凝实了，这次，他爪子抓着李川的手指说：“你告诉我，我之前是不是没看错，黑角皇死了？” “你指那头犀牛精的话，那没错。” “没看错……”老鼠抓得更紧了，“那，那天看到天苏生幻烁，被剑气杀死，也是真的吗？” 这老鼠居然也看到了。 李川回答：“我看到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说的幻烁又是什么？” “是一种征兆，衰败的征兆。” 老鼠突然又精神了起来，他松开李川的手指，指着那碗棒骨说：“你问的我都说了，现在该我吃肉了，我可告诉你，我是天上地下第一福鼠，你要好好伺候我，我保你一生顺风顺水，你要是敢伤害我，就会霉运缠身，出门就摔跤。” “那你能不吱吱吱乱叫了吗，这样我没法睡觉。” “你放心，”老鼠伸起了身体，“之前我在那箱子里，一片黑暗，只能到处乱撞，现在我可以出来了，我自然不会再叫了。” “对了，那个古镜，你得赔我。”李川想起了他的镜子，他玄水山辛苦了一趟，好不容易得了个能用的法宝，还被这老鼠弄破了，“你记得的吧，你从那里出来的。” “那是我的！” “怎么是你的了？” “我从原件上拓印下来的，当然是我的了，你不会以为，那就是真的天苏古镜吧？”老鼠看到李川的表情，嘲笑说：“那是我的天赋神通，所有的法宝，无论品阶，我都能拓印下来，拓印下来后，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使用，不过只能使用三次。” 这么厉害？李川有些怀疑。 “你质疑我？”老鼠被伤到了自尊，“你拿件法宝来，我拓印给你看。” 这就是个问题了，李川一无所宝。 李川老实回答后，老鼠再次被伤到了自尊，“怎么可能？你是个普通人就算了，居然连个法宝都没有？《纹经》为什么会选中你？” 李川也挺想知道答案的。 突然，老鼠的身体消失了，原来他趁着李川放松了些，一下子又回去了。 李川有些可惜得看着掉在地上的棒骨，算了算了，他既然被禁锢在他的识海里，那日后总能找出来再问个明白的。 接着他就着棒骨，吃了一大碗饭，在院子里走了着，一边消食，一边寻思着该怎么拾掇一下。 睡觉吱吱的问题解决了，真好。 走着走着便走出了后门，开阔的田野平展在蓝天之下。 远远的有个人向他打招呼，是林老汉。慢慢走得近了，林老汉和他说：“李秀才，你回来了？” 李川说：“昨天到家的。” 林老汉说：“前几天下了场大雨，我怕淹了地，自作主张把你地里的稻谷收了，现在都堆在我家仓库里。” 第55章 奋进 李川向林老汉道谢。 闲聊中，他透露出自己打算摒弃俗务一心攻书的志向，说是为了早起，专门从友人那里借来一只大公鸡，以后便要闻鸡念书了。 林老汉一边夸李川有志气，一边动了些心思，问：“那这地，总不能荒着吧，太可惜了。” 李川觉得，与其把地给不认识的人种，不如就给林老汉家，多年的邻居了，知根知底。 说着他们就谈好了条件，以后李川的地，就由林老汉家去种。 收成四六分，李川四老汉六。 谈好后，两人都十分高兴，林老汉又想起了一件事来，说：“说到公鸡，近日云桥乡里出了一个偷鸡贼。” “偷鸡贼？”李川想到了几月前刘木匠家丢的鸡，他说：“我知道刘木匠家公鸡被偷了，他怀疑是邻居王家偷的，还打起来了呢。” “他那是很早的时候了，我说的就是最近半个月，有好几户人家的鸡，都被偷了，我知道的有桑家，胡家，还有……”林老汉一连说了好几个人家，“有人为了逮那偷鸡贼，专门好几个晚上不睡觉，在那里侯着，结果发现好像不是人，是妖怪，专门偷鸡的妖怪。” “妖怪？什么样的？”李川好奇。 林老汉说：“听说是个九头恶犬，厉害的不行，胡家的汉子都被抓伤了。” 九个头，听着就害怕。 看到李川的表情，林老汉安慰他说：“你说借了只公鸡，我就和你提一提，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把鸡收进笼里，你是镇宅秀才，纯阳护身，妖怪应该是不敢上你那的。” 李川感谢了林老汉一番，回家的时候，就把九头恶犬的事告诉了公二旁三，并问：“你们知道这个妖怪吗？” 公二摇头，“没听过没听过，难道是新来的妖怪？” 旁三说：“石桥一带，有一只狗妖，难道是她？” 公二连连否认，“不可能不可能，她性格极好，从未伤过人，怎么可能是偷鸡贼？” 见问不出什么后，李川便叮嘱他们谨慎小心，好好修行。 接下来几日过得很平静。 公二旁三经玄水山一事后，非常急于提升自己的实力，每日不是修炼就是修炼，每次李川要用锅把他们挪出去的时候，就会被两双幽怨的眼睛盯着，让李川都不好意思上做菜了，不过吃饭的时候，公二旁三还是毫不相让，一点都没有降低饭量。 他们还和李川说，等入冬后要去一趟四神宫听道，李川自然是许了。 见公二旁三这么努力，李川也想要奋进一下。 朝哪个方向奋进呢？ 真去念书？好困，算了。 研究一下《纹经》？看不懂，还是看不懂，而且没有秘境里红光的相助，试图进入玄奥状态的时候，十次里有五六次是不成的，李川估计是因为他损了生机，身体太虚了导致的，于是愈发的好吃好睡。 和老鼠聊聊天？那天之后，老鼠就消失无踪了，怎么叫都叫不出来，要不是偶尔发现他在偷菜吃，还以为已经跑了呢。 想着，就又想起了祝青云与劳笑开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到京城，两只大妖死亡的事，又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 此时祝青云已经回到了钦天监。她将玄水山上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得都告知了她的师傅宫无光。 她经过一番梳洗，看上去已然恢复了精神，只不过头发还是秃了一块，仔细看的话，已经有头发冒出来了，但要完全长好，估计还要些时日？ 宫无光坐在八仙椅上，静静得听着祝青云的讲述，一直等她全部都讲完了，才开始发问。 “你觉得那个秘境有问题？” “是的，非常的古怪，”祝青云回答：“我从那道剑意中感受到了明确的杀意，而且那天苏像，也让我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没想到一个霜叶遗徒，竟然引发出这么多事来，”宫无光面色很轻松。“我会派人去调查薰华的事，如果确实，那个霜叶遗徒放了就放了。你尽快回玄水山，联系当地官府，进行剿妖，别让黑角怪的残部出来祸害百姓。” “明白！”祝青云明白其中的利害。 “我也会快很快动身，与你汇合。” “是。”祝青云回答。 “《纹经》传人，你接触下来觉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宫无光问。 祝青云回答：“很勇敢，很大胆，又很贪生怕死。” …… 这一晚上，李川吃过晚饭，觉得点蜡烛费钱，于是早早的就上床休息了。 睡了半宿的时候，他听到了鸡叫声，喔喔啼，喔喔啼的，叫的心烦意乱，掀开被子，趿着鞋子走了出去，打算与公二好好讲一番道理，走出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窜上墙，逃了出去。 而公二则昂着头，看着很骄傲。 李川问：“这是怎么了？偷鸡贼？” 公二说：“我正睡的好好的，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扯我的毛，我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只乳臭未干的小狗妖，我吼了两声，就把它吓走了。” 难道九头恶犬是只小奶狗？ 公二见李川表情不太好，于是问：“大哥，要不要我把他捉回来？” 李川睡的正香的时候被吵醒，有些头疼，他揉揉眉心说：“不用，你已经既已打跑了他，谅他也不敢再回来，”他左右看了看又问：“三弟呢？” 公二说：“三弟去溪边了修炼了，他更喜欢在流水中修炼。” 李川等了等，没有别的动静，于是说：“我再回去躺会儿，你也再休息休息吧。” 说着，李川便回了房里，蒙头继续睡。 刚恢复了点睡意，就又听到了鸡叫声，喔喔啼，喔喔啼，接着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打的挺热闹的。 李川掀开被子走了出去，这次看到了两条黑影窜上墙跑了出去，院子里凌乱一片。 公二见李川来了，连忙说：“刚才那恶犬又来了，还带了一个帮手，大哥你放心，我又把他们打跑了，这次，他们定然不敢再来了。” 第56章 鸡飞狗跳 这回李川彻底没了睡意，他回去把衣服穿上，端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打算干脆看个日出，吃个早饭，回头再睡回笼觉。 然后他问公二：“那帮手也是狗吗？” 公二回答：“也是狗，看着差不多大，可能是一窝兄弟。一定是那只小狗，被我打了，不甘心，回去搬的救兵！” 李川问：“他们实力怎么样？” “都是刚开灵智的小妖而已，”公二怕李川疑心他没有出力，补充了一句，“第一回是我大意了，第二回，我是想留他们下来问话的，结果被钻了空子，逃走了。” 他发了狠话，“等他们再来，我一定把他们留下来，给大哥中午加顿菜！” 李川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不过他不会料理狗肉，记得街上的老胡是会杀狗剥皮的，到时候请他帮个忙，正好也快要入冬了，他还没有冬天的衣服，做一件狗皮大衣也不错。 天色渐渐发白，看着是不会再来了，李川一抬头，突然看到院墙上有挤着三个白乎乎的脑袋。 眼上一圈黑的最小的狗妖说：“姐，就是那只公鸡，凶的不行，把我和二哥都抓伤了。” 另一只鼻子旁边有两个点的狗妖说：“对，就是那只公鸡！姐，快帮我们报仇！” “那只公鸡，也成精了吧？”额头上有三瓣花的大狗有点犹豫。 “成精了又如何，我们三个，它只有一个，我们一起上！”黑眼圈很嚣张。 这时，三瓣花察觉到了李川看过来的视线，被发现了，正要带着两狗离开的时候。 勇猛五彩大公鸡公二张着翅膀，从天而降，一下扑在了他们身上，两只爪子，一爪一只狗，口中还犹自说着：“哈哈哈，这回被我抓住了吧！” 三瓣花转身跳下墙就跑。 公二把两只狗扔到了院子里，让李川看着他们，接着便去追大狗。 李川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只小狗，问：“你们就是偷鸡贼？” 黑眼圈梗着头，不说话。 两点水将黑眼圈护在身后，对着李川呲牙咧嘴。 白白的，毛茸茸的，想撸。 李川继续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公二三瓣花也抓回来了。 他骑在了三瓣花的脖子上，嘴巴咬着它的耳朵，驱使着他往前走。 黑眼圈两点水一见，都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三瓣花听到他们哭，身体都抖了起来，嗓子中发出了呜咽声，突然得发起了狂来，脖子一甩，拼着不要耳朵了把公二甩了下去，接着直接冲李川的方向撞去。 公二立刻回护李川，一阵鸡飞狗跳，接着就听三瓣花对黑眼圈和两点水吼：“还不走？！” 黑眼圈两点水停下了哭，接着就往墙头上窜去。 公二觉得被戏耍了，在大哥面前丢了脸，不由得恼羞成怒，拿出了真本事来，先是两翅膀拍晕了三瓣花，接着腾一下飞了出去。 很快，那两只小狗，又被他抓了回来。 黑眼圈与两点水看到三瓣花昏迷在地，都扑在了她的身上，大声哭嚎了起来。 哭得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倒好像是李川公二舒服了他们一般。 这时，后院门开了一小半，一只螃蟹背着两条鱼爬了进来，正是旁三。 他看到这三只狗后，惊疑道：“你们不是石桥下那只狗的孩子吗？” 石桥下的狗妖？ 公二一听，开始打量这三只狗妖的模样，也问：“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成了偷鸡贼？” 两点水听了旁三与公二的话后，问：“你认得我们的娘？” 公二说：“自然认得的，前年我饿极的时候，你们娘还分了我半块馒头呢。” 黑眼圈说：“那你还把我们打这么狠！” “你们是公二，旁三？”三瓣花隙开眼睛，醒了过来，“你们不是去玄水山求道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公二说：“我现在认我大哥为主了，你们怎么成了偷鸡贼？” 看这认亲的模样，李川知道，他的红烧狗肉没了，狗皮大衣也没了。 叹了口气，吩咐旁三把院门关了后，他说：“都别哭了，把话说说清楚。” 公二立刻说：“你们别哭了，听我大哥问话。”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川坐回凳子上问：“你们就是九头恶犬偷鸡贼吗？” “是。”黑眼圈说。 “不是。”两点水同时说。 李川又觉得头疼了，他对三瓣花说：“你来说吧。” 三瓣花说：“我们的确偷了许多家的鸡，但是我们并没有伤过人，九头什么的，也是以讹传讹来的。” “刘木匠家的鸡是你们偷的吗？”李川问。 “是的。”三瓣花承认了。 “你们要偷鸡干嘛？食物不够吗？” 三瓣花也开始呜呜哭了起来：“我们娘被一只黄鼠狼打伤了，那黄鼠狼逼着我们，他偷鸡吃，要是偷不到，就不给母亲吃饭，我们只能去偷鸡……” “开始的很好偷，后来人们有了防备了，就不好偷了，有次小弟还差点被捉到，那家人故意几个晚上没把鸡赶笼子里，还悄悄布置了几个壮汉，就为了捉我们，小弟逃的时候摔伤了腿，养了半个月才好。” “黄鼠狼？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来了黄鼠狼？”公二问。 旁三也很疑惑：“我没听过有黄鼠狼。” “他是从外面来的，好像犯了什么事，轻易不附对外露面，只是差遣我们为他做这做那。”三瓣花回答。 “那黄鼠狼在哪里？”李川问。 他知道他得管这事了。又不能打杀了他们，又不好放任他们偷鸡。 三瓣花回答说：“就在石桥下面的洞里，”接着她哀求说：“求你们救救我们娘，若能救把我们娘救出来，我们姐弟三人以后任你们差遣。” 公二对李川说：“大哥，要么我先去去石桥下看看情况？” 李川同意了，他叮嘱说：“你们先去看看，要是真如他们所说，我们就想个法子，看看能不能他们娘救出来。你记得先观察，别急着动手。” 公二点头，飞了出去。 第57章 李大定计 公二飞了，李川看着院子里的三条狗，一只螃蟹，觉得回笼觉的计划也破灭了。 倒是旁三带回来的鲫鱼看着很新鲜，早上就喝个鱼汤，正好就着热汤，把家里剩下的饼子吃了。 李川让旁三看着三条狗，简单洗漱了一番后，便开始料理起鱼来。 这菜是越做越习惯了。 很快，就把鱼炖上了。 “好香啊。”黑眼圈闻到了味道。 两点水吞了吞口水，说：“不就是鱼汤，又不是没喝过，看你那样子。” 黑眼圈依然眼巴巴地望着灶台方向。 两点水说：“好了好了，等会儿我们去偷肉包子吃。” 听到肉包子三个字，黑眼圈的眼神终于转了个方向，“我们多偷几个，晚上偷偷给娘吃。” 两点水说：“行，到时候我去撞蒸笼，你去捡包子。” 李川听了觉得头又疼了。 他的道德感其实不太强，也不想对着妖怪说教，他觉得自家的妖能大差不差的守人类的规矩就行。别人家的妖么，没被抓到是侥幸，被抓到打死是活该。 但现在这三条狗，在他眼皮底下讨论起了偷肉包子，他就不得不开口了。 他冷着脸说：“刚偷了鸡，被抓了，现在不好好悔过，还想偷肉包子？” 黑眼圈和两点水沉默了。 三瓣花呜呜说：“我们也不想偷，实在是饿的狠了。” 此时鱼汤已经好了。 李川走进厨房，把汤盛了出来，给旁三分了一碗，给公二留了一碗，想了想后，又分了一碗出来，拿了点饼子，放在三条狗面前，“就这么点，你们分着喝吧，喝完了，帮我办点事。” 三条狗纷纷道谢。 鱼汤鲜美，一碗下去，浑身舒坦。 吃饱饭后，李川差遣着三条狗，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院子里花花草草，都显得鲜艳了几分。 正想着太阳不错，可以把衣服被褥拿出来洗洗晒晒的时候，公二回来了。 公二没走门，也是从墙上跳下来的。 李川问他：“怎么样？你和那黄鼠狼谁赢了？” 公二啐了一口，说：“别提了别提了，我到了后，没敢直接进去，在外面看了看，闻到了一股臭骚味，就是黄鼠狼那股臭味，我顺着味道往前找，结果不知怎么的，越走越远，接着一头从桥上栽了下来，要不是我醒的快，现在可不是要变成一只落汤鸡了？” 三瓣花说：“那黄鼠狼会布迷阵，公叔可能是着了道了。” “你也不早点提醒我一下。”公二抱怨说，此时他看到了给他留的那碗鱼汤，走了过去，正要喝的时候，李川闻到了他身上的骚臭味，连忙赶他说：“远点，你去远点角落那里喝，等身上味道散了再过来。” 公二默默用翅膀抱着碗蹲到了角落里。 三条狗急的团团转，三瓣花哀求公二说：“不是不提醒，而是公叔你刚才飞的太快了，我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还请公叔再去救一救。” 公二问：“你说说，那黄鼠狼还有什么手段？” 三瓣花说：“他主要是那屁厉害，一闻就晕头转向不知南北了……” …… 李川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说：“等晚上再去吧，现在天亮了，外面人来人往的，那黄鼠狼肯定更加警惕了。”他突然想到个法子，说：“这样，晚上的时候，你们就装作偷到了二弟，把二弟运进去，然后我与三弟守在外面，来个里应外合，把黄鼠狼给逮了，你们觉得如何？” 公二觉得这个计策很可行，说：“就这样办吧。” 旁三觉得李川去有些冒险，说：“大哥，你就别去了，你在家里等我和二哥的好消息就行。” 李川说：“无事，到时候没准，你们还需要我砸一锅上去呢。” 他对公二旁三的实力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是正经拜进四神宫的。 但他不太信任他们的智商，这次碰见的又是公二的天敌黄鼠狼，还是他去一边看着比较好。 实在不行，他大喊几声“九头恶犬来了”，引得附近的人出来查看，没准也能吓一吓那黄鼠狼呢。 接着李川吩咐公二旁三看好家里，还对着那三条狗说：“你们好好的这里呆着，莫要惹事，我去街上转一转，往石桥那望一望，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大哥，我跟你去。”旁三说。 “我自己去，反而安全，”李川拒绝了旁三的好意，“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有妖敢来害我。” 说着，他摸了摸胸口的《纹经》，觉得非常的踏实。 李川出门，很快看到了石桥。桥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桥底下还有三两个摆摊的小贩，有卖枣的，还有卖糖人的。 远远的闻了闻，没有臭味。 绕过石桥，走到茶楼下，正要进去的时候，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喊他。 “李秀才！” 李川一转身，看到了刘木匠。 刘木匠说：“李秀才，好久没看到你了。” “我前阵子出门访友了，回来后专心读书，想把时间补回来，就没有怎么出门。”李川解释说。 接着他们一起进了茶楼，茶博士上来倒了水，舔了点心。 刘木匠喝了口热茶，说：“你不在的时候，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还是那偷鸡贼，原来是一条九头恶犬！” “九头恶犬？” “是啊，幸好当时你喝止了我们，原来真是妖怪影响了我们的脑子。”刘木匠有些庆幸。 李川木然，接着他问：“现在那妖怪怎么样了？抓住了没有？报官了吗？请道士和尚了吗？” “嗨，报官有什么用，不过损失几只鸡而已，哪里差遣的动他们？至于和尚道士，请他们的钱，谁来出呢？”刘木匠抱怨着，“现在不过各家都看好自家的鸡，有钱的，多请几个人守着罢了。” 说着，刘木匠想到了什么说：“对了，李秀才有人托我请你去镇宅，是隔壁镇上的人。他们一个月前来过来寻你，没有寻到，于是找了个和尚，但是最近还是传了话过来，想要你去住一晚，镇镇宅子。” 第58章 四条野狗 听着是个很安全的活，李川问：“那家出了什么事？” 刘木匠先交代了下基本情况：“那是一个商户，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那家男人在外面跑生意，他老娘和媳妇就在家带一对儿女，空了就做点针线活，可以说是闭门不出了。” “原本男人说大概今年三月的时候会归家，结果三月没有回来，有传言说，是遇上了山贼，死在路上了，老娘和媳妇哭了一场，打算办丧事的时候，男人回来了，回来之后变得特别小心体贴，除了饭量变大，每顿都要吃一只鸡外，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结果有一天晚上，那妇人起夜，发现男人不在床上，走出去，看到一个黑影蹲在房子前面，在那里生吃一只鸡，吃的满嘴都是毛。那妇人尖叫一声，男人也现出了原型，原来是一只黄鼠狼！” 听到黄鼠狼一字，李川心一动，难道是同一只黄鼠狼？ 刘木匠继续说着：“第二天，和男人一起出去做生意的同乡，带着男人的旧衣服回来了，男人确实是被山贼杀死了。当时那妇人就一头撞在了墙上，好不容易救了回来，晚上的时候，她又趁着大家不注意，拿了跟绳子在屋后上吊死了。” “现在那一家人啊，就剩一个老妇和孙子孙女了，他们请了和尚，把黄鼠狼打杀出去了，现在还想请你去住一晚，去去晦气，不论什么时候，看你有空就行，一定重金酬谢。” 这是凶宅了啊。 李川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刘木匠说：“大约就是一两月前吧。” 李川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对上了。 他有点心动。 最近为了补身子，在吃食上花费了不少铜钱，马上要入冬了，冬天的衣服还没置办，家里还有两只小妖要养。 要真是那只黄鼠狼的话，危险性确实不高，等今晚公二旁三过去，把他料理了，他再去镇宅，岂不是白得了一笔银子了？ 刘木匠看到李川表情复杂，就说：“我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如果你不愿意，我便去回了他去。” 李川回：“我现在身上还有些事，我明天再给你准确的答复吧。” 和刘木匠聊完后，李川又在街上逛了逛，路过包子铺的时候，要了十多个个肉包子，踹在手里，慢慢走了回去。 先尝了一个，皮有点厚，但肉很香，汁水丰富，果然好吃。 …… 后院里，公二正在教育三只狗妖。 “我们做妖，要有志气，要做大妖……” 黑眼圈眼中向往：“公鸡叔叔，你见过大妖吗？” “当然见过了，”公二十分自信，“我不仅见过大妖，我还骑过仙鹤，再过两个月，我与三弟还要去四神宫听道。” 两点水也心动了：“四神宫？我们也可以去吗？” 公二矜持说：“只要你能找到四神宫的大门，自然是可以去的，但是四神宫收不收你们，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李川听着，一边笑一边走了过去，把肉包放在了凳子上，说：“赶紧来吃吧，还热着呢。” 五只妖怪都捧着肉包，啃了起来。 看着他们吃的欢，李川把从刘木匠那里听到的话，与他们复述了一遍。 “难道就是那只黄鼠狼？”公二问。 李川说：“我觉得多半就是，今天晚上我们捉了他，拷问一番就知道了。” 很快就入了夜。 …… 三条狗背着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公二，窜进了石桥下面。 李川藏身在一个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旁三则趴在他的脚边。 公二进去后，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安静了很久，在李川开始疑神疑鬼公二是不是出事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很凶的狗叫声，夹杂着小狗的叫声，接着又听到了鸡叫声，还有一个有点像鸭子的刺耳的声音，估计就是黄鼠狼的叫声了。 旁三快速得横爬过去支援。 李川又等了一会儿，接着看到桥下面走出了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旁三跟在他身后，变大了身形，蟹壳上背着什么东西，白乎乎的，走近了才发现是条大白狗，看来就是狗娘了。 狗眼紧闭着，嘴巴张开，舌头斜在一边，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 再后面，便是三瓣花三只小狗了，他们倒是很精神，一边走一边踢着一团灰乎乎的东西。估计就是黄鼠狼了。 看样子是大获全胜了。 一股骚臭味由远及近地传来，李川揉了下鼻子，觉得回家前得让他们先去溪边洗个澡。 与李川汇合后，一行人又往巷子里面挪了挪，之后公二向李川汇报战况。 “那黄鼠狼疑心很大，幸好我会障眼法，看上去和死了一样，我知道不能让他放屁，要速战速决。在他正要吃我的时候，我直接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接着大白醒了，我们一起干他，他放了屁，想要逃，没想到正好碰上了三弟，当时我们已经有点醒来了，我飞到他头上，几下就把他打晕了。” 李川听了，有些庆幸他们人多，走觉得公二脖子上的毛有点稀薄。 然后他问：“大白就是狗娘吗？” 公二回答：“对的。” “她怎么样了？”李川问。 旁三说：“腹部伤口极深，而且饿了很久，恐怕……” 正把黄鼠狼当球踢的三只狗妖闻言，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三瓣花伏下身子求李川，“求大人救救我们娘。” 救人这事，李川是有几分心得的，往锅里一扔就好，于是他说：“我要问黄鼠狼几句话，你们把他弄醒。” 一番抓咬后，黄鼠狼终于醒了。 李川用袖子捂着鼻子，问：“那个假冒别人夫君的黄鼠狼，是不是你？” 黄鼠狼刚开口：“你是那家人什么人？” 这看来就是了，李川摆摆手说：“快把他打死。” 黄鼠狼没反应过来，三瓣花一嘴咬住了他的喉咙。 挣了两下，就没了生息。 之后，李川在三狗担忧的眼神中，把大白卷成一个圈，硬塞进了锅里，接着就招呼着他们，回家去了。 这样太平的日子又过了月余，入冬后，祝青云终于再次敲开了李川家的门。 第59章 三件法宝 祝青云站在院子里的美人蕉边上。 美人蕉的花谢了，叶子青青黄黄的，在她身边顺着风左摇右摆着。 李川恍惚了片刻，接着就招呼说：“祝姑娘，你来了，我以为还要再等一阵子呢。” 祝青云回答：“我坐飞舟来的，原本前日就该到了，在郡守那里耽搁了些时间，所以今天才到。” 李川请祝青云进了屋里。 祝青云打量着李川家里，比起上次来时，多了些家具摆设，看着没那么冷清了。公二与旁三也进到屋里来，与她打招呼。 祝青云感觉这两只小妖的修为都往上涨了一截，心中暗暗称奇。 坐下后，她拿出了两个药瓶放在桌上，多李川说：“这是补元丹，补元气的，你每日服一颗，一月后差不多就能把补回来了。” 李川连连道谢，然后问：“你的事办得顺利吗？白大夫怎么样了？” 祝青云知道他指的是劳笑开。 她回答：“劳大夫暂押在钦天监的牢房里，已经派人去苍梧之野找他说的那种植物了，估计还要有一两个月，才能有确切的消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专门和看守的人说过了，住的是单独的牢房，饭食上也不会亏待他。” “我还担心他又跑了呢。”李川说。 “进了钦天监，想逃，可没那么容易，”接着，祝青云说起了李川的事，“我把你的事和师傅说了，正式的告身下来，还要等一些时日，过几日师傅会来这边，由他亲自为你授官。” “这么隆重，不必了吧？”李川有些惊讶。 “不是单为你的事来的，是为了玄水山来的。” “玄水山？还有什么事？” “黑角怪死了，玄水山上一两万的妖怪，群龙无首，有的去投靠别的地方的妖王了，有的回老家去了，还有想占了玄水山自立为王的，各种乱象都出来了。没有黑角怪的约束，已经有好几个村落，被这些妖怪吃光杀尽洗劫一空了。”祝青云语气平静中带着沉重。 李川没想到会这样，他问：“那怎么办？” “所以我先去了郡守那里，商定好了方案，然后再过来寻你。” 李川忙说：“祝姑娘，你赶紧回去坐镇，我这里不要紧的。” 祝青云沉稳的说，“现在已经在玄水山四周布下了天罡阵，防着那些妖怪逃跑，等到我师傅到了，便会对玄水山进行剿妖，预计一个月后，妖患便会彻底解除，玄水山今后也能通行了。” 李川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祝青云转口又说：“那座秘境引起了玄门中很多人的兴趣，所以这一个月，也许会有许多玄门中人出现在玄水山附近，玄门中人不好简单以善恶来论，你近日还是不要离开云桥乡为好。” 李川想着他的镇宅秀才事业，忙问：“我刚好明日就要出门，隔壁老梅村，有户人家请我去镇宅呢。” “镇宅？”祝青云听到这个词很疑惑。 李川说一下这个词的由来，又把黄鼠狼作乱的事和她讲了一遍，看到她脸上露出些笑意后，连忙解释：“我也不是冲着银子去的，只是那家人家，本来男主人被山贼害死，就已经够惨了，这黄鼠狼还要祸害那妇女，我过去，住一晚，让他们安安心也好。” “我和你一起去吧。”祝青云说。 “不用吧？” 祝青云说：“你既已经答应了，那就不好反悔，正好我暂时无事，就和你一起走一遭吧。” 话说到此，李川也不好再推拒了。 祝青云说：“那日秘境中的事，师傅可能会详细问你。” 对于这件事，李川倒是相当的坦然，他说：“我本来就要和你说的，实在是路上病的不行了，才没有说。” 他把早就想好的说法搬了出来，“我在那怪石里发现了一种诡异的虫子，透明粘稠状，并且会逐渐增殖。剑气打击的便是那些虫子。” 接着，他仔细描述了果冻虫的模样，以及他推测出的果冻虫出现的规律，“大约五六只的时候会被剑意察觉，那个时候怪石上也能看出瘢痕来。” 祝青云听得很认真，等李川说完后说，“原来你是利用这一点，驱使剑气，斩杀两大妖的。” “侥幸侥幸，”李川擦擦额头，“那黑角怪最后被劈了三五次才死。要不是白大夫最后把他的手段说了出来，让他们陷入了幻境，我可能只有把握他被劈到一次，那样的话，估计我们还是得交代在那里。” 祝青云笑说：“我当时也被你骗过了，以为你是想要灵宝。” “我一个读书人，又不能修行，要了有何用？怀璧其罪啊！”李川突然想到陶公的话，他把陶公说的事，也与祝青云讲了一遍。 “黑角怪应该是在玄水山上拿到不少东西的，”祝青云若有所思，“黑角怪经营玄水山八十余年，搜刮了不少财物，还有不少法宝，你有想要的吗？” “法宝吗？”李川问。 “对的，等剿妖结束后，便会进行清点，你若有特别想要的法宝类型，告诉我，说个大概就好，我帮你留意，在入库前先拿下来，不记进去。不过也不能多拿，最多拿个三件。” 想着，祝青云又补充了一句，“太过显眼的也不行，比如黑角怪那把寒冰刀。” 李川表示明白，他问：“有没有那种看着小，但是能装很多东西的法宝？比如话本上说的，须弥袋，须弥戒那种？”李川问。 要有个这样的法宝，书箱就只装公二旁三就行，他背的轻松，他们也窝的舒服。 “我帮你留意，只装平常物件的话，这类法宝挺常见的，如若没有，我去别处帮你寻一个也容易。”祝青云应诺下来，她问：“还有其他吗？” 他努力想了想。突然想到玄水山都是妖怪，于是说：“你看看有没有适合我二弟三弟用的法宝武器，有的话，帮我留一下。” 他们有了武器，实力强点，他也安全点。 祝青云也应了下来。 第60章 和尚无空 第二日一大早，李川带着一鸡一蟹，与祝青云便往老梅村去了。 黄昏的时候，便到了老梅村，李川按着宋木匠给的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祝青云自找了别的地方过夜，李川抬手敲门。 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来应答。 一个小厮开门后，问明了来意，就往里面跑去，李川在外面等了许久，才又等到一颗白发蓬乱的头探了出来，说：“是李秀才吗？我等你很久了。 看来就是请他来镇宅的乔老太了。 李川说：“是我。” “我就是这家的主人。”乔老太抬起头，李川终于看清了她的被皱纹包着的脸。眼神浑浊，满脸凄苦。 乔老太打开门，带他进了堂屋，屋里没有点灯，有些径深，门梁上的黑白布条还没有都取下来，在风中晃来晃去。 李川四下打量着。 乔老太哆嗦着手把蜡烛点上了，一边点一边解释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孩子们不敢睡觉，也不敢出门，所以我送他们去他们姑母家住一阵子。” 李川说：“好，那我就在堂屋里睡一晚？” 乔老太说：“我知道你的规矩，我已经小厮在外面买了一桌席面，等下就会送来了，酬劳也已经封好了。” 李川忙说：“费心费心。” 乔老太长长得叹息，问：“秀才，你说为什么什么我家会遭上这个罪呢？我儿子是个忠厚的，接过家里的生意后，里里外外没有不说他好的，我儿媳也是个好的，偶尔有些口角，不过生一会子闷气，也就好了，又生了一双儿女，都活泼可爱。我们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遭上了这个罪呢？” 李川没有接话。 乔老太停了话，声音低了下来，说：“哎，妖怪要害人，哪里会挑什么好人坏人啊，说不定啊，它们就是欺善怕恶，专门挑我们这些好欺负的下手，那些作恶的，他们反而不敢娶碰。”她眼中带着仇恨，“我这几日一个人住着，我天天敲着桌子，说，黄鼠狼啊，黄鼠狼，你不是厉害吗，你来啊，我在这里等你来啊……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了，也要给我的儿子媳妇报仇，但它就是不来，呵呵呵……” 乔老太喉咙里发出了呵呵的笑声，她抬头看李川，“镇宅秀才，你说，它为什么不敢来了呢？” 因为它死了。 被三狗分尸，死状极惨。他原本还想要不要剥皮做个围脖的，结果一眨眼，就被分成了三块。 他想着今天的事，还带了一块在身上，打算晚上的时候烧了祭奠亡灵呢。 不过这些都不好与乔老太说。 李川口上安慰说：“节哀顺变，那黄鼠狼做了这么多恶，定然会有报应的。” 乔老太突然又说：“我怀疑我儿是被谋害的。”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说：“他们一起出去做生意，凭什么我儿死了，他却毫发无伤……” 李川知道这是没有缘由的猜测，于是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她把苦水怨气恶心都倾倒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有人敲门，便是送席面的人来了。 乔老太陪了李川三杯酒后，便离开了，走的时候吩咐小厮给李川在堂屋地上铺了褥子，拿了被子。 坐了一会儿后，确认无人会来打扰后，李川把公二和旁三放了出来。 公二一下来就说：“闷死我了，闷死我了。”跳跳脚，伸伸翅膀，终于自在了起来。 旁三四下打量了一番说：“大哥，这里怪吓人的。” 李川倒不介意，专心吃菜喝酒，说：“别人诚心请我们来，我们等再晚一点，就把那黄鼠狼的皮烧了，你们谁会念经的，到时给念两句。” 两小妖纷纷表示四神宫不教这个。 李川作罢。 吃饱喝足后，李川拿着蜡烛走出了堂屋。 凉风一阵阵吹过，树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正要吩咐旁三把黄鼠狼皮拿出来，突然听到当头棒喝：“好你个镇宅秀才。居然养了两个妖物在身边！” 一根闪着金光的棒子就砸了下来。 李川到底历练出了几分机警，直接往地上一倒一滚，虽然狼狈，倒真的避开了这一棍子。接着公二旁三反应过来，立即便迎战而上了。 原来是个和尚，李川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即刻就喊到：“大师，停手，借一步说话。” 和尚哼一声并不回应。 李川又喊了几声，见和尚还是不给面子，就不开口了，只是跑进堂屋里把破锅拿了出来。 和尚很勇猛，到公二旁三近日实力大涨，并且兄弟齐心配合无间，一时间竟分不出个胜负来。 开始李川看得聚精会神，时刻准备扔一锅子。 看久了后李川昏昏欲睡，坐在台阶上打哈欠。 铿锵。 蓝白两条剑光闪过，砰砰砰三声，就看到和尚公二旁三从三个方向落在地上。 “你又是哪来的妖女？”和尚站起身大声质问。 祝青云默默拿出令牌。 和尚大惊：“钦天监和竟和妖物勾结在一起？” 祝青云冷着脸，“你这野和尚。诽谤钦天监属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和尚喏喏了几声终于服软说：“我听这家人请了和镇宅秀才，我怀疑是沽名钓誉之辈骗钱，所以来看看。” “你是这家请来除妖的和尚吗！”李川问。 “我就是。”和尚承认说。 一番交谈后双方终于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这和尚法号无空，在附近的崇安寺挂单，他接了这家的事，却被那黄鼠狼跑了，原本有些愧疚，但听到这家人又请了什么镇宅秀才，就有些不甘心了。 于是今晚专门来看看这镇宅秀才是什么模样，看到他身边的公二旁三后，就认定他是个走邪路的妖人，打算把他打杀了，再去寻那黄鼠狼。 李川把黄鼠狼的事与无空说了，并把皮毛给他看。无空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摸了摸，说：“果然是那畜牲的。” 他心中羞愧，要把之前收的报酬给李川。李川推了几次，还是收了。 几人把打斗的痕迹收拾了一下。 李川捡了点木头，烧了纸，然后把那皮毛烧了。 无空和尚低头念起经来。 梵音中，风似乎静了一下，天色渐渐将明。 第61章 溪边垂钓 天亮后，李川便与乔老太告辞，拿着两份酬金回到了云桥乡。 祝青云护送他回家后，便离开了，走之前又叮嘱他少出门，多养生。 李川是个听劝的，他对外说是因为要专心念书，所以暂时不接镇宅的活了，每日不是在家逗鸡撸狗。 大白一家四狗，现在成了李川在云桥乡李的耳目。 他们时不时会在李川家附近巡逻，听到什么奇异的事，都会和公二旁三交流一番，李川在一旁听着，也长了不少见识。 比如林老汉是个惧内的；还有西市卖布的老吴，居然和刘婆子是个旧相识。 九头恶犬的怪谈也有了结局，黄鼠狼死后，幻象消失，一个小贩早上去石桥下摆摊时，发现了那个洞，里面有许多鸡毛鸡骨头，嚷出来后，大家纷纷说这就是九头恶犬的藏身之处，一定是有高人出手，为民除妖了。 也有猜到李川身上的，说是那九头恶犬不开眼，去偷镇宅秀才的鸡，结果被镇死了。不过相信这个说法的人不多，大多数还是倾向于有隐士高人出手。 服用了半个多月补元丹后，李川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每晚睡觉沉了，早上醒来的时候，也没有了那种腰部空落落的感觉，精神也能集中了，借光补物的时候，十次有七八次能进入状态了。 而且他还有了一个新的爱好，那便是钓鱼。 钓鱼的地方便是旁三修炼的那条小溪边。 把竹子削成了鱼干，将绣花针弯成了钓钩，再命公二啄点蚯蚓来，就像模像样的钓起鱼来了。 落叶躺在水面上，顺着风行驶着。 钓钩一动，似乎有鱼上钩了，李川正要收竿，一个有些熟悉的洪亮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寻了过来。 “李秀才，你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无空和尚几步走到他身后，看他钓鱼，说：“入冬了，鱼都藏起来了吧。” 李川默默把鱼竿放在一边，起身问：“无空大师，你寻我有什么事？” 此时无空看到了半沉在溪水里的鱼篓，惊讶说：“你居然钓到了这么多鱼？” 李川指指正在石头上修行的旁三说：“是他捉来的。” “原来如此，”无空释怀了，开始说起正事来，“你知道玄水山上的黑角大王死了吗？现在朝廷在剿妖，听说钦天监的精锐都去了，布下了天罗地网大阵，对了，上次和你在一起的姑娘，不就是钦天监的属官，她也是因为玄水山的事来的吧？” 李川没有开口。 无空没有在意，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有不少妖怪，逃了出来，郡守发了告示，征集能人异士，去捉这些逃出来的妖怪，只要捉到了，不论死活，就能去领赏，一只妖，三十两银子，怎么样，我们一起去？” 李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说：“我在准备明年春天的会试呢，哪有空捉什么妖？何况你也说了，钦天监布下了天罗地网，那逃出来的妖怪，定然都是实力很高的，太危险了，你也别去吧。” 无空说：“你说的倒也是，但是他们又没有一个名册，怎么知道哪些要是玄水山逃出来的呢？我们随便找点小妖，打杀了，把尸体拿过去领钱不就行了？” 李川听了十分震惊，他还是拒绝了，“那无空大师，你自己去吧。”他看到无空眼睛瞥着公二旁三，似乎有点不怀好意，连忙说：“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和你说了，云桥乡里的本地妖怪，都是我管的，到时候少了那只，我直接去找郡守，说你蒙骗他们，你说凭着我和祝姑娘的关系，郡守是信我还是信你？” 无空讪讪地说：“我肯定是找那些作恶的妖怪，既行了善，有赚了银子，不是两全其美？要么你把公鸡螃蟹借我，到时候我领到了赏钱，分你一半如何？” 李川依然拒绝，说：“我们书香世家，不作这种坑蒙拐骗的事。” 公二与旁三原本听了无空的话，有些心动，听到李川说他们也是书香世家后，都收起了心思。 公二开口：“大哥说的对，我们书香世家，怎么能为了三十两银子，坏了名声破了道心？” 无空悻悻得走了两步说，“罢了罢了。” 李川望了望天色，吩咐公二去捡柴，自己在鱼篓里挑了条肥美的鲢鱼，准备做烤鱼吃。 一边准备，还一边对无空说：“本该请大师吃午饭的，只是今日这顿，是早就计划好的，下次再请大师去酒楼吃顿素斋。” 这是明确在赶客了。 无空往外走了几步后，又走了回来，他叮嘱李川说：“今天你不愿意和我去捉妖，我也不勉强你，只是玄水山妖物脱逃的事是确有其事，如果你发现了有妖物出没，千万别轻举妄动，去崇福寺找我，或者请你那位钦天监的朋友出手，都可。” 这是善意的话，李川应了下来。 很快，公二堆好了柴火，庞三杀好了鱼，于是烧火架锅放鱼下调料，一气呵成。 无空走出了老远后，隐隐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心中念了几句佛经，继续往前行。 烤鱼相当的鲜美。 吃着吃着，李川突然看到锅边上扒着个小小的爪子，小老鼠一荡一荡的在偷吃鱼。 李川一伸手，揪住了老鼠的尾巴。 公二旁三看到老鼠出现，十分紧张，做出备战的姿态，李川摆摆手，让他们放松，想着这老鼠住他身体里，以后也总会被公二旁三看到的，于是解释说：“这是我从玄水山秘境里带出来的老鼠，你们知道这事就好，就不要再对外说了，”停了一停后，又说：“现在黑角大王死了，不少人都冲着仙人道场，灵宝，上山寻宝，他们要寻到了还好，要是没寻到，这是老鼠的事被他们知道了，就又是一场官司了。” 李川再次强调，“你们是四神宫的妖，我马上也要拿到钦天监的告书了，都是有身份的人，千万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在了跟投。” 公二旁三连连答应了下来。 “胆小，说的天花乱坠不就是胆小么，胆小不如鼠！”被揪住尾巴的老鼠，摇头晃脑得挑衅着。 第62章 落难的流民 李川有话要问他，于是让公二旁三守在附近。 接着他逗老鼠说：“那胆大的，那你帮我去玄水山上探探，把灵宝拿回来？” 老鼠表情害怕。 李川把他在怪石中看到的果冻虫描述了一遍，问：“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幻烁？” “你居然能够看到幻烁的本象？”老鼠失神。 老鼠的身体变淡了，但因为李川紧紧扯着他的尾巴，他逃脱不开，于是一下又变凝实了，反复几次后，他认命了，语气中还带着不情愿，他说：“我藏在古仙天苏的净瓶中听道三万年，有一日，真仙归鸿来访，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话。幻烁出，尘世灭，三千世界都将衰败，重归心渊。我原本以为我已经逃过这一大劫，却没想到醒来后，我身上的法宝都没了，修为也没了，还被禁锢在你的识海里。” 李川听的不太明白，但他抓住了重点，问：“这个大劫是什么时候来的？” 老鼠说：“我不知道，我在净瓶中，不知日月，人间的事，我也都不清楚，偶尔有人来拜访天苏，也都是仙人……” 老鼠想了想后说：“按照我的记忆里，大约是在素寒死后三百年左右。” 李川松了口气。 衮龙王素寒现在还好好活着呢。 而且他一介凡人，能活到80就是善终了，这些大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于是他夹了块鱼肉，递给老鼠：“行了，你吃了鱼，想出来就出来，想回去就回去吧，我没问题了。” 老鼠也松了口气，捧着鱼肉快速的吃完，一下就没了踪影。 …… 吃完鱼，晒了会儿太阳，等到阳光有些冷了的时候，李川拎着鱼篓回去了，经过相熟的邻居家门口的时候，他都送了几条鱼过去，结果又拿了不少吃的回来，晚饭就这么解决了。 快到家的时候，发现路口有些人聚集在那里，隐隐听到女人的哭泣声。 李川走了过去，是一个个妇女跪在那里哭得凄惨，身边还躺着个男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破，妇女脸上手上都是伤，男人的胸口更是渗着血。 李川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了缘由。 这两个人是青阜村的人，这个村子原本在玄水山下，因为黑角大王占山为王了，便搬了一次地方，但离玄水山还是比较近。 玄水山妖乱开始后，青阜村便是最先遭殃的几个村子，听那妇女说，村里的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们两个活着，男人挨了妖怪一下子，一直忍到了云桥乡，才昏了过去，而她被男人护着，没受什么大伤。 他们两人不是夫妻，那妇女原本有丈夫的，也死在妖祸里了。她感念男人一路相护，于是愿意卖身为奴仆，为男人求医治病。 云桥乡人淳朴善良，知道他们的遭遇后，都很同情，请了两个大夫来看，大夫都愿意让她赊钱，只是看了伤口后都摇头说不能治。 妖怪抓出来的伤口，岂是寻常大夫能治的？ 那妇女绝望而哭。 李川穿过人群，走了到男人身边蹲下，仔细去看他的伤口。 人太多，阳光被挡着了。 于是李川对几个人说，“你们稍微让一让，让我看看。” 许多人已经认出李川来，纷纷让开了路，并说：“镇宅秀才来了。” 他们对妇女说：“这位是镇宅秀才，他说不定能有办法。”接着，他们就把李川的事迹与妇女说了，妇女表情稍安。 那妇女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期待，“你能救他？” “我先看一看。”李川不是很有把握，他不会看病，只是会补人，而且也说不出个原理来。 凝神看了一会儿，进入了玄奥的状态中，不过也许是因为阳光不太好，片刻后状态就消失了。 但李川也有了几分把握来。 他剖过祝青云的大腿，觉得男人经脉里似乎有类似的力量，估计他也是个修士，或至少修炼过什么功法。 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见他起身，那妇人扑到他的脚边，哀求道：“求你救救他，我愿意给你做奴仆，洗衣缝补做饭打扫养鸡喂牛……我都可以，我还会种地，虽然不及男人，但我不睡觉，也会把你的地料理好……” 这听着真的很能干了。 李川收回思绪，他说：“我不是大夫，我并不会治病。” 妇女的眼睛黯淡下来。 “不过，妖气是邪气的一种，想来都是怕正气的，既然这位汉子已然如此，不如去我那里住一天，去去邪气，等邪气去了，再请大夫开药治伤，说不定就有希望了。”李川开始胡编了，“而且我还知道一个药方，可以去妖气。” 就是劳笑开给他的那个药方，去不去妖气再说，强身健体的功效是真有的。 李川脸色一肃，然后说：“我同情你们的遭遇，愿意施之援手，但我只是一个读书人，不是大夫，也不懂降妖除魔，我不能保证能把他救活。你要还愿意我救他，我就试一试，但如果没救成，也希望你不要心怀怨恨。也请各位乡邻在此做个见证” 妇女连忙说：“公子愿意出手，我便感激不尽可了，不论成不成，我都会做你的奴仆，做牛做马报答你。” “你们遭了妖患，好不容易逃出来，我怎么好意思趁人之危收你当奴仆呢，”李川见那妇人还想说什么，连忙说：“我镇宅秀才，靠一身元阳正气镇宅的，家里不好有女人在，连养鸡都只养公鸡不养母鸡的，你千万不要因为报恩而害我。” 话说到这里，妇女也不好再提卖身的事了。 在几个乡邻的帮助下，他们把男人搬到了李川家里。 李川借着刚才说的话，让妇女在外面等待，接着点了蜡烛，再次去看他的伤口。 玄奥的状态中，伤口由浅及深得展开，错乱残缺的拼图散布在视野中，最后简化成他能够理解的点横排列。 李川一点点修整着，忽然眼前一黑，轰的一下就脱出了状态。 看来是补的不够。 李川等黑暗散去后，直起了身，转头就看到男人睁开了眼睛。 第63章 神箭手 “你醒啦？” 看到男人醒了，李川也松了口气，“这里是云桥乡，你们安全了。” “你是大夫？”男人问。 “不算是，不过你确实是我救的，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你要和她聊一下吗？” “麻烦了。” 接着李川便把等在院子里的妇女叫了进来。 妇女记着李川之前说的话，进屋的时候有些犹豫。 李川说：“一会儿没事的。” 于是她快步走了进去。 李川绕着院子走了走，舒展了下身体，隐隐听到屋子里传出的交谈声与哭声，望了望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又过了一会儿，妇人扶着男人走出了屋子，双双下跪，向李川慎重道谢。 李川忙扶了他们起来，说：“赶紧躺回去，别扯裂了伤口，浪费了我一下午的功夫。” 两人这才站起，三人回屋说话。 言谈间，李川知道，他们都是青阜村人，但最先遭了妖的，是淳黎村。 这男人名唤童落，是个猎户，曾经救过一个散修。散修说他根骨尚可，但悟性太差，难窥大道，所以不收他为徒弟，只是传授了他一套箭术和心法。 他日夜苦修，的确如那散修所说，难入仙门，但在打猎一道上，反而收益颇丰，就是寻常的妖怪，也难躲开他的箭。 神箭手的名气就这样传了出去。靠着打猎与给富户商队做保镖，短短几年里，已然积累了不少家底。 他说：“那天晚上我住在林子里，早上看到有人在逃，才回了村里，看到了那条蛇，大概是吃了太多的人，在地上翻滚，过来一会儿，就突出了许多残肢躯干来，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 童落双眼通红，“我拿了箭就射，但他的皮太坚硬，只有一箭射进了皮肉，也许是感觉到了疼痛，他就朝我拱来，我当时想等他靠近了就射他的眼睛，结果他突然转了方向，蛇尾打了我一下，我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我正想跟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二娘，接着我就和二娘收拾了些细软，一路逃了过来。” 这妇女名唤卓二娘，她与童落小时候便认得的，她嫁到淳黎村后，专心侍奉丈夫孝顺公婆，两人已经有三五年没有见面了。 作乱花斑蛇妖，在夜里窜进了淳黎村，趁着人们熟睡，一户一户的吃过去。 卓二娘因为回娘家探亲，第二天才回来，因此躲过了一劫。 但是不想，那蛇妖，又去了青阜村，等她再赶回青阜村的时候，青阜村里的人也已经十不存一了，认识的人里，唯又童落还在，他就带着她一路往外逃，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妖怪，终于最后来逃到了云桥乡。 三人唏嘘一番。 李川看着卓二娘，有些为难了。 童落好安置，在堂屋里铺个被褥就好了，卓二娘…… 卓二娘看出了他的为难，说：“恩公放心，我有去处。” “你去哪里？”李川讶异。 卓二娘说：“刚才在院子里等的时候，有个自称刘婆的来和我说话，她说她家缺人干活，问我要不要去，现在童大哥醒了，我就去找她。” 这个时候愿意收留一个外来的人，挺不容易的。 桌二娘问李川要了几件需要缝补的衣物，给他们把饭菜热上后，便自去了刘婆子那里。 李川则把当时劳笑开留给他的几丸药拿了出来。 从玄水山下来后，他和劳笑开还聊过两句，劳笑开坚称他那方子，确实能去妖气，是四神宫的大师兄没见识不识货，还说他留给他的药，也是极好的，对妖伤有奇效。 李川翻译过来就是，功效有一点，但不太多，绝对吃不死人。 他把药丸拿给了童落说：“童兄弟，你吃了药，好好休息，明天再请大夫来看看，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住到大好了再说。” 安抚好童落后，李川走到了院子里，在水缸边上找到了旁三，轻声对他说：“三弟，晚上你出去一趟，去找大白，和她说一说今日之事，让她小心警戒，有异动，连忙来寻我。青阜村离这里也不远，要那蛇妖还活着，说不定就会盯上云桥乡。” 旁三上下点点眼睛，表示晓得了。” 他想了想后，又把站在屋檐上练习金鸡独立的公二招了下来，说：“你去一趟崇福寺，把无空和尚叫来，一路上小心，别招了他人注意，多用用障眼法，要是找不到，或者进不去，就直接回来，安全第一。” 公二拍拍翅膀，表示定不辱命。 做完这一切后，李川还是觉得有些心慌，于是他又出去了，他去了张员外家里，说了他的担忧。 张员外一听，也害怕的不行，立刻去找了乡长，乡长知道些玄水山的事，他表示向上面借兵是做不到的，但是把乡邻组织起来，巡逻警示，还是可以的。 于是很快，他们便集合了三五十个汉子，分成了三队，在云桥乡四周巡逻，一有异动，就大声喊叫进行警示，这样万一真有妖怪来了，大家往不同方向跑的快一点，也能多活几个。 从乡长家离开的时候，张员外请李川去他家吃酒，李川不好推拒，便略坐了一坐。 张员外看的出很害怕了，他说：“李川，你知道我我在京里有些关系，上次能请温道长来除妖，也是这个缘故，但现在温道长不在云桥乡，万一真来了妖怪，求援也来不及，你说我是不是该动身去京城里躲一躲？” 李川觉得这很难说，但他又想起了祝青云的话，她既然说让她好好待在云桥乡，说不定这里还是比其他地方要安全。 于是他说：“云桥乡里，就算有妖来了，乡邻守望相助，一起去杀那妖，未必没有活路。但是去京城，总要经过一些无人的山野，那时候遇上妖了，可就连求助的人都没了。” 张员外听了李川的话，若有所思。 喝了几杯酒后，李川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无空和尚，正坐在他院子里等他。 第64章 三个臭皮匠 看到无空来的这么快，李川也有些惊讶。 无空看出了他的疑问说：“我正好在茶楼喝茶，看到公二偷偷摸摸的，就跟在他身后，等他出了云桥乡，我大声喊他，问他做什么，他一下被吓到了，然后和我说，你要寻我。怎么，你想通了，打算和我一起去降妖了？” “不是不是，我有别的事找你，”李川往屋里望了望，没有什么声响，那男人估计是睡着了。 他把青阜村淳黎村的事和无空说了一遍，然后说：“这两个村子，与云桥乡离的都不远，那妖怪要过来，也就是三五天的事。” 无空觉得李川有些过虑了，他说：“玄水山外有大阵挡着，能逃出来的妖怪并不多，而且大多都受了伤，你看那蛇妖，专门挑了晚上，趁着熟睡才下手，可见伤势沉重，必须要吃人血肉，既然乡里已经有了警惕，谅那蛇妖是不敢再来的，就算来了，也不一定讨的了好。” 无空又说：“而且玄水山上的妖怪，估计已经死的杀不多了，等钦天监腾出手来，就会开始对付这些漏网之鱼了，再加上郡守出的悬赏告示，现在暗地里不知道多少缺钱的修士在围猎他们呢，我估计再有个半个月，妖祸就能结束了。” 说着，无空再次说起了他的生意来，“我说镇宅秀才，这钱，你真的不心动吗？” “不心动。”李川果断回答。 无空想到了什么后说：“黑角大王没了对朝丙郡可是大大的好事，就说玄水山上有铜矿这一项，一年不知能有多少进项呢。” “你说，钦天监怎么突然对黑角大王动手了呢？他可是有来历的大妖，是忘形散人的弟子，你知道忘形散人的吧？”无空问。 李川摇头，“不知。”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这些，能让我当状元吗？”李川已经把读书人的身份用的很醇熟了，然后他问：“忘形散人又是谁？” 无空回答：“忘形散人是个散修，曾经在前朝梁文帝时期做过国师，同时他与本朝太祖也有师徒之名，因为这层关系在，所以黑角怪占了玄水山为王后，几次大剿妖，其实都绕开了玄水山。” 李川记得黑角大王是前朝金戟将军的坐骑。 头疼。 李川决定不去想这些大人物的事了，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比较重要，他说：“无空大师，你有没有办法，去杀了那蛇妖。” 无空摇头，劝李川说：“那蛇妖你也只是听人说，它究竟什么模样，实力如何，现在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更何况，就算你杀了蛇妖，也难保还有其他逃出来的妖怪作乱。倒不如等妖祸结束，你去求你钦天监的朋友，派个官方的修士过来驻守，这样比较妥当。” “你要还是害怕，那不如和我去崇福寺住几天，等妖祸结束了再回来。”无空提议道。 “我倒不太担心我自己。”李川说的是真话。 真有妖怪来了，他骑上旁三，远远的逃开，保命总是可以的。 无空突然望向了他身后，李川也扭头看去，看到童落靠着门站着。 “童兄，怎么起了？”李川问。 童落说：“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就起来看一看，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 接着他又说：“我与那蛇妖打过交道，他的蛇皮虽然坚硬，但远不到刀枪不入的程度，寻常箭矢都能蛇进他的身体。只要能拖住他片刻，让我用箭蛇他眼睛，说不定就能除了他。” 李川与无空说了童落擅长射箭的事。 无空面色也认真了起来，思忖片刻后，他说：“倒是可以在周围找几个地方设下陷阱，里面浇油放硫磺，等妖怪出现后，就把他引到陷阱里，熏他们的眼睛，用刀棍打他们，童兄射他们的要害处，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无空想到了另一些事，“寻常的妖怪，就算有个一两百年的造化，这法子也能行的通，但玄水山上许多妖怪是学了法术，甚至有法宝的，那样就难对付了许多。” 谋划至此，李川反倒安心了下来，说：“那就这么定了，童兄，你赶紧回去休息，早日把身体养好了起来干活。” 他又对无空说：“无空大师，如果你在这帮我们除妖，不管妖怪来不来，我们都会付你银子的，要是真来了，等打杀了妖怪，你拿着妖怪尸体去拿赏银，都是你的。” 无空想了想，觉得这生意可做，便应了下来。 童落突然冷幽幽得说：“以前黑角大王在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玄水山上有妖怪，到时并不会对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现在说是黑角大王死了，却出现了妖祸。” 无空立刻反驳他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妖怪就是会吃人的，只不过以前吃的隐蔽而已，而且他占了这么大一座山脉，又有多少人因此断了生计，死在贫病之中？此次朝廷出手，彻底拔出了这毒瘤，以后周边的人就能平安过日子了。” “可是现在死掉的人，都是我的亲人兄弟朋友……”童落掩住了眼中的仇恨，“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无空走后，李川看了一会儿缸里的月亮，觉得夜风吹得有些凉，他打了个哈欠，对童落说：“行了行了，去睡吧，说不定那蛇妖，已经被钦天监的人逮了，做成了蛇羹呢。” 一夜无事。 第二天，李川又去了张员外家，和他说了无空和尚的事。张员外立刻表示，这笔钱他来出，并且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他说。 于是硫磺雄黄都有了着落，童落也得到了一把新的弓箭。 接下来的日子，不断有流民来到云桥乡，从他们口中知道，那蛇妖似乎聚拢了一些散乱的妖怪，见一个村庄，就吃空一个村庄。 李川觉得有些不对，但他现在联系不上祝青云，只能努力加固云桥乡的防卫了。 第65章 援军 又过了几日，童落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每日和无空和尚出门，在云桥乡周围四下巡逻。 李川反而没事干了。 倒是张员外时不时就请他去吃饭，大概是觉得他一身正气，妖怪不敢来犯？ 这日中午，他刚吃过午饭，在院子里晒太阳，就看到黑眼圈的狗头出现在院墙上，对他：“有妖怪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川听了，问明了地点后，揣了旁三在身上，就找了过去。 快到的时候，就听到了棍棒打击声，走得近了，就看到几个汉子，手里都拿着长棍，在无空的指挥下，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对着陷阱里的一团焦黑的东西打去。 李川定睛一看，发现那一团焦黑的，竟然是一只大兔子，焦黑的地方是被火油烧出来的，有些地方都露着肉，非常凄惨，比较怪异的地方是他的四条腿，看着都和人的手似的，一看就是玄水山的审美，奇丑无比。 此时已经差不多打完了，无空暴喝一声，一棍子迎着兔头砸了下去，李川刚想出声，那兔子头就碎了，身体一下软了下去。 接着就见无空一脸‘三十两’到手的表情，拎着现了原型的兔妖走了过来。 走到李川跟前，他称赞他说：“你别说，你想出来的法子，的确有用。最初发现这只兔妖的，就是当班巡逻的人，他假作害怕，故意把他引到陷阱里去，用石头砸他，用火烧他。就算今天我没在，这兔妖也会交代在这里。” 他拎了拎兔妖，“这兔子估计有五十斤，我只要兔头，拿去领赏，这兔肉你要不要？” 李川谨慎问：“妖肉能吃吗！” 吃素的无空说：“你能吃肉就能吃，要介意的话，吃之前我可以给你念个经。” 于是李川说：“晚上让童兄处理一下，炖熟了大家一起吃了吧。” 云桥乡虽然安宁，但大多数人，一年里吃肉的日子都是数得清的。 无空觉得李川的想法极善。 这时李川问他：“你问他蛇妖的事了吗？” 无空听了后顿足道：“我只想把这祸患赶紧杀了完事，忘记问他话了。” 李川也只好说，“要是再有妖怪来再问吧。” 当班的的汉子看到兔妖死了，都很兴奋，听到晚上一起吃兔肉，更加高兴了。他们立刻重新布置了陷阱，巡逻的时候也更用心了。 一副要斩了妖怪添菜的气势。 李川和无空一起在四周转了转，突然又听到了喧哗声，接着看到一只庞大野猪从矮树林里冲了出来，露着獠牙，直接往人多的地方冲去了。 从他的体型来看，估计也是一只妖怪。 “不好！”无空拿着棍子，立刻向着野猪的方向跑去，只是他离得太远，一时赶不上。 这时李川听到了几声破空的声音，抬走一看，童落站在一棵树上，拿着弓箭，一根根箭矢向着那野猪怪飞去。 童落不负神箭手之名，每一箭都射中了猪妖，只不过野猪怪皮太厚，他手里的箭也只是寻常箭矢，根本刺不透。 但野猪怪的速度还是慢下来一些。 这时候，突然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朝着野猪怪横飞而去，野猪怪躲避不及，撞了上去，一下翻倒在地上。 而此时，无空终于赶到了。 李川松了口气，接着往树飞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苹果脸的姑娘，正弯腰去捡地上的篮子，察觉有人在看她，她转过脸来，脸颊红扑扑的，表情娇怯怯的。 不是潘小花是谁？ 李川又去看那棵树，是连根拔起的，树干不算太粗，两只手估计合不拢。 他早知潘小花神力，但总也以为是被夸张了，毕竟这里人，三条小狗都能描述成九头恶犬呢。 结果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保守了。 这时潘小花已经提着篮子，袅袅娜娜得走到李川面前，说：“我听巡逻的人还没吃饭，就带了些自家做的肉饼过来，你尝尝？” 白嫩嫩的手指掀开了盖在篮子上的布，里面放着一叠饼，还冒着热气。 李川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木然得伸手拿了张饼，咬了一口，脱口而出：“刚才是你拔的树？” 潘小花不好意思得低下头。 李川终于清醒了一点说：“幸好姑娘出手了，要不今日定然会有伤亡，要是让那野猪怪冲进村里，那就不知要造成多少损失了。” “我看那野猪跑的快，想着有没有办法挡一下，正好身边有棵树，好像有点不太结实……”潘小花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我听说前几日，老梅村也遭了妖怪，他们学了我们这边的布置，聚集人手把那妖杀了，这些都要感谢你呢。” 此时无空和野猪怪的打斗也到了尾声。无空将野猪怪打翻在地上，一棍子正要朝着脑袋砸过去的时候，他想起了李川的叮嘱，收了几分力，只把那野猪怪打晕了。 接着他看着野猪怪发了愁。 要问话的话还得想办法把他绑起来，让他无法挣脱后，敲醒了再问。 只是他身躯庞大，寻常绳子应该绑不了他，要在闹起来…… 李川与潘小花走了过来，无空与李川说了他的为难之处。 潘小花立刻说：“这事好办，我家里有一副钢打的锁链，这野猪怪虽然力气大，但他现在受了重伤，我们把他的前腿后腿绑一起，圈住他的头。他要挣扎的时候，就用拉头上的锁链，再用刀打他的头，谅他也挣脱不出去。” 无空看向李川，眼神有些害怕。 李川木然说：“那就拜托潘姑娘了。” 之后，潘小花去家里拿锁链，无空招呼着几个汉子一起把野猪怪搬上板车，安置在一废弃的草屋里。 童落走了过来，他打量着黑猪怪，口中说：“猪妖的皮这么厚，怪不得射不进去。” 无空欣赏他的箭术说：“我认得一个铁匠，擅长做兵器，等这边事了，我带你去寻他，我这棍子就是他打的，看上去寻常，打起妖怪来，无往不利？” 童落听了很高兴，说：“那就拜托大师了。” 没多久，潘小花就轻轻提着一口麻袋，走了过来。她打开麻袋让李川看里面，是一根极粗的锁链，上面似乎还沾着血迹。 第66章 童落的打算 在潘小花的指导下，他们利索的绑好了野猪怪。 等潘小花离开后，无空感慨了一句：“云桥乡真是卧虎藏龙啊！”接着便端起盆凉水，刷得一下就往野猪怪的头上泼去。 野猪怪一醒就开始猛烈挣扎，幸而捆得够紧才没让他挣脱出来。 无空棍子往地上一敲，问：“你是哪里的妖怪？为何要来云桥乡作乱？” 野猪怪喉咙里咕噜了几下，闭上眼睛，拒绝开口。 无空又问了几句，野猪怪一点回应都没有，李川正打算劝他先停一停，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让公二也装作逃出来的妖怪去套话之类的，就看到他棍子又是一敲，然后低头开始念起经来。 李川听不出他念的是什么经文，只觉得听着语调悦耳，只是袖袋里的旁三焦躁不安得动了起来，那野猪怪也发出了痛苦的吼声。 李川忙说：“大师，你先停一停，我出去一下。” 无空大约猜到李川把他的妖仆带在身边，于是停了下来。 李川走了出去，借着腹痛如绞放走了旁三。等他再回到草屋的时候，那野猪怪已经开口了。 李川无空做个武僧实在太屈才了，应该配个大喇叭当法器，念死一片。 野猪怪说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是钦天监摆的大阵有漏洞，他就是从漏洞中逃出来的，与他一样逃出来的妖怪至少有百个。 第二个消息是那个花斑蛇妖似乎是发疯了，疯狂吃人，吃了又往外吐，然后接着吃，后来不仅吃人，把跟着他的妖怪都吃了，野猪怪就是害怕被蛇妖吃了，所以离开了蛇妖。 第三个消息是的确有许多道士和尚民间捉妖师在周围活动，花斑蛇妖好像就是遇上了他们，受了伤，然后开始发疯的。 第一个是坏消息，第三个算好消息。 野猪怪开口：“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光头，给个痛快吧。” 无空点头，不再念经，而是拿起棍子，砰得一下，砸碎了野猪怪的脑袋。 野猪怪身体抽了两下，没气了。 无空说：“如果这猪妖说的是真的话，那和我预计的差不多，再过半个月，妖祸就差不多结束了。” 李川有些担心大阵漏洞。 无空安慰他说：“就算有漏洞，钦天监应该也早已察觉了。” 这天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妖怪妖怪来袭，都不是很厉害的，被李川三人抓了砍头剥皮炖肉；来的频率也是越来越低，或许是妖祸真的就要结束了。 又过了几日，两三个穿着奇异人进了云桥乡，他们自称是捉妖师，无空与他们交流了几句后，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也获得了更多的信息。 玄水山上的大阵已撤，山上的妖怪都死干净了；钦天监的人腾出手来，正在追杀逃出的妖怪，而那花斑蛇妖，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估计已经死了。 他们看到云桥乡的布置后也是啧啧称奇。又过了几天后，官府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妖祸确实是结束了。 所有人终于都松了口气。 最高兴的人当属是无空了，张员外单独给他包了银子，杀了点妖怪，又能换一两百两银子，作为一个挂单的野和尚，这是他赚得最多的一年了。 张员外也很高兴，比起四神宫来说，崇福寺可近多了，而且无空和尚虽然看上去不像个高人，谈起佛经来也似乎没什么见解，但有妖怪他真杀啊！ 而李川的名望则愈发得好了，大家都说云桥乡得亏有镇宅秀才在，一身正气加上一番布置，才能平安度过这次妖祸，唯一一个受伤的，是用棍子打妖怪时，下手太重，以至于扭了手腕。 天一天天冷下去，日子也一天天的安宁起来。 这日李川刚出门，就被刘婆喊住了，“李秀才，你还记得卓二娘妈？” 当然记得了，他身上这套棉衣，就是麻烦卓二娘给他做的。他问：“她怎么了？好像是有两三天没见到她了。” 平日她每日总会来问问，有没有她能做的活。 刘婆说：“前几日她那个同乡来寻她，他们说了一会子话，她同乡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了。那条之后，她就魂不守舍的，做事的时候，摔碎了一个碗，收拾的时候还把她自己的手划伤了。” “她那个同乡，我听说还在你家里住着是不是？你能不能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说着刘婆又开始夸赞起卓二娘来了，“我原本说是请她做事，其实只是看她可怜，收留她些日子罢了，但她做事来，真的是十分用心，处处为我着想，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刘婆又说：“我原本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后来知道不是，还有些奇怪。我看他们眼里都是有对方的，那些繁文缛节也管不到我们小老百姓身上，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过的好与不好，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 李川没想到刘婆居然有这番见识，立刻应了下来，说会找机会就问问。 正好今日无空和尚来与他们告别，说要去把赏钱领了，然后回崇福寺静修，消消杀气。李川便做东，在酒楼定了一桌素斋，请他们吃饭。 言谈间，李川问童落今后的打算，童落的回答让他大吃了一惊。 童落说：“我打算去做捉妖师，我和前几日来云桥乡的捉妖师打探了下，他们看到我的箭法，愿意带上我。” 李川问他：“你觉得那蛇妖没死？” 童落低头望酒杯，“不管他是死是活，我杀妖的心是不会变的，蛇妖也好，猪妖也罢，只要做了恶，被我知道了，我便要追杀到他们天涯海角。” 李川知道卓二娘为何会精神恍惚了。 他看童落心意已决，知道也不好去劝，于是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年春天的时候吧，”童落已经有了规划，“捉妖师他们准备在云桥乡修整一段时间，养养伤，正好我的箭还没打好。” 他又请求李川说：“李公子对我有大恩，此时大恩未报，又要离开，但是我还是想厚颜请李公子偶尔照拂一下二娘。” 第67章 不同前程 李川说：“我冒昧问一句，你们两人以后准备怎么办？” 童落喝了口酒说：“不敢瞒公子，我与二娘小时候两家人关系一直很好，我经常上她家吃饭的，衣服鞋子破了也是央她帮忙补的。只是她刚出生时，就定下了亲，所以我这份心思一直暗暗藏着，从不敢说出口。现在逢此大变，我决心要以杀妖为业，我深知此路艰险，我却实力微末，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死后如何去面对我的父老乡亲？” 他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恨意，声音又低又哑，“二娘一个柔弱女子，我希望她在云桥乡安定下来，她想嫁人的话，我给她准备一份嫁妆，她不想嫁人了，我把赚的银钱都给她，她赁个房子，自己过日子也舒坦，就是她一个弱女子，多有不便，还望李公子能偶尔照拂一下。” 以李川现在在云桥乡的名望，只要他愿意照拂二娘，那些地痞流氓绝对不敢去骚扰她。 李川一向尊重他人的选择，他应下了童落的请求说：“你放心。”他突然扫到无空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问无空：“大师，你有什么想说的？” 无空说：“捉妖师鱼龙混杂，大多水平低劣，如果你只是想要杀妖的话，还是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了，不如拜入一个小些的门派，然后进入钦天监下的狩妖司。” 李川明白无空刚才犹豫的原因了。 李川知道他现在算半个钦天监的人了，剩下半个就等告身到手了，于是他先问无空：“为什么要先拜入门派？” 无空回答：“钦天监是朝廷机要部门，因此虽然只是编外成员，也只能参与一些捉妖剿妖的事，纯卖武力性命，但依然要查来历，要身家清白来历可查。” 无空认真对童落说：“我虽然只是个野和尚，但我和许多修士打过交道，靠一份入门心法就把箭术练成这样的我从没有见过……我觉得，那位散修说你资质不够，或许也只是推托之词。一些小门派，还是乐意招收你这样的人，做个外门弟子，又不费资源，又能给宗门做事。” 接着他又给童落介绍了一下宗门的事：“宗门的资源都是紧着核心弟子的，他们只要专心修炼，要什么资源，问宗门要就可，但是资源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就要靠外门弟子出力；而对于外门弟子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只要拜入了宗门，就有机会得到宗门长老提点，无论是用贡献点换，还是每月的讲道，有时一句话，就能让你省下数十年的苦修了。而且有了身份，出门行走也方便。” 李川追问：“大师能帮忙介绍几个门派吗？” 无空想了想说：“如果童兄愿意做和尚的话，我倒有几个不错的去处。” 童落连连摆手说：“大师的心意我领了，我会考虑你说的话的，我先随他们出去，见见世面，如果真有机会拜入玄门，我也一定全力争取的。” 李川说：“我在钦天监的确有些关系，童兄到时需要，来寻我便是，但最终能不能进狩妖司，我不一定能说上话。” 童落感恩不尽，表示一定不会让李川难做，也不会给李川丢人。 吃完饭后，无空没有再停留，当夜便离开了云桥乡。 李川回家后，公二与旁三也与他道别，说他们要出发去四神宫了，李川知道他们求道心坚，没有留他们，只是叮嘱他们一切小心，性命第一。 于是家里只剩童落和他了，而童落是个早出晚归的，按着李川的作息，他们经常连着两三天都见不上一面。 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 他在院子里走了走，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孩童嬉闹的声音。 咚咚咚。 李川开了门，看到祝青云穿着暗橘色的袄子，脸藏在了白绒绒的围脖里，笑盈盈得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李川忙把她迎了进去。 “师父在县衙里等你呢，”祝青云先说了来意，又把剿妖的始末与李川简短得说了一遍，“天罡阵出了一些问题，其中一个修士，听说玄水山上有灵宝，擅自脱离阵法去寻宝，导致阵法出了漏洞，漏了百余只妖出来，幸而逃出来的都是些小妖，没有造成大的祸害，但比原本预计的时间，还是晚了不少，导致我今日才有空来寻你。” 李川听闻后，连忙问她花斑蛇妖的事。 祝青云说：“在我出来前，拿妖怪尸体来寻赏的记录里，没有花斑蛇的记录，如果你介意这个，我们便去寻他，寻到后直接杀了便是，不费什么事，只是……” “只是什么？”李川问。 “花斑蛇妖太多，不知道它的名号的话，罗盘很难找到它。”祝青云老实说，“小妖就是这点麻烦。” “那个修士怎么样了？” “死在了玄水山上，被妖怪分尸了。”祝青云淡然说。 于是李川暂时把这事放下，和祝青云说了云桥乡里发生的事。 祝青云说：“我也听说了，师父很欣赏你的做法，对了，授官后，你打算同我们一起去京城，还是继续呆在这儿？” 李川有些惊讶，“还可以呆在这儿吗？” 祝青云说：“你是《纹经》传人，说起来是仙人弟子，授予你官职，是为了方便请你帮忙，与你交好，怎么会管你去哪儿点不点卯？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京城里看看，京城繁华，毕竟与别处不同。” 李川有些犹豫。 “走吧，别让师父等太久了。”祝青云说：“京城就在那儿，现在不去，以后你总会去的，钦天监的门往哪边开的，你不想看看吗？” 李川正打算收拾行李的时候，祝青云抬起手，她的手掌上托着一只精致小巧的船，说：“我专门向师父要了这只仙舟，坐上它，去京城的话，也就一个白日就能到了。” 仙舟在半空中不断变大，散发着金光，直到变得与寻常船只大小后，祝青云请李川上船。 李川让祝青云稍等一下，他给童落留了张纸条，说去访友了，让他一切自便，然后便踏上了扶梯，登上了仙舟。 第68章 三件法宝 踏入仙舟后，李川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变幻的光影铺陈在船身中。仙舟有两层，一层摆了藤椅茶几，放了几样精巧的点心，二层可以观景，从仙舟上往下望，云桥乡只是一个小小的点，很快便消失在云烟中。 参观了一遍后，李川与祝青云回到一层坐下。 祝青云笑意盈盈地拿出三件东西，摆在了茶几上，说：“我把法宝挑出来了，这只碧水戒，是个储物戒指，里面空间不大，大约也就三丈高，二丈方圆，不过应该够你使用了。”她邀功说：“储物戒指虽然常见，但一般都需要用神念，神识来打开，你就没法用，但这个碧水戒，只要对着它低声念出口诀，就可以打开。我可把收上来的法宝都翻了个遍，才找到这一件。” 李川连声道谢，拿过戒指细看。戒指是银质的，水波纹，圈口有一条跃然而起的小鲤鱼。他想到了什么后，问：“念口诀就能打开的话，那是不是所有人念，都可以打开？” 祝青云回答：“带在谁手上，谁念才有用。还有，这个碧水戒里只能装寻常物件，不能装法宝与活物。” 李川表示明白。 他一个不能修仙的普通人，能用的法宝本来就少，能有个储物戒不用背行李，就已经很好了。 接着祝青云便把口诀教给了李川，李川戴上戒指，打开放入取出关闭几次后，便已经能熟练使用了。 接着祝青云又将第二件法宝交给李川，那是一朵……蒲公英？ 祝青云解释：“这是一个植物系的法宝，我也是挑了很久呢。这次收缴的法宝虽然不少，但能用的并不多，毕竟不少机灵的，早就在钦天监还没动手的时候，就带着财宝离开了玄水山，投别的地方去了。所以大多数所谓的法宝，不过是比寻常武器多点特殊效果，或者就是将法术封印在里面，可以用妖力驱动而已。” “这件法宝却不同，也不需用神识驱动，只要灌注灵力或者妖力后，吹一口气，把蒲公英种子吹出去，这些种子落到敌人身上，能够让他们陷入睡梦，最差也能让他们精神不济，意志消沉，持续的时间，大约是一刻钟。” 群攻保命法宝，非常有用。 祝青云又拿起了第三件法宝，这件法宝的模样，终于和李川想象中的法宝差不多了，是一块玉符。 祝青云继续介绍：“这是件防御法宝，名叫八卦符甲，当受到攻击的时候，其中镂刻的符箓之力就开始运转，形成一层护盾，护盾的范围大概直径约有三尺，持续时间比较长，大约三刻钟。” 那差不多能把旁三蟹壳的范围，都笼在里面了。 有这两件法宝，遇上了敌人，先迷晕他们，然后跳上蟹壳，开启防御，蹭蹭蹭地跑……这可真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法宝了。 李川决定了，蒲公英给公二，符甲给旁三。 真情实意地感谢了一番后，李川见祝青云还是笑意盈盈的，觉得有些奇怪，在他记忆里，祝青云一直有股傲气在，与人交往的时候，在礼仪上是挑不出错的，但那股傲气，让她一直有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除非熟起来了，才能听出她言语中的吐槽与冷笑话。 而面对妖怪的时候，那可就更傲了，一副你可以打死我，但我决然不会低头的模样。非常欠揍。 李川直接问了出来：“你今天心情很好，发生了什么好事了？” 祝青云爽快地回答：“黑角怪和石龙怪死了，一下死了两个大妖，还一下把玄水山的控制权收了回来，这在大姜朝的历史上，也是从未有过的功绩呢。” 看来要高升了？ “以后再有人说钦天监无能，或者说什么只有仙人才能杀大妖的话，我就可以把玄水山的事拍到他们脸上了，”祝青云脸色一肃，恢复了清冷的模样，“我们在玄水山里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白骨累累，都是被妖怪吃掉的人的尸骨。妖怪把人类当食物，人与妖之间，根本不可能共存。” 于是李川又问她对于不曾作恶吃人的妖的看法。 祝青云十分坦然，“我是钦天监的属官，他们既然没作恶，也没吃人，那我肯定不知道他们，我不知道的妖怪，我管他们干啥？” 逻辑非常自洽。 说话间，仙舟便到达了目的地，降落在了县衙后堂的一处院落里，院落靠近花园，虽然已经是冬天了，但有小桥假山，还有几株欲开的梅花，景致十分清幽。 沿着游廊走了几步，走入正房。 祝青云直接推门进去，屋里烧了炭，十分暖和，坐着两个穿官服的男人，其中穿绿色官服的，原身李川见过的，正是金虹县的知县徐文昌了。 另一位穿红袍的，显然就是宫无光了。 李川仔细看了宫无光一眼，乌发白脸，气质清逸，看不出年龄来。 李川进去后，徐知县先站了起来，说：“原来是你，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知道你文章做的好……” 徐知县将李川狠狠地恭维了一番。 李川马上就有了官身了，虽然只是从八品，没有任何实权，但他与钦天监的关系，显然不凡，不然钦天监监正也不会专门来跑一趟，在他这个七品知县家喝茶了。 而且他们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冲突，自然要搞好关系了。 一番寒暄吹捧，又一番流程走完后，李川就正式成了钦天监的天文博士了。 流程走完后，徐知县便离开了，把空间让给他们说话。 宫无光对祝青云说：“你也先去休息吧。” 祝青云有些犹豫。 宫无光说：“去吧去吧，我知道了，我不会太严厉的。”语气中竟有几分宠溺。 祝青云离开后，宫无光对李川说：“你不用不自在，我几个月前就听说《纹经》传人现世了，就算我今天不来，以后总也要找机会来见见你的，我这个小徒弟，年纪太小，做事跳脱，要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宫无光将姿态放的极低。 李川倒没有感觉不自在，他说：“祝姑娘人很好。” 宫无光哈哈笑了下，“这可是相当难得的评价，对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可要与我们一同回京？” 第69章 世界很大 李川迟疑了下。 他又听宫无光问：“修行上，你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 这次李川问：“《纹经》传人真的不能修仙吗？” “温道长和你这么说的？”宫无光问。 “是的。”李川承认了。 “如果我是玄门的修士，我也会和你这么说，但我是钦天监的监正，我与玄门的看法不同，玄门将修仙分成了许多道，只要无法踏上这些道路，就无法成仙；但我觉得《纹经》本身，便是一道，只不过前人一直没有把这条道路走通而已。” “《纹经》传人有记载的有十七人，其中一人，是我的好友，我时常向他请教，他对纹饰的理解，解答了我许多的疑惑。但我知道，你对《纹经》的运用，与他完全不同。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用《纹经》挡刀的事的，而且他也不会补锅，我从未见过他补过什么东西。” 李川听了汗颜。 宫无光又笑说：“那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隐居山林，并未出仕。” 接着，宫无光说：“玄门的那些说法，你听听就好，我属下数千修士，我觉得他们都并没有在修仙，只是练一些功法，会一些法术，能上阵杀妖罢了。他们大多也没有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但就是因为他们在，大妖才不敢肆意作乱。只有很少的人才能成仙，李川，玄门拼命地去研究那些成功的例子，试图去复刻他们的行为，总结出了什么成仙六道……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多活了几百几千年，浪费了无数的时光与资源，最后身死道消，什么都没留下。” 李川听着觉得宫无光的意思是，他应该好好为钦天监干活。 他没有接话。 宫无光转而说：“你在《纹经》一道上，如果有什么疑惑，可以与我说，我虽然看不了书，但我与友人之间有过不少讨论，也许可以帮到你。” 这次李川没有推辞，他详细说了他是如何修补东西的。 宫无光听了后，思索片刻，说：“也许你看到的是万物的本象。” “本象？”这是李川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宫无光肯定说：“应该就是了，你看到的是万物原本的模样，然后你的修补行为便是让他们回归本象。” “万物的本象是一点一横？”李川很不可思议。 “展现在你眼前的模样是一点一横，换个人也许就是别的模样，”宫无光长叹一声，“我那位友人，他在我的建议下，将书上的图案与世间万物对应，将它们分成了九门十二类，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去借万物之力，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当初是想岔了。” “能够借到吗？”李川问。 “能借到，而且威力不俗。我这里有他留下的书卷，”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卷书来，递给李川，“你可以拿去一观，也许能有所启发。” 李川接过，翻了翻后说：“你能看到上面的字吗？” “当然可以，《纹经》我看不到，他通过自己的理解写出来的文字与图案，我能看到，其他人也能，只是我们都无法运用。” “我看不到。”李川合上了书。 “怎么会？”宫无光愕然。 “在我眼中，只有一张张白纸。” “看来你的道，只能靠你自己去探索了。” 李川把书递回给宫无光，他问：“那位《纹经》传人，后来怎么样了？” 宫无光回答：“八十三岁无疾而终，走的前一天，还爬了山，晚饭吃了两盆肉三碗米饭。” “那便好。”李川突然想明白了，“宫大人，你刚才问我，是打算留在云桥乡还是去京城，我心里是有答案的。我会去京城，不仅要去京城，我还要去很多地方，去天矩山骑仙鹤，去看看玄门中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去苍梧之野看看半妖，看他们是不是长着毛茸茸的耳朵尾巴……” 来都来了，总要去各个景点拍个照的。 李川说：“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出发的准备。”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宫无光问。 “也许是下一刻，也许还要再过几个月，”李川走到半开的窗边，他看到祝青云还站在石桥边，不知道冷不冷，“总归明年肯定会动身的。” “那我就在京城等你了。”宫无光说。 此时宫无光又拿出来一物说：“我知道小徒给你找了几个法宝，我这里也有个法宝要送给你。” 李川转过身，看到宫无光手中拿着一个玉佩，他说：“这个是鸣仙佩，能探查妖怪，方圆百里的妖怪，都没被探查到，震动得越快就离妖怪越近，吃过人的妖靠近了会发红光，没吃过人的发白光。缺点是无法精准定位，对于擅长潜藏，或者天赋神通是潜藏的妖来说无效。” 李川问：“吃过人的妖和普通妖有什么区别吗？” “这天底下的规矩都是人定的，是人打下的天下，甚至妖族的修行法门，九成也来自于人类修士。就算九星聚尾，妖星出世，至少在现在，人道就是天道，吃人就是伤天和，被天道所恶。”宫无光淡然解释。 李川明白祝青云对妖怪的态度是学谁的了，他接过了玉佩，谢过了宫无光。 宫无光又说起了玄水山上的事，“仙人秘境暴露后，玄水山周围已经出现不少玄门修士，都是冲着灵宝而来的，你最近还是别去那里。” 李川对玄水山有心理阴影，说：“我一定离那里远远的。” 宫无光想起祝青云对李川贪生怕死的描述，笑说：“这就这一阵子罢了，我已经去那里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灵宝，至于古仙天苏……”他率性道：“这也不是我们钦天监要操心的事，让温道长他们烦恼去吧。” 接着，宫无光把祝青云叫了进来，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宫无光就让祝青云送李川回家。 不过半日的时间，李川拿起他在桌上留的字，揉成一团扔了，然后点起蜡烛，拿出《纹经》，看了起来。 看不懂。 第70章 镇宅博士 又过了五六日后，上李川家拜访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请教学问的，攀亲戚的，送礼的，打探消息的，道喜的，诸多人士，将家里挤得热热闹闹的。 估计是他当官的消息传出去了。 张员外乡长都专门为他设宴，知县那里也经常传消息过来。 李川每日吃饭喝酒听人吹捧，过得飘飘然的，非常快乐；只除了一次，有同馆的学子夸他学问好一定要让他作诗，让他实在绷不住，靠着腹痛如绞混了过去。 而他镇宅秀才的事迹，则被传得神之又神了，什么在他镇过的房子里睡了一觉，在梦里得了一篇上佳的文章，受到了赏识；还有他住过的宅子能生男孩之类的。 至于他为何被格外授官这事，也出来了不少说法。 有的说是因为他在这次妖祸中，救下很多性命，于是有神人托梦给女皇了；也有说是因为被他救下的人里有一个身份不凡的人，为了感谢李川，于是封他做了个官；还有说李川本来就来历不凡的，是什么星君大帝转世之类的云云。 李川听着四狗向他转述这些事的时候，脚趾抠地，非常羞耻。 只不过……李川望着他的房子，阳光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原身光宗耀祖的愿望也算完成了吧。 他舒了口气，从锅里盛了一碗肉骨头出来，招呼四狗说：“来来来，你们这阵子也辛苦了，吃肉吃肉。” 四狗一拥而上。 李川见他们吃得欢喜，也拿了根，蹲在台阶边上啃着。 黑眼圈突然扭头斜看李川，“秀才，你真的救了公主，要被招驸马了吗？” 接着另外三只狗头也扭过来了。 这又是哪里来的胡说八道！ 李川把啃了一半的骨头往前一扔：“赶紧吃你们的。” …… 又是一个阳光大好的天气。 起身后，李川摸出枕头下的鸣仙佩，不错，方圆百里没有恶妖，今日大吉大利。 推门出去，鼻子被冷空气一激，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看到阳光中飘着的细碎的雪花，原来是下雪了。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好几日没有见到的童落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副弓箭，背上背着一个箭筒。 李川端详着他手里的弓箭，觉得没见过，问了句：“你的新弓箭打好了啊。” 童落回答：“前日打好的，我听到消息，就去拿了回来，很趁手。” 他拿了根箭给李川看，“箭头上刻了经文，对妖怪能造成很大的伤害，现在天气太冷了，林子里别说妖怪，连只老鼠都见不到，没法试验威力。” 接着他也向李川道喜，并问他什么时候去京城。 又是去京城啊。 李川看着堆在院子角落里的筛子谷袋砺刀石，又看了看脚下冻得有些裂的地，一直打算要找点碎石铺个甬道出来，免得下雨天不好走，后院的葡萄架子也还没搭起来呢。 他说：“我也正好有事要寻你呢。” “什么事？”童落问。 “无空大师，现在回崇福寺了吗？” 童落回答：“已经回了，上次我去寻他，正在抄经呢，你要找他吗？” 李川把鸣仙佩拿了出来，“这是我前几日得了个法宝，能够探测妖怪，就是范围不太准，我想趁着天寒地冻的，妖物都缩着过冬，我们干脆把云桥乡还有周围几个村落附近，都探查一边，探查到了，我们就趁其不备，把它清了，探查不到，说明这里安全，你看如何？” 童落甚喜，说：“我立刻就去崇福寺，把无空大师拉来。” 说着，便走出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却听到外面传进来一些吵架声，细听的时候，声音又没了。 李川探出头去看，看到童落还站在不远处，他前面站着个妇女，低着头，攥着裙子，原来正是卓二娘。 他们两人面对面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接着，童落迈开腿，大步走开了，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李川正要缩回头的时候，卓二娘抬起了头，恰好看到李川。 想要装作没看到已经来不及了。 卓二娘向他走了过来，福了福身说：“恩公。” 李川顾左言他，“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 卓二娘回答：“习惯的，”停顿了一下后，她又说：“童大哥把钱都给了我，让我不要在外面做事了，我不同意，所以我们争吵了几句，让恩公见笑了。” “为什么不同意呢？”李川问。 卓二娘回答：“他想杀妖，想报仇。我心里也有同样的仇恨，只恨自己是个弱女子，拿不动刀枪，也不会法术。” “刘婆待我很好，在她家做事，跟着主家吃饭，还把新做的被子给我盖。刘婆和我说，等明年了，就开始给我算工钱。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我不需要他挂念我，更不需要他养我。” 李川听了有些头疼。 他从小讨厌别人对他说教，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说教的话来。 至于感情问题，他就更不擅长了。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的，他在街上混那阵子，总会有精神小妹来找他，兜里没有二十块钱，还要请他吃麻辣烫，看着他吃完然后把汤喝了。 但当他退伍回来，精神小妹割了双眼皮隆了肋骨鼻。装作不认识他。 之后听从家里安排相亲，明明只是正常吃饭，从介绍人那听到的拒绝原因都是他太奇葩，什么已经点了一个特价菜，还要再凑优惠之类的。 李川摇摇头，把涌上来的记忆甩掉，这两人的事，他还是得稍微管一管。 都是实在人。 他对卓二娘说：“他要给钱，你收着就好。” 卓二娘是童落年少时倾慕过的人，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让他养着，让他在仇恨外多一份牵挂与责任，没什么不好的。 “恩公你怎么这么说？”卓二娘讶异。 她比刚来云桥乡的时候要胖些了，手脸都干干净净的，看着很清爽。 李川说：“你拿着他的钱，给他存着，存够了，就买房买地，在云桥乡扎根下来，总比他在外面，把钱都用在吃酒赌钱上要好。” 第71章 清妖计划 “童大哥从不赌钱。”卓二娘不自觉地维护，接着他又说：“恩公你说的对，我给他存着，他总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不该这个时候和他吵架的。” 于是李川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并且请她帮忙做两双鞋子，终于送走了卓二娘。 …… 童落做事很有效率，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带着无空和尚到了家里。 晚上的时候，雪下得已经很大了。 李川热了酒，煮了萝卜招待他们。 此时无空也知道了李川做官的事了，他一把抓住李川说：“李兄，李博士，我还是小瞧你了，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让钦天监的监正，亲自来金虹县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给你授官？” 居然这些细节都传出去了。 李川瞅了瞅无空，还是一副野和尚样子，看来抄经无用。 他说：“我只是机缘巧合，得了本书，成了《纹经》传人，钦天监知道了，有时会来找我帮忙，看看图案纹饰什么的。我也想在除妖这事上尽点力，所以就在这里面占了个差事。” “《纹经》传人？”无空想了想，“我好像哪里听说过，反正应该很厉害吧，原来你和那位姑娘就是这么认识的啊！” 童落不清楚玄门的事，听无空这么一说，于是也觉得很厉害。 无空说：“我去领赏的时候，听到了那位祝姑娘的事，她一人两把剑，硬生生地守住了一个阵眼，才没让更多的妖怪漏出来！” 李川想象着祝青云杀妖的模样，说：“她在杀妖上从不手软。” “幸好你阻止了我，没让我用别的妖去领赏，”无空又说：“里面问得可细了，没法糊弄，我要答不上，那可丢了大脸了，以后都不好意思在这里混了。” 童落问：“去骗赏的人多吗？” “很多！”无空用筷子戳了快萝卜，“我这种想用别地方都小妖的也就算了，有的人那是……”无空一边咀嚼一边摇头，“他拿了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黄鼠狼尸体去领赏，我看那尸体啊，都已经成干尸了，一碰就碎，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 “这个好歹还是妖，还有拿那种，身上一点妖气都没的，完全就是普通动物去领赏。” “还能这样？”童落震惊。 “所以被打出来了。” 说完他又赞叹李川的萝卜煮得好，说：“李兄你这手艺，我可真想天天来你家蹭饭。” 接着他们开始讨论清杀四周妖怪的事了。 李川把鸣仙佩的原理和他们讲了一下，说：“我们就租个马车，带些吃食，然后以云桥乡为中心，不断往外，一层层的筛过去，发现有恶妖，就停下来，找到后，大师用棍子打它，童兄在远处用箭射他，你们觉得如何？” 无空摇头说：“不妥，妖怪都很警觉，靠得足够近后，它会很快反应过来，说不定我们还在寻找的时候，它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到时候就不是我们围猎它了，反倒是它在猎杀我们了……而且李兄，你没有自保的手段，贸然和我们去野外杀妖，太危险了。” 童落问：“那让李兄把玉佩借给我们？” 无空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妥，在云桥乡，我们是主场，到了郊野，妖怪是主场，光凭我们两人……” 他突然问李川：“公二旁三呢？他们去哪了？” 李川还未开口，童落就代他回答了，“他们去四神宫听道了。” 李川大为讶异，由于童落全村人都被妖怪杀了，杀起妖来跟不要命似的，所以他没和他说过公二旁三的事。 还叮嘱了公二旁三，少在童落身边晃。 结果他连他们要去四神宫都知道了，而且算算日子，说不准他知道的时间，还在公二旁三与他告别前。 “你知道他们？”李川不由自主问。 童落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我看锅里有螃蟹，以为是你放那，打算炖了的，于是……” “还有一天，我看到公二和一只大白狗在一起，我以为那条狗来偷鸡，所以……” 李川木然地听着。 童落察觉到了李川的不自在，说：“他们是李兄的妖，自然是好的，他们还和我讲了许多四神宫上的奇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无空打断了童落，说：“要是公二旁三在就好了，到时候李兄你将旁三放身上，再让公二使个障眼法藏在一边，故意引妖怪来攻击李兄，到时候我与童兄再出手，那就万无一失了。” 又当诱饵又当靶子？ 李川想起了另外两件法宝，觉得无空的计策是可行的，要是遇上的妖怪太凶，就用蒲公英让它睡觉。 只是…… “他们去四神宫听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不论什么讲道，总归在过年前会结束的，”无空很有把握，“天矩山虽远，但四神宫在各地有不少据点，有固定的仙舟往返，他们是四神宫弟子，应该也能坐仙舟到达附近，我们不如等一等。” 李川同意了。 稳妥一些总没错的。 童落也不是冒进的人，他也同意了。 无空没有猜错。 除夕的前一周，午后，李川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晒着太阳写春联的时候，公二背着旁三，从墙上跳了进来。 扯高气扬地喊：“大哥大哥，我们回来了！” “快来看，我们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大白呢？黑眼圈呢？怎么都不在？” 第72章 李大，以身试法 李川也不管春联了，把笔放到一边，快步绕出桌子，“快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公二把旁三背上的包裹扫下来，啄开了绳子，再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这罐子里的茶叶，是万年老茶树的叶子做的，喝了之后，精气充盈，无论是冥想悟道，还是修习法术，都能事半功倍。” “这把桃木剑，能驱鬼辟邪，挂在门上床头，能保平安。” “还有这个，”公二啄出了个瓷瓶，“这个我排了两天，才买到的，能治凡人百病，大哥你尝尝。” 公二还拿了几张纸出来，上面鬼画符一样涂着些墨迹，“这是给大白他们的，我特意去听了银狼长老的讲道，把许多诀窍都记下来了。” 李川回忆了下，他自己没什么钱，所以也没给过公二旁三钱，他们去四神宫一趟，却能带下来这么多东西，实在不容易。 “讲道呢？来了哪些人讲？除了那个银狼长老，还有其他妖类吗？”李川问。 “温师兄来讲了，还有一个炼药的长老，也来讲了，妖类的话，这次只有银狼，说要等春天的那期，妖修才会多一些，”公二讲起了四神宫听道的事：“炼药长老讲的太艰深了，我们听不太懂，但温师兄讲的很好，现在我和三弟《妙本章经》已经修到第三章了，等修到第九章，就可以选进阶的功法了。” “温师兄还送我们回来了。”旁三说。 “那他人呢？”李川问。 “他送我们到朝丙郡后就走了，他说他身上有事，过几日再来拜访你。”旁三回答。 公二又说：“本来我们存的钱，是够坐仙舟回来的，只是不小心东西买多了，原本打算是走回来的，幸好遇上了温师兄。” 李川忍不住问：“你们哪来的钱？” 公二回答：“有呢，四神宫外门弟子也可以领丹药，我们把丹药卖了一些，就有钱了，”他看着李川的表情补充了一句，“我们能领的都是给妖修吃的，所以没有带回来。” 原来那一大包特产，就是这么来的。 李川把茶叶，木剑，瓷瓶一样样慎重收好了，还把那几张纸整理了下，刚好手边就有浆糊，于是黏了个封面上去。然后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们。” “什么东西？”公二问。 李川把法宝的事一说，公二与旁三立即，齐声说：“给我们看看，快给我们看看。” 李川把蒲公英与符甲拿了出来，并把用法和他们讲了一遍。 他又编了个两个络子，把蒲公英和符甲分别放在里面，系在了公二的脖子上和旁三的钳子上。 两妖得了法宝，十分欢喜，满院子地打转。 公二：“我也有法宝了。” 旁三：“看我的八卦玄符！” 公二：“好，看我来打你。” 公二往着防御罩一飞，弹开后，飞落在了地上。 “你看我的蒲公英！” “我挡！” “等等，让我试试看你的符甲。” “我试试你的蒲公英。” “我吹！” “我挡！” 阳光下，满院子的蒲公英种子在飞，十分浪……浪……李川就看到一颗蒲公英的种子，朝他飞来，落在了他的衣服上，立刻就化了，一阵睡意袭来。 膝盖一软，人倒了下去。 “大哥，你怎么了？”公二率先发现不对劲，立刻向李川飞来。 “大哥睡过去了！”旁三也爬了过来，用钳子探了探李川的呼吸。 “都是你都是你，非要试我的蒲公英，怎么能往大哥那边吹呢？” “明明是你吹的，我都是对着外面的……” “地上冷，快把大哥搬到屋子里去。” “对，把大哥搬进去。” 晚上童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鸡一蟹守在李川的床边。 李川躺在上面，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特别规整，只留了一颗头出来。 听到动静，他们一齐转身。 “你们回来了？”童落把弓箭放在一边，说：“李兄怎么了？今天睡得怎么早？” 公二旁三沉默。 “怎么了？”童落紧张了起来。 公二回答：“大哥有些累了。”‘ 旁三：“大哥睡了。” 童落怀疑地看着他们，伸手探了探李川的鼻息，再摸了摸李川的脉搏。 活着。 李川也恰好此时睁开了眼睛，他有一些茫然，他不是在院子里写对联吗，对了，公二旁三回来了，怎么这么黑啊……黑暗中有一些阴影，是谁？ 他快速坐起往后缩。 公二：“醒了醒了！” 旁三：“大哥，你想不想吃东西？要不要喝水？” 公二：“快把那个药找出来，给大哥吃了，有病治病没病养生。” 旁三跳下床，就要去找药。 李川缓过了神来，阻止了他们：“我没事，我就睡了一觉，睡得特别沉，你们去烧水，洗四个杯子，然后把那个茶叶泡了。” 公二旁三立刻就去烧水了。 接着他又对童落说：“童兄，麻烦你把灯点上。” 烛光亮起后，李川掀开被子走下来，然后与童落解释了之前发生的事，并说：“有这两件法宝在，我们的清妖计划就万无一失了，我已经亲身试验过了，这个蒲公英特别厉害，一碰就睡，睡得特别死。” 童落立刻说：“那我现在去找无空大师，立时出发。”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李川出声阻止了童落，“明天吧，明天我去定一桌酒席，让送过来，一个是庆祝二弟三弟学成归来，另一个我们清妖行动开始了，也得先吃个饭吧？” 李川有理有据，“然后我们定个章程出来，从哪里开始找，走什么样的路线，还有大家怎么配合，也要演练一下，不然都和我似的，敌人没打到，自己先睡了，那怎么办？” 童落听了，也觉得李川想的很周到。 水烧好了。 旁三背了几个杯子过来，公二抓着水壶，倒了水。 茶香味在室内弥漫了起来。 李川喝了一口，大脑一阵清爽。 第二天，童落一早去请了无空，三人二妖大吃了一顿，定好了路线，又去采买了不少东西。接着便出发了。 第73章 入梦 李川一行依着鸣仙佩的提示，靠着资深猎户童落的指点，在云桥乡周边，一下翻出了三个吃人的妖怪来，一只黑熊，一只乌龟，一只癞蛤蟆。 他们都在冬眠呢，就被无空一棍子砸醒，带着起床气追了两步，嗖嗖嗖箭就射过来了，没几下就死了。 只是一直没找到那花斑蛇妖。 晚上他们宿在了山洞中，捡了木柴，生了火，冷风还是吹得直流鼻涕。 天又下起了雪来。 无空用棍子捅了捅火堆，看到童落有些不甘的眼神，安慰说：“那蛇妖也许是死在别处了。” 童落把擦箭的手停了停，“我知道的。” “这次就到这里吧，”无空站了起来，望着大片落下的雪花，“估计十余年内，寻常小妖都不敢来云桥乡寻事了，甚至金虹县都不敢来了，我回去得多念念经文了，免得以后接不到生意。” “你审问猪妖时念的经文，就很厉害。”李川夸说。 “那是个老和尚教我的，我帮他收尸，他教我这段经文。” 无空说了那老和尚的事：“我救他时，他自称在河里飘了七天七夜了，他叮嘱我把他的尸体烧干净了，然后教了我这卷经文后就死了。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但他坐化时，满室佛光，应该是一个在佛法上造诣很深的人。” 他又说：“我的棍法其实也是从这段经文中悟出来的，把原来的降魔棍改良了一下，效果果然不凡。” 李川与童落开始猜测起那老和尚身份来。 无空说：“他既然没和我说这些，还让我直接把骨灰扬了，显然不希望我知道他的身份。我知道李兄童兄都是信得过的，所以这些话我也只是和你们说说，可莫要再对外说了。” 李川和童落表示，绝对不会对外说了。 又聊了一阵子后，都有些乏了。 李川把公二抱在怀里捂手，说：“明天天亮就回去吧，安安心心过个年。” 无空与童落都同意了。 突然李川感觉鸣仙佩震了下，拿出来后，却一动没动，用手敲了一下，泛起了一层白光。 “有妖怪吗？”无空察觉到了李川的举动。 “大概我冷出幻觉了，”李川盯着鸣仙佩看了一会儿，把它收了回去，“不过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大家还是小心为上，晚上轮流守夜吧，最后一天了，别出什么幺蛾子。” “我上半夜吧。”无空说。 “那我下半夜，李兄，你能跟我们这一路，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好好睡一觉吧。”童落说。 李川接受了他的好意，他是真的又累又乏了。 各自睡去。 李川越睡越冷，突然之间，他感觉到有人在推他，还有一个声音在喊他。 “李公子，快起来，长泉仙人请你去说话呢。” 李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个青衣粉面女童在推他，脆生生地说：“快起来，长泉仙人在等你呢。” 这是哪里？ 长泉仙人又是谁？ 李川茫然得被拉下了床，无意识地跟在女童身后往前走，绕过曲廊，他被带到了一间陈设精美的屋子里，里面走出了许多穿着纱衣的女子，看到他就说：“是李公子呀，快快去沐浴，长泉仙人在等你呢。” 说着，她们便簇拥着李川走进了屋中，一边要脱他的衣服，一边说：“快点，长泉仙人在等你呢。” 七八双手摸在他的身上。 李川想要喝止她们，却怎么样都说不出话，身体也动不了，眼看着衣服就要被扒掉了，突然，有个女子惊恐地说：“有老鼠，怎么有老鼠？” 什么老鼠？ “有老鼠，大老鼠……”女子们都叫了起来，声音刺得他耳朵疼。 接着这些女子突然都扑倒在地上，变成了蜈蚣蚯蚓之类，往外爬去。 李川一阵恶寒。 此时四周的一切都暗了下来，也静了下来，房屋没有了，回廊也没有了。 李川凭着一股直觉在一团黑暗中往前走着，走了许久看到了一团光，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是他的识海，识海里面，躺着一只老鼠，小尾巴一甩一甩，睡姿十分地惬意。 “醒醒。”他伸手戳了戳老鼠的肚子。 老鼠不满地睁开眼：“别吵，我睡着呢。” “这是我的识海。” “我睡一睡，又有什么关系？” “总得付点租金吧？” “你想要什么？” “我想问……” “别别别！”老鼠立刻打断了他，说：“我能活这么久，就是坚持三条箴言，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知道，还有……这条没有用了……”老鼠坐了起来，心情显然低落了下去。 “第三条是什么？” “大树底下好乘凉。”老鼠意兴阑珊，“去吧，由我镇守你的识海，没人能进来。” 老鼠挥挥手，李川睁开了眼睛。 几条黑影从上方掠过。 火堆熄了，无空童落还有二妖，都睡得不省人事，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味。 他推了推无空童落，没有醒，踢了几下，还是没醒，想了想，在洞外捧了点雪来，擦他们的脸。 “冷冷……李兄，你干什么……”无空终于醒了过来，他一看，就知道是着了道了，拎起棍子一砸地，站了起来。 之后他们又把童落和二妖弄醒了。 负责守上半夜的无空说，他记得他守完上半夜，亲眼瞧着童落起来，他们还聊了几句话后，他才睡过去的。 童落却表示，他没有起来过，就是睡得特别沉，还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梦里他在割草，好像要割很多的草运到哪里去，他不停的割不停地割。 公二和旁三则表示，他们就是睡着了，没什么梦都没做。 三人二妖讨论了一番后，得出来几个结论。 首先自然是有妖怪，可能是蜈蚣蚯蚓之类的；其次，这个妖怪十分狡猾，能躲过鸣仙佩的探测，有迷烟入梦等手段，不可小觑；第三，妖怪不愿意同他们正面对上。 童落说：“蜈蚣蚯蚓之类的话，估计生活在地下，我们先四周探查一番。” 第74章 回乡 公二觉得该他出场了，拍胸脯保证说：“交给我了，蜈蚣蚯蚓，我最懂他们会往哪里钻了。” 众人皆表示信服。 稍微吃了点东西后，他们走出了洞。 前方是一片白桦林，这个时节，叶子都落光了，树干上积了雪，望过去一片白茫茫的。 走了几步后，公二在雪地上发现了一些痕迹。 他招呼众人：“往这边，他们从这里过去的。” 顺着痕迹走过去，看到前方一棵大树，一段花斑蛇的蛇尾巴，从中间的树洞里落了下来。 花斑蛇！ 童落死死盯着那条蛇尾，抬弓就要射。 “等等，”李川阻止了他说：“这蛇妖如此狡猾，说不定这又是他设下的陷阱。” “那该如何？”童落问。 李川想了想转身对无空说：“大师，你快快念经，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然后他又对公二旁三说：“二弟三弟，你们先忍一下。” 公二旁三表示明白，一个捂住耳朵，一个缩住了脚。 无空闭眼开始念经。 佛音响起，向着四面八方一层一层地扩散在白雪皑皑的山林中。 无空的气质变得沉静了，散发着一层淡淡的佛光。李川听着，只觉得整个脑袋都似乎被白雪洗干净了，空前的澄明清醒了起来。 前方的蛇尾巴一动不动。 簌簌簌簌。 是雪在落下。 不对，雪落下，李川抬起头，看到上方的一根树枝扭动了起来，雪正是从那上面落下的。接着一对黑色的眼睛盯住了他，他往后退了两步，那不是什么树枝，那是一条蛇，一条手臂粗细花斑蛇！ “这里！”李川大喊一声。 接着，花斑蛇的蛇脸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大哥！” 与此同时，符甲的黄色保护光亮了起来，花斑蛇被弹了出去。 “看我的！”公二飞了起来，就要去抓那蛇。 无空停止了念经，持棍等待时机。 童落拉着弓。 公二的爪子抓住了蛇，带着它在空中飞，花斑蛇一边用尾巴甩着公二的脸，一边慢慢收紧身体，试图绞死公二。 “二弟，放开他！”李川叫状立刻喊了出声。 但此时，花斑蛇的躯体突然变大了，竟然把整个公二都埋在了里面。 童落不再迟疑，拉弓就射花斑蛇的眼睛，他感到他的手前所未有地稳。 射中了。 然后是下一箭。 也射中了。 无空也瞅准了位置冲了过去。 花斑蛇在半空中硬甩了一下头，然后整个蛇身突然僵住了。 砰！ 花斑蛇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只公鸡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掉下了很多鸡毛。 李川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无空一棍子砸在了蛇头上，反震力差点让棍子脱手，无空稳了稳，一棍一棍地砸了下去。 蛇却一直没有动，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很快，蛇头被砸了一个稀巴烂。 公二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幸好我公二爷机智，瞅准机会吹了蒲公英，不然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是它。”童落说。 它没有变大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确定，但它变大后，他一下就认出了它来。 杀了他整个村子的凶手。 “他死了。”无空说。 “死透了。”李川附和。 “终于死了。”童落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却有些茫然。 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要用一生去追杀它，十年，二十年，他不计时间，不计代价。 而现在，它的尸体就躺在他的面前。 它死了。 童落走到巨大的蛇尸前，他看到了它腹部有一条很长很深的伤口，伤口两边还有血迹脓血。估计就是因为这道伤，他才会躲在这里，甚至不敢正面与他们交战。 他放下了弓箭，拿出了把匕首，去割蛇头。 蛇皮太坚韧了，用了全部力气终于把碎掉的蛇头割了下来。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川的声音传进他耳中：“初三的时候，我们去一趟青阜村吧，把蛇头带过去，上个坟。” “好。”童落明白了李川的意思，“另外几个村子，我也想去走一走。” 他的眼神没那么空了。 李川有点发愁：“这蛇这么大，我的空间不够了，里面已经有头熊了。” “割了蛇头，把蛇皮剥了，蛇肉能带多少带多少。”童落提议说。 “行，回头还要麻烦你做几个蛇皮袋子。”李川说。 不远处有了些动静，回头一看，公二正追着几条蜈蚣跑。 他把树洞里的蛇尾巴啄了出来，原来只是一段蛇皮，然后在里面发现了一窝蜈蚣蚯蚓都是刚开了灵智的小妖。 小蜈蚣跑到李川面前，向他求饶说：“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的们也是受那蛇妖所害，被他占了地方，受他差遣，被逼着向各位仙人动手的。” 李川先喊停了公二，然后让无空问他们话，无空问：“就是你们迷倒我们的？你们怎么学会这些法门的？” 小蚯蚓犹豫了一下，说：“上仙稍等。” 他们回到树洞里，背出了一块黑色的拳头大小石头说：“就是这块石头，我们在这块石头上睡了一觉，便开了灵智，学会了神通。那蛇妖就是靠它，隐匿形迹，躲过追杀，现在将它献给上仙，希望上仙饶我们一命。” 接着，他们又赌咒发誓说，只在山林里修炼，没有干过坏事。 无空又问：“你们有什么神通？” 小蜈蚣说：“用毒。” 小蚯蚓说：“入梦。” 李川伸手从小蚯蚓身上拿起了石头，往碧水戒里塞了塞，能塞进去，不是法宝。 放进去的同时，鸣仙佩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通红通红的。 无空余光看到，立时一棍子砸了下去，都砸死了。 童落恨恨地说：“幸好李兄机智，我刚才还信了他们的话，差点就被他们骗过去了！” 他们又在四周搜寻了一番，确保没有遗漏后，便往回走了。 靠近云桥乡的时候，村外的大树下，有两个人远远地朝他们招着手。 是卓二娘和潘小花。 然后听到了炮竹声，是新的一年了。 第75章 手艺人 接下来便是过年了。 李川此时在云桥乡已经非常有名望了，每日迎来送往，吃的膘肥肚圆，过了一个肥年。 过完正月的时候，童落跟着捉妖师们离开了。 等到腊梅花开尽的时候，李川终于把行囊收拾好了，他准备先去朝丙郡的治所绣山县逛一圈，之后一路南下，边吃边逛，玩得差不多后，就跟着公二旁三去天矩山看看，陶冶一下心灵。 计划的第一天，下雨了，等雨停了再出发吧。 计划的第五天，黄历上写，今日不宜出行，往后翻了几页，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日子。 计划的第…… 李川在初春的阳光里伸展了下身体，把书箱背在身上，一只脚刚跨出了房门，就听到有人敲门。 “李兄，李兄在吗？” 李川开了门，还没出声，见到门外站着一个戴道冠，穿道袍的人，佩剑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正是温故应。 温故应看到李川的模样，忙说：“李兄是要出门？幸好我来的巧，不然就要错过了。” 李川默默把温故应迎了进来。 公二旁三知道今天又出不了门了，纷纷从书箱里爬出来，叫了一声温师兄，被考校了几个问题。 接着温故应视线转向李川，问：“李兄这是要去哪里？” 李川把他的出游计划与温故应说了一遍。 温故应赞同说：“绣山县的琼岛湖值得一去，此时山峰染翠，柳叶荡漾，湖光山色，正是泛舟的好时节。” 接着他又说：“我刚好是从绣山县来的，年前时我送他们回来时，就说要来寻你的，只是没想到有事耽搁了，一直拖到了现在。” “道长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川问。 温故应回答：“有事想请你帮忙，我们坐下来仔细说吧。和你在玄水山上的事，可能也有些关系。” 听到玄水山三个字，李川表情立时就变了。 他一直拖延着出门，就是因为玄水山给他的阴影。 他是喜欢在外面晃的人，只要晃在外面，凑凑热闹，聊聊天，随便做点什么，都觉得很开心。 家里坐不住。 云桥乡又已经逛腻了。 冬日郊野探险活动也结束了。 为了这次出行，他专门花钱买了最新版《大妖集》和大姜朝地图，请了几个商队的人吃饭，请他们出谋划策，才订下了现在这条路线。 童落和无空都评价说，这条路线，是个人睁着眼睛就能平安来回。 结果一出门，就有人给他提玄水山。 不吉利。 温故应看出了李川的不自在，说：“这件事没有你真的不行，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 李川只好把温故应带进了屋里，把罩布拿开，请他坐下。 “李兄，你的本事传出去之后，会有很多人来找你的，你总要逐渐习惯这些，立起规矩来，”温故应四下看了看，“你这里也太冷清了一些，也没个烧水端茶的人。” 李川没接话，而是说：“我们先解决今天的事吧。” 温故应从头开始讲述，“绣山县虽然是朝丙郡的治所，但因为它地形狭长，横穿了许多山脉与河流，所以它有些地方，是很偏僻无人的。” 李川点点头，表示知道。 温故应继续说：“绣山县有一个下林村，在深山里，因为交通不便，里面的人很少出来，外面的人也不会过去。今年年前的时候，一个商队送一个老妇和她的小孙女回去。” “那老妇的儿子媳妇，也是商队的人，她平时在商队里帮着烧饭做杂事什么的，年前儿子媳妇病死了，于是商队的人就打算在年前，把老妇与她孙女，送回下林村生活。” 李川听的有些茫然，在他的认知里，温道长应当与他说一些高来高去的事才对，怎么说起这些乡野闲谈来了？ 于是他问了出来。 “别急，马上就说到了，”温故应不急不慢得说着，“他们到了下林村，发现村里的人全死了，死状极惨。而凶手没有离开，一直等在那里，这个凶手是四神宫的弃徒，我曾经的师弟。” 李川明白了温故应为何会卷入此事了。 温故应说：“凶手名叫冠中秋，李兄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在玄门他名声赫赫，这么说吧，他是近百年中天赋最好的年轻修士，没有之一。” “那我能做什么？”李川还是茫然。 “商队发现了下林村的时候，立刻就报官了，接着官府就把他捉了，因为证据确凿，定在今年春天问斩。” “原本这个事，我不想插手的，毕竟他想要逃的话，是非常容易的，但是他没有逃，不，逃过一次，逃出去试图去杀那个妇女和她小孙女。” 李川觉得温故应没说实话，他要真不想插手，直接不闻不问不就行了。 “那个小孙女，刚满一岁，话都不会说呢，”温故应表情沉重了起来，“正好当时有个修士路过，救下了她们，同时也喊破了他的身份。年前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 “我去见了他。我与他认识了百余年，我很难相信他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缘故。” “他请求我替他杀了老妇与幼女。他说，下林村里，已经没有人了，全部是异鬼。” “异鬼？”李川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异鬼是他自己起的名字，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三十多年前他的确曾带一个凡人少女进入四神宫，仙了很多人，有魂师有鬼修，甚至偷拿了令牌，请仙人降临，去查探少女的身魂。” “没有任何问题，”温故应加重了语气：“我们都以为，他可能是修炼上出了岔子，有了心魔。他也因此付出了代价，成了弃徒。之后便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追杀下林村出去的人，都杀完后，就守在村口，不放人出去也不让人进来。” “直到他要死了，就把他们杀了。” “那少女和你师弟是什么关系？”李川问。 “她就是那个老妇，我师弟心悦于她。”温故应回答。 接着，温故应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我已经在下林村探查一遍了，没有异常。所以我想请李兄去下林村走一趟，看看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异鬼’，你放心，这一趟，我和你一起去，一定保你平安，绝对一只妖怪都见不到。” 温故应一边承诺，一边利诱，“无论结果如何，都可以从四神宫任挑一件天品级别的法宝带走。” “要法宝我也没法用啊，”李川没有被法宝迷了眼，他十分诚恳地说：“我觉得啊……有没有可能是你师弟疯了？要不要给他检查一下，比如心魔之类的？还有什么，爱而不得，为他发疯这种？” “我也考虑过这点，”他再次请求，“李兄，请你与我走一趟，看看是否有异鬼，或者其他不寻常的东西。如果有，那我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师弟一个公道；如果没有，我会在问斩当日，现场督斩。” 李川问：“那这和我在玄水山上的事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真的只会补补东西，看看图案。” “你在怪石里看到了什么？”温故应问。 李川很坦然：“一种黏糊的虫子，会复制，剑气就是冲着虫子去的。” 温故应说：“钦天监已经将玄水山秘境的事，移交给玄门处理，目前是四神宫，玄岳门，须弥山三家联手调查，都没有找到你说的虫子。” “温道长去看了吗？”李川问。 温故应没有隐瞒，“我去了，我带了一件法宝，所以我看到了一些痕迹。我知道那是幻烁，衰败的征兆。事关仙人，因此极为隐秘，知道的人很少，李兄要感兴趣，我可以为你细细解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说到这里，李川知道他不好拒绝了，他顺势应了下来：“我本来就要去绣山县，和你走一趟也不碍什么事，但是我心中有很多疑问，不知道长能不能为我解答？” “你说。”温故应说。 “当时你劝我上玄水山，你真的觉得那一趟没啥危险吗？”他很在意这一点。 “真的。”温故应很认真的回答李川，“黑角大王志向远大，他不会为了一时意气，在现在和钦天监对上的。而且祝姑娘也是靠得住的。” “玄水山有很多妖，几万只呢，底层的挖矿小妖，难道也会考虑那么多吗？” 温故应默然，许久后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看着温故应的态度，李川却依然不是很信，不过他决定暂时放开，他说：“行吧，那现在我们出发？” “一切都看李兄的方便。” “走吧走吧，”李川招呼着公二旁三进书箱，接着问温故应：“我们怎么走，仙舟还是御剑？”总不能还是走过去吧？ 温故应走出屋子，长袖一甩，一辆马车出现在院子中，两匹英武的白马昂头挺立，车厢华美，长长的布幔无风自动。 他说：“这个小玩意儿就送给李兄了。” 第76章 言无不尽 坐上车厢后，温故应向李川介绍这辆马车，“这辆马车出自鸢飞宫，十分适合出行。无论外面的天气如何，车厢内的温度是恒定的。” “行驶的速度分为三档：第一档速度与寻常马车差不多，不耽误欣赏风景；第二档速度略快，适用于赶路；当遇上危险的时候，启用第三档速度，能够瞬移至百里内的随机地点，同时之后马车会恢复原状，要再次使用需要温养一段时日。” 说到这里，温故应补充了一句：“李兄的话，在你那锅里放上一夜，我觉得就差不多了。” 这锅还真万能。 温故应继续介绍：“马车的防护能力不强，只能防住普通的刀剑打击，碰上山贼强盗，问题不大，遇到妖怪修士，还是建议直接跑。” 李川谢过温故应，后问：“马车是用神识控制的吗？” “是的。” “那我该怎么驱动它呢？” “有两个方法。”温故应都帮李川想好了，“第一个方法是，让你二弟或者三弟来驾驶马车；第二个方法是，你用《纹经》手段，来修改马车的驱使方式。” “如何修改？” “这就要靠你自己摸索拉，”温故应哈哈笑说：“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能不能成，还要看李兄自己。” 这就等于没说了。 不过让公二旁三来驾驶也不错。 李川撩开窗帘，向外看去。 马车行驶的很稳，完全感受不到颠簸，以至于看窗外时候似乎是在看一部长卷电影。 初春的田野里麦苗摇曳，老牛缓慢沉默地穿行在田埂之间。 李川放下了帘子，突然想到了件事，说：“我前阵子得了块石头。” “什么石头？” 李川把他的冬日五人团打猎活动与温故应说了一遍。 温故应赞说：“李兄高义。” 李川从碧水戒中，拿出了那块黑色的拳头大小的石头递向温故应，“就是这块石头，那些小妖虽然没什么实力，但却个个都有神通，我听说这是很不常见的。” 温故应接过石头端详。 李川又补了一句，“三弟说，他觉得这块石头，和他当时咬的石头很像。” 旁三也是成妖了就能幻化人形，但没啥实力的妖。 “它还有隐匿行迹的作用。所以我一直将它放在戒指里，不敢拿出来。” 不然经过的蚱蜢螳螂，都变成妖了，那可怎么办？ “我大概心中有些数了，”温故应将石头还给李川，“这块石头中含有灵韵，因此能开启动物的灵智，比较少见。”他转而看向公二旁三，“等两位师弟再去四神宫的时候，可以去藏书楼寻找一些阵法相关的书看一看，学几个简单的灵阵，然后把这石头放里面，就能温养宅院并不生祸患了。” 公二旁三皆表示记下了。 李川也松了口气。 接着，温故应设下了一层禁制，接着他主动提起了幻烁，“幻烁是衰败的征兆，你对三界知道多少？” “三界？天地人？仙界人界冥界？”李川搜索了下原身的记忆，和他的认知差不多。 “冥界之下便是心渊。”温故应又说出一个李川从小老鼠那里听到的词，“在我看来，人界冥界仙界，可以说是小三界，也可以统称为一界，就是行界。” 温故应用直白的语言向李川解释：“玄门对心渊有很多种说法，主流的看法是，那里是一个绝对静止的，没有任何意识存在的地方，松风子开辟冥界，定下轮回，便是为了避免死后的灵魂坠入心渊。” “松风子是谁？”李川问。 “七真仙之一，执掌轮回道。”温故应回答。 “坠入心渊会怎么样？” “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比魂飞魄散还消失得干净。如果行界的意识不断坠入心渊，就会导致行界不断收缩。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位置——心渊。” “这和幻烁又有什么关系？” 温故应说：“心渊虽然可怕，但依然有不少修士会通过各种方式去凝望心渊，从中获得感悟，突破境界，开辟出自己的道。松风子的轮回之道，便是从心渊中悟出的。越是境界高的修士，越是会更长久地去凝望心渊，因为那里是一切初始的地方，世间的万般道义都凝聚在其中。” “幻烁便是沉溺心渊的后遗症。染上幻烁，便无可救药地会走向衰败，彻底衰败后，灵魂不会入轮回，会直接坠入心渊。” 这次李川听明白了。他问：“玄水山是古仙天苏的道场，那就是说天苏染上了幻烁？” “不好说，”温故应的表情有些奇怪，“三古七真虽然遁世，依然在世间留下了联系他们的法门，目前其他九位仙人，都有回应。天苏虽然没有回应，可是神侠回应了。” 神侠？劳笑开祖师爷？ 温故应从袖中拿出了一壶热茶，四只白瓷杯，“说了这么多，喝点水吧。” 说着，他倒了水，自己先喝了一杯，看来的确是口渴了。 李川也喝了一口，甘甜润口。 他在心中把温故应说的话，理了一理，大致都理解了。那如果说，他看到的幻烁的本象是果冻虫的话，那岂不是说心渊里生活着一堆虫子？ 李川问了出口。 温故应说：“不同人凝望心渊，看到的都是不同的东西，是心渊投映在你意识中的影像。” 温故应继续说着，“每一次天地大劫，实质上便是一次大的界区涌动，那时三界的边缘会变得模糊，从而出现种种诡异之事；而每一位修士的飞升，也会导致行界与心渊的边缘部分重叠，所以飞升时，许多修士会抓住时机，凝望心渊，感悟天道。” “我所知道的，也就止于此了。这些事在玄门中也是极为隐秘的，还希望李兄不要随意外说了，”温故应叮嘱说：“李兄是《纹经》传人，早晚都会接触到这些的，知道也无碍。但也不用太在意这些，对于普通人，寻常的修士，甚至于普通仙人而言，这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玄水山以后会怎么样？”李川问。 温故应回答：“玄水山秘境中，怪石虽然疑似仙人枯骨，上面出现了幻烁的痕迹，但既然神侠回应了，那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四神宫与其他两派，会联手将玄水山秘境封印，并派一两个弟子轮流看守。秘境外的地方，回归朝廷管治。” “那，行界，心渊，大三界还有一界是什么？” “那一界超脱时空。进入此界，将与天道合一，得到真正的大自在，大欢喜。三古七真亦只能短暂地在那一界停留。” “九万里上。” 第77章 疯魔师弟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过大半日的工夫，他们就到达了绣山县。 大约是温故应身份的缘故，行事处处方便。 很快，他们便见到了温故应的师弟冠中秋。 他看上去不像个修士，这是李川对冠中秋的第一个印象。 他的体格很大，但又瘦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因此显得骨骼有些扭曲。眉骨高耸，眼窝深陷，鼻子嘴巴都很大。 看得出曾经是个英武的男人 温故应介绍说：“李兄是《纹经》传人，你把下林村的事，和他说一遍，也许他能找到一些线索。” 冠中秋听了，依然低头站着，一动不动。 温故应语气平静：“如果你说的‘异鬼’是真的，那现在的形势，她们就是逃脱了，并且没有任何人会对他们动手，你杀了一村人等于白杀。你托我去杀那老妇幼女，我不会去的，我不是散修，我必须要有证据。” 冠中秋终于开口了，说的话，却让李川大吃一惊，他问：“你打算让《纹经》传人，给我编一个证据吗？你给了他多少好处？” 温故应否认了，“当然不是，你怎么能如此贬低李兄？” 李川倒觉得温故应这次这么大方，先送马车，又给法宝，还把幻烁的来龙去脉讲得这么清楚，未必不是存着让他作假的心思。 毕竟玄门高人，人均谜语人。 冠中秋显然也不信，说：“《纹经》传人擅长修补万物，你真想找出真相……” “《纹经》传人能修补万物，是因为他们能看到事物的本象。我请李兄找出她们本象，是人还是异鬼，一看即知。”温故应语气中依然没有丝毫火气。 “你既然费心带他来了，我就原原本本说一次吧，师兄，听了之后，也许你会后悔插手此事，”冠中秋终于正视了李川：“38年前，我下山游历，听闻绣山县有妖鬼出没，便来到此地灭了恶鬼。我觉得这里风景不错，于是停留了些日子，并认识了素娘。” “素娘资质太差，无法修仙，我找了几个改变根骨的方法。” “我将素娘的魂魄抽了出来，温养在一个魂器中，等到她新的身躯长成后，再将魂魄灌进去。至于她原来的身体，就留在下林村。其他人只会以为她死了。” 冠中秋面无表情地说着，“中间出了些变故，我失败了，素娘魂飞魄散。我想祭奠她，想到她的躯体葬在下林村，就再次来到那里。在那里，我见到了素娘，活着的，除了没有在魂器中的记忆，反而有这两年在下林村生活的记忆外，言语行为举止与我的素娘完全一致。” 李川觉得，这人是真疯了。 “我带她回了宗门，没有人看出她的问题，我请了魂师鬼修仙人，没有人看出她的问题。我心中欢喜，以为她真的是素娘，除了一点，她的魂魄无法再被抽出。” “为了最终验证这一点，”冠中秋语气和表情都没有变化，“我拿下林村中的其他人做了试验。” 疯了！ 直接杀了吧！ “我先找了一个将死的老人，抽魂失败。” “找了一个中年人，失败。” “找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抽魂成功，我守在他的尸体边，一夜后，他醒了，但是变得痴傻，无法自如地控制躯体。同时，他的魂魄还在魂器里，我只好教他魂修之法。” “而我再次试图抽他原来身躯的魂魄时，失败了。” “我又试验了几次，终于找到了规矩。下林村的人，在满二十岁的时候，他们的灵魂会被异鬼取代，从此抽不出魂魄。” “被我抽出魂魄的人，我都教他们魂修之法，不过他们怨恨我，真相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愿意相信，甚至联合起来要杀我。” “我没有防备他们，被他们重创了神魂，他们也因此而死。我决定在我死前把这件事了结，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李川忍不住说：“有没有一种这种可能，是你错了？” “没有可能。”冠中秋斩钉截铁。 “那就算按你说的，异鬼占了他们的身体，那异鬼的目的是什么？不称王不争霸不兴风作浪，就为了过平凡人的一生吗？”李川还是觉得冠中秋疯了，毕竟按他的说法，这事并不是那么难以验证。 把异鬼占体的人，和他被抽出的魂魄，给其他修士看看不就行了？ 现在人都死光了，所谓的魂修也一个都不存在了。明明白白的死无对证，只等他这个《纹经》传人来编个理由了。 要是不涉及性命，再要几件法宝，他编也就编了。 他一个手艺人，不赚这个钱。 他心痛如绞地将马车从袖袋中拿出，还给温故应，“这事我不能做。” “你师弟是在杀人，就算按他说的，超过二十岁都成了异鬼，那二十岁之前被他抽出神魂的人算什么？教他们魂修就算补过了吗？修士就可以不把人当人看吗？” 温故应没有拿马车，说：“李兄，我们先去看看素娘和她的孙女吧。” 李川没有动。 “你放心，如果她们没有问题，我保她们一世平安，”温故应看出了李川的想法，苦笑，“我也不知我师弟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做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他的确该死，但异鬼的事，还要李兄帮助调查。” “你师弟疯了，疯子的话，能信吗？”李川开始觉得温故应也疯了。 “你就当我不死心吧。”温故应恳求说。 李川想了想又问：“那你说素娘的灵魂抽不出来，这不是明显的异常吗？魂师鬼修仙人，他们就没有找出什么问题来吗？” 温故应回答：“她的三魂六魄与常人无异，只是无法抽出，所以当时我们推测，可能是下林村的体质特别，或者祖上曾与神鬼异类通婚……我也不知道他为了让素娘修仙，抽她神魂的事。” 他长叹口气，对冠中秋说：“师弟，你真是，真是……” 冠中秋不为所动：“我早已决定受死，是温师兄你非要插手。” 第78章 主动权 李川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膈应，只想赶紧结束这事。于是之后，他不言不语，循着温故应的安排，去见了老妇与她小孙女。 她们现在依然跟着商队住在客栈里。 李川与温故应到达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青色棉衣系粗布腰带的中年汉子，正在指挥着几个小厮把箱笼搬进马车。 那汉子是商队的一个管事，姓张。 察觉到李川与温故应的视线后，张管事转过身来，李川上前几步，问：“你们是要走了吗？” “是啊，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很久了，你是？”张管事。 李川说了身份与来意。 张管事行礼后，说：“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李川与温故应跟在他身后，往客栈里面走。 “素娘和她孙女留在这里吗？”李川问。 “素娘？大人说的是潘妈吧？她和我们一同离开。”张管事偷看李川的脸色，补充了一句，“下林村已经没了，她孤身一个老妇带着一个幼儿，就算身上有点钱财，也保不住的。跟着商队，总有她们祖孙一口吃的。” “她的儿子和媳妇是什么样的人？” “她儿子，小陈啊，是个机灵的，他上过几年私塾，说话文绉绉的，所以一些和文人打交道的场合，老板喜欢带上他；他媳妇有些泼辣，但心也是好的。没想到去年生了病，一下都病死了。” “是什么病？” “开始以为是着了凉，吃了药，休息几天就好，结果却越来越重，没几天就死了。” “请大夫看过了吗？” “原本想到了镇上再请的……” 说话间，张管事将他们带到了马厩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背上背着个孩子，正在刷马。 李川知道，这就是潘妈了。 看到他们进来，潘妈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 她的背有些佝偻，背着孩子，显得更沉更弯了。背上的孩子头歪在她的脖子上，脸上有些汗，头发粘着，睡得很香。 张管事介绍了李川与温故应的身份与来意，说：“两位大人问话，你好好回答。” 潘妈喏喏答应了。 这会是异鬼？ 太荒谬了。 李川突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就为了再捅这位凄苦的老人一刀子？巨大的荒谬感让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在心中把事情经过前前后后又过了一遍，心中有了成算。 他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吧。” 温故应点头称是。 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听候吩咐的小吏，立刻去客栈里面找了个包房，让收拾干净了，并叫了点心茶水。 李川瞅了个空，将温故应拉到一边，说：“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还是谨慎点为好。” 温故应问：“李兄，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李川说：“那异鬼占了一村人的身体，一定所图很大，而且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占了多少人，并没有准确地统计。你师兄虽说杀尽了一村的人，未必没有漏网之鱼。而我，虽然占了《纹经》传人的名号，但我接触《纹经》到现在，还未到一年，我的结论也未必就是准确的。” “李兄说得很有道理。” “温道长是四神宫的大师兄，你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接着李川把他的谋划说了出来：“我现在算是钦天监的官，依我看，这案子既然和异鬼玄术有关，嫌疑人又是一名修士，那么不如就把这个案子让钦天监来负责？” “李兄你打算负责这个案子？”温故应看出了李川的想法。 “我没啥经验，估计负责不了，但是钦天监人才济济，应该有人能抗这个事，”李川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异鬼一事，干系重大，也不知道他们暗中谋划了多久，所图有多大，正好现在玄门不是有人在玄水山？不如温道长再去请几个擅长魂术的修士来帮忙？” “之前发现不了异鬼的异常，是因为你师弟隐瞒了太多信息，导致他们探查的方向不对，现在有了充分的了解后，再去探查，或许就能发现真相了。” “而且之前都是你师兄的个人行为。异鬼这事干系重大，可能会影响到玄门甚至仙界，我们可以请一下更加有权威的修士来探查。” 听着李川一口一个异鬼之事干系重大，温故应不由笑了起来，“李兄行事缜密，佩服佩服，那就按你说的办吧。钦天监你去联系？玄门那边我找人？” 温故应一口答应下来，让李川松了口气，又有些惊讶。 接着他问：“温道长，你知道钦天监的门往哪里开吗？” “正东方。” “那就麻烦温道长多跑一趟了，去钦天监问问祝姑娘有没有空。” 温故应再次失笑后应了下来。 李川的想法很简单，他今天绝对不能去看这潘妈有没有问题。 他现在对《纹经》的理解，就是模模糊糊纯凭运气，到时候没看出异常来还好，要看出异常来，那异常到底是真异常，还是温故应使了什么法术搞出来的异常，他肯定分辨不出来。 那就只能把这件事扩大化，并且要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不能被温故应牵着走，于是把刚到手的身份拿出来说一说，多牵扯点高来高去的人。 祝青云那个较真的性子，肯定不会作假。 到那个时候，潘妈如果没问题，那么冠中秋坐死了罪名，春天问斩，无人再可以救他。如果有问题，人多力量大，一起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功德无量。 温故应让小吏去告知商队他们还需要在此地滞留些时日，并且让他们不用担心花费，还为潘妈祖孙安排好了住所。 然后他们一起进了包间。 小孩醒了，潘妈掰碎了桌上的点心喂她，看到他们进来，她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差点打翻了杯子。 李川赶紧让她坐下，说：“潘妈，我们只是来问几句话的，那个凶手，你认识吗？” 潘妈张了张嘴，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认得的，是不是因为我，才引来了这场灾祸？” 第79章 二师兄来了 “当然不是了，”李川果断地回答：“碰上疯子了，有啥好说的。” 他没有询问潘妈，只是和她说了她和商队，都还需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以及说这件事已经有京城里的大人物来接手了，让她不用担忧。 之后又陪着说了很多的话。 再次走出客栈的时候，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这比看妖怪打架还可怕。 “李兄为何不问她话？”温故应问。 李川擦擦脸上的汗，说：“反正都要问的，不如等人齐了再问，而且这个案子，原本负责的人是谁？不如把他喊来，继续负责这个案子，做做笔录，查查资料，找找人。”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的，有专业的人能差遣，为什么不用？ 温故应意味深长，“那这么一来，这个案子，可就压不下去了。” “道长为什么相信你师弟说的是真的呢？”李川问。 温故应回答：“我没有相信，只是……三千年前，有无名修士在下林村，飞升成仙。” “三千年前？” “对，那时候还没后下林村这个村落，也没有绣山县。飞升时周围的界区边缘会变得模糊，出现什么异兆，并不是没有可能。” “三千年前，道长有没有觉得太穿凿附会了一些？” “三千年，只是一瞬。” “如果事实证明，就是你师弟疯了，你会怎么做？” “认罪，伏诛。” “我想相信你。”李川转而又说：“你原本打算今天让我怎么看的？直接让她站在太阳底下让我绕着看吗？” 温故应早有准备，他从袖中拿出一面灰扑扑的镜子来，“这面镜子能照出人的魂魄来，寻常的照妖镜而已。” 李川接了过来，“我怎么用？” 温故应解答：“到那日，照一照素娘与幼女即可。你若不放心，再找别的照妖镜，别的法门也行。” …… 温故应的效率很高，不过三日，人就找齐了。 最先到的是钦天监的属官，金熔，他一到绣山县，就来拜访李川，两人在茶楼找了个包间说话。 李川见来的不是祝青云，有些失望。 金熔却向他表示亲近，解释说：“师妹被陛下召进宫里，暂时出不来。她写了封信托我给你。” “陛下？” “是啊，过年的时候发生了些事……” “不好说就不用说的。” “无事，李兄不是外人，而且和你也有些关系，”金熔转而说：“素王爷进京送年礼的时候，被陛下捉了，现在在大牢里呢。” 估计是与妖王勾结的事事发了。 “所以京城里乱了一阵子，宫里听说还闹了鬼，祝师妹就被叫进去了。预计要再过上一两个月，才能出来呢。”金熔喝口茶，润了润喉，“她最烦和宫妃打交道了。” “原来如此。”李川说。 他打开信。 信中祝青云向他问好，说了些近况，将他的二师兄夸赞了一番，说他也是读书人，被陛下亲笔点了探花，觉得他们一定能够聊得来。 见李川表情越来越木，金熔不由得问他：“师妹在信里说了什么？” 李川折起信纸说：“她让我好好办案，不要给钦天监丢人。” “来之前，师傅也叮嘱我，要全力配合你，”金熔很洒脱，“所以要我做什么，李兄开口就好，不用管那些玄门修士。” “钦天监好像有点反感玄门？”李川有些疑惑金熔的态度。 “这倒没有，我们平时也是合作的比较多，不过……”金熔一折扇子，“朝廷有时候宁愿纵容大妖，也不愿向玄门求助，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大姜朝是凡人的国家，而不是玄门之下的国家。如果一切都去依靠玄门的话，那么之后做皇帝的，无非就是玄门选择的狗，而凡人，则会完全成为修士的供养者。”比起祝青云来，二师兄金熔显然看得更远，“所以你这个案子，凶手是四神宫的弃徒，严办了他，既没有真的得罪四神宫，又坚持住了朝廷的原则，是不是很妙？” “如果他没被逐出四神宫呢？”李川问。 “玄门里拿凡人做实验的宗门，又不是没有，”金熔正视事实，“钦天监难道还能去宗门里拿人？” “万一真有异鬼呢？”李川问。 金熔回答：“在钦天监的协助下，发现异鬼，消弭了一次弥天大祸，不更是功德一件？” 李川听了，觉得二师兄是个可交的人。 他心中并没有完全否认异鬼的存在，这个有妖鬼神仙的世界里，有啥都不奇怪。事实上最开始温故应找他的时候，他是直接信了的。 他不信的是冠中秋。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容忍修士的一句话，一个法门，就轻轻让灭村的凶手离开。 接着他又听到金熔说：“李兄可惜了，如果李兄下场春闱，等有了举人身份，或等殿试之后，再进钦天监，就有更好的位置了，可惜啊可惜，小师妹办事，还是不稳重。” 没法聊了。 他问：“那温道长请的另外两个修士，你知道他们吗？” 金熔说：“温道长和我说了，一个是玄岳门的魏长老，是个魂修，另一个是须弥山的禅海大法师，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应该不屑于作假。” 李川听了后，安心了，他把温故应给他的镜子给金熔看，“这个照妖镜是温道长给我的。” 金熔翻看了下，“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照妖镜，能照人魂魄？李兄不放心的话，我就再去找一把来，不费什么事。” 李川想了想说：“不用，就这把吧。” 第三天的时候，魏长老和禅海大法师就到了。 魏长老是个道姑，穿黑色道袍，面容上透着一股苦大仇深的气息；禅海大法师鼻圆唇厚，声音洪亮，看着就是个佛法深厚的和尚。 这些人都到了绣山县后，朝丙郡的吴郡守也不好再装去县里巡视了，他现身与诸位修士打了个招呼，将一切拜托给金熔后，又把原本负责此案的李参军拉了出来，让他听候吩咐，接着就又去县里巡视秧苗了。 李川先请魏长老先给潘妈进行了检查。 魏长老没有推拒，走到潘妈面前，展开上手，抓着潘妈双手的脉搏，一番查探之后，她说：“我要进去看一下。” 话音刚落，她就消失了，而潘妈的表情变得茫然了起来。 “咦？”魏长老一边发出疑惑之声，一边又显露出了身形，接着她又试了一次，这次消失的比较久，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又凝聚成实体。 “怎么样？”李川问。 魏长老说：“她的三魂七魄都与常人无异，硬要说有异常的话，便是她的命魂完全交融在她的肉身中，所以要抽魂的话，的确抽不出来。不过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并不是完全不存在，比如一些血脉特别的半妖，魂魄就是与肉身完全交融的。” “那烦请魏长老再检查一下这位幼女，”说完，李川嘱咐说：“还请稍微轻柔一些。” “我明白。”魏长老抱起了那幼女。 幼女醒着，她还不太会走，被抱起来的时候，正趴在椅子上吃手指。 魏长老这一次没有消失，片刻后她就说：“幼女的三魂六魄，完全无异常，而且可以抽出。” 接着，李川又让禅海大法师对潘妈与幼女做了检查。 念了一番经文，照了一番佛光后，禅海大法师表示他找不出异常来。 “还请李大人再看一下。”温故应说 “好的。”李川让潘妈与幼女走到外面，站在了正午的阳光下。 蓝天如碧，云朵散成片片鱼鳞。 李川走近后，听到潘妈问：“你们在找什么？我们祖孙是鬼怪吗？” 李川没有回答，拿出了照妖镜，让潘妈拿着镜子照脸。 镜子里出现了潘妈的脸，与外表一模一样。 李川凝神细看，渐渐镜子中的魂魄开始变幻，他顺利得进入了玄奥的境界之中，魂魄在他的面前像衣服般展开，他逐渐分辨出了三魂与七魄。 他继续静静地等待着。 温故应也走到了太阳下。 佩剑上的红宝石在愈发璀璨夺目，仿若与阳光一应一喝。 繁复的图案终于碎开，转变成李川熟悉的点与横。 大约也是一盏茶的时间，他从潘妈手中拿过镜子，去照幼女。之后，他又让金熔，刘参军，冠中秋来照，最后还让公二与旁三来了。 太阳被云层遮住了，阴影遮住了李川的脸，藏住了他的表情。 “李兄，结果如何？”温故应问。 “我看到了一只虫子，影子一样的虫子，在潘妈和你师弟的魂魄中。”李川艰难地说。 他看到了点与横的之间的重影，再细看的时候，重影变成了一只虫子，薄薄的，像一片透明的羽毛。 第80章 简单的决定 云层的轮廓模糊在光晕中。 李川放下了镜子。 潘妈是异鬼，冠中秋也是异鬼，事情的走向愈发地荒谬起来。 他一一观察在场人的表情。 潘妈苦愁的脸上，透着认命的麻木，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小孙女，小孙女有些不安，不停地左看右看。 冠中秋凸起的颧骨一耸一耸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魏长老与禅海大法师低声说着话，隐隐能听到一些入化，禅境之类意义不明的词。 金熔低头沉思。 温故应此时背对着阳光站着，这让他的面容与身影看上去有些模糊，他率先开口说：“既然发现了问题，后面就好办了，魏长老，”他朝着魏长老的方向走了几步，“请你再给素娘与冠师弟检查一遍。” 李川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有决然似乎也有释然。 魏长老同意了。 温故应又叮嘱说：“对于异鬼，不要心慈手软，为了查清问题，一些不方便的手段也可以用上。” 魏长老表示明白。 她对潘妈与冠中秋进行了检查，两人都没有抵抗。 这一次检查花费的时间很长，接近一个时辰，检查完后，魏长老的身形似乎也变虚了一些，原本就苦大仇深的脸，看上去更阴沉了。 她说：“这次我对他们的命魂进行了回溯，的确发现了一些问题，潘妈的命魂回溯到33年前后，有一段时间，命魂非常不稳定，但回溯到38年前后，又稳定了起来；而冠道友的命魂，在1年前，出现了同样的不稳定情况。” “不过……”魏长老加重语气，“从魂修的角度来说，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异常，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会有许多，”她转而看向李川，“其中因果缘由，还是需要《纹经》传人来解释。” 李川直接把问题抛给温故应，“温道长，我已经把我看到的，都说了出来。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李兄的想法呢？”温道长反问。 李川内心很有想法，他看了金熔一眼，金熔向他点点头。 李川有了底气。 他说：“麻烦先送潘妈祖孙与冠修士回去吧。” 潘妈跟着衙役走了。 冠中秋走到一半后，挣脱了开来说：“我要听听你打算怎么宣判我。” 温故应也说：“让他留下吧。” 李川同意了，他说：“现在其实是三件事。” “第一件事很简单，冠修士杀了下林村一村的人，按律当斩。案情已上报朝廷，判决已经获得批复，下月问斩。” “第二件事也很简单，冠修士声称他杀的是异鬼。异鬼不是人，甚至可能会危害到人类，所以杀异鬼是功德一件，自然不用受死。但按照我与魏长老的检查结果来看，冠修士与他所称的异鬼，是同样的存在。他认为异鬼该死，按照他自己的逻辑，他自己就该死。冠修士，你觉得呢？” 冠中秋掀了掀眼皮，说：“素娘与她的孙女，也该死。” “这就是第三件事了，需要调查下林村的人是如何变成异鬼的。”李川看向温故应，“温道长觉得是不是这三件事？” 温故应点头：“李兄分析得很清晰。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先将潘娘与冠修士收押，再请人照看幼女，在这一个月里，尽力找出下林村的真相。” “一个月后呢？”温故应问。 “找出了真相，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找不出真相的话……”李川说得很艰难，“那么，异鬼不是人，死了比较安稳。幼女的话，送进育婴堂，请魂修每年来看看，过了二十一岁后还没有异常的话，之后就不再来了。有万一的话，也等出事了再看。” 金熔此时也出声了，说：“李兄已经想得很周到了，温道长，魏长老，禅海法师，你们觉得如何？” 温故应说：“我没有意见，只是我希望将时间再延长一些。”他轻叹了口气，“也许你们认为，我是想要包庇冠师弟，我承认，我心中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我更在意的是下林村的异常，以及‘异鬼’究竟是什么。” 他说：“涉及玄门隐秘，我们找个地方说吧。冠师弟，接下来的话，你也不该听了。” 冠中秋说：“我这就回牢里去。” 接着，温故应便刘参军给他们找一个说话的地方。于是刘参军带着他们穿过几道仪门，到达一处便厅里。 之后，他远远地守在了门外。 坐下后，温故应说：“我在四神宫的卷宗中，找到了记载，三千年前，曾有人在下林村飞升，这可能是造成下林村异常的原因。” “那仙人是谁？”魏长老问。 “不知。”温故应回答。 “飞升后的身份也不知道吗？”魏长老追问。 “不知。”温故应依然如此回答，“四神宫的案卷中只记了一笔，记录的人是古松道人，他感应到有人在西南方向历劫飞升，他过去的时候，劫云已散，应该是飞升成功了，于是有了这条记录。” 接着他说：“在座的都知道二十年前霜叶门的事吧？” 众人都点头。 “霜叶门功法与燃香能够让修士的神念直接观照心渊，才导致了他们纷纷顿悟，短时间跨越瓶颈。也是最终仙人出手的原因。” 温故应表情肃然，“冠师弟曾请仙人去查看素娘是否有问题，仙人也未看出问题。因此这次异鬼的出现，我怀疑也与心渊有关。” 他请求李川说：“李兄，能否再给我一些时间？” 李川想了想后，说：“如果一个月里，什么都没查到，那我觉得也不必再拖长了，但若是有进展，找到了线索，可以继续追查下去，那就再往后延两个月，也不能再超过两个月。” 温故应立刻同意了，说：“多谢李兄。” 李川又问：“你能告诉我们，为何你如此维护他吗？” “我并不是维护他，只是，冠师弟与其他修士是不同的，”温故应转而看向金熔，“你这个年纪，应该是不知道了，你师傅是知道的，我原本以为宫无光看到冠师弟的名字，是会拦一拦的，没想到判决直接就通过了。你们今日只知道他杀了一村的人，在三四十年前，也就是朝廷最后一次大剿妖的时候，正好便是他下山游历的时候，他救下的可不止一村两村的人。” 金熔回答：“师傅只让我配合李兄行事。” 之后他又说：“钦天监不干政。” 上架了…… 上周接编辑通知，今天上架。 开文前，大概两年多前吧，就想过要写什么。当时心里是有两个情节画面的，一个是一片废墟里，主角躺那，大概把敌人都灰灰了，然后大姐姐给主角送栗子吃，另外一个就是这本书的结局。 送栗子那个想的比较多，一直没有想好。 结局的这个吧，想的比较少，因为难度太高。虽然剧情其实一句话也能说完，但真走情节的话，还是要有世界观势力设定的。 我的世界观设计能力么，水平大概就是不如ai。势力门派设计吧，也不如ai。技能等级设计吧，也是不如ai。打斗风景描写也不如ai。键政水平，网上吵架没有吵赢过。历史水平吧，我后来还通过朋友找了一个写历史文的作者请教了一些，然后基本上是，他可能觉得教一下我乘除法，半个月能学会了，但是其实我先要学一下什么是自然数这个水平。虽然平时会看一点社科类的作品，但看过就忘，而且一些高度抽象凝练的概念去放在小白文里，反而就会复杂化，并且会不好看。 后来和编辑聊过，编辑觉得我可以试试诡秘聊斋，同时推荐了我几本书看。其中一本是《赤侠》，非常好看，当晚追平，然后觉得这个类型对我来说难度实在太高了，还是当个读者快乐。但是突然又觉得，其实放在神魔仙侠世界观背景下的话，情节倒也不是不能走到结局，因为仙侠世界观里，我有太多可以直接拿来用的东西了，洪荒的西游的封神的，稍微想了想，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看，毕竟我真的很喜欢结局的情节。所以世界观设定，基本上就是一个缝合，原创度很低，我老书没用上的设定，都拿过来凑了凑数。 我很喜欢结局的情节，很喜欢我现在心中想的这个故事。 那就写出来呗。 写出来，它就是一个存在的故事了。 120万字完结奋起一点明年春节前就写完了。 其他想那么多干啥，干扰我的道心。 所以，要上架了。 觉得还能看下去的，就一起度过这段旅途。 觉得不好看的，那就有缘再见。我觉得说不好看，不如《虫屋》，老套毒点太多吧，我都能理解，虽然并不会因为评论改情节，如果我更新有余力，还会做做阅读理解题。但是说号卖工作室这个，那就有点看不起工作室了喂。 然后作者本身不太喜欢血统论，宿命论，高人下棋，马甲流等……所以大概率应该也不会看到这些情节。 最后，求教，云桥乡距离玄水山到底多少里合适？采纳的答案（第一个说的吧），群里找百万要奖品…… 第81章 异鬼 温故应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了。 之后魏长老与禅海大法师向他们告辞，调查下林村一事，则落在了李川金熔温故应三人身上了。 走出便厅。日头斜挂在飞檐上，红霞漫开。 刘参军还站在外面，看到他们出来，他连忙走了过去，并说：“郡守在醉月楼定了酒席，他在县里巡视，一时赶不回来，还请诸位见谅。” 他们知道这都是托辞，这位朝丙郡的吴郡守，大概是不想与玄门修士沾上关系，因此匆匆露过一面后，就不再出现了，只让个司法参军跟着他们到处跑。 李川听到有饭吃，就很高兴。中午的时候，他心里存着事，只吃了一碗饭，没动什么菜。 现在方案定好了，他也松了口气。 醉月楼就在琼岛湖边上。 席间金熔与温故应说了不少修士间的逸闻轶事，刘参军露出了向往之色，之后他说：“我知道那潘妈是异鬼无疑了，只是，我之前问她话，看她做事，完全与常人无异，我还查了一些案卷，下林村近三十年里，没有一起恶性案件，我走访了一些与下林村开来往比较多的村落，也都说下林村人比较忠厚。” “反倒是前阵子玄水山的事，那里跑出来的妖怪才凶呢，有八九个村子，都遭了妖，”刘参军问：“真有这么老实的异鬼吗？” “异鬼并不一定就会作恶，妖怪也是。”温故应回答了刘参军的疑问，“异鬼也许只是想做人，甚至可以一辈子做好人，但如果异鬼多起来了呢？” “而且那小孙女未被异鬼侵占肉体，未必是好事。”温故应语出惊人。 李川与刘参军皆是愕然。 李川问出了声：“为什么？” “这说明他们无法自行繁育，”温故应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等他们多起来了，自身又无法繁育，他们会不会抓一些人，饲养起来，为他们生产容器？” 李川悚然而惊。 刘参军也立刻明白了过来，他说：“我明白了，我之前还有些同情他们，觉得他们安安分分的，也不作乱……”接着他又说：“我整理了一下下林村近几年的人口流出记录，恐怕还有一些异鬼漏在外面，要不要把他们都捉了？” 温故应说：“辛苦刘参军了，等抓了后，还是先请李兄看看，再做定夺。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异鬼的。” 刘参军连声称是，并为自己加了许多工作，“我再去查一查县志，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早日找到下林县异鬼的真相，把那祸端给灭了。” 吃得差不多后，温故应邀请三人在琼岛湖边走一走，李川与金熔同意了，刘参军说要去查案卷，先走了一步。 湖风很大。 湖中有几艘画舫，亮着灯，倒映在湖水里，摇摇晃晃的。 沿着湖走了小半圈，散了酒意后，李川突然想起了白日里温故应提到的霜叶门的事。 他问：“霜叶门一事也与心渊有关吗？” 温故应回答：“正是因为与心渊有关，仙人才会出手，祝师妹是怎么与你说的？” 李川回忆着之前祝青云说的话，大略说了一遍。 “祝师妹说的也没错，”温故应回答：“宫监正应该不会和他们提心渊这个词。 温故应停下脚步，遥望远处的摇曳在水纹中的画舫，“心渊一事，本来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凝望心渊虽然容易迷失在其中，也容易诞生心魔走入岔路歧途，变得奇奇怪怪的，但一朝顿悟，立地成仙的诱惑，哪个修士能抗拒？” “修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温故应总结了一句后又转回霜叶门上，“仙人不太在意玄门的事的，就和修士总会逐渐与凡人越走越远一样。他们会插手霜叶门一事，是因为他们通过燃香联接的是心渊，他们观望心渊，意识投影在心渊中，获得力量与境界的共享。投影在心渊中的意识越来越多，引起了界区的涌动。” “顿悟与超脱不是虚幻的吗？”李川问。 “并不完全是假的，心渊中感悟到的，返回到行界，有的是镜花水月，有的是心魔幻象，也有的是一朝顿悟立地成仙，”温故应努力用李川能理解的话去说明，“但是界区涌动是很危险的，是真正能威胁到仙人的危机，比如幻烁。所以仙人出手了。” 李川终于听明白了温故应的意思。 金熔也明白了说：“你担心下林村的事会引起界区涌动？” 温故应说：“应该没有这么严重，但是我担心界区的边缘在模糊，才有异鬼出现，到底是下林村的问题，还是别的缘故，要探查一番才知道了。” 接着他们商议了一番明日的安排，约定好出发的时间后，便各自安歇了。 回到客栈，推开房门，看到里面坐了一个汉子，先是一吓，接着认出来是旁三，转眼又看到公二站在锅里练金鸡独立。 听到动静，公二拍着翅膀飞扑而来，说：“大哥，你回来了！我们今天去琼岛湖玩了一圈，还去船上听了戏呢。” 李川立刻知道旁三为啥会变成人了。 旁三说：“上船花了2两银子。” 这次出门李川一共也就给了他们2两银子。 “戏好听吗？”李川问。 “好听，好听！”公二回答，“我还学了几句，我唱给大哥听……” “不用不用……我也去琼岛湖了，还上醉月楼吃了饭，”李川也开始说起来，“等这边事了，我也带伱们去醉月楼，那里面有几道名菜，别的地方是吃不到的，唱曲的姑娘也好看。” “什么菜什么菜？” “好吃吗？” 李川顿时觉得今晚吃的菜格外美味起来，胡乱吹了一番后，又和公二旁三说起了异鬼的事。 “大哥，明天你去下林村，带上我们吧。”旁三说。 公二也说：“有我们在，遇上异鬼，打不过，逃总是没问题的。我最近和三弟演练了好几种逃跑的配合，以后就算遇上黑角大王那样的大妖，也能逃出去！” “行，一起去。”李川同意了。 (本章完) 第82章 林中无妖 第二日一早，李川三人吃过早饭，便动身前往下林村。 下林村并不远，坐着小马车过去，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为了不错过线索，他们下车步行向上。 幸好带上了旁三，李川坐在蟹壳上，庆幸不已。 公二十分激动，他没坐蟹壳，他走在李川前面，认真地找线索。左瞧瞧，西看看，时不时还飞到树上，俯瞰四周。 他的收获也颇为丰厚。 与猫头鹰打了一架；掏了松鼠的存粮；差点被盲蛇咬了一口；惹上了一窝山猫…… 温故应与金熔一路都在讨论如何接下来要怎么做，他们都是专业人士，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李川听不懂的词来，李川听了一会儿后，觉得反正需要他上的时候，他们会说的，于是也放开了心情，欣赏起四周的风景来。 晚上可能下了雨，因此地上有些湿润，四处可见的水洼里晕着七彩的光；空气也是湿润的，沉淀着一些土腥味和一点青草的香气。 走上半山腰后，温故应停下了脚步，他说：“前面就是下林村了。” 李川顺着温故应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前方草叶灌木中穿插着一条小路，显然是人走出来的。 他们沿着小路往前走，不久之后，就看到了疏疏落落的房舍。进入村子，器具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草堆上的锄头，木桌上的碗盆，还有一些活着的鸡鸭，在空地上走来走去。 温故应与金熔将整个村落翻查了一遍，温故应还御剑到天上，从高往下看了一遍。 温故应并未丧气，如果来一次，就能找到问题的话，他师弟也不需要杀人抽魂来确定异鬼存在了。 温故应说：“寻找的方向有两个。如果按照我之前推测的，飞升时的短暂的界区层叠因为一些缘故一直持续下来的话，那么这里一定会有一个地方灵气特别充盈，找到了这个地方就行。另一个方向是，异鬼是通过何种方式占据下林村村民身体的，一定存在某种仪式，只是现在没有活着的下林村人。” “可不可以招魂？”李川提出了想法，“按照冠修士的说法，在二十岁时会变成异鬼，如果有仪式的话，一定是在二十岁的时候，大家都生活在一个村子里，早晚见面，这种事瞒不过去的，所以我们招个十八九岁的魂魄，仔细问问，比如他们是不是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会有什么特别的行为之类。那不就知道了？” 温故应点头，“我也这么想过的，刚才我已经尝试过了，没有回应。” “这样……”李川听了也不是很气馁，他又说：“那也不急，刘参军昨天晚上不就回去查案卷县志了，你说，下林村的人，不可能个个都二十岁后才娶妻嫁人吧？那如果有嫁到外面去的，又不满二十的，问问她的夫家，她二十岁那年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这的确是个办法，”温故应听了，夸赞李川说：“李兄总有很多奇思妙想。” 李川觉得他不是奇思妙想多，而是他有啥想法不管有没有用弱不弱智，他都敢说。 于是他又有了一个想法，说：“我们能不能去当地的城隍那里去找找下林村的灵魂轮回记录？异鬼总不能和人一样轮回吧，如果能找到记录，下林村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灵魂轮回的，那是不是就是异鬼出现的时间点？再配合刘参军找的县志，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这一次，温故应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来，说：“的确是个法子，不过四神宫与地府关系一般，城隍估计是不会见我的。” 这听着估计不是一般，而是有仇了。 金熔也说：“地府轮回自成一系，向来不与玄门修士打交道。” 这个路子也断了。 李川又想了想，说：“那有没有一种法宝，可以探查灵气变化的？” “这个有不少，而且我与金兄都能感知灵力变化，所以我们打算在四周细细探查一遍，”温故应说了接下来的打算，又说：“可能耗费的时间比较长，也比较枯燥，李兄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我们找到了线索，再请李兄出马。” 李川也正想休息一下，立刻应了下来。 不过他不想在村里，总觉得凉飕飕的，不吉利。 恰好上山的时候看到村边有条小溪，于是他与温金两人说了声后，便让旁三带着他去溪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水声潺潺。 李川从碧水戒中拿出鱼竿与鱼篓，派公二去啄几条蚯蚓来，接着便开始垂钓了。 旁三把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十分惬意。 公二东看看，西看看，突然说：“大哥，我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 “什么问题？” “这么大的山林，照理来说，应该有许多精怪的，但我们一路走来，一只妖怪都没有遇上，岂不是很奇怪？”公二回答。 是挺奇怪的。 李川摸出了鸣仙佩，用手指敲了一下，一阵白光，方圆百里无恶妖，他看了看公二旁三，说：“你们坐马车里，开三档，去百里外待着，过一盏茶时间，再回来。” 旁三觉得有些不妥：“大哥，这里有异鬼，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李川觉得旁三说的很对，于是他对公二说：“伱飞到树上，望望他们现在在哪里，然后把他们找一个过来。” 公二依言行事。 不多时，公二便把温故应带了过来。 温故应把鸣仙佩拿在手中看了看，“这件法宝倒是不错，不过上面下了禁制，只能被动回应。去掉禁制，用神念驱动的话，也许能直接锁定妖怪的位置。但这禁制对你而言是好事，能够通过轻敲来达到目的。” 李川明白这禁制没准就是宫无光为他而设的。 温故应说：“我的神念虽然也能覆盖整座山脉，但也要一寸寸探查过去，此时倒不如这鸣仙佩好使了，”他把玉佩还给李川，然后对公二旁三说：“现在就要辛苦公师弟，旁师弟一趟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锁定你们的位置的。” 公二旁三连声回答不辛苦，然后坐上马车，开三档，一下就消失。 消失后，李川在心中数了十下，然后手指轻敲鸣仙佩。 没有光。 没有妖。 “温道长能感应到二弟三弟的位置吗？”李川问。 “可以，”温故应的神念锁定在了公二旁三身上，“他们在东南方向，平稳落地，没有受伤。”他又说：“这里灵气浓郁，又曾是仙人的飞升地，是一片福地……” “这属于异常吧？”李川问。 “当然，”温故应回答：“我用神念仔细翻查一遍，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过了片刻后，金熔也找过来了。 李川问：“金兄发现了什么吗？” 金熔摇头。 “我也什么都没发现，”温故应睁开眼睛，说：“不过正如李兄发现的那样，我用神念翻查了许久，这里没有任何开了智的动物，或者植物。” “这不对劲。”金熔说。 接着金熔与温故应开始讨论起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李川听了会儿，又听不懂了，于是甩起鱼竿，专心钓起鱼来。 阳光越来越盛，溪水中一片波光粼粼。 李川感到鱼竿动了一下，上钩了，一定是条大鱼，抬竿，哗啦……肥美的鳜鱼跳出了个完美的半圆，回到了溪水中。 李川低头看鱼竿，鱼饵不见了。 咕哒咕哒，车轮声传来，接着就听到公二的声音，“大哥大哥，怎么样，是不是没妖怪？” 一扭头，就看到公二站在马车上，十分神气。 “对，没妖怪。”李川立刻说。 “这是不是线索？”公二问。 “是线索。”温故应也肯定了公二的推测。 “我就说嘛，”公二跳了下来，“我本来还想找本地的妖怪问问呢，肯定是那异鬼把妖怪都吃了，”想到这里，他又叮嘱旁三，“三弟，你记得千万别落单，异鬼会吃妖怪的。” 接着公二和旁三开始探讨起来如果遇上异鬼该怎么打。 “我们的法宝不知道对异鬼有没有用。” “异鬼会睡觉吗？” “先开防御……” 李川听着，他再次放了鱼饵，下了竿。 一边等着鱼上钩，一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异鬼会不会去占动物的身体？妖怪身体都被异鬼占了，所以就不是妖怪，探查不到了？” 他的思路逐渐飘散，“或者先占动物，比如人吃鱼，鱼吃草，草吃……” 鱼竿又动了一下。 一定是条大鱼。 抬竿！ 一只手掌大小的癞蛤蟆。 叹气。 “李兄说得很有道理，”温故应声音中带着笑意，“那我和金兄，就去捉一些动物来，给李兄看看了。” “先看这癞蛤蟆吧，这么丑，一定是异鬼。”李川拎癞蛤蟆的一条后腿，拿出照妖镜，对着阳光去看。 一片空白，似乎没有灵魂嘛。 脑容量太小了，所以没有灵魂？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凝神细看，是一绒薄薄的羽毛一样的虫子。 李川抓紧了癞蛤蟆的腿，手臂伸得直直的，尽量远离身体，“这是异鬼。” (本章完) 第83章 水洼 温故应与金熔立刻围了上来。 温故应接过了癞蛤蟆，仔细检查了一遍，“溪水就在下林村边上，每家都会来这里取水，水里生活着异鬼，慢慢依附到人身上……不对，不对，如果这样的话，不应该有二十岁这个限制。” 接着，他又用神念把溪水与四周探查了一番，说：“没发现异常，我们先再捕几只癞蛤蟆，鱼啊，虾之类的看看？” 他一伸手，一条鱼就从溪水中蹦了出来，直接落到了他手中。 “李兄，来看看这条。”温故应说。 李川木然接过，用镜子对着太阳一看，是条鲜蹦乱跳的活鱼。 不敢吃，放生了。 “难道一定要通过癞蛤蟆？”温故应又抓了好几条癞蛤蟆。 都没问题。 太丑了，放生吧。 金熔见状，跃跃欲试，一拳砸下水，激起鱼虾一片。 手气比温故应好些，发现其中一只小虾是异鬼。 折腾了半天，几乎把溪水里的活物都造完了，一共捡出了五个异鬼，一条鳜鱼，两只小虾，两只癞蛤蟆。 “下林村的人，会不会因为吃了溪水里的鱼虾，逐渐异化？”李川问。 “很难说，这样还是解释不了二十岁这个时间点的问题，”温故应摇头，“这里估计还不是源头，我们再顺着溪流往前走一走吧。” 李川与金熔都同意了。 溪水是从地下涌出的，源头处有一片泥地，长着许多杂草野花，周围有一些樟树，已经有一些蝴蝶破茧出来了，密密麻麻得吸附在树干上，察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一下纷纷扬扬的飞起。 温故应与金熔分别用各自的方法查探了一番。 李川虽然还是不太懂，不过看的多了之后，也看出了些区别来。温故应主要是运用神念去翻查，而金熔则会用上许多凡人的手段。 李川则负责用照妖镜四处看，公二旁三为他捉来许多动物，让他深切感受到了林间物种的丰富性。 只不过一无所获。 阳光晒得他有些昏昏欲睡。 于是他把拈起鱼篓里的异鬼小虾，再次观察起来。 这三个异鬼与潘妈冠中秋不同。 潘妈冠中秋是看似完整正常的灵魂上依附着虫子，而这小鱼小虾小癞蛤蟆则没有灵魂，只有虫子。 李川把它们放回鱼篓，盖上，活动了一下身体。 两只蝴蝶追逐着在他眼前飞过。 没有灵魂的话……李川的视线顺着蝴蝶的方向移动着，“没有灵魂就死了。” 公二旁三听到李川说话。 公二问：“大哥，你说什么？” “二弟，捉几只蝴蝶过来。”李川说。 公二听了精神了，向着杂草地扑去，一阵闹腾后，他两只爪子，各抓了一只蝴蝶，飞到了李川面前。 “大哥，给，还要吗？”公二问。 “我先看看。”李川拿出了照妖镜，仔细去看。 是正常的蝴蝶。 李川又让公二去捉几只回来。 妈呀，捅异鬼窝了！一下三只异鬼，带灵魂的！ 李川赶紧和温故应与金熔说了他的发现，然后他说：“我猜，就是猜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异鬼非常的弱小，这个弱小就是说，他的寄生能力是有限的，或者说条件非常的苛刻？” “怎么说？”温故应问。 “比如说，要死去的小鱼小虾，比小鱼小虾更微小的昆虫的话，比如蛹状态的蝴蝶，里面都是糊糊？”李川语气不太确定。 “有道理。” 他们检查了四周的树。 终于，温故应感觉到了一丝异感，顺着这种感觉一点一点向前探寻，他们找到了两棵树枝叶连在一起呈心形的樟树。在心形的凹处，有一洼水，长着一朵白色的花。 花瓣很薄，如半湿绢纸一般，微微垂着。 温故应松了口气，“找到了，就是这里。” “这朵花有什么问题吗？”李川问。 “不要去看它的本象。”温故应先叮嘱了李川一句后解释，“你的话提醒了我，之前我们一直试图寻找灵力异常的地方，以至于一无所获。心渊是虚的，对于我们这界而言，心渊是虚体，而不是实体，异鬼如果与心渊有关，那也很有可能是虚态，而不是实体，所以它最开始只能寄生在濒死，或者在生死之间的生物身上。” “而我们要找的，也不是灵力异常的地方，而是生死虚实交叠的地方。知道要找什么后，找起来就容易了，”温故应再次夸咋李川，“多亏了你的奇思妙想，否则恐怕我们在这里待上半个月，把神念把每寸土地翻一遍，都不一定找的到呢。” 金熔仔细打量着那朵白花，问：“温师兄，这是长余花吗？” “没错。”温故应回答，接着他向李川介绍说：“长余花，生长在仙界的花朵，服之可长生。这里看来就是当初的飞升地了。” “长生？真的吗？”公二问。 “凡人承受不住药性；修士吃了，能添一百年寿数吧。”温故应照实回答。 “接下来要做什么？”李川问。 温师兄回答：“先回去吧。” “回去？”李川有些不解。眼看真相就在面前了，就回去了？ 温师兄看了看天色，“太阳要下山了，日夜交替的时候便是虚实最不稳定的时候，夜间也会有种种诡异，此地还有许多谜团未解，我只是个二百年的修士，暂时还不想成仙。” 李川听明白了，说：“那我们白天再来。” “我已经在此地做了记号，立下禁止，今晚我去借个法宝来，再做些准备，就万无一失了，”温故应算了算时间，“三天后，我们再来一探。” 于是李川招呼着公二旁三收拾东西。 突然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是蝴蝶的翅膀吗？ 李川扭头看去。 夕阳从叶片罅隙中漫过，凝成了金色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下，落在纠缠的树枝中。 “李兄？” 李川回过神，看到温故应关切地看着他，“伱怎么了？” 他把他看到的异象说了出来。 温故应当机立断，对金熔说了一声：“走！” 抓起公二旁三往李川怀里一塞，揪住他的后领便御剑向上飞了起来。 风声猛烈得刮在李川的脸上，他努力睁开眼睛，也许靠得太阳太近了，眼前一片金光。 “无事了，我们跑的快。”温故应说。 剑身似乎比想象的要宽大，风也静了下来。 站的很稳。 公二旁三从他手里爬出，一妖占了一个肩膀 李川略为安心，他左右看看，没看到金熔，他问：“金兄呢？” 温故应回答：“金兄擅长移形遁地之法，此时跑到山下了。” 于是李川往下看，似乎的确看到了一个黑点在往外跑。 温故应又说：“李兄现在可以往下看了，刚才我们就是那里离开的，”他手遥遥往下一指，“你试试，能否看出它的本象。” 闻言，李川用力眨了下眼睛，之后便凝神温故应所指的方向看去。也许是温故应飞到太高的缘故，往下看去，只看到一片黑沉沉的林子沉了金色与深红色的晚霞中。仔细看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小溪，看到了长余花，看到水洼中的一圈圈涟漪。 涟漪泛开又合拢，像在不停的拼一副图案。 他感觉胸口有些发烫。 是被他当作护心镜用的《纹经》。拿出后，《纹经》自动翻起了页来，哗啦啦的，最终停在了一张图案上。 (本章完) 第84章 两只异鬼 书上的这张图，李川努力研究过几遍，试图去分析它的结构，或者找出它的寓意，除了头昏眼花外，都没有结果。 但此时书页打开了。迷雾被清泉濯洗得干干净净的，图案的意蕴直接召示了出来，金色的光，在他脑中四处的乱窜，最终顺着涟漪的节奏沉淀下来。世间所有的涌动，都被包含在了这张图案中。 李川再去看那一洼水的时候，那一层层的涟漪在他眼中便是交缠在一起的三条起伏的波纹，正要再细看的时候，眼前突然一暗。 春日的晚霞完全的落下了。 李川把《纹经》放回衣服里，然后说：“那是一个图案，由三种波纹构成。”他尽力把刚领悟到的知识，将波纹的含义表述了一遍。 温故应显然松下口气，“看来的确就是这里了。” 接着，温故应带李川回到地面上，与金熔汇合。见到金熔的时候，却看到他与一个穿青色道袍的年轻修士打成了一团。 金熔居然没有用任何武器法宝，就凭着他那双拳头在砸人，拳头上似乎还冒光，打法非常彪悍。李川与温故应走到的时候，他恰好一拳把那修士打晕过去，看到他们过来，往边上走了两步，整理了一下衣袍，拿出扇子打开，扇了几下风。 原来扇子不是法宝啊。 金熔解释说：“我出来后，看到他鬼鬼祟祟的在一边，于是上去问他要做什么，他支支吾吾地不说，突然就向我打来，我只好把他打晕了。” “难道与下林村有关？”温故应向着那人轻轻一拂袖子。 那人醒来了，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李川走过去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反问：“你们是谁？” 此时温故应认出了道袍上的花纹，说：“你是灵川派的？伱怎么在这里？” 那人看到温故应的佩剑，认出了那硕大的红宝石，说：“你是四神宫的温师兄？” 看到温故应点头后，那人说：“我是灵川派风子辈弟子穆凌，我受过冠师兄的恩情，知道他的事后，决心要为他洗脱冤屈，所以来到这里。我看到下林村四周都有官府的人巡逻，并布下了禁制，就想等夜深了，再想办法上山。” 他又欣喜地说：“原来是温师兄你布下的禁制，怪不得我破不开。有你在，冠师兄一定有救了。” 久久，他没听到温故应的回应，察觉到不对，他说：“温师兄？” 温故应说：“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你就回去吧。”他又轻轻一拂手，穆凌获得了自由。 穆凌问：“那我能去看看冠师兄吗？” 温故应拒绝了：“案子还在查，等结果出来，再见也不迟。”接着他又说：“正好我这边缺个人，你明日帮我去四神宫走一趟，去藏书楼，帮我找几卷书。” 异鬼一事暂不宜外传，得把他支开，免得横生枝节。 穆凌连连答应了下来。 脸还肿着呢，立刻就动身了。 穆凌离开后，温故应也向李川与金熔告别说：“我去借几样东西回来，三日后再见。” 接着，他也嗖地一下，飞走了。 于是李川与金熔及二妖相偕回到绣山县，各自安歇。 闭上眼睛，可能因为累过了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二弟，三弟，你们睡了吗？” 没有回应。 于是，他坐了起来，点了蜡烛，接着烛光看到了公二与旁三，窝在锅里，睡得很香。 他拿出了《纹经》翻到了“涌”字页，又看了起来。 心中略有所得。 书上的图案并不是图，而是某一种事物，某一个规律的显现。 看了一会儿书，又在心中把今日所见所得回想了一遍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于是再次睡下。 第二天刚醒，就有人来寻他，开门一看，原来是刘参军。 刘参军说：“我昨天翻查了许多案卷，找到了几份可能有用的，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好的。”李川一下答应了下来。 刘参军又说：“我们要不要再去问问那两个异鬼？” 李川茫然。 刘参军说：“我知道他们都是异鬼，但是只要他们愿意说，我想，总能从里面找出点线索来的，是不是？” “也是，”李川也赞同，他说：“那我们去找金兄一起？” 刘参军说：“我刚才找过金大人了，他说他要走访一下下林村周边的几个村子，让我来寻你。” 李川只能应了下来，说：“那行，刘兄先稍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就与你去。” 刘参军去大堂等李川。 李川掩上门，喝了口冷茶，感觉清醒一些后，叮嘱了公二旁三几句后，便离开了。 一路上，刘参军都在说着他的发现：“我发现下林村的人，在百年前，与外面的交流还多一些，还有人中了举，出来做官的。而且他们极少外嫁，由于记录太少，目前知道近几年外嫁的，只有潘妈一人。” “潘妈的夫家是哪的？” “是宜县的，是个富户，潘妈是续弦。丈夫死了后，她和她的孩子被原配的儿子赶出来，后来就一直跟着商队到处跑了。”刘参军说。 到了衙门后，李川看了刘参军整理出来的案卷，觉得下林村这个村子的确处处透着古怪，但又摸不清楚究竟古怪在哪。 这时刘参军问起了李川他们昨日的行动。 李川回答：“找到了不少线索，但都还没有串起来，温道长去借法宝来，等借来后，可能就能搞明白了。” 他把找到的线索与刘参军说了，刘参军思索了许久，提出了几个想法，但都经不起推敲。于是他们决定，还是找潘妈冠中秋聊聊了。 于是吃过午饭后，就找了间空屋，提审了潘妈与冠中秋。 李川心中理了理思路后，开始询问。 “你们是哪一年认得的？” “天福十一年。”潘妈回答。 “当时你多大？” “十七。” “他给你抽魂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抽魂的事。我们认识两年后，他说找到了让我修仙的方法，当时我很高兴，结果第二天他就离开了。” “那时候你满二十了吗？” “还差三个月。” “下林村有没有特别重视二十岁生辰？” “没有。” “你好好想想，”一直安静着的冠中秋突然出声，“你二十岁生辰，你父母是怎么给你办的。” “一碗素面，还能怎么样？我们普通人，日夜做活，还时不时要饿肚子，能想到煮一碗素面，就不错了。不像你们修士，花里胡哨过这过那的……”潘妈怼了回去。 “是让你想想你变成异鬼的线索，你想什么呢？” “你不也是异鬼，你怎么不想想线索？” “我觉得我是在被小虎他们偷袭的时候，被异鬼趁隙而入的，”冠中秋居然真一本正经地思考了起来，“魏长老说的时间，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当时我一度濒死，昏迷了可能有十来天……但是我现在神魂受损情况并没有改变……” 濒死。 李川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该你了。”冠中秋说完后，又开始催潘妈了。 “真的没有，当时你突然走了，我伤心之下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有力气下床干活。村里许多人都知道你，你走了，各种难听的话都传到了爹娘耳里，他们终日忧虑，还能记得我的生辰，专门给我做了碗素面……” 李川与刘参军对视一眼，明白了潘妈远嫁到原因。 而冠中秋再次喝止了潘妈的絮叨说：“你多想想，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潘妈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倾倒着苦水，“结果过了三年，好不容易谈了门亲事，你又出现了，直接把我掠走了，对我好言好色一个月，让我配合做这个做那个，完了又把我扔回来，亲事就这么黄了。” “你现在是异鬼，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冠中秋阴沉着脸。 “你也是异鬼，你管我说什么。” “下林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从来没听说有什么异鬼，说不得，就是因为你这个异鬼，才给村里带来这样的灾祸，”潘妈显然也想了很多，她转向李川与刘参军，“两位大人，老身是异鬼，死不足惜，只求大人一视同仁，不要放过他。” 她也许认命自己是异鬼，也许把这当作强按在头上的罪名。 她想要的是拉冠中秋一起死。 变成异鬼后，仇恨依然延续了下来吗？ 李川说：“可以，不过之后的问话，你要好好回答。” “请大人问话。” 刘参军先问了一些话，诸如下林村还有哪些外嫁的，在外谋生的。 潘妈一一回答了，不过她有几十年没有回下林村了，因此知道的也不多。 刘参军问完后，李川开始问。 “下林村有什么特产吗？” “有特别好吃的野果之类的吗？” “……” 每次潘妈说没有的时候，冠中秋都会插嘴让她好好想想，还凭着记忆，列举了一些可能有问题的地方。 两只异鬼互相仇恨之下，竟把下林村平日的生活，风俗，土方子，过节的习俗都说了出来。 (本章完) 第85章 奔波 李川与刘参军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把潘妈冠中秋送回牢里去后，刘参军忍不住感慨：“这异鬼太像人了，难道他们假扮成人，最后竟把自己也骗过了？” 李川心中亦是不解。 两人把记下的文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找不出漏洞来。 刘参军说：“下林村虽然在山里，但并不是与世隔绝，种种习俗与绣山县其他地方都大差不差。因此我觉得，他们并没有说谎。” “冠修士是天福十一年来到绣山县的，我找到了那年妖鬼作乱的记录，是一只剖心妖，专吃少女的心，下林村里也有受害者……” “剖心妖？”李川心中一动。 “原型是一条锦鲤，平时藏身在琼岛湖湖水里，被高人看破原形后，往东南方逃窜，在下林山伏诛。” 那高人就是冠中秋。 想到这里，李川与刘参军说不出话来。 李川先打破了沉默，他说：“我想再单独问冠修士几个问题。” 于是冠中秋又被带了上来。 李川还未开口，冠中秋就先出声问：“你找到异鬼附身的方法了吗？” “没有。”李川摇头，然后问起了他天福十一年的事，“你在下林山杀了那鱼妖？” “没错。”冠中秋回答。 “在下林山哪里杀的？” “在村边的溪水里……我便是因此认得素娘的。” “他在溪水里，有什么特殊的行为吗？”李川问。 “特殊行为？你指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没有让伱觉得特殊的，奇怪的……”李川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冠中秋倒是沉思了起来，“硬要说特殊的话，就是那条锦鲤身上有一丝龙气，所以多费了不少力气……” 他又说：“你肯定是有什么线索了，才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是我不知道你想找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李川权衡了一下后，说：“下林山没有妖怪。” “没有妖？”冠中秋也有些惊讶。 李川点头，“一只都没有。” “只有我们这些异鬼？” “是的。” 冠中秋思索片刻，说：“那鱼妖去下林山，我原本以为它是去找帮手的，但是并没有妖怪出来帮它，可能……” “下林山原本是有妖的？”李川想到了答案，他又问，“那只鱼妖大概修炼了多少年？会不会是下林山出身的妖怪？” “有七八百年吧……”冠中秋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没什么法宝，手段也很简陋，除了那丝龙气能隐匿气息能控水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很有可能就是本地的妖怪。” “可以找本地的妖怪问问。”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李川与刘参军抬头一看，是金熔回来了。 金熔面容苍白，看着很憔悴，全无第一天见面时的风流儒雅气派。 “金兄，你怎么了？”李川忙问。 金熔摆摆手说：“无事，只是有点累。” 寻访村落这么累？昨晚狠揍灵川派修士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累，难道遇上了什么鬼魅妖怪了？ 李川正想问的时候，却看到金熔对着冠中秋说：“我在周边的村子里寻访了一遍，他们说，下林村的人淳朴忠厚，虽然他们很少下山，但作为邻居，免不了有不少接触。” “有时他们去山上采药挖野菜，遇上下林村的人，都会指点他们该往哪边去找。偶尔天色晚了，遇上暴雨，投宿在下林村，都会被好好招待。” 冠中秋沉默不语。 金熔走到他面前，“我昨晚回了京城，面见了师傅，终于知道了你的事。” 原来是连夜来回了次京城 冠中秋依然阴沉着脸。 金熔说：“我想请冠修士在死前再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以冠修士的身份，把异鬼的秘密找出来。” “我一直在配合你们。” “不只是配合。你是最熟悉下林村，最熟悉异鬼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找出真相的人。冠中秋，你愿意吗？” 冠中秋撇过头去，“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之后，金熔让刘参军为冠中秋解开枷锁，脚链。刘参军有些犹豫，听到李川轻声说句：“这些本就锁不住他的。”便把他身上的束缚都解开了。 冠中秋站起身问：“你们现在都查到了什么？” 李川把昨天调查下林村的所见所闻，自己他们的猜测都和他说了，刘参军也把他找到的可能有用的信息都告诉了他。 “癞蛤蟆和虾的魂魄能抽出来吗？” “它们有没有受到同类的排斥？” “异鬼蝴蝶的后代是异鬼吗？” “……” 一连串的问题，把李川与金熔问懵了。 李川说：“还没来得及研究，而且后代的话，现在也没法立刻就有后代吧？” “找温师兄，他有办法。”冠中秋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们不要太相信温师兄，他是好人，但他想做什么，在结果出来前，没有人想的到。” 没等李川和金熔回应，他又雷厉风行地指挥了起来，“当时我濒死的地点是在下林村西边的一个山洞里，有一条小路能过去，那里应该也去查探一下。” 他又点了李川的名字，“《纹经》传人，你能借用山林之力吗！” 李川摇头。 冠中秋退了一步，“那如果把异鬼的魂魄打碎，你能再缝补起来吗？” 李川继续摇头。 冠中秋恨铁不成钢，“你们捉了这些异鬼回来，就什么都不做，纯养着？” “……” 李川金熔刘参军三人被冠中秋一番教育后，都意识到自身的漫无目的与消极怠工。 勤恳努力了一下午，等吃晚饭的时候，全都双目无神，气喘吁吁。 他们原本请冠中秋一起吃的，但冠中秋拒绝了，坚决要回到牢里呆着。 于是只好买了饭菜送进去。 刘参军喝了杯酒，心有余悸，“没想到冠修士居然是这样的性子，难怪他能做出，为了让道侣修仙，抽魂重塑身躯的事，真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公二附和，“我以为邪修才干得出来。” 李川让公二旁三一起来吃饭。初时他担心刘参军胆子小，所以没带上二妖，这几日接触，知道是个胆大的，品性也好，于是就把二妖介绍给他。 刘参军果然是个心胸开阔的，与公二旁三聊得一见如故。 李川也喝了杯酒压惊，接着他问金熔，“昨晚你回了京城？” “是的，冠中秋这个名字，我听着一直觉得耳熟，温师兄又提了那么一句，不搞明白的话，我觉得心不安。” 金熔放下筷子，“师傅说，那次剿妖一开始就很不顺利，几个山头的大妖像是约好一样，互相支援，我们的人疲于奔波，阵型被穿插得乱成一团，冠修士带着几个也是下山历练的修士，到处救火，四处指挥，居然真的让大部队缓了口气，顶了下来。” “怪不得温道长会那么说。”刘参军感慨。 “当时他只留了名号，而且……近年也不提大剿妖了，所以知道他的人，渐渐的少了，”金熔叹息，“最近宫里比较乱，要早几个月，或是晚几个月，估计判决不会下来的那么快，我早晚也会来跑一趟的。” 金熔说的隐晦，李川知道他是指素王爷的事。 金熔又说：“现在这样也好，能把祸患彻底拔除。” “有没有可以即时通讯的法宝？”李川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这样为了一句话，来回奔波也太辛苦了。” 当初在玄水山，祝青云要能联系上钦天监，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有是有，比较难得，”金熔回答，“大宗门底蕴深厚，估计都能找出几件来，钦天监依托朝廷，世俗的东西是不缺的，天材地宝甚至天品的法宝也有不少，但这类难得又无大用的，的确是欠缺不少。” 李川听明白了。与动则传承几千几万年的宗门相比，钦天监的根基太浅了。 刘参军又接着之前的话问金熔，“虽说异鬼自以为人而不自知，但如果，他们其实还是知道的，在关键的线索上误导我们，我们该怎么防范呢？” 金熔回答：“我也向师傅说了这个顾虑，师傅说，就算是异鬼，有行动也比没有行动要好。” 李川与刘参军皆称是。 又过了两日，温故应回来了，他看到三人二妖被冠中秋指使得团团转，一时间也是无语。 公二犹自炫耀说：“我和三弟，把绣山县的妖怪从下到上打了一圈，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的，现在问什么说什么。” “虽然都是些小妖，还有不会说人话的，但绣山县的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他们说，下林山，很久以前是有妖怪的，只是后来都离开了，他们觉得那里一定有一只大妖，所以都不敢去那里。” 旁三补充了一句，“那天我们在下林山，也时常觉得不自在，但不知道为什么。” 接下来两日，都下雨，于是他们暂缓了上山，在温故应法术的加持下，研究异鬼蝴蝶繁育，过程十分恶心，结论很明晰——异鬼蝴蝶的后代是普通蝴蝶，异鬼的确没有繁育能力。 第三日，李川醒来时，满眼金色的阳光。 (本章完) 第86章 再次上山 吃过早饭后，他们再次前往下林山。 这次冠中秋也去了。他换了身衣服，头发打理了一下，看着像个修士了。 到了山下后，温故应请李川与冠中秋在马车里稍等一等，他与金熔要先做一番布置。李川知道他们一个飞天一个遁地，速度极快，便让他们不用顾忌他，赶紧去忙，他在马车里待着看看书，挺舒服的。 温故应与金熔离开后，李川和公二旁三聊了几句，尝试和冠中秋搭了几句话，没怎么得到回应后也不太在意。 这几日的相处，他也大概知道了冠中秋的性子。他现在一心都在找出异鬼的真相上，其余的事一概不关心。 发了一阵子呆后，李川把《纹经》拿出来看，翻到了“涌”字图案，研究了起来。越看越觉得玄奥，脑中波涛汹涌，隐隐觉得身体中有股力量与之起伏呼应。 “这就是《纹经》？”李川听到冠中秋问。 “对的。”李川合上了书。 “我记得《纹经》上一任传人死后，它就被收藏在四神宫的藏书阁里。是温师兄给你的吗？”冠中秋问。 李川否认了，并把狐狸偷书，皮毛卖了银子的过程讲了一遍。 他察觉到冠中秋似乎很认真在听，但其实并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 冠中秋的回应验证了他的判断。 冠中秋说：“我在魂修一道上有些造诣，异鬼的魂魄抽不出来，但如果我用魂修之术，也许可以主动脱离肉身。” 李川默默等着他往下说。 “你既然能看出我们魂魄上的异常，那我的魂魄脱离肉身后，你去研究它，可能会发现一些东西。”冠中秋眼神灼灼地盯着李川。 李川相信他说的话，毕竟他自己的供词里，还教不少人练魂修呢，不过…… “我看不到，也碰不到魂魄。”李川老实说。 “怎么可能？” 李川也很无奈，“我也想修炼，就算修不成仙，能让身体健康一点也行啊。”接着他向冠中秋求教，“伱知道有什么功法我能练的吗？” 冠中秋又沉默了起来。 于是李川换了个话题：“潘妈当时不能修仙是什么原因？” 冠中秋回答：“素娘的悟性很好，但肉身几乎不能吸收灵力，所以要想修仙，要么直接走魂修，要么换一具肉身。” “肉身这么容易换吗？”李川有些不解。 “我认识青宗的人，青宗……在玄门也是很少见的修仙家族，为了保证后代的资质，他们想了很多方法。”冠中秋简略地说了几句。 “有没有可能，无法吸收灵力也与异鬼有关？”李川又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有可能，不过那时候我对异鬼还一无所知。”冠中秋眼神发空，“十年二十年对于修士来说太短暂了，闭个关顿个悟可能就过去了……也许不去强求，反而能各得圆满。不过，可能就要再过很久，异鬼才会被发现了。” “这倒不一定。”李川说了句。 “你觉得还是会被发现吗？”冠中秋问。 “我只是觉得完全孤立发生的事是很少的，”李川回答：“也许在别的地方，也存在着异鬼，他们如常人一样生活然后死去，只不过现在没有人知道罢了。而他们只要在这个世上，那总会被发现的，不是我们，也有其他人。” “这就是你的道吗？”冠中秋问。 李川一愣。他所说的不过就是蟑螂论而已，和道有啥关系。 冠中秋却说：“修仙功法，表象来说是对力量的理解与运用，实质上是对道的理解与阐释；当对道的领悟到某个程度的时候，力量自然就随之而来了。” “但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流派对道的理解是不同的，甚至会是冲突的。《纹经》传人无法修仙，我觉得是无法走别人的道而已。” 这番话的意思与宫无光说的意思差不多，但更为浅显，李川正想继续求教的时候，车外传来了温故应的声音：“我们都布置好了，你们出来吧。” 二人二妖下了车。 李川抬头，发现偌大的下林山不见了。 温故应一边带着他们向前走，一边解释了缘由，“界区层叠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处理得不好，引起了界区涌动，那我们可能就成了三界的罪人了。所以我去借了两个法宝来。” “其中一个是无象环，它能自开一方空间，我用它将下林山圈了起来，现在我们行走在下林山中，但实质上已经在另一个空间里了。” 果然，走了几步后，李川便看到了熟悉的山林景色。 “有了无象环，就算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和这山一起坠入心渊罢了，”接着温故应介绍起另一件法宝来：“另一件是天音壶，它能辨别出不同的精气力量，发出不同的声音。” “你去天虞门借的？”冠中秋问。 “是啊，我原本还想借渊火镜的，没借出来。”温故应有些惋惜。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长余花生长的两棵樟树边上。 金熔站在一边等他们，手中拿着一把玉色的仙壶，壶身圆润，壶口如花朵打开，十分精巧。 “你有什么感觉？”温故应问冠中秋。 冠中秋闭上眼睛，似乎在仔细体悟，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温故应问公二旁三：“你们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公二回答：“我感觉这里特别空旷。” 旁三说：“很空，很远。上次也有这种感觉。” “这里你来过吗？”温故应又问冠中秋。 冠中秋摇头，“但我在附近走过许多次，都没有发现这里。应该是有某种力量阻止我注意到这里。” 他问：“你打算怎么做？” 温故应摸了一下佩剑上的宝石说：“最直接粗暴的做法就是，攻击那朵花，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不行。”冠中秋一下否决了他，“如果真是重叠界区，你我的修为都不够。”他甚至没提金熔，更别说李川与二妖了。 “我还是够的，至少境界是够的，”温故应反驳了一句，“不过我还是打算先保守一点。” (本章完) 第87章 目的 接着，温故应说出了他的打算：“我打算把这两棵树分开，看看会有什么变化。只剩二十几天了，来不及慢慢探究真相了。” “这两棵树，看着很正常，一棵在阴面，一棵在阳面，而长余花开在中间。”温故应拔出了他的剑，他划下了禁制，“金兄，你与李兄站在外面，关注天音壶的变化。李兄，现在你可以去看这朵花的本象了，看清后，告诉我。冠师弟，请你为我护法。” 温故应沉声安排着。 剑柄上红色的宝石中，如有一片片火焰一般，燃烧了起来。 剑气挥洒而下，绿色的树叶与金色的阳光被切得破碎，纠缠在一起的树枝顷刻分离，花枝与水洼倾斜而下，但在水滴快要落下的时候，一切静止了下来。 李川凝神细看，再次看到三条波纹顺着涟漪的变化在起伏涌动，起伏的弧度是不同的，在不停地抵消与重构，但依然有能量逸散出来，逸散的能量犹如一团团云，其中有极少一些染着浅黄色的絮状物。 在扩散之前，云团就消散了，而有一些絮状物，落在花瓣上，留了下来。 他试图去看长余花，看到了荡漾在波纹中的花上出现了一张脸，是人的脸。 李川听到温故应问他：“李兄，伱发现什么了吗？” 李川快速说了一遍。 “三种力量，金兄，天音壶有变化吗？”温故应又问。 “暂时没有。”金熔回答。 “我要捕捉那些云团，李兄，请你为我指引方向。”温故应说。 李川颦起眉来，片刻后说：“我看下，我说切的时候，你切了试试。” “好。” 李川聚起目力去看，感受着涌动的节奏，哗啦啦，哗啦啦，身体中的血液似乎也涌动了起来，头皮发涨，眼睛充血，心脏快速得跳动，终于他抓住了节奏，说：“切。” 剑锋几乎在同时迅疾地划过水珠，细小的涟漪在剑身上荡开。 其中的两条波纹断开了。 空。 李川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空旷的感觉，仿佛身处在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渊中，就连自身的存在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永无止境的寂静在不断地扩散。 这时耳边爆发出了强大清脆的声响，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是天音壶发出的声音，李川用力挤了下眼睛，眼前的景象终于恢复了过来。 温故应用剑接住了一团云，几条火焰锁住了它。 “心渊里果然出现了变化，”温故应指着云团的一角，那里有一些很少的絮状物，“就是这个。” “这是异鬼吗？” “那就要问一问这位前辈了。”温故应转身看向斜着的长余花，“前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辈便是在此处飞升的修士了。” 长余花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看来前辈已经失去神智了，那小辈只好无礼了。”温故应再次抬起剑 这时，左边的樟树睁开了眼睛：“离开这里，这里的事不是你们几个小娃娃可以管的！” “可现在只有我们在管，没有其他人，”温故应侧身正视左边的樟树，“前辈不如直接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接着，他自报了家门，“我是四神宫的修士，温故应，我为调查异鬼之事而来。” “四神宫，你知道古松道人吗？”樟树问。 “古松道人已经陨落。” “是吗？”樟树眼神中有些失落。 “是的，一千年前，他在沃泉边闭生死关，没有突破。” “你是他的弟子吗？”樟树问。 温故应表情有些奇怪，说：“不是，我是另一宫的。” 一番交流后，樟树的态度平和了下来，问：“你说你们为调查异鬼而来，这个异鬼是指什么？” 温故应指了指剑尖上的云团，“就是这个。” 他又说：“异鬼依附在人身上，一个村子的人，全都是异鬼，但即便是仙人，也看不出他们的异常来。” “已经寄生在人身上了吗？”樟树惊异。 “没错，”温故应加重了语气，“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樟树说：“我飞升时，按照宗门传下的法门观照心渊，领悟大道，我在其中看到大道的显形，欣喜不已，以至于沉溺的时间过久，等我清醒过来时，劫云已散，我的意识已经大半坠入了心渊。” “飞升失败了？”李川问。 樟树回答：“是的，我收拢残魂，试图转修魂术，但却发现，我的意识被束缚在了这里，一半在心渊，一半在现世。之后我陷入了沉睡。” 樟树看着温故应问：“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你也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温故应问。 “带我离开这里，帮我重入轮回。”樟树说。 “我和轮回道的人没什么交情，”温故应实话实说，“不过前辈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努力去和他们打打交道。” 樟树同意了，“你记得你今日说的话便可。” 接着，温故应开始发问了：“异鬼是怎么离开心渊的？” “它们没有意识，”樟树说出了出乎李川一行人意料的话来，“它们的行动只是遵循着一组命令。它们在心渊中不停的复制，当界区涌动的时候，无意识得顺着涌动来到现世，然后在现世消散。” “它们被天道排斥，无法长存于现世。除非在偶然间，找到一个介质。而我则成为了它们的介质？”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里了。” “它们是怎么寄生在人身上的？”温故应追问。 “它们最开始偶尔能寄生在附近的濒死的动物身上，但等肉身死去后，它们依然会回到这里。” “蝴蝶呢？”温故应问。 “什么蝴蝶？”没等温故应回答，樟树仿佛刚想起什么一般说：“蝴蝶破茧成蝶的时候，如果在附近，又恰好遇上涌动的时候，也会被寄生。不过和濒死的动物一样，等肉身死后，它们便会回来。” 李川拿出了照妖镜，对准了樟树。 樟树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举动，说：“你将我当做妖物了吗？” 李川定了定心神，把镜子移动到右边的樟树上，再慢慢放下，“前辈现在这副模样，我谨慎一些总归没问题的。” 温故应也打圆场说：“李兄还是凡人，有些好奇罢了。” 接着他再次求教：“如果不是濒死状态呢？” 樟树回答：“它们每一次寄生后，天道对它们的排斥便会少一丝；同时每次它们回归后，更凝实一些的，会吞噬其他不够凝实的，壮大自身。” “当它们变得足够凝实的时候，便能够寄生在胎儿身上。寄生在胎儿身上时，它们会扎根在肉身中，开始学习与模仿宿主的一举一动，等到宿主完全成熟后，才会完全吞噬宿主的魂魄。宿主肉身死亡后，他们依然会这里，等待下一次的寄生机会到来。” “我没有想到它们已经能寄生在人身上了。” “也许经过这样千百万次的轮回后，它们会被天道接受，最终从心渊真正进入世间吧。” “其余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四神宫的小子，带我离开后，你去找你的师长来，将此地封印，再过千百年，便不用担心其他了。” 李川几人都沉默了。他们一直在猜测异鬼的目的，却没想到，这些异鬼用三千年的时间，只想真正进入这个世间。 樟树突然问：“他们从胎儿开始学习宿主的一举一动，理解宿主的每一个行动每一次选择，与宿主有一样的品味与喜好，一样的情感，你觉得它是异鬼，还只是宿主的另一种形态呢？” 温故应回答的很果断：“当然是异鬼了。” 接着他问：“我该怎么带你离开呢？” 樟树说：“你取我一段枝叶，栽种在灵气充沛的地方即可。等我魂魄恢复，再送我去轮回。” “好的。”温故应走到樟树的面前，正要去折枝叶的时候，枝叶突然猛然生长起来，比枝叶生长得更快的是温故应的剑光。 另一棵樟树也动了起来，冠中秋迎了上去。 李川低声对金熔说：“那两棵樟树没有灵魂，全是异鬼，好多异鬼。” 一绒一绒的虫子连在一起，十分可怕。 “他说的都是假的？”金熔猜测。 “我觉得半真半假吧，”李川观察着前方的战况，温故应与冠中秋看上去占了上风，但他心中却隐隐不安，他问：“我们这些人被打得濒死了，也会成为异鬼吧？” “我觉得是。”金熔说。 “你觉得，”李川的声音更低了，“冠修士不是凡人，他杀死所有的异鬼，是因为他想杀异鬼，还是因为更为凝实的异鬼，会吞噬比他弱的异鬼呢？” “如果真有一组指令，那么异鬼成为修士后，它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我有个想法……”李川抬头凝望着长余花下的一洼水，“我们让这里彻底沉入心渊，让界区层叠的状态消失的话，是不是就都解决了？” 他感觉到他身体中的血液又与涟漪的波动共鸣了起来。 (本章完) 第88章 无事勿扰 金熔很实际：“我的修为不够。”大概是怕李川误会，他又补了一句，“这次的案子，已经可以列为钦天监有史以来危险性最高的案子了。” “这么夸张吗？” “不夸张，以往也就抓个妖物鬼魅，逮个邪修，破一些势力组织，和大妖对上就算了不得的事了。”金熔坦诚，“心渊，界区，飞升失败的前辈，这些理应是我这辈子都碰触不到的东西。我们能站在这里，也是因为温师兄布下了层层禁制，否则光逸散出来的力量，就能把我们杀死了。” “来之前，温道长向我保证，这次一个妖怪都见不到。”李川望着前方的长余花，“果然是一个妖怪都没有，但有一堆异鬼。” 金熔很信任温故应，说：“温师兄心中应有应对之策，我们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也能用天音壶唤醒他们的神智。” 李川还是不安，他闭上眼睛。 涌动。 涌动中，现世的形状在渐渐分离，他的身体仿佛也开始剥离，光与影在交替，水洼中层层涟漪交织出新的色彩。 他再次睁开眼睛，温故应与冠中秋还在与樟树的枝条缠斗，打得平分秋色，但他似乎看到了有影子从温故应的身上分离出来，往无尽的虚空走去。 温故应中计了。 樟树想要借着界区涌动，将他拉进心渊，他与枝条缠斗得越久，就被拉入得越深。 他就不该相信温故应的话，就不该和这个鸟人扯上关系。李川心中咒骂着，仿佛借着咒骂的力量平复着情绪。 温故应败后，他们一个都活不了。不仅活不了，甚至还会成为异鬼，再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异常，整个四神宫，整个云桥乡朝丙郡，都会慢慢填满异鬼。 应该让潘小花把这破树连根拔起的。 李川咬了下牙，那就不如一起坠入心渊。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片清明，所有的愤懑与忐忑情绪都褪去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 大不了就一起坠入心渊，下辈子投个好胎！ 金熔拉住了他，“李兄，不要过去。” “这里的一切都在分离，”李川声音又低又快，他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又问：“我这里两件法宝，你觉得能用上吗？” 他简单说了一下蒲公英与玄甲。 金熔脸色也凝重起来，“不行，品质太低。心渊不是寻常力量能打开的，仙人都做不到。” “本来就开着，我想试试拉大。”李川说。他有一本能挡仙人攻击的护心镜。 金熔想不出别的办法，也下了决断：“一会儿我让你过去，你就过去，伱骑着你的螃蟹去，用那个玄甲，挡一点是一点。” “好。”李川慎重回答，“你也再用下天音壶，看看能否唤醒温道长。” 天音壶婉转柔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走向虚空的温故应的影子似乎停顿了一下。 接着，金熔用拳头狠狠地砸击在地上，地面瞬间震颤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一道道裂缝疯狂地张开，樟树的根茎从里面露了出来 “走！”金熔说。 一条泥土构成的路凭空出现，通向了长余花。 金熔跪倒在地上，额头滴汗。 公二飞起，“大哥，我为你引路。” 泥泞的土路上，五彩大公鸡飞在前方，青色的大螃蟹快速地横行。 樟树的枝条向着路的方向涌去，公二挡了十几下后便落在地上，眼睛紧闭，翅膀无力地下垂着，不知是死是活。 枝条冲着他的头甩来，李川身体后仰，躲开了，惊魂未定的时候，身下刺出了树枝，直接刺破了玄甲，穿过了旁三的身体。 他一侧身，摔了下来。 只有两三米了，他蜷着身体往前爬，路越来越薄，越来越软，无数的枝叶向他卷来，正要拿书挡一下的时候，红光闪过。 剑气之下，枝条纷纷断裂。 李川抬起头，看到温故应站在半空中，一道一道的剑气，对着向他用来的枝条上。 看来是清醒过来了。 他又往冠中秋的方向看去，赫然看到他躺在地上，胸口开着一个洞。 “不要分心。”李川听到了温故应的声音。 他伏下身，狼狈而专心地爬完了最后一段路。 那一洼倾斜着的水，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没有耽搁任何时间，拿出《纹经》，砸了下去。 这应该也能算是天品的法宝了吧，或许在天品之上，难道是仙品吗？跟了我，真是受委屈了。 金光闪烁。 涟漪层层叠叠地，光与影交替跳动着。 此时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 三条波纹，一条是现世，一条是心渊，还有一条是什么？ 是长余花。 是仙人尚未被寄生的魂魄，一直在阻止心渊的扩大。 金光碾碎了波纹，重叠的界区被拉开了一个口子，所有的一切都快速地消解，迅速向下坠去。 温故应眼睛闭上了。 剑身上的宝石也暗了下来。 李川眼前的世界变得灰白一片，一团团的云包裹着他们，也包裹着樟树，樟树的树干上，是密密麻麻的黄色的絮状物。 此时只有一棵樟树，而不是两棵，它也全部都坠入了心渊。 金熔抖着手，再一次擦响了天音壶。 这一次，声音变得尖锐而急促，最后高鸣了几声后，一根树枝从壶身中刺出，天音壶破了。 接着金熔也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仿佛被圈禁住了一般。 与此同时，李川看到冠中秋站了起来，他被破开的胸口中，也是一团团的黄色的絮状物。 异鬼。 李川也闭上了眼睛，装作不能动的样子。 “把他们杀了。”樟树再次开口。 冠中秋沉默着。 樟树说：“你已经回归到了这里，趁着门还没有完全关上，杀死他们，吞噬我，然后用你师兄的身份离开。快点，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很快就消散的？” 见冠中秋没有行动，樟树说：“难道你现在还受困在这具肉身的记忆中吗？” “我是谁？”冠中秋问。 樟树上一绒绒的絮状物向他飞去，恍惚之中冠中秋记起了一切，记起了他们在无边的虚无中随着云团漂浮，记得有一天看到了光，记得他成为了一只蝴蝶，一条鱼……记得他作为人活过的一世又一世。 记得为了让他寄生在这具修士的魂魄中，无数同伴向他飞来，让他吞噬他们。 “门要关上了。”樟树再次出声。 李川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樟树上方不断合拢的光，看来就是樟树说的门了。 “我们花费了几万年，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你再犹豫下去，那又会是下一个几万年了，也许是几十万年。” 冠中秋捡起了地上的剑，这是把很普通的剑，成了四神宫弃徒后，他身上的法宝就越来越少了。 剑向温故应飞去。 李川把手中的《纹经》对着剑扔去。 门快合上吧。 哪知道书还在半空的时候，剑却一转，冲着樟树而去了。 书页在半空哗啦啦的翻动着。 红色的宝石亮了一下，温故应动了，但是他依然闭着眼睛，他的剑追着冠中秋的剑，一齐向着樟树而去，没入了树干中。 树干裂开了。 很快便消失在一朵朵的云中，黄色的絮状物被冲散了，积累了三千年的记忆，重新归入了虚无。 李川只觉一阵虚弱，也闭上了眼睛。 ……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听到了水声，睁眼看到了绿的刺目的叶子，一个道士站在不远处，佩剑上的红宝石又大又亮。 “二弟三弟呢？”他问。 “受了重伤，不碍性命。” “金兄呢？” “修养一阵子就好。” 李川松了口气，真挚而慎重地说：“温故应，以后你有事，没事，都请一定不要找我。” 道士向他走来，说：“如果我请你帮忙呢？” 李川摇头：“天下那么多能人异士……请你让我八十无病无忧善终吧……” 温故应依然笑说：“一切但凭李兄吩咐。” (本章完) 第89章 下山下山三二一 李川试图坐起来，一动就哎呦一声，又躺下去了。骨头好像被碾碎了，一动就疼，只能躺着。 他斜瞅着温故应，决定等回家后，要在家门口立块牌子，上面写“温故应与狗不得入内”。又想起了大白四狗，于是决定改成“人能进，狗能进，温故应不能进。” “我也被你吓了一大跳呢，一言不发就撕开界区，这种手段真是闻所未闻啊，”温故应走到李川身边，“差一点我就立地成仙了。” “你咋没成仙呢？”李川挖苦他。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温故应问。 “很不好。”李川老实说，他又努力了一下，终于坐了起来。 温故应低头看他，“看来伱们都得随我回四神宫住段日子了。” 李川望着天空。 “还有一事得拜托李兄……” “我听不见了。” 温故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天音壶破了，要拜托李兄补一补。” “天虞门介意壶上面多几片叶子吗？” “《纹经》传人补的叶子，是叶子吗？”温故应转而又说：“走吧，回头这下林山，还要来处理一下。” 李川勉力站了起来，一步一挪地往马车方向走去。 疼痛似乎在逐渐变轻，等上了马车后，李川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 金熔与二妖已经被搬上了车，都昏迷不醒。李川把他的锅拿了出来，又从碧水戒里找出软布，垫了垫后，小心地把公二旁三放了进去。 一个歪着鸡冠，一个吐着白沫子，挺惨的。幸好伤口都上了药，止了血。 李川把锅放到一边，去看金熔。他身上没有伤口，只是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体不住地颤抖。 “金兄用了超出他境界的力量，又直面了心渊才会如此。”温故应对李川解释，“公师弟和旁师弟，由于昏得早，反而受到的伤害小些。” “会有后遗症吗？”李川问。 “多多少少总会有点的，”温故应控制着马车向山下驶去，“或许李兄可以想办法给他们补一补。” 李川拉开帘子，回去的路与来时的路似乎没什么不同，苔藓长在青石上，溪水流过，他突然转过头，盯着温故应看。 “怎么了？”温故应察觉到李川的眼神。 “怎么证明你是温故应，不是异鬼呢？”李川问。毕竟最后发生了什么他并没有看到。 “用照妖镜看看？”温故应提议。 “怎么证明我是李川，不是异鬼呢？”李川又问。 接着李川找出了照妖镜，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对着温故应，金熔，公二旁三还有他自己，一个个看过去。 幸好，还是人。 “如果你是异鬼，你会怎么做？”温故应反问。 李川低头，片刻后，他说：“等待指令？” “我的理解来说，并不会有什么人或者势力来找你，给你下达指令。而是就像北雁南飞，动物求偶那样，时间到了，你自然就会做出该做的选择。”温故应垂着眼睛，“冠师弟……” 说了三个字后，他就说不下去了。 马车中一片静寂。车行驶得太平稳，不看窗外，几乎感觉不到车在向前。交谈声也消失后，车厢中就仿佛是一个静止的房间。 “它们还会出来吗？”李川打破了沉默。 “会的吧，”温故应表情恢复了平静，“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茬一茬的异鬼冒出来呢，说不定已经有修士，甚至有仙人被寄生了。毕竟现在只有李兄能分辨出他们来。” “那怎么办？” “反正先把这个案子结了呗，”温故应算了算时间，“玄门这边……正好再过几个月，就是玄台灵光会了，到时可以一起商讨一些对策，现在已经知道了不少他们的特征了，总有办法把他们找出来的。到时李兄也来吧？” 李川没有回应。 温故应继续说：“钦天监这边，也好办，金兄回去和他师傅如实说即可。就是衙门这边，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李川问。 “一个村的人被一个修士杀了，这是大案。但是心渊之事是不宜昭之于众的，冠师弟……他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总该给他一个公允的评价吧？” 李川听了，也沉默了，说：“就说是鬼魅妖物作乱？异鬼也是鬼嘛，说不通的地方，编圆一点，总归没有人会去四神宫要求证吧？” 温故应顺势把这事托给了李川，“那就麻烦李兄编圆一些了。” “潘妈呢？”李川想起她来。 “我来动手吧，下林村散落在外的人，都交给我。这原也是冠师弟拜托我做的事。”温故应说：“那个幼女，她在外面出生，应该是没问题的，彻底检查过后，我会为她寻一户可靠的人家。” 李川心中有些沉重，但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 此时，李川看到金熔的眼睛动了一下，接着他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马车车顶，“我，没死？” “没死。”李川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并把之后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一遍。然后说：“我们现在去四神宫疗伤，温道长发话了，只要对伤势有用，天材地宝随便用。” 金熔大大地松了口气，坐起，从袖中拿出了扇子，打开，扇了几下，接着表情抽搐了一下，一下又躺了下去。 “金兄，你怎么了？”李川忙问。 温故应回答了他，“伤势太重，还坐不起来。” 这样啊。 温故应又说：“我也受了不轻的伤，等此事完全了结了，得闭关好一阵子呢。倒是李兄，似乎有股力量在保护你的神魂。” 李川想起了占了他识海睡觉的老鼠。 金熔满脸后怕，说：“幸好此次是我来了，要是小师妹来……李兄下次还是直接写信请师傅吧。” 不过小半日，马车便到了四神宫在朝丙郡的据点，他们换了仙舟，四神宫的仙舟比李川上回坐的要大许多，速度似乎也要快不少，在太阳落山前，就到了天矩山下。 山峰绵延起伏，云影变幻中似有无数仙人异兽出没。 (本章完) 第90章 闲逛 进入天矩山后，呼唤温故应“大师兄”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温故应一边应对，一边径直带着他们去了四神宫的禁地之一——冰心静水潭。 水潭很小，里面并没有水，只有冰冷的雾气缭绕在其间。温故应放下了一叶扁舟，他们一起漂在了水潭中。 透骨的凉意让李川打了冷战。 温故应解释说：“心渊对神魂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这水潭中的雾气，能稳住伤势，让其不再恶化。这样至少平日行动无碍，目前的修为也能保住。要完全痊愈的话，还要看李兄了。” 金熔闻言，立刻闭目开始冥想。 温故应又看向李川，“李兄虽然神魂无碍，但既然来了，在这水潭里泡泡，多少有点益处。” 李川双手抱着身体，听着自己牙齿咯咯咯的声音，说：“我觉得我会先被冻死。” “稍稍忍耐一下吧。”温故应劝说。 公二和旁三终于被冻醒了。 公二半张的鸡眼首先看到了李川，问：“大哥，我们是在忘川河上了吗？” 旁三眼睛左右扭了一下，“原来忘川水不是水，而是雾气。” “呸呸呸！童言无忌！”李川骂了一句，“我们都活着呢，你们大哥大发神威把异鬼都干掉了。现在我们在四神宫。你们不是说春天妖修多嘛，等你们伤好了，都给我去好好听讲！” 公二终于看到了星空下四周环绕着的万年古木与青山，喜极而泣，“三弟，我们还活着！” 旁三也庆幸道：“我还以为，我们要来世再做兄弟了！” 李川又想骂了，但看着他们一个支棱不起翅膀，一个划不动钳子的萎靡摸样，还是换了温和的语气说：“伱们马上就会恢复的。我是第一次来四神宫，你们可得带我到处好好逛逛。” 公二立刻说：“大哥放心，我们保证带你玩得开心！” 接着，两只小妖便哆嗦着讨论起该去哪玩，该去哪吃了。 李川又打了两个冷颤，觉得全身冻得冰凉，头也开始疼了起来。对神魂有没有益他不知道，一场大病是避免不了的。 他赶紧对温故应说：“温道长，我实在冻得受不了了。” 温故应没有强留，让小舟漂到水潭边上。刚一碰岸，李川就站了起来，拖着冻得梆硬的双腿，三两步滚上了岸。 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只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接着便听到温故应说：“李兄这个身体，实在是弱了些。” “我一个读书人，要那么健硕干嘛？”李川揉了下鼻子，通了通气，“你那里有治伤风的药吗？” “专门治伤风的的确没有，”温故应盘腿坐在小舟上，漂回到了潭心，“但李兄放心，等下我带你去药堂走一圈，随便找点养身养气的药来，服下就无碍了。” 之后温故应也闭上了眼睛。 李川看到他的头发，还有金熔的头发上都冻出了一层冰霜来，公二与旁三更是被冻得一动不动的。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温故应站起身说：“差不多了。” 小舟再一次靠岸，温故应把公二旁三抱到岸边，这俩小妖已经冻成冰团团了，他正要转身去接金熔的时候，金熔已经自己起身，一大步跨上了岸。 金熔说：“我感觉伤势已经好很多了。” 温故应直言真相，“只是暂时稳住了。” “捡回条性命就不错了，”金熔很乐观，“反正我钦天监的属官，走的不是长生大道，现在这点修为，对付寻常的鬼魅妖怪也够用了。” “你能如此想，实在是大姜朝之幸。”温故应夸赞了一句后，“金兄也在四神宫多住段日子吧？让我好好招待你们。” 金熔摇头，“京中局势微妙，钦天监虽能独善其身，但能回去，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好。” 温故应也没有强留他，只说：“再待三天吧，三天后再来泡一次静水潭，之后身体有什么不对劲了，千万不要忍着，直接来四神宫找我。” 金熔应了下来。 “如果我知道如何补神魂了，也会写信给你的，”李川也做下了承诺，“这次金兄是为我而来的，现在你带着伤回去……我会好好研究《纹经》，早日找到方法的。” 金熔拿出他的扇子摆了摆，“我相信李兄一定能找到办法的，我就在钦天监，等李兄的好消息了。” 李川说：“你放心，说不定过段日子，我就去京城找你了呢。” 之后三日，四神宫的医修长老亲自为他们诊治；李川的伤风自然也痊愈了，还捞了不少强身健体补气的丹药。 金熔离开后，温故应又给了李川一个云雀结，比上一次的还要精致不少，说：“你拿着这个云雀结，在四神宫基本就通行无阻了。”然后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我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就随意四下逛逛吧，对了，我还答应你一件法宝呢，也等我闭关出来吧。” “你伤得很重？”李川察觉到了不对劲。 温故应苦笑了笑，“被李兄看出来了，前两日感觉尚好，没想到今日突然开始恶化了，不过有静水潭在，倒也不是大问题。” “也是神魂的问题吗？”李川问。 “我的问题有些复杂，”温故应略一沉吟，还是说了出来，“只是看一眼心渊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妨碍，不过这次我在心渊里动用了秘法，否则现世的力量是杀不了虚无的鬼的，所以引起了一些反噬。” “我能帮上忙吗？”李川又问。 “暂时不用，虽然麻烦了些，但怎么解决我心中已经有了成算，”温故应回答，又说：“我估计要闭关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李兄四处逛逛，应该能找到不少消磨时间的玩意儿。” 李川应了下来。 公二旁三伤势好了后，带李川玩了几天，接着就开启了修炼模式，每天不是在听修士讲道，就是在修炼。 李川也跟着去听了几场，原本他以为会听得昏昏欲睡，听了以后才发现，这天矩山上的讲道，居然十分实用。 天矩山上公开的讲道分为两种，一种是常规的，也是免费的。每三个月就会有一位四神宫里的长老出来讲，基本上十年里，能把修炼路上涉及的方方面面都讲过一遍，虽然讲得比较粗浅，但对于外门弟子与散修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正规教材了。 另一种是非常规的，什么人都能上去讲，还能自定价格，只要讲的内容通过四神宫的审核即可，讲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 有四神宫内门弟子讲心得的，这类最受人追捧，因为他们的讲道里能透出许多内门修炼方法与诀窍来。 当然，外门弟子也有人上去讲心得，听的人也不少，毕竟很多时候只有学渣能帮助学渣。 当然除了心得外还有很多话题。 李川拿着云雀结，是四神宫的贵宾，听讲吃饭都不用花钱，于是当说书听了好几场。 他听的这一场，是一个四神宫外门弟子讲种灵米。 外门弟子总归缺资源。这位外门弟子呢，发现了一个极大的商机，就是在一个凡人的地方，气候特别适合种灵米，只要再布置个小灵阵就行。 他想赚个差价，就把那地方租了下来，播种后请了几个凡人帮忙照看后就闭门修炼去了。等算算日子觉得灵米可以收获了，跑过去一看，颗粒无收，原来灵米抽芽后会长虫子，这虫子凡人对付不了，于是全部都被虫子吃了。 那弟子损了本钱，心有不甘，于是第二年的时候，又请了一位缺钱的散修帮忙打虫。结果等他修炼回来，等着他的不是丰收的灵米，而是钦天监的铁腕。 原来这次灵米长的不错，附近的人看了好奇，就有人过来拔几颗，偷一点，那散修过于尽忠职守了，直接把来偷米的人都杀了，于是被钦天监通缉。 这位弟子千辛万苦横走天涯终于把那散修抓住了送到钦天监，避免了牢狱之灾。 最后那弟子问有没有人愿意个他一起种灵米，这次他不修炼了，亲自照看，绝对能赚个大的云云。 这场结束后，李川又听了一场松鼠的讲道，全程在讲如何维护毛茸茸的尾巴，如何在打斗时保持毛发不乱。 收获不少，难以运用。 听了几场有趣的讲道后，李川又去四下转了转，恰好看到有修士打上门来寻仇的，这样的戏码这几天也看了不少，不是争法宝，就是抢女修，内情十分狗血，有的剧情能绵延上数百年。 打死了人，会有值守来收拾一下现场，吃瓜群众皆表示情绪稳定。 玄门与凡间不同。 凡间是有律法的，不管这律法到底管不管用，它的存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玄门只看实力，杀人就杀了，要么复仇杀回去，要么就忍下去，没有什么公堂来缉拿凶手。 天矩山上围绕着四神宫生活着许许多多的修士，不管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原本的身份又是什么，他们都自觉得维护着这里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观赏完特效动作片后，李川看着时间还早，便坐了仙鹤去了藏经楼。 他想找找有没有和《纹经》相关的资料的。 一个是他要补天音壶。他虽然应了下来，但该怎么补，他还没想明白。天品的法宝，总不能真粘几片叶子上去吧。 另一个是，公二他们神魂的问题总得想办法解决的。 还有就是看看有没有办法提升下实力。手撕界区这事，听着似乎很厉害，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只是把已经破开的界区再撕开一点而已。 平时也没有人先帮他把界区切个口子再让他撕，就算有的话，那人找他李川干嘛呢，自己再切大点不行吗？ 存着这三个目的翻看了许多书，依然毫无头绪。倒是发现了许多话本，讲人妖鬼仙的故事，想象力非常大胆。李川想起他还要编个结案故事，于是大胆得从中取材了起来。 看了几本后，又觉得千篇一律，还是把《纹经》拿出来，摊在面前，发呆。 静下来后，李川发现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涌动，虚实之间的，动静之间的，无处不在的涌动。 他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许多波纹，涌动着，越飘越远。许久，他长长叹了口气，手支着脸，睁眼往窗外看去。 湛蓝的天被五彩的云衬得深邃。 也许他该要一个与界区，空间有关的法器。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们回来了？” 李川转头，看到一个道士站在他身后，有些脸熟，“你是那个……” “我是流川门的穆凌，我们之前见过的。”穆凌说。 李川也终于想了起来。 脸不肿了，真不太对得上号。 他问：“你找我有事？” “下林村的事怎么样了？冠师兄呢？我听说温师兄已经回来了，冠师兄没有跟着回来吗？” 一连串的问题扑在李川的脸上。 李川刚取完材，正纠结用哪个说法，于是推到温故应身上说：“这个你还是直接向温道长询问比较好。” 穆凌一下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意思，“冠师兄没有回来？他现在在哪？绣山县还是……钦天监的大牢里？” “还是……死了？你们杀了冠师兄？”穆凌继续追问。 “没有。冠修士品质高洁，只是其中曲折，暂时不好对外人说。”李川打断了穆凌。 “我不是外人，冠师兄是我的恩人。”穆凌反驳。 论胡搅蛮缠，李川可没有输过人，只是最近要脸。他说：“这世上承过冠修士恩惠的人，不知凡几，难道我还要一个个去找出来，和他们说吗？” 他合上了《纹经》，继续让它当护心镜：“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温道长去吧，还是你看我没有修为，觉得我是个好欺负的，所以故意来为难我？” “不是的，我……” “你要敢妨碍我公务，小心我找金师兄，再揍你一顿。”放完狠话后，李川站了起来，打算回去找公二旁三吃饭。 (本章完) 第91章 白鹅 李川在讲堂入口的地方，找到了公二旁三。 两只小妖面对面站着，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到李川后，公二跳了过来，说：“大哥，我和三弟想去斜阳县种一年灵米。” 斜阳县？灵米？ 李川想起了他下午听的那场讲道，那据说气候土壤很适合的地方，就在斜阳县。于是他赶紧问：“你们缺灵米吗？” 灵米在玄门不算什么稀罕物，是一种灵植，收割下来的果实和大米相似。直接煮熟了当饭吃，能够益气延年；也能用来炼制丹药、药酒。比较受尚需要饮食的低阶修士欢迎。 如果用世俗的银钱来购买的话，一斤要三两银子，着实有些贵。但是以物易物，或者用灵石来购买的话，那就相当量大管饱了。 这回旁三率先开口，回答了李川的问题，他说：“我们不缺灵米，今天我们去听一只鹅妖讲道，他成妖五百年才学会幻化人形，成功幻化后，他又研究了一百年为何禽鸟类妖修特别难以幻化人形，终于总结出了一套方法来。只要一百枚灵石，他就来一对一地教，并说如果一百年后还不能幻化人形，可以找他退钱。” 原来缺的是灵石啊。 “所以你们想要种地去赚灵石？”李川问。 公二点头，“是的是的，用上一年时间，赚一百枚灵石，还是合算的。” 旁三补充：“我们研究了许多法子，别的都有风险，种地最安全。” 那得赚得到才行。 李川不太看好这事，他自己没种过地，但是小时候割过猪草，太苦了；所以穿越到这里后，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去种地。 种地这事，就算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一场暴雨下来，可能什么都没了。修士种地也一样，能管得了几百亩田的修士，哪还需要去什么斜阳县布灵阵种灵米。 他也很理解公二的心情。 旁三能幻化成人，他也想变成人。 李川说：“等你们大师兄出关了，我直接找他要呗；或者伱们等些日子，我写封信去钦天监问问，能不能发点灵石当福利。” 公二却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说：“大哥，你已经帮我们入了门了，之后修行这路，我们要自己走，不能事事靠你。” 种一年灵米颗粒无收也算修行的话……李川想了想，说：“灵米从播种到收获，要三个季度，还要再换成钱……你们确定那鹅妖，一年后还在不在这？” 公二显然做过了功课，他说：“在的，他在天矩山住了二十多年了，口碑很好的。” “他明天还讲吗？”李川问。 “讲的，要连讲三天，大哥你要去听吗？”公二问。 李川点头，“我今天听了一场，很有意思，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听吧。” …… 第二天，李川就跟着公二旁三去听鹅妖讲道了。鹅妖化成人形后，是一个长得憨憨的中年男人模样，自称鹅爷，他讲的时候，说得特别细碎，连李川都听懂了。 讲化形的书，四神宫藏书楼里就有不少。李川来之前，顺手翻过几页，讲得都挺玄的，需要意会，强调灵心一动。 而这鹅爷说的就可操作性比较强了。 首先给修为划了条线，过了线就能化形，过不了就不行。然后讲翅膀哪些地方会变成手臂，哪些变成手指，多出来的羽毛怎么处理。 公二旁三听得如痴如醉；李川也增加了许多无用的知识。 收费一百灵石，还是合理的。 快要讲完的时候，那鹅爷又推销了一遍他的一对一化形服务，什么针对不同禽类量身定制云云，结束后，果然见到不少妖修去找他了。 李川也去找他了。 看到李川，鹅爷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李川进来听讲的时候出示了云雀结，是四神宫的贵客。 鹅爷上下打量着李川，“你有化形上的疑问吗？我看你幻化得已经很好了，只是气质上还有些不太像人……” 李川木着脸说：“我就是人。” “哦哦……”鹅爷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看走眼了。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川说：“我有个朋友，也是禽鸟类成妖。” “他化形了吗？”鹅妖问。 “尚未，”接着李川说出了他的来意，“他暂时还没攒够灵石，我想问问鹅爷，你会在此地待多久？” “我家就在这里，攒够了灵石，随时都可以来，”鹅爷向李川坦诚：“我悟性不好，修炼一途上能踩的坑我几乎都踩过，所以积累了不少经验。原本只想帮大家避避坑，少走点弯路，只是最近有一些难处，需要灵石。” 李川说：“是什么难处方便说吗？” 鹅爷表情有些羞涩，说：“我的道侣，我们结缘多年，她终于有了一颗蛋。” “恭喜恭喜。”李川下意识道喜。 “但是孵了好几年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找了医修来看，说是需要不停输入灵力才能孵出来。所以这些年，内子一直在家孵蛋。” 灵力？李川若有所思。 鹅爷又说：“越到后面，需要的灵力越多，渐渐内子的灵力就不够了，所以我就想方设法赚点灵石，买点丹药，回去给他补一补。” “如果灵石不够的话，有补气的丹药之类的，也是可以的。” 李川听明白了，说：“我要和我朋友说一说。” 李川走出讲堂的时候，发现公二与旁三还在台阶上，一个啄草，一个望天。 “二弟三弟。”他喊了一声。 他们一齐转身：“大哥！” 李川走到他们身边说：“我和鹅爷聊过了，他是个可靠的修士。” 公二也赞同，说：“其他妖修，许多比他修为境界高的，都没他讲得明白，都喜欢藏点东西。” 接着李川把鹅爷要灵石的目的说给了公二旁三听，并说：“我寻思着，把我们那口锅借他一阵子，估计就能把蛋孵出来了。” 公二旁三也松了口气。 公二说：“原来这样，他要早说，我们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旁三：“不用去种地，太好了！” 原来他们也不想种地啊。 李川笑了起来：“那行，我就进去和他说了。” (本章完) 第92章 孵蛋 李川与公二旁三走回了讲堂，此时有一妖在内室与鹅爷交谈，他们便在外面等了会儿。 突然听到轰的一声，接着一个人影撞出了布帘，一边喊着“我变成人了，我成人了！”，一边跑了出去。 一回头，就看到公二羡慕得伸长了脖子看着，满眼掩饰不住的羡慕。 “我们进去吧。”李川说。 看到李川再次进来，鹅爷愣了下，之后看到了公二旁三，就问：“这位就是你的朋友吧？” 李川说：“是的。”接着他把锅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鹅爷有点疑惑。 确实是破了点。 李川说：“这锅……鹅爷把手放进去感受下就知道了。” 鹅爷照做了。 片刻后，他一脸惊喜地抬起头来，“这个灵锅……这个……”他又小心翼翼了起来，“这得好几万灵石吧？” “可以借你一段时间。”李川可没打算卖这锅，能打能扔能煮能睡，现在估摸着还能孵蛋，这样的锅哪里去找？ 鹅爷“哦，哦”了两声，接着就绕出了桌子，满脸写着殷勤与耐心地在公二面前蹲了下来，问：“道友，你开智多久了？” 李川与旁三默默得离开了内室，把空间留给公二与鹅爷。 等了一会儿后，李川有些期待地说：“不知二弟变成人是什么模样。” 旁三也很好奇，说：“二哥说过，他肯定会变成个雄壮的男人。” “雄壮？多雄壮？” “黑角大王那样的。” 李川明白了。 又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帘子掀开了，公二走了出来。 还是一副鸡样。 看表情，似乎心情挺不错的？公二三两步跳到李川面前，鹅爷也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公二说：“鹅爷帮我全看过了，我在十年内，一定会化形成功的。鹅爷说了，我翅膀宽大，爪子坚硬，幻化成人后，肯定会是个伟岸的男子。” 李川点头附和着公二的意见。 看他们聊得差不多之后，鹅爷邀请他们去他家看看。 鹅爷住的地方在天矩山更外围的地方，在河边搭了个小屋子，外面看着简陋，走进去却发现是个三进的院子。 走过垂花门进了内院，就看到一只羽毛干枯的大白鹅垂着头窝在草窝里。听到动静后，她有气无力地抬起头，说：“伱回来了……今天带了客人啊……” 说着，她挣扎着就想站起来。 李川忙让她继续窝着。 鹅爷向李川介绍说：“这就是内子，她因为孵蛋消耗太大，无法维持人形。” 接着他向鹅夫人说了灵锅的事。 他们没有再耽搁时间。李川拿出了锅，放在地上；鹅夫人挪开了身体，露出了一颗有人头那么大的雪白的鹅蛋。连着草窝一起放进了锅里，鹅夫人再次坐上去，感受了一下锅里的灵力后，鹅眼中闪出了泪花。 她说：“好了好了，我们的孩子可以出世了！” 李川看了挺害怕的。 等鹅爷带着他们进了厢房，奉上茶说话的时候，他问：“这个事……这么危险吗？” 他感觉鹅夫人都快油尽灯枯了。 鹅爷知道他问什么，回答说：“若只想要个后代，自然不会这么困难。但我与内子都开了灵智，自然也希望能有一个能开灵智的后代。我们机缘巧合在青宗求到了一个秘法，才有了这么一颗蛋。只是没想到，孵化他需要这么多灵力。” 青宗？李川想起冠中秋也提过青宗。 鹅爷又说：“我们也想过，孵不出来，放弃算了。但是那蛋，有灵性，他感觉到我们在身边，就会滚来滚去，很开心的样子。舍不得，所以一直孵着，哎，希望这次能顺利孵出来。” 李川顺口问道：“青宗是什么样的宗派？” “你不知道？”鹅爷有些惊讶。 “我只是凡人，因为一些缘故，与温道长结识，所以被请来住一段日子。”李川简单说明了他拿着云雀结的缘由。 鹅爷点头，“怪不得他们能进四神宫，原来是你认得温道长的缘故。” “他们自己上进，而且也只是外门弟子。”李川谦虚了下。 鹅爷满眼的羡慕，“能做外门弟子，就很不容易了，有宗门庇护，与没有宗门，完全不同。外门弟子，只要自己上进，以后成就未必会比内门弟子差呢。” 接着他便向凡人李川与两只乡下小妖介绍起青宗来，“青宗比起宗门来，更像是个宗族，就是说，青宗的弟子，都是同宗，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天赋根骨都是一等一的。” “一般而言，修为越高，越难有后代，并且就算有后代，也不一定能踏上仙路，”鹅爷向李川解释说：“人的话，就算不能修仙，在凡间也能过上富贵一生；而我们这些妖类，如果后代不能开灵智的话，那依然是普通动物，只知吃饭睡觉，不知父母。” “所以青宗虽然……” 啪嗒啪嗒啪嗒。 一阵拍翅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鹅爷立即起身，跑到了外面，就看到鹅夫人跌倒在地上，铁锅里，硕大的鹅蛋东滚西倒，滴溜溜地转着。 鹅夫人艰难站起：“蛋……蛋可能快出来了……” 她还没说完，蛋就从锅边擦了出去，飞在了半空中。公二一振翅膀，直飞了过去，翅膀抱住了蛋。 那蛋在公二怀里十分不安稳，一边快速震颤，一边左撞右晃，公二一个没留神，蛋就又飞了出去。 一只大白鹅接住了蛋，是鹅爷现了原形。他用翅膀拢着蛋，小心翼翼地降落到了地上。鹅夫人正要上去接的时候，蛋却往鹅爷胸口一撞，接着又飞了出去。 幸好公二就在不远处，又一次接住了。 李川听着扑腾声，看着地上不断增加的鹅毛还有鸡毛，觉得青宗的秘法很靠谱。 最终两只大白鹅和一只大公鸡合围在一起，堵住了鹅蛋所有的退路。 鹅妈正要把蛋端回去的时候。 咔嚓。 蛋破了？ 咔嚓，咔嚓。 蛋壳上方出现了一道裂缝，又是一道，接着，一只湿漉漉的小鹅探了出来。 (本章完) 第93章 止妖崽夜哭 小鹅孵出来后，鹅爷与鹅夫人对着李川三人千恩万谢。 鹅爷絮絮叨叨说了好几遍，公二的化形问题就交给他了；鹅夫人拿出个大袋子，里面装了不少灵植，甚至还有一只鹅蛋，硬要李川他们收下来。还请李川给小鹅起名，让他们五天后一定要来吃饭。 李川推却不过，只好拿了，然后给他们留了些补气养生的药丸。鹅爷一看就知道是四神宫的好东西，于是又一阵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终于李川与二妖脱身离开了，走了半路，李川突然停了下来，看天上的圆月。 清辉遍洒在山路上。 “大哥，怎么了？”公二问。 “没什么，我记得我们有个马车的。”李川把马车拿了出来。 “忘了忘了，鹅爷太可怕了。”公二一边心有余悸，一边跳上车。 李川又看了会儿月亮，才上了车。 刚一坐下，就听公二说：“大哥，我觉得我们可以把灵锅孵蛋的招牌打出去，一定有生意。等做得多了，说不准我们也能去讲堂开个课呢。” 李川觉得也行吧，正要顺口附和，却听公二又否定了，“这事耗费的时间太多了，不如拿来修炼。鹅爷他们修为都已小成，光靠冥想，很难有寸进了，才出来讲道的。我和三弟，正处于提升阶段，应当专心修炼为是。” 看来是化形有望后，放下了心结。 李川说：“你化形后，一定会比黑角大王雄壮的。” “真的吗？大哥也这样觉得？”公二欣喜不已，说：“我想，晚点化形也好，修为高点，化形后的样子更好一点……” 五天后，他们依约来鹅爷家吃饭。 五天的鹅崽已经会游泳了，羽毛茸茸的还有些碎，跟个小团子似的跟在鹅夫人身后扑腾，一双眼睛大大的，好奇地左顾右盼。 李川蹲在河边，向鹅夫人打了个招呼。鹅夫人看到他，就向他游来，鹅崽跟在后面，快到岸边的时候，鹅崽突然飞了起来，李川让开一步，鹅崽失去目标，啪嗒掉到地上了。 鹅夫人连忙向李川赔不是。 李川抹抹脸上被溅到的水珠，低头看鹅崽，鹅崽踩在他的脚背上，仰头好奇地看着他。 李川蹲下，手指敲了下鹅头，说：“孩子真活泼啊。” 鹅崽反而把头靠在李川手心里，蹭了两下，十分亲人。 于是李川又翻出了两颗糖来喂他。 和鹅夫人说了会儿话后，鹅爷走出来，让李川进去吃饭。 鹅爷请了许多友人过来，大多是在天矩山附近过日子的妖修。 李川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他们聊天，长了许多的见识。 同桌的一只妖修消息很灵通，他问：“你们听到消息没？苏流湖的灵鱼大王正在招兵买马，要给石龙大王报仇呢。” 李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头上还顶着个鹿角，看来是只鹿妖。 坐在李川身边的尖脸女妖说：“你想去？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鹿妖脸上有些向往，又有些犹豫：“哎，也不是想去，只是觉得有些羡慕。” “羡慕什么？黑角大王那么厉害，还被忘形散人收在门下，不还是死了就死了？”尖脸女妖话锋一转，“我倒是听说，钦天监要有大动静，那些大妖啊，说不准一个个都被那监正找借口杀了炼宝。” 鹿妖身体明显抖了下，被吓到了，连忙喝杯酒压惊，再次出声时，声音还有些抖，“宫监正，要落到他手里，还不如提前自尽算了……不不不，自尽了都会被挖出来扒皮挖骨。” 李川闻言，回忆着宫无光的模样，没想到他居然能止妖崽夜哭。 鹅爷过来敬酒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他说：“我听说黑角大王的不少属下，都投奔灵鱼大王去了，今年凡间估计要乱上一阵子呢，我们还是好好在天矩山修炼，安稳一些。” 尖脸女妖赞同，“外头看着轰轰烈烈，等几年过去，该死的死光了，也就我们饭桌上提一提，伱看鹅爷过去多嚣张，现在还不是眼里只有老婆孩子？” 听了这话，李川朝鹅爷看去，鹅爷憨憨地笑了笑，完全看不出哪里嚣张了。 这时，尖脸女妖向李川搭话说：“我听鹅爷说，你有一口灵锅？鹅嫂子就是靠这锅把蛋孵出来的？” 李川点头，“对。” “能不能给我看看？”尖脸女妖问。 李川把锅拿了出来，女妖拿在手中细看，半响，她才把锅还给李川说：“给你炼这口锅的，一定是炼器大能，可惜了，这么好的锅，用料这么普通，不然再刻几个法阵上去，就是一件极好用的法宝了。” 李川连忙向她求教。 女妖说：“比如你刻个火阵和风阵，靠里面的灵力驱动，遇上敌人了，源源不断的火球吹过去……” “或者简单点，刻个力阵，打起来先不驱动，等打到对方，角度把准了，再几万斤的力气压下去，对方就是不死，也要去掉小半天命呢。” “……” 女妖一连说了好几个法子，让李川感慨，妖修的奇思妙想。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回到了四神宫。 鹿妖说：“这次温故应大师兄一回来就在闭关，都在传他受了重伤呢。” 李川心中一跳。 这个消息传得连外围的妖修都知道了？ 他连忙反问：“受伤了？不会吧？” 鹿妖果然消息灵通，他说：“我是听药园的一个长老说的。他说他回来后，就谁都不见，答应他的东西也没给。” 女妖问：“不会是那个李长老吧？” 鹿妖点头，“就是他。” “他说的也能信？”女妖语气刻薄，“他也就仗着与老宫主是师兄弟，修炼这么多年，还只能在药园做个长老，平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对着我们妖修一口一个孽畜。他说温师兄重伤，那我觉得真相肯定是温师兄又突破了，他在嫉妒呢。” 坐在鹿妖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黄脸男人也说：“李长老的话，从来做不得准，前年他向我借两根参须，说会用丹药来换，到现在，丹药还不见影子呢。” 接着一桌人都开始吐槽李长老了。 (本章完) 第94章 四神宫内 吃完饭后，李川又去逗了一会儿鹅崽子，消了消食，再与公二旁三一起回去。 这次由于是温故应带着他们回来的，所以他们被安置在四神宫接待贵宾的地方，是单独的一个小院，并且布置了便于修炼的法阵。 公二旁三因见了不少前辈高人，求道之心愈坚，一回到住处，就圈了块地，闭起关来，并让李川这几日自己玩耍，不要打扰他们修仙。 他们俩要投身在现代，高低能做个学霸。 李川在书房里发了会儿呆，研究了一会儿天音壶的碎片，觉得无从下手，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风景，觉得这里太安静了，于是决定还是出去逛逛。 他佩着云雀结，除了一些不开放的地方，一路都畅通无阻。都瞅瞅西看看，风景很好，建筑很美，但依然觉得太安静了一些，偶尔有修士路过，也都步伐坚定，直取目标。 最后李川决定，还是去藏书楼坐会儿。 走出传送阵，向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影，是穆凌。 他还没走啊。 李川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穆凌也看到了李川，他快步走了过来说：“我等你好几天了，你别害怕，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之前是我不对，我太心急了。” 穆凌似乎是想明白了，说：“温师兄是不会害冠师兄的，其中一定有隐情，我等温师兄出关再去问他。” 李川也不讨厌他。 他能在冠中秋出事的时候赶来，显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于是李川说：“穆兄想明白就好。” 寒暄了几句后，穆凌问李川：“伱来藏书楼，是要查什么东西吗？” 李川回答：“只是随意看看。” “那你等下要去看炼心之战吗？”穆凌问。 李川觉得这个词很新鲜，于是问：“炼心之战？那又是什么？” 穆凌解释说：“再有几个月就是玄台灵光会了，四神宫与其他宗派不同，不是由带队的长老挑弟子，而是让可以参加的弟子，自己定规则，办擂台，最后出个名单交上去便是了。” “这样啊。” “对啊，”穆凌兴致勃勃，“而且他们的擂台规则，也是每个人都可以提名，最终投票决定。大家都喜欢投那些看上去比较奇怪的规则，比如有一年，比拼法宝的规则是大力出奇迹，直接用法宝撞法宝，哪个更耐摔，哪个就赢。”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李川很好奇，他不是灵川派的吗？ 穆凌回答：“大家都知道，所以大家才都羡慕四神宫的弟子。”接着他又向李川解释：“对别的宗门来说，十年一次的玄台灵光会是大事，带出去的弟子表现如何，关乎宗门的脸面。但对四神宫而言，只是带弟子去历练一番而已。” 他眼神艳羡，“听说今年是温师兄带队呢，可惜我修为太差，在灵川派里也排不上号，估计去不了。” 说着，脸上露出了些不甘：“下个月估计名单就会定了。” “去争取下呗。”李川说。 “光看修为，我可能勉强能挤上去吧，可这还要看长老的想法，今年灵川派带队……”穆凌止住了声音，又挤出了笑容，“我们还是去看炼心之战吧。” “那你赶紧带我去。”李川也开始感兴趣了。 “行。” 穆凌带着李川往擂台的方向走去，远远就听到了喧闹声，终于感觉到了人气了。 虽说是擂台，但其实并没有真的搭了个台子，只是圈出了一大片空地来，布下禁制而已。 李川与穆凌找了个高些的地方，坐在石头上，往下看去。 很快，新的一场便开始了。 上天入地，一会儿飞进云层，一会儿炸出几个土坑，法宝炫彩的光晃得眼花缭乱。打得很热闹，还有穆凌在一边解说，李川渐渐也看入了迷。 恰好挂在山峰上的阳光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李川眯了一下眼睛，再去看打斗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层层的涟漪，从两人缠斗的中心向外泛开。仿佛有一层流动的薄膜盖在了视野中。 涌动。 一层层的涟漪汇聚成无数个舞蹈的旋涡，起伏盘旋震荡着，李川感觉自己自由地走动着，就走在光影流动之间，似乎他只要轻轻一挥手，所有的涟漪就都会静止下来。 这时候，涌动的波又变幻了模样，变成了他所熟悉的一点与一横，只是点与横的位置在不停地变化与交错。 原来还是这样啊。 李川下意识伸出了手，抓住了最靠近他的一个点。 抓住了？ 真能抓住？ 痛，好痛！ 李川松开手，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手直直地往前伸着，手心很粗糙，不过没有伤口，五指握拳，又松开，嗯，没有什么问题。 刚才也许只是幻觉。 “我去！”身边的穆凌突然大喊了一声，接着身边观战的人都站了起来，李川也赶紧往前方看去，看到打斗两人中的一个修士，飞出了场地，眼看着就要掉下万丈悬崖了。 这时候，一道光闪过，有人救下了那个修士。 “王长老来了。” “幸好，幸好，禁制怎么突然失效了。” “……” 李川看着自己的手，肯定和他没关系。 一边的穆凌也是心有余悸，“还好，下面是万年毒瘴，掉进去了，死是死不了，但肯定要错过灵光会了。” 他又说：“肯定是他们打得太激烈，能量负荷超过了禁制的上限，不愧是四神宫的弟子。” 一番兵荒马乱后，擂台赛继续。 李川与穆凌又看了一场，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穆凌便说要请李川去吃饭。 走过擂台赛入口的时候，李川看到那里立着一个古朴的石碑，上面蚀刻着许多名字。 穆凌停了下来，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这是冠师兄的名字。” 李川顺着他的手，看到了冠中秋三个篆体大字。排在中间的地方。 “只有守擂超过一百场的修士，才能在这里留下名字。”穆凌解释。 “冠修士道心如一。”李川说。 “你也这么认为吗？”穆凌问。 “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本章完) 第95章 乌漆麻黑 之后，穆凌带李川去山下的坊市里吃饭，他说：“四神宫里吃饭的人少，所以烧菜的厨子也不用心，把烧菜当修炼了，用神念乱炒，味道是还可以，但是没有灵魂。” 李川看着桌上一大盘乌漆麻黑的糊状物，觉得没有灵魂也是可以接受的。 穆凌介绍说：“这是这家店的招牌，这里面有8种灵兽的肉，配以6种灵植来调味，口感非常丰富，李兄，你快尝尝，冷了就没有味道了。” 李川努力让自己打开眼界，打开味觉，他舀了一勺，塞进了嘴里。 温热的食物中爆裂出了浓郁的香气，滑溜溜地顺着食道流了下去，他下意识又来了一勺，想要仔细品味一番，却发现还得再来一勺。 “怎么样？”穆凌很期待地问。 “很厉害，真厉害，没吃过这种的。”李川真心夸赞。 一边吃饭，一边听穆凌说一些玄门逸事，李川也终于搞明白了四神宫在玄门的地位，还有温故应这位四神宫的大师兄，在四神宫的地位是如何尊崇。 吃饱喝足后，走到山脚的时候，穆凌突然向李川告别。 李川有些惊讶，问：“你不等温道长了吗？”不久之前还一副要长守四神宫的模样。 “我知道，冠师兄已经不在了。我明白他的为人，也相信温师兄和你，”穆凌的眼神平静且温和，“我承了冠师兄的恩情，在他活着的时候，我没有机会报答他，作为修士，我只能好好修炼，继承他的意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穆凌潇洒转过身，向着李川挥挥手，“李兄，我走了，下次再见的时候，伱二师兄可不一定能揍我了。” 李川看着穆凌的背影，也挥了挥手，“我在玄台灵光会等你，你可别上不了名单，来不了！” 穆凌的声音越来越小，远远似乎听到一些“拼死也要上名单”“李川你别叫二师兄……”的话。 …… 接下来几日，李川没有再出门逛。 他搬了一张桌子放在院子里，等阳光最好的时候，坐下，垫了几张纸，然后把天音壶的碎片摊在桌上。 他其实已经补过不少东西了，家里的墙和屋顶，各种器具，旁三，祝姑娘……但也都只是补而已，只有第一次是不同的，普通的锅成的灵锅，能煮菜修炼孵蛋。 所谓的灵心一动。 他的视线落在了碎片上。 温道长并没有给他压力，说是能补就补，不能补就让四神宫的炼器师看看，实在不行就再赔天虞门一件法宝。 但是他想把它补好。 不为别的，就想再听一次那温婉柔顺将他从心渊中拉出来的声音。 大的碎片是7片，底座保持的比较完整，颈部的一部分已经化成了粉末找不到了。 在藏书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点书，他也粗略知道了不少炼器师的法门。 如果让炼器师来修的话，就要先补全材料，然后再把整个壶重新炼制一番。 天品法宝的材料难找，想要复原它的力量与功用就更难了。 但李川心中隐隐觉得，他只要能看到，就能修，用树叶还是用花还是天材地宝，似乎差别也不是很大。 阳光晒得他有些晕了。有时他似乎进入玄奥的状态中，但只是一瞬，就头昏眼花地被弹了出来，眼前的碎片还是碎片，静静得躺在那里，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天品的法宝。 李川又把《纹经》拿出来翻了几页，看看是否能触动哪一张图，也没成。 “可惜了。” 李川听到有人说话，定睛一看，睡他识海里的小老鼠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了。正蹲在垫纸的一角，看上面的碎片。 “怎么可惜了？”李川问他。 “这么好的法宝，我还没有复制呢，就碎了。”小老鼠感慨。一身浅灰色的皮毛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颗眼珠子跟黑宝石一样。 “修好了再复制？”李川试探着问。 “难啊，难，”小老鼠摇头晃脑，“法宝有灵，更何况是天品法宝，但它现在却只剩下形，神韵在不停消散，用再好的材料粘好了，也阻止不了神韵消散。” 李川听明白了。 这是天音壶跟着他们往心渊里走了一趟的缘故。 “如果去冰心静潭里泡泡呢？会不会有用？” “冰心静潭水？”小老鼠眼神突然警惕起来，“我们现在在哪里？” “在天矩山，四神宫。”李川回答。 眼看着小老鼠的身体在变淡，他一直在蓄力的右手立刻向前一抓，揪住了尾巴。 小老鼠的表情一下恹恹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抓我尾巴？” “四神宫怎么了？你在四神宫有仇人？”李川问。 “四神宫，不祥啊。”小老鼠叹气，继而他回答了李川的问题，“在冰心静潭里泡泡的确能让神韵不再逸散，但要想把它补好，还要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温养一段时间。” “这里不行吗？”李川问。 “还差一点。”小老鼠说。 李川又把他的锅掏出来了，“那放这里呢？” 小老鼠仔细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这锅，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这锅，好像不是把灵气聚集起来，而是在把里面的东西变成灵气。” “不会吧？我用来炒菜之类的，菜也没变成灵气消失呀？” “不是这个意思，”小老鼠爪子挠挠头，“而是，如果没有东西，就把空气变成灵气，如果有东西，就让那东西蕴含灵气。比如一百年的人参放进去蕴养几天，可能就像三百年的人参了。” 李川听明白了小老鼠的意思。怪不得之前在绝灵地里，能有灵气呢。 “那可以用吗？”李川继续确认。 “可以的吧，”小老鼠突然想到了什么，“修好后，你喊我一声，让我复制几个。” “我怎么喊你？”李川问。 “你心中默念三遍，我肯定能听到了，”小老鼠又叮嘱，“你去找点正常的材料，别扯叶子了，好好的一口锅，怎么给你补成这样。” (本章完) 第96章 好学 一个破锅，他都给补成灵锅了，这叶子绿绿的不挺好看的？ 李川把小老鼠的尾巴抓得更紧了一些，“你先别跑，和我说说四神宫怎么不祥了？还有那个素寒，黑角皇，都是怎么回事？” 小老鼠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惊恐起来，说：“别说，快别说，别被听到了。” “被谁听到？”李川问。 小老鼠把头缩了缩。 “不都是你先提的嘛。”李川挺无奈的。他好奇心不算大，但这小老鼠每次出来，都遮遮掩掩地说两句又不说了，让他觉得不问一下，挺不尊重人的。 小老鼠的头几乎缩进胸里去了，“这里不能说，下次……” 李川手心一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扎在里面，接着小老鼠就消失了。 又跑了。 这次好歹说了点有用的。 李川视线再次落到碎片上，等温故应出来后，去冰心静潭里泡泡，放锅里养几天，再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补一补。 人能这么补吗？妖呢？是得把魂魄抽出来补，还是缝两针就好？ 思路渐渐发散开来。 公二旁三这么认真，总不能修为就止步于此了；金熔是他喊来的；精研一门手艺，总归饿不死…… 天阴下来后，李川把碎片一包一收，将桌子放回去，之后漫步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蹭了几堂炼器课听了听，虽然听下来觉得专业不太对口，但酒桌上吹牛的谈资又多了一些。 然后去炼器堂逛了逛，看看法宝，看得多了，也看出了点门道来，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的觉得千奇百怪五彩缤纷了。 有炼器师过来的时候，他会上去搭几句话，问一些问题，对方看到李川身上得云雀结，基本都会回答几句；有几个特别热心，并且好为人师，一边直言嫌弃李川毫无炼器师天赋，一边把知识掰碎了喂给他。 李川从小学渣过来的，油盐不进，每次去找他们，还会带上瓶酒。 遂成好友。 小半个月后温故应出关了。他找到李川的时候，李川的理论炼器水平，已然登堂入室。 “李兄果然很能给自己找乐子。”温故应评价说。 李川揉了揉发胀的头，把天音壶的修补方案与他讲了一遍，并说：“得麻烦你找一些合适的材料来，”他依然不是很有把握，“我先试试看，不行还是找炼器师吧，好歹能把形保下来。” 温故应很看得开，“李兄愿意试试就很好了。” 他带着李川走出了炼器堂，直去了冰心静水潭。 拿出了扁舟，李川把天音壶碎片往上面一放，小舟便向潭心飘去了。 温故应说起了天音壶的历史，“天音壶出自三万年前的器修檀无恨之手，一出世便经历了当时的神魔大劫，神魔大劫结束后，一度失去了踪影，在万年前，才随着醉池秘境出世，再次现世，在之后的几千年里，辗转在许多修士手中，最后被收在了天虞门的宝库里。” 雾气氤氲，高高低低的鸟声从四周的树林里传来。 阳光流转在草叶之间。 温故应说：“人有生死，法宝也有盛衰荣枯。倒是李兄，伱想好要什么样的法宝了吗？” “我想要，我能用的，”李川相当地务实，“或者可以被动防御的那种，比三弟那件玄甲品级高些……” 温故应想了想说：“我想到了一件法宝，不过得过几日才能拿到，你再多等几日吧。” 李川反正没什么事，他问：“你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温故应回答。 李川想起了穆凌的事，他与温故应提了提。 温故应笑说：“我当时只是想把他支开，没想到他居然等了这么久，冠师弟知道有人记着他，一定很高兴。” “我想好怎么编了。”李川又说。 接着他把想好的说辞，与温故应讲了一遍，套了个鬼王作乱的剧本，把心渊换成鬼域，处处都圆上。 温故应听了后，击掌夸赞说：“我就说这事要李兄来。” 夸完后，他问：“你觉得四神宫怎么样？” 李川回忆起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来，说：“挺好的，和我想象中的玄门不太一样。”接着他说起了炼心擂台的事说：“我觉得这些规则，挺有意思的。” 温故应道：“其实不论规则改成什么样，会去的弟子，还是那些弟子，与长老定名单并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这样吗？”李川有些怀疑。 “修为是做不了假的。如果真有弟子，能靠参透规则，挤上名单……那他这份心性，也足够他上名单了，”温故应解释说：“四神宫定下这样的规矩，不过是不想门中弟子，只看得到资源与胜负罢了。” 他看向扁舟，“玄台灵光会，新生代天骄，当世第一人，这些名号全都会消失在漫长的时光中，修士走到最后，修的是本心，本心愈纯粹，走得便愈远。” “所以二十年前，霜叶门的事里，四神宫损失的最小。修炼的时候，很容易将眼前得问题看的很大，会想要能跨过瓶颈就好了，修为再高些就好了，好像只要能突破，前方就是一片坦途。但并不是这样，修仙就是九死一生，越到后面越是艰难。就如天音壶的历代所有者，皆是稀世之才，而他们的身影都已消散在时光的尘烟中了。 “你这个语气，不太像是二百年的修士啊。”李川说。 “大概是因为我承担了我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责任吧。”温故应顺着李川的话说笑起来。 两人都笑出了声。 天音壶的碎片在寒潭里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便蕴养在了锅里。温故应陆陆续续送来不少材料，让李川试验；还带他旁观了几个炼器师炼宝的过程。 又过了半个月后，李川觉得可以再试一试了。 温故应算了一个黄道吉日，果然早上下了雨，中午就出太阳了。 沐浴焚香。用上了炼器好友传授的仪式，摆好桌子，布上灵阵，供上灵石灵植灵酒。 将天音壶碎片铺开。玉色的碎片泡过静潭后，呈现出晶莹的质地来；碰触时，一股森冷的凉意透出。 (本章完) 第97章 跑圈 李川凝神看去。 阳光抚过眼帘，眼前的一切如梦境般缓缓消散，视野被分成了两部分，一边绚烂，一边灰暗。 绚烂光芒中，流动着的点与横在玄奥的空间中轻盈地跳跃；而在灰暗的另一边，点与横的轮廓都已模糊，犹如暗淡的尘埃，沉在干涸腐朽的过去里。 这两部分逐渐层叠在了一起，最后他看到的便是七块沉浮在明暗之间的碎片。 要想要补好这把天音壶，他必须将灰暗的部分剔除，再将他们重新拼起来。 李川伸手拿起最小的一片碎片，细看，里面所有的点与横都在不停地变化，他从碧水戒中找出了一根针，试图去挑出灰色的点与横。 针还是太大了。 放下针，思考该找个什么东西去挑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手，微微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手，食指与拇指中，就捏着一根细小如芒的金色的针。 这下合适了。 他开始挑了起来。 每一次他都要集中心力，算好位置，扎进灰点中，然后把它拖出来；灰横就更麻烦一点，扎住了后还要慢慢往外拉。 有镊子就好了。嗯？手上拿的不就是镊子吗？越来越顺手，甚至能算对点横的动态，一下就拖出一连串来。 此时公二与旁三出关了。 看到坐在院子中的李川，他们刚要出声，站在一边的温故应对他们摆摆手。他们会意，走到温故应身边。公二小声问道：“大哥在修天音壶吗？” 温故应点头：“是的。” 公二旁三的动作更轻了些。 他们看到李川双手拿着一片碎片，专注地看着。 但时不时会传来一些碎裂的声音，似乎看到有粉尘从他的指缝中落下。 点与横的世界，不断在李川眼前放大，突然他看到了一个金色的横不自然地扭折着，他掰了一下，将它掰顺了，然后看到有一些尘埃从扭折的地方散开。这是旧伤。李川心中有所明悟。挑挑拣拣的过程，他仿佛在与天音壶对话。 诞生在三万年前的法宝，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它目睹了太多壮丽的风景，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之战，而此刻，这一切的记忆仿佛在李川的双手中流转，包围住了他，婉转柔顺的声音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耳边。 一块，两块，三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浑然不知道，天已经黑了，在他上方高悬的，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他很喜欢这样简单的工作。就和他在工地上时那样，很累，但是也很简单，在他那个小地方，钱也不算少了。以后没力气干不动了，就靠存下的钱躺平了，至于其他，他家劣等的基因都在他身上，没什么传下去的意义。 第二天，第三天……终于七块碎片都变得剔透。 该拼起来了。 幸好底座保留得还算完整。李川想着，把底座放在中间，将碎片按着位置，放了上去。没有粘，虚空就立住了。于是一片一片得放了上去，放下最后一片得时候，他感觉到眼前一阵的明亮，莹白的光宛如流水，从他的手中倾泻而下，光中有许许多多的人影闪过，带着历史的印记，然后消散，是这把天音壶历代主人留下的影子。 最后，他看到一个满身补丁，头发蓬乱的男人，拿着一把锤子，一下又一下锤炼着一个素色的壶。锤声响彻云霄，而那壶渐渐地呈现出玉色。灵韵在一次次地敲打中悄然诞生，数万条符文变幻出万千形态，一个个神秘的图腾被打进了壶身之中。 第一丝光辉光穿透云层，铺洒下来，天曲声中，天音壶出世了。 公二与旁三看到李川站了起来，天音壶漂浮在他面前，似有莹光透出。 李川面前站着一个人影，是那个头发蓬乱的男人。 “工匠打造器具，将心血神魂凝聚在其中，才有神器出世。你就算能补它的形，又如何补它的神韵呢？”男人举起手中的锤子，对着天音壶就砸了下去，“天音壶已破，世上再无天音壶。” 李川用手挡了下，疼得他整个身体都躬了起来，稍稍缓过来后，就看那人影又是一锤砸了下来，咬牙继续硬挡了一下，“天音壶既是你炼出的，你想要毁了它，我没有任何意见，但伱为何不早点出声？现在我戳了几万次，眼睛都要戳瞎了，你来和说心血神韵，难道我的心血就不是心血吗？” 他越说越气。 这碎片上每一个洞，都是他的心血！ “你说没有神韵，就没有神韵吗？我反倒是觉得，现在的天音壶，比之前更具神韵呢！”李川前几日速成的理论炼器知识一条条在他脑中晃过，“我早就想说了，天音壶的壶身大而薄，熔炼了一百道符文，一道防御的没有，否则也不会轻易就破了。音色做得也太粗糙了，没有分区，导致不同的能量反应完全听不出区别来，一看就是不通音律的老大粗做的！” 人影被激怒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川，质问： “你懂什么！” “你会符文阵法吗？” “你知道材料相生相克的规律吗？” “你懂天道法则吗？” “……” “没有这些……这还是天音壶吗？” 一声声的质问萦绕在李川的耳边。 “我懂《纹经》。”李川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拿出一支笔，一方墨砚，四周看了看，走到一株白英前，把最大的一片叶子扯下后，走回到了桌边。 “大哥怎么又扯叶子了？”公二看着李川的举动问。 温故应又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接着他轻声说：“他现在处于一个很玄奥的状态中，我们不能打扰他。” “大哥也要顿悟了吗？”公二小小声地问。 “恐怕……”温故应捏了个手诀，布下了一层禁制，“这天音壶，恐怕是回不了天虞门了。” 李川一无所觉地拿起笔，饱蘸了墨，在叶片上画下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涌动的图案在他心中变得无比的清晰。 叶片上的墨点流动了起来。 “没有字。”旁三突然也小小声地说。 “大哥会写天书了。”公二满眼仰慕。 画下最后的一个点后，李川将叶片往悬在半空的天音壶上一贴，捏紧了，黑色的墨点迅速填补了天音壶被剔出的一个个空洞，然后莹白的光向外蔓延。 婉转温顺的声音响起，如涟漪泛开，一层层地向外透去，回荡在整座天矩山上。 “《妙本章经》第十一章，立刻运功。”温故应对公二与旁三说。 二妖立刻闭眼修炼起来。 温故应又捏了几个法诀，神念快速往外飞去，很快钟声响起，四神宫的护山阵法在此刻运行了起来。 无人再能窥视其中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天光弯曲着倾泻而下，如银河折腰，落在了李川紧紧捏着的天音壶上。 天矩山上所有的人都往此处看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就地打坐。 天音壶一声声奏响了，无数道义蕴藏在其中。 而李川很难受。 他感觉到他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被抽出，灌注进了这壶中，他想要松开，但身体似乎已经脱出了他的控制。 他看到他的手肉眼可见得干瘪发皱了起来，心血心血，原来真的是要心血的么，身体虚软，两眼发花，思绪都断断续续了。 当光芒散去的时候，他一下子伏倒在了桌子上，再跟面条一样瘫软到了地上。 蓬头汉子消失了，在消失前，他露出了笑容。 被算计了。 天音壶在桌上滚了两下，停了下来。 它与原本的模样有了很大的不同，似乎小了一圈，玉色的壶身上夹杂着绿色与黑色的纹路，改变最大的地方是壶口出，从花瓣形状变成了圆口，斜挂着一片青翠的叶子。 …… 李川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 刚试图坐起，就听到了拍翅膀的声音，公二从桌上飞了下来，“大哥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李川以为自己会很虚弱，但坐起来后，却觉得身体轻盈，精神也很饱满，甚至很想出去跑两步。 他问：“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旁三回答。 李川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但很健康的手。 “天音壶呢？”他问。 公二说：“温师兄拿走了，他让你醒了就告诉他，我去叫他。” 没等李川反应过来，公二就从窗户飞走了。 李川问旁三：“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还正常吗？” 旁三回答：“现在正常了。” “现在？那之前呢？” “之前只剩一层人皮了，”旁三老实回答，他用钳子指了指桌上盘子里的一颗果子，“大师兄让我们给你吃这个果子里的液体，每个时辰吃一次，你才慢慢好起来的。” 李川舒了口气。 “不过大师兄说……” “什么？”李川又紧张了起来。 “不过，你不能运功炼化其中的药性，所以之后每天，最好绕着天矩山跑一圈，消化药力，”温故应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托着一只仙壶，“李兄，你可把我吓到了，我只是请你补个法宝，你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刚才去统计了下，有二十多位弟子，听了天音壶的奏鸣，一下顿悟了呢。” 李川郁郁不欢，“瘟故应，你觉得我还能八十善终吗？” “能的，当然能了，”温故应把天音壶放在他面前，“这天音壶，现在与你心神相连，无须神念操控，你也能使用它。至于有哪些妙用，就要靠李兄自己摸索了。”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我不是炼器师，所以也不是很懂，但也不好再让别的炼器师看了。” “不用还给天虞门吗？”李川疑惑。 “它已经认你为主了，还不还都很尴尬，不如不还。此事因我而起，天虞门那边，我会去补偿的，就是等到了玄台灵光会，李兄最好与我一起，与天虞门说明一下情况。” 李川点头同意。他也有些舍不得了。 他拿起了天音壶，感受着心神相连的感觉，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弄了片叶子啊。” (本章完) 第98章 黄粱一梦 温故应又说：“公师弟与旁师弟神魂上的伤势，也因听了天音壶奏鸣，差不多缓解了。等他们修为再上去些，就完全无碍了。” 这是个好消息，李川松了口气，说：“早知道应该让金兄多留一阵子的，”他抬眼看向温故应，“那我之后去给他敲敲天音壶，会有用吗？” “当然有用。”温故应肯定了李川的猜测。 “那就好。”李川决定，等回到绣山县，把这事收尾后，就往京城走一趟，敲壶去。他在心里算了下时间，之后还要去玄台灵光会，时间有些紧，中间估计无法回云桥乡休整几日了。 有点想。 去京城前，还是先回去歇几天吧。 于是他问温故应：“四神宫的仙舟，在京城或者京城附近有据点吗？” 温故应一听便明白了李川的打算，他说：“京城当然没法直接进去，但是可以送你到飞阳郡，那里距离京城，坐马车大约两三日就到了。公师弟与旁师弟都知道位置的，到时你出示云雀结即可。” 说着，温故应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包裹，打开后，从里面抖出了一件灰扑扑的斗篷来。 他说：“这件法宝，原是北海龙王给他的小女儿做的，他的小女儿是个凡人……” “龙王的女儿怎么会是凡人？”李川有些不解。 “重新投胎的。”温故应解释。 “这样……” 温故应继续往下说：“这件披风它能隐匿气息。防御角度的话，仙人一击挡不了，我全力一击，打不透。” 李川虽然不太清楚温故应到底是个什么实力，但从妖修与四神宫弟子对他的推崇来看，应该是在玄门能排上号的。 他立时感觉到了披风带来的满满的安全感。 温故应又说：“它还能避水避尘，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功用了。因此虽然用了许多珍贵的材料，炼制手法也很高明，但只算是上品的法宝。” 李川反倒觉得很合适，说：“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仙品。” 每次拿《纹经》出来挡，他其实也挺心虚的。 温故应笑说：“李兄觉得好就行。晚了几天是因为我找炼器师重新炼制了一番，改了一下它的样式。毕竟原本是给女孩儿穿的，大红色，上面绣了好多的花，缀了五颜六色的宝石……” “改得好，改得好……”李川忙说：“现在的样式，正适合我穿。” 李川接过斗篷，立刻就穿在了身上。 公二旁三看了，齐声说好。 又过了几日，温故应手头的事了后，他们便一起回了绣山县。 李川与温故应兵分两路，温故应去取无象环，再把下林山彻底净化一遍；李川则去衙门里，找刘参军，把这个案子结了。 刘参军看到李川的时候，连声说：“李兄，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就伱一人？金大人呢？冠中秋和温道长呢？对了，下林山消失了月余了，什么流言都出来了，郡守大人找了我好几次，问这个事到底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只能勉强应对。” “不急不急，你放心，已经解决了，”李川安抚着刘参军，说：“金兄先回钦天监了，温道长现在就在绣山县，估计今日最晚明日，下林山便能重见天日了。” 闻言，刘参军松了口气。 他又问：“那冠中秋呢？” “冠修士死了。”说完这句，李川便把他编的鬼话与刘参军说了一遍。 “原来都是异鬼作乱……”刘参军点点头，说：“反正这事，涉及玄门，有个解释，能把流言止住就行了。现在有钦天监与几派玄门高人作保，我在郡守那里，也能解释得过去。”他叹了口气，苦笑说：“朝丙郡一直挺太平的，但是去年出了妖祸，今年又出现异鬼杀人，总觉得这世道，又要乱起来了。” “反正能结案，就好。”李川说。 “你说得对，”刘参军也是个洒脱的人，他说：“既然这个案子结了，那今日还是由我做东，我们去画舫上吃饭，不醉不归。” “好啊，等温道长来了，一起去。” 到了傍晚时分，温故应就现身，他说：“下林山已经无碍了。” 刘参军也已经得了下林山重新出现的消息，放下了心来。 吃饭，喝酒。 李川问起吴郡守来，“郡守大人又去县里巡视了吗？” 刘参军苦笑，“吴大人素来不喜欢与修士打交道。他……他觉得修士不事生产，四处闯祸，又没人治得了他们……他不是指你们，而是……” “我懂，我懂。”李川敬了刘参军一杯酒。 船摇水荡、群星点点。 听刘参军说衙门里的轶事，温故应讲玄门中种种事迹，又看包厢外女子唱曲舞蹈，吃菜喝酒都随意自在，心中一片祥和平静。 突然听到了扑通一声，接着一只鸡从湖中飞了起来，一边用力拍翅膀，一边尖叫，翅膀上的水珠甩在了李川的脸上。 是公二喝醉了，想要去捞月亮，结果掉了下去。 温故应伸手，把公二接了回来，鸡眼朦胧的，显然还醉着。 他拍拍鸡头，“公师弟，醒醒。” 公二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立时无地自容起来，“大师兄……” “无事，无事，”温故应将他放在椅子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说：“今日就到这里吧。李兄，刘兄，两位师弟，我们来日再聚了。” 没有等李川刘兄开口，他便走到船头，踏空而去了。 “温道长真神人也。”看着温故应的背影消失在月影中，刘参军感慨。 “嗯，温神。”李川说。 …… 第二日早上，吃过早饭后，李川也与刘参军告别，带着公二旁三往云桥乡赶去。 路上的时候，他拿出天音壶细看，细心地察看着瓶身，将手指轻轻拨了下瓶口上的叶子，壶中便传出一阵轻柔的声音，婉转温顺。 小老鼠，小老鼠，小老鼠。 李川在心中默念。 不一会儿，一只灰毛小老鼠蹲在了小桌上，他还用爪子揉揉眼睛，似乎刚刚睡醒，看到天音壶后，他眼睛一下发了光，“你补好了？居然真补好了？” 小老鼠跳到李川手上，围着天音壶左顾右盼，“品质还提升了？不对……嗯，这个是符文？看不懂看不懂，”小老鼠摇头晃脑，“你还是有点厉害的嘛！” “补好的时候，你不知道吗？”李川试探着问。 他挺好奇这小老鼠在他识海里，是否能感知到外界。 小老鼠托着头，愁眉苦脸，“我睡着了，完全不知道，你怎么不叫我呢？” “那，你能复制吗？” “这没问题。”小老鼠兴致勃勃地往前拱了拱，闭上眼睛，前爪抱在了一起，额头上出了一点光，照在了天音壶上。 李川感觉到天音壶似乎“抵抗”了一下，但并没有很抗拒。以后就看到一小老鼠面前出现了一个壶的虚影，虚影逐渐变得凝实，不多时，一只一模一样的天音壶出现在李川视野中。 公二与旁三都走过来看。 “两只天音壶？”公二惊叹。 小老鼠睁开眼睛，语气中有些得意，“怎么样？我没诳你吧？”他又凑近了真。天音壶，“这壶我也有点看不明白，李川，它现在有何功用？” 李川回答：“我也在摸索呢。” 复制品虽然一模一样，但并没有心神相连的感觉。 小老鼠抱着复制品，感慨，“要多几样就好了。李川，你专门开个铺子，修法宝吧？” “修是没啥问题，但要修了都认主了怎么办？” “认主就说明你与法宝有缘；到时我们复制一个，还给原主人不就行了？” “我记得你说过，复制品只能用三次，对吧？” “不会每个都发现的。我们可以去黑市摆摊，匿名交易，谁都不认得谁，就做一锤子买卖。” “你还知道黑市啊？” “没有黑市吗？”小老鼠震惊。 李川还真不清楚。 “安生点吧，”李川拉开窗帘，看着渐渐变得熟悉的风景，“你胆子那么小，这不敢说，那不敢提的，还敢去蒙人？” “谁说我胆子小了？”小老鼠不服气。 “那你讲讲，四神宫哪里不祥了？”李川看着窗外。 “这个……”老鼠身体淡了下去，但看到李川只顾看风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又凝实了起来，“这不是我说的，是盈凤真人说的。” “敢情你啥也不知道，就是个复读机呀？”李川依然没扭头。 “谁说的……我，我……” “你知道温故应吗？” “没听说过，无名小卒罢了。” “宫无光呢？” “没听过。” 李川又说了几个现在玄门赫赫有名的名字，都被小老鼠评价为没听过，无名之辈。 突然，小老鼠说：“我想起来了，盈凤真人说，四神宫有眼无珠，把天赋最好的弟子赶出了宗门，白白放给了霜叶门，他五百岁的时候，便顿悟成仙，他的弟子，也陆续都飞升了……反观四神宫，千年里，无人飞升。可不是不祥嘛。” “这个弟子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好像叫什么中秋的。” 李川算了算时间，在小老鼠记忆中的那个世界，看来霜叶门没被剿灭，冠中秋也没被看破异鬼的身份。 异鬼寄生在修士身上后会发生什么？李川心中闪过这句话。 历史被改变了。 这种改变也许要追溯至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前，那时候，没有天苏创《纹经》，没有天苏染幻烁，也没有霜叶门的覆灭，下林村的灭村。 一定还有许许多多他不知道的改变。 历史早已改变，与他李川无关。 “冠中秋？” “啊，对对！” “刚死不久。” “啊？” “也许是你睡多了，”李川终于转过头，看着小老鼠说，“你记得的那些，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不可能！”说完小老鼠跺了跺脚，看了看李川，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接着他消失了。 李川再次看向窗外，不远处许多女子在河边洗衣，依稀似乎看到了潘小花。 炊烟袅袅，是云桥乡到了。 (本章完) 第99章 实用斗篷 推开房门。 只是离开了两个多月，家里就出现了一股灰味，但莫名就觉得踏实。 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后院里走了几步后，李川突然想起了碧水戒里的石头。 找了一个水缸出来，让旁三去取点水回来，就把石头放进了水缸中。之后，旁三与公二在水缸边上和后院里都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阵法，还用上了一些障眼法。 整个房子一下子就变得清爽了起来。 他拿出鸣仙佩，敲了一下。 一片白光泛过。 云桥乡，很安全。 公二旁三出门去找朋友玩了。 李川略歇一歇后，从后门走了出去。眼前展开一片翠绿，正是插秧的时节，有许多人躬着身，在地里劳作着。他在田里走了几步，暖风吹在身上，夹杂着泥土与稻田的气息。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他。 是几个小孩，发现他后，他们跑了过来。李川认出了带头的，正是林老汉家的小孙子，林昊。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李先生，你回来了啊！” 李川看着他的模样，“怎么了？怕我给你安排功课？你这阵子，没有闯祸吧？” “没有没有，”林昊连忙否认，他说：“我们的风筝挂在树上了，上面有一只猫妖，不让我们拿风筝。李先生，伱帮我们去拿一下吧。” “猫妖？”哪来这么多妖？ “李先生一身正气，你一去，那猫妖肯定就被吓跑了，到时候我们再去拿。”林昊计划得很圆满。 “带我过去看看吧。”李川说。 他现在穿着斗篷，揣着天音壶，寻常小妖，根本伤不了他。 “好！”林昊转过身，小跑着带起路来。 “慢点，慢点！”李川一边走一边喊。 在四神宫里，他的身体算是被硬补好了，但不知为什么，体力还是不行，跑久了就喘。 温故应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李川就到了林昊所说的大树下。 抬起头，看到了鸟形的风筝挂在了高处的树枝上，林昊所说的猫咪也还在那里，是只黑白牛奶猫，身体蜷在树枝上。 猫妖？ 李川拿出了鸣仙佩，想了想，又收了回去。得找个时间“修补”一番看看，不然用起来也太不方便了。 接着他对着小猫喊：“小猫，放开那只风筝！”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又急促地叫了好几声。 李川突然心中有个想法，这猫不会是爬不下来了，才在树上呆着吧？ 这时，林昊递了一根老长的树枝给李川，说：“李先生，用这个打它，把它打下来。” 李川想了想，绕着树走了一圈，觉得他爬不上去，于是说：“你们找个梯子来，我爬上去看看。” 听到李川吩咐，林昊几个小孩又哗啦啦地跑了出去，去找梯子了。不一会儿，一把木梯就被他们抬过来了。 李川把梯子架在树上，爬了上去，然后扶着树枝，慢慢朝小猫的位置挪过去，那小猫看到他来了，喵喵又叫了几声。 “你不要怕，我抱你下去。”李川又往前挪了一下，树枝不稳地颤抖了起来，仿佛不太支撑得住他的重量。他略微调整了下位置，伸出双手，抓住了小猫。 软软的，暖暖的。 小猫没有挣扎。 李川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树枝又晃了几下，他看了一眼缠在树枝上的风筝，决定先下去，再来拿风筝。 接着，李川小心翼翼抱着猫，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猫妖！”几个小孩都拿着树枝，严阵以待。 “哪里是猫妖，就是普通小猫。”李川把小猫拿在手里，摸了几下，小猫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李川把小猫放到地上，小猫抖了抖身体，嗖一下就窜走了。 “不是妖吗？”林昊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你们别听风就是雨的，哪来那么多妖。”李川刚说完，就看到其中一个小孩，噔噔噔爬到树上去了。 他连忙叮嘱：“小心点，那根树枝不太稳……” 还没说完呢，就听到咔嚓一声，树枝断了，李川立刻往前一步，伸手去接。接住了，接着整个人都被撞倒了地上。 耳边听到了小孩的尖叫声和哭声。 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孩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手里还紧紧抓着风筝，看上去是没啥问题。 然后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嗯，不痛不疼，可能是这斗篷卸了力吧。 果然很实用。 他刚爬起来，就看到许多人围了过来，有林老汉，还有其他一些乡邻。他坐起来，先检查了一下怀里的小孩的身体，好得很，一下从他身上溜了下去。 围过来的人，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后，林老汉开始骂他的小孙子；那摔了的孩子的家长，也一把拽起孩子，和小孩一起向李川不住地道谢。 李川费了好大的工夫，终于脱身而出。 林昊和他的小伙伴们也获得了自由，在田边一边打闹，一边放风筝。 李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算去集市上逛一逛，没走几步，却听到有人喊他，“李公子，李公子！” 转身一看，不是刘管事是谁？ 刘管事快步走了过来，说：“李公子，你可回来了，这几日，我家员外一直在念叨你呢。” 李川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刘管事说：“没事，没事……”接着又请李川空时，去张员外家坐坐。 李川很想念张员外家的饭菜，歇了两日后，便去张员外家拜访了。 张员外看到李川很高兴，招呼着李川去书房里，把他近日得的几幅字画给李川评鉴，李川努力憋出了几句话来，张员外便就着那几句话，吹捧了李川一番。 聊了一会儿后，就留李川吃饭。 菜色都是李川喜欢的。 席间，张员外对李川说：“李贤侄，你现在已经是官身了，行事做派不能再与往常一般了。”接着，他说了一些置宅置地的事，“你那个房子，位置太偏了，也太狭小了，来了客人都没个说话的地方，也没有仆从，实在是不像话。” 李川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于是随口附和，“是的是的。” 张员外又说：“田地你也要慢慢留意起来，好的地，不是有钱想买就能买到的。” 李川虚心地听着。 张员外见李川这般态度，谈性越发地浓了起来，说：“我在县里有个房子，一直空着，位置还可以，每年也有下人去打扫。贤侄如若不嫌弃，不妨就住那里？” 这几乎就是送的意思了。 李川得了官身后，张员外正儿八经开始结交他了。 他刚穿来的时候，想过要去县里住，热闹点也安全点；现在倒觉得住的偏僻点也好，公二旁三能活动的开。 见李川不回应，张员外又继续说，“贤侄，容我冒犯说一句话，你也该开始考虑你的婚事了。你可有心仪的姑娘？” 李川一时有些愕然。 张员外劝说：“你出去做官，家里总要有个人帮你管着家里仆从还有迎来送往上的事……”他又劝李川早点生孩子，“不瞒你说，我在你这个年纪，儿子都有两个了，可惜，老大没有活下来……” 李川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仙侠世界中，他居然会被催婚与催生了。 他有些尴尬得说：“我……我暂时还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 当官了也有不好的地方，不能把专心考学拿出来挡刀了。 张员外笑他说：“这可是正经事，贤侄莫要害羞。”接着他又说起了朝丙郡里几个有名望的家族，说：“这几家人，家风都是极好的，你若有心思，我就替你去走一趟。” 李川真挚谢过，说：“我的长辈都不在了，员外愿意如此提点我，实在感激不尽。只是……我刚刚得了官，近日还要去一趟京城，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又说了三年不能近女色的事，“我进了钦天监，也想做一番事业来，所以娶亲这事，我想再等一等。” 话说到了这里，张员外主动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去京城？我晚点的时候，可能也要去一趟，要不要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 李川婉拒了，说：“我有些急事，估计三五日内就要动身了。”他感觉到张员外的善意，主动透露出了些信息，“我这次借四神宫的仙舟，先去飞阳郡，再上京城，的确是有急事。” “是和绣山县下林村有关吗？”张员外问。 李川承认了，“是的。” 张员外点头，“那我们有缘就在京城再聚吧。”然后他写了一个地址给李川，“这是我家亲戚的地址，你到了京城，有空也可以去拜访一番。” 李川知道张员外在京城里有关系，隐隐也听说是他这一支的族兄，在京城做官，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官。于是他郑重收下了地址，说：“多谢张员外提携。” “贤侄前途无量，这些都是小事，”张员外笑了笑，又问：“明日我要去崇福寺上香，贤侄要一起去吗？” 李川已经连续拒绝了张员外两次，自然不好再拒绝第三次，而且他也想去找无空说说话，于是应了下来。 (本章完) 第100章 岑铁匠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李川与张员外到了崇福寺。在主持相陪下，上了香，吃了素斋。张员外与主持谈佛经，李川听了会儿，觉得昏昏欲睡，问明了无空和尚的位置后，便自寻了去。 无空在禅房打坐念经，李川进去后，他依然闭着眼。 李川倒觉得很自在，在自己搬了个凳子在窗边坐下，找了卷佛经看几页，看看风景，又再翻几页。 无空把这卷经文念完，放下佛珠，睁开眼睛，说：“李施主啊，托你的福，最近几日寺里香火可旺了，和尚都快不够用了。” “啊？”李川茫然。 “绣山县的事呗，听说那里死了一个村的人，凶手还把整座山都搬走了，钦天监的人去调查，居然也消失了，这周边的几个县的人，人人自危啊！”无空一边笑着，一边夸张地描述着，“所以，来上香求平安的人多了不少，可不是李兄带来的生意么？” 李川明白了，他也笑说：“那得给我抽成啊。” “你找主持去说，找我没用，”说着，无空走到李川身边，也找了个椅子坐下，说：“你快和我讲讲，绣山县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川没有瞒他，只把心渊部分隐去，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与他说了一遍。 无空听了后，表情反倒是肃穆了起来，沉默片刻后说：“原来是这样。” 李川道：“所幸此事已经了结，下林山重新现世，估计再过一阵子，流言就能结束了。” “是的，”无空赞同李川的说法，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事，说：“伱知道苏流湖的灵鱼大王吗？” “听说过，怎么了？”李川问。 “听说他收拢了一批精兵强将，要和宫无光宣战呢。”无空说。 “和钦天监宣战？那不就是和朝廷宣战，他嫌自己命长么？” “他是这样说的，宫无光故意设陷，害死了他的兄弟石龙大王和黑角大王，破坏了朝廷与大妖之间的协议。他们说，只要朝廷交出宫无光，他就停战，要朝廷非要维护他，苏流湖的妖会血战到底。” “妖怪之间关系有这么好吗？”李川怀疑地问。 “我也觉得是个幌子，现在钦天监也出了告示，开始招兵买马，并且听说宫监正的大徒弟，二徒弟，已经到了苏流湖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要开始苏流湖剿妖了。” 金熔在苏流湖？ “这个消息确实吗？”李川问。 “你是指哪部分？”无空问。 “大徒弟二徒弟在苏流湖这个。” “这可不能确定。”无空看到李川面色为难，忙问：“怎么了？” “我原本打算去京城找金熔的，就是二徒弟，现在他在苏流湖的话……”李川说出了他的难处，“改道去苏流湖，也不是不行，但就怕去了，他又不在，就耽搁时间了。” “依我看，李兄还是先去京城比较稳妥，就算他不在京城在苏流湖，有确切的消息，再跑一趟就是了，贸然去苏流湖，万一坏了他们的安排，就不美了。”无空说了他的想法。 李川听了后，深以为然。 无空接着又说：“这次钦天监招兵，我也想去。李兄带我一程可好？” 李川听了有些意外，在他的记忆里，无空也不比他胆大多少，都是只敢打打乡下小妖，不敢对上玄水山妖怪。 “苏流湖……可能有许多实力深厚的妖修……于是”李川与无空讲了他在天矩山听到的话，“我见到的那几个妖修，他们虽然嘴上说不去，但有几位，显然是意动的……那还是受四神宫庇护的妖修。” 接着李川说出了心中的疑惑，“灵鱼大王究竟给了他们什么好处，让这些玄门里的妖修，都要来蹚这趟浑水？” 那些大妖也是，不好好修仙，来人间占地盘做什么？ 无空回答：“我也不知。不过……我只是想，上次玄水山剿妖，好不容易出了一口恶气，如果这次因为战事不利，朝廷舍了宫监正再次服软的话，那些妖怪不知会嚣张成什么样子。” 他说：“我本来也不想去的……前几日，我的一个友人邀请我一起去京城，我拒绝了。他走之前和我说了句话，这几天这句话在我心里翻来覆去的。所以今天你来了，而且也要去京城，我觉得这是佛祖在告诉我，我应该去京城。” “是什么话？”李川问。 “只有凡人不畏死，凡人才值得救。” 李川不太赞同，“我们当时保卫云桥乡，还有冬日猎妖，救下的性命没有一千，也有大几百了。怎么能说不去京城就是畏死，就是无用呢？” “我也想去京城看看，我觉得我最近的修行也到了瓶颈，出去走走也许能突破，”说着，无空又笑着拜托李川，“李兄，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安排个闲差，又能拿钱又安全，比如让几个高手保护着我念经。” 李川知道不能再劝了，他说：“我后天午饭后启程，我们到时在村前的大树下集合？” “好，正好我还有些事要安排。” “什么事？”李川随口问。 “说也说不太清楚，李兄有兴趣的话，不如现在跟我去走一遭？” “好啊。”李川立刻同意了。 张员外要在寺里住一晚，李川与他说了一声后，便跟着无空离开了崇福寺。 无空背着个竹筐，带着他走小路，七扭八拐地走了许多户人家，收了不少药材，都是常见的，党参当归茯苓之类的。 这些人家，有的是孤儿寡母，有的只剩兄妹两个，都是苦人家。 看无空与这些人家的交谈，显然这种行为已经持续了很久了。每收完一家，他都会说他近日要外出，归期不定，让他们后面自己去市场上卖，不要等他。 无空收购的价格不高。 李川算了算，应该与寻常市价差不多，而且看到成色不好的，他还会压价。不过这些人家零碎去卖的话，应该是卖不到市价的。 收完最后一户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无空带着李川往回走。 李川问他：“你这样做多久了？” 无空回答：“差不多五六年吧，从我来崇福寺的时候开始的……我教他们辨识草药，然后卖给我，我再卖给相熟的药材铺。” 在崇福寺睡了一晚后，回家又歇了一天，李川便出发了。在村口的大树下等到无空和尚的时候，发现无空还带了个人来。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魁梧，身后背着个大铁锤，腰间还挂着几把大小不一的锤子。 无空介绍说：“你叫他岑铁匠就好，他……算是个半吊子的炼器师，我的木棍还有童兄弟的弓箭就是他打的，以后你缺菜刀之类的，都可以找他。他听说我决定去京城，就来寻我，要和我一起去。” (本章完) 第101章 雨一直下 三人二妖坐进了马车里，倒也不显得拥挤。 见到公二旁三后，岑铁匠稍稍诧异了下，听无空介绍完他们的身份后，便把他们当普通人对待了。 旁三驾驶马车已经很熟练了。 无空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不禁说：“好快的速度，按这个速度，我们估计半个月就能到京城了。” 李川说：“不用半个月，我们坐四神宫的仙舟去飞阳郡，再马车过去。” 岑铁匠感慨说：“那说不定我们到的时候，蒋老弟还没到呢。” 无空说：“肯定是我们要快一点。” 李川听着他们说话，知道蒋老弟便是那位一句话刺激得无空和尚决定去京城的人。 于是他说：“到时我们可要准备一桌饭菜，为他洗尘。” 无空与岑铁匠一起大笑了起来，都说李川这个主意好。 接着无空向李川介绍了蒋老弟的身份，他说：“蒋老弟大名叫蒋柏，他其实是有宗门的，你知道青宗吗？” 李川回答：“听过一些青宗的事，他们一大个宗族，都是天赋极佳的修士。” “蒋老弟就是那个千里挑一的天赋不佳的。”岑铁匠补了一句。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他修为属实一般，但眼光很毒，”无空摇了下头，“我和他认得，是因为一只虎妖，那虎妖奸诈，故装作伤了脚，诱我深入……幸好蒋老弟路过，救下了我的性命，后来还提点了一下我的棍法。” “他不喜欢与修士在一起，反而喜欢来找我们玩，说我们有人味。还说等过几年，攒够了钱，就买个房子，买几亩地，然后娶个老婆，要忘掉和修士相关的一切，过普通人的一生。”无空感慨说：“以他的出身，钱财权势对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也可能就不想当修士吧，”李川倒不觉得奇怪，说：“有人想成仙，自然也有人想当凡人，人的物种是很丰富的。” 无空“噗”一声笑出了声，说：“李兄你这话说得，精妙，精妙！” “大哥，前面有人在朝我们马车招手，是卓二娘和潘小花。”旁三回过头，对李川说。 李川说：“停一下。” 说着，他把头探出车窗，向前看去，果然看到卓二娘和潘小花两人，一人背着一个竹筐，站在路边。 李川与无空和岑铁匠说了声后，便下了马车，向那两人走去。 走得近了，他看清了她们竹筐里的东西，是些马齿笕，婆婆丁之类的野菜。看来她们是一齐去挖野菜了。 果然，卓二娘说：“昨天小花在那边发现了一大片婆婆丁，”她伸手指了指方向，“所以今天我们就一起来挖了，真的好大一片呢。” 接着她问李川：“才回来几天，又要出门了？” 李川点头说：“要出去一阵子。” 卓二娘有些惋惜，说：“原本我们还打算送一点去你府上呢。” 李川顿时想起他今年还没吃婆婆丁呢。接着他又听卓二娘问他：“要拿一些去吗，我们挖得多呢。” “好啊。”李川应了下来。 反正放碧水戒里不会坏，他在里面还放了包肉沫呢。 于是潘小花与卓二娘拿下竹筐。 “这次要出去多久？”潘小花一边挑菜一边问。 她戴着顶草帽，但两边的脸颊还是红通通的，估计是挖野菜晒的，脸上有细密的汗水，一双杏眼又黑又亮。 李川算了下时间，玄台灵光会要开三个月，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于是他说：“估计要到秋天的时候了，如果有事耽搁的话，可能要到冬天。” 他看不太清潘小花的表情。 这次回来，他去潘家肉铺买过一次肉，那时不好说话，只是随口聊了两句。 “去哪儿呢？”潘小花又问。 “先跑一趟京城吧，后面的再看。”李川回答。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后，潘小花与卓二娘便把菜挑好了。李川拿了菜，也拿出了几样灵植出来给她们，告诉她们煲汤的时候放一点进去，能补气养生。 卓二娘与潘小花知道是好东西，连连推拒，李川说：“这东西我那还有不少，不值什么，等我回来了，还有事要找伱们帮忙呢。” 几番来回，她们终于收下了。 李川正要与她们告别的时候，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远处亮起一阵闪电，于是他改口说：“要下暴雨了，先去马车里避一避吧。” 潘小花没有拒绝，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刚关上车门，暴雨就落了下来。 多了两个人，车厢里显得有些拥挤。无空与岑铁匠坐到了一边，给潘小花与卓二娘让出了位置。 旁三本就不占空间，公二跳进角落的锅里窝着。 无空她们都是见过的，李川再把双方稍微介绍了一下。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马车似乎都被狂风吹得摇晃起来。 李川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雨势，黑压压的一片，雨水密得透不过风来，他转过头，看到潘小花与卓二娘好奇地打量着马车里的布置。 卓二娘问：“这个马车，就是法宝吗？” “算是吧。”李川回答，然后简单说了下马车的功用。 潘小花听了后说：“有这辆马车，哪里都可以去了。” 李川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马车里没有人再说话，耳中只有哗哗的雨声。 空气太湿了。 李川开头说：“我先送你们回去吧，这车速度快，估计不要一刻钟，就到了。” 潘小花小手拉开一丝车帘，看外面的雨，说：“已经小一些了，估计过一会儿就停了。” 果然如她所说的一般，雨小了下来，也能看清外面的景色了。 光亮透过帘子的缝隙，照亮在她脸上。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雨停了。 潘小花与卓二娘与李川告别，说：“雨已经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李公子，一路平安。” 李川说：“好，路上小心，小心别踩了水。” 她们下了车后，李川从车门里探出了半个身体，向她们道别。 地上的水洼反射着阳光，一路光亮。 之后果然一路平安，一路顺利地到了京城，找到了钦天监，钦天监的大门果然是朝东边开的。 (本章完) 第102章 重逢 李川一行向门子表明了身份与来意后，不一会儿，祝青云就跑了出来，一边带着他们往里面走，一边说：“你来得正巧，昨天我才被宫里放出来，你要是再晚来两天，说不定我就在苏流湖了。” 她穿一件薄暮色短袄配月蓝色长裙，颜色很素，腰边裙摆绣着暗纹的花鸟。 李川暗暗观察她的头发，似乎是完全长好了。 将无空与岑铁匠领到狩妖司后，她带着李川与二妖往里走，走过侧殿，穿过一处庭院，最后到了一间算经房中。 她说：“这是我平时办公的地方，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祝青云离开后，李川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墙上的字画，虽然看不太懂，但也觉得很好看，又站到窗边，看庭院里的风景，花木井然有序，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公二说：“这个地方不错，以后大哥也在这里办公吗？” 旁三望着庭院里的池子说：“就是池子有点小，里面就几条鱼。” 公二说也看到了池子里胖乎乎的锦鲤说：“这里的伙食一定不错。” 片刻后，祝青云就回来了。 她说：“师傅暂时不在，等晚点他在了，我再领伱过去。” “现在形势如何？”李川问。 “挺麻烦的。”祝青云显然在宫里压抑了许久，言语中满是愤愤不平，“居然真有人信了灵鱼怪的话，觉得只要师傅下台，灵鱼怪就会息事宁人。才怪呢！也不想想，要不是师傅他这些年守着钦天监，维护着和玄门几大宗派的关系，时不时出手震慑那些妖魔鬼怪，说不定这半壁江山都拱手让给了妖怪呢。” 接着，她问：“你也是因为这事来的吗？” 李川看到祝青云亮闪闪的圆眼，还是选择说了实话，“我是来找你二师兄，金熔的。”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祝青云有些惊讶，“二师兄回来后，也大大夸赞了你一番呢。” “他怎么夸我的？”李川有些好奇。 “他说你能坚持本心，不畏强权，非常的勇敢。”祝青云复述了一遍金熔的话。 李川听了挺高兴，接着他把金熔神魂受伤，和他补好了天音壶的事，与祝青云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祝青云明白了李川的来意，她轻声说：“二师兄不在苏流湖，师傅给了他别的任务，具体我也不清楚。你不如在这里待几日，等他回来，正好我带你四处逛逛。” 接着又轻轻跺脚：“二师兄也真是的，受了伤，也不说，还哪里危险就往哪跑，真是不要命了。” 李川有些好奇，“陛下真会撤掉你师傅的官职吗？” 祝青云脸上露出了郁郁之色，“陛下她，不好说。就算她心里不想妥协，但为了平衡，最终她会做什么决定，不好说。”她一连说了两个不好说，然后又解释，“衮龙王有不少支持他的人，所以……” 然后她又说：“其实他们是没有想过，妖怪有一天，是真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京中高手是多，但……并不是那么多。” 她叹了口气，“我在宫中住了这么些日子，陛下时常召我去说话，有时和大臣讨论政事，也让我在一边听着……但她是怎么想的，我一点都察觉不到。” 接着又感慨：“终于出宫了，我以后再也不要进去了。” 李川明白了祝青云的意思，他安慰说：“现在陛下不是还没发话嘛，钦天监告示出了，天下的能人异士都在赶来……” “这也是个麻烦事呢，”祝青云更愁了，“这个告示，不是师傅发的，是严监丞擅自发的……具体经过太复杂，先不说了。现在这么多修为的人涌进京城，肯定会闹出些事来的，小事还好，就怕他们被有心人挑拨……”她又止住了声，说：“所以从下周开始，会在城外设一个屯所，用来安置他们，三师兄就在忙这个事呢。算了，不说了，我请你吃饭吧。” 李川听了后，也觉得满头长草。所幸，他明白自己在这些事上，毫无才能。于是安慰了祝青云几句后，便心安理得地跟着她去吃饭了。 祝青云带着李川去了钦天监隔壁街上拐角处的一间小饭馆，与掌柜说了句要四个人的菜，与往常一般，接着便往二楼走去。 祝青云介绍说：“这家店，从前朝一直开到了今朝，皇帝换了不知多少，掌柜的一直没变，他和师傅是好友，所以我们才能时常来吃饭。” 进包厢坐下后，没多久，菜就一道道上来了。 看着都是家常的菜，味道却不寻常。比起天矩山下的那盘乌漆麻黑，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了。 祝青云没有再提烦心事，而是问起了下林村的案子来，“冠修士是真的死了吗？” “那时候我也昏过去了，不过我觉得，肯定是死透了，”李川想了想又说，“看得出来温道长很伤心，他虽然一直笑嘻嘻的，但偶尔露出伤心之色，做不了假。” 说着，想到玄台灵光会，于是问：“玄台灵光会，你去吗？” “原本是想去转转的，”祝青云面色又郁闷了起来，“现在就不好说了，算了，这些你也不用管，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师傅真要被革了职，我也不当这破官了。” 李川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也不劝她，而是继续一边吃菜，一边聊些路上的见闻。公二与旁三也在一边补充着，气氛终于渐渐又好了起来。 说着，李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问：“对了，劳笑开还在牢里吗？” 祝青云与他相识的时候是夏天，现在夏天又要到了。 “还在呢，”祝青云回答，“我们去苍梧之野的人上个月回来了，算是证实了劳笑开的话……只是之前我一直在宫里，后面又发生了灵鱼怪的事，所以还没把他放出来。” 她说：“你想见他的话，我们下午去把他放出来就是了。” 李川说：“他不算是大奸大恶之人，在牢里呆了也快一年了，也算得到报应了，还是把他放出来吧。好好教育下他，让他莫要骗人了。” 吃完饭后，祝青云带着李川在附近的街上走了走，之后便去了钦天监的大牢里。 这里的牢房里关的都是修士妖怪之流，因此要穿过层层禁止，看守也很严密。祝青云让公二与旁三等在大门外。 李川由祝青云带着，还遇上了几次检查，验明了身份后，才顺利到了大牢门口。 祝青云让他在外面等一等，径自走了进去。 李川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狩妖司那边，他只是瞧了一眼，就感觉到的制度规范很清晰；大牢这边也是。足可见宫无光对钦天监的掌控力。监丞却能擅自发出告示。 他摇摇头，不再往下想。 很快，祝青云就将劳笑开带了出来。 大概是很久没晒太阳的缘故，一张脸白得发亮，好像还胖了不少，就更像白煮蛋了。 (本章完) 第103章 疗伤 劳笑开见到李川，就如见到亲人一样，“李兄弟，你可来救我了！” 接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李兄弟，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天天就缩在一小块地方，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不见天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川听了，立刻往后躲了两步，依然闻到了一股熏人的臭气。 劳笑开看到李川反应，没继续往前走，两只眼珠一转，看向祝青云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祝青云刚要开口，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鸟叫，一只蓝羽黄嘴的小鸟飞落在她的手背上，叫了两声后，她说：“师傅要见你们。” 接着她找了个狱卒，让他带劳笑开去洗漱换衣。然后带着李川，去了主殿，宫无光正在那里等他们。 落座，上茶。 宫无光向李川解释说：“之前陛下传我去说话，耽搁了些时间。”接着又问：“伱决定定居京城了吗？” 李川把来意说了一遍。 宫无光也不知道金熔神魂受伤的事，他皱了一下眉，又松开，说：“他有任务在身，估计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接着又宽慰李川说：“钦天监办案都是危险重重，能找出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你能如此想着他便很好了。” 李川说：“我在这里等金兄就好。正好，我还要再摸索一下天音壶的功用，这边……这边有没有比较合适的地方？” “有的，等下让青云给你在算经房安排一个房间，以后就是你专用的了。”宫无光立刻应了下来。 这时候劳笑开也被洗刷干净，带进来了。 一进来，他对着宫无光就跪，说：“宫大人，我已经知错了，我对天发誓，我已经一定克己守法，日日行善，绝对不干那骗人的勾当了……” 宫无光起身把他扶了起来，说：“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李川有些诧异宫无光的态度。 劳笑开没问是什么事，张口就说：“好，一切都听宫大人的吩咐，宫大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宫无光走到桌案边上，拿起一个玉盒，打开给劳笑开看。 李川也伸头去看，里面放着十余株植物，都开着花，花有六瓣，外侧是浅粉色，内侧是淡紫色，十分漂亮。 宫无光说：“这是我的下属，从苍梧之野采回来的。当地的人，的确会将它晒干了泡水喝，煮起水来，也的确是梅子黄的味道。只是，并没有致幻的作用。”他看向劳笑开，“劳先生，不知你能否为钦天监炼制一些你在玄水山中使用的致幻剂？” 劳笑开垂眼思索了片刻，说：“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这个方子，源自于玄岳门的秘藏之方……” 宫无光打断他说：“我与玄岳门的掌门是莫逆之交，你尽管炼制就是。” “好的，好的。”劳笑开应了下来。 接着，宫无光又说：“还有解药，也请劳先生炼制一些来。” “是。”劳笑开回答。 宫无光说：“你不要觉得委屈。现在灵鱼大王正向钦天监宣战，也正是因此请你炼制这些药剂。此事极为机密，所以还请劳先生在钦天监再住几日。” “我不要！”劳笑开大声喊了出来，他说：“不要把我关进去了，我把方子写给你，都写给你，我保证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的！” 看来是真的被关怕了。 宫无光温和地安抚他说：“不限制你的自由，只是暂时不能出京城而已。”说完后，又补了一句，“原本这个月就要放你出来的，只是因为灵鱼大王这事，耽搁了。” “真的吗？”劳笑开问。 “真的，这事结束后，你就自由了。”宫无光向劳笑开保证。之后，劳笑开便把炼制的方法，相配的药材，都写给了宫无光，然后说：“你找个擅长炼药的医修，试个几次，就能成了。” 李川知道劳笑开是认命了。 宫无光关他这么久，估计就是为了这个方子。 如果他没来的话，大概会一直关下去，关到劳笑开主动把方子交出来吧。 李川又想起了薰华的功效来，黑角大王与石龙大王可以说皆丧命于薰华。这方子落在宫无光手中，那估计就不是骗点钱的事了。 灵鱼大王必死。 一番和气融融的谈话后，宫无光以还有公务为由，让祝青云带他们在钦天监附近走走，并安排好他们这几日的住宿饮食之事。 之后的日子里，李川没有再见到宫无光；祝青云倒是经常来找他，不过她身上也有许多事，匆匆的来也匆匆的去。 李川挺能自得其乐的。 祝青云给他安排的住所就在钦天监后面，有一应仆从，还有厨房。 他请厨子用婆婆丁与肉末做了包子，味道很不错。他还给无空与岑铁匠送了一些过去，也都说好吃。他们已经被编进了队伍里，开始训练，只是没过几日，就搬到了城外的屯所里，虽然并不禁止出入，但到底不太方便。 李川每日早上去算经房研究天音壶，渐渐颇有心得。 烦闷了，就带着公二旁三，在京城里东逛西看，看了不少热闹，认得了不少人。 晚上回去，还会找劳笑开聊聊天，听了不少奇闻异事。 劳笑开仿佛认定了李川能带他出京，让他走的时候，一定要和宫无光说一声，把他也带出去。 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后，金熔回来了。 听到推门声时，李川还以为是祝青云来了，一抬头，却看到金熔风扑尘尘得站在门外，身后还背着个包裹，显然是刚刚回来，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李兄，听说你把天音壶补好了，快给我看看。” 于是李川把天音壶拿出来，放在桌上。 金熔端详了一番后，再拿起来细看，说：“我感觉这天音壶的品质似乎更高了一层，不过……怎么又是绿叶？” 李川表情木了下，说：“你赶紧坐下冥想，我来敲响它，看看是否有用。” 金熔把包裹拿下，往地上一放，开始闭目冥想。 李川让公二与旁三守在门外，然后也闭上眼睛，感受着与天音壶的联结，手指从绿叶上拂过。 现在他摸索出了天音壶两个用法来。 第一个是擦响，此时天音壶能感悟不同的能量变化，并能拉回心神。与原本的功用差不多。 第二个是轻拂，此时天音壶发出的声音会如涟漪泛开，能够安抚神魂。虽然不如补成那日的奏响有用，但多来几次，总会好的。 另外，李川隐隐觉得，如果遇上了危险，拼着玉石俱焚想法将全部心神灌注进去的话，天音壶也许能短暂引动小范围的界区涌动。 婉转柔顺的声音一声声响起。 金熔觉得因坠入心渊而呈离散状态的神魂，似被安抚住了。 主殿中的宫无光放下手中的书，侧耳细听着。 “师傅？”祝青云有些不解宫无光的举动。 宫无光对她摇摇手。 过了片刻后，宫无光才说：“李川他真将天音壶补成了一件了不得的法宝了。” 他向祝青云解释说：“原本的天音壶品阶是高，但它的功用并非独一无二，而且缺少攻击手段。现在的天音壶却有着很多可能。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很犹豫很茫然，现在他可能已经找到他的路了。” 祝青云知道这个他是指李川。 她问：“他会变得很厉害吗？” “谁知道呢，”宫无光负手站了起来，说：“你二师兄的伤，估计得要半月才能痊愈，所以苏流湖那边，就辛苦你走一趟了。” 祝青云早有心理准备，说：“好，我现在就走。” “不用这么急，”宫无光转身阻止了她，说：“陪你二师兄几天吧。还有，李川知道灵鱼怪的事，还专门上京城来为你二师兄疗伤，这份情谊我们要记着。我现在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好表现得与他太亲近，你们本就相识，倒是无碍，他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做主就是。” 祝青云点头说：“好，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嗯。” …… 婉转温顺的声音停下后，金熔缓缓睁开眼睛，仿佛适应了一下光线后，他说：“我感觉好多了。”他眼中露出欣喜来，“我原本以为，修为就止步于此了，没想到才过了一个多月，就有了转机。” 他嘴上洒脱，内心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金熔站起身，向着李川长拜而去。：“李兄，多谢了。” 李川连忙拦住他说：“此事本就因我而起……” 金熔硬拜了下去，然后认真看着李川说：“李兄为了我这事，一定费了许多心思吧？” 李川觉得值了。 天知道他作为一个学渣，是哪里来的勇气在四神宫自学炼器知识；小时候，他爸把皮带都抽断了，不肯念书就是不肯念书。 他说：“没费什么心思，就去听了几堂课，再自己摸索摸索。”他笑着拍了拍金熔的肩膀，“既然有用，我们就一鼓作气，完全治好了才好。” 金熔说：“行，我都听你的。” (本章完) 第104章 青宗另类 接下来日子里，李川专心给金熔疗伤，宫无光也寻了不少珍贵的药材来，不过一个多月，金熔的伤势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李川闲了下来。 祝青云在大半个月前去了苏流湖，看形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金熔因为受了伤，所以这一个月里有空带他吃喝玩乐，现在伤好了，时不时就有事要去处理。 于是李川就自己带着公二旁三出去玩。 他还抽空去拜访了一下张员外的族兄，名叫张新桐，是吏部员外郎。他与张员外的关系显然不错，好好地招待了李川一番，还劝李川说：“宫无光过去行事太嚣张，得罪了不少人。你虽然在钦天监做事，但也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了，免得事后被清算。” 从时不时听到的消息来看，宫无光的处境的确不好。 于是李川求见了宫无光，说了他的打算。他先问：“宫大人，现在钦天监有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比如需要补东西，补人之类的。如果苏流湖那边，能用上我，就派我过去。我领着钦天监的俸禄，也想为钦天监出一份力。” 他的想法挺简单的。 朝堂上的事他不懂，也不想掺和。以他朴素的是非观来看，大妖威胁朝廷，那就是大妖不对，而且他这官是宫无光给的，宫无光倒了，他肯定也倒霉。他也不怕就是了，他无父无母子然一身，大不了带着公二旁三继续去四神宫蹭地方住。朝廷还能去四神宫抓人？ 宫无光说：“你不是要去参加玄台灵光会吗？” 李川知道，宫无光这是让他走的意思。 他说：“还有两个月呢。” “灵鱼大王一事，看似复杂，解决起来却并不难，一直拖延至今，是因为我还有些疑惑没有解开。”宫无光安抚李川说：“你放心去玄台灵光会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在那相见呢。” 宫无光这么说了，李川就坦然准备走了。正好时间宽裕，路上还能看看风景，游历一番。 京城的繁华，他也看得差不多了。 这日，正收拾行李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无空与岑铁匠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站在外面。 无空介绍说：“这就是蒋柏。”又对蒋柏说：“这位就是我常和伱提的镇宅博士，李川。” 蒋柏好奇地打量他，“你便是《纹经》传人？你补过什么东西，可以给我看看吗？” 李川见他眼中一片坦诚，于是把天音壶拿了出来。 蒋柏看了一会儿，夸赞说：“这壶不错，完全没有修补痕迹，上面这片绿叶，真是点睛一笔！还有别的吗？” 李川正要说没有了，公二和旁三把锅背来了。 公二说：“这口灵锅，也是大哥补的。” 蒋柏拿起锅，“李博士，你很喜欢叶子？改日我送你几盆灵植吧。” 李川回答，“还行还行。” 之后，四人二妖便一起往订好的酒楼走去。 他们订的酒楼叫青莲轩，擅做素斋，位置在城西，距离李川住的地方有点远，于是坐了马车过去。 在包厢里坐下后，无空与岑铁匠开始说他们在狩妖司的生活了。 岑铁匠说：“后来我们不都是被安排在城外的屯所了嘛？那个屯所刚刚建起来，开始几天，要什么没什么，这也缺，那也缺，不过狩妖司的总管薄大人很好，和我们同吃同住在一起，虽然不断有新的问题出来，但每天都在解决问题，这样过了一周，逐渐一样样事都有了章程，顺利了起来。” 无空对狩妖司的总管也是赞不绝口，他说：“听说他就是宫监正的三徒弟。这次断断续续来的人，估摸着有两三千呢，身份来历都不同，还有来卧底捣乱的，到现在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全靠薄大人。” 李川与薄一凉在钦天监见过。他一直是一副行事匆匆的模样，因此没有怎么聊过。现在看来，他实在是不容易。 宫无光的四个徒弟，李川已经见过三个了。想来大师兄也是个厉害的。 接着他们又说起了蒋柏的事。 岑铁匠说：“蒋老弟，半月前就到了，结果出了点事，耽搁了。” 无空就没那么客气了，他手指着蒋柏说：“他一来，还没登记呢，就和一个捉妖师打成一团。当时屯所那里，还乱着呢，于是两个人都被关起来了。一直关到大前日，薄大人查明了因果，蒋老弟才被放了出来。” “怎么不来找我呢？”李川说。 无空说：“蒋老弟自己惹事，怎么好意思来麻烦你呢？” 李川看蒋柏，他嘴上不停地辩解，脸上却没有怨恨之色，他说：“那捉妖师，我找他许久了，他也认得我的。这次你放过了他，他悄悄溜了，再要抓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李川问他：“那捉妖师犯了什么事？” 蒋柏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说：“他养了几条蛇妖，到了一处，打探到哪户人家家里有钱，就让蛇妖去那户人家作乱，然后他再出手捉妖。” “这样也就算了，”蒋柏恨恨把酒杯放在桌上，“他遇到不愿付钱，或者付的钱没达到他预期的人家，他过了几个月，还会再让蛇妖把人杀了。” “他这样的捉妖师，来京城，肯定没怀好意，说不定是灵鱼怪的卧底呢，”蒋柏越说越觉得他猜到了真相，“他品性这么差，修为也不高，要不是来做卧底，怎么可能来京城！他绝对是人奸！” 修为不高，还能和他打成一团，这蒋柏的修为果然属实一般。 李川一边吃，心中一边想着。 岑铁匠安抚蒋柏说：“薄大人不是已经将他投进了钦天监的大牢里了嘛！肯定能把他查得明明白白的。” 蒋柏表情缓了下来，说：“多亏薄大人重视了我的证词，没有放过他。”他显然对薄一凉也相当推崇，说：“我以前在青宗听过宫无光四个弟子的名字，还以为是宫无光造势呢，现在见了，才知道确实厉害。” 他又说：“我昨天给他提了许多阵法上的意见，一些他接受了，没接受的那些，也直言告诉我原因。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灵鱼大王成不了事的。照我看，干脆让玄门给薄大人三千修士，把《大妖集》上的大妖一个个杀过去，还天下清明！” “玄门不同意的吧？”无空泼了蒋柏冷水，“这些大妖，哪个不是玄门里有身份的？” 李川也问：“玄门对于大妖与凡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个问题他问过祝青云，祝青云的回答显然有所偏颇；他也问过温故应几次，每次都没得到正面回答。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个玄门出身，站在凡人这边的修士，他于是又开口问了。 蒋柏直率地回答说：“凡间是修士与仙人的历劫之地，修士下山斩妖除魔是历劫，妖魔占山为王是历劫，仙人下凡显露神迹立金身建庙宇也是为了历劫而已。” 李川若有所思。 公二旁三一脸茫然。 无空与岑铁匠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十分惊异。 蒋柏看到他们的表情说：“这句话你们千万不要外传了。普通玄门弟子，甚至一些小宗派掌门，都未必知道呢。” 他觉得公二旁三的表情很有意思，逗他们说：“你们知道吧，四神宫有一宫的修士，都是妖修。” 公二旁三：“啊？” “不过有好几百年，没有收新妖了，”蒋柏继续逗他们，“你们要被收进去，几百年后，也能成一方大妖了。” “不做大妖！”公二一口否决了，他非常有志气，“大师兄和我们讲了，做大妖成就再高，也就是被仙人收成坐骑而已。我要做妖仙，与仙人平起平坐。” 旁三也很赞同，“我与二哥，只给大哥当坐骑，别的就算是仙人也不行。” (本章完) 第105章 出发 蒋柏也被他们的志气感动了，说：“你们可要记得你们今日说的话。修仙一道，一旦泄了气，走上了旁门左道，就再也回不了正道了。” 公二旁三齐声说：“当然。” 李川隐隐听出了什么，但没有点破，而是说起了天矩山上鹅爷的事。 无空与岑铁匠听了，皆是感慨不已，反倒是蒋柏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李川注意到了他的神情，直接问：“蒋兄，是这鹅爷有什么不妥吗？” 蒋柏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再把伱的铁锅，给我看看。” 李川把锅拿了出来，递给蒋柏。 蒋柏这次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疑惑地说：“这是普通的聚灵锅而已，怎么会……” “到底怎么了？蒋老弟，你可不是卖关子的人。”岑铁匠说。 蒋柏苦笑了下，说：“我听闻过那个秘法，那个秘法是真的，但用了这个秘法，鹅夫人应该是活不了的。” 在座的人都是大惊。 接着，蒋柏开了头，就继续往下说了，“这个秘法，无非就是用母体的骨血灵力，去孕育胎儿而已。” 李川想起了第一次见鹅夫人时，她下垂的脖子与干枯的羽毛，的确是一副活不久的样子了。 蒋柏又说：“这个秘法，在青宗也是禁术。所以我怀疑，他不是从青宗弟子那拿到的，估计转了几道……幸好遇上了这口灵锅，不然就要喜事丧事一起办了。” 岑铁匠问：“那你们青宗？不会也是这样吧？” “别问别问，”蒋柏摆着手，“你们别把我当青宗的人，就把我当普通散修。” “行行行，喝酒喝酒，”岑铁匠立刻换了个话题，他问李川：“李兄，我们刚才好像看到你在整理行李，你要离开了吗？” 李川说：“嗯，我在这里的事结束了，之后打算去一趟玄台灵光会。” “玄台灵光会？在哪？”无空问。 李川回答：“是在燕顷山。我打算一路看风景，慢慢游历过去。” “你拿到道门牌了吗？”蒋柏问。 “道门牌？”李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没有道门牌，你怎么进燕顷山？”蒋柏很惊讶。 李川默了。 无论是温故应，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和他提起过道门牌的事。 蒋柏追问：“是谁和你说你可以去玄台灵光会的。” “温故应，温道长。”李川说。 “他？他不可能不知道，”听到温故应的名字后，蒋柏转了态度，说：“他既然说你能去，那估计等你到了燕顷山的时候，会安排人来接应你吧。” 李川大为惊异，四神宫的弟子推崇温故应也就罢了，这蒋柏怎么也如此无缘无故地信任温故应？ 他把疑问问了出来。 蒋柏说：“温故应对整个玄门有恩，二十年前霜叶门事发后，仙人现世，要杀所有与之相关的。各派掌门长老，无人敢反抗，温师兄站出来，与仙人辩道七天七夜，最终仙人同意让玄门自己处理这件事。” “虽然依然死了很多很多的修士，但比起仙人亲自出手来说，很多人活了下来。” 无空岑铁匠公二旁三听着，皆心向往之。 李川看着蒋柏一副亲历者的模样，问：“二十年前的事，你也参与了吗？” “我可没资格去玄台灵光会。”蒋柏撇撇嘴说：“而且我们青宗，也不需要霜叶门的修行法。” 无空和尚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蒋老……你多大了？” 蒋柏算了算，“刚刚两百二三十岁吧。” 无空与岑铁匠因为他的模样，还有他的修为，一直觉得他年纪尚小，结果…… 蒋柏又说：“这里面闭关冥想，就占了二百多年，按照普通人来算的话，我现在也就十七八吧。” 他本人都不介意，无空与岑铁匠也放开了，甚至故意每说一句话，都带上一句蒋老弟。 李川惊讶的倒不是年龄，而是同样是二百年的修士，温故应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人叫他一声大师兄，而这蒋柏，可能连很快连公二旁三都打不过了。 能活二百多年，青宗真的尽力了。 …… 蒋柏的洗尘宴吃完后，过了两天，便是李川的送行宴，依然是在青莲轩，金熔也来了，都吃喝得十分尽兴。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李川带着公二与旁三离开了京城。 马车驶出城门的时候，他从车窗中探出头，往京城方向看了一眼。 比起来的时候，守卫森严了不少。 据说下了禁制，妖类邪修都进不去了。 李川坐回车里，放下窗帘，闭眼。马车行驶得太平稳了，车里也太安静了，反而睡不着。 公二问他：“大哥，去燕顷山的修士，都很厉害吧？” “应该吧？”李川说。 “那我和三弟去，会不会不给进去？”公二语气有些忐忑，“我们只是四神宫的外门弟子，还是妖修。” 李川伸手弹了弹他的鸡冠，“这事让温道长发愁去，我们就是旅游，要到了燕顷山下，不给进去，那我们望望风景就走，要能进去，那就昂头挺胸地走进去。” 公二琢磨了一下李川的话，说：“大哥说得对。” 旁三看的很开：“大哥反正不会抛下我们的。” 李川附和，“那肯定的。我又不是修士，去看看热闹，再把天音壶的事解释一下。” “大哥。”旁三突然喊了李川一声。 李川被喊得有些紧张，问：“怎么了？” “前面……”旁三闷声闷气，“好像是劳笑开。” 李川把头探了出去，一颗白得发亮的头按在了高高的身体上，不是劳笑开是谁？ 他的脚边放了好几件行李，看上去似乎在这里等了他们很久了。 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川一边想着，一边让旁三停下车。马车刚停稳，劳笑开就扒上了车门，还被反震了一下，跌在地上。 看到李川拉开门，他双手双脚爬起来，恳求说：“李兄弟，带上我，求求你了，你走之后，宫无光一定会再把我关起来的……” 李川觉得他这么大的个子，一直扒着门，实在难看，于是让他进车里说话。 劳笑开进了车中后，反而低眉搭眼了起来，他哀求李川说：“李兄弟，我救过你两次命，我并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你要走了，我真的活不了了！” 李川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劳笑开说：“我有一种秘术。” “你的纺锤呢？”李川想起他的法器来。 劳笑开表情愤恨，“被钦天监收走了。” “那钦天监的人追过来的话，我该怎么做？”李川又问。 劳笑开说：“李兄弟，我很有用的，爬山涉水逃命跑路，都是我擅长的事，我还有一身医术，无数秘方。你收我为仆吧，你收我为仆了，钦天监的人就不会把我追回去了？” 李川心里是认这个救命之恩的。 于是他说：“不必了，那你就跟我身边吧，遇上钦天监的人，我知道怎么说了。以后你要有了更好的去处，你和我说一下就好，就是那骗人的勾当，以后不许再做了。” 劳笑开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有劳笑开在，一路上热闹了起来。 他说着他在牢里的事：“我在牢里，怕的不是狱卒，也不是宫无光，而是他的大弟子，他几乎每个月要来大牢里一次，牢里的人没有不怕他的……” “他对你们用刑吗？”李川有些好奇。 他看劳笑开从牢里出来的状态，并不像是受了虐待，白胖白胖的，虽然身上很臭，但也不是一年多没洗澡的模样。 劳笑开打了个冷战，“不是用刑，比那更可怕……” (本章完) 第106章 罗雪里 劳笑开仔细讲述了宫无光的大徒弟罗雪里是怎么折磨他的。 “他会幻术，还会入梦，你知道吗？每次他提审结束后，我晚上做梦的时候，就又会经历一遍提审，他会把白天的问题再问一遍，有些时候他可能觉得自己没问好，会换个角度重来一遍，还会设下种种陷阱，反复敲打。”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呵，他还会塑造你的梦境，当伱觉得结束了，放松下来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在他塑造的梦里，还会假扮成不同的人和动物，来和你说话，来考验你……我觉得，他塑造的梦境，已经能影响现实了……”劳笑开突然又打了个寒颤，他看着李川说：“你，你真的是李川吧？这不会也是他为了诓我，变出来的吧？” “你觉得呢？”李川反问。 劳笑开站起身，在车厢里走了几步，又拉开车帘，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风景，最后头猛地撞了上去，撞得马车都晃了一下。 李川非常心疼说：“你轻点，别撞坏了马车。” 劳笑开摸着额头，“李兄弟，你应该是真的。”接着，他腿一伸，向后瘫倒，“幸好是我啊，没被他套出话来！” 李川也非常佩服他，他说：“要我，估计第一天就全说了，他榨不出东西来，自然就不管我了。” “这样不行的，”劳笑开反驳说：“我原也想过，他问什么说什么，可是我后来发现，如果你全说了，他就会觉得你没有价值了。你有价值的时候，他塑造的梦境，至少是比较平和安全的；等你没价值了，那你的梦里，可能就会被无数修士追杀，或者不停地掉下悬崖……” 果然是个可怕的人。 宫无光的四个徒弟，真是各有特色。 劳笑开来了后，一路上是顺利了不少。看天气，打尖住店，哪里风景好，哪里要绕开，种种细节，他都非常尽心。 这一日，刚起身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于是他们吃过早饭，回了屋里，想等雨小一点再走。此时他们已经横穿了飞阳郡，在一个名叫江畔县的地方落脚。 谁知，回到屋里后，雨却越下越大。 李川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身上的鸣仙佩突然震动了起来，摸出来一看，通红通红的。 有妖怪。 很凶的妖怪！ “有妖怪！”公二和旁三一下警觉了起来。 李川看着窗外的雨。明明他和劳笑开选的路线，已经绕开了苏流湖，避开了所有《大妖集》上的妖怪了。 他手指在鸣仙佩上敲了三下，鸣仙佩停了下来。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劳笑开的声音，“李兄弟，是我，快开门。” 公二把门开了。 劳笑开进来后，立刻说：“我觉得这雨不太对劲，我们现在走吧，不然等雨水积起来了，冲断了道路，就不好走了。” “外面有妖怪。”公二向他说。 “果然有妖怪？”劳笑开说：“我也怀疑是妖怪，可能还是擅水系的妖怪，这里靠近苍江的岔江，这雨再下下去，江水上涨，把整个县冲了就走不了了。” 他劝李川说：“李兄弟，你的马车虽然好用，但也不能在水上走吧？” 李川心中做了决定，然后说：“我去问问，店里有没有想一起走的。” 他四下问了一圈，说了他的担忧，没有人愿意走。掌柜的还劝他留下来说：“这样的雨，往年也是有的，就算是有妖怪作祟，那有个屋子躲避，也比在外面强。” 李川也不再劝，准备先坐马车离开这里，冲出暴雨的范围，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联系钦天监。 二人二妖收拾了行李便上了车。 路上的水已经积了起来，一路坑坑洼洼的，雨滴打在车厢上，马车也摇晃了起来。 他们一直走了两天，都没有走出暴雨，而车窗外的景色却越来越诡异。 雨水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一般，变得亮晶晶的，如蛇一样蜿蜒在草丛里，挂在树枝上，它的表面闪烁着一鳞一鳞的光。 层层叠叠的蛇环将万物粉碎在漩涡中。 “这样的景象，我见过。”劳笑开突然出声，他语气艰难，说：“在梦里见过。” 江水鞭打着狂风。 “宫无光的大徒弟？”李川立刻猜到了。 “肯定是他。”劳笑开的阅历比李川要丰富得多，他一下判断出了目前的局势，“罗雪里正在与妖怪斗法，他在用他的梦境修正妖怪的妖法。他赢了，暴雨才会停，他若输了，整个江畔县都会被淹没。” 李川让旁三停下了马车。 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马车中继续等待，靠着碧水戒中的物资，撑半个月不是问题；另一个则是靠着马车瞬移百里，说不定便能够离开这里，但如果没瞬移出去，那到时候马车也没了。 先等等吧，不行再赌一把瞬移。李川做了决定，并告知了公二旁三与劳笑开。 劳笑开赞同说：“一般斗法也很少超过三日的，现在已经两日多了，最多一天，就能有一个结果了。” 这次劳笑开没有猜对。 第三天，第四天……雨还在下着。 车外的景象变得愈发荒诞与诡异，晶亮的雨水变成了潮红色，万物仿佛都陷入了泥泞中，拉扯出奇怪的形态。 但鸣仙佩不再发出红光了。是妖怪走远了，还是隐匿起来了？ 旁三说：“大哥，我去外面看看吧。” “不行。”李川一口否决了，接着仿佛说服自己一般，说：“我们不缺吃喝，车厢里也舒服。贸然出去查探，一个去了一个去找再一个去找，最后都回不来了。”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他们斗法已经四天了，现在出现了变化，说不定是到了紧要关头。我们自己要稳住。” 公二说：“大哥说得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劳笑开看着窗外，他突然说：“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人？ 他们都顺着劳笑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人，正冒着风雨，一脚深一脚浅地向马车方向走来。 (本章完) 第107章 引路人 李川一行警惕了起来。 公二拿着蒲公英站在窗边，旁三爬到了门边，李川系好斗篷，双手捧着天音壶。 那人走近后，他们注意到他的衣物依然干爽，他手中还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珠子光照到的地方，一切都褪去了诡异回归了原状。 果然不是普通人。 战还是走？ 李川犹豫间，那人拿下了斗笠，公二叫出了他的名字，“是田修士？” “田修士？”李川仔细分辨着，看着的确有点脸熟。 “斜阳县种地的那个。”公二说。 劳笑开插了一句说：“斜阳县就在岔江对面。” 此时田修士也出声了说：“我是四神宫的弟子田望海，你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我来带你们出去。” 车里的众人交换了一下视线。 最后李川站起身，开了门说：“田修士，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田望海也觉得李川有些眼熟，他说：“苏流湖的灵鱼大王，突然离开苏流湖，借道苍江，目的地可能是京城。罗道友迫不得已出手将她阻在岔江，我们则趁着胶着状态，进来救人。” “你不是在斜阳县种地吗？”公二从窗口探出头来。 “原来是伱们！”田望海一下认出了他，他也松了口气。 毕竟这里出现一辆显然就是法宝的马车，也挺奇怪的。 李川邀他上车，坐下后，他说：“我原本是在斜阳县种地，罗修士和灵鱼大王打起来后，我过去查探情况，发现钦天监的人陆续赶来，一边布置阵法禁制，一边组织人手，想把附近的人撤出去。” “这片区域现在被‘梦境’覆盖，所以没有引路人的话，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 “你一直在这里搜救吗？”李川问。 “我比较熟悉对岸的情况，前几日一直在对面。昨天才过来这里……”田望海老实说：“其实我从你们附近来回过几次了，实在觉得这辆马车眼熟，才大胆上来问一句。” 接着他又说：“灵鱼大王是一条红顶鱼，成名于三千年前，之后一直隐修，三百年前突然出世，占了苏流湖称王。罗道友虽然惊才绝艳，但撑到现在，估计也……” “会怎么样？”李川直接问。 田望海回答：“这片区域肯定被淹，即便罗道友赢了，这么多水也很难凭空消失，幸好地方不大，大多数人应该也已经离开了。但要罗道友输了，钦天监的阵法禁制都被破了的话，附近几个县都会受到影响，而且到时候灵鱼大王会更肆无忌惮的。” “我听说宫监正已经在赶过来了，希望他赶得及。我们现在赶紧走吧。” “好，麻烦田道友指路。”李川说。 田望海把珠子拿在手中，闭目感受一番，指了个方向说：“我们先往东南方向走。” 珠子的光笼罩在马车上。 马车立刻动了起来，向前飞驰。田望海不停地引导旁三改变方向。 一段时间后，田望海旁马车保持直行，他估算着速度说：“大概一炷香时间，我们就能出去了。” 车中的人都松下口气来。 “那你的灵米呢，怎么办？”公二问他。 田望海苦笑了两声说：“算了，不种了，这次事后，我租的地会变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说不定直接成了一片湖了。” 李川一直看着窗外。 窗外的一切似乎在逐渐地恢复“正常”，潮红的雨水变得苍白，树恢复了直立，天空的四极也不再揉成一团。 仿佛梦境就要醒来一般。 突然间，他感觉到有银光闪过，与此同时，平静了许久的鸣仙佩再一次震动起来。 接着窗外所有的风景都被一片银色盖住了，银色的，像是鱼又像是蛇的巨大生物在窗边游过。 银色的鱼游过后，马车似乎沉进了一个巨大的鱼缸中，速度一下慢了下来，窗外的树木草地小石子，都浸入了水中。 水还没有渗进来，但呼吸间，空气已经变得无比潮湿。 田望海手中的珠子的光黯淡了下来。 “灵鱼大王要赢了。”田望海说，“这辆马车是用神识驱动的，所以我们还可以继续往前，梦境消散后，只要一直往前，我们就一定能出去。” 劳笑开说：“李川，直接瞬移出去吧。” 李川些犹豫，“瞬移的方向不能确定，要是错了方向，也许就离出口更远了。” 劳笑开拉起窗帘给李川看，水从上面渗了出来，“再不试一次，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田望海被说动了，他说：“我们试一试吧。” “二弟，你会水吗？”李川问公二。 他的斗篷能避水；旁三是螃蟹；田望海是修士，看他的名字，就是个擅长游泳的；劳笑开，他肯定能逃掉的。 公二是最危险的。 果然就如他所料，公二说：“不会。” 劳笑开以为李川想直接游过去，他问出了声：“你想我们直接游过去吗？” “直接游的话，至少方向是对的，”接着，李川对公二说：“你藏我斗篷中吧。” 公二依言藏进了李川的斗篷里。李川又把书箱收拾了下，扣好后，背在身上。 李川问田望海：“我们大概还有多远？” 田望海回答：“游的话，很容易就错了方向。如果真能瞬移百里的话，我觉得还是赌一次更好。” 李川叹了口气，正要和旁三说开启瞬移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住了嘴。 “李兄弟？怎么了？”劳笑开疑惑地问。 李川看到窗上水珠连成串落了下来，窗外的一切都模糊在水中。 田望舒也劝他说：“李道友，必须做决定吧。” 李川拿出了天音壶，轻轻地擦响。 婉转柔顺的声音响起了。 与此同时，水汽散去了。车厢中的众人眼神从迷茫变得清醒，田望舒低头，看到手中的珠子依然散发着柔润的光。 而窗外，原本浸在水中的一切，也都恢复了原样。 “我们刚才也陷入了梦境。”田望海说。 “罗道友还没输，”李川说，“田道友，你还能继续引路吗？” 田望海闭眼感受了一下说：“可以。” (本章完) 第108章 两种可能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段，快要到江边了，远远地看到江面上站着两个人，一个褐衣男人，另一个是白衣红裙的妖，长长的银色鱼尾拍着江水。 “停一下。”李川说。 负责引路的田望海觉得不对劲。这几日他带了不少人离开了，都是往外走出禁制，而现在他们似乎到达了斗法的中心。 旁三停下了马车。 公二看着前方的女妖，问：“她就是灵鱼大王吗？” 田望海回答：“应该就是。” “一点都不威猛。”公二有些失望。 或许是靠近斗法中心的缘故，四周的风景与天气一直在变化着，唯一不变的，只有前方站在江面上的一人与一妖。 难道他们还陷在梦境中？ 李川再次擦响天音壶，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但是音色似乎与之前不同，似乎低了两度。 田望海也开口说：“引路珠告诉我，我们应该继续往前走。” “我下去一下。”李川突然说。 “不行。”田望海劝说：“李道友，我知道你们在马车上待了许多天了，心里烦闷。但我们现在靠近斗法中心，在马车中，万一出现变故，我们还有一次赌的机会。” 田望海言语诚恳：“我们这一车人，就我一个修为还过得去的修士，我们聚在一起。真发生了什么，我多少能挡一挡；要是分散开，那就不好说了。” 李川知道田望海说的都是对的，但是他还是想下去走一走，他说：“我知道现在呆在马车中是最安全的。但是现在外面的景象，与引路珠的指引，出现了矛盾。一个可能是我们陷入了梦境，还有一个可能是我们进入了幻境，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在我擦响天音壶后，梦境与幻境都不应该还能影响我们的心神。” 当初在下林山，他们在心渊中，天音壶都能把他们拉回来。 他的确没修为，但现在的天音壶，是他亲手补的，与他心神相连，他擦响天音壶的效果，不可能比金熔差。 所以两种可能，都不成立。 李川说出了他的打算：“我想在外面再擦响一次天音壶，看它的声音与马车中是否相同。” 田望海知道李川手中拿的玉壶很不简单，没想到居然是天音壶。他说：“既然如此，那你出去试试吧，只是不要走得太远了。” 李川点头，说：“你放心。” “大哥，我也去，”旁三说：“我爬得快，我也擅水。” 公二立刻跟上：“大哥，带上我，我……”他想不出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什么优点。 李川把公二一抓，继续塞进斗篷里，然后与旁三一起下了马车。 下车后，李川深呼吸了一下，空气湿润而清新；斗篷果然能避水，雨水被隔绝在身体三寸外的地方。 “李兄弟……” 李川听到劳笑开叫他，一扭头，看到他一跨步从马车上跳下来，他说：“我想了想，是要出来看看的，说不定就找到办法出去了。” 他身后跟着田望海。 田望海说：“伱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没用。不如一起出来找找线索，李道友，你先收了马车吧。” 李川依言，收了马车。 劳笑开下车后，往东南西北四边各来回走了两步，时不时侧耳细听，还左嗅嗅又闻闻的，片刻后他说：“在马车里，就跟蒙了眼睛堵了鼻子似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出来后不同了，这里形势果然复杂。” 李川直接问他：“能走出去吗？” 劳笑开摇头：“我的法宝被钦天监收了，不然早就出去了，现在我也只能且走且看。” 李川继续问：“你说我们该往哪边走？” 劳笑开指了个方向说：“先到前面那个石头边上吧。” 李川抱着公二坐上了旁三。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石头边上。 李川再次擦响了天音壶，这次声音又发生了变化，变得尖锐与急促了不少。 果然，现在导致这里发生奇特变化的不再是梦境，而是能量的变化。 罗雪里掌控梦境，灵鱼大王支配能量，从变化来说，现在罗雪里可能渐渐落在了下风。 田望海也再次沟通了引路珠，睁开眼睛后，他面色复杂地说：“方向又变了。” 公二扭过头，他说：“不对，我们刚才过来的地方，有三棵树的，现在只有两棵了。” “我下车的时候，怕回来找不到地方，专门看了一下的。”公二强调了一句，“我肯定没记错的。” 于是他们又走了回去，走回去的时候，再往石块方向看去，石块还在，但是形状变了。原本是不规则的多边形，现在变成了椭圆形。 田望海做出了判断，他说：“灵鱼大王为了破罗道友的梦境能力，打乱这片区域中的空间，怪不得引路珠的指引一直在变。” 他的判断也印证了李川之前的猜测。 李川再次往江水的方向看去，一人一妖依然现在那里，看似没有动作，但这片区域中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在随着他们的较量发生着变化。 也或许，他们对立而战的画面，也是假象。 他要走出去。 “只能继续等了。”劳笑开说。 “不能等。”田望海解释说：“必须要在斗法结束前走出去，要是灵鱼大王赢了……积水冲击，还有法力绞杀下，这片区域中的一切都会变成粉末。” 李川听出了他言语中暗藏的意思——现在灵鱼大王占了上风。 “田道友有办法吗？”李川问。 田望海叹了口气。 李川又问：“罗修士现在是不是处于下风？” 田望海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如果有办法打乱现在的局势，是否对罗修士有利？” “不一定。”田望海又说：“有一个办法，我们继续进马车里，等他们分出胜负的那一刻，瞬移而出，只不过，得抓住那一瞬才行，早一点晚一点都出不去。” “李兄弟，你有别的办法吗？”劳笑开问。 李川只有办法将这里变得更乱一些。 他决定请教一下小老鼠。 于是他再次拿出马车，然后说：“你们先上马车吧，我再待一会儿，就上来。” (本章完) 第109章 小老鼠授课 劳笑开上车，屁股刚一沾上椅子，转身就想去拨窗帘。 田望海阻止了他，说：“道友，我们修行之人，同路便是有缘，何必硬要深究对方的秘密呢？” 劳笑开尴尬地坐正了身体，说：“我就是想看看，随便看看。” 李川背对马车站着，心中默念了三声小老鼠。 他身边带着一鸡一螃蟹，再来只小老鼠，问题也不大。 只是这小老鼠，来历太过奇特，并且嘴上说着要小心谨慎，实际上嘴上没把门的，时不时就漏一些惊人之词出来。 这次没有新法宝，也不确定小老鼠会不会出来。 心中三声小老鼠念完，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 李川叹口气，这时公二啄他的脚，他低头看去，一团浅灰色的绒球在地上惊慌地左顾右盼着。 弯腰，伸手，抓住，揪尾巴。 驾轻就熟。 小老鼠扭头看他，满脸的惊恐，“你是怎么回事？人家两个修士斗法，你来掺和什么？” 李川说：“你以为我想？” 他也很委屈的，他只想再去燕顷山之前游山玩水一番。 一定是劳笑开的问题，他刚从牢里出来，没吃猪脚面，一身霉气。 李川只能叹口气了，然后他向小老鼠说明了现在的情况：“用梦境修正现实的，算是我们这边的修士，变幻空间的，是敌人。如果我全力催动天音壶，引发涌动的话，以伱的见识，我们有没有从这里逃脱的机会？” 小老鼠震惊了，“现在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再涌动起来，就成一锅呕吐物了！” “你就说能不能行吧。”李川说。 小老鼠伸着头左看右看了一番，最后肯定了李川的猜测说：“可以。对于‘涌动’而言，梦境修正，空间变幻，都只是蝴蝶拍翅膀一样的小动作，一旦引发了涌动，它们都会轻易被涟漪击破。” “那是可行了？”李川松了口气，再次确认。 小老鼠说：“是的，在击破的瞬间，就可以直接坐马车瞬移出去了。” 大约也是害怕李川折在这里出不去，连累了自己，小老鼠给李川讲了许多注意点，李川听了，颇有恍然大悟之感。 联想到至目前为止，只有小老鼠看出了破锅并非聚灵而是产灵，可见他在法宝一道上的造诣，的确非凡。 听完课后，有了把握，李川又问：“会影响他们斗法吗？” 小老鼠看白痴一样看他，“都被击破了怎么可能不影响？”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边的修士，是会赢还是会输？” “没有输赢了。” “修改梦境的那个，能活着吗？”李川问的更直白了一些。 “他们应该都有自保能力。” “那会对这里有影响吗？”李川继续谨慎求证。引路人不可能带有所有人，而且除了田望海外，应该还有别的引路人在这里。 “当然会。而且外面的禁制，是防不住‘涌动’的力量的。” “还会影响到外面吗？” “你以为呢？” “你有别的办法吗？”李川问。 小老鼠说：“李川，修仙之路皆是白骨累累。世间本无双全法，你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的，你的路怎么走下去呢？” 又说：“难道你还没意识到你现在处于什么样的险境中吗？赶紧下定决心吧。” 他小老鼠都倾囊相授了！ “我会睡不着觉的。”李川回答。 “之前黑角大王一死，也有许多人因此而死吧？”小老鼠嘲讽他。 “你别给我按莫名其妙的罪名，玄水山一事里，我没有任何后悔的地方，我不想死在那里，仅此而已。”李川抓着小老鼠，举到眼前，“还有别的方法吗？如果真没有，那我肯定是会催动天音壶的，我不想死在这里。” “但万一以后我发现你欺骗了我，我为了摆脱愧疚感，好好睡一觉，我一定会把责任都推你身上，一天念上几万遍的小老鼠。” “我没法把你从我的识海中驱逐出去，你被禁锢着，也无法离开；我们还要相处很长的时间呢。” 小老鼠瘪着嘴，思索片刻后，爪子在肚子上抓了抓，掏出了他复制的天音壶，依依不舍地递给了李川，“你之后可要再让我复制一个，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用这个？”李川接过了复制版。 小老鼠点点头，“你用这个，引发涌动，逃出去后，直接砸碎了，涌动就能停止了。” “什么条件？” “以后不可以揪我的尾巴！” 李川说：“可是这个我没法用，我没神念，也没修为。” 小老鼠说：“可以的，我复制的所有法宝，都不必用神念，只要有气血寿元即可。” 李川想起了那把古镜。 小老鼠又说：“李川，你想好了，你的肉身还是普通人，用气血寿元驱动天音壶，引发涌动，虽然你肯定不会死，但也肯定会有后遗症。” 李川想到了他一跑就喘的事来，可能这就是后遗症吧。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也早已经习惯做个病弱书生了。 公二却劝他说：“大哥，还是用真的天音壶吧。这只老鼠说得没错，修仙之路，你不杀人，也会有无数的人因你而死。” “外面的人，想来想去就三类。当地的百姓官员，钦天监的人，还有自愿来杀妖的修士。说不定里面有些人，我们其实是见过的。”李川慢慢说着，“我是钦天监的官，之前也是……想出一份力，才进钦天监的。” 他把真天音壶收好，把复制版拿在手中说：“我心意已决。三弟，一会儿你动作快点，我一叫你，你就驱动马车瞬移，知道吗？” “明白。”旁三回答。 公二又说：“那大哥，让我来试试天音壶吧。” “有别的任务给你呢。”李川说。 “什么任务？” “看好白……劳笑开，别让他搞什么小动作，影响我发挥。” “好的好的，大哥放心！”公二拍胸脯保证。 李川正要再和小老鼠确定一句，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他想了想，想了个说法后，迈步走回马车中。 李川向田望海与劳笑开两人说：“我全力驱动天音壶，能在某个瞬间，让这片区域恢复正常，我们趁着这个时候，瞬移出去。” 劳笑开说：“我就知道李兄弟你有办法。” 田望海却问了许多细节上的事，幸好李川提前打了腹稿，才应付了过去。 旁三坐在驾驶位上。 李川手持天音壶，闭眼灌注心神。 (本章完) 第110章 师傅未来 罗雪里独自立在江畔，水位已经上涨到了他的膝盖处。虽然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但江水依然在不停地上涨着。 他的视野中并没有灵鱼大王，但他知道她就在这里，隐匿在雨丝之中，在苍茫的水域中游弋。 师傅还未来。 应该是不会来了。 突然之间，他看到江水水天一线的地方开始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接着，他编织的梦都沉了下去，江水也沉了下去，他的身体也在往下陷，似要沉入无尽的深渊中。 灵鱼大王？ 不，不是他。这几日的交手，他大致也估出了灵鱼大王的实力，比他强，但并不能碾压他；他若没有顾忌的话，并非没有赢的可能。 而现在这股陷落的力量，让他完全生不出反抗之意。 他在涟漪中看到了一朵小水花，一条银色的鱼尾甩了出来，犹如离弦之箭射出，又在短暂的一瞥间猝然消失，沉了下去。 灵鱼大王同他一样，无力抗拒地再往下陷。 突然之间，他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从涟漪开始的地方一路射出，然后又消失了。 砰！ 他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仿佛被分成了无数的小碎片。 而他的脚踩到了地上。 …… 李川狠狠地将天音壶往地上砸去。 砰！ 碎了。 他的身体似乎也碎了。 倒下身的时候，他在窗外看到一条银色的美丽鱼尾，它在阳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仿佛一团水辉缓缓滑过窗侧。 之后周围的一切逐渐模糊了起来，转眼之间，他感觉到自己在往下滚，一颗颗碎石头在身体上碾过。好歹是在陆地上，没往天上水里去，李川苦中作乐地想。 不知滚了多久，终于一只手拉住了他。 田望海把他拉了起来，说：“李兄弟，你怎么，怎么就这么把天音壶摔碎了？” 他心痛不已，仿佛李川甩的是他的法宝。 “可以补的。”李川说。 “真的吗？”田望海闻言，拿出了几片碎片来，“我刚才捡了几块，你看看，还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找找。” “够的。”李川接过了碎片，然后说：“田道友，你能感觉到那边的情况吗？” “我试试。”田望海闭上眼睛，神念蔓延。 “大哥，大哥在这边！” 李川听到了公二的声音，很快便看到公二抓着书箱扑腾腾地飞了过来。旁三也横爬了过来。 “劳笑开呢？”李川四下张望着，很快，他就看到劳笑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伱腿怎么了？”李川问他。 “扭了一下，”劳笑开说，接着他也问李川：“李兄弟，你怎么把壶摔了？” “我们不是逃出来了么？”李川不愿意多说，他转了话题说：“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田望海睁开眼睛，他说：“我没法靠得很近，但感觉那边已经恢复正常了。”接着他向李川一抱拳说：“多谢，李兄。” “谢啥，我也是为了自救，应该是我们谢谢你，你若不是要为我们引路，也不会困进去，”李川不在意地摆摆手。 田望舒深深看了李川一眼，只将他的名字与模样记在心上。 罗雪里与灵鱼大王的斗法，本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梦境缠绕在不断扭曲的空间中，无论谁输谁赢，被覆盖的区域，都将成一片死地。 但是现在，除了积水外，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而只是积水的话，修士有太多手段去解决了。 要说这与李川砸天音壶的行为无关，他是不信的。李川不愿多说，他却不能忘记这份恩义。 李川又问了次；“你们谁知道，我们是在哪吗？” 田望海说：“我刚才神念查探了一番，现在我们现在距离斜阳县大概二十多里，附近都是荒地。” 李川把马车放到锅里后，再次扣上了书箱，望望天光，也快到傍晚了。他说：“那我们在这里将就着歇一个晚上，等明天再作打算？” 现在温度高了，只要不下雨，露宿一晚并不算太难受……正想着，李川感觉喉咙一阵痒，接着就咳嗽了起来。 一咳就止不住了，弯着腰，扶着膝盖，似乎要把五脏六肺都要咳出来了。他趁着好不容易缓一点的时候，从碧水戒中找出颗补元丹，吃了下去，才止住了咳嗽。 “李道友，你还好吗？”田望海问。 “大哥？！”公二旁三喊了一声。 劳笑开一步上前，查了他的脉搏，又让他张嘴看舌头，最后说：“李兄弟啊，你这个身子骨，怎么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差？得好好治一治啊！” “你能治好大哥吗？”公二问。 “有点难啊，”劳笑开皱了皱眉，又叹口气，“不过你们遇上……” “白大夫，你回忆回忆，离开京城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李川快速打断了劳笑开，因为说得太快又咳嗽了几下 “没忘，放心，”劳笑开尴尬笑了两声，说：“治根的话，不好说，只是缓解的话，问题不大。” 李川倒是信他这句话，说：“那就拜托白大夫了。” 缓过气来后，他从碧水戒里拿出柴火。 公二与旁三忙碌了起来，又是点火，又是烧水。众人围着火坐下来后，李川拿出了肉饼分给众人。 闲聊间，李川问田望海之后的打算。 田望海说：“等天亮了，我先回去一趟，那边肯定还缺人手，之后就回四神宫了。” “不种灵米了吗？”李川问。 “不种了，再想别的法子吧，幸好今年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种，不然……”田望海摇头，接着又说：“李兄你别笑我，我本是想种个几年灵米，存点灵石，谋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我本就心术不正，种不出灵米，可能也是天道对我的警示吧。” “内门弟子？不是看修为吗？”李川问。 公二旁三也十分好奇。 “看修为，即便资质寻常，只要肯苦修，在四神宫也是有机会的，”田望海看着开始沸腾的水说：“我受不了苦修的单调，听说药园的李长老肯收贿赂，所以……” “我白白浪费了三年，要是这三年一心修炼，说不定已经进内门了。” (本章完) 第111章 原因找到了 江水渐渐褪去，罗雪里往岸边走去，一个穿着浅色麻裙的女子站在半空中，她手中拿着一个葫芦，将积水吸了进去，她正是祝青云。 等到罗雪里在她面前站定后，她放下了葫芦，转身落地，说：“大师兄，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间……灵鱼大王逃走了吗？” 罗雪里回忆着这一战的情景，脸上露出了些疲惫，说：“刚才你听到了一种很清柔的声音了吗？” 祝青云说：“听到了。”她还觉得有点耳熟。 罗雪里说：“之后所有的异象都往下陷，消融在一种我现在还无法理解的力量之中。接着我看到一辆马车，很快马车又消失了，大概是瞬移到了什么地方吧。应该是马车里的人出手了，消弭了这场灾祸。” “什么样的马车？”祝青云问。 罗雪里描述了一遍后，他听到祝青云讶然道：“是他？” “谁？你认识？”罗雪里问。 祝青云说：“李川。” “那个李川？《纹经》传人？” “就是他，那是他的马车，还有那个清柔的声音，应该就是天音壶的声音，他为二师兄疗伤的时候，我也在一边听了几次。”接着她脸上露出了迷惑之色，“他不是去燕顷山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是正好路过吧。”罗雪里说。 “要是他的话，他现在应该就在百里之外的地方，”说着，祝青云拿出了罗盘，念了几句口诀后，罗盘便显现出了李川的位置，她说：“大师兄，我们过去找他吧，你不也想看看《纹经》传人是什么样子吗？” 此时灵鱼大王已经离开，积水的问题也解决了，其余的事自有一众人处理。 于是罗笑里同意了祝青云的提议，交代了一番后，便与祝青云一起坐上仙舟往李川的位置飞去。 一路上，祝青云仔细问了罗雪里这次斗法的经过，罗雪里也仔细复盘了一遍，之后他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 祝青云察觉到后问：“怎么了？” “相持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和伱一说，倒发现了许多不寻常的地方来，”罗雪里一边沉思一边说，“我的目标是将她拖在这里，拖到师傅来……” “师傅一定遇上了什么事了。”祝青云说 “师傅那边，更为凶险……只是，我现在觉得，灵鱼大王目的仿佛与我相同，她也在拖时间。”罗雪里语气逐渐从不确定变得肯定，“中间她有机会直接破我的法术，但她却选择一点点去切割，这与传闻中灵鱼大王的性子很不同，而且……” “而且什么？”祝青云追问。 “灵鱼大王擅水，能驭风雨，但……我们遇到的这个灵鱼大王，她对空间的掌控，比起法宝来，更像是天赋神通，”罗雪里猛然站了起来说：“不对，她不是灵鱼大王！” “不是？” “绝不是，师傅可能看破了这点，所以才没有过来。”罗雪里笃定地说。 “那我们现在要回京城吗？”祝青云问。 “先处理好这边的事吧。”罗雪里从容了起来。接着他问祝青云：“见了李川后，我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他陷在里面的时候，肯定又是怕得要死了……”说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至于感谢……他进钦天监，是因为想出份力除妖，等此间事了，我们再看他需要什么，为他准备一份厚礼吧。” 罗雪里赞同说：“师妹想得很周到。” …… 李川一行中，田望海最先发现仙舟，他说：“有人来了。” 其余人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李川认出了这艘仙舟，说：“祝……是钦天监的人？” 很快仙舟便落在了他们身旁，罗雪里与祝青云走了出来。 劳笑开一见到罗雪里，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他低下头，努力缩在一边。 “祝姑娘？果然是你。”李川很高兴，还有些庆幸。 他站起来，走了过去。 “李川，这是我大师兄，大师兄，他就是李川。”祝青云为他们介绍着。 罗雪里的视线在劳笑开身上停留了片刻后，移到了李川脸上，他笑着说：“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李川也终于见全了宫无光的徒弟。 宫无光的四个弟子里，祝青云娇俏，金熔俊秀，薄一凉英伟，相貌都极好。 而大徒弟罗雪里长得却很单调，五官都摆在该摆的位置上，也不大不小，却谈不上好看不好看，就是单调。 李川心中一边想着，一边与罗雪里寒暄。 罗雪里向李川道谢说：“刚才是李兄出手了吧？” “他的法宝破了。”田望海说。 “破了？”罗雪里惊异。接着他便明白过来，陷落为何会停止。 “能补，肯定能补的，”李川却含糊了过去，为了跳过这个话题，他问：“灵鱼大王呢？” “她离开了，”罗雪里说：“积水处理得差不多了，后面便是搜救与重建了，苏流湖那边的布置还在，她……她既然离开了苏流湖，想回去没有这么容易。” 虽然他们遇到的“灵鱼大王”未必会回苏流湖。 罗雪里也不想过多地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他视线落在了劳笑开身上，说：“劳大夫，好久不见了。” 劳笑开深吸口气，把头钻了出来，低声说：“罗大人，祝大人。” 罗雪里打量了他一番，突然一抬手，劳笑开顿时觉得身体一轻，但他的表情更害怕了，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罗雪里解释说：“之前怕你逃跑，在你身上留了点东西。现在你既然跟着李兄，那自然就不需要了。” 劳笑开苦着脸说：“辛苦罗大人了。” 倒是李川问出了口，“留的东西有什么用？” 罗雪里单调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说：“只是一段梦境，没别的用处，只是当他逃跑后，会不由自主地往梦主的位置靠拢。” 李川小心翼翼地问：“梦主是谁？” 罗雪里指指他自己。 李川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好好的，会出现在这里了。 (本章完) 第112章 意气相投 面对李川控诉的眼神，劳笑开依然只能苦笑。 罗雪里在一边感慨道：“这段梦境，将李兄带到这里，恰好解了我们的困境，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田望海也说：“要让灵鱼大王突袭进了京，不知会惹出了什么事来呢。” 又聊了几句后，罗雪里与祝青云便与李川几人告辞，并把田望海也带了回去。李川知道他们有很多事要处理，没有挽留，只是约好之后一定要好好吃个饭，聊一聊。 …… 仙舟消失在天空中的时候，夜也终于沉了下来。 劳笑开一放松，竟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李川扭头，笑他：“我觉得罗雪里人挺不错的，他既然说放你走，肯定就不会再反悔的。你不用担心了。” 劳笑开一边摇头一边说：“李兄弟啊，你是涉世太浅，不知人心险恶。宫无光和他那四个徒弟，没一个简单的，也就祝姑娘现在还单纯着。” 李川没有接话。 劳笑开反倒越说越起劲了，“这四个徒弟里，后面三个，都是宫无光做了监正后收的，除了大弟子罗雪里，”他提到罗雪里三个字的时候，身体反射般打了个寒颤，“他很久之前，就跟在宫无光身边了，也有传闻，说他才是宫无光真正的弟子，衣钵传人。” 怪不得，颜值差别这么大，李川心中编排着，想来是收大徒弟的时候，没得挑，后来可以挑的时候，就往赏心悦目方向走了。 劳笑开继续说着：“后面三个，都是出于各种目的，比如祝姑娘，她出身于天云祝家，宫无光收她为弟子，说不得就是为了和祝家搭上关系……李兄，伱知道天云祝家吧？” 李川摇头。 劳笑开说：“天云祝家，虽然只是凡人家族，但在他们祖上有人嫁给了修士，而且没想到啊，那位修士居然成功飞升了，从此之后，无论是玄门还是人间，都没人敢得罪祝家。” 公二与旁三都被劳笑开的话吸引了。 李川也专心致志地听着，白煮蛋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修为，只是个普通江湖郎中，但他对玄门秘辛知道得也委实太多了些。 一边怕着罗雪里，一边坐了快一年的牢，什么有用的话都没透出一句…… 这时旁三开口问：“祝家嫁过去女子也跟着飞升成仙了吗？” 没等劳笑开回答，公二就说：“肯定飞升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何况妻子呢？” 劳笑开却说：“没有。” 公二愣住了。 劳笑开说：“那女子留在下界，大概又活了几百年吧。她和修士有个孩子，据说也入了玄门，但没留下什么事迹来。倒是之后祝家不断有女儿嫁给修士，虽然后面再无人飞升成仙，但祝家到底在玄门与凡间，都经营出了一番基业来。” “修士为什么要娶祝家女？”李川问。 劳笑开回答：“最初的那个，据说是真爱。至于后面的，有的是冲仙人留下的法宝洞府去的，有的是觉得能与仙人搭上关系能助自己成仙，还有的也许是觉得娶了祝家女更容易成仙吧。再到后面，祝家已经成了气候，理由就更多了。” 他嗤笑了下，说：“李兄弟啊，现在宫无光用得上你，他和他的徒弟都对你亲近，要以后你碍着他们眼了，可保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李川说：“我觉得他们都挺好的。” 要论意气相投的话，他李川与宫无光四个徒弟，估计一个也投不起来。 最初能相处，无非是他们觉得他是《纹经》传人能有点用，而他觉得他们得罪不起，彼此给面子而已。后来遇上了事，他们拼尽性命去抗，他李川也咬着牙没撂挑子。 一同经历生死之后，意气投不投，也就不太重要了。 祝青云遇上黑角大王没有逃，金熔听到心渊一词后没有逃，罗雪里面对灵鱼大王也没有逃。这些都是他亲眼看到亲身经历的事，要因为白煮蛋几句话就改变想法，那他李川也太不可交了。 劳笑开见李川面上淡淡的，于是主动转了话题，问李川之后的打算：“我们之后，是直接去燕顷山，还是先去别的地方走一走？” 此时距离玄台灵光会还有两个月。 李川思索了一番，说：“明天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吧。” “也好，正好我给你开点药，调理一下身体。”劳笑开顺着话说，“就是药有点苦，李兄弟，你要吃点苦头了。” 李川随口应下说：“药哪有不苦的。” 半个月后，李川便开始后悔他说的这句话了。 那天露宿了一晚后，李川路上就发起了高烧来。 他们赶到最近的村落，租了个房子安置了下来。劳笑开先熬了副退烧的药，让李川喝下后，便去周边寻找药材。 公二旁三则负责照料李川。 幸而李川的碧水戒中还有不少灵植，勉强配齐了药材，喝下了药后，李川终于觉得魂归了身体。 一天七顿药，加上忌口，喝得李川觉得他整个人都是苦的。 身体倒似乎的确强健了起来。 强健起来后，他就逆反了，偷偷倒了一碗在窗下的杂草里，结果公二正在杂草里啄虫子呢，一下就被抓了个现形。 于是之后吃药，公二与旁三一边一个，盯着李川喝完。 又喝了半个月的药后，白煮蛋终于同意停药。 他们再次出发了。 憋了一个月的李川，坐在车厢里，看窗外树木不停向后倒退，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他说：“到了燕顷山，我们先好好玩一玩。” 劳笑开对玄台灵光会也有所了解，他说：“我到时就不进去了，我在山下租个房子等你们，说不定等你们的时候，我还能做几笔生意呢。” “为什么？”公二很讶异。 “身份尴尬。”劳笑开摸摸鼻子。 “你可别骗人了，”李川苦口婆心，“白大夫，凭你的本事，好好行医，赚的不一定比你骗得少，没准还能混个神医的名号，你何必……” 有银色鱼尾从窗边滑过。 “我知道我知道。”劳笑开满口应了下来。 “知道什么？” 一个女声问他。 “不骗……”劳笑开止住了声。 车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白衣红裙，戴着白色面纱，露出的眼睛中飘渺着水雾。 (本章完) 第113章 双簧 灵鱼大王！ 她什么时候来的？她跟了他们多久？ 车厢中静了一瞬，接着猛烈地晃了几下。 马车却差点撞了树，在最后一刻才堪堪折了回来。 鸣仙佩疯狂地震动着，李川右手伸进袖子里，摸到了鸣仙佩，敲了三下。 接着，李川听到了劳笑开的声音，“不骗人了，正经做个郎中，治病医人。” 劳笑开语速没有变，“其实啊，我好多次都想，干完这一票，就找个地方，开个医馆，再找几个徒弟，安定下来。只是造化弄人，每次我这么想的时候，不是遇上了凶徒，就是碰上了事……就三年前吧，我在安昌，我盘了个铺子，忙了一个多月，预备要开业了，结果天上有两个修士打架，波及到了，整条街都被烧干净了。” “真的吗？”灵鱼大王问。 劳笑开的眼神与表情都十分真挚，说：“当然真了，不然我空有一身本事，为什么还一直过着风餐露宿的苦日子呢？” 偶然间，李川与劳笑开的眼神碰在了一起。 李川会意，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劳大夫医术精湛。实在是这个世道，好人难为啊。” 劳笑开一唱一和，感慨道：“是啊，眼看着这个世道又要更乱了。我觉得要开医馆的话，还是京城好一些，只是京城租金太贵，老字号太多，要出头，难啊。” 接着他们正儿八经讨论起来，去京城开医馆，要多少钱。 灵鱼大王也听得很专注，时不时问一些问题；于是劳笑开请她帮着参谋，是东城好，还是西城好，哪条街更合适，她也一一回答了。 车厢中的气氛竟十分的和谐。 窜到角落里收拢羽毛面壁的公二，听着听着，扭过了头来。 马车也不晃了。 李川却越听越奇怪。灵鱼大王号称要杀上钦天监，但却好像对京城完全不熟，劳笑开提了几次钦天监所在的长桥街，她都毫无反应。 听上去就是不知钦天监的大门往哪开的。 不过除此之外，李川倒是略略安下心来了。 灵鱼大王要是只想杀他们，根本不会坐车厢里，听他们胡扯。 她只要有所求，那他们就有机会逃。 果然，灵鱼大王开口问：“有钦天监帮扶，开一家小医馆，这么难吗？” 劳笑开说：“钦天监……哪里指望得上钦天监。” 灵鱼大王轻笑一声，“你们刚救下罗雪里，帮了钦天监这么一个大忙，怎么就指望不上了？” 李川意识到，她不知道他和钦天监的真正关系，也不知道劳笑开刚从钦天监牢里出来，甚至可能不知道他李川是谁。 他穿来一年多，干下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于石龙大王实际是他杀的。但他名声却不显，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在钦天监里混了个天文博士，是因为妖祸时候他巴结上了宫无光。 而《纹经》传人的身份，他虽然从未刻意隐瞒，但知道的人也不多，能把人对上号的就更少了。 如果灵鱼大王的言行不是装的话，那她找上他们的原因可能有点简单——来找破了她与罗雪里法术的人。 劳笑开也想到了这点，试探着问：“我们算什么帮忙？” 水蒙蒙的双眼看着他。 劳笑开立刻转了口风，说：“钦天监势大，仇家也多啊。要是被仇家知道我们认得几个钦天监的小官，直接找几个人来闹事，说有人被治死了，以后哪还有人敢来求医？” 李川附和说：“就是啊，就算事后查明了真相，但许多人，看热闹积极，对真相根本没兴趣。留下坏印象后，要改很难的，而且京城的医馆，哪个没背景？到时候钦天监愿不愿意为我们出头，还不好说呢？” 他们目光再次碰了一下，又立刻转开，劳笑开问：“姑娘搭我们的车，是想去哪里？” 灵鱼大王说：“天大地大，随处走走。” 难道她已经达成目的了？皇上妥协了？宫无光被贬了？还是…… 种种猜测在李川心头闪过。 但此时并不是求证之时。 此时，水蒙的眼睛看向他，说：“我记得之前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李川没有否认，说：“他有事先离开了。” “他是钦天监的官员吗？”灵鱼大王继续问。 难道是觉得他和劳笑开都毫无修为，所以认为破她法术的是当时在马车里的第三个人？ 李川说：“我只知他修为高深，拿着引路珠，一路带我们逃出生天。” 劳笑开的声音插了进来，“我觉得他不像钦天监的官员，他的修为啊……我觉得很一般，但身上有很多法宝，他的家世一定不凡。” “修为一般吗？他不是说，他距离飞升，只差一个顿悟了？”李川问。 “我就说你涉世不深吧，”劳笑开嘲笑李川，“他要修为高深，何必最后把天品的法宝都赔上了？” “是什么法宝？”灵鱼大王问。 “是一个仙壶，玉色，上面有好几道墨色的道痕，说不定是仙人传下来的呢，”劳笑开描述了一番仙壶的样子，最后惋惜说：“碎了好几片，他拿个袋子装着，很不舍得的样子，可惜了，就算去找炼器师重新炼制，品阶也至少要跌落一个等级。” 灵鱼大王上下打量着劳笑开，问：“不知你是哪个门派的？” “我？”劳笑开指了指自己，自嘲说：“我就是一个郎中，走南闯北，见识得多而已。要非要说门派的话，我这门，是拜神侠的。” “神侠？” 于是劳笑开把神侠的来历讲了一遍。 “伱呢？”灵鱼大王又问李川。 李川说：“我就一普通人，但是我的二弟三弟，是四神宫的弟子。” 灵鱼大王视线在公二旁三身上扫过，“你认妖怪做兄弟？” “只要是好妖，怎么不能做兄弟了？” “什么是好妖呢？”灵鱼大王问。 “这问题太大了，但对我而言，不杀人，道德水准比我好点，就是好妖。”李川接着反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风欢意。”她回答。 接着风欢意问：“你袖中的法宝，能否与我一观？” 李川镇定地拿出了鸣仙佩。 鸣仙佩再次闪烁红光，疯狂地震动起来。 风欢意伸出两根手指，将鸣仙佩夹在手中。 手指白得透明，纤细无骨。 而鸣仙佩却安静了下来。 她把鸣仙佩还给了李川说：“有缘再见了。” 银光闪过。灵鱼大王消失无踪，只有座位上的一层浅浅的水迹，证明她来过。 睡过头了。吃过晚饭想睡会儿，结果一觉醒来过了零点。 (本章完) 第114章 赶路 “三弟，加快速度。” “不，不要加，保持原速……” “换条路。” “不要管目的地了，随便换个……” “……” 李川语无伦次的说着。 劳笑开连忙安抚他说：“李兄弟，别怕别怕，以她的速度，现在已经走远了。” 公二还有点摸不清状况，说：“她怎么突然来又突然走了？” 旁三回答他说：“她去追别人了。” “什么人？”公二依旧茫然。 李川拿起茶壶，灌了一肚子水，终于把惊惧压了下去，“她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一直跟着他们？不太像。 “她可能是在我们马车上留了记号。”劳笑开猜测说。他伸手从李川面前拿过茶壶，倒出最后半杯水来，一边喝着一边说：“等到了人多的地方，我们换辆车。” “可能只有驱使马车的时候，她能感应到，收着的时候，感应不到。”李川顺着劳笑开的推测往下说：“等到了燕顷山，要请人看看这辆马车了。” 他长叹一口气，说：“不知道钦天监是什么个状况。” “到了燕顷山再打探吧，修士多的地方，总能找到消息灵通的人，”劳笑开再次安抚李川，“我觉得，钦天监不会有事的，倒是那个灵鱼大王……她的身份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公二问。 “她可能不是灵鱼大王。”李川回答了他。 “那她是谁？”公二问。 李川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我们尽快赶到燕顷山吧。” 在修士堆里，总比在别的地方安全。 之后他们换了马车，日夜赶路。经过驿站的时候，李川思忖良久，还是发了封公文到钦天监，隐晦又隐晦地讲了个采风艳遇的故事，暗示了灵鱼大王身份的事。 等到了燕顷山时，又是大半个月之后了。李川被颠得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幸而果然如蒋柏所说的那般，他们刚到，就有四神宫的弟子找了过来，引他们进了燕顷山，带到了温故应面前。 劳笑开原本是想留在山下的，但因为担心风欢意识破骗局，找他算账，于是也跟了进去。 见到李川后，温故应十分欣喜，他说：“李兄，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到呢，你就来了。怎么样，去京城还顺利吧？” 李川环顾四周，找了个椅子就瘫坐下去。 “李兄？你怎么了？”温故应问。 “无碍，赶了好几天的路，太累了。”李川有气无力地说。 他和温故应也算老熟人了，到了他的地方，就不想强撑了。 温故应看出他只是太过疲累。于是也不急，招呼着公二旁三劳笑开坐下喝茶吃点心，问了几句路上的事和修炼上的事，然后拉了个椅子在李川身边坐下，递了杯水给他说：“好点没？” 李川接了杯子，喝了一口。 入口甘甜，精神也恢复了几分。 此时他已经有点缓过来了，他把马车拿了出来，递向温故应，说：“我们路上遇到了灵鱼大王，怀疑她可能在马车上做了记号，请伱帮我看看。” “李兄太客气了。”温故应拿在手中细看，过了一会儿，他手指一动，轻轻从那车上剥出了一片银色的鳞片来。 李川几人的视线都牢牢地粘在鱼鳞上。 接着鱼鳞化作了烟尘，散开了。 温故应将马车递回给李川，说：“现在没问题了。你们是怎么遇上灵鱼大王的？” 李川再次收好马车。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鸣仙佩拿了出来，“你再看看这个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号，也是她碰过的。” 温故应把鸣仙佩拿在手里，查探了一番说：“鸣仙佩没什么问题。” 李川松了口气，接着他把经过说了一遍，只是把涉及天音壶的地方稍微模糊了些。 温故应没有细究，而是感慨：“没想到李兄这一路，这么凶险！” 李川看了劳笑开一眼，没说话。而劳笑开埋头喝茶吃点心，完全没有察觉到李川的视线。 温故应又说：“金兄的伤势痊愈了，我也就安心了。” 半句都没有提及朝廷与大妖的争斗。 李川大约知道他的态度，没有在意，而是直接问：“京城里现在怎么样了，温道长知道吗？” “没有太关注，不过还是听闻到一些消息。”温故应不推脱，也直接把他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李川，“大概是一个半月前的消息了，灵鱼大王潜入了京城，劫了大牢，把衮龙王素寒救了出去，但却被宫监正拦在了城门口。” “什么？”李川瘫着的身体一下立了起来。 一个半月前，就是说，那位出现在江畔县的灵鱼大王，果然另有其人。 真正的灵鱼大王试图趁宫无光离开京城的时候，潜入京城。而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要为石龙王报仇，而是要救出素寒。 幸而宫无光没有中计，没有离京。 温故应说：“假灵鱼大王的事，他们应该也有所察觉。” 李川吁了口气，幸好幸好，他继续问：“宫监正赢了吗？” 温故应说：“没输。” “平手？” 温故应缓缓说着：“灵鱼大王带着素寒逃走了，宫监正也拿到了之前上书要贬他的官员与灵鱼大王勾结的证据。灵鱼大王带着素寒在外逃亡，陛下命宫无光调动一切资源去捉拿他们，生死不论，并对苏流湖进行剿妖。” 他笑说：“宫无光的话，他没能留下灵鱼大王，也是挺有意思的。他在入朝做官之前，灵鱼大王那样的妖修，他杀了不知道多少。” 李川听了，觉得超出他的脑力了，他人又瘫回了椅子上。 温故应又倒了杯水给他，说：“距离大会开始，还有些时日，李兄正好修养下身体。” “要的要的。”李川也这么想的。 “等大会结束后，李兄你要还担心，就来四神宫住些日子……不管那灵鱼大王是谁，总不会来四神宫闹事，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无事了。” 李川应了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兄要愿意再补几个法宝，就更好了。” (本章完) 第115章 道门牌 李川放下了心事，顿时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大概是喝的水起了效果，他说：“我补是没问题，就怕补了后，都认我为主了，怎么办？” “补得多了，李兄就知道怎么控制了。”温故应说。 李川沉默了下。 他现在去回想补天音壶的过程，依然是模模糊糊的。或许多补几次，手熟了，就能总结出点东西来了。 不过…… 补法宝，不利于养生啊。 随意聊了几句后，一个童子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三块简朴的木牌。 公二看到木牌后，一下跳上了椅子，脖子伸得老长的。 看清楚木牌上的字后，他跳下了椅子，爪子踢了踢旁三，小声说：“三弟，上面写了我们的名字哩，大哥的名字，我们的，公向道，旁志平。” 旁三也激动了起来，“真的吗？你看清楚了？有我们的名字？” “真的，保真。”公二说。 温故应笑着从托盘上拿了木牌，递给了公二与旁三说：“给，你们的牌子。” 公二与旁三拿着木牌，互相确认了好几遍上面的名字，欢天喜地。 温故应解释说：“这两个牌子，没有占四神宫的名额，算是给《纹经》传人这一门的。” 他把写着李川大名的木牌，递向了李川，“拿着这个，玄台灵光会期间，可以在燕顷山上随意行走。参加活动的话，要绑定神念，毕竟有些活动还是有点危险，绑定神念，方便各家长老出手救人。” 李川拿着木牌，转眼就看到公二旁三叽叽喳喳的绑定了神念。 他可没本事救人啊。 温故应看出了他的想法，说：“他们修为尚低，这次来灵光会，观光一下就好。”他又转身叮嘱公二旁三说：“等你们修为上来了，用四神宫弟子的身份走到这里的时候，就可以参加所有的活动了。” “还有……修士的行为不受凡间规则约束，”温故应的表情语气严肃，“来参加玄台灵光会的修士，不论人修妖修，的确都是有正经宗门的，行事作风多少有限制，很少有无法无天的狂徒。但有些人，用凡人的眼光去看，就是妥妥的邪修，魔修。” 温故应加重了语气，“这里不是四神宫，要出了事，我不一定能护住伱们。” 公二旁三连声保证，他们只陪着李川四处看看，绝不做出格的行为。 听到他们的承诺后，温故应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你们也不用害怕，这里有各大宗门长老甚至掌门盯着，还是很安全，每次也都顺顺利利地办完的。就算二十年前，霜叶门那事，出事的地方也不是灵光会。” 李川听了心中有疑问，他问了出来：“只要是宗门就能参加吗？” 温故应回答：“差不多吧。” “那想参加的人，比如散修，不是自己创个宗门就行了？”李川问。 “虽说开宗立派，没有具体的规则，但是能被承认是个宗门，总隐隐有条线在那的，过了就是过了，没过就是过家家。” “比如《纹经》传人说是一门，大家都是认的，毕竟以后保不准就要来求你补东西；别的人散修之类的，说自己是一门，可能就会直接斗一场打杀了。就算勉强进来了，也保不准有人看他不顺眼，打杀了。毕竟自己开宗立派了，就没有宗门保护了。” 温故应总结道：“玄台灵光会并没有那么重要，能开宗立派的人想来总有办法来的，无非是早个十年晚个十年的区别。” “对于修士而言，十年太短暂了，与其殚精竭虑钻空子，不如好好修炼。” 接着，温故应看了一眼劳笑开说：“我只要了三块牌子，所以这位……” “他叫劳笑开，是个郎中。”李川说了劳笑开的身份。 “劳大夫的话，要是想要……” “不用不用，有个地方让我住着就行，”劳笑开一副完全对玄台灵光会不感兴趣的模样，说：“我一个凡人，就不去修士堆里惹眼了。” 李川总觉得他在躲什么。难道被他骗过的苦主里有修士？他骗完鱼妖，还能这番镇定，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故应说：“我明白了。你们住的地方，我也安排好了，就在四神宫旁边，方便有个照应。”接着他拿出了一个瓷瓶出来，说：“燕顷山上，没有吃饭的地方，这瓶是辟谷丹，一粒抵一个月。” 李川收下瓷瓶，又问：“如果我们自己做饭可以吗？” 温故应说：“当然可以。” 又聊了几句后，温故应见李川实在疲惫困顿，便带他去住的地方休息了，并说：“李兄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寻你，我们一起去见天虞门的掌门。” “天虞门的掌门来了？”李川有些心虚。 “天虞门掌门每次都来的，”温故应安抚李川，“燕顷山这里，一直是天虞门在维护，王掌门为人正派，通情达理，不会为难你的。” 温故应离开后，公二旁三也去休息了。劳笑开在李川门前转了两圈，又走了进去。这时候李川已经宽衣躺下了。 劳笑开走到床边说：“李兄弟，要不我还是在外面等你们吧。” “这里有你的苦主？还是仇人？”李川问。 “没有，真没有，我就是在修士多的地方，有点不自在。”劳笑开解释。 “霜叶门？”李川又问。 劳笑开伸手捂住李川的嘴，“别提这个。” 这下李川确定了，“真的是？” “不是！”劳笑开断然否认，“我，我……哎，算了算了，我尽量不出去吧……李兄弟，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点药，你起来喝，给你放点山楂，好入口一点。” 李川看着劳笑开走出去的背影，思索了片刻，只是脑子昏沉沉的，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刚吃过午饭，温故应便来寻他了，带着他一路飞至最高的山峰上，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悬崖边上，宽袍大袖，仙风道骨。 看到李川来了，他转过身，说：“你就是李川吧？” (本章完) 第116章 同门兄弟 “我就是。”李川也往前走了一步。 他此时心中一片坦然。 果然就如温故应所说的那般，王掌门的态度十分温和，他说：“能把天音壶给我看看吗？” 李川把天音壶拿出来，递给了他。 王掌门拿在手中细看，片刻后说：“这把天音壶在天虞门中沉寂了一千多年，终于找到了它的主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他的眼神中透着欣喜，似乎真为天音壶找到了主人而高兴。 “三万年前，檀无恨铸造天音壶，在神魔大劫时，大放异彩。岁月沧桑，檀无恨早已陨落，其间来来去去的修士，不知凡几……”王掌门将天音壶还给了李川，“如今你以《纹经》中的手段，重新雕琢它，我相信它在你手中，一定能再现光华。” 李川说：“我会慎重对待它的。” 王掌门毫不介意，说：“好好好。” 一番场面话流程过去后，之后的聊天就随意了起来。王掌门问了温故应一些四神宫的事；聊了聊今年来参会的弟子里，有哪些好苗子。 李川站在一边默默听着，他们也都照顾他的感受，时不时会问他一句话。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纹经》传人这个话题上。 王掌门说：“我记得上一代的《纹经》传人，弄出了一套体系来，十分厉害。他也来过玄台灵光会，靠着一件防御法宝，和他那套东西，竟在那届灵光会中力压一众修士，拔得了头筹。他是不是和宫无光的关系不错？我记得。” “那是三百多年前？还没有我吧？”温故应说。 “哦，对对，”王掌门想了起来，说：“可惜他没有传人。” 温故应说：“他曾托四神宫为他寻找传人，并把《纹经》交托给四神宫。”说着，他看了眼李川，“现在，《纹经》有了新的传人，也算不负他所托了。” 王掌门对李川说：“你若有机会，可以去钦天监找宫无光讨教一番，他可能会知道得多一些。” 温故应笑说：“李兄现在也在钦天监担职呢。” “那不是正好？”王掌门笑说。 李川回答：“宫大人曾给我看过一卷书，应该就是上一代《纹经》传人所著。” “看了如何？”王掌门问。 “我看不到上面的字，”李川老实回答，“宫大人说，可能是因为我要走我自己的道。” “李兄拿到《纹经》不过一年多，就能补天音壶了，定然是能走得更远的。”温故应说。 “也是。”王掌门点头。“李兄今年要参加一些活动吗？” 李川自然是不想的，他回答说：“我先看看，可能会得到不少灵感。” 之后他们绕开了话题，说起了今年玄台灵光会的布置来。 李川听着，终于搞明白了玄台灵光会中大致有哪些活动。大致上听下来，可以分成三类，交流打架交易。 燕顷山风景极好，用法术造出来的房屋设施也都美轮美奂，现在又有节目热闹看，除了没吃的，只能磕辟谷丹外，真是个不错的度假圣地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后，温故应便带着李川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温故应对李川说：“我说得没错吧？王掌门，人很和善。” 李川回答：“是挺好的。” 虽说天音壶不是他搞碎的；认主一事，也纯属意外。但天虞门的掌门，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又是看谁的面子。能够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说开了，正式把天音壶交托给他，至少是个体面人。 将李川送回住处后，温故应说：“接下来我要忙一阵子，伱有事，直接去隔壁寻我，要我不在，随便找个四神宫的弟子，让他给我传话就行。” 李川应了下来。 温故应又说：“再有十来天，玄台灵光会就要开始了。心渊异鬼之事，也会放到会上讨论一番。” “开会？还有谁？” “到场的就五个人。我们两个，王掌门，还有你见过的禅海大法师，和青宗的一位修士。” 温故应解释说：“心渊有变一事，干系重大，所以还有几位掌门长老的神念会投映过来。” 李川答应得很干脆：“那你到时叫上我。” “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做一些布置。”温故应说。 “你忙去吧，不用管我。”李川说。 跨进院子中后，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 李川揉揉鼻子，走到炼丹房，就看到劳笑开拿着个蒲扇坐在炉边，炉子上架着破锅。 “我这锅，再熬下去，以后煮饭都是一股药味了。”李川关上门，走到劳笑开身边坐下。 “回来了？”劳笑开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二弟三弟呢？”李川问。 “去隔壁四神宫那里了。”劳笑开扇子指了指。 “你想走的话，我去和温道长说吧。”李川说。之前他太过惊惧，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好好休息了一晚，精神恢复了些，也就把利弊想清楚了。他说：“我也不问你原因了，你想去哪都行的。” 劳笑开反而说：“我不走了。” “你确定？” “我要从这边走了，钦天监肯定会找上来的，”劳笑开一副认命的表情，“想来想去，还是躲这里安全些。” “钦天监也没那么可怕吧？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你不明白的。”劳笑开又打了个寒战，“我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李兄弟，你放心，就算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劳笑开往锅里撒了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锅里青黑的药液不停地冒着泡。 李川感觉肠胃开始痉挛。 “你多少给我透点底吧？”李川说。 劳笑开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 李川继续诱哄他，“劳大夫，你知道我是个胸无大志的。钦天监就是我的靠山，只要宫无光不倒，我不管是窝在云桥乡当富家翁，还是在京城开个医馆，总归是一辈子无忧的。我念着你的救命之恩，冒着得罪钦天监的风险，把你留在身边，你就一点实话都不和我说？” 劳笑开与李川走了一路，也早已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说：“你这心性倒适合做我这一门的人。” “你说我是天苏传人，你又自称神侠门人，我们可不就是一门？”李川把劳笑开说过的话还给他，“我们同门兄弟，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劳笑开听了，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我们这门，专找各种秘境，进去摸点宝贝。二十年前，我师傅带着我偷偷潜进了这里，想去试炼的秘境里采点灵植……” 劳笑开双手一摊，表情比锅里的药还苦：“二十年过去了，守着秘境的灵兽，可能还记得我身上的气息……” (本章完) 第117章 捂嘴 这样啊。 李川淡定了，“试炼的秘境好像在另一边，老远了，要坐传送阵过去的。那灵兽没事也不可能来住宿区溜达，你少出门就是了。” 劳笑开回答：“我也这么想，横竖就三个月，躲过去就是了。” “这三个月里，我把斗篷借你？”李川扯扯他身上的斗篷，“能隐匿气息。” 劳笑开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说：“还是你穿着吧。修士多的地方，冲突避免不了的，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了，万一伱在边上路过，你又没个修为。” 既然把话说开了，李川又问了劳笑开几个问题。 “之前在玄水山，你是冲着秘境去的？”李川问。 “也不算吧，”劳笑开把熬好的药倒在一个瓷碗里，推到李川面前，说：“我逃到玄水山上后，觉得祝姑娘应该不会继续追了。她一个钦天监的属官，和我较什么劲呢，对吧？” “祝姑娘性子就是很较真啊。” “我那时哪知道啊！” 他叹口气，“我到了山上后，发现了秘境，就躲了进去。原本想躲几天就走的，躲了几天后，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玄水山仙人道场的传言来，觉得这个秘境有玄机，又待了一阵子后，玄机没破解，却把你们等来了。哎，真是！” “你是没摸到东西，不甘心吧？”李川戳破了他的话。 劳笑开也不尴尬，反而承认说：“是不甘心。换你，你能甘心？” “能的。”李川很肯定。 “那可是仙人道场，里面随便一件法宝拿出去，都够你受用一辈子了。就算没有法宝，拿点灵丹妙药功法秘籍也好，这也没有的话，摘点灵植总行的吧？” “贼不走空吗？” “什么贼不贼的，”劳笑开不乐意了，他说：“秘境是无主之地，所以叫‘秘境’；若有主人，就叫洞天福地。没有主人的地方，修士进去就是机缘？我进去就是偷？” 李川不打算与他辩论，岔开了话题说：“神侠门的秘术什么秘境都能进去？这么厉害？” “那是，我和你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入我这门？”劳笑开屁股往李川方向挪了挪，“你不是不能修炼嘛，正好，我这门不用修炼，只要记几个法式，就能借神侠的力量了。” “我又不信神侠。”李川说。 “稍微信点就行，”劳笑开继续劝说：“我也就每隔几年，去沁水潭祭拜一次而已。” “你们这门，现在除了你，还有谁？”李川问。 “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劳笑开回答，“十年前，还有两个师伯在，他们没有收徒，所以现在只有我了。” “那你这门风险很高啊。”李川说。 劳笑开反驳说：“不是，主要是我们收徒，比较看重心性。” 李川听了，一时间不知道劳笑开这话，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我师傅，要不是霜叶门的事，他现在应该还活着。”接着，劳笑开说了他师傅的事。 “那年我八岁，原本师傅和我摸进来，只是想见识见识玄台灵光会到底是什么样的，进来后，听几个修士说，试炼的雁行古洞秘境中有一株云梦观心花，差不多到了开花的时候了，我们就想，既然来了，肯定不能错过这番盛景，于是提前进了秘境中。结果，刚远远地看到云梦观心花，就被守卫灵兽察觉了，被追了一路啊，好不容易终于逃了出来！” “你记性挺好的，八岁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李川评价了一句。 劳笑开仿佛没听出李川语气中的嘲讽，继续说着，“逃出来后，我们离开了燕顷山，休养了大半年后，师傅打算去另一个秘境碰碰运气，没想到霜叶门事发了。阴错阳差之间，师傅救下了霜叶门的那位半妖少女，也由此获知了一些霜叶门的秘法，比如薰华的炼制方法。后来……” 劳笑开白光光的脸上难得有几分严肃，“后来师傅就死了。” 李川突然有些后悔嘲讽他了。“你打算报仇吗？” “向谁呢？” 李川正打算换个话题的时候，劳笑开再次出声了，“我这些年，一边行医，一边按着一些记载，寻找没被发现的秘境。只是运气不好，十多年过去了，一无所获。好不容易找到的玄水山秘境，结果差点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李川听到劳笑开对他说：“李兄弟，药快凉了，赶紧喝吧。” 李川拿起了瓷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就把药灌了下去。 又苦又酸，比单纯的苦还难喝。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半响才松了下来。 放下碗，睁开眼。 再看到劳笑开光滑的脸时，他脑中突然有一道光闪过。 他问：“劳大夫，是不是只要用对法式，神侠就会回应，借出力量？” 劳笑开见李川表情严肃，他也正经回答说：“没错。” “最近你用过法式吗？”李川又问。 “最近……其实鱼妖上车后，我偷偷地用了法式。”劳笑开回答。 “你确定神侠回应了你？”李川再次确认。 “我确定，你发现什么了？” “神侠门最早立派是什么时候？” “有五六百年了吧？”劳笑开算了算时间，“八百年，八百年肯定有。” “你们试过别的仙人神灵吗？” “试过，但只有神侠会回应。” “除了力量，神侠还会回应别的吗？比如让你们去做这个那个的？” “不会。只是能借力量。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掌握的法式不够多。”劳笑开表情愈发狐疑，“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李川眼睛瞥了瞥四周，低声说：“玄水山秘境里，怪石，可能是天苏的尸骨。” 劳笑开张嘴瞪眼。 李川声音又低了许多，“玄门去确认了，天苏没回应，神侠回应了。” 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们突然同时伸出手，去捂对方的嘴巴。 古仙天苏也许真的死了。至于神侠，他现在是天苏残留的一丝神念，还是其他，都不可知。 吱咔。 门突然被推开了。 李川与劳笑开同时转过头，就看到公二张着翅膀跳了进来，“大哥，下午金凤宗的人会到，我们也去看看吧，听说金凤宗里，全都是绝色女修！” (本章完) 第118章 双胞胎 李川很感兴趣，嘴上说：“又不是绝色母鸡，绝色螃蟹，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现在也摸清了一些妖怪的审美。 妖怪找对象，大多数还是在同类里找，鸡找鸡，鹅找鹅的，少数才会跨越种族，更只有极少数才会不论种族四处播种。 听李川这么问，公二懵了一下，之后据理力争，“你怎么知道金凤宗里没有妖修？金凤金凤，说不定里面有小凤凰呢。” “那你就去看看呗。”李川不和公二争这个。 “大哥不去吗？”公二问。 “我刚才出去见了天虞门的王掌门，好像吹了点风，头疼的紧，还是在这里休养几天，再出去晃吧，”李川说着，揉了揉眉头，他是真有点头疼，“一共要开三个月呢，以后肯定还能见到的。” “那我和三弟去了，大哥伱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公二说着，就又蹦跶出去了。 旁三跟着公二爬了两步，又转回头说：“我们跟着隔壁四神宫弟子，看完就回来。” “不用，我在家睡觉，晚上记得回来就好。”李川说。 “好的。”旁三应了下来，离开的时候，还用蟹脚把门拉上。 炼丹室一下又安静了下来。 “你为啥不去？”劳笑开好奇地问。 “我对美女没兴趣。”李川说着站了起来，拖着脚往外走，“我回去了，你记得千万别乱跑。” “这还要你说？” …… 李川回到房里，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把《纹经》与天音壶拿了出来。 翻了翻纹经，敲了敲天音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闭上眼睛后，他把今天与白煮蛋的聊天内容在心中顺了顺。 白煮蛋说的话不能全信，但大致的经过，应该能对得上。 八岁时候和师傅上燕顷山招惹灵兽；霜叶事变后，师傅救下半妖少女，并因此而亡；之后跟着两位师伯，师伯去世后，一个人走南闯北，寻找未被发现的秘境。 很波澜壮阔。 只是恰好救下半妖少女这事，巧合了一点，付出的代价也惨烈了一点。 那半妖少女还活着吗？ 李川突得又想起了他八岁时候的事，在读二年级还是三年级？那时候爸妈不种地了，也还没开店，刚开始出去打工，没人带他，就托人让他去读书了。 上下学，跟着他哥就行。 他是班上年龄最小的，个子也最矮，别人上课好好坐着，他却在地上到处爬。不过没人敢欺负他，因为他一定会打回去的。书不会念，打架倒是无师自通。 李川苦笑着摇摇头，把飘散的思绪收了回来，集中到当下。 天苏，神侠。 想到这两个名字后，李川皱起了眉头。 他合理怀疑是天苏陨落后，白煮蛋这门里的一位先祖，发现了借用神侠力量的方法，于是号称自己是神侠门人，一直传了下来。 陶公是在一千年前被天苏点化灵智的。白煮蛋这门，是在八百年前开始拜神侠的。不对，神侠游历人间是五百年前，总不可能一游历，就死了…… 没有神侠，哪来的神侠门？ 白煮蛋他一定是为了让自己门派听上去源远流长，瞎编日子！ 李川心中骂了几声，之前对白煮蛋的些许同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接着他又想到，三古七真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中的至高存在了吧？ 谁能杀死一位古仙呢？他尸骨中的虫子又是什么东西？它们……它们还在不停地复制繁衍吗？ 再次摇摇头，不想了。只要天是六七十年后塌的，那和他就没关系，而按照玄门的说法，那也只是一瞬而已。 翻个身，沉沉睡去。 晚上的时候，公二与旁三无精打采地回来了。问他们是否看到绝色美女时，他们郁闷地表示，一个个都戴着帽子，蒙着面纱，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啥都看不到。 公二表示：“大哥幸好你没去，这飞得还没我好看呢。” 休息了五六天后，温故应又来了。他说：“上次和你说的事，现在人已经到齐了，我们也去吧？” 此时李川终于又停了药，身体与精神都不错，正呆烦了，想出去走走呢。 温故应再次御剑带他走，飞到一处山壁前的时候，他没有停下来，甚至速度都没变。 李川明白前方定有玄机，但下意识还是眼睛一闭，只听风声。 不多时，他听到温故应说：“到了。”再睁开眼睛后，发现他们站在一间宽广明亮的石室中，中间摆了一个石桌，抬头能够看到天空。 王掌门，禅海大法师，还有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修士围着石桌坐着。 温故应带着他走过去，示意他坐他身边。 坐下后，李川看清了他对面修士的模样，非常眼熟。在他差点叫出他名字的时候，温故应出声，介绍了他的身份。 温故应说：“李兄，王掌门与禅海大法师，你都见过的。这位是青宗的修士，蒋松。”接着，他又向蒋松介绍了李川的身份。 蒋松？不是蒋柏？是双胞胎？ 察觉到李川的疑惑，蒋松问：“李道友，你怎么了？” “我之前认识了一个修士，也是青宗的，他和你长得很像。”李川说。 “是蒋柏吧？”蒋松问。 李川点头。 “他是我弟弟，我们是双胞胎。”蒋松说。 原来如此。 蒋松又问：“他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李川忙说：“没有没有，他帮了我不少忙呢。”此时他突然觉得蒋柏与蒋松又不像了。蒋柏看着就是少年心性，冲动鲁莽，却又敢作敢为。 而眼前这位蒋松，则是他想象中修士的模样，稳重而又淡漠。 心渊有变一事，干系重大，他作为青宗的代表坐在这里，估计也如温故应一般，是宗门天骄一样的存在吧。 接着，王掌门开口说：“温道友，现在你可以说了，心渊里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故？” “好的”，温故应微笑点头，他紧握住剑柄，慢慢将佩剑从鞘中抽出。红色光芒流淌在剑身上，犹如朝阳洒满整个石室。 (本章完) 第119章 定策 但在剑尖的地方，萦绕着几丝白雾，其中的一丝上缀着两三点黄色的絮状物。 是异鬼。 李川认了出来。 温故应居然把这几丝雾气一直保留在他的剑尖上。 温故应也仿佛松了一大口气。 之后，王掌门，禅海大法师与蒋松，都仔细观摩着这几丝白雾，还有其中的絮状物。 半响后，石室中响起了一个有些缥缈的声音：“的确是心渊的气息。” 投映而来的神念出声了？ 李川不自觉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想找出神念的位置。突然间背脊一寒，感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于是立刻正襟危坐。 接着便听到温故应安抚他说：“李兄莫怕，刚才是悬微门的道觉真人在说话。” 之后，一阵清风拂过，剑尖上的雾气散去了。 道觉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说：“温道友，我把此物暂存在雪鹤瓶中。你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吧。” 于是温故应把剑收回剑鞘，石室中的光线稍稍暗了一些。 他说：“下林村的具体经过我就不重复了。事了后，我翻遍了四神宫中所有提到心渊的典籍，对心渊的描述很一致，都是充斥着无边的白雾。而下林村之事显示，现在的心渊中，雾气里有一些黄色的絮状物，它们不停地复制，并试图借界区涌动离开心渊，进入行界。” “你的意思是，它是近期出现在心渊中的，以前没有？”王掌门问。 “这是我的一个猜测。”温故应语气沉稳，语速平缓，“但说是近期，但也许也是几万，几十万年的跨度。” “有没有可能它一直存在着，只是没被察觉到？”王掌门继续提出疑问，“至今为止，我们对心渊的了解都很少，即便是仙人，也不会长时间观照心渊。” “有可能。”温故应没有反驳。 “伱继续说。”王掌门示意。 “借助涌动进入行界后，他们会在界区层叠融合的地方，形成一个据点，之后便开始寄生，开始的时候会寄生在濒死的生灵身上，随着生灵死亡，他们会回到据点，然后进行下一次寄生，形成了一种循环。每一次循环，它就会凝实一分，当循环次数够了，它便能够寄生在人类身上，寄生二十年后，它会取代原本的人，存活在这个世上。” 禅海大法师此时开口说：“下林村一事，我也参与了部分。据我对被异鬼取代的人的观察，他们完全继承了宿主的记忆，情感，行事风格。他们似乎真心觉得自己就是宿主，只会做宿主会做的事，会做的选择。” “这不合常理。”蒋松开口表达了他的看法，“温师兄，我们都知道，心渊中是不会有任何意识存在的。假设如你所说的那般，它们在心渊中依然能够保持意识，不停复制，然后通过涌动进入行界，那么它们要付出的代价，一定是很大的。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为了寄生成人，未免也……” “对的，意识无法长时间在心渊中存在。”王掌门也赞同蒋松的话。 “我的猜测是，它们不是意识，而是只携带着两三个简单的指令，当遇到合适的环境，指令就会生效。就比如在心渊中，他们只会不停复制，力图让复制的速度快过消散的速度；在感觉到界区涌动的时候，他们便会往涌动的地方聚集而去；当进入行界后，指令便变成了寄生。”温故应说着他的想法。 接着，他的表情一肃，人也站了起来：“我认同蒋师弟说的话，它们一定有所图。在下林村一事中，我的师弟冠中秋也被寄生了。那是不是说，在不断地循环凝实中，它之后还有可能寄生在仙人身上？” 温故应往空无一人之处看去，“道觉真人，浮空尊者，如果整个修真界都被异鬼寄生，乃至于整个仙界都是异鬼，之后会发生什么？” 有些飘渺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还都是你的猜测。” “霜叶门。”温故应凝视着前方，说出了他的答案，“我们一直没有弄明白，霜叶门是如何联接心渊的，如果……霜叶门功法最大的秘密，是让异鬼寄生在修士身上呢？” 李川听着，隐隐觉得温故应今天到这里，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 此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你打算怎么做？” 温故应此时谦虚了起来，说：“我只是把我的发现与猜测大胆地说一说罢了，至于是对是错，还需要印证。我只希望，不要再来一次霜叶悲剧了。” 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赞同说：“就应该如此。” 温故应又笑着说：“我还想让诸位前辈帮我分担一下责任，最近几年俗务缠身，在修炼一途上，有些放松了。等灵光会结束，我想好好闭关几年，不然可就要被我那些师弟师妹赶上了。” 王掌门也再次开口了，语气中也多了笑意，“这些年，我还以为你沉稳起来了，原来是在这里算计着我们。” 气氛突然之间就轻松了起来。 接着，空无一处的地方出现了更多的声音，在座的几人里除了温故应与李川，也都参与了讨论。 一盏茶时间后，这事就定了下来。既然已经有了样本了，就让青宗去研究，研究个一二三出来后，再定策略。 李川被拉了壮丁。以后有疑似异鬼的人出现，他负责确认。 李川自然也答应了下来。 散场后，温故应带着李川离开，看着绵延的青山，李川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想去哪里逛逛吗？”温故应问他。 “我对这里不熟，你安排吧。”李川说。他的确想到处走走。 “那还是去演武场吧。你想看文斗还是武斗？”温故应问。 “武斗。”李川果断回答。 “我还以为你是读书人，会选文斗呢，”温故应似乎有些可惜，说：“文斗也很有意思的，修士吵架，可比凡人火爆多了。” “真的吗？”李川好奇。 “当然了，吵不过了，不就要开始打了么？”温故应说：“走吧，去看看他们又发明了些什么狗屁理论。” (本章完) 第120章 燕酒 温故应这句话，用词不太高人，语气里透着高兴。 看来这“文斗”有些看头。 …… 果然很热闹。 在演武场外围的地方摆着两排玉屏，每个玉屏旁边都围着修士，少的话两三个，多的话两三圈。 李川探头往最近的玉屏看去，突然间，刚才还好好地在玉屏前交流的两位修士，腾的一下就升空了，一边大打出手，一边对喷。 接着有更多的修士飞上去。 李川仔细分辨了一下。传出的声音里有劝架的，有拱火的，还有试图讲道理的。 打斗的方式可能也有特别的规定。因为既没有拳拳到肉也没有法宝互轰，反而时不时就有瓜果鲜花往下掉。 幸好他的斗篷给力，不然沾了一身瓜皮鸡蛋，别人还以为他怎么了呢。 的确是比单纯的打斗要有趣许多。 十分迎合温故应的恶趣味。 李川看了会儿热闹，转头想和温故应说话的时候，发现温故应不见了。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个玉屏前，与几个修士认真讨论着什么。 于是李川也走进了修士堆里，左听听右看看。有了之前在四神宫硬学炼器的底子在，加上时常听公二旁三讨论修炼上的事，这一年多的耳濡目染让他大概听明白了这文斗是怎么回事。 这里一共有三十六面玉屏。玉屏上最初的内容，或是一篇心法，或是一张炼器图，或是几句感悟。 玄台灵光会期间，所有修士都能对上面的内容进行拓展补全。 可以一人，也可以几人组队。补全的思路与方向如果不同，则都保留，待最后评判；如果相同，那就要比斗一场，赢的人才能留下名字。 李川逛了一圈，把三十六块玉屏上的内容都过了一遍。 其中有一块玉屏此时周围没有人，李川看了上面的内容，描述的是一种层叠态，他略微有些想法，想要写点什么上去时，却又没了思路。 他放下手，抬头望了望，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大榕树，树下还堆着几块石头。于是走过去，坐下后发现这里视野极好。 一边看地上吵架天上打架，一边思考着玉屏上的字。 不知过了多久，温故应的声音打断了李川的沉思，“李兄真会找地方。” 李川抬眼，就看到温故应也靠着树坐下了，还从袖中拿出一壶酒，两只酒杯来，说：“怎么样？要不要上去留个名字？” 李川摇头，“没什么头绪。” “别这么谦虚嘛，”温故应把倒满了酒的杯子递给他，“你上去画几笔，就说是对《纹经》感悟，谁能反驳你？” “我要脸的。”李川说。 上一代《纹经》传人靠实力在试炼中拔得头筹，到他这代，若是靠钻漏洞混奖励，那也太丢人了。 李川接过了酒杯。喝了一口，凉意直冲脑子。 温故应说：“这酒是燕顷山上的泉水酿的，名字就叫燕酒，据说喝了它，便如登仙一般快活。” 李川又喝了一口，这一次感觉没那么凉了。他问温故应，“你在玉屏上留了字吗？” “没有，我过了那个阶段了，”温故应否认了，“刚才是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修士，是一个小宗门的，已经五六十年没出来活动了，没想到今年倒来了一个修士。他在阵法上的见解不俗，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能给伱启发，那一定很厉害。”李川说。 “其实……有时小宗门里走出来的修士，反倒能走的更远，”温故应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大宗门里，资质悟性够，又不缺资源，那跟着前人的路走就行了；小宗门不行，这也缺那也缺，每一步都要靠自己想，反而会积累许多独特的经验方法。” “每次玉屏交流，我都能从他们身上学到许多东西，甚至能解答我的一些疑惑，”温故应表情愉悦，“等我下次闭关出来，我估计能跨个一阶。” “祝你成功。”李川真心实意地说，又与温故应喝了杯酒。 他感觉到一种清醒的晕眩，之前的思路在晕眩中似乎连了起来。 这时温故应再次开口，“李兄，如果你有所感悟，尽管往上写。有些东西，你觉得粗略不完美，但也许就能帮上很多人。至于奖励什么的，添头罢了。” 李川回答：“那我等下就去画个鬼画符去，你可不能嘲笑我” “我得谢谢你，”接着温故应又问他：“九天后，雁行古洞秘境开启，你打算进去看看吗？” 李川摇头，说：“我在这里看看就好。” 温故应知道他胆小，于是说：“里面除了几个有灵兽守着的地方，别的也没啥危险的，景致很好，说不定你能在里面有所感悟呢。” 他看着李川脸上露出意动之色，又说：“我们都在外面看着的，不用担心。要有危险，我把你抓出来。” “能看到？秘境中的一切外面都能看到？”李川问。 “通过渊火镜看，就在之前我们议事的地方。”温故应回答。 李川果断拒绝了，说：“那还是算了。”他可不想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看。 “你在这，为何如此拘谨？”温故应一边问，一边又把空杯倒满了酒。 “没有。”李川否认了。 温故应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人安静得喝了几杯酒。 终于，李川理清了他的思路。 他借着酒意站了起来，走到一块玉屏前，伸手在上面画了两下，退后几步，观察着他画的两个圈，只觉得尽善尽美。 他正打算写上大名的时候，突然扫到旁边的一块玉屏上的一个名字——风欢意。 身上刷得冒出了一层汗，酒一下醒了过来。 不用怕，他现在在燕顷山，温故应就在不远处，即便她现在就在这里，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李川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把风欢意在玉屏上的留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 看不懂。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写的。 接着他走回之前的玉屏前，觉得那两个圈画得实在粗糙，叹了口气，还是把大名留了上去。 (本章完) 第121章 肉身 温故应看到李川走回来，刚想问他写了什么，却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他问：“李兄，怎么了？” 李川坐下，擦了下脸，苦笑说：“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假灵鱼大王，我在玉屏上看到她的名字了，她就在燕顷山上。” 紧赶慢赶地逃来这里，半条命都没了，结果像是来送菜的。 白喝了那么多苦药了。 “她既然在玉屏上留了名字，说明她可能是某个宗门的弟子。”温故应边想边说，“道门牌上都有名字，回头我找负责的修士问一下就知道了。” 他问李川，“她叫风什么来着？” 李川回答：“风欢意。” “名字倒不错，”温故应又问：“她在玉屏上写的是什么？” 李川凭着记忆复述了一些。 温故应居然听明白了，评价说：“倒是有一番见识。” 树影晃动在石板上，喧嚣声一阵阵地传来。玉屏周围的修士越来越多，时不时就能听到声嘶力竭的喊声：“停一下，我说停一下！等我说完！” 与之相伴的是一阵阵的彩虹雨。 “刚才鸣仙佩没亮，她应该不在这儿。”李川说着他的推测，“我想了下，她出现在江畔县，多半是受灵鱼大王所托，要引宫大人现身。现在钦天监与灵鱼大王之间，也算事了了，她也没理由再对我这个挂名小官紧追不放。” 温故应说：“我记得你之前说，她是要找破她法术的人？” 李川仰起头，叶片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天底下那么多修士，能破她法术的人，不知凡几。她一时起了兴致追查一下也就罢了，总不可能天天盯着这个吧？还要不要修炼了？” “你想好怎么做了？”温故应问。 “她在这里，估计是原本就计划来的，并不是追着我和劳大夫来的。”接着，李川说出了他的打算，“她多半不知道我和劳大夫就在这里。我现在已经见过了王掌门，异鬼的事，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我了，所以我想走了。” 温故应却问起了他对异鬼的看法，“你怎么看异鬼这事？” “我？”李川没什么想法，他说：“用得上我，我就出力，用不上我，我就自己过日子呗。” 现在接手的是什么真人尊者，他一个凡人，除了听令，还能有什么看法？ “可我想麻烦伱把这次参加玄台灵光会的修士都看一遍。”温故应说。 “啊？！”李川脱口而出。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 “只有玄台灵光会，才能聚集起几乎所有宗门新生代的修士，”温故应解释道：“异鬼寄生修士，应该也会选年轻修士，毕竟……不同境界之间修士的差别，可能比人与鸡还大。” “而且从霜叶门的事来看，异鬼想发展一下势力，多半也会盯上玄台灵光会。” 李川听出了他的意思，立时道：“温神，救命！” 让他干活没事，解决他的麻烦就行。 他也不想风声鹤唳地过日子。 “还要看你想怎么做，”温故应毫不谦虚，说：“比如，直接杀了怎么样？” “这……”李川一时找不到词了。 风欢意死了，他的麻烦的确就没了。 如果是他去杀的话，那没啥问题。只是他要有这个能力，他还怕个屁啊！ 但让温故应帮他去杀，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于是李川说：“不了。她别再来找我就行。” “只要这样？”温故应向李川确认 “是的。”李川回答，“她不是好妖，我也没有斩尽恶妖的志向。这样就可以了。” “那就简单了，我把她找过来，你们见面聊开了，估计她就不会找你麻烦了，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后患。”温故应说：“你是《纹经》传人，四神宫的贵客。有点脑子的修士，都会掂量一下得罪你的后果。” 李川明白了温故应的意思，他虽然没有宗门庇护，但是四神宫可以是他的靠山。 除了和四神宫绑得更紧一些外，没别的坏处。 李川一下子就同意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并不介意和四神宫绑在一起，他自从得了《纹经》，温故应确实一直在帮他。 就是运气有点差。 温故应点头，“那等下我就把人约出来。” 又聊了一会儿后，有几个修士来找温故应，似乎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出面。 于是李川告辞说：“温道长，你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温故应说：“我送你回去，”他脸上带着笑意，“免得一个没看好，被女妖怪给劫了。” “辛苦温道长了。”李川没有拒绝。 走到传送阵前的时候，有一个修士从天而降，站到了他们身边。李川定睛一看，是蒋松。 “原来你们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们。”蒋松面向温故应说。 “有什么事吗？”温故应问，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李川有些诧异，之前在石室中，温故应的态度没有这么明显。 蒋松毫不介意地说：“刚才我听你说，冠师弟被异鬼寄生了？” “怎么了？”温故应再次反问。 蒋松说：“可以详细与我说一下吗？” 温故应望了下天色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的。”蒋松应了下来。 于是他们一起走进传送阵，到达了住宿区。 一路上，温故应把前后经过与蒋松说了一遍。即便说得简略，说完后，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四神宫弟子的居所外。 蒋松听完后，说：“温师兄，不瞒你说，当初帮冠师弟的道侣重造肉身的人，就是我。” “我也猜是你。”温故应的语气很淡。 “我刚才想到，素娘的魂魄的确有些不同寻常。”蒋松没有在意温故应的态度。 温故应终于正眼看他。 蒋松说：“她的魂魄力量在凡人中，属于普通，冠师弟寻了许多天材地宝来，给她蕴养魂魄，但是吸收效率特别地低，浪费了好多。现在想来，也许是异鬼伴生的缘故。” 温故应问：“素娘的魂魄怎么会消散的？” 蒋松苦笑：“这我也不知道……不过，素娘重造后的肉身，还存在我那里。你看，你是不是要拿回去？” (本章完) 第121章 离谱 “给我做什？”温故应先是愕然，接着就变得十分不耐。 修士喜欢上凡人，很常见；带她踏上仙途，情理之中；但用禁术抽取魂魄，再重塑肉身，那就是走上邪路了。 虽然对修士而言，正邪一念之间，即便是堕入魔道，只要能自承后果，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自家的师弟，最后这样的结果，他总要找几个人迁怒一下。 蒋松毫不介意温故应的态度，说：“放在我那边，不太合适。肉身要维持，每日都需要耗费不少资源，我极少离开宗门，只靠宗门分配的资源，已经无力再将肉身维持下去。” “直接毁了。”温故应说。 “我在这上面花费了许多心血，要亲手毁去，实在下不了手。”蒋松说着他的难处，并提议说：那具肉身，相当完美，只要稍加炼制，便可以炼成不错的傀儡，到时候教她一些功法，让她自行修炼，可以用来打理洞府，也可以炼作阵眼，控制阵法。” 温故应不为所动，反问：“你自己为什么不用？” 蒋松说：“她身上青宗禁术的痕迹太明显，我无法使用。如果你不要的话，那我只能想办法找别人接手了，到时候会被用作什么用途，就不好说了。” 温故应依然拒绝说：“冠师弟已死，你想拿作什么用途都由伱，不用告诉我。毕竟，冠师弟早已被逐出了四神宫。” 蒋松见温故应的态度实在坚决，最终没有再说下去。 蒋松离开后，温故应告诫李川，“以后你遇上青宗的人，还是躲得远些比较好。” “好的。”李川应了下来。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他已经看出了温故应对青宗的厌恶了。 “你别觉得我多事，”温故应解释了一句，“青宗看着行事还算正常，一旦露出什么出格的法术，就会解释说，这是青宗禁术，早已被禁止使用了。正常宗门，哪来那么多的禁术？” 李川听了，深以为然。 温故应又说：“让凡人踏上仙途，很难；但若只是永驻青春容颜，益寿延年的话，并不难。冠师弟若没有接触青宗禁术，他与素娘至少能相伴一两百年。” 李川突然想到什么，他问：“那让青宗去研究异鬼，会不会有问题？” “只有青宗能研究。”温故应说。 接着，温故应抽出了他的佩剑，示意李川看剑尖。 一眼看去，没什么问题，细看的时候却发现，剑尖是碎开的。 温故应说：“幸亏是这把剑，才能将异鬼留这么久。” “能修复吗？”李川问。 “蕴养个一年半载就好了，你可别想补，我就这么一把剑。”温故应把剑收了回去，“青宗……我不喜欢他们，找到机会总要损他们几句，但除了青宗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人能解开异鬼的秘密。” 温故应说着，突然愁眉苦脸了起来，“我也想对他态度好点，但是素娘肉身这事，实在太离谱了。” 李川也觉得离谱。 师弟死了，把师弟喜欢的人的肉身炼成傀儡放在身边，实在…… 他们一起吐槽了几句蒋松的行为后，温故应便离开了。 李川回到居所，公二与旁三又不在，他们和隔壁四神宫弟子相处的不错，估计又一起去哪里看热闹了。 于是他找了劳笑开，说了风欢意的事。 劳笑开一听，第一反应与他一样，就是想走。李川把温故应的法子和他说了一遍，然后说：“我觉得温道长说得很对，我们就是诳了她一下，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说开就好了。” 劳笑开撇撇嘴，“我觉得杀了好。” “我也想啊，要去深想的话，光江畔县，就不知道多少人因她而死了，”李川心平气和，“只是我杀不了，就只能不想了。” “你真能下得了手？”劳笑开问。 李川很自信，“不就杀条鱼嘛，我在家的时候，天天去钓鱼，死在我手里的鱼，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我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他突然又有些想云桥乡了，说：“等这里结束，你跟我回云桥乡吧，我做烤鱼吃，你绝对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烤鱼。” “行啊，反正我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劳笑开很认命，“以后我就跟你，扎根云桥乡了。” “对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吗？”李川问。 劳笑开摆手，“不了不了，我保持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 过了大约三四日，温故应告诉李川说，人已经约好了。 他们约在午后，地点是演武场边上的榕树下。 两排玉屏旁边，依然围着不少修士，争论声也从未停止。 李川与温故应提前了一些时间先到了。温故应向他介绍风欢意的开路，说：“她是生长在苍江中的一尾千年锦鲤，在八年前拜入金凤宗，潜心修炼至今。” “金凤宗？”李川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接着便想起是公二与旁三邀他去看的金凤宗。 “对，金凤宗只收女修士，人妖不忌，其余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温故应显然不太看得上金凤宗，他说：“正经的宗门，不会让弟子随意卷入人间的纷争的。” 说话间，有一位穿着浅藕色纱裙的女子向他们方向走来。 正是凤欢意。 她没有带面纱，露出了瘦挺的鼻子与薄薄的红唇，一双水蒙的眼睛被衬得更加深邃了。她的皮肤呈现一种透明的白色，整个人显得弱质纤纤，清尘脱俗。 鸣仙佩再次震动起来。李川用力敲了三下，终于停下了。 风欢意走到榕树下，她先向温故应打招呼说：“温师兄。”之后视线在李川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说：“李公子，别来无恙？” “挺好的，挺好的。”李川有些不自在的说。 “所以是公子破了我的法术吗？”水蒙的眼睛盯着李川的脸。 “偶然。”李川回答，“当时我在你们的斗法区域中，只能想办法破你们的法术。”说完这句后，他就坦然了，“你不是灵鱼大王，我则是为了自保，现在时过境迁，不如之前的事，我们就揭过了？” “法器破了，也是诳我的吗？”风欢意问。 (本章完) 第122章 花瓶 李川的嘴比脑子快了一步。 脑子里还在想怎么说更合适，就听到他自己的声音，说：“真的破了，没有诳你。” 接着，他顶着温故应的目光，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包袱，放在石面上，打开，里面便是碎了好几块的复制版天音壶。 风欢意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问：“你是《纹经》传人？” “是的。”李川说。 “我可以参详一下你的法宝吗吗？”风欢意问。 李川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风欢意捡起一片碎片，拿在手中细看，神色专注。 她一片一片慢慢看过去，时不时颦眉沉思。看完所有的碎片后，她的目光再次投注在李川身上，“伱既是《纹经》传人，为何不补好它呢？” 李川回答：“会补的，要过一阵子。” “是缺材料吗？”风欢意追问。 “还好。” 风欢意又捡起一块碎片，手指在绿叶上拂过，语气中满是遗憾，“上面的道意，恐怕很难补全了。” “总有办法的。”李川说。 风欢意接着问了许多法宝相关的问题，李川都一一回答了，但越回答，就觉得越不对劲。 她仿佛比他还要在意天音壶能不能补，还有能补成什么样子。 于是李川试探问：“风道友，你是炼器师吗？” 风欢意否认了，说：“不是。” 沉默了一下后，她主动开口解释说：“我为了还灵鱼大王的恩情，假扮她在岔江现身，与人相斗。如今我恩情已还，凡间之事与我再不相干。” 也就是说，她原本就不打算追究他们？余光却看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温故应，眼中露出了几分探究。 风欢意又说：“前日宗主与我说，四神宫的温师兄与《纹经》传人约我见面，我心中疑惑，今日到了，才知道是因为岔江那边的事。当时我与对方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李公子出手破局，我心中只有感激，留下气息，也只是好奇破局之人与方式罢了。” 李川松了口气。 不管她是真心这么想，还是看在温故应面子上才这么表态，这件事总算是揭过了。 他正想说几句客套话，温故应出声了，他面带笑意，语气很平和，“误会说开了就好。对了，风道友前几日在玉屏上留的字，给了我很多启发。” “是吗？” 温故应说：“只是我还有几个疑问，风道友能不能为我解答一下？” “当然可以。”风欢意说。 温故应看上去很高兴，“那太好了。” 接着，温故应便与风欢意讨论了起来，一边讨论，一边还在石面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李川还能听明白几句，到了后面，就觉得出现了语言隔离了。 他也不在意，自己找起了乐子来。 当温故应与风吹意聊完的时候，李川已经把天音壶的碎片粘起来了，缺的地方，就用榕树叶子贴上。 拿远了看了看，挺好的。感觉可以摘点小花放里面，当个花瓶用。 他往四周找了找，看到了一簇小黄花，鲜艳可爱，起身就去摘了来。抓着把小黄花，走回去的时候，发现温故应与风欢意都在看他。 李川把小黄花放进壶中。 风欢意问他：“这是《纹经》上的方法吗？” “是的，”李川脑中快速就编了一段话，说：“《纹经》一道，修补法宝的方法与炼器不同，现在我用榕树叶片修补它的形，再用鲜花补它的神，取的便是自然一道。这种补法，耗费的时间略长，但却能温和的修补法宝受到的伤害。” 风欢意眼中带着好奇，“真的吗？” 李川肯定说：“真的。” “等补好后，可以让我看看吗？”风欢意希翼地看着他。 “当然可以了。”李川顺口应了下来。 “《纹经》一道，果然神奇，”风欢意又追问：“要多久呢？玄台灵光会结束前能补好吗？” “没这么快，不若风道友留个地址，等我补好后，我写信告诉你。”李川说。 风欢意犹豫了片刻，说：“送到金凤宗，就好。” “好的。”李川说。他觉得聊得差不多了，正想提议就这么散了吧的时候，风欢意却又开口了，说：“李公子，我听说《纹经》能补天地万象，我有一样事物，想请你看看能不能补。” 李川有些犹豫，能不能补是一回事，补成啥样是另一回事，嘴上却说：“要具体看了才知道。” “我可以来找你吗？”风欢意认真地看着李川。 “可以看看，但是不保证能补。”李川回答。 “那就麻烦李公子了。”风欢意说，接着她告辞说：“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李川看着她的身影慢慢飘远，只觉得她今日虽然没有戴面纱，但却更加神秘了。 “你觉得怎么样？”李川听到温故应问他。 李川摇头，又舒了口气，“她不追究了，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还是要靠你啊，温道长。” “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吗？”温故应继续问。 “她对这个感兴趣？”李川抬了抬手中的花瓶，又想到前不久温故应还看到过正版的，解释了一句，“因为一些机缘复制下来的。”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它的来路，”温故应不在意这些，而是说：“她刚才好像在刻意向我解释，她出现在岔江，只是为了还恩情，甚至连和她交手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觉得可能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李川问。 “严格来讲卷进凡间这些事后，在一劫之内是不可以回宗门，也不能上燕顷山的，”温故应回答：“但你也知道，玄门里的人，基本都只顾着自己修炼的，只要不闹出事来，没人管。宫无光还想带他的徒弟来呢，说什么就是见识见识，不参加活动。” “一劫之内是什么意思？”李川继续问。 “很难解释，但身在劫中的人，自己会有感觉的，”温故应抱着他红光璀璨的宝剑，说：“她这样说……还有她这样的见识与修为，却偏偏进了金凤宗，总让我觉得她是冲着玄台灵光会来的。” 温故应拜托李川，“她看上去对你很有好感，对《纹经》的手段也很好奇，就拜托下次她来找你的时候，你去试探一番了！” “我？”李川立刻就拒绝，说：“我可不敢试探她，我最好这辈子都别见她了。” “你忽悠她不忽悠得挺麻溜的？”温故应指了指他手中的花瓶，“回头我找点灵泉水给你。” “好的好的。” (本章完) 第123章 相约 李川拿着花瓶回到了居所，发现公二与旁三居然在家。 公二看到了花瓶说：“大哥，你把这个也补好了吗？” 李川将花瓶放到桌上，说：“随手粘了一下，你们今天怎么没出去？” 公二回答：“已经出去好几天了，新鲜的热闹的都看过了，我和三弟决定，利用这段时间，专心修炼，争取五十年后就能以四神宫弟子的身份，再上燕顷山。” 五十年啊，李川摸摸头发，到时候他一头白发，估计是爬不动了。 公二跳上椅子，道：“我们妖类修仙，一两百年只能说刚摸到门槛；五百年八百年的妖怪，也只是普普通通；至于到了千年以上，那才算是登堂入室了。我和三弟，要能五十年后，再上燕顷上，估计会是玄台灵光会最年轻的妖修呢。” 旁三附和说：“我与二哥，虽然刚刚入门，但我们修的是《妙本章经》，修行速度不快，但胜在基础扎实，初期只要积累到了，就不会有瓶颈。” 公二接着补充：“我们跟着大哥，时常能在灵气充沛的地方闭关，上次天音壶奏鸣，使得我们神魂凝练了不少，现在修炼的速度，简直一日千里！” 李川也不禁被他们的奋进感动了，说：“那到时候，我拼着老命，也要跟你们一起来。” 公二的声音有些感伤，说：“大哥伱一定能走出你的道，突破寿数限制的，到时候我们兄弟三人一起来，一起在碧玉盘上留下名字。” 李川觉得这不大可能。在他前面，《纹经》传人有十七个。他的前任，在玄台灵光会拔得了头筹，留下的书卷，被宫无光小心珍藏，却依然突破不了寿数。他这样既无智慧，又缺韧性的，能善终就不错了。 但他不忍打击公二旁三的心情，于是说：“行，你们好好努力，我也好好努力。五十年后，我们三兄弟，横扫灵光会！” “好好好！”公二从椅子跳上了桌，说：“大哥，我和旁三要去闭关了，你要不要也闭关研究《纹经》？” 他说：“我们都服了辟谷丹，正好专心致志修炼！” “温道长还有任务给我呢，”李川随手就找到了借口说：“你们先修炼吧，我空下来，一定会好好看书的。我一个读书人，我不看书，我干什么呢？” 公二与旁三不疑有他，径自就去修炼了。 李川坐了一会儿，找了些水，倒进花瓶里。 水没有漏出来，可见他的手艺真不错。 等明天温故应把灵泉水拿来，这些小黄花估计能鲜活很久。 发了一会儿呆后，李川听到敲门声，接着劳笑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兄弟，我进来了啊？” “进来吧。”李川说。 劳笑开拉开门走了进来，说：“我刚才就听到你回来了。怎么样，那鱼妖怎么说？” 李川把风欢意的话与他复述了一遍。 劳笑开终于也放下了心来，说：“幸好你认得温道长。” 显然他也觉得，风欢意是看在温道长面上，才放过他们的。 此时，劳笑开注意到了桌上的花瓶，问：“你怎么把它搞成这样了？你让温道长给你找个炼器师，好歹修补一下吧？就算不及之前好用，那大小也是个法宝不是？” “这就是在补了。”李川面不改色地又把他那套胡编理论说了一遍。 劳笑开看着他，半响不说话。 “怎么了？”李川问。 “你这心性，真适合入我这门啊。”劳笑开再次感慨，显然他听出了李川在胡说，然后他又甩甩手，“你的法宝，你想怎么搞都随你。” 李川兀自挣扎，说：“什么你这门那门的，我一个读书人，朝廷命官，小心我把你捉拿回钦天监！” “大人饶命啊！”劳笑开懒懒地说，又一步上前，说：“把袖子捋上去，我给你把个脉。” 李川依言而行。 把完脉后，劳笑开说：“没什么大碍了，好好养着，不要思虑过度就行。” 李川一下放宽了心。 思虑过度之类的词，一听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之后几日，公二旁三闭关修炼；他看了两天的《纹经》，觉得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才能找到灵感。 他找温故应要了张地图，之后每天就按着地图，四处行走。燕顷山的景致本就好，上面的所有建筑设施，都是用法术创造出来的，更是超脱想象，精致绝伦。他随意走着，累了就坐下休息，偶尔翻两页《纹经》，倒也的确有了不少感悟。 甚至有些手痒，想找个法宝修修。 只是那鱼妖一直没来找他，也许她已经忘了此事了。 晚间的时候，他把这几日的感悟写了下来，之后便熄了灯睡去。只是睡得不太安稳，一会儿《纹经》上的图案轮转着飘过，他想抓住，却抓不住，似乎又听到了吱吱声，接着天音壶婉转柔顺的声音响起，安抚住了神魂。 李川睁开眼睛，猛然坐起。 他知道修士被异鬼寄生后会发生什么。在小老鼠所说的时空中，冠中秋被赶出四神宫后，加入了霜叶门，五百年便飞升了，他的徒弟也都飞升了。 异鬼飞升成仙。比普通修士更容易飞升成仙。 成仙后呢？ 这时，他听到了雨声，空气也很潮湿。 燕顷山上，也会下雨吗？ 李川翻身坐起披上斗篷，拿好了天音壶，趿着鞋走了出去。 他需要出去走一走，透一透气。 拉开门走了出去，公二旁三还有劳笑开的房间都暗着。他走出堂屋，从花廊绕到后院。雨水顺着屋檐落进青草中。 一个女人撑着伞，侧身站在院门边上。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亮了她的五官与轮廓。 是风欢意。 风欢意慢慢走近了，停下，收了伞，浅色的裙边在台阶滑过。 她略微仰起头，说：“李公子，说好了要来找你的，只是宗主派了我许多事，现在才得了空。公子可莫要怪我。” “你要补的东西，带来了吗？”李川问。 “带来了。”风欢意从手腕上解下了一串红色的菩提珠，递给李川。 李川接过。 一共十二颗珠子，九颗都裂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开。 李川说：“我等白天看看，再和你说能不能补。” “拜托公子了。” 一时无话。 李川又开口，“要进来坐坐吗？” “好呀。” (本章完) 第124章 交换 李川与风欢意走进堂屋，请她坐下后，李川点了灯，正寻思着要不要去炼丹室烧点水泡壶茶的时候，风欢意开口说：“公子不用忙，我坐会儿就好。” “那好。”李川也坐下了。 风欢意环视四周，视线落在窗边的花瓶上。 黄色的小花依然鲜艳地盛开着。 微风吹进了细雨。 “已经完全像个花瓶了。”风欢意说。 “温道长拿了些灵泉水来，所以花能开很久。”李川解释。 “一直没有问，这个法宝的名字是什么？”风欢意问。 名字？ 肯定不能说是天音壶。如果哪天他兴致来了，再补一补的话，说不准就真补成花瓶了。得找个时间，再把小老鼠叫出来问问，能不能补。 他不太敢在燕顷山把小老鼠叫出来，不知活了多久的老怪物的神念投映在这里。要是他们兴致来了，发现了小老鼠，虽说不一定是坏事，但一定是麻烦事。 一边寻思着，一边编了个名字说：“它叫白英壶。” “白英叶的白英吗？”风欢意问。 “是的。”李川回答。 风欢意说：“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件法宝呢。” 李川说：“世间法宝千千万万，总有不知道的。” 风欢意侧身看他，“公子真洒脱，怪不得能和妖修做兄弟。” “这和妖修不妖修的没关系，”李川反而往窗外看去，说：“就算是人，我也不是每个人都处得来的，妖修的话，能聊到一起，也能处成至交好友。” “只是不能杀人吗？”风欢意问。 “人杀人也不太行啊，就算是我至亲好友杀了人，要是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杀贪官恶霸之类的，说不准我也要大义灭亲，把他送进官府去。”李川的内心很自洽，他说：“大道理，我讲不了，也想不通，只求个问心无愧而已。” 说完后，李川想起了温故应拜托他的事，他问：“你说你在岔江，是为了要还灵鱼大王的恩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情？” 风欢意回答：“救命之恩。” “怎么救的？” “在六百年前吧，当时东海龙王看中了我，要我去龙宫做捧珠侍女，我不愿意去，觉得在苍江里修炼很好，自由自在。我原以为可以拒绝，谁知道，第二天，他们就罗织了罪名，要剖我的妖丹，剥我的鱼皮。” 雨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风欢意的声音清凌凌地融在了雨声中，“灵鱼大王庇护了我。” 她理了下头发，有潮湿的香气氤氲，“三月前，她找到了我，请我为她一战。我当时就决定，就算舍了我所有的修为，甚至于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为她拖够时间。”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李川问。 “我不知道。”风欢意回答。 “后来你进了金凤宗？” “因为我想参加玄台灵光会。” “为了资源吗？” “不只是资源。而是我想进雁行古洞秘境。” “那也是资源吧？”李川依然不解。在他想来，秘境里生长着的天材地宝，藏着的法宝珍奇，不都属于资源吗？” “只是想进秘境。秘境是从秘境主人的道意中生出来的，秘境中的天空，大地，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蕴含着道意。我已是修炼了千年的妖，寻常的资源，只要我留心，总能够找到或者换到的。” “我没有师傅，没有宗门，靠着灵心一点修炼至今，近一两百年，除了力量的积累，几无寸进。我想要体悟道意，但是几乎所有的洞天福地秘境遗迹，都在大宗门手中。” 风欢意解释着她的想法，“金凤宗名声是不好，但也是个千年宗门了，而我一条鱼妖，又何须在意名声呢？” 李川听明白了，他忽地也生起了些去秘境里看看的想法。 的确就如她所说的那般，未被发现的野生秘境是很少的。劳笑开找了十几年，也才遇上了玄水山。 “没有宗门，寸步难行。”李川感慨说。 “但没有大宗门，这些秘境也维持不下来。”风欢意却说。 “需要宗门维持吗？”李川惊讶。 “当然了，岁月流逝，再坚固的封印也会出现漏洞，秘境运转也需要定期补充灵石，检修阵法。普通宗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资源来。”风欢意眼中的水雾更浓了一些，“李公子，你是《纹经》传人，你没有觉得不甘心吗？” “为什么？” 风欢意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魅惑，“成为《纹经》传人，十余年，便能力压同辈的修士，三十年，便可与仙人论道，可是百年后，同辈的修士依然保持着相识时的容颜，你却已经成了一堆枯骨。” 雨雾弥漫在堂屋中，呼吸中都是潮湿的暗香。 有银色的光从她的头发上，身体上滑过。 李川想要去摸天音壶，却发现他被雨雾困住了，看不见，听不到，也动不了。 只有清凌的声音敲击在他的心上。 “李公子，让我帮你好不好？” “我把我的寿数共享给你，你把你的能力，换给我，好不好。” 身上的衣服又湿又重，他明明穿着斗篷，怎么会沾水。 “不好。”李川拒绝了。 “为什么？” “我挺甘心的。”李川真情实意地说，“天底下的好事哪能都给我占了。” “是吗？” 雨雾包裹着他，一丝一丝的凉意钻进他的身体，游动在他的身躯上。 “吱！”李川听到了饱含着起床气的叫声。 “嗯？怎么会？”风欢意的语气疑惑。 哗啦啦。 李川听到一阵水声，眼前的女妖整个变成了绿雾，窗外，银色的水花跃动在夜雨中。 他猛然睁开眼睛。 房间中一片安静，没有水声，也没有雨，浅金色的阳光从窗缝中溜了进来。 他快速地起身，走到堂屋里，嫩黄色的花随着清晨的微风摇曳在半明半暗的窗棂边。他打开窗户，地上很干燥，不像是下过雨。 是梦吗？ 他抬起手，手中抓着一串红色的菩提珠。 女妖坐过的座椅上有一条浅浅的水痕。 李川低头看菩提珠，散发着潮湿的暗香味。 这是威胁了他一场，还要他给她修法宝？ 过分了。 (本章完) 第125章 炫目 李川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 没多久，劳笑开推门进来，见到李川，他有些惊讶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平时也差不多吧，”李川随口答道，之后他问：“你昨天听到雨声了吗？” “没听到，下雨了吗？”说着，劳笑开走到窗边，探出头去，“没下，地上都干的。”转头看到李川若有所思的表情，问：“你有什么心事？” “没有。” “和我说说，我给你开解一下，免得思虑过度，白吃了我的药了。”劳笑开说。 李川的确有几件心事，只是不好和劳笑开说。 第一件事就是异鬼易成仙的事。 不管现在，还有没有别的异鬼，只要这玩意儿还在心渊里，总有一天它会冒出来的。 概率问题。 虽然李川觉得这事，和他干系不大，但对人人都以飞升成仙为目的的玄门修士而言，那就干系大了。 他既然知道了，总要想法子传出去。至于信不信，多少人信，又会不会有啥动作，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四神宫多好的一个地方，怎么就不祥了呢？ 怎么传呢？ 把小老鼠暴露出来？他不乐意。小老鼠的来历要传出去了，别人肯定不会像他那样心怀宽广，一定会想法设法地把小老鼠知道的消息，都榨出来的。到时候，他还怎么到处逛着吃喝玩乐？ 那不暴露小老鼠的话，就得靠他自己胡编了。 幸好《纹经》传人，就他一个；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得仔细编一编，找个机会，传出去。 另一桩心事就是风欢意了。 前几天温故应在的时候，她看着挺老实的。昨晚温故应不在，她夜间偷偷潜入，先是有问有答来麻痹他，再一边挑拨他，诱惑他，一边偷偷侵入他的识海。要不是有小老鼠在，今天他李川，可能就成傀儡了。 还要让他修法宝？ 李川站起身，决定去隔壁找温故应，让他去烦恼这件事。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劳笑开又叫住了他，说：“你要出去？” “对，怎么了？”李川问。 “燕顷山东北角上，长着不少明茎草，你去的话，帮我采一些回来，我想做点药丸，”劳笑开接着就把路线说了一遍，“你通过传送阵法，到雁行古洞秘境，再往东边走半里路左右，能看到一条小路，顺着小路一直就，就能看到了。” 说完，他又递了张纸给李川，“这是明茎草的样子。” 李川接了过来。 他知道劳笑开也是待不住的人，他能自己找点事干，挺好的。 于是他说：“我先去趟隔壁，要得空，就去找找明茎草。今天不去，明天后天肯定也会去的。” “好的好的。”劳笑开十分感激。 李川走到隔壁，拉住路过穿四神宫衣服的弟子，说他要找温故应，接着就被带到了温故应的居所里。 温故应正在闭目打坐。 带他来的弟子把他送到后就离开了。李川安静地站了会儿后，温故应就睁开了眼睛，笑问：“李兄，你这么一大早的，找我何事？”他注意到了李川眼底的青黑色，与难看的面色，问：“难道是做了噩梦？” “温道长，救命啊！”李川一步上前，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与温故应说了一遍。然后把菩提手串给他看，“这女妖，差点要了我性命，还把这手串留我那，温道长你快看看，她是不是在上面留了什么后手？” 温故应接过手串，检查了一遍后说：“上面并没有留什么后手。而且这件法宝，也几乎已经毁损到不能用了。碎了九颗，剩下的三颗，外边完整，内里也都碎了。不知道它经历了怎样严酷的战斗，才会毁损成这样。” “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功用了，”温故应抬头问李川，“你打算补吗？” 李川表示：“我有那空，还不如补我的花瓶呢。” 温故应说：“那就先放在我这边吧。”接着，他上下打量李川，“想不到，李兄竟有此等的定力。走，我们去金凤宗，一定要让她给个交代！” “现在？”李川有些惊讶。 “马上雁行古洞秘境就要开启了，现在不去，再要抓她，就得等秘境试炼结束后了，赶紧的。”温故应带着李川走了出去，再一挥衣袖，李川只觉得一阵风卷着他，便被带着飞向住宿区的另一边。 还没来得及适应，温故应便带着他降落到地上。之后大步上前，一个戴着帷帽的女修迎上来，刚准备开口，就听温故应说：“风欢意在哪？喊她来见我。” “风师姐走了。”那女修说。 “走了？什么意思？”温故应问。 女修回答：“风师姐与宗主起了冲突，大吵一架后，扔下道门牌，便下山了。” “什么冲突？”温故应追问。 女修摇头说：“不知道，只是隐约听到声音，吵得很激烈。” 温故应又问了几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后，对李川说：“走吧。” 他这次没有御剑，而是带着李川走了回去，走了好长一段路后，他才开口说：“我就不信她下山了，我们现在去石室，把她找出来！她一定会想办法进秘境的。” “现在吗？”李川想到了什么，问：“秘境开启，你不用带队什么的吗？” “都是几百年的修士了，这屁点大的地方，没人带队，还会走丢？”温故应显然还憋着股气。 李川看到温故应这么生气，他自己反而不太气了。 于是他转而安慰温故应说：“温道长，四神宫的弟子，都以你为傲，这次你带队，他们都可开心了。你何必为了一个区区鱼妖，扫了同门弟子的兴致呢？” 温故应听了，脸色好看了不少，说：“行，我们先回去。” 向前走了几步后，他又停了下来说：“对了，我有个法宝要给你。” “什么法宝？”李川挺期待的。 温故应从袖中拿出了一柄照妖镜来，与之前那把别无二致，只是在手柄的中间，留了一个放灵石的位置。 “你试试看，照我。”温故应说。 李川依言拿起镜子，向温故应照去。 只见灵石一亮，镜面的边缘也亮起了五彩的光芒来。 跟夜市上卖的五彩炫光玩具似的。 李川凝神去看镜子中的人影，只是那光太炫目了。即便在白天，大太阳照着，还是亮得惊人。 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本章完) 第126章 骗子 “温道长，这光看得我眼都晕了，什么都看不出来。”李川诚恳地说。 “再试试呢？看惯了也许会好点。” 李川依言，努力集中心神，下一刻，炫彩的光便带他沉浸入了玄奥的状态中，非常丝滑。 好东西。 他检查了一遍温故应的神魂，很正常，没被异鬼寄生。 “这次怎么样？”温故应问。 李川放下镜子说：“挺好用的。”他语气诚恳，“习惯后，挺顺眼的。” “好用就好，颜色问题，等灵光会结束后再看能不能改吧，”温故应说着他的想法，“等下我先带你去个地方，正对着秘境的入口，我再设个禁制，别人就不会察觉到你在那。到时候他们一个个进去，你就一个个用这面镜子察看他们的神魂，发现有问题的，伱先不要声张，记一下他们的门派，相貌特征，之后再告诉我。” “行。”李川同意了。 “我和王掌门他们也打过招呼了，你随意施为便是。等我送四神宫弟子进去后，便来寻你。”说着温故应拿出一袋灵石，递给李川，“如果灵石中的灵力用完了，你就扣下来，换一块。” 李川接了过来，掂了下，估计有三五十块。 他想起劳笑开拜托他的事，说：“我要去秘境附近摘点明茎草，我现在过去摘，等我摘完了，也差不多到秘境开启的时间了。我们秘境入口汇合？” 温故应同意了说：“可以，对了，你的道门牌在身上吗？” “在的。”李川回答。 “那就行。”温故应说。 之后他们兵分两路，李川去秘境，温故应回去带队。 李川现在对燕顷山这片也算熟悉了，走出传送阵后，略看了看，弄清了方位，便往东边走去。经过秘境入口的地方时，他发现那里已经零零碎碎站了不少修士。 两个修士从他身后走出，李川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听说今年秘境里的云梦观心花会开。” “不是说在二十年前，被霜叶门的人连根挖走了吗？” “还剩下一株幼苗，天虞门想办法种活了，今年是第一次开花呢。” 李川觉得花名有点耳熟，再一看衣服的式样花纹，旋即想了起来。 果然啊，当初那株花被劳笑开师徒两人挖走来。 说话的人声音也有些耳熟。 仔细一看，他出声喊道：“穆凌？” 穆凌听到有人喊他，转过身，一下就认出了李川来，立刻大步走了过来说：“李兄，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你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来？”见到熟人，李川也很高兴。 穆凌往他身后看去，说：“你二师兄呢？” 李川说：“他估计要过一阵子才来吧。” 穆凌很失望，“那他岂不是要错过秘境试炼了？我还打算在秘境里赢过他呢。” 他为了来秘境，可是用尽了浑身的解数。 李川看他的表情，知道他这是还在记仇。于是笑说：“他公务在身，哪像你这么自由自在？你想赢他，那等他来了，武斗或是文斗一场不就行了？” “也是，对了，李兄，你要和我一队吗？”穆凌又问。 李川连连摆手说：“我也不进去，我是去那边，”他往东边指了指，“我去那边采点明茎草。” “为什么？”穆凌不解，“秘境里面，什么灵植没有？你去里面采不好吗？” “我帮一个朋友采的，刚才听到你们说那个什么花？”李川转来了话题。 “云梦观心花？”穆凌说。 “对，就是它，它很稀少吗？”李川问。 这时，之前与穆凌走在一起的修士走了过来，他穿着与穆凌一样纹饰的衣服，显然是同门师兄弟。 他回答了李川的问题，“很稀少，十六至二十年才开一次花，一次开三十九朵花，闻之能忘忧，服之可令血肉重生，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圣药。” 穆凌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下，说：“李兄，他是我师兄，储炳；储师兄，这位是李川，《纹经》传人。” 久仰失敬地聊了会儿后，李川说：“我友人还在等我呢，我先走一步了。” 穆凌说：“你快去吧。等我试炼结束，再来找你喝酒。” “好的，我等你。”说着，李川挥了挥手，往东边走去，走了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劳笑开说的小路，是一条鹅卵石路，弯弯曲曲地隐没在草叶中。 沿着小路走几步，远远地就看到好几株明茎草。 李川快步走了过去，拿出劳笑开给他画的纸，对了一下，确定没错后，从碧水戒里拿出个小锄头小竹篮，就开始挖了起来。 很快就挖了一篮子，应该差不多了。揉了揉腰，打算回去的时候，抬头一望，觉得远处的风景似乎有些模糊。 仔细看了一会儿后，四周的风景都开始浮动起来了。他努力分辨着，终于发现了前方交叠在一起的两个空间，在不断地排斥与融合，在涌动着。 这里估计就是雁行古洞秘境的边缘附近了。 燕顷山随着岁月在变化，千万年中，山脉倒塌，山林生长，当秘境再次出世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没有大宗门不断维护秘境，秘境会逐渐消亡。 李川想着风欢意说的话，一边把篮子锄子都放回碧水戒中，一边沿着边缘慢慢地走。 走了大约二三十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涌动的中心点，也是两个空间完全重叠的地方。 一步跨了进去。身周是一片白雾，就如同在玄水山秘境时那般。 他处于了一个夹层中。 再往前一步，他就进入了雁行古洞秘境了。李川转身想要退回去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灵鱼姐，你记得，试炼开启后，你立刻去取云梦观心花，取三朵，然后离开。” 声音中少了些飘渺与神秘，多了果决。 另一个女声响了起来，“你不用暴露自己，我自有应对之策。” 是风欢意和灵鱼大王。 什么还了恩情，再无干系。这关系听上去是好得很！ 都是骗子。 (本章完) 第127章 推锅 李川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这么近，鸣仙佩居然没震？ 也许是因为他们现在并不在空间里？或者她们有遮掩的手段？ 在修士多的地方，鸣仙佩的确没那么好用，这个结界那个禁制的，都能干扰鸣仙佩的探测。修士也有各种手段隐藏气息。 毕竟，宫无光送他鸣仙佩是针对日常场景的。 李川不由得想起祝青云的罗盘来，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灵鱼大王在这里。 “那个能破你法术的法宝，怎么样了？”李川听到灵鱼大王再次出声。 “昨晚去看过了，还没有补。近期都不会补了。”风欢意回答。 李川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失落来。 “《纹经》传人呢？他怎么样？”灵鱼大王问。 李川屏息凝神，好一会儿才听到风欢意小声说：“挺有意思的。” “手段呢？” “不知。” “不知？”灵鱼大王音调上扬。 “我没有见过他动手。”风欢意说。 一时安静了下来。 李川以为她们可能离开了的时候灵鱼大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壶有点像天虞八宝之一的天音壶。” “不是。”风欢意否定了，“它能破我的法术，仗的是它蕴藏着的非凡道意，而不是纯粹的力量。它的品阶并没有天音壶那么高。” 李川知道这是为什么，复制品只有原件三分之一的力量。 “你真不走吗？”灵鱼大王再次问。 “不走。” “好。” 灵鱼大王与风欢意的声音逐渐变远，估计这次真的是走开了。 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后，李川后退了一步，突然之间一股力量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猛地打在他身上，将他推了出去，一个没站稳，跌在了草丛里。 李川心中明悟，是秘境察觉到了他，将他排斥了出去。 他拉拉斗篷，幸好穿了出来，不然又得回去喝药。 与此同时，秘境中清泉水中，一尾锦鲤扭过头，啪地拍出了一道水花。 她身边的一条红顶鱼问她：“怎么了？” 锦鲤扭了下尾巴说：“刚才那边空间有一丝波动。” “有人在那里？”红顶鱼问。 “不像。”锦鲤思索片刻后，说：“试炼就要开始了，我们赶紧去云梦观心花那边，做好布置。” “好！”红顶鱼说。 两尾鱼摇动尾巴，上下起伏，快速穿行在水中。 另一边的李川歇了口气后，也站起身，试炼就要开始了，他得赶紧与温故应汇合，把锅都扔出去。 他沿着鹅卵石路跑了起来，等跑到秘境入口处时，他发现聚集在那边的修士更多了。 人堆着人，天上有，地上也是；耳边嗡嗡嗡的，还有各种法宝溜来溜去。 与人间赶集也没什么区别。 幸好同宗门的人基本都站一起。 李川看了一会儿，看到了一个穿四神宫衣饰的修士，便挤了过去，果然在最前方找到了温故应。 温故应身边还站着只大螃蟹，一只五彩大公鸡站在蟹壳上东张西望的，似乎十分激动。 温故应也看到了李川，他走过去说：“我刚想去寻你呢，怎么样，明茎草采到了吗？” 公二旁三也跟了上来，说：“大哥。” 李川先回答了温故应的问题，说“采到了。”接着他对公二旁三说：“你们别进去，等下和你们解释。 然后他对温故应说：“温道长，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温故应见李川表情严肃，猜到他发现了什么，立刻说：“好，你跟我来。” 温故应带着李川穿出人群，接着一甩袖子，就将李川带到了一处石洞里。 石洞正对着秘境的入口，便是之前温故应与他说好的地方。 站定后，温故应又掐了两个手决，然后说：“李兄，你可以说了。” 李川快速简洁地把他听到的信息与温故应讲了一遍，“我刚才可能误入了秘境边缘，听到有两个声音在交谈，一个是风欢意，另一个风欢意称呼她为灵鱼姐。她们的目标是云梦观心花，要三朵，可能会在秘境开启时有什么动作。” 温故应听了，说：“灵鱼大王居然在这里？”他面上有些惊讶，但却并不见焦急。 他说：“三朵云梦观心花，看来她们想救什么人。不管目的是什么，燕顷山上来容易，要走可不太容易。” 李川赶忙说：“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 温故应笑看他说，“计划不变，你就放心在这里照人吧，要我把公二旁三带来吗？” 李川惊讶，“秘境试炼继续进行吗？” 温故应回答：“那怎么办？灵石都烧完了，不开启，直接关上吗？” 接着他安抚李川说：“有王掌门坐镇，各个宗门的长老都在，秘境的控制中枢也在我们手中。他们都是各个宗门里的佼佼者，身上还带着道门牌，在燕顷山地界，能挡致死一击。他们知道有两个妖修来捣乱，说不定更兴奋了呢。” 李川想了想，觉得是这么回事，他说：“那请你把公二旁三带来吧。” 他管好自家人就行。 “好的，这里就拜托你了。”温故应说完后，便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就一手一个的把公二旁三带过来了。 等温故应再次离开后，李川向公二旁三解释了之前的事，然后说：“我平日读圣贤书，知道一个道理，便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看热闹要远离危险。” 公二说：“大哥说的对，我们原也不打算进去，只是来看看的。” “这样便好。”李川说，他见旁三没有出声，以为他心中还是想去，于是说：“他们要进去好久呢，我们等个十天半月的，等混乱过去了，安全了，再看看能不能进去晃晃之类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你们大哥我，刚研究出一个偷进秘境的方法。等你们实力更强一点，我们满天下挖秘境去。” 说完这句话后，他莫名想到了劳笑开。 别的《纹经》传人，能总结个九门十二类来借万物之力。 他怎么…… 此时旁三却说：“我昨晚也听到了雨声。” (本章完) 第128章 干活 “你听到了？”李川很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旁三也是水系的妖怪，刚认识那会儿就能闻水汽辩方位，能听到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他问：“你还听到别的吗？” 旁三摇摇钳子说：“我以为是做梦梦到下雨了。”他又说：“我那时要起来就好了，说不定能抓到她。” 李川说：“你别自责，这里处处是机关禁止，隔壁就是四神宫的人，她却能悄无声息地摸进来，你当时过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而且……”李川想了下说：“我觉得她也不想对我做什么。可能只是担心我的法宝会破坏她的计划，顺带找我修个法宝罢了。” 公二说：“可要是她想做什么呢？” 李川察觉到公二旁三不甘的情绪，继续安抚他们说：“她多大了？你们才多大？她一条无门无派的野妖，在你们这个年纪，没准还不会说人话呢。” 公二犹自不甘说：“总不能任她逍遥自在吧？” “我也想把她抓了，就放在钦天监小花园那个水池里，”李川想到了那一池胖锦鲤，“也未必不行，宫大人和我说过，他们也要来的。没准就撞上了。” 公二听了觉得很解气，说：“到时候，我只给别的鱼喂食，不给她喂食，饿死她。” 旁三说：“对，要设个结界，让她只能在水浅的地方打转，不能随便游。” 公二又说：“还要寻只猫妖来，日日夜夜看住她，防止她逃跑！” “……” “我一定把你们的意见告诉宫大人，”李川见他们的思路成功被他带歪后，说：“行了行了，一会儿秘境开启了，我干活，你们帮我守着点。” 公二和旁三都说：“好的，大哥放心。” 李川心中舒了口气，他拿出了炫彩照妖镜，对准入口处，调整到一个最合适的角度，既能照到对面的人，又方便他查看。 公二好奇得飞到了李川的肩膀上，往镜面上一照，看到了一只公鸡。“这是我的魂魄？”公二有些好奇，“感觉和普通镜子没什么区别嘛！” 李川说：“你用个障眼法试试？” 闻言，公二施了个障眼法，这次他说：“还是公鸡，果然是照妖镜！”他从李川肩膀上跳下，落在旁三面前，“三弟，你是不是好久没变人了，快变了去照照镜子。” 旁三不是很有兴致，说：“不用了吧……” “快变快变！”公二催促着。 旁三耐不住公二的催促，蓬的一下变成个红脸汉子来，身材壮实，手脚齐全。 公二飞他头上去，又催促道：“快去照镜子！快去快去！” 旁三走到李川身边，头往镜子前一伸，镜子里，却出现了一只青壳大螃蟹。 李川没想到这两只小妖，一个照妖镜都能玩得这么开心。 这时，公二又想到了什么，问：“一会儿修士怎么进秘境里面，飞进去吗？” “肯定是飞进去，修士都会飞的。”旁三说。 “三弟你得学飞了，不过你不会也不要紧，以后我可以带你过去。” 这时候，远处响起了一连串的雷鸣声，李川一人二妖不约而同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净蓝色的天空下，一条金色的螺旋长路从天而降，连接着地面与秘境的入口。 一个穿着深蓝色烫金长袍的修士，手持一盏莲花灯，出现在螺旋长路的前方。 正是天虞门的王掌门。 突然之间，原本一片喧嚣与混乱的入口处变得规整与肃穆。 螺旋长路上，金浪一层层地铺开。 王掌门顺着一直走到最高处，又凌空升起半丈高，宽袖鼓着风，衣诀飘飘。 “一炷香后，雁行古洞秘境便会开启。” “雁行古洞秘境现世于两千八百二十六年前，它的主人是雁行仙尊。他在秘境的石刻中留下文字，说他出身微末，是燕顷山上的一只普通大雁，因时常停在道观屋檐上听道，开启了灵智，历经重重劫难后，飞升成仙。” “成仙三万年后，他感觉大限将至，于是留下文字后，将洞府封印，沉入燕山中，希望有朝一日秘境能够再次出世，就如他在修仙路上得到前人的种种帮助一般，也能帮助后人踏上仙路。” “当初雁行古洞秘境出世，天虞门，四神宫，玄岳门三宗联手封印了燕顷山。在基本探索完秘境的奥秘后，三宗的掌门感念于雁行仙尊的无私，决定将此秘境向玄门公开。从此便有了玄台灵光会。” 说完雁行古洞的来历后，王掌门开始讲述秘境试炼的规则。 李川听着觉得太复杂了，余光看到公二旁三，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掌门，不时还点点头，举举钳子，十分专注。 李川不去打扰他们，而是把照妖镜稍微转了个方向，把王掌门照了进去。炫光亮起。只是刚进去状态，李川就觉得眼睛一疼，转头一看，似乎是王掌门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小气。李川腹诽着，心里又念了几句温故应不靠谱，不是说打过招呼么，弟子给看，掌门不给看么？ 一炷香燃完，王掌门的话也说完了。秘境入口处。亮起了金光，与金色的旋梯连接在一起。修士只要穿过旋梯，便可以进去秘境。 李川拿好他的镜子。 修士一个个走过，他一个一个看着，过，过，过，这是什么妖？先过了，过，过…… 初时，李川怕看错了，于是看得比较慢，于是漏了几个，为了记下漏的人的特征，结果又漏了几个。 后面索性就直接看个大概了，反而因为看得多了，熟能生巧，找到了一些诀窍，多了几分把握。 虽然看到了许多奇怪的妖怪，但没有异鬼。 公二与旁三也开始对这些修士评头论足起来。 “刚才那个玄岳门背了八把剑的，就是放言要拿第一的。” “好厉害！” “他有八把剑，你有八条腿，不虚不虚。” 李川听了，抽空也看了一眼，八把大剑排成了把扇子，果然很威猛。 不是异鬼。 所有的修士都进入了秘境中，没有异鬼。 (本章完) 第129章 第一关 李川放下照妖镜，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向远处望了一会儿。 看了几百号的人和妖，对玄门物种的多样性，有了更多的认知，需要赶紧休息一下眼睛，放空一下大脑。 最后一位修士走进秘境后，金色的旋梯消散于无形，王掌门飘然而落。 李川看到他与各派长老聊了几句，温故应也在里面。他看了看手中的照妖镜，恰好瞄到公二旁三两妖，依然痴痴地看着秘境入口处，于是放弃了作死的想法，说：“好了，已经结束了，你们赶紧回去闭关吧，等灵光会结束了，我要让你们温师兄检查你们功课的。” 公二旁三齐声说：“大哥放心，我们回去就闭关。” 公二又补充说：“我们今天原本不出来的，是四神宫弟子来喊我们，说是难见的盛景，我们才来的。” “你们看了有什么感悟？”李川问。 公二爪子抓了抓地，突然向着秘境方向喊：“雁行仙尊，五十年后，我公向道来取你的传承！” 李川听了，问：“什么传承？” 公二说：“大哥你不知道？传言说，雁行仙尊在秘境里留下他的传承，只是快三千年了，还没有人得到传承。我与雁行仙尊同为鸟兽，说不定……” 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有志气，有志气！” 李川与公二旁三一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温故应一边拍着手，一边走进来。 此时公二反而收紧了羽毛，轻声说：“温师兄。” 旁三也叫了一声，“温师兄。” 温故应说：“我可都听见了，五十年后对吧？到那时，到时候我来带队，你们可莫要让我失望。” 公二说：“温师兄，我只是……” “有志气是好事。”温故应温声说：“雁行仙尊的传承，的确还在。百年前我参加秘境试炼的时候，也曾对这份传承动过几分心思，为此参阅了不少古书。” “不过进了秘境后我便放弃了，我走的道，与雁行仙尊的道不同。”温故应看着公二旁三说：“等到了那时，我再具体与你们说吧。” 公二旁三都表示一定好好修炼，绝不让温师兄失望。 接着温故应转而问李川：“怎么样？有异鬼吗？” “没看到。”李川说：“最开始漏了几个人，七八个左右，后面的都仔细看了，没有异鬼。” 温故应面上没有变化，说：“没有就是好消息。” 李川附和说：“是的。” 温故应说：“那李兄，我们去石室吧？”他看向公二旁三问：“你们能自己回去吗？” 公二啄米般点头：“能的，能的。” 旁三也说：“大哥，你和温师兄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走吧。”温故应带着李川往前走了几步，接着一甩袖子带着他飞了起来。 李川被这么卷来卷去的也习惯了，还能分心看云海下的风景。 今日看雁行古洞秘境开启，他也并非全然没有感触。 之前在四神宫的时候，他觉得和现代大学也差不多，不过科目不同罢了，虽然他没上过大学。在燕顷山上到处转的时候，他也只觉得是个不错的景点。 但当雷声响起，旋梯升腾而起，数千修士满怀憧憬地走入秘境中，公二喊出五十年后来取传承的豪言壮语后，他也觉得他得有个目标了。 燕顷山他逛得差不多了，秘境里他也不想进。剩下的日子里，正好努力一把。 不过光看书是不行的。 他每次领悟点什么，都是靠在实战里胡乱施为，所以不如找些破烂法宝来修一修，再悟一悟涌字图。 这样就算每次砸一个，那也不心疼。 定下目标后，一抬眼，发现前方便是石室所在的山脉了。温故应速度不变，直接飞了进去，李川只觉得仿佛有无数银色的小飞虫在他身边掠过，接着便站在了石室中。 石室里分散着坐了许多人。有几人聚一起坐在蒲团上，也有人坐在石桌边，李川认得他们的模样，都是刚才秘境开启时的带队长老。 王掌门也坐在其中，正与一位青衫女修说着话。 女修衣饰朴素，不施粉黛。 李川想了下，记得似乎是金凤宗的长老。温故应带着李川找了个空地坐下，他往王掌门方向看了一眼说：“她是金凤宗的清莲长老，她带来的弟子，闹出了事，她要负责的。” “真的出事了吗？”李川有些惊讶。他虽然从风欢意与灵鱼大王的对话中猜出来她要搞事，但石室中的人，都神态自若，让他以为是他猜错了。 温故应右手一转，一只浅蓝色的水球出现在他的手中。 李川看着水球，发现上面浮现出一些画面来。画面不断变得清晰，他看到几个修士，奋力在与一头虎妖战斗。 温故应解释说：“这上面是渊火镜传回来的画面，你无法用神念，我给你转播一下。” 李川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看到修士联手奋力斩杀了虎妖，但是片刻之后，虎妖被砍得四分五裂的身躯又重合在了一起。 “虎妖复活了？”李川说。 “不是。风欢意在秘境的第一个关口假造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与秘境里原本地方完全一致。目前所有参加试炼的修士，都进入了虚假空间中，暂时无人发现真相。”温故应给李川解释着。 “虎妖也是假的？”李川猜测。 “没错。” “你们还不出手吗？”李川问。 “不急，”温故应意味深长地说：“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 李川想了想，庆幸他拦住了公二旁三，他说：“风欢意在哪？能看到吗？” 温故应摇头，“她隐匿起来了，暂时探查不到。” “那能不能看看穆凌怎么样了？”李川又问。 毕竟，进去试炼的人里他只认得穆凌。 “容易。”温故应说。 转眼间水球的画面就变了，穆凌和他的师兄两人穿行在树林中。 穆凌突然停了下来，与储柄说了几句话，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似乎是起了些争执。 温故应语气有些意外，说：“穆师弟，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本章完) 第130章 观战 “怎么看出来的？”李川很好奇。 “雁行古洞秘境十年开启一次，虽然每次都会有些变化，但大致的关卡布置，只要有心打听，都能知道，”温故应向李川解释道：“灵川派好歹也是千年的宗门，不至于这些记录都没有。穆师弟在这里，没有选择去找虎妖，而是绕了另一条路，估计表示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李川问。 温故应摇头，说：“听不到，一来耗费过多，二来各派宗门也不愿意被听到。” 李川听明白了，他继续看水球转播，画面上穆凌与储炳往回走去，他觉得有些不对，问：“有没有可能他是迷路了？” “不可能的……”温故应噎了下，他看到穆凌两人走了几步后，又绕到最初的地方后说：“可能的确是迷路了……这一届的弟子，不行啊！” 这时，一道阴影落了下来，李川抬头，看到金凤宗的清莲长老站在了他们面前。 李川看到温故应表情淡漠了起来。 温故应开口问：“清莲长老，有事吗？” “温道友，欢意是我的徒弟，她闹出了这等事，我也难责其咎，”清莲长老说：“我听宗主说，前几日，你和欢意见过？” “见过。”温故应惜字如金。 “温道友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想问问，当时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清莲长老继续不急不缓地问。 温故应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说：“清莲长老，伱们还是先想好这事怎么善后吧。我和你们的账，等这事后再算。” 清莲长老脸上露出了些委屈之色，她往不远处看了一眼，李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也站着一位女修，穿着打扮与她差不多。 那位女修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终于，清莲长老说了声“告辞”离开了。 等她走远后，温故应掐了个法诀，然后对李川说：“那个便是金凤宗的宗主。” “哦哦。”李川应了一声，接着问：“你是不是讨厌金凤宗？” “谈不上讨厌，”温故应否认了，“只是不想和她们沾上关系。来，我们继续看。” 画面上，穆凌和储炳还在绕圈，温故应摇摇头，问：“你还想看谁？” “看看四神宫弟子？”李川提议。 很快，温故应就换了片，四神宫弟子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十八位弟子三人一组站在不同的方位上，不断向不同的方向推进，试图摸到幻境的边缘。 见状，温故应评价了一句，“蠢法子。” 李川想到了什么，说：“能看到灵鱼大王吗？” “看不到，不过可以去看看云梦观心花。”温故应说着，水球上的画面又变了。 一棵参天大树在李川面前徐徐展开。 ？ 树？云梦观心花？不是，这么大的树白煮蛋和他师傅是怎么抗走的？ 不对，有渊火镜盯着，他们怎么偷走的？样貌没被记住吗？ 李川再次恍然大悟，怪不得门都不出，怕的不是灵兽，而是这些记得他八岁长啥样的宗门大佬！ 温故应用手指了指爬在树干上的一根细藤说，“是这个。” “原来如此。”李川看到了藤上的花苞，看来还没开，数了数，果然是三十九朵。他问：“什么时候开？” “估计就是这几日。”温故应回答。 “那风欢意和灵鱼大王……” “正好来个瓦中捉鳖。”温故应说，接着他又指了指缠绕在树枝上，颜色与细藤一模一样的小蛇说，“看，护花灵兽，它又蜕了次皮，差不多也有千年的修为。” 李川顿时明白，这一室中的人为何都如此淡定了。 盯住云梦观心花，就能捉到灵鱼大王。 温故应把画面转了到其他修士身上一边说：“王掌门说了，这次试炼，谁能捉到这两条鱼，谁就是第一。” “很难吧？”李川问。 “有机会的。”温故应说，转头看到王掌门向他看来，于是把水球往李川手中一塞说，“我去去就来。” 李川小心翼翼地捧着水球。很轻，并且不像看上去那般一碰就洒，但能够感觉到水在手心中流过。 此时画面上的修士，便是那位身背八柄大剑的猛男。他显然也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八柄剑正轮流对着虚空痛击。 李川脑中自动响起了铿铿锵锵的配音。 画面在打击下变得不稳定起来，似乎要散开了。 以力破万法！ 李川看得正入神的时候，面前又落下了一片阴影，一抬头，是金凤宗的宗主。 李川坐正了身体，问：“金宗主，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大名舒心，你唤我舒心，或者舒道友即可，”舒心语气和缓，她说：“温道友对我们也许有一些误会。今日之事，我们也不知情，我们只想可以尽量弥补。” 李川记得温故应说的话，于是推说：“你和温道长说这些就好。” “你是这代《纹经》传人？”舒心说着坐到他身边，美目看着他。 李川回答说：“是的。” “你怎么没去秘境里？”舒心问。 “没什么兴趣。” “是温道友不让你去吗？” 李川沉默了下，实话实说，“不敢去。” 瞄了眼水球，八剑猛士似乎到了关键的时候了。 “李道友说笑了，”舒心说着掩口笑道，“你和欢意是怎么认识的？” 这时，温故应走了回来，看到舒心后，他又挂起了淡漠的表情说：“舒宗主，你打算和我把账算清楚了吗？” 舒心说：“我与李道友投缘，所以聊了几句。” 八剑绕成了一座法阵，破开了上空，画面也在此时彻底的消散。 成了？ 李川以为八剑勇士成功了的时候，画面突然又凝聚起来，回到了最初。 一切依然是幻象。 李川惋惜得长叹一口气。 温故应等他看完后说：“之前的事，有一些进展了，我们去王掌门那。” “好的。”李川捧着水球站起，跟在了温故应身后。 舒心看着他们走来，咬了下牙。 路上的时候，温故应向他解释说：“风欢意的天赋神通的确有点意思，她假造的空间，是由无数小空间构成的时空。” (本章完) 第131章 大劫 “无数？时空？！”李川震惊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温故应继续解释，道：“假造或者复制一个完整的空间是很难的，静止的时候还好，如果动起来，就很容易露出破绽来。幻境也是如此。” 温故应带着李川穿过了一条隧道。 隧道上方镶嵌着暖黄色的明珠，明珠的光照在两边的壁画上。 温故应的声音在隧道中听起来有些空。 他说：“而风修士用了一个巧妙的方法，她假造了一个空间，将它切成无数个，每一个都是真实秘境一部分的投影。她将它们缝合在一起，看上去很完整，但其实每一个空间，都处在不同的位置与时间上。” 李川努力理解着，还是一脸的茫然。 学渣果然不配修仙。 温故应看到他的表情，给他举了个例子，说：“你记得最开始我们看到的打虎妖的修士吗？” 李川点头。 温故应说：“修士是真的，而虎妖只是投影。真实的虎妖与修士处于不空的时空，修士的法术永远无法打到它身上，他打一百遍投影，也没有用。” 李川大致听明白了，他感慨说：“很厉害。” 温故应也感慨，“是厉害，她这么一来，试炼的弟子看似是在同一个地方，但其实不是，他们虽然可以相遇，可以交谈，但很难联手去做成一些事；并且因为得到的信息是不同时空的，消息拼合起来，反而会导向错误的结论。” “而目前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她具体的能力，应该更复杂一些。传说中七真仙之一的盈凤真仙，她行走人间时，展现出来的能力，与她有些相似。” 听温故应提到七真仙之一的事，李川很感兴趣地问：“是什么样的？” 温故思索了片刻后，说：“比如一个平平无奇的空间，实际交叠了无数一模一样的空间。走进去的时候，肉身与神魂瞬间被分成了无数份，在不同的空间里。而当要做决定的时候，比如往左还是往右，即便是同一人，也会做不同的决定。于是就出现了分岔。” “无形中，肉体魂魄不停地消散。而盈凤仙人其实根本没出手，”温故应比了个走进去的手势，“你只是走进去，做了一些不重要的选择而已。” 李川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问：“风欢意，她的天赋神通也会变成这样吗？” 温故应回答：“有这个潜力，所以，我觉得她很可惜。” 他们拐过一个弯，温故应说：“就快到了。” 李川看着两边的壁画，上面画了许多仙人模样的人物，还有各种神奇的鸟兽，他问：“这条隧道是做什么用的？” “通到最上面，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要用到最上面的密室。”温故应往上指了指，他看到李川在看壁画，说：“壁画上记载的是上古仙人的一些事，空下来后，可以来细看。” 静默地走了几步后，李川开口说：“我觉得风欢意可能有别的目的。” “怎么说？”温故应问。 “她在八年前加入了金凤宗，她总不可能八年前就知道，灵鱼大王会需要云梦观心花吧？”李川回忆着风欢意说过的话，“既然她在八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就盯上了雁行古洞秘境，她一定搜集了不少秘境的资料，她甚至可能早就知道，有哪些人会来，实力如何。” 温故应点头说：“确实如此。” “而且……”李川继续说：“既然她有本事在秘境中不被渊火镜探查到，她为何不等花开了再动手？” 温故应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他一眼，说：“原本秘境开启时，大量的灵气激荡之下，云梦观心花会立刻盛开。” 李川明白了，王掌门他们得到消息后，并非什么都没做。 温故应肯定了他猜测，“灵鱼大王采了花就走，风修士也立刻停下神通的话，估计等我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她们都已经逃远了。毕竟，掌门长老们，基本只关注门中弟子的表现。” “李兄啊，你可是立了大功的。”温故应笑说，继续往前走去，又走了几十米后，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 温故应说：“到了，就在这里。” 他却没有急着去走过去，而是说：“秘境入口处的环境简单，就零碎几只妖兽，三处迷宫。风修士选择在那里布下空间，估计是为了节约消耗。” 他再次惋惜道：“她有这样的天赋，未来成就不可估量。……可她现在想逃出燕顷山，有点难。她能支撑多久？” “现在观心花尚未开放，一旦她力竭了，露出了破绽，秘境里的弟子，并非没有抓住她们机会。”温故应看了李川一眼，“而且她这神通，李兄，你不就已经破过一次了？你考虑再立个大功吗？” “别了别了，”李川连连推拒，说：“我是觉得，她筹谋了那么久，她有心算我们无心，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李川觉得，王掌门他们包括温故应，都太轻视风欢意灵鱼大王二人了，也太过高傲了。 “怎么小心呢？”温故应问。 李川回答：“停了试炼，先把她们两个抓出来，再继续。” 果然，温故应没有同意，他说：“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 说完后，温故应伸出手，在石门上划了几下后，门开了，露出了一间小小的，墙上布满了符咒的密室。 此时密室中只有两个人，王掌门与蒋松。 温故应与李川走进后，石门立刻就合上了。 看到他们来了，王掌门对蒋松说：“蒋道友，你说吧。” 蒋松直接说出了他的结论：“异鬼不是世间之物。” “怎么说？”温故应问。 蒋松说：“异鬼被天道不容易即便寄生在生灵身上，也需要漫长的时光，才能与之相融。” “有一个说法，心渊在亿万年前有一次大涌动，世间万物万法万道，都由此而来。而异鬼不容于世，被天道排斥，甚至无法在世间停留片刻，只能坠入心渊。” 。蒋松说出了他的结论：“心渊有变，或将有新的大涌动，大劫将至。” (本章完) 第132章 推锅 心渊，大涌动，大劫…… 异鬼易成仙；道门之首四神宫，却数千年无人飞升。 这可不就是大劫么。 都对上了。 该怎么让蒋松发现这点呢？李川心中思索了一番，正要开口的时候，王掌门出声了。 王掌门说：“蒋道友，这些是你的推测，还是已经有实证？” 蒋松回答：“异鬼不被天道所容，是实证；其余皆是推断。” 王掌门点了下头，拿出一面面盆大小的镜子出来。 镜面上晃动着无数画面，李川瞅了一眼，有一些他有印象，通过水球转播看到的。 看来这就是渊火镜了。 王掌门视线落在温故应脸上，“温道友，我们一起推衍一遍？” 李川发现温故应犹豫了一下，接着，听到他应了下来说：“可以一试。” 接着，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渊火镜浮在他们中间，两人同时施为，镜面上的画面褪去，各种玄奥的符号交叠在一起。 李川盯着镜面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疼眼胀，于是转过身去，数着这边墙面上的符箓。 他现在对阵法符箓也有了一些了解，就算看不懂，也能知道里面大致有多少个结构部件，以及笔触流不流畅，好不好看。 看着看着，竟真有一些感悟。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是三万年前神魔大劫留下来的遗迹。这些符咒，能防仙人的观测。” 李川转过身，看到蒋松站在他身后。 蒋松问：“李兄看出什么来了吗？” “只是一点感悟。”李川往渊火镜方向看了一眼，此时镜面上散发着一层浅红色的光，温故应与王掌门两人都双目紧闭，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李川有些担忧：“他们宗渊火镜推衍，秘境里发生的事，会不会看不到了。” “不会的，”蒋松回答说：“只要修为够，渊火镜能同时照遍整个世间。” 李川放下心来，然后夸蒋松说：“短短几日，你就把异鬼研究透了，太厉害了。” “没有没有，”蒋松谦虚道：“异鬼身上有太多谜了，目前的结论，就如王掌门说的，大多都是推测而已。我打算参加秘境试炼，研究暂时只能停下了。” 试炼？ “你还要参加试炼？”李川大为惊奇。 蒋松说：“我又不是温故应……” 大约是意识到温故应就在身边，他停了声，接着直白对李川说：“我很少出宗门，秘境中的资源，试炼的奖励，我很需要。” 上次他似乎也说过少出门缺资源的事。 接着蒋松说：“千百年后的大劫，与目前缺的资源相比，我现在更看重后者。而且……现在青宗弟子也被困里面，我必须进去。”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格外认真。 李川被触动了，沉吟片刻后，他决定实施他的计划。他问：“伱觉得异鬼是从心渊中诞生的？” 蒋松点头，“是的。天道无情，它对世间万物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偏颇，因为它本身便是万物的总和。” “异鬼不容于天道，它无法在世间长时间地停留，因此它不可能是从世间诞生的，那就只有心渊了。” “你们也是在心渊中发现它的，不是吗？” 李川说：“我觉得异鬼也不容于心渊。” 蒋松一下提起了兴趣，问：“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李川组织着句子，“我们当时在下林村，大约有一瞬，坠入了心渊。我当时有一种感觉，异鬼也在不停地消散。只是它复制的速度要比消散的速度快。” 蒋松认真听着。 李川继续说道：“我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它不是从心渊中诞生，而是它要进入世间，必须先要通过心渊。” “也不是没有可能。”蒋松思考李川说的话。 李川继续引导，说：“我听说，观照心渊，能顿悟成仙。异鬼寄生在修士身上，你说，会不会改变修士的悟性？” “会……悟性到了，飞升只是时间问题。若有异鬼修士，他们不受心渊之危，可以时时刻刻观照心渊……”蒋松很快就说出来李川想听到的结论，“飞升将只是个开始。” 李川心中大定。 这个锅，也推出去了。 “没错！”蒋松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如果我们收集足够的异鬼，将它们炼制成一件法宝，凭借这件法宝去观照心渊，也许就没什么危险，说不定甚至能解幻烁之危！” ？！ 李川无语了。他只是想提示他异鬼的危害，这人怎么就想到了要用异鬼炼制法宝？ 怪不得青宗禁术多。 蒋松此时起了兴致，他拉着李川走到石室角落的石凳下坐下，接着细细问他心渊异鬼的事。 上一次在石室里，他其实就想问了，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以及碍于温故应的态度而已。 这次李川主动与他搭话，他自然要抓住机会把能问的都问了。 直把李川问得面色煞白，生无可恋。 “就是说，如果找到了界区层叠的地方，你就能撕开界区，直面心渊？”蒋松眼神灼灼地看着李川。 “那次是偶然，”李川艰难地说，“心渊太危险了，我能逃得一次性命……” “没事没事，我想想，哪里可以找到类似的地方，”蒋松仿佛完全没听出李川语气中的害怕，说：“我们找几个地方试一试，现在的异鬼样本太少了，要多一些，我也能多找到些实证，也能让家里人多出出力。” 李川极力强调，“异鬼很危险，万一被寄生了，虽说旁人很难察觉，但……对被寄生的人而言，他已经死了，他已经不是原本的他了，即便成仙成神，那也是异鬼。” “李兄说得没错。”温故应的声音响起。 李川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到渊火镜上的火光消散了。 温故应走到他们面前，对蒋松说：“蒋修士，大劫将至，一切小心为妙。” 蒋松脸上的兴奋之色褪去了，他说：“温故应，你推衍出了什么了吗？” (本章完) 第133章 轻视 王掌门脸色很难看，“什么都没有算到。” 温故应有些歉意地补充道：“我不太擅长推衍一道，所以无法再往后看。” “无事，是我不对，我总是忘了你才修道二百余年，一直觉得似乎很久以前就认得你了，”王掌门收了渊火镜，说：“于是我们选择往前看，去找异鬼的起源，一直往前看了三万年，看到了神魔大劫的时候 《九万里上》第133章 轻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34章 作死 温故应把菩提珠递给李川，说：“检查过很多遍了。” 李川拿在手中，转了两下，说：“你能不能给我这里，再来点禁制结界什么的？我修补法宝的过程，不想被人看到。” 温故应没问其他，直接拿出了一物，递给他：“你拿着这个吧，身周十尺的范围，隔绝一切神念探查，除非仙人亲临。” “多谢。”李川接过 《九万里上》第134章 作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35章 玄门，可真乱啊 李川看到劳笑开不甘心的模样，觉得他脑子真就一团蛋黄，于是恐吓他说：“你就确定我会叫温故应？不是叫钦天监？” “我寒窗苦读十年，就为了要当官；现在捡了个官当，你说我想不想进一步？” 劳笑开终于想起了李川还是个官了，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不碰了，绝对不碰了！” 李川看了他半响，最终站 《九万里上》第135章 玄门，可真乱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36章 寒毒 蒋松抽出蛟龙骨，剥下龙皮，将龙肉一块块切好，规规整整地收进储物袋中。之后他在潭边擦了擦剔骨小刀上的肉末，一个翻身，就滚进了水潭之中，一直往下沉去。 水深处还看到几条两三百年的幼龙，僵着长身。 养几年，留给后辈杀吧。蒋松想着，就灵巧地从幼龙身边游过，在它们又是警惕，又是惊恐的眼神中，潜进了 《九万里上》第136章 寒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37章 灵鱼 挑出来后，看一眼相对完整的地方，凭着感觉拼拼凑凑；实在凑不出的时候，就从一边的材料里捏个顺眼的放上去。 李川心中很静。 窗台上的黄花依然鲜明艳丽，花瓣和叶片轻轻摇曳，在微风中柔柔摆动；蔚蓝的天空下，白云聚散自如，飘渺而宁静。 小老鼠像人一样站在台阶上，两只前爪抱着胸，看李川修补珠子 《九万里上》第137章 灵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38章 牢笼 顷刻之间，灵鱼扭曲在电光中，几乎连鱼影都看不见了。 王掌门一个转身，身形便穿过入口，进入秘境之中。 守在秘境外的天虞门修士，往灵鱼方向走去。 她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修士用封灵锁锁住了她的双手，然后将她拖走。 温故应听到石室中的长老们又议论了起来。 “王掌门脾气还 《九万里上》第138章 牢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39章 故意 灵鱼睁开了眼睛，视线追着拖着她往前行的两位天虞门修士的背上。 今天燕顷山的天气也极好。 阳光烤在她的身上，水分在不断地流失。 她深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 “她消失了？”石室中，金凤宗的舒宗主失声道。 跟在灵鱼身后的两位修士，发现后，也失声说：“她不见了！” 拖着她的 《九万里上》第139章 故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40章 惹祸体质 宫无光回答：“是一条透明的水纱，它能化虚为实，灵鱼大王又擅水，而只要有水的地方，便是水纱覆盖的地方。她的能力，配上这件法宝，破了我的种种布置，带着素王爷逃了出去。” 听了宫无光的话，石室中人都沉思了起来。 片刻后。 “我知道忘形散人手中有一件类似的法宝，名唤流云水纱，”灵川派的长老 《九万里上》第140章 惹祸体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41章 去南边 “李川，一鼓作气，补完吧。”小老鼠说。 李川有些犹豫。补了快一天了，手疼，脖子僵，外加大脑空空。只想起身走一走，然后回去睡觉。 不知道秘境那边怎么样了。 小老鼠说：“趁着感觉在，继续补吧，到了明天，可能就没有感觉了。” 李川瞅了小老鼠一眼。 它居然安安心心看他补了一天的菩提珠，不愧是能一躲三万年的老鼠。 “我先活动下。”李川站起身，就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又看了会儿天空，粉红色的云镶嵌在蓝天上，十分梦幻。 之后，他又走回台阶上。 补好的十一颗菩提珠在一边摆成一圈。没补的时候，觉得长得都差不多，补好后，却发现每一颗的形态结构都不同。 其中有一颗上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颜色也比旁边要深许多，不知是沾了血，还是别的什么。 李川拿起了最后一颗珠子，放在掌心中。他将它留到最后，是因为它明显比其他珠子要干瘪，小了整整一圈。 进入玄奥状态后去看，果然碎得乱七八糟的，还沾了许多污垢。 李川慢慢把污垢挑了出来。他能感觉到他现在很疲惫，却也从所未有地清醒。 他好像分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专注而机械地补着菩提珠，而另一个清醒地俯视着他，指引着他一步一步将菩提珠复归原本。 在日落之前，最后一颗珠子补好了。 霞光中，他扯下了台阶边上的几根青草，编成了绳子，将菩提珠一颗一颗串起，系好。 嗒。 他听到菩提珠中传出嗒的一声。 接着就看到眼前出现了几道不断流动的水痕。 “去南边。”李川认出了水痕交织成的字。 南边？ “去南边？”小老鼠也看到了。 他们等了一会儿，直到水痕消失了，都没有看到第二句话。 一滴雨水从屋檐上落到他的脸上。 真的下起了雨来了。 “去南边是什么意思？”李川问小老鼠。 小老鼠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李川心中有些失落，他把修好的菩提珠递给小老鼠，“你多看看。” 小老鼠抱住了菩提珠，把它拖到一边，然后爬在上面，左看看，右嗅嗅，说：“它确实只是一件复制品，而且由于复制它的人修为太低，以至于连原本法宝万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偷到。因此才会用一次法术，就碎一颗珠子。” “偷力量？” “高阶法宝，都有自我修复能力的。”小老鼠躲开了李川的视线。 李川静静地看着他。怪不得复制壶碎了，他没立刻要求再复制一个呢。 过了一会儿，小老鼠抬了一下头，对上了李川的视线，他老实交代了，“我的神通的话，复制后，原本的法宝会弱上一二分，不过只要在灵气充盈的地方，十天半月就能恢复了。” “这串菩提珠呢？”李川问。 “太低劣了，所以基本没有影响……”小老鼠说着，突然睁大了眼睛，说：“李川，这里出不去了。” “这里？” “整座燕顷山。” “你有办法吗？”李川问。 小老鼠说：“往南走，一直往南，就能走出去了。我们走吧，李川。” “行，我去叫……” “有人来了。”小老鼠突然说，没等李川反应过来，他就消失了。 李川拾起台阶上的菩提珠站了起来。 昏暗的光线中，雨水淅淅沥沥地落着，没多久，一个穿道袍，佩剑上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道士从院门中走了进来。 是温故应。 风雨侵扰不到他，宝石的红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李川静静地等他走近。 温故应走到他面前，他注意到了他手中的菩提珠，问：“补好了？” “补好了。”李川回答。 “能给我看下吗？”温故应问。 “当然了。”说着，李川就把菩提珠递向他。 他刚想说风欢意留下讯息的事，就听温故应又问：“古钱用好了吗？” 李川默不作声地将古钱也还了回去。 接着温故应正色问：“劳笑开在哪？” “在他房间？或者在炼丹房？”李川不是很确定。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见过劳笑开。 “他不在。”温故应说。 他的神念已经将这里扫遍了，这里除了李川，就只有在专心闭关的一鸡一蟹了。 他看着李川的表情问：“你好像不怎么意外？” 李川苦笑。 他的确不太意外，他收留劳笑开在身边的时候，就做好了会被坑一把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李川问：“他做什么了？” “云梦观心花与明茎草一起服用，能解罗雪里的梦魇咒。”温故应说。 “这鸟人还要拉我下水。”李川骂了句。 温故应长叹口气，说：“别站这了，我们进去坐着说吧，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两人坐下后，李川把他知道的劳笑开的事与温故应都讲了一遍。 温故应听了后说：“神侠的确是天苏游戏人间的一个名字，但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神侠门。” “他胡编的吧。”李川说。 “他来的那天，我就查探过了，他的确是普通人。”温故应说：“你说，他师傅救了霜叶门的半妖女子，因为牵扯上了霜叶门，于是死在了后续的清洗行动里，有没有他说借神侠之力的真相是他懂霜叶门的功法呢？” 风雨飘了进来，几片花瓣落在了地上。 温故应说：“你觉得他是利用你上燕顷山的吗？” “不是。”李川摇头，“我们处理下林村的事的时候，他还在牢里。他总不能预知天音壶会破吧？要不是我补了天音壶，我也不会去京城为金兄疗伤，更不会来燕顷山向王掌门解释认主一事。”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与那两条鱼妖勾结上的呢？”温故应问。 李川回忆着他与劳笑开一路上发生的事，说：“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你们路上不是也与风欢意见过？”温故应问。 显然他的判断是在马车上。 李川却很确定，说：“不是在马车上。” “风欢意可能不是为了传承来的。”温故应说着站起了身，他看着李川问：“她的天赋神通与灵鱼大王的法宝配合起来，的确难解，但天音壶可解。李兄，你是否相信我能在秘境中保你平安？” “不信。”李川想也不想地说。 温故应一时愣住了，接着他看到李川也站起身，说：“但我愿意与你去秘境中走一趟” (本章完) 第142章 前行 李川说完后，没等温故应开口，又说：“我二弟三弟怎么办？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别的地方？” 温故应咽下感谢的话，道：“留在这里，或者去石室都可以。去石室的话，宫无光把他四个徒弟都带来了，可以托他们看顾一番。” “你的意见呢？”李川问。 温故应说：“我建议是留在这里。鱼妖估计知道石室的位置，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那就留这里吧。”李川说。 温故应往公二旁三的位置看了一眼，“他们布的阵法很巧妙，我再布下一层禁制，就算……” “麻烦你了。”李川打断了温故应的话。 阵法是劳笑开布的。 他想起劳笑开前天晚上邀他一起算计灵鱼大王，那时候他要答应了，估计现在就真的是同伙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戴好了护心镜《纹经》，拉上了斗篷的帽子，把天音壶拿在手中，他说：“走吧，温道长。” “走了走了。”温故应大步从李川身边走过，走进了雨幕中。 红宝石的光闪烁在大大小小的水塘里，时明时灭。 李川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也走进了雨夜中。 路上的时候，温故应向李川讲了目前的形势。 “王掌门锁定了她们的位置后，前往秘境，被灵鱼拦在秘境入口处。灵鱼说，她用她的精血催熟了观心花。王掌门击晕她后，进入秘境，之后渊火镜断开了所有人的神念，同时灵鱼也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鱼鳞。” “现在无人知道秘境里面的情况。” “渊火镜断开神念之前，蒋松在竹林小屋前等到了风欢意，竹林小屋是传承试炼的地方，他们见面后，风欢意说她要的不是传承。”温故应难得说了句蒋松的好话，“他多少拖了点时间，不算完全无用功。” “试炼的弟子基本全被刘洋收拢了起来，穆凌发现了鱼鳞……”温故应评价了一句，“他们做得很不错。” “没多久，宫无光到了。他讲了他与灵鱼大王交手的情况，她修为不俗，并有一件能化虚为实的法宝，名为流云水纱，还有一件能够隐匿气息的法宝。罗雪里也说了他和风欢意对战的细节，在他的讲述中，风欢意的实力大约是正常千年妖怪的实力。” 接着温故应又补了一句，“我在百年前与罗雪里相识，我们没有交过手，但我感觉，他的实力应该不在我之下。” 李川至今还是没弄明白玄门修为到底怎么看，也不太清楚温故应实力到底怎样，于是他问：“那你实力是多高？” 温故应扭头看了李川一眼，说：“境界大概距离飞升差一两阶吧，修为就两百年。” “这有点极端吧？”李川说。 “我在百年前做了一梦，一梦万年，在梦中历经千难，走完了仙路。醒来后，境界便是如此了。”温故应解释道，“虽说境界高，二百年的修为也能发挥出不错的实力，但要想飞升，我也必须把所有的路都自己走完一遍。” 李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温故应继续说此时的形势：“之后青宗长老离开石室，去秘境捞人，并说青宗放弃了这次试炼。后面陆陆续续也有不少宗门长老也去了秘境。可是至今，没有一个人，从秘境里出来。” “再之后，燕顷山上下起了雨。”温故应与李川走出了传送阵，从这里，已经能够望见秘境入口处的光了。 这里的雨，似乎比住处更大一些。 温故应踩着水往前走。 他说：“玄台灵光会开启后，燕顷山上神魔遗迹的结界便开启了，要等灵光会结束，才会关闭。结界开启期间，燕顷山可进不可出。当然，正常情况下，真要离开，还是有办法的。” “而这雨，淹没了一小块的残碑，流云水纱化虚为实能力下，雨不停的话，不付出一点代价，燕顷山是真出不去了。” 他们走到了秘境的入口前。 李川仰头凝视着秘境入口处，圆形石门上符文散发出一缕缕金铜色的光芒，柔和如丝线的光在雨幕中弥散成了一片朦胧的光雾。 他紧了紧斗篷，说：“往南边。” “什么意思？”温故应问。 “她在菩提珠里留了句话，去南边。”李川说。 “你为什么没去？”温故应问。 “没来得及，”李川老实说，“温道长，你现在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了吗？” “在知道劳笑开的事前，的确是猜不到。”温故应回答道：“那天晚上，他察觉到风欢意来找你，他意识到她来这边的动机不纯，于是他主动与她接触，寻求合作。” “他可能是想给他师傅报仇吧。” “向谁呢？”李川问。 温故应也抬起头，看雨幕后的石门，“玄门？仙人？” “可能吗？” “不太可能。” “那风欢意呢？”李川问。 “也许她也和玄门有仇？或许是哪个某个宗门的弟子，或许是某个长老，也有可能是一个多个宗门？也有可能，她也是霜叶遗徒呢？”温故应的语气很淡漠，“说起来，李兄，我们好像还没查过她的命魂呢。” “她们能成吗？”李川继续问。 “现在看上去我们束手无策，其实不过是投鼠忌器而已。不想门内弟子受太大的伤害，不想损坏雁行古洞秘境。” “每年来带队的长老，不一定是宗门里最厉害的，但是修士多的地方，总免不了争斗，为了保护弟子，争夺利益，来的人，多少有些手段。就是金凤宗的那两位，真要论起实力来，也是不可小觑的。” “即便是有心算无心，但在太大的实力差距下，依然是一个代价的问题。” “到现在为止，道门牌可一个都没破。” “劳大夫，他并不是鲁莽的人，”李川突然说：“他只是看上去不着调而已。” 他不觉得白煮蛋会在没把握的时候赌上一切。 “我也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我现在已经做好了她们觉醒仙人力量，或者背后站着仙人的心理准备了，”温故应停在了秘境入口出，他慢慢地拉出了佩剑来，“李兄，要进去了，站稳了。” “好。” (本章完) 第143章 灵石的味道 接着，李川只觉得风快速地从他身边侵袭而过，眼前出现了一层层鲜艳而模糊的颜色，只觉天旋地转，分不清上下左右，再接着，觉得手肘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原来他摔到了地上。 抬起头，就看到古老的树木如巨兽般扭曲，伸展开的枝叶，交织成浓密的天蓬；远处雾气迷离，神秘花草在其中轻轻舞动，姿态万千。 秘境中没有下雨。 空气也很干燥。 “还好吗？”他听到温故应问。 “没事。”李川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然后揉了揉眉心，头还有些晕。 温故应看着前方的古树奇花说：“即便是仙人洞府，仙人陨落后，洞府也会逐渐衰败。雁行古洞秘境出世至今，还能维持现在的模样，都是因为四天玄三派在努力维护。这里的灵兽灵植，结界封印，阵法机关，都不知重新培育翻修过多少次了。” “原来是这样吗？”李川有些惊讶。 “你以为呢？” “我以为仙人洞府，自成天地，能自行吐纳灵力修复自身。”李川问答。 他想起了玄水山中衰败的宫殿，焦黑的枯树，还有凝在天空中的红色剑意。 那里也是仙人洞府。 果然是会衰败的。 李川听到温故应问他：“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他谨慎而小心地闻了闻，空气十分清新，于是他猜测道：“花香吗？” “是灵石燃烧的味道啊！”温故应说。 李川一时无言，他没想到这个时候，温故应居然有兴致开玩笑。 接着，他听到温故应问他：“头还晕吗？” 晕眩感已经退去了，李川放下手，说：“不晕了，可以走了。” 温故应便说：“走吧。”说着便抬腿向前。 原来他是在等他的不适感过去。 李川快步跟了上去。 “这里暂时没法御剑，只能硬走了。”温故应显然很熟悉这里，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不断地左转右拐。 走了一段路后，温故应突然停了下来，并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李川也停下来。 温故应说：“雁行仙尊，为了延续他的传承，在陨落前，将洞府沉入燕顷山。因此此处秘境，对进来的修士是非常友善的。但若有人，不想让他找到传人，去破坏他的传承，会发生什么呢？” “我猜不到，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李川说。 “感受到传承有危后，秘境会压制所有外来者的修为，运转所有阵法机关，并会让所有的灵兽，甚至是灵植去追杀秘境中的外来者。”温故应说，“现在所有人都修为都被压制在五百年以下，怪不得他们这么久都没出来，渊火镜也断开了连接。” “风欢意去竹林小屋，不是为了传承，而是为了破坏传承。蒋松居然没拦住她，不堪大用。” 李川听着，却觉得温故应的表情似乎挺高兴的。 接着，他就听到温故应说：“一想到王掌门，被一群灵兽追在屁股后面，就觉得很有趣。” 说完后，温故应表情一肃，说：“李兄，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好。”李川没有多话。 之后一路上，温故应没有再出声，只是大步向前。 李川也沉默着，努力不拉在后面。 他的状态实在不算好，补了一天的菩提珠，心神疲惫，身体也十分酸疼。路也不是很好走，许多逼仄的地方，温故应一扭身就过去了，他还需要被拉一把。 但是总还能走几步的。 他突然又想起了他当兵时候的事。也什么都不用想，听命令就好，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命令，他只要坚持下去，总能走到终点的。 何况这里的风景还不错。 喘息着多吸点灵石味的空气，也算是赚到了。 他们在茫茫的古树奇花中穿行着，从湍急水流中淌过，绕开了几处亭台楼阁，最后到达了一处险峻崎岖的山崖边缘。 温故应终于停了下来，转身对李川说：“李兄，你就在这吧。” “好的。”李川扶着山壁，努力平复着气息。 温故应掐个手决，布下了禁制，说：“不要走出一丈之外，坐着躺着都行。要给你留壶酒润润喉吗？” “来一壶茶吧。等事了后，再请我喝酒，到时不醉不休。”李川说着就靠着山壁坐下了。 温故应拿出了一个酒壶摆在李川面前说：“你精神亏空太过，此酒能补神。可要记得，不要贪杯。” “明白。”李川说。 温故应又正色道：“我要破去风欢意假造的空间，我需要你助我。” “你说，我做。”李川说。 温故应道：“我会往前走，等你看不到我的时候，就擦响天音壶，声音一定不能停。我听到天音壶的声音，就不会迷路了。 “好。”李川慎重地应了下来。 “如果……如果出现了什么异象，你便沉入心神，让这里涌动起来。不用考虑我，更不用考虑其他人。” “我明白。”李川沉声说。 “拜托了。”温故应没有再多言，他转过身，向前方走去，身姿潇洒。 只在攸忽间，李川突然便看不到他了。 李川明白，温故应此时已经走进风欢意假造的空间中。 他拿出了天音壶，双手握住，右手拇指在天音壶绿色的叶片上一擦。 婉转柔顺的声音响起。 …… 听到天音壶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故应轻轻笑了下，然后他拔出了剑。 身处其间后，他更能感受到风欢意天赋神通的奇诡。她在空间一道上，显然已经走出了有别于前人的道路来。 但是，只要能破开。就算有一千一万个空间，他也能破开。 剑刃急速一震，红色的剑光凛冽地向着虚空尖啸而去，前方的空间似乎被剑光猛地掀开了。 无数崩裂的碎片，闪烁着辉光，簌簌而落。 天音壶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时空罅隙，在他耳边清鸣着。 他便不会迷路。 …… 李川看到了一道璀璨的红光在他眼前划过。 他仿佛在剑光中看到了行走在一道道扭曲的时空裂缝之中的温故应。 他手中闪烁着红光的剑锋无声切割空气。 剑光绽放，虚空裂解。 (本章完) 第114章 师徒 李川喝了口温故应留给他的酒，冷酒入肚，精神却是一振。 果然是好酒。 坐了一会儿后，觉得身体上的疲惫也褪去了许多。 他再向前方看去。 一眼望过去时，不觉得有异，细看的时候，却发现此地的每一棵树、每一片草叶都附着无数层交错的幻影。 悦耳的清鸣声中，他的心神仿佛也进入了一个清澈透明的境界中，思绪无拘无束地舒展开来。 时间的流动，空气的起伏…… 清澈的风萦绕在他身周，将所有的变化都一一呈现，犹如一幕幕画卷铺呈在他的心神之间。 他再次看到了温故应，看到了他孤独而坚定地行走在纷乱时空中的身影。 他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川又觉一阵头晕。 幻梦般的光影，在眼前迅速消散，独独留一双又黑又大凶光闪烁的眼睛。李川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把天音壶护在了怀中。 定了定神后，发现那怪物趴在一丈外过不来。 于是他仔细打量起它的模样来。 高约一丈，熊身龙尾，脖子与尾巴上长着鳞片。它在一丈外不停地走动着，不停地试图靠近。 李川想起了温故应说的话，秘境里的飞鸟走兽甚至花草树木，都会追杀外来者。 他恍然意识到，他也是外来者之一。 而且是毫无修为的外来者。 渐渐的，禁制外的灵兽越来越多了。 有他熟知的老虎花豹之流，也有超出他想象之外的各种怪兽。 高高低低的吼声混杂在一起，喧闹无比。 抬起头，却发现上方也盘旋着许多怪鸟。 恍惚间，仿佛他才是被参观的珍稀动物。 希望鸟屎不要掉下来。 李川一边想着，一边喝了口酒，闭上眼睛继续擦响着天音壶。 心神再一次沉入其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感觉到晕眩而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灵兽都消失了，一个穿着浅藕色纱裙的女子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水蒙的眼睛落在他手中的天音壶上。 看到李川睁开眼，她轻启朱唇说：“骗子。” 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李川握紧了天音壶。 风欢意在一丈处停下了。 李川刚松下一口气，就看到她伸出手，白得透明的手穿过了无形的禁制一点一点伸了进来。 道门牌，能挡致命一击。《纹经》，应该也能挡一次。如果那时候温故应还没回来的话，他就只能使用天音壶引发涌动了。 她突然往后退了两步，眼睛闭上，又再睁开，说：“温师兄果然了得。” 李川稍稍舒了口气，温神总算还有点靠谱。 他又看到风欢意转过身，摆出了施法的姿态，身周隐约有幻影浮动。 她在干扰温故应的行动。 不能让她影响温故应。 要拖住她，拖得越久越好。 李川心念一转，主动开口说：“你托我补的菩提珠，已经补好了。” 说着，他喝了口酒，咽下，然后扶着山壁慢慢站起，再向前走了两步。 闻言，风欢意果然转过身，问：“菩提珠呢？” “收好了。”李川停了下，说：“我看到你留给我的话了。” “你为什么不走呢？”她的声音又飘渺了起来。 “没来得及。”李川老实说。 “说谎。” “真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知道这里要乱起来了，我能走，肯定要走的。这里多我一个没用，少我一个不添乱。”李川努力说着废话。 “那你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呢？”风欢意又问。 “温道长请我来，我就来了。”李川依然老实说。 “就这样？” “他是我朋友。”李川回答，接着他问：“你和灵鱼大王，不也一样吗？你假扮成她，在苍江与罗雪里死战；她也愿意为你，与整个玄门为敌。” 风欢意没有接话。 李川转而说：“你知道，钦天监的人也来了吗？” “他们追着灵鱼姐姐来的？”风欢意立刻问。 “是啊，他们都是朝廷的官员，又不能参加试炼。” 风欢意轻哼一声，说：“自投罗网” “这可不一定。他们专门针对灵鱼大王，设计了一个陷阱。” “什么陷阱？” 李川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般，不再开口。 “你诓我？”风欢意的手，再一次伸进了禁制中，几乎就要碰到李川的脸了。 李川后退一步，说：“对，我诓你的。” “你不说的话……”风欢意威胁说：“我的确进不来，但是……” 李川感觉地面震动了下。 “你觉得，如果你掉下去的话，禁制还能不能护住你呢？” “我说！”李川望了眼悬崖下，立刻说：“我说我说！” “你不是和罗雪里交过手吗？”李川语速很快地说：“他对素王爷下的梦魇咒里有陷阱。” “什么陷阱？”风欢意追问 李川努力编着：“解咒的时候，便会触动陷阱，咒语会被反种在解咒人身上。初时没什么感觉，但只要心境露出一丝破绽，它便会趁机而入，催生心魔，最终受术者便会梦魇缠身，不得超脱。” 接着李川说：“我就知道这些，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风欢意继续问。 李川说：“我听金熔说的，不瞒你说，我与宫无光的其他几位徒弟，关系极好。但罗雪里，看不上我，还不准他的师弟师妹与我交往。此人做事极为阴险，所以……” 风欢意说：“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接着，她的视线又转回到了李川手中的天音壶上。 清鸣声一直没有停。 李川此时有些怀疑，她也在拖时间了。 但他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清鸣声不能停。决定好的事，执行就行了。 风欢意专心听了一会儿后，突然道：“劳大夫让我不要伤害你。” “是吗？” “他说你以后会拜他为师的。他称赞你心性极佳，是很少能入他那门的人。” 李川差点把天音壶捏碎了，他咬着牙说：“他有和你说，他是哪一门吗？” “不是神侠门吗？”风欢意反问。 李川也反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风欢意没有回答。 “你们早就认识了？合着当时在马车上，你们演双簧骗我呢。”李川继续说。 “不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是他。”风欢意否认了。 “那就是那天晚上？” “对的。那晚我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喊住了我。”风欢意承认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是他。” (本章完) 第145章 心愿 李川没有追问劳笑开找上她的理由，而是有些关怀地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燕顷山上吗？” “他不是跟着你来的吗？”风欢意疑惑地看着李川。 李川说：“他是我从钦天监救出来的。我是《纹经》传人，天苏著纹经，而神侠是天苏游戏人间的一个化身，所以认真论起来的话，我和劳大夫是同门。我看在同门之谊上，把他从钦天监带出来，他也答应我，以后洗心革面，不再骗人了。” 他一边拖着时间，一边思考着。 风欢意给他的感觉，一直是神秘危险的，但仔细回忆起来，却又觉得，她是有些天真的。不然在马车里的时候，她不会被他与白煮蛋合谋骗走；前两次见面的时候，更不会相信他说的，壶破了以后再补之类的话了。 李川小心地计算着距离，又往前小小地走了一步，说：“所以他说什么要收我为徒的话，都是在骗你。” “你什么意思？”风欢意蹙起眉来。 李川语气中带着关心：“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渊源，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他利用了。你和灵鱼大王，为了今日之事，一定谋划了很久吧？可不要因为他，功亏一篑了。” 风欢意摇了下头，说：“你在骗我。” “我只是感念你和灵鱼大王之间的情谊而已。”被戳破后，李川表情不变。 “骗子。”风欢意说。 “你在担心，我会用它，破了你的法术吗？”李川又换了个话题。此时他心中已经确定，风欢意也在拖时间了。 “是的。”风欢意承认了。 “你不担心吗？”李川将天音壶托在面前。 “温师兄在里面，那么多人在里面，难道你要再砸一次吗？”风欢意问。 的确如此。 要是里面没有人的话，温故应何必一个个空间砍过去。 “再砸一次，也不是不行，”李川再次试探着说：“你不去帮你的朋友吗？就算所有修士都被压制了修为，她一个人，要应对那么多掌门长老……” 李川真诚建议道：“我没法离开这里，温师兄一时也脱不开身，你不如去帮帮她？” “你又想骗我了。”风欢意仿佛认定了李川在骗她。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李川脸上带了些遗憾。 “灵鱼姐姐已经离开了，劳大夫和她一起走了。”风欢意说。 李川强按住心中的惊诧说：“那你为何不走呢？” 风欢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要做的事，也已经做完了。” 李川意识到，她没有在说谎。 “你究竟做了什么？”李川问。 “我只是苍江的一条小鱼妖而已，千年前，苍江有鱼跃过龙门，我由此感而开启了灵智；从此之后，我访遍了千山万水，没有一个宗门，愿意收我为徒，我只好回到苍江，自行修炼。又过了五百年，终于小成，却被龙王看上，要我去龙宫做持灯侍女，我不从，便要杀我，剖我的妖丹，幸而灵鱼姐姐出手，救下我的性命。这样又过了百余年，有一修士来到江边，要收我做他的妖仆，我不愿，他却毁我的住所，将我捉住。”风欢意说着她的过往，语气很平静。 “路上，我遇到了一位半妖女子。她救下了我，帮我请了大夫，我们同行了一段时间，她为我解答了许多修行上的疑惑，并邀我做她宗门的长老。” “霜叶门？”李川问。 “是的。”风欢意承认了，“我修为低微，如何能做什么长老？于是我拒绝了，半妖女子并没有不快，依然待我如常。她知道我的天赋神通是空间一系后，为我寻来了许多功法秘籍，还赠我了一件法宝。” “菩提珠？” “对。我原本想，如果你帮我补好了它，我就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我没想到，你却主动进来了。” “所以后来呢？”李川问。 风欢意转过身，望着前方，她的声音飘在空中，“之后我闭关了一段时间，再醒来的时候，这个世间，就已经没有霜叶门了。” “所以你是为了报仇？” “向谁呢？”风欢意问。 “仙人？” “仙人怎么可能会留意到霜叶门这一个小小的门派？无非是玄门各派掌门长老，觉得霜叶门抢了他们的弟子，气不过，于是告诉了上界仙人罢了，请仙人为他们出气罢了。” 风欢意继续道：“我只是一条千年鱼妖，这里随便的一位长老，都能轻易杀死我。所以，我只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李川问。 “燃香，梅子黄，”风欢意狡黠地笑了，说：“灵力吐纳之间，梅子黄会逐渐在识海中打开一条通道，这条通道能帮助修士感悟天地，冲破瓶颈。” 李川思索了一番，问：“不是共享修为境界吗？” “不是共享，而是让你看清前路的模样。修仙一路，最难的不是力量积累，而是找到路。” “梅子黄的味道，很多人都知道吧？”李川皱眉。 “改良了。” “谁改良的？”问完后，李川突然意识到他问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改了味道，劳大夫知道后，他加了一味药进去，现在已经是无色无味了。” 风欢意接着说：“只要在这附近停留的时间够久，并且动用过灵力，无论是参加试炼的修士，还是被压制了修为的掌门，从现在起，他们都是霜叶遗徒了。” “万一仙人包庇呢？”李川觉得风欢意想得太简单了。 风欢意说：“不会，仙人看修士也如看蝼蚁。霜叶门找到的那条路，也威胁到了仙人。我知道我今日必死，我也知道，我死后，玄门也会血流成河。这就是我的心愿。” “那如果大家约定好，都不说出去呢？”李川很有想法。 “总会有人说出去的。”风欢意，又看向李川：“李公子，你是《纹经》传人，你甘心就一辈子无法修炼吗？” “那是别人的道。”一个声音响起。 “别人的道，能让你飞升，你会拒绝吗？”风欢意静静地看着从虚空中走出的温故应，“我听说温师兄曾有奇遇，因此境界奇高，可与仙人论道。温师兄，你的境界，又是你自己修来的吗？” (本章完) 第146章 果不其然 李川听了风欢意的问题，也不禁向着温故应看去。 温故应脸色不变，说：“我的境界，的确不是我自己修来的。但我的道，是我自己选的，若我有一日得以飞升上界，那时我的境界，也一定是我重新修来的。” 风欢意继续说：“但如果你没有现在的境界，你的实力能升得这么快吗？” 温故应也坦然说：“不能。” “那你和霜叶门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风欢意反问。 “诡辩。”又有另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川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蒋松走了过来，他的左肩受伤了，破开的衣物上都是血，左手也不自然地垂着。 但他走过来的速度却不算慢。 蒋松站定后说：“风修士，你可知道为什么会有宗门？” 风欢意说：“为了占住资源。” “不是，无数前辈修士，都留下了他们的修炼心得功法注解，他们的道是什么样的，他们自己就写下来了，供后辈参阅。你进入金凤宗后，难道你没过藏书楼，没有阅读过苍铃修士的笔记？”蒋松问。 风欢意下意识摇头。 “我看过。”蒋松说。 “那又如何？” “我们都是在前人走过的道路上，走出自己的道的。前面的路是什么样的，并不是秘密。就如此地的雁行古洞秘境，雁行真人也将他的道，完完整整地留在了这里，即便没有拿到他的传承，仅仅体悟此地的一草一木，也能有许多感悟。” 蒋松的表情突然有些难过了，他说：“二十年前，青宗也有一个弟子加入了霜叶门，事发后，族长把他藏了起来，想要假死瞒过仙人，然后废去修为，让他做个普通人，过完一生。” 温故应听到此等密辛，也有所动容。也只有青宗，愿意如此包庇门内弟子了。 风欢意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专注。 蒋松继续说着，“当时我负责废他的修为。我动手前，他也和我争辩，他说，等他飞升后，做了仙人，再去寻求他的道也来得及。他还说，霜叶门背后，也有仙人。我说不过他，打算直接动手废他修为，但那时候，他已经什么修为都没有了。” 他强调了一句，“什么都没有了。他被霜叶门背后的人，放弃了。” 蒋松说：“风修士，霜叶门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了，总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凭什么呢？”风欢意问：“那么多剖妖修内丹，杀散修啖其血肉，在凡间肆意作恶的修士，都可以活着，凭什么霜叶门人什么都没做就要死呢？” 温故应说：“当年我与仙人论道，仙人向我显示了他窥视到的结果。加入霜叶门后，他们便堕入恶道中，他们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他们每一次借用力量，都会在心渊中激起波澜，任霜叶门发展下去，将会引发三界分离。” 他轻叹口气，说：“四神宫也有不少弟子，加入了霜叶门。他们每一个，都是我亲手杀死的，每一个。” 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意，“他们中有几个，与我是一同入门的，他们死的时候，已经完全丢弃了求道之心。” 李川悄悄把照妖镜对着风欢意照了下。 嗯，果不其然。 “可是，你们现在都是霜叶门人了，你们都已堕入恶道。”风欢意说。 “还没有。”李川说。 风欢意转过身，看向他，看到他手中的照妖镜，眼中露出了几分不解来。 李川说：“普通人要二十年。” “什么意思？”风欢意问。 蒋松与温故应却都听明白了李川的话。温故应立刻接上话说：“你以为你在完成你的心愿，但你已经不是你了。” 风欢意只以为他们在强做姿态，于是说：“我的心愿已了……”她的身体略微颤抖着。 “她要逃！”蒋松大喊出声，“刚才她就是那样逃走的。” 话音未落，风欢意便消失了，接着就见温故应的剑追着天空中的一抹银白色的光飞去。 银光碎裂，但风欢意也不见了踪影了。 蒋松重复道：“就是这样，刚才也是一样。”接着他嘲讽，“我还以为你能拦下她呢，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嘛，温师兄。” 温故应没有理会，他看着飞回手中的剑，脸上若有所思。 等了一会儿，见温故应还不出声，蒋松问：“现在要怎么办？” 温故应抬起头，说：“刚才的她，也只是投影。” “她在哪？”蒋松问。 “不知道，”温故应看着前方，说：“李兄，麻烦你驱动天音壶，覆盖掉这片空间的所有异常。” 李川一下应了下来，说：“好。”接着他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那个半妖女子，可能没死。” “怎么说？”温故应问。 “我听劳笑开提到过，他师傅救了她，于是被牵连了，被追杀霜叶门人的玄门修士杀死了。”说完后，李川又说：“不过他这个人说的话，也不知道哪一句真，哪一句假的。” 蒋松听了，十分好奇，问：“那你们是怎么认得的？” “说起来话长，等此间事了，我再和你详说吧。”李川想起来也觉得头大，他长叹口气，揉了揉眉心，然后拿起天音壶说：“温道长，蒋道长，这个功能，我只用过一次，当时还不是正常中断的。所以会发生什么，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能保证。” “等等，”蒋松喊住了他，说：“温师兄，里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温故应回答：“我刚才已经将没有人的大部分空间，总计两千六百二十八个，都破开了。我能感觉到，他们也在努力走出来，并且似乎已经有一些头绪了。所以感觉到风欢意出现后，我就停手了。” “那现在？” “现在我怀疑风欢意的本体就在里面，”温故应也望向了前方，他说：“虽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成异鬼，但拖得越久，成为异鬼的可能性就越高，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本章完) 第147章 细线 “好，我们进去？”蒋松问。 “走。”温故应说完后，便又再次往前。 李川刚想喊住他们，却发现他们已经不见了，他还想等温故应说开始，再开始呢。他后退两步，又靠着山壁坐下，喝了两口酒。 晕眩感褪去后，他低头专注地看着天音壶。 壶身上的一条条墨痕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心神深陷在其中，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微风轻拂他的耳畔，顺着涟漪一层层扩散，涤荡着这片空间。 温故应与蒋松立刻察觉到了变化。 蒋松说：“开始了。” 温故应“嗯”了一声，说：“我会将剩余的空间，一一破去，再次期间，你要将她的本体找出来，不要让她再跑了。今日不杀她，难解我心头只恨。” 蒋松一挥手，手中出现了一张网来，说：“你放心，这次我不会留手了。” “原来你还会怜香惜玉？”温故应嘲笑说。 蒋松嘲笑了回来：“都是和你学的。” 他们嘴上逗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甚至配合得还有些默契。 顺着红色的剑光，一张网将前方的虚空笼罩了起来，空间中的影像逐渐显现了出来。 空间中的刘洋率先察觉到了变化，他转过头看着天边逐渐渲染起的红光说：“有人来了！” “有人来救我们了吗？”蹲在一边的穆凌抬起头，他前方的石块上，放着许多银色的鱼鳞。他说：“我们已经参悟透了鳞片上的信息，马上我们自己就能出去了。” “不一定，也许是敌人。”刘洋向前走了几步，体会着灵力的变化。 他感觉到轻柔的风吹在他的脸上。 微风渐渐扩散开来，将整个空间都包裹其中，一切都在这无声的吹拂中逐渐模糊起来。 渐渐消解于虚无之中。 “鳞片在消失！”穆凌喊了出声。 四周的修士都向他的方向看来。 微风轻拂着银色的鳞片，将它们轻轻掀起。鳞片逐渐飘升至半空中，转瞬间又化作了细烟，飘散无踪。 李川伸手，感受着这一层层的涟漪。 这是他第一次，用他所有心神去催动天音壶。上一次，只是催动了一瞬，接着就分神砸壶了。 他细细体悟着此时的感觉。 他的视线顺着风延伸到了远处。 风吹过的地方，涟漪展开，一切都开始分离消散，风将所有的异象都悄然抹去，一切再次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看得越远，就觉得身体越轻，好似整个人都要飘出去了。 他看到了茫然回到了原处的修士们。他们有的庆幸，有的疑惑，有的似乎还有些不甘。 他还找到了蒋松与温故应。蒋松手中掌着一张大网，仿佛在细细探寻着什么；而温故应则似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对着蒋松说了几句话。 风在更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川意识到，他的极限到了。 风欢意呢？他突然想到。他感觉到他到达了极限，但是涟漪覆盖的范围已经很远了。难道温故应猜错了，她的真身不在这里？ 他一边想着，一边让心神更深地沉浸在了涟漪之中。 他感觉到他肉身与神魂都跟着涟漪的节奏一起涌动了起来，突然之间，他感觉到胸口一动，接着《纹经》飞了出来，慢慢地展开了。 《纹经》上的图案，与微风中的涟漪遥相呼应着，一呼一息之间，李川感觉到他沉浸到了更深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一层一层地展开。 一切都纳入他的视野，他似乎全知而全能。 直到他看到了最深处，漆黑无光的空间中，漂浮着一团又一团的雾气。 心渊。 原来这书是这么用的。 李川突然明悟。他要先找到有上面图案的地方，引发书页展开之后，这本书才会开始引导他去理解图案的含义。 不是用来挡刀的啊！ 他感觉他似乎一伸手，就能撕开界区……以后要遇上了敌人，他就手撕界区，看对方是立地成仙，还是神魂俱消。 隐约间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透明的线，连接着一个个修士的神魂与心渊。估计便是燃香在识海中打开的通道了。 不知数了多久，他看到了一簇黄色的絮状物，粘在了其中的一根线上。 是风欢意吗？ 他正试图想要去找温故应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他沉得太深了。 涟漪在他身边层层地泛开。 这时，一道赤红的剑光出现在眼前，宛如闪电般划破了层层涟漪。 刹那间，风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他被拉了回去。 靠着山壁而坐的李川睁开了眼睛，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一瞬间便将他的眼睛挤满了。 所有人都仰着头，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李川也跟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一条巨大的锦鲤从五色的网中跃然而出，游动在天际，宛若银河。 飞剑向着它飞去，银色的鳞片上映射着剑柄上红色的宝石光。 锦鲤灵动地穿梭在锋锐的剑光之中，一时间难分上下。 正看得入神之间，李川听到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在秘境中响起：“现在秘境已在我的掌控之下，所有弟子，跟着青宗长老依次离开。” 李川听了出来，是王掌门的声音。 原来进来的掌门长老们，是去拿回秘境的控制权了。 李川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给这里的灵兽灵植当观赏动物了。 他收好了天音壶，将落在地上的《纹经》捡了起来，再次当作护心镜放在了胸口。 然后他拿起酒壶，喝了一口。 手有一点抖，后怕。 刚才若不是温道长那一剑，他估计就回不来了。 他看着一个个修士，从秘境离开，心情又有些沉重了起来。 只是无意识地闻了一下，从掌门到弟子，都长出了线来，完全没有抗拒之力。 也不知道那一根根连着心渊的线，能不能剪断。 胡思乱想中，有一片银色鱼鳞落在了他的面前。抬起头，看到宝剑划破了鱼腹，血喷洒而下。 (本章完) 第148章 后事 血光与宝石光将半边天空染成了绯红色。 锦鲤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绮丽的鳞片染上了血污，变得黯淡失色。 李川终于松了口气，一阵剧烈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身体淹没在无尽的困倦中，被柔和的雾气包围着。 他感觉到身体摇摇晃晃的。 恍惚间似乎看到前方有个人。 风欢意静静地坐着，戴着面纱，看着窗外。车窗外是深深浅浅的雾气。 她逃了？ 温故应居然让她逃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连忙去检查他身上的天音壶，《纹经》，道门牌……却发现一样都不在了。 他身上也没穿斗篷，手指上的碧水戒也不知了去向。 “你在找什么？”风欢意转过头，水蒙的眼睛看着他。 李川强自镇定，坐正了身体。 “你也觉得，霜叶门做错了吗？”风欢意问。她的声音又空又飘，明明人坐在眼前，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窝异鬼，有什么对的错的。”李川回答。 “异鬼？” “真正的风欢意，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你杀死了。”李川说。 他感觉他的脑子仿佛被彻底地洗涤过一番。清澈无比，每一张拼图都回归到了原本的位置。 “你所谓的心愿，所谓的恩义与复仇，都不存在。你只是遵从你的本能，从她的记忆中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然后去把更多的人变成异鬼，变成你的同类而已。” 李川正视着风欢意的眼睛，“你失败了。” “那你又是什么呢？” 我是什么？李川看到他手中的照妖镜，拿起一照，他看到了自己，又突然记不起自己是不是长这样了。 雾气逐渐涌了进来，风欢意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消散在虚无之间。 分崩离析中，一些黄色的絮状物悄然散落 吱吱吱。 怎么又有老鼠叫了？ 李川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他回到了他的房里，转头就看到温故应拿着本书在看。 佩剑斜倚在椅子边上，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李川总觉得红宝石的光暗了不少。 “醒了？”察觉到李川醒来，温故应放下书，笑说：“你居然主动直面心渊，我该说你是胆子太大呢，还是太过无知呢？” “无知。”李川果断选择了后一个选项，然后问：“现在怎么样了？” “风欢意死了，秘境恢复了正常，不过试炼也只能中止了。” 温故应一条一条地说着。 “外面的话，宫无光找到了灵鱼大王的藏身处，这次他杀死了灵鱼大王，但是素寒已经被她的属下带着离开了。” 两条鱼都死了。 “确定死了吗？”李川问。 “死得不能再死了。”温故应回答。 “从南面走的吗？”李川又问。 “对的，而且是在更早的时间就走了。”温故应说。 “还有劳笑开。”温故应提起了白煮蛋，表情有一些奇怪。 “他怎么了？他没逃掉？”李川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有些烦闷。 “他回来偷你窗台上那个……花瓶。”温故应说：“结果被公二旁三发现了，一人二妖闹出了好些动静，引起了玄岳门朱长老的注意。于是被擒住了。” “该赏该赏，我二弟三弟呢？”李川从床上坐起来，刚想往外走，就脚一软，幸好眼疾手快扶住了桌子，才没跌倒。 他挪到椅子边坐了下去。 “他们在石室那边，我托祝师妹看顾他们，李兄不用担忧。”温故应说完后，又补了句，“只是他一个劲儿地喊着要见你。” “见我我也保不住他吧？”李川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么多弟子，都成异鬼了，他还没被那些掌门长老撕成碎片？” “我还以为你是最想撕了他的人呢。”温故应说打趣道。 李川只说：“我不想见他，他什么时候死了，再和我说声，我摆酒席，请戏班子连唱三天！” “你别担心，这次会直接上手段，把他知道的事都榨出来的。” “最后便是异鬼一事了。”温故应正色道：“灵鱼大王的手下逃了出去，消息一定已经传出去了。我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是，李兄，你老实告诉我，我现在是温故应，还是异鬼？” “要是是异鬼，你打算怎么办？”李川问。 “与其让仙人来插手此事，不如玄门内部解决了，这样不会波及太多无辜的人，还能好好地安排一些后事。”温故应显然早已想过了这个问题。 “只是王掌门，有点难杀；还有青宗，太护短了，有些麻烦。”温故应慢慢数着其中的难点，语气中透着肃杀之意。 “能治还是先治吧。”于是李川把他在直视心渊时看到的细线，以及他的推测说了出来。 他说：“燃香时使用灵力，便会在识海中打开一条通向心渊的通道。心渊中的异鬼，在修士吐纳灵力时，慢慢通过这条线，进入识海，最终将人变成鬼。我虽不知这个过程需要多久，但也不可能一闻燃香，就变成异鬼。” “总是个隐患在，”温故应说：“而且，也不可能一直不用灵力。”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这燃香如此难防，二十年前，还能靠香味来辨别，现在却……按你说的，那半妖女子还活着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修士，会遭暗算。” “你说，这燃香到底来自何处呢？”温故应问。 李川没有出声。 温故应显然也没希望得到回答，他仿佛自言自语道：“王掌门都着了此道的话，我怀疑，仙人也不一定能完全避开。霜叶门背后……”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大劫将起，李兄，你不是修士，反而能独善其身。若今后四神宫弟子……” “我觉得，我大概能剪断。”李川犹豫了下后，还是说了出来，说完后，他又补了句，“不过怎么剪，剪完后是什么样，我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可能还要再次驱使天音壶。” “那你先在我身上试试？”温故应立刻说：“李兄，你需要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寻来。” (本章完) 第149章 准备 温故应说得爽快，李川也不矫情，直接说：“我现在浑身无力，脑子也是一片混沌，你得先想办法给我补补。然后要找个地方，做好防护措施，我好再次驱动天音壶。还要找一个合适的人，你信任的人，让他在一边看着，万一我又迷失了，或者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能出手中止。” 说了这几条后，李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入口附近的灵兽灵植，说不定也被感染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拿它们练练手，保险点。” 温故应夸赞道：“李兄想得很周到，”又感慨说：“此事之后，秘境估计要封闭上许多年了。” 李川听了，一时间情绪也涌了上来，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异鬼修仙，也许的确容易飞升成仙；等仙界也都是异鬼后，可能……可能以后凡人就成了他们繁衍的容器了。” 温故应听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说：“异鬼直接与心渊连接，感悟道意，而不受其害，的确是更易飞升。风欢意，她对空间一道上的理解，的确精深，她若能继续走下去，也许不到千年，便能飞升。” 李川回忆着他醒来之前，在梦中与风欢意的对话，“我觉得风欢意，是有些察觉到的。” 温故应长叹口气，说：“先解决目前的事吧，李兄你先在此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做准备，等我回来后，就开始吧。” “行。” 李川注视着温故应走了出去，身姿挺拔，脚步坚定。 独自又坐了一会儿后，李川拿出了照妖镜，去看镜子中的自己。 浓眉大眼宽脸，看着挺凝实挺精神的。 只是有点不太像当初在工地搬砖的李川，也不太像原身了。 正寻思间，就听到公二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了。 他慢慢挪到堂屋里，没多久，就看到公二跳了进来。 公二见到李川，十分惊喜说：“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半天前吧。”李川一边说着，一边往公二身后看去。 此时一只大螃蟹也爬上了门槛。 门槛边上站着一位身穿杏黄色百褶裙的圆脸女子，正俏生生地看着他。 是祝青云。 公二跳上椅子，说：“昨晚的雨下得好大好大啊，我和三弟原本在闭关，三弟感觉到下雨，觉得不对劲，于是把我叫醒。” “我们就来找大哥，结果大哥不在，劳大夫也不在。我们知道大哥一定是有事出去了，就在家里等着，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些动静，我一下就醒了，接着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摸进了堂屋，偷偷拿走了窗台上的花瓶！” 公二讲述着他与旁三的遭遇，说：“于是我和旁三，一人一边，一下就把那个人捉住了。没想到，居然是劳大夫！” “他被我们抓了后，又想骗我们，说他睡觉时被雨惊醒，怕风雨太大，把花瓶吹到地上，所以过来收好花瓶。” “我和三弟都不信他。他就住在这里，要想收花瓶，光明正大地来不行呢？何必鬼鬼祟祟的？” 旁三补充说：“他的打扮，根本不是刚起来的模样，而是好像是从别的地方回来的。” 公二继续说：“我们觉得，绝对不能让他逃了。但是他太可恨了，他不知使了什么妖术，我与三弟竟然动不了了！” “幸好我想起了我身上的法宝，我趁着他走到我身边，拼命张开嘴，吹了口气，他着了我的道，一下子就昏睡过去了！” 旁三最后说：“他快要醒的时候，朱长老来了，把他抓了，然后解了我们身上的妖术。” “太惊险了。”李川评价道：“幸好你们捉住了他，要是被他逃了，麻烦可就大了。” 公二听了，十分骄傲说：“我早就看出来，他心怀不轨了，我与三弟好不容易得了几块灵石，都要骗过去。” 又夸了几句公二后，李川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祝青云说：“祝姑娘，你来了。” 祝青云说：“好久不见。” 似乎是很久没见了，但数数日子，其实也就一两个月。 李川请她坐下，然后说：“我刚醒过来……没想到这劳笑开，真的和霜叶门有关系。早知道就不给他求情了，说不定还能早点发现那两条鱼的计划。” 祝青云说：“你不必自责，罗师兄用秘法拷问了他一年，什么都没问出来，可见这人筹谋之深。” 接着，她问李川：“秘境里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 “只知道大概，”祝青云圆眼稍稍睁大，认真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出事了。接着就忙着找灵鱼大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场恶战，师傅终于将她斩杀。之后，你们就从秘境里出来了。他们掌门长老一个个去密室开会，我们只能在外面等着。” “现在我只知道出了事，和霜叶门有关。其他都是一头雾水。” 于是李川把秘境中发生的事和她讲了一遍。 祝青云及公二旁三都专注地听着。 李川说完后，公二率先出声，说：“只要闻到香味，就会变成异鬼，那岂不是防不胜防？” 旁三比他听得仔细，纠正他说：“闻的时候，还要用灵力。” “那……那也很难防呀，”公二说：“燃香无色无味，带着燃香，然后去每个宗门踢馆，一个个踢过去，那每个宗门里就都有异鬼了。内鬼再转换内鬼，没多久，整个玄门就成异鬼窝了！” 公二说着，就害怕起来，说：“大哥，要不我们还是回云桥乡吧，我和三弟给你看家护院，种地啄虫，再不想求道成仙之妄念了！” 李川是知道公二旁三求道之心有多坚定的，于是他安慰道：“尚未到如此地步，那条锦鲤，筹谋多年，才在玄台灵光会时动手，说明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祝青云也说：“梅子黄的其余成分是什么，目前尚不可知，但就薰华这一味，师傅专门派人去劳笑开说的地方去找过。很稀少，而且朝生夕死，难以保存，炼制成燃香后，就更少了。” (本章完) 第150章 好人缘 旁三也劝公二说：“二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再难我们都要走下去吗？今日出了一个异鬼，就要放弃，明日出了奇鬼，是不是又要放弃？修仙一道，本就十死一生，我们既踏上了这条路，怎么能这怕那怕的？” 李川听了，心中大奇。 旁三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处处以他与公二为先，却没想到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果 《九万里上》第150章 好人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51章 矫情 温故应带着李川从另一条路去了密室。 一路上，温故应向李川说了下目前的情况。 他说：“我先找王掌门聊了一下。知道风欢意真正的目的后，他调整了燕顷山上的结界，就算现在仙人来了，结界也能挡上一些时日。” “南边的漏洞修好了吗？”李川问。 温故应回答：“修好了。其实不能算漏洞，只是当 《九万里上》第151章 矫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52章 施为 “好。”朱长老立刻把豹子牵过来说：“你看下这只豹子，当时它徘徊在附近，我们检查了它，发觉它的识海也的确与参与试炼的弟子一样，出现了一些变化。” “我看一下。”李川不多说，闭上眼睛，当即就催动了天音壶。 沉入心神后，他感觉到有一层力量限制住了涌动的范围，涟漪无法再无限制地往外延伸，而只是仅 《九万里上》第152章 施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53章 遗物 温故应丝毫不让，道：“你那用了快三千年的老识海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毛病，还是我的识海，年轻健康……” 这两人一来一往的，旁边的人也实在听不下去了。 青宗长老开口说：“温道友先上吧。” “你怎么……”王掌门怒瞪青宗长老。 青宗长老道：“温道友修为尚浅，中间若出了问题，我们控制得 《九万里上》第153章 遗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54章 掐掐掐 宫无光继续道：“我与明珩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寻求长生，之后便将《纹经》交托给四神宫寻找下一代传人。也许他当时已经感应到了什么。” 明珩便是上一代纹经传人的名字。 说话间，弟子们陆续到达了。 朱长老数着人头，确定都到齐后，他简短地交代了一遍情况，讲了解决方法。 到场 《九万里上》第154章 掐掐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55章 吱吱吱 李川一阵心惊。他低头去看指间蠕动的细线，他的手也是一片雾气，只不过还有一个手的轮廓而已。 细线却很清晰。 他突然觉得肚子顶得慌，喉咙也噎住了。明明沉入这里的只是神魂，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颗颗一粒粒的汗冒了出来。 要稳住。 李川努力凝神去看，也许是没有光的缘故，又也许是沉入了心渊 《九万里上》第155章 吱吱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56章 一叶 吱吱声中，李川感觉到他被冻住的灵魂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松动。 黑暗的裂隙中闪过了一些画面，一只小老鼠被一团混沌雾气追逐着。雾气变幻成各种模样，试图抓住小老鼠；小老鼠一边惨叫，一边扭成了各种极限的姿态，每次都恰恰好地躲开了雾气。 李川竭力地靠近裂隙，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等等，那是什么？ 《九万里上》第156章 一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57章 补补补 《纹经》停在半空中，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 李川身周浮起了一个个透明的图案，如果他本人看到的话，便会认出那便是他识海边缘的那些花纹。 温故应注意到了宫无光脸上的惊愕，他问：“上代传人，没出现这种情况吗？” “没有。”宫无光否认了，他盯着李川看了许久后，才说：“明珩兄对《纹经》十分珍视 《九万里上》第157章 补补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万里上》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