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第1章 棺材板成精了 九月初九。 凌舟山上空，黑云笼罩。 山顶上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空地上站不下的，见缝插针挤在林间，时不时踮起脚尖，朝山顶中央的祭坛张望。 今日是魔尊祭日，也是魔尊陨落的一万年整。 一同往年，魔道五门三教齐聚于此，悼念逝去已久的魔尊大人。 祭奠仪式过后，为首那些魔道巨擘仍停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件接一件宝物从他们手中飞出，没入祭坛之中，他们却毫不心疼，眼中闪烁着炽热与疯狂。 头顶的黑云压得更低了，雷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祭坛中雾气弥漫，朦胧间，一道古朴的青石大门自地面缓缓升起。 “祭坛开了！” “魔尊大人要复活了！” … 与门外拥挤热闹的场面截然相反。 青石门内一片寂静。 九道金色光束伫立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照亮。 一件件法宝凭空出现在半空，化作流星飞入光束。 “轰隆”一声巨响。 九道光束汇聚的地方，升起第十道光。 其余九道光束逐渐变得暗淡，而这第十道光，越发明亮。 光束中，只有一口棺材。 当其余九束光全部熄灭，第十束光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后，棺材陡然消失，一名赤身裸体，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出现在原地。 她身姿婀娜，眉眼娇媚，如墨般的长发垂至腰间，衬得肌肤赛雪，白皙得近乎泛出光泽。 在她出现后，那些金光彻底消散，一些还没被完全融炼的法宝散落一地。 这些法宝放在外面，无一不是修士们趋之若鹜的存在。 而在这里，却没有匀得半分关注。 女子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一双手上。 十根青葱般的手指，被她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接着低头看向自己笔直修长的双腿，和嫩藕一般的双脚，脸上的惊喜之色越发扩大。 太好了，她虞曦，终于又变回人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 虞曦一把捂住胸口，小心地看了眼四周，见周围没有半道人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也对，她穿越到这里半年多了，从没有见过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地方连一个人都没有。 她……也不是人。 她是一副棺材板！ 从刚大学毕业的新晋珠宝设计师，穿越成一副里面装着人的棺材板，虞曦当初也觉得很崩溃。她甚至想过，自杀一次再穿回去，只可惜棺材板没手没脚，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杀死。 长期在幽闭环境下独处，人容易发疯。 虞曦没疯，多亏了她从小无父无母，颠沛流离，适应能力足够强大。 当然也可能要归功于先前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 更准确地说，那也不是人。 是一具男尸。 一开始虞曦也是害怕的。 可看的久了，发现他不会腐坏也不会发臭，像是个睡着了的活人，渐渐就没那么怕了。 他保留着生前的样貌，有着高挺的鼻梁，剑锋般的眉毛，轮廓清晰的下颚线，颜值高到足以出道当爱豆。 除了一张完美的脸，身材也相当不错，手指修长，臂膀坚实，还有那隐藏在一身黑袍下面的健硕胸肌……完全可以与男模相媲美。 虞曦也不是故意要“摸”人家胸肌的。 有一次她想试试棺材板能不能挪地儿，左右摇晃半天也没能成功，倒是将里面的尸体颠得翻了个面。 那健硕的胸肌就紧紧贴在棺材底板上，全方位让虞曦感受了个遍，身为母单二十多年的单身狗，她当时觉得自己的脸……啊不，棺材板都发烫了。 后来她折腾累了，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挪不了地方，索性放弃，改为研究起棺材里这具尸体。 这么好看的人是怎么死的？ 他袍子上的花纹是用什么绣的，怎么这么栩栩如生？ 他手上戴的戒指是什么材质，为什么连她这个珠宝专业人士都认不出来？ 这些虞曦统统没研究明白。 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大有来头的棺材。 要不里面装着的尸体，怎么能这么久都不腐不臭？ 后来她开始发挥本行，研究起尸体上的配饰。 有次意识不小心钻进了一只手环，她终于搞明白，原来神奇的不是她这副棺材板，而是她穿越来的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能修仙的世界！ 尸体上的手环不是普通手环，而是储物手环。尸体上的戒指也不是普通戒指，是储物戒指。 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从灵石法宝，到衣服裙子，应有尽有。 还有一块雕着龙纹的玉佩，里面装的全都是书卷和玉简，一排排架子望过去，宛如一座图书馆，藏书量至少是省级的。 架子旁的空地上还放了不少空白的纸张、玉牌，虞曦可以控制意识在上面作画。自从发现这一点后，虞曦经常将意识钻进去画设计图。 她能知道自己穿越来这个世界半年多，也是因为“图书馆”里放了一个类似古代日晷一样的器具，上面刻了十二时辰，转一圈就是一天。 可能是因为没有其他事做，画图足够专注，转到一百八十天的时候，她已经画出上百张图稿。 每每画出完美的作品时，虞曦都会感到惋惜，身为棺材，她无法将它们制成成品。 现在她终于不用再惋惜了。 她，又变成人了！ 低头看向自己重新拥有的身体，虞曦由衷感谢这神奇的世界。 修仙真好。 修仙界的棺材板允许成精！ 成精就要有成精的样子。 棺材板可以不穿衣服，但貌美如花的新晋女妖精不行。 虞曦蹲下身，从地上散落的一堆东西里，找出那只蛇头手环。 她记得手环里放了不少裙子，从里面选出一条紫罗兰色纱裙，上面用银线勾勒着繁复花纹，裙摆错落着几层轻纱，侧面开叉有些大，不过穿上刚好合身，衬得她肤色和身形更加完美。 换好衣服，她又蹲在地上翻了一会儿，找出一枚朴素的白色戒指，熟练地从里面取出一根嵌着紫水晶的发钗，和一对月牙造型的耳环。 这是储物法宝里为数不多符合她审美的首饰，剩下那些惨不忍睹，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宝石、水晶，虞曦打算以后统统将它们回炉重造。 青石门里，虞曦还在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配饰。 青石门外，众魔修们已经等不及了。 一名身穿粗布麻衣，佝偻着背的白发老者，踮起脚朝大门看了又看，迟迟不见魔尊出来，焦躁不安地抓着身旁那身后飘着黑影的男人问，“右护法，尊上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是哪里出了纰漏？” “按说禁地大门已经打开，不应当啊……” 右护法面色慎重，环顾祭坛前站着的教主、门主和长老们，提议道：“要不谁进去看看？” 这话一出，四周静默。 谁进？ 谁敢进？ 大门内散发着亘古苍劲的气息，修炼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对危险的感知都很敏锐，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道气息对他们有着绝对的压制。若未经准许便擅闯入内，绝不会落得好下场。 “再等等吧……” “许是尊上刚醒过来，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呢？” 门里，换好衣服首饰，虞曦终于注意到，在这片荒芜土地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青石大门。 她望着那门，有些惊讶。 穿越前她也是看过几本修仙小说的，现在这种情况，在小说里通常叫做秘境开启。 也就是说……她终于可以从这渺无人烟的鬼地方出去了？ 虞曦心头大喜，迫不及待地朝青石大门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转身回到刚才成精化为人形的地方。 棺材里那具尸体在她的意识能钻入储物法宝不久后，就自燃化作了灰烬，后来连灰也消失了，只留下一身绣着龙纹的黑袍，以及曾经佩戴的戒指、玉佩、手环。 虞曦曾在空白纸张旁边的架子上翻到过一本书籍。 上面说修为高深的人可保尸身长久不腐，但时间到了或是了却执念后，便会化作灰烬。 虞曦不知道那具尸体是哪种情况，但书上说，化灰便是彻底陨灭了。 既然他已不在，作为与他尸体相处最久、最亲近的棺材板，由她来继承这些遗产，应当不过分吧？ 也不知离开这“墓地秘境”还回不回得来，她得把遗产带上。 虞曦将戒指、玉佩、手环捡起来戴在身上，又将那一袭黑袍和地上散落的其他东西装进蛇头手环，看了看周围没有落下的，才重新起身朝大门走去。 门内沙土弥漫，暮气沉沉。 门外却有光亮渗透进来。 虞曦忍不住期待起外面的风光。 这里是修仙世界，外面的环境一定很好，没准能堪比5a级风景区，绝对和这寸草不生的墓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绿水青山好风景，她来了！ 虞曦加快脚步，越往前走，门外的景色便越发清晰，和她想象的一样，能看到山的轮廓，和一片青葱绿意。 终于走到大门旁，她深吸一口气，跨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响起。 “恭迎尊上！” 虞曦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迈出去的那只脚僵在半空。 山确实是那个山。 可低头一看，脚下哪有什么好风景？ 只有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第2章 恭迎尊上 虞曦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圆形平台，她位于最高点，四周是一节一节延伸向下的台阶。 最后一节台阶距离她足有二三十米远。 台阶上没有站人，台阶下却站得密密麻麻全是人。 这些人全都跪着，没有一个人抬头，纹丝不动，哪怕小动作都没有一个。 要不是刚才确实听到了那句“恭迎尊上”，虞曦甚至怀疑他们不是活人，而是雕塑。 尊上？ 是在喊她？ 虞曦隐隐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心中忐忑不已。 下方跪着的人，比她还要忐忑。 自从青石门内有一道身影走出，那亘古苍劲的气息就随之传了出来，仿佛一双无形大手，死死压在他们肩头。 就连跪在第一排的护法、教主、门主和长老们，都抵抗不了这霸道的气息。 他们跪的心悦诚服。 不愧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复活的魔尊大人，就算沉睡万年，也能调动如此强悍的气息！ 右护法再次带头高喊：“恭迎尊上，尊上万安！” 刚才还静悄悄的“雕塑”们，再次齐声开口，声如洪钟，不断在山林间回荡。 虞曦看了看自己身旁、身后，青石大门已经消失不见，台子上除她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他们跪的是她，那声“尊上”喊的也是她。 跪在第一排的人喊的声音最为洪亮。 他们不光嗓门大，样子也格外吓人。有的手持巨斧，有的双臂上缠绕着毒蛇，有的身后飘着鬼魂，还有的甚至不是人，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跪在那。 妈呀，真的太可怕了！ 虞曦哪见过这场面？ 就连恐怖片里，都不带一次性集齐这么多恐怖元素的。 她不知哪里搞错了，但她知道自己应该不是他们口中的“尊上”。 毕竟她只是一副刚刚化形成精的棺材板，认她当“尊上”，除非下面这群可怕的人全都是木头精变得。 “你们……”认错人了。 一句话说到一半，虞曦忽然注意到这群人身前的台阶上刻着纹路，在纹路对应的地方摆放着许多敞开的宝箱。 里面放着各色各样的法宝和灵物，只有一口箱子还是满的，其余都只剩下浅浅一层，其中好几样她都看着眼熟，不正是刚刚源源不断飞入金光中的东西吗？ 她正是莫名其妙被金光罩了进去，才得以化形成人…… 现在看来，她能化形，依靠的就是这些宝箱里的东西。 很显然，这些宝箱都是眼前这群人用来供奉给他们“尊上”的，却阴差阳错供给了她。 光看装扮就知道这群人不好惹，要是让他们发现，她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尊上”，而是一个偷了他们宝贝的棺材精，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只怕将她打回棺材板原形都是轻的，一怒之下将她劈成柴火烧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自己被挫骨扬灰的场面，虞曦心下打了个哆嗦，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 好不容易变回人，她还不想死。 现在，这个“尊上”不管是不是她，她都当定了！ “认错人了”这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被她咽了回去，灵机一动改成了，“起来吧。” 下方跪着的人，等待了几秒才敢起身。 此时他们的内心也不平静。 “你们起来吧。” 短短五字，轻柔娇媚，却在他们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生怕自己患了耳疾，他们小心翼翼地抬头向上看去。 最先入目的是紫纱裙摆，和一截白皙细嫩的小腿，再往上便是女子玲珑的体态，和堪比神女的完美容颜。 众人不敢多看，心底的震惊却久久不能平息。 魔尊大人竟是女子？ 魔道典籍当真害人不浅。 那上面明明说，魔尊大人俊逸潇洒、身强体健、一夜可御十女…… 也不知是什么人写上去的，简直一派胡言！ 分明是貌美肤白、妩媚动人才对！ 站在首排正中央的右护法，也在心底将那撰写魔道典籍的不知名人士骂了又骂，大人竟是女子，也不知他现在将大人的魔宫与座驾重新布置一遍，还来不来得及？ 正当他陷入反思之际，身旁的麻衣老者已经上前一步，老泪纵横道：“尊上，您终于回来了！” “一万年了，我们守山人一脉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等了整整一万年，终于在我这代，有幸等到了您回来。” 说着他便跪倒在地，“砰砰”地给虞曦磕了三个响头。 望着他头顶花白的头发，虞曦心道，也不知这几个响头受完，自己会不会折寿。 生怕他再继续磕下去，虞曦连忙清了清嗓子，开口安抚，“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话一出，麻衣老者却更激动了，涨红着脸，露出一副“幸不辱命”的神情，连连说道：“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守山人一脉应该做的。为尊上守好这座山，守好禁地大门，就是我们这一脉生生世世的职责。” 好家伙，这真是将“敬业”两个字刻进了血液里。 虞曦维持“尊上”人设，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 这时一名双臂环绕着毒蛇，矮矮胖胖的锦袍男子挤开麻衣老者，抢在其他人开口前，恭敬地朝虞曦拜了拜，自报家门道：“尊上，属下是万毒门现任门主赖云天，您当年从药谷救下来的药人，就是我家祖上。” 说着，他扯过自己胳膊上的两颗蛇头，“您还记得当年赐下的那颗蛇蛋吗？” “您陨落后，那蛋就孵出来了，我这两条蛇就是它的第十八代子孙。” 赖云天捧着两颗蛇头向上托了托，“您看，是不是和您那虺螣镯上的魔蛇长得有几分相像？” 虞曦注意到这位万毒门门主在说话时，眼神一个劲儿往她那蛇头手环上瞟。 虺螣镯？ 虞曦低头看向戴在右手手腕的蛇头手环。手环是三条毒蛇盘绕的造型，有些像银饰做旧工艺。 原来这手环叫虺螣镯。 她可能知道他们口中的“尊上”是谁了。 果然不是她。 是那具已经陨灭的尸体！ 那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这乌龙可闹大了。 想到自己被发现是“冒牌货”后的下场，虞曦心下打了个寒颤。 要是被发现，可就完了。 好在虞曦这人从小有个习惯，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神情严肃、惜字寡言。 正如现在，她心里紧张的要死，脸上却没有表情，端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魔修们生怕哪里惹恼了他，一个个也不敢再多说话。 右护法最善察言观色，猜测魔尊大人许是刚刚复活，还没有恢复过来，连忙请示道：“属下已将行宫安排好。尊上可要移步行宫，稍作休息？” 虞曦矜持地点了一下头，视线落在眼前的几十节台阶上。 修仙世界的魔尊，应该不会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她不能露怯。 在众人的注视下，虞曦巍然不动，只将眼神轻轻向下一扫。 站在第一排的魔修们立刻心领神会。 表现的时候到了！ 万毒门的赖云天动作最快，拍了一把胳膊上的蛇脑袋，就让那蛇变大了数倍，将巨大的蛇头凑到虞曦脚下两节台阶远的位置。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邀请，一旁的麻衣老者也祭出一块方帕。 巴掌大的方帕直接飞到巨蛇旁边，展开后像是一块柔软的云朵，上面还变出来坐垫、矮几和茶水点心。 “尊上，请。” “属下这云霓帕，可比那老毒物的破蛇坐着舒服多了。” 同一时间，虞曦脚下还多了好些东西。 除了巨蛇和云朵一样的大帕子，还有僵尸抬的轿子，恶灵凝聚成的飞椅，最离谱的是一个白色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放大版的骷髅头！ 最后虞曦还是选择了麻衣老头的云霓帕。 不为别的，单就是这玩意儿长得最正常，她没那么害怕。 这举动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亲近与信任的象征。 麻衣老者在一众魔修羡慕的目光中，率先飞入半空，与右护法一同护送虞曦往后山飞去。 行宫就建在凌舟山后山。 这地方是当年魔尊陨落后，由魔道三教五门之一的圣土教一力主张修建的。 那时圣土教财大气粗，将行宫修建的无比华丽，光是屋顶就镶嵌了上万颗珍贵的夜星珠，夜晚亮起时，就像璀璨星河一般。 近些年圣土教越发没落，据说发不出弟子月例时，教主还曾打过这些夜星珠的主意。 这都是麻衣老者在送虞曦回行宫的路上说的。 他们守山人一脉，就隶属于圣土教，不过他们这一脉以守护禁地所在的凌舟山为己任，与外界接触不多。 行宫也在他们的看护范围内，圣土教教主半夜偷摸来抠夜星珠时，就是被麻衣老者亲手拦下的。 “好在现在您回来了，在您的带领下，五门三教一定越来越好，我们圣土教也再也不用为了教中弟子的口粮、月例发愁了。”麻衣老者一脸的如释重负。 虞曦瞬间感到压力山大。 抬头望着那一屋顶亮闪闪的宝石，心想，要不还是让圣土教教主过来抠几颗吧？ 这时一阵香风传来。 穿着清凉、身姿妖娆的魔道女子们从殿后鱼贯而入。 为首那两名女子容貌最美，一个身材丰腴，透过轻薄的衣衫隐约可见酥胸半露。另一个纤细柔美，流苏衣摆下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 见这阵仗，虞曦疑惑地看向右护法。 她依稀记得，刚才这位护法说过，行宫是由他安排打理的。 右护法面露尴尬，麻衣那云霓帕飞得忒快，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阻止这群女子出来。 他擦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对着虞曦解释，“都怪属下办事不力。这些……这些女子本是为尊上准备的侍妾。属下这就遣她们离去，派人重新为尊上搜罗一批男宠。” 虞曦的目光从这些魔道女子身上掠过。 数一数，竟有三十个之多！ 想到这些女子原本都是为棺材里那人准备的，她不禁暗暗咂舌。 看来那位真尊上，不仅人长得好看，腰子也不错。 她用不上侍妾。 但比起侍妾，显然男宠更加可怕。 作为一个沉迷于学习和创作的新世纪好青年，她连恋爱都还没谈过，男宠什么的，实在是无福消受！ 赶在右护法行动之前，虞曦连忙开口，“不必再找，先将她们留下吧。” 做不了侍妾，留下做侍女也成。 至少身边都是女孩子，总比都是男人强点。 右护法和麻衣老者听了这话，却俱是一愣，彼此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对虞曦肃然起敬。 不愧是引领魔道走向巅峰的魔尊大人，就是不一般。 竟然男女通吃！ 第3章 活了吗？活了 魔道女修们被暂且留了下来。 麻衣老者殷勤地为虞曦介绍，“尊上，这行宫仿的正是您魔宫内的寝宫，里面一应摆设都是我家老祖亲手布置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您苏醒时，有个熟悉的地方歇脚。” “您看这墙上画的虹光……” “您看这柱子上雕的祥云……” 虞曦哪看得出啥？ 她压根就没去过魔宫，哪里知道这行宫布置的到底与魔宫像不像。 再聊下去可就要露馅了，她赶紧用指尖扶住额头，露出一丝疲态。 右护法不愧是担得起护法这个名头的人，闻弦而知雅意，“尊上先好好休息，属下就守在行宫外，随时等候尊上吩咐。” “嗯。”虞曦秉承惜字寡言的宗旨，淡淡地点了下头。 右护法立刻拉着还没说够的麻衣老者出去了。 送走两位大佬，虞曦仍不敢大意。 别忘了屋里还有三十个低眉顺眼的魔道女子，虞曦可没因为她们现在看着乖，就觉得她们好惹。 这可是修真世界，鬼知道现在看着弱柳扶风的女子，是不是抬起拳头，就能轰碎一座小山？ 虞曦可没打算拿自己这副脆弱的小棺材板，来试探她们的深浅。 她伸手指了左边那列倒数第二个，长着一张圆脸，看上去年纪最小的魔道女子，“你留下伺候。” “其余人都下去。” 殿内的人很快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虞曦和那位被她钦点的魔道女子。 魔道女子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发颤，哪怕她极力隐藏，虞曦还是注意到了。 察觉到对方似乎也很紧张后，虞曦反倒没那么惶恐了。 不过她担心刚才离开的两位魔道大佬能看到殿内的情况，不敢太放松，仍保持着之前那副冷面倨傲的样子。 “领我去寝殿。” “是。”魔道女子微微屈膝，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转身在前面带路。 正殿后面是一个宽阔方正的空间，除了脚下地面和前有正殿一样，是某种泛着淡淡荧光的不知名玉石，头顶和四周墙壁，全是赤金色。 不知是贴的金箔还是用的金砖，上面还刻画着不少图案。 虞曦不敢驻足观赏，粗略扫了一眼，刻的都是些飞禽走兽，大部分她都不认得。 这地方两侧各开了一道小门，领路的魔道女子却没拐弯，而是径直朝正前方那面墙走去。 虞曦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果然，在魔道女子距离墙壁仅剩一步远时，墙壁发生了变化。 原本栩栩如生的游龙走兽消失不见，变成一道拱形大门。 虞曦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应该就是寝殿。 见识过了外面的星空顶和金碧辉煌，虞曦还以为寝殿里的奢华程度，能与古装剧里的皇宫掰头一下。 却没想到，这间屋子朴素得很。除了一张三米多宽的玄色木制大床，和床上摆放的几块软垫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虞曦正想从刚刚领路的魔道女子口中打探点信息，一转身，就见她将披着的轻纱褪至肩下，脸颊微红，低声羞怯地说：“大人，请让奴家服侍您就寝。” 眼见魔道女子就要贴上来，虞曦开口制止：“站好。” 魔道女子肉眼可见的委屈起来，看向虞曦的眼神中，带着三分仰慕，三分羞怯，还有三分自惭形秽。 “奴家自知姿色平庸，难入大人法眼，不敢奢求与大人共度良宵，只求大人留下奴家，在大人身边为奴为婢，日夜侍奉，瞻仰大人圣颜……” 眼见大有越说越离谱的架势，虞曦端起魔尊的架子，“从现在起，我说什么你答什么。” 魔道女子愣了一下，旋即连忙曲膝，恭敬答道：“尊大人命，夏蝶定知无不言。” 很好，第一个问题不用问了。 虞曦肃着脸，接着道：“本座长眠已久，你且说说，如今外面的形势。” 夏蝶脸上不太能藏得住情绪，原本的三分惶恐，三分羞怯，在这一刻全部变成愁怨，“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魔修如今过得可惨了！” “正道昌盛，魔道衰落，除了五门三教外，其余小门小派皆被正道所灭，大部分魔修只能躲在鬼涧岭……” “有那专修御魂一道的魔修，因凡人皆迁至正道势力的范围内居住，连个练习御魂之术的魂魄都拘不到……” “还有尚未辟谷，修为低微的低阶散魔，因囊中羞涩，沦落到挖野菜根为食……” “实在是太惨了啊！” 真的好惨。 这和虞曦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这里的魔道，听上去不像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大反派，反倒像是被正道欺凌、挤压生存空间的小可怜？ 不过既然这里的魔道不怎么厉害，她……是不是可以跑路了？ 跑出魔道的势力范围，她就安全自由了！ 虞曦重新燃起希望，“本座问你，现如今，魔道战力如何？” “远不足正道！”夏蝶痛心疾首。 虞曦欣喜若狂。 可没等她高兴太久，就见夏蝶掰着手指头数道，“正道有几十位合道境强者，而我们魔道的合道境强者，五门三教都加起来，统共只有十一位。左右护法两位大人，万毒门的赖门主和大长老，圣土教的麻衣长老，鬼剎门的……” 等等，怎么这些名字听起来那么耳熟？ 好像刚才在高台上，她都听到过一遍。 所以说，如今魔道的顶尖高手，都在这个地方？ 虞曦眼前一黑。 这……她还能逃得出去吗？ “好了，你先出去吧。” 虞曦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心力再应付眼前的魔道女子。 夏蝶悄悄看了眼她的脸色，见她面如死灰，暗道糟糕。 完了，她如实禀报了如今魔道境况，魔尊大人一定是对他们这些后辈感到失望了。 虞曦没注意侍女临走时的惴惴不安，她正专注思考，自己该如何从一众魔道大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想着想着，一屁股坐在屋里那唯一一张玄色大床上。 “哎呦！” 一道细微的哼唧声响起。 虞曦立马坐直身子，警惕地看向四周，“谁？” “谁在说话，出来！” 寝殿内静悄悄的，没人回答她。 隔了几秒，刚才那道微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就在这里呀……” 虞曦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身下的玄色大床上，不可置信，“是你？” 木头床竟然会说话？ “你竟然真的能听到我说话？” 那微弱的声音显得比虞曦更震惊。 虞曦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里是修仙世界，所以木头床会说话不奇怪，没准不久的将来，她还能听见木马桶说话呢。 “以前没有其他人听到过你说话吗？”虞曦好奇问。 “没有，你是第一个。” 那声音带上几分雀跃，“你一坐上来，我就觉得特别亲切，连瞌睡都醒了呢。” 亲切？ 虞曦低头看这张床，看着看着，竟也莫名生出几分亲切熟悉的感觉。 她越看这床上的木纹越觉得眼熟，怎么那么像是她棺材板上的纹路呢？ 该不会，这木头床和她，其实是亲戚吧？ 天下木头一家亲，虞曦向它打听，“你刚才说，一直没有人能听到你说话，那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我刚生出灵识。”木头床回答。 虞曦还以为它这个“刚”，指的就是几个小时、几天，撑死了半个月，哪知接下来就听它说，“还不到六百年呢。” 不足六百年？ 那就是五百多年！ 这怕不是木头亲戚，是木头祖宗吧。 真是失敬失敬。 木头床告诉虞曦，它是圣土教守山人一脉的老祖宗，用从魔宫仓库里带回来的木料打造成的，据说这木料，正是当年魔尊大人打造自己棺材时用剩下的。 说到这里，虞曦恍然，难怪木头床说只有她能听到它的声音。 原来，他们还真是亲戚，出自同一棵树的那种正经亲戚！ 虞曦当即发出邀请，“我准备离开这里，你能变成人，和我一起跑吗？” 木头床不知道虞曦为什么要跑，但它还是老实地回答，它不能化形成人，跟虞曦一起跑走。 非但它不能跑，虞曦也不能跑。 为了保护魔尊安全，行宫外被圣土教挖了上百个坑，每个坑里都埋了一枚从森罗门讨来的阵旗，若从正门以外的地方溜走，稍有差池就会身陷幻阵，被阵法绞杀。 听上去，是一种比露馅后被魔修大佬们劈成柴火烧，更快的死法。 还是再苟一苟吧！ 至少现在她不是两眼一抹黑的苟着，她的木头亲戚告诉了她不少有用的消息。 木头亲戚像个依赖她的懵懂小儿，虞曦给它起了个可爱又贴切的名字，木木。 木木和夏蝶说的一样，如今正道昌盛，魔道式微。 就拿行宫所在的这座凌舟山来说，万年前以此为界，整个北边都是魔道地界，如今属于魔道的范围，却还不足当年的五分之一。 凌舟山附近几座山脉，已被正道第一大宗凌霄宗划入领土范围，除了驻守这的守山人一脉，其余魔修也只会在百年一度的魔尊祭典时前来这里。 木木曾听守在这里的圣土教弟子抱怨过，“凌舟山好生无聊，每百年只热闹这么三天。” 由此可见，魔修们通常只在凌舟山逗留三日，就会各自散去。 熬过三天，等魔修们离开就能跑路？ 虞曦没那么乐观，她现在是魔修们的“尊上”，魔修们就算离开，恐怕也不会将她自己留在这里。 凌舟山上禁制重重，硬跑肯定不行，只能从长计议。 她向木木打听：“守在行宫这里的，都有什么人？” “正殿与寝殿一般不会有人进来，那些新来的女修住在偏殿，外殿本来只有麻衣长老，近些日子还多了一位右护法大人。” 木木的灵识能够覆盖到正殿寝殿与侧殿，最了解的就是一直驻守在这里的麻衣长老，和最近经常出现在这的右护法。 圣土教守山人一脉的麻衣长老，是圣土教唯一的合道境高手，擅长追踪和遁地。 据说当年有位散修偷走了祭坛上的一件供品，愣是被他追出了八千里地，最后不但供品被夺了回去，连他自己也被麻衣长老做成了土雕，挂在凌舟山下足足八十一年。 而身后跟着一只鬼魂的右护法大人，也是合道境修为。 虽说刚迈入合道境不足十年，可他身后的鬼魂却是从上一代右护法那继承来的，实力堪比合道中期高手。和他对决，便相当于同时要应付两位合道高手。 有这两人一鬼在外殿守着，想要大摇大摆地离开，怕是插翅也难。 而且，魔道的十一位合道境高手，除了尚在闭关的左护法外，其余十位现在全都在这凌舟山上。 合道境，就是修真界目前的最高境界。 再往上一步的渡劫期，已经万年没人突破了。上一位突破这个境界的人，还是万年前陨落的魔尊大人。 “听说他们要复活魔尊大人……” “等魔尊大人醒来，他们应该就不会守在凌舟山上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带着我跑啦！” 木木的声音有些兴奋，兴奋之余，还带着几分好奇，“对了，你有见到魔尊大人吗，他复活了吗？” 虞曦面色微窘，无奈地叹息一声。 “活了。” “被复活的那个……正是在下。” 第4章 那还等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 哪怕看不到木木的表情，虞曦也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震惊情绪。 “原来你就是魔尊大人！” 木木不太能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木头亲戚”，一转眼就变成了赫赫有名的魔尊大人，但这不妨碍它亲近虞曦。 宽大的木头床轻轻摇晃，声音兴奋，“难怪你这么厉害，别人都听不到我讲话，只有你可以听到。” “可是……你为什么要跑呀？” 是啊，她为什么要跑？ 还不是因为，她这个魔尊，是个冒牌货。 虞曦长叹一口气，她已经忘了自己今天叹了多少口气。 不等她回答，木木就从她这声叹息里悟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实力没有恢复，比你那些属下修为还低，想先找个地方闭关修炼？” 虞曦：“……你能看出我的修为？” 那岂不是，那些魔道大佬们都能看出她的修为？ 该不会，他们现在已经发现了吧？ 想到这，虞曦不禁打了个冷颤。 接着却听木木纳闷儿地回答：“不是的，我看不出你的修为。圣土教曾有弟子带凡人上山，你的修为在我眼里，就和那些凡人孩童一样。” 没等虞曦开口，它就笃定地猜测：“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掩饰修为的方法吧？” 虞曦面无表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修为，真就如它看到的那样？ 虞曦记得，龙纹玉佩里有一本书，记载了多种检测修为的方法，其中有一种测灵石，可测出渡劫境以下所有修为，正巧她在那位留下的储物戒指里见过。 如果说龙纹玉佩是图书馆，虺螣镯是衣帽间，那么这枚古朴简约的黑铁戒指，就是个多宝阁，里面多的是虞曦叫不出名字的宝贝。 还没重新变回人的时候，虞曦就好奇过自己的修为。 只是那测灵石无论她怎么用意识触探，都没有丝毫反应，也不知现在她有了人身，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这么想着，虞曦从戒指里掏出一块圆形石头，上面雕着七条形态各异的龙。据书上记载，将手搭上去，石头上的龙就会被点亮，七条龙刚好对应着七个境界，亮几条，就代表测试者处于第几个境界。 她都化形成人了，就算没有合道、渡劫，怎么也该有个元婴、分神境界了吧？ 虞曦期待又忐忑地将手搭了上去。 石雕上，七条神龙同时迸射出耀眼金光。 虞曦被晃得眯起了眼，心里却又惊又喜。 一旁的木木，则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赞叹。 下一秒，情况突变，石头上的金光消失不见，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只有第一条龙的龙尾巴尖上，留有一点点光泽。 仿佛刚才那金光四射的场景，只是一场错觉。 虞曦：“……！” 这是几个意思？ 虞曦不信邪的，又重复了几遍将手放下、搭上的动作，而那测灵石，始终只亮起第一条龙的尾巴尖尖，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这点微弱的亮光。 “会不会是这个法宝坏掉了？”木木小心翼翼地问。 虞曦问它：“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境界吗？” “草木修炼艰辛，我虽被圣土教老祖宗炼成了木头床，却也没好过多少，生出灵识六百年，只有相当于人类修士筑基境的修为。”木木不大确定地说：“可能是筑基后期？平日负责打扫寝宫的圣土教弟子就是筑基后期，我觉得自己与他境界相差不多。” 虞曦将测灵石放到了木头床上。 下一瞬，第一条龙尾巴尖上的亮光，蔓延至整条龙身，接着第二条龙也亮了起来，亮光一直延伸到龙头。 刚好对应上筑基后期。 “……没坏，还挺准的。”虞曦盯着石头喃喃道。 她用一条龙的龙尾巴尖换算了一下，也就是说，她现在的修为，基本相当于一个刚刚引气入体的小修士。 别说外面那些统领一门、一教的魔道大佬，就连偏殿里的侍女，平日负责打扫行宫的圣土教外门弟子，修为都比她高得多得多！ “……曦曦，不要难过，你一定可以很快恢复修为的。”木木轻声安慰着虞曦。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声通报。 “大人，五门三教众教主、门主求见，您看，是否宣他们进殿？” 来得这么快？ 虞曦心跳如雷，紧抿嘴唇，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慌张，越慌张越容易暴露。 可她如今没有修为是事实，该怎么瞒过那些修为高深的教主门主？ 电光火石之间，木木刚才安慰她的话在脑海里重现。 虞曦镇定下来，淡声道：“让他们在正殿等着。” 她依稀记得，戒指里还有许多曾在龙纹玉佩书册上见到过的宝贝，挑挑拣拣，选了两个据说有防御作用的玉牌，揣进怀里。 行宫正殿，五门三教的教主、门主已经分列两侧，在下方站好。 右护法与麻衣长老闻讯匆匆赶来，右护法皱着眉头责备道：“尊上刚刚歇下，说了让你们晚些再来，怎的不听？” “不是我们要叨扰尊上，实在是凌霄宗那些杂碎，欺人太甚！” “右护法，今日森罗门在须弥城的阵法铺子，全都被凌霄宗贴了封条。”森罗门门主傅玉箫，哭丧着脸说：“我们森罗门弟子下个月的月例可还没着落呢。” 万毒门门主赖云天，胖乎乎的脸上，五官几乎皱成一团，“万毒门在云海山的三百亩药田，被凌霄宗大长老破了阵法，今日正道宗门群英会上，那三百亩药田被凌霄宗做主，赠予了药王谷和妙手医圣所在的许家。” “还有我们圣土教的棺材店，和丧葬铺子，也都被……” “哎，尊上来了！” 霎时间，魔头们纷纷住口，整理好衣襟，挺直身板，整齐划一地开口，“见过尊上！”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白天在祭坛时的经验，虞曦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一声“尊上”，腰肢一拧，裙摆一甩，稳稳坐在上首那镶着金边的宽阔座椅上。 “不必多礼。” “说吧，找本座何事？” 殿内的魔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率先开口，生怕自己那番抱屈的话会显示出无能，给尊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最后还是右护法，将刚刚众人倾诉的内容转述了一遍。 虞曦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紧。她想过魔道境况凄惨，却没想到这么惨，无论是从经济还是武力来看，都只有被正道碾压的份。 “尊上，凌霄宗欺人太甚，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说话的是圣土教教主丘懋。圣土教弟子众多，近些年为了开源，丘懋让门下弟子发挥所长，在须弥城、仰仙城等人口众多的城池开设棺材铺与丧葬店，偶尔有些挖坟、寻尸的活儿，私下里也会接接。 这下可好，全被凌霄宗给封了。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弄这一出，凌霄宗不单是欺辱我们，更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丘懋接着鼓动道：“近些日子恰巧是正道十年一度的群英会，正道各宗的宗主和精英弟子，全都聚在凌霄宗。尊上，不若您带我们将这场子找回来吧！” 顶着众魔头期待的目光，虞曦压下心头惶恐，“啪”的一巴掌拍在扶手上。 “真是太过分了！” “岂有此理！” “凌霄宗胆敢这般欺辱我们，本座定让他们百倍偿还！” “尊上，凌霄宗宗主正在须弥城中主持群英会，距离此地不过三百多里，不如我们今日便……” 丘懋跃跃欲试，怂恿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右护法厉声打断，“丘门主，慎言！” “尊上才刚苏醒，怎能这时就让尊上身涉险境？” “这怎么能算险境？”丘懋：“须弥城是集结了正道不少合道境修士，可咱们尊上是何许人物？那可是能以一敌百，大战百名合道境修士的当世强者！想当年那一百位合道修士都不是咱们尊上的对手，如今凌霄宗那些杂碎，不就是咱们尊上挥挥手的事？” 魔尊大人的过往事迹着实辉煌。 一道道期待的视线凝聚在虞曦身上。 “为魔道讨回公道，乃本座应做之事。”虞曦顶着压力，长叹一口气，肃声说道：“待本座修为恢复，定要亲至凌霄山门，让那凌霄宗上至宗主长老，下至入门弟子，全都拜倒在地，磕头道歉。”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 丘懋兴冲冲地刚起了个头，忽然注意到四周其余同僚，全都目光担忧地看向尊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遗漏的语句。 “尊上，您如今的修为……？” 虞曦沉痛地点头，搭在扶手上的右手，悄悄扶上了胸口，若有不对，能够第一时间启用法宝。 “本座长眠已久，修为尽散，还需时日恢复。” “短则月余，长则数年。” 刚才还兴致勃勃，怂恿虞曦前去凌霄宗找场子的丘懋，一瞬间愣了神。 反应过来以后，顺着刚才的话，话锋一转，匆匆说道：“那还等什么，须弥城距凌舟山仅有三百里，这距离实在太短。” “尊上，咱们这就跑路吧！” 第5章 魔道振兴的希望 更深露重，正是跑路的好时候。 虞曦确实想跑路，但她想的是自己跑，而不是被这么一大群魔修带着跑。 还有三个时辰，就到了众人商议好的出发时间，虞曦在寝殿内踱步徘徊，思考自己这时开溜，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心里一个声音告诉她，跑是没用的，凌舟山上这些魔修修为高深，她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小棺材精，哪可能真的跑得掉？ 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现在魔修大佬们都离开行宫，忙着调遣自家弟子，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等魔道各门各教弟子整顿好，全都齐聚行宫之时，可就黄花菜都凉了！ 虞曦一咬牙，“决定了，现在就走！” 木木不理解虞曦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但它还是祈求道：“曦曦，你要走的话，把我也带上吧？这么多年只有你能够和我交流，我想跟着你！” “行。”虞曦一口答应。 答应完却犯起了难，这床少说也有几百斤，抬是肯定抬不动的。 “我该怎么把你带走，收到储物法宝里可以吗？” “不要把我收进去，我可以变成其他样子呀！”玄色大床逐渐缩小，最终变成了一个玄色木质手镯，环绕上虞曦右手手腕，与那大名鼎鼎的虺螣镯紧挨在一起。 半个时辰后，身披斗篷的纤细身影出现在行宫背后的山林中。 这里离开行宫已经有两三里距离，回身望去，行宫的轮廓被山林遮挡，只露出最上方的尖顶。 这就算……逃出来了？ 虞曦摸了摸身上披着的斗篷，从魔尊遗产中拿出来的东西，果然好用。刚才她大摇大摆从守卫们眼前走过，竟没有一人发现不对。 只可惜眼下她修为太低，拼尽全力也只能维持斗篷隐身半个时辰，不然一路走到山下，进入正道的领域，岂不就彻底恢复自由了？ 收回视线，虞曦扶住树干，深呼吸了几口气。下山的路还有好几十里，她得继续动身了。 山路崎岖，林中草木横生，好在虞曦的原身也是由木头炼化而成，一路上总能借助那些草木化险为夷。 月色初升，她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这里是背坡，正对凌霄宗的方向，到了山下就算是正道宗门把持的地界，平日里魔道弟子鲜少靠近这边。 一路走下来，虞曦果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踮起脚向山下眺望，已经隐约能看到远处城池的灯火。 虞曦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加油，再加快些速度，说不定今晚就能下山，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 刚走出没两步，忽有一道疾风拂过，吹掉了她斗篷上的帽子。 “谁在那？”虞曦后退一步，警觉地看向四周。 “莫怕，在下没有恶意。”一身黑衣的男子从树后走出，主动褪下自己头上的帷帽，露出敦厚的相貌。 虞曦注意到他身上挂着的弟子腰牌，上面赫然刻着“圣土”二字。 一个大写的“完”字出现在虞曦心头。 她转身就要逃跑，那男子却抬手一挥，操控两条藤蔓阻拦住虞曦的去路，“姑娘莫跑，在下真的没有恶意。” 男子朝虞曦来时的方向张望了一眼，面上浮现出善意的笑容，“姑娘是从山上行宫偷跑出来的吧？大可放心，在下不会揭发，也不会将姑娘再抓回去。” 虞曦：“……？” 这人似乎不知道她的“身份”。 “圣土教近日搜罗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姑娘想必就是其中之一。听闻魔尊男女不忌，荒淫无度，姑娘这样的娇花若是留下侍奉那种魔头，未免太过可惜，要跑才是人之常情。” 那男子一脸的赞同理解，边说边朝虞曦靠近，“此地距山下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在下可助姑娘一臂之力，将姑娘送到山下正道宗门管辖的城池。” 还有这种好事？ 这人不是圣土教弟子吗？怎么好像说的圣土教和魔尊都十恶不赦似的…… 眼见男子距离自己只剩三步，虞曦紧紧地拢住斗篷，急声呵止：“你别过来！” 男子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腰间的弟子身份牌，无奈一笑：“我道姑娘怎的不信，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抬手一拂，那弟子身份牌就变了样子，从黑铁黄字，变成了通体莹润的玉牌，上面竟是“青云”二字。 “在下并非圣土教弟子，而是出自青云宗。这下，姑娘该信了吧？” “此地不宜久留，在下这就带姑娘离开。” 男子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虞曦的手腕。 虞曦连忙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男子见状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动作更急，再次伸手时掌心带上了灵力。 眼见那只大手就要抓住虞曦纤细的手腕。 腕上的木头镯子摇身一变，化成一根木棒。 虞曦手握木棒，毫不迟疑对准那只手敲了下去。 “哎呦”一声，男子吃痛停下动作，眼底的温和瞬间化作阴霾，恶狠狠道：“你这小贱人，竟敢对我动手，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言好语劝你不听，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男子立起两根手指，默念法诀。 阻拦住虞曦去路的藤蔓，在他的催动下，开始向虞曦脚腕缠绕。 虞曦不停躲闪，那男子抱着双臂，冷眼看着，脸上哪还有最开始的和善模样。 “你这样的贱人，我见得多了，要不是你确实有点姿色，我不想伤你这副皮囊，又怎会与废这许多话？” 藤蔓挑开斗篷。 男子的目光从虞曦的脸庞，转移至斗篷下曼妙的身姿，尤其在那双笔直修长的腿上留恋，“啧，普通合欢教女修值两千灵石，你这样的姿色，要是卖到须弥城地下拍卖会，少说也能值五千。” “不过我可舍不得这么快就卖了你，怎么也要先玩上几日再说。” 虞曦躲闪着两条藤蔓，心底被男子的一番话掀起惊涛骇浪。 听上去，这人已经从魔道合欢教拐走不少女修卖掉。 可他不是正道宗门的弟子吗？ 怎么做下的事，比魔修还要过分？ 拐卖女子，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虞曦不想被带走，她没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一枚被动触发的防御玉符。 许是戏耍够了，男子动动手指，藤蔓的攻势加快。 眼见两条藤蔓就要绑住自己的双脚，虞曦不再闪躲，反而停下脚步看向男子所在的方向。 当藤蔓缠绕上来，一道耀眼的金光在她周身出现，顷刻间，藤蔓被金光斩断，与之一同被斩断成两截的，还有那正道男修的身体。 他甚至没来得及反抗，脸上还保留着震惊的样子，到死也没明白，被自己视作囊中之物的弱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他……死了？”虞曦头一回亲眼见证死亡。 还是这种尸体断成两截的惨烈场景。 要不是腹中空荡，险些都要吐了出来。 正当她迟疑着是要先处理尸体，还是先往山下跑时，一道灰扑扑的身影突然从土里钻了出来。 竟是圣土教那位驻守行宫多年的麻衣长老。 完，这下真的跑不掉了。 虞曦紧绷着脸，酝酿解释的话。 麻衣长老却是长长一声叹息，不等虞曦开口，就先一步说道：“尊上，不用您说，我都懂的。” 虞曦：“……？” 懂什么了？ 只见麻衣长老一脸动容，“您定是听了丘懋那小子说的话，疼惜各门各教遭遇，想去替我们出头……” 虞曦：“我……” 麻衣长老越说越感动，眼角隐约有了泪光，虞曦刚说出一个“我”字，他便急忙相劝：“您要以自己为重啊，尊上！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愿见您以身涉行。” “您才是我们魔道振兴的希望啊！” 第6章 穷到心酸 这个脑补…… 很棒，很合理！ 虞曦直接歇了解释的心思，她再怎么解释，也不如麻衣长老自己脑补出来的好。 总不能真让她说，她不是想去正道找场子，而是准备跑路吧？ 麻衣长老苦口婆心地劝：“尊上，您就与我回去吧！五门八教众弟子已在行宫外集结，等候您一同启程。且让那些正道杂碎等些时日，待您恢复，再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虞曦还能够说什么？ 现成的梯子都搭好了。 “好，就听你的。”她微微颔首，抬手指向不远处断成两截的尸体，“此人乃青云宗安插在圣土教的奸细，曾多次掳掠魔门女子，本座已将他斩杀。你把尸体带回去，搜搜有无其他线索。” “竟有此事！” 麻衣长老惊怒不已，若非那尸体已经死透，恨不能自己动手，用圣土教独家绝学，再让他尝受几次被活埋、被土刑的滋味。 如今尸体生机尽失，魂魄与灵力逸散大半，倒是便宜这畜生了。 不过，就算灵力逸散，麻衣长老还是看出了尸体生前的修为。 金丹后期。 他立马对着虞曦称赞道：“不愧是尊上，哪怕以如今修为，也能跨越数阶，一举斩杀接近元婴修为的修士！” 麻衣长老将尸体及散落地面的弟子身份牌、储物袋统统收入袖中，祭出云霓帕，带着虞曦往山上飞，一路上恭维的话像不要钱似的一句接着一句。 “您真是太厉害了。” “放眼整个修真界，别管是转世重修、还是夺舍重生，谁能以炼气境界斩杀金丹？一个都不行！只有尊上您可以！” “如今您还只是引气入体，待恢复到元婴境界，怕是净土宗那些老秃驴都打不过您。” “说不得就连凌霄宗那位太上老祖，到时都在您手下走不过几招呢！” 说话的工夫，云霓帕已飞至行宫上方。 宫门外，悬浮着一艘恢宏大气的魔舟。 右护法不知何时，也飞到了虞曦身侧，禀报道：“尊上，此乃属下仿照典籍记载，命数百位匠人制造成的魔舟，可容纳百人，日行千里。今后便是您的专属座驾。” “不错。”虞曦赞许一声。 但低头看，脚下密密麻麻一片头顶，哪止百人？ “只有一艘魔舟？” 右护法面露一丝尴尬，“不止一艘，稍后五门八教弟子会乘其他飞舟，跟在您的魔舟左右，护送您一同启程……” 那怎不见其他飞舟？ 虞曦心底的疑问，在启程后得到了答案。 魔舟飞上云端，透过船舱窗户，望向左右两方，十余艘大小、造型各不相同的飞舟环绕在旁。 别看那些飞舟的样子各有千秋，却都有着相同一个特点——破。 是真的很破。 有的舟身的木头都腐朽了，上面用其他颜色的木料打着“补丁”。有的甲板都翘了起来，船尾还漏着脑袋大的窟窿。最夸张的那个，舟身直接被削去了一半，只留了个船底，与其说是飞舟，倒不如说是会飞的木筏。 虞曦第一次对魔修的穷困潦倒，有了直观认识。 看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魔修们，虞曦都感到有些心酸了。 右护法注意到虞曦的神色，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解释说：“尊上，您别看那些飞舟表面破破烂烂，实际还是很好用的，里面有森罗门加持的阵法，完全能跟上您这艘魔舟的速度。” 都这样了，还能好用？ 虞曦没说出口，但眼神分明是这个意思。 陪在一旁的右护法与几位教主、门主，见状俱是叹息。 没办法，魔道穷啊！ 天色擦亮，十余艘飞舟早已远离凌舟山，再有五日，他们便能穿越鬼涧岭，回到魔道领地。 哪知路途刚进行到一半，队伍中的三艘飞舟就出了问题。 右护法前来请示时，深深为自己前两日夸下的海口感到汗颜，“尊上，森罗门的阵师已经加紧在修了，短则一日，多则两日便能将飞舟上的阵法修好。” 正道地界，对于魔修而言危机四伏，右护法想劝虞曦先行一步，可私心里他又希望尊上顾念着魔门子弟。 虞曦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自己没那么迫切想要回到魔道领地，顺着右护法的话道：“那就等等吧，找个安全的地方降落，命弟子们原地休整。” 此地位于修真界腹地，魔修们担心惊动附近几家宗门，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便将飞舟停在了远离城池的一座山谷中。 这山谷原是座被挖干净的灵矿，灵气稀薄，谷内不见半道人影。森罗门门主傅玉箫亲自在四周布下阵旗，从外面看，山谷雾气缭绕，完全掩盖住十余艘飞舟的痕迹。 谷内环境恶劣。 右护法怕虞曦等得无聊，主动说：“往南百余里有座小城名为锦绣，城内盛产丝绣制品，还有不少精致的饰品、衣裙，不如让陌教主陪您去逛逛？” 陌教主陌九娘，是合欢教教主，也是魔道五门三教当中唯一一位女教主，由她陪虞曦“逛街”，再合适不过。 不过她本人和虞曦想象中的合欢教形象略有不同，如果不提身份，单看打扮和样貌，更像是位女武士，反倒虞曦与她站在一起，更像是合欢教出来的。 “尊上，请。”陌九娘将手中的长枪往空中一甩，扶着虞曦站了上去。 下一秒这杆火红的长枪便冲天而起，朝山谷外飞去。 站在上面的虞曦，被动体验了一把过山车般的刺激。 好在陌九娘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左手一直虚扶在虞曦腰侧，用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将虞曦牢牢护在里面，不然虞曦还真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从这上面掉下去。 不到一炷香，她们已经飞到了锦绣城外。 陌九娘扶着虞曦从长枪上下来。 虞曦正想道一声谢，陌九娘却在她之前开了口，“尊上，多谢您。” 虞曦一头雾水。 陌九娘语气诚恳道：“多谢您手刃那掳掠合欢教女子的畜生，托您的福，我们找出了他的两名同伙，救下还没来得及被他们卖往别处的三名合欢教弟子。” 原来竟是这事，虞曦浅笑说：“将人救回来就好，本座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城门下。 锦绣城规模虽小，却因丝绣闻名修真界，往日商队络绎不绝，今日却格外冷清。 街上只见寥寥几名行人，沿街的店铺更是关了近半。 虞曦与陌九娘走进街头第一间店铺。 见有人来，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娘立马迎了出来，“两位仙子要看点什么，我们家的绣帕与绣裙都是城内数一数二的，楼上还有上面镶了阵法的衣裙，我领二位上去看看？” “我们先看看。”店内绣品摆了不少，客人就只有她们两个，虞曦问：“怎么这么冷清？” “你们从外面来的吧？” 老板娘唉声叹气，“近日城中出事，接连五日，城内有近百名童男童女丢了贞元，都是那挨天杀的合欢教陌老魔所为！” 陌老魔？ 虞曦扭头看向陌九娘。 说的该不会是这位吧？ 第7章 碰瓷遇上正主 一楼陈列的大部分是绣帕，还有一些锦绣城特有的丝线。衣裙都在楼上。 打发走老板娘，虞曦上了二楼，陌九娘也跟了上来，压低声音说：“不是我。” “本座知道不是你。”虞曦没有怀疑过陌九娘，从凌舟山到锦绣城，足有数千里之远，“这几日你都陪在本座身边，就算想来锦绣城作恶，也分身乏术。” “多谢尊上信任。”陌九娘冷硬的声音中透着感激，望向虞曦的眼神恭敬中又添了几分亲近。 那带着温度的目光，让虞曦心底打了个哆嗦，莫名就想起了行宫里的夏蝶。 眼前这位是拥有合道境修为的魔修大佬，可没有夏蝶那么好打发。 虞曦生怕给了陌九娘错误暗示，急忙转开话题：“你可知是什么人冒顶你的名号作恶？” “属下不知。”陌九娘对此也感到费解。 这年头，魔修想在正道地界生存，少不得伪造个正道修士的身份，可冒顶魔修名头作恶的，还真是少见。 顶的还是她这个一教之主的名头，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魔道？正道？亦或是寻常散修？ 陌九娘虽没什么好名声，却也不容忍不了别人将这莫须有的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属下将您送回魔舟，便来彻查此事。” 虞曦微微颔首，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是刚才招呼她们的老板娘。 “茂儿！” “茂儿，你怎么了？” “该死的合欢教老魔，定是她害了我的茂儿！” 虞曦与陌九娘对视一眼，眼中俱有几分惊讶。 虞曦惊讶的是，说什么来什么，这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们撞上。 陌九娘惊讶的是，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犯事，还没被她发现？要知道，她可是合道境魔修，就算仅仅是合道初期，放眼整个修真界，修为比她高深的也绝超不过百人。 “尊上稍候，属下去去就回。” 虞曦和陌九娘几乎同时开口，“去看看？” 闻言，陌九娘带着虞曦，闪身来到店铺后院。 东厢房里，老板娘跪在床边，半个身子伏在床上，不停摇晃着床上的少年，想要将他唤醒。 那少年看着约有十二三的年纪，面上毫无血色，嘴唇隐隐有些发紫。 虞曦向陌九娘投去询问的目光。 陌九娘眉头微拧，将散开的神识收回，“附近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她不认为暗处的人有本事瞒过她的神识，更可能的是，对方早已离开这里。 屋内老板娘也注意到虞曦和陌九娘的到来，她只是一介散修，修为堪堪练气初期。 院中的两位仙子，红衣那位的修为她根本看不出来，紫衣那位倒是能够看出，可明显两人当中是以紫衣那位仙子为主，想也知道她的修为不可能真是表面显露的那样。 老板娘对着她们央求：“两位仙子，求求你们，救救小儿吧！” “你先让开。”陌九娘淡声吩咐。 老板娘立刻向旁边挪了几步，让出床前的位置。 陌九娘不用伸手，光凭肉眼与神识便能判断出这少年还有生机。 不过…… “他失了贞元。” 旁人或许不容易察觉，身为合欢教教主，陌九娘却能一眼就看出来。 很明显，这少年并非自己主动失的贞元，而是在睡梦中被人将之夺去。 陌九娘这番话一出，老板娘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这样，定是那合欢教老魔夺了茂儿的贞元！” “这些日子，城中有不少孩子都遇到了相同的遭遇，有些甚至气血大失，在睡梦中再也醒不过来……” 说着，老板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虞曦二人哀求：“两位仙子，求求你们救救我可怜的孩儿吧，我店里的东西都送给你们，只要能救茂儿，无论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陌九娘冷冷瞥去一眼，老板娘立时被吓得住了嘴。 只见她抬手在少年额间轻轻一点，吐出一个字，“醒。” 下一瞬，少年便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刚睡醒的茫然。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本想起身，刚抬起头就觉得浑身无力，“砰”的一下，脑袋又砸回到枕头上。 “我这是怎么了？” 少年眼神疑惑中带着几分迷离，眼下一片青黑，隐约可见皮肤下的血管透出几分猩红。 陌九娘心中有了猜测，“你睡着后可有做梦？” “有……” 少年回忆：“我梦到了一片阴森的树林，在林子里打了好久的转，特别可怕，后来有一只黑色的大狐狸出现，把我带了出去。” “那狐狸四脚与面部可有白毛？”陌九娘问。 少年愣了一下，点头：“有的。” “仙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这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老板娘焦急问。 虞曦也有相同的疑惑。 陌九娘对她解释：“尊上，此事应是鬼面狐所为。” “鬼面狐？” 虞曦好像在龙纹玉佩里看过这种妖兽的介绍，“四阶妖兽，善幻形，以梦为食。” “尊上知识渊博，竟连这种接近灭绝的妖兽习性都知晓。”陌九娘只知道鬼面狐是四阶妖兽，极为稀少，如今修真界被人所知的只有一只。 “正道清一宗，岐方长老的坐骑。” “怎么可能呢？”震惊的声音是从老板娘口中发出。 虞曦朝她那边看去，只见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喃喃念叨：“仙子定是搞错了，怎么会是清一宗的长老呢，定是那合欢教老魔嫁祸……” 到底是谁嫁祸谁？ 虞曦一阵无语，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床边一根油亮的黑色毛发上，用手轻轻捻起。 不是人的头发，或许是那鬼面狐遗留下的？ 虞曦记得龙纹玉佩里的书中提过，妖兽精怪多怕火烧，尤其是这种擅长幻术的。 想要追寻踪迹，也可以用这种方法。 她将那根狐狸毛递给陌九娘，陌九娘指尖飞出一簇火苗，将狐狸毛烧了个干干净净。 “对方就在城中。” 在陌九娘感知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感知到自己编织的梦境被人打破，毛发被人燃烧。 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顷刻将本就不大的院子占据一半。 那黑色身影背上，赫然还有一人。 哪怕全身笼罩在黑袍里，还是被认了出来。 “果然是你，清一门岐方。” “竟然是你？”惊讶的声音从黑袍下传出。 虞曦知道他惊的是什么。 碰瓷遇上正主了！ 第8章 倒打一耙 “老夫正愁上哪去抓你这魔头，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了。” 黑袍褪去，露出里面一袭青色道袍，鬼面狐背上的人，正是白须鹤发的清一宗岐方长老。 只见他一甩手中拂尘，朝陌九娘卷去，“看招！” “胆子不小。”陌九娘冷哼一声，挥出长枪，挡住屋门，将缠绕过来的拂尘须子尽数阻拦。 屋内母子俩吓得抱头缩在床脚，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们仿佛已经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清一门岐方长老！ 那是清一门最有希望迈入合道境的长老，在整个中洲都极负名望。他们这样的炼气境散修，哪怕只是靠近他攻击产生的余波，都会瞬间粉身碎骨。 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到来。 屋内那一身红衣的仙子已经挡在屋门前。 “岐方老儿，还不速速罢手。”陌九娘一杆长枪，甩开缠上来的拂尘，枪尖直逼岐方，“你当真以为，半只脚迈入合道境，就能是我的对手？” “陌教主好生嚣张。”岐方左右闪躲，避开长枪的攻势，虚空一抓，将被甩落远处的拂尘抓回手中，再度向陌九娘袭去。 “老夫修为自是不如你这魔头，但清一宗乃正道名门，老夫身为清一宗长老，遇到你这魔头作恶，自当挺身而出，管上一管！” 陌九娘面色一冷。 屋内虞曦也听出这白须老头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贼喊捉贼？ 这就是了！ 虞曦简直被刷新了三观，短短几日，先是青云宗，再是清一宗，合着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背地里做的全都是这种龌龊至极的事？ 就在虞曦为岐方长老的无耻而震惊时，对方背在身后的手中，悄然多出一只金丝钩成的小球。 从虞曦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 造型分外眼熟。这玩意儿她的戒指里也有好几个，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能成为魔尊的收藏，肯定不是普通东西。 “小心他手里！”虞曦急声提醒。 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岐方将那金色小球抛了出去。 陌九娘本没在意这丝毫没有灵力波动的小东西，听了虞曦的提醒，不敢小觑，立马将长枪调转方向，枪尖戳中小球，猛地向上一挑。 那球立刻被击飞出去，在空中绽放出无数金色粉末。 金粉飘散的区域，似乎被瞬间抽空了灵气。 陌九娘一阵后怕，险些她就着了岐方的道。她一人受伤事小，若是因此没保护好尊上，那可就罪过大了！ 岐方自然没忽视刚才那声提醒，一个眼神，鬼面狐便直冲屋内而去。 陌九娘顾不上再与岐方缠斗，急忙回身阻拦鬼面狐。 岐方趁机拍出一道剑符，朝陌九娘背后袭去。 若说虞曦不怕，那是假的。鬼面狐的威力，比上次那名青云宗弟子更强，在它扑过来时，虞曦甚至能感受到，手腕上的木头手镯剧烈发颤。 但显然，外面的岐方更难缠，被动触发过一次的防御玉符，在胸口隐隐发热，虞曦心下稍定，高声喊道：“别过来，专心应战！” 见鬼面狐伤不到虞曦，陌九娘回身接下岐方一击，全副心神投入战斗，属于合道境修士的实力终于在这一刻展现。只见她手中长枪飞出，化作数十道虚影，配合她诡秘的步法，从四面八方向岐方袭去。 岐方手段虽多，境界上到底差了陌九娘一截，哪怕极力躲闪，还是挨了一枪，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带着被烈焰灼烧的痕迹，伤口深可见骨。 陌九娘并不恋战，一击即中，闪身回到虞曦身边，“尊上，我们走。” 岐方不顾伤势，骑着鬼面狐追了上来。 一杆长枪，气势如虹，将他与鬼面狐双双震开。 就在这时，天边一朵祥云飘来，数道身影出现在空中，生生阻挡住虞曦与陌九娘的去路。 为首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温润儒雅，女的雍容华美，身后跟着的几名弟子，则穿着同样的白色弟子袍，浑身正气凛然。 见到为首那两个人，陌九娘面色一紧，传音道：“尊上，这二人是凌霄宗长老邢谷、菡蕊，修为皆在我之上。” 虞曦恍然，她对凌霄宗这名字可一点都不陌生，毕竟这几日魔头们向她抱屈时提到的，几乎都是这个宗门。 正道魁首。 难怪刚才岐方不顾受伤，也要将她们拦下，原来等的是凌霄宗的人！ 这时岐方坐在鬼面狐背上，追了上来，苦着一张脸，朝凌霄宗两位长老说：“二位前辈，合欢教魔头作乱锦绣城，夺去城内上百少男少女贞元，其中超过半数人已经殒命，余下的也皆成了痴傻之人。岐方未能将这魔头拦下，还望两位前辈出手，将这魔头拿下！” “锦绣城城主三日之前，便向我宗发出了求救令，我们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要不是求救令上说作乱锦绣城的，是合欢教教主陌九娘，宗主也不至于请他们两位合道境长老出马。 那雍容美艳的女长老说着便向岐方抛出一瓶丹药，“这是我炼制的上品生肌丹，可抑制陌九娘烈焰枪带来的灼烧之苦。” 另一人则掐起法诀，直接朝陌九娘攻了过去。 正道降魔，理所应当。 似乎在这之前，他们完全不需要查证岐方那番话，以及求救令中消息的真伪。 在他们眼里，能做出这种事的不可能是名门正派弟子，只可能是臭名昭著的魔修！ 凌霄宗的两位合道境长老对上了陌九娘，随他们同来的白袍弟子则将攻势齐齐对准虞曦。 显然，没人认为能与合欢教教主一同出现的女子，修为真就只如表面显露的那样。 虞曦身上的防御玉符触发，她被一道金光笼罩在内，暂时安全。 虞曦脚下还踩着陌九娘的那杆长枪。合道境强者的法器，早就有了自己的灵识，哪怕失去主人控制，仍秉承着主人的意志，左右躲闪，避开一道道攻击。 虞曦在枪杆上左右摇晃，好几次险些坠落，但比起这里，陌九娘那边的情况更加不妙。 菡蕊和邢谷都是成名已久的合道境修士，单拎出一个，陌九娘都未必是其对手，更别说两个一起上了。 虞曦低头向下望去，正下方刚好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地面。 她拍了拍自己腕上的木头手镯，“准备好，接住我！” 接着纵身一跳，从长枪上跳了下去，“陌教主，拿好你的武器！” 身体迅速下落，就在即将接触地面的刹那，一张玄色大床出现在虞曦身下，将她牢牢接住。 “轰”的一声，床脚落地，震起一片尘土。 围追过来的凌霄宗弟子已经看傻眼了，打架带什么武器的他们都见过，但带床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第9章 助纣为虐 拿上武器的陌九娘，不再节节退败，反退为进，使出全部本事，以一敌二硬是将凌霄宗两位长老拖在了空中。 属于合道境修士的战局，不是岐方能够轻易插手的，他将矛头对准虞曦，拂尘一甩，坐在鬼面狐背上追了下去。 面对一群凌霄宗金丹境、元婴境弟子，虞曦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再来一个岐方，简直就是不给人留活路。 但也不能就这么等死。 赶在岐方追过来之前，虞曦将戒指里那几枚金丝小球掏出，一同取出的，还有红红绿绿几个不同颜色的小球。 她还记得，刚刚岐方抛出那球的威力！ 岐方自然也认得她手中的金丝小球。 眼见下方抛来一个，他急忙向旁闪躲，那球在空中炸开，却并未像两人想象的那样，抽空四周灵气，反倒像是礼花一样，在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 虞曦：“……？” 难道法宝也有假冒伪劣？ 虞曦急忙又抛出一个。 第二朵礼花在空中绽放，岐方冷哼一声，甩着拂尘袭来，“雕虫小技，也敢糊弄老夫！” 合着这些金丝小球，全都没有用处？ 虞曦一把将剩下的小球甩出，接着去掏戒指里的其他东西，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眼前的灵气瞬间被完全抽空，与此同时爆炸产生的浓烟将岐方与鬼面狐完全包裹在内。 烟雾散去，岐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原本的鹤发白须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头卷曲杂乱的灰色毛发，违反地心引力，每一根都冲天而起。 虞曦望着他的新造型，沉默了两秒。 这爆炸头不错啊！ 刚从空中落下的凌霄宗弟子们，也被这一幕惊得愣住。清一宗岐方长老，他们自然是认识的，一向手持拂尘，清风道骨的岐方长老，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这魔道女修……果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实力不容小觑！ 金丝小球爆炸形成的余波，将以虞曦为中心，四周数十米范围内的灵气抽空，一时间，凌霄宗弟子也拿她没了办法。 岐方手臂上的伤还没恢复好，又添了新的内伤，眼中怒意升腾，将拂尘换为长剑，硬是撑起一口气，朝虞曦胸口刺去。 身上的防御玉符微微发烫，剑尖刺来的刹那，金色光罩在虞曦周身出现。 “叮”的一声，就将剑尖挡开。 这里灵气稀薄，岐方的攻击本就靠着一股蛮力，这时被金光罩挡开，身子便如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落在四五米开外，狠狠摔了个屁墩。 下方形势还好，陌九娘那边却快要招架不住。 眼见菡蕊和邢谷一前一后，同时掐动法诀，朝陌九娘袭去，虞曦在下面高声喊道：“等等！” “夺取城内少男少女贞元的，不是陌九娘，而是清一宗岐方的坐骑鬼面狐！” 她不指望自己真能让凌霄宗的人相信，只希望这些话能起到少许扰乱作用，为陌九娘争取一些时间。 眼见菡蕊的攻势缓了几分，虞曦再接再厉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证据可以证明！” “一派胡言！”岐方从地上爬了起来，挥动拂尘甩向虞曦。 四周灵气慢慢回笼，凌霄宗弟子们也很快反应过来，重新加入战局。笼罩虞曦的金光罩，在岐方与凌霄宗弟子的进攻下变得岌岌可危。 “我有证据。”虞曦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她说得太过笃定，以致于一位白袍弟子竟出言问：“什么证据？” “鬼面狐，善幻形，以梦为食，每隔十日才可织出一道梦境。”虞曦并不是随口胡诌的，这都是龙纹玉佩里的记载。 隔着逐渐淡薄的金光，她盯着岐方，一字一句问道：“你可敢将我们在场所有人拉入鬼面狐的梦境，以证清白？” 鬼面狐数量稀少，如今修真界被众人所知的，只有岐方身旁这一只。 有关鬼面狐的记载早已消失在漫长岁月当中，哪怕是凌霄宗的人，也不知道鬼面狐的习性。 不过，正道降魔，哪需要向魔解释什么？ 岐方正是抓住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地栽赃陌九娘。 “可笑至极！老夫凭什么听从你这魔女的安排？” 他的招式越发凌厉，对身旁一同围攻金光罩子的凌霄宗弟子说道：“诸位道友，莫要被这魔女骗了，她定是想拖延时间，好找机会逃走。” 虞曦想的不是跑。 俗话说，两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这点修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靠陌九娘一人，很难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脱困而出。 与其逃跑，不如原地等待救兵。就如先前岐方故意拖延时间，等候凌霄宗来人一样。 又不是只有他们正道有人！ 魔道也有的是人！ 不知何时，虞曦已经下意识地将自己与魔道摆在了一起。 眼见防御玉佩即将失效，她心里捏起一把汗，面上却不敢显露，顶着岐方不善的目光，瞪了回去，厉声质问：“到底是谁在骗人？” “你不敢向他们展示鬼面狐现在的梦境吗？城里的事若不是鬼面狐所为，你又在心虚什么？” 从虞曦开口起，菡蕊和邢谷就分出一份注意，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终于，菡蕊停下攻势，撤出与陌九娘的战局，皱眉望向下方，“你这魔女，好生放肆！” 在她看来，虞曦连连质问岐方，就是在挑衅正道的威严，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至于那些质疑，菡蕊根本不屑于查证。 魔道女子口中的话，还能有真？ 是非善恶，魔就是非，就是恶！ 菡蕊望向虞曦的目光中满是嫌恶，似乎再多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她收回目光，吩咐下方的白袍弟子，“将这魔女拿下。” 眼见菡蕊又要重新加入战局，虞曦深吸一口气，朝天上大声喊道：“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作为？” “口口声声说来锦绣城彻查此事，捉拿恶人，可实际上根本不去调查事情本身。” “锦绣城将求救令发往凌霄宗，倒不如发往魔道。你们这样，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放任真正作恶之人逍遥法外，简直妄为正道魁首！愧对一城子民的信任！” 第10章 事已至此 “休得胡言！”菡蕊已经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羞恼之下，手中缎带飞出，直冲笼罩虞曦的金光罩子击去。 “咔嚓”一声。 在凌霄宗弟子与岐方围攻下坚持许久的金光罩应声碎裂，虞曦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属于合道境强者的威压释放开来，菡蕊冰冷的视线落在虞曦身上，“敢诋毁凌霄宗，你这魔女胆子不小。” 半空中，陌九娘奋力震开邢谷，向下飞去，她的速度虽快，却怎么也不可能赶得上神识收放的速度。 陌九娘急得额间冒出冷汗。 尊上如今只有引气入体修为，如何能抵抗住菡蕊的威压！ 虞曦却真的抗住了。 她甚至没有感受到菡蕊那恐怖的威压，还在可惜手中那枚防御玉符，原本通体无暇的玉符，在菡蕊刚才那一击下，变得满是裂痕。 像这样以她如今修为就能催动的宝物，在戒指中也没多少，用一件少一件。 虞曦轻声叹息。 她这样子落在别人眼中，便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菡蕊是什么人？ 那可是迈入合道境三百多年的大能！ 这世上竟然有人能视她的威压如无物，这怎么可能？ 疾飞而来的陌九娘也震惊不已，震惊过后露出本就该如此的样子。没什么不可能，尊上不过吃了长眠刚醒、还未恢复的亏，不然就菡蕊、邢谷这样的货色，尊上定能一拳一个，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你究竟是什么人？”菡蕊看向虞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以她如今的境界，竟看不透对方的真实修为。 不管如何，绝不可能真是刚引气入体。 虞曦不想暴露自己“魔尊”的马甲，灵光一闪，张口便道：“只是个见证正道颠倒黑白，敢于说出真相的热心人士罢了。” 这话多少有些“内涵”。 菡蕊被气得险些再次挥出缎带。 虞曦赶在她动手前，赶紧接着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除了鬼面狐的梦境，城中所有在梦境中被夺去贞元的人，都可以为此事作证！” 岐方当即反驳：“那些失了贞元的少男少女，非死即傻，根本无法作证。这魔女就是看准他们死无对证，才故意在这胡搅蛮缠拖延时间。” 他对着菡蕊、邢谷两位长老拱了拱手，“前辈明察。失了贞元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普天之下，除了合欢教，又怎会其他人这般下作无耻，专门夺取别人贞元？” “谁说死了就无法作证？” 岐方话音刚落，一片黑雾凭空出现。 雾气中飘出两道虚影，一道身着白衣，风度翩翩，宛若透明版的邢谷长老，另一道则黑气缠身，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黑气下那一双泛着幽火的眼眸。 刚才说话的，就是那笼罩在黑气中的人、只听他怪笑一声，接着道：“老夫最擅长的就是擒人魂魄，这便去抓几个回来，看你这岐方小儿还要如何狡辩！” 那白色虚影则闪身飘至虞曦身旁，隔绝开其他人望向虞曦的视线，顺着黑气中那人的话，阴阳怪气地说：“不用这么麻烦，清一门是名门正道，岐方长老行得正、坐得端，仅仅展现一下自己坐骑的本领，证明一下清白，应当没什么难的吧？” 这两人的到来，立刻将形势扭转。 邢谷与菡蕊并肩而立，神色慎重， “噬魂门幽槐，逍遥门冥虚子，竟是你们二人。” 邢谷与菡蕊皆有合道境中期修为，合力解决掉陌九娘一人，并不困难。可要再加上噬魂门的幽槐老魔和逍遥门的冥虚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那二人修为不比他们低，尤其是噬魂门的幽槐老魔，除他自己是合道境界外，魂幡内还养着一只合道境初期的恶鬼。 邢谷与菡蕊自问打不过四个合道境，心底已失战意，但凌霄宗的名声，不能就这么堕了。 邢谷沉声说道：“此乃中洲，容不得你们这群魔头撒野，今日锦绣城一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还想要交代？ 虞曦抬手指向岐方身旁的鬼面狐，“你们想要的交代，就在那里！” 岐方刚要辩驳，脚下地面突然开裂，一只从地底钻出的大手掐住他的脖颈。 那手是用黄土凝结而成的。 紧接着，圣土教教主丘懋的身影，也从地底钻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操控着大手掐得更紧了几分，对着鬼面狐恶狠狠地威胁：“将在场所有人拉入你的梦境，不照做，我现在就杀了他。” 鬼面狐凄厉一叫，转身就想逃跑。 丘懋竖起一面土墙，阻拦它的去路，无情地说：“你们之间契约未解，他死了，你也活不了。” 锦绣城上空，越来越多的魔修赶到。 魔道当中，那些大名鼎鼎的门主、教主，几乎都出现在这里。 四阶鬼面狐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元婴境界，早已拥有智慧，它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口吐人言道：“我可以将你们拉入梦境，但我所做的事，都是岐方命令的，并不是我的本意。” 都说狐通人性，鬼面狐竟能看出这里谁才是说了算的人。 一双狐狸眼望向虞曦，眼中满是哀求：“这位前辈，我愿将一切交代清楚，前辈能否助我解开与岐方的契约，此间事了，放我离开？” 狐眼似乎带有魅惑的能力，虞曦下意识想要答应，正欲开口却忽然感到眉心一痛，接着意识恢复清明。 “你这死狐狸，竟还敢耍手段。”丘懋狠狠瞪去一眼。 鬼面狐自知自己已经失去最后的机会，没资格再谈条件。凌霄宗两位长老也绝不会管它小小一只妖兽的死活，当即认命地甩开狐尾，将尾尖的雪白毛发挥散出去。 它的梦，就是靠这些毛发织成。 与平时引人被动入梦不同，现在它主动将梦境编织出来，只要踏入它狐毛凝结的幻境当中，便能观看到它织出的梦。 梦境已成，岐方面如死灰。 凌霄宗的两位长老和那群白袍弟子，也都脸色难看。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11章 还魔道以清白！ “诸位，请吧。”丘懋对邢谷、菡蕊等人做出请的手势。 四周魔修隐隐呈半包围式，将凌霄宗一行困在锦绣城上空，邢谷和菡蕊修为虽高，但除非愿意舍弃一同前来的弟子，不然休想在这么多魔修的围困下脱身离开。 今天这脸，算是丢尽了。 顶着一众魔修的注视，菡蕊冷着脸，飞入鬼面狐编织的梦境。 邢谷和凌霄宗众弟子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尊上，我们也去看看？”守在虞曦身旁的明虚子问道。 虞曦微微颔首，下一瞬，明虚子手中飞出一团白雾，轻轻托在虞曦脚下，带着她升入高空。 鬼面狐的梦境，对于普通人而言十分危险，但对在场的魔修及凌霄宗的人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威力。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只小小的四阶鬼面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所谓梦境，便是鬼面狐营造的幻境。 落在虞曦眼中，更像是一场逼真的4d电影。 影片开始的场景，正如店铺后院那位名叫茂儿的少年描述的那样，是在一片幽暗的树林里，林中鬼影重重，阴风四起，不时还有鬼火闪现，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要不是虞曦大学时被舍友拉着看过不少鬼片，或许还真会被这场景吓到。 但说实在话，这幻境呈现出的恐怖效果，比起那几部封神的恐怖电影，还差了不少。 注意到她审视挑剔的目光，陪在一旁的魔修们不禁暗暗咋舌。 真不愧是魔尊大人，这点玩意儿在大人眼中，都是小场面，不值一提！ 噬魂门的幽槐老魔裹着一身黑气，飘到虞曦身旁，“尊上，我那魔窟比这幻境幽暗阴森得多，回头请您赏脸，参观品评一二。” 虞曦：“……”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步入幻境，众人的角色便相当于入梦者。 鬼影闪现，幻境中阴森气氛达到最浓时，一只四蹄踏雪的黑色大狐狸出现在林子深处，甩着尾巴，示意众人跟上它的步伐。 有这狐狸在前面引路，众人果然没再遇到鬼火，又行了一段，四周干枯的树枝开始焕发生机，越往前走，周遭的绿意便越浓几分，走到最后，哪里还有什么枯树荒林，只剩下满眼的仙草灵植。 四周灵气浓郁，仿若仙境，要是在这里修炼，怕是轻易就能突破金丹、元婴，得道飞升也不在话下！ 引路的狐狸最终停在一座仙宫门前，低下头颅，任仙宫里走出来的老仙人抚摸自己头上的毛发。 那“老仙人”的样貌，正与清一门岐方长老分毫不差。 他对着入梦的人笑得一脸慈爱，声称自己会传授他们仙法，只要他们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思及锦绣城那些少男少女的遭遇，众人已经猜到，梦中的“老神仙”都做了什么。 无耻至极！ 梦境破，众人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锦绣城上空，望向被黄土大手提在空中的岐方，菡蕊和邢谷眼中几乎喷出了火。 “啧啧，这就是正道名门的做派？” 黑气中，看不清样貌的幽槐老魔怪笑一声，火上浇油：“老夫今日真是开了眼。大名鼎鼎的清一门岐方长老，私下里竟然用这种龌龊手段骗人贞元，都说我们魔修心狠手辣，可我们还真做不出这种事，你说是吧，九娘？” 陌九娘早就想说了，“我们合欢教与人欢好，一向讲究你情我愿，从不强迫他人，更别说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菡蕊、邢谷此时已经不知说什么好，想到先前对岐方的回护，两人简直羞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魔道众人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们修为深厚，说出的话清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自然也传进了下方的锦绣城。 先前天上地下打斗得那么激烈，城内不是没人好奇，但那种程度的战局又岂是可以随意观摩的，生怕遭到殃及，直到打斗声完全停止，人们才陆续从屋内探出头，望向空中。 城楼上，锦绣城城主带着城中几位家主站在那里，神色莫名有些尴尬。 他们本是出来迎接凌霄宗降魔的队伍，锦绣城城主已有金丹修为，看清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作乱锦绣城的恶人，原来竟不是魔修，而是清一宗的岐方长老。 那现在……该降的到底是谁？ 城中更多是修为低微的散修，甚至普通人，他们无法像城主一样，看清上空发生的事，望着空中对峙的两方人，脸上满是疑惑。 绣品铺子后院，一直缩在床脚的母子俩，也忐忑地走到院中，抬头看。 茂儿指着空中一紫一红两道身影，“娘，刚才那两个仙子姐姐在上面！” “她们不是仙子，是合欢教的魔头。”老板娘惨白着脸说。 茂儿不解，“可是她们刚刚救了我呀！” 老板娘语气一滞，是啊，那两名魔女救了她的茂儿，而她眼中名门正派的长老，却好似才是伤害茂儿的元凶。 所以这世上，到底何为正，何为魔？ 同样的疑问，也在虞曦心头浮现。 正道就是天生正义，值得相信和投靠的吗？ 依她看，不见得。 她所见到的魔修，远比正道修士更加坦诚、直爽。 瞧瞧如今，凌霄宗那两位长老还不愿承认，他们一开始找错了人。 菡蕊甚至开口向丘懋讨要岐方，“岐方罪孽深重，我要将他带回宗门，交由戒律堂处置。” 丘懋完全不理会菡蕊，只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虞曦。 与此同时，虞曦耳中响起右护法的传音，“连山派与清一宗的人，都在赶来的路上，尊上，我们要快些离开了。” 魔道众人，还在等着虞曦的指示。 虞曦低头扫了眼城中探头探脑的人们，心中有了主意。 “把人交给你也行。” “不过，今日的事你们也要有个交代。” 菡蕊本不想理会这魔女，可支援的人还没有赶到，如今他们远远不是这群魔修的对手，只得冷着脸问，“你想要什么交代？” “简单。” 紫纱裙摆在空中随风摇曳，虞曦薄唇轻启，要求道：“只需要你将岐方做下的恶事，在这里原原本本地说出，还魔道以清白！” 听到这番话，魔修们纷纷愣住。 心中莫名觉得有些离奇，更多却是感动。 他们魔道，居然也能有清白嘛！ 第12章 魔尊英明，魔道兴盛 笼罩住山谷的雾气散去，十余艘飞舟拔地而起，簇拥着最中间那艘华丽的玄色魔舟升入高空，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虞曦透过窗子，望向坠在队尾那几艘飞舟，“这么快就修好了？” “尊上放心，暂时散不了架。我亲自修的，怎么也能撑到飞进北洲！”说话的是森罗门门主傅玉箫。 森罗门善阵法，所有飞舟，包括虞曦这艘魔舟上的阵法，都是由他刻画炼制的。 听他在虞曦面前夸下海口，右护法瞥去一眼，冷哼道：“最好是这样。先前在凌舟山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才过两日，就坏了三艘。” 傅玉箫尴尬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魔舟内除了他们，还有其余几位教主、门主，除了修飞舟的傅玉箫，留下驻守山谷的赖云天和离恨教教主、鬼刹门门主，其余教主门主刚才都前往了锦绣城。 哪怕他们都是活了上百年的魔头，还是忍不住为那句“还魔道以清白”动容。 尤其陌九娘，她还记得先前自己以一对二，力有不逮时，尊上为了帮她分散邢谷与菡蕊的注意，在下方扯着嗓子叫喊的场景。 尊上为了她，如此忍辱负重，实在令人感动！ 再想到菡蕊在锦绣城上空说明真相，还合欢教清白那一幕，陌九娘心中似有一股热流涌动，“我们合欢教平日没少遭人诬陷，这还是头一次，得以洗清冤屈，九娘在此谢过尊上！” 陌九娘说着就要朝虞曦跪下，虞曦急忙扶住她的手臂，“不必多礼。” 魔舟平稳地穿行在云层之间，船舱内气氛不像第一次从行宫出发时那么沉闷。 因为锦绣城的事，魔修们对虞曦恭敬之余，多出几分亲近。 坐在他们中间，虞曦也比之前放松了不少，她顺着刚才的话问：“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吗？” “那可太多了！”丘懋凑过来，大吐苦水道：“不单是合欢教，我们圣土教也老替人背莫须有的黑锅！我们不就爱挖个土吗，凭什么现在一有墓穴被挖，就赖到我们头上？” “去年南洲有一个小家族的祖坟被挖，非说是我们圣土教干的，后来才查明白，原来是他家小辈在外面吹嘘祖坟里埋了灵脉，城里另外几个家族眼热，联手偷摸挖了。” 丘懋话音刚落，鬼刹门门主便一脸憋闷地说：“圣土教以挖土定穴起家，被人误会倒情有可原，可我们鬼刹门实在是冤得很。” 虞曦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长叹一声，接着道：“外面如今都说我们与圣土教沆瀣一气，一个刨坟，一个偷尸。” 虞曦前两日就知道了，鬼刹门的绝学是炼制人偶鬼仆，炼鬼仆需要用尸体，难怪这丢了尸体的脏水会往他们头上泼。 “尊上，他们那都不算什么，我们逍遥门才是真的冤！”开口的是先前与幽槐一起，最早赶到锦绣城支援的逍遥门门主冥虚子。 他还是那副虚影样子，身子有些透明，看着不像真人，更像是一缕魂飘。 只听他开口抱怨：“前些日子正道那边开启了一个小型秘境，不少炼气、筑基境弟子在里面肉身与魂魄分离，魂逃了出来，肉身却丢在了里面，正道非要将这事栽赃到我们逍遥门头上。” 风姿清雅的冥虚子，说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我们逍遥门的人连自己的肉身都看不上，哪里能看得上那些正道弟子的肉身？” 冥虚子刚一说完，赖云天也开始讲起正道医修给人看错了病，将事情嫁祸到万毒门头上的事。 这里大家说的，还只是魔道被栽赃的一小部分。虞曦听了，不禁为他们掬起一把同情泪。 合着魔道五门三教，就是正道的专用背锅侠，有啥坏事都往他们身上推。 这可真是…… 全员大怨种啊！ 又飞了两日，透过窗子向下望，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型城池，土地也变得越来越荒芜。 右护法说：“尊上，我们到北洲了。” 到了北洲，几乎就到了魔道的地盘，傅玉箫提议落地休整，刚好他也重新加固一下，队尾那几艘快要散架了的飞舟。 附近没有正道宗门，这回不需要再找隐蔽的地方，飞舟与魔舟原地降落，停靠在平坦开阔的荒原上。 魔道弟子们纷纷走下飞舟，虞曦也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她不打算在弟子们面前露面，右护法便贴心地掐起法诀，将两人身形隐匿。 刚离开魔舟，虞曦就听旁边那艘飞舟上下来的人说：“你们知道前两日锦绣城的事吗？” “当然知道！” 一名头戴珍珠发钗的合欢教女修，激动地说：“魔尊大人亲自为我们教主找回了场子，让凌霄宗长老当着一城百姓的面，承认作恶的是他们正道的人！” 身旁另一位合欢教弟子接着道：“不光如此，听说魔尊大人在凌舟山时识破了一名正道派过来的奸细，救出我教被掳走的多名弟子！” 飞舟上下来的魔道弟子们聚在一起，左一句“魔尊大人英勇”，右一句“魔尊大人无敌”。 还有弟子绘声绘色地学起那句“还魔道以清白”，眼中闪烁着对魔尊大人的崇拜与敬仰。 相似的场面，才走出没多久，就遇上好几次。 虞曦听得脸热不已。 正想返回魔舟，就见身旁的右护法，眼中闪烁着与那些弟子们相同的神采。 除了崇拜敬仰，还多几分对未来的憧憬向往，见虞曦朝自己看过来，敛去眼中泪意，“尊上，我们终于等到您醒来的这一天，有您做主，我们再不是任人欺凌的浮萍。” “魔道定能在您的带领下，越发兴盛，重现万年前的辉煌！” 右护法越说越是激动，只顾隐匿身形，却忘了收敛声音。 他的一腔澎湃，也将四周的魔道弟子点燃。 只见以魔舟为中心，散落在四周的魔道弟子，纷纷自发地跪倒在地，朝着魔舟方向叩首高呼，“魔尊英明！魔道兴盛！” 声音震耳，在这片北洲荒野上回荡良久。 第13章 苦寒之地的希望 这次休整十分短暂，很快，十余艘飞舟再度簇拥着魔舟启程。 飞入空中没一会儿，陌九娘便现身船舱，身后跟着十来个或美艳或俊俏的合欢教弟子。 这些弟子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盛放着精致的菜肴。 陌九娘轻轻一拍手，一张长桌就出现在船舱中，她让弟子将菜摆上，自己则为虞曦介绍道：“尊上，合欢教有几位擅长厨艺的弟子，这些菜肴都是他们特意为您烹制的。” 桌上有鱼有虾，还有些认不出是什么的肉和蔬菜。 虞曦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吃过东西，棺材板是不需要吃饭的，但她骨子里是个人，先前没得吃也就算了，现在美食都摆到了眼前，她也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 接过陌九娘递来的筷子，她招呼船舱里的教主、门主，“你们一起坐下吃点？” 众人纷纷推辞，称自己早已辟谷多年，反过来劝虞曦如今修为还未恢复，应当多吃些像这样蕴含灵气的食物补补。 虞曦便没再劝，拿起筷子，先伸向面前那一盘晶莹剔透的虾仁。 候在一旁的合欢教弟子介绍，“这道是冰醉水晶虾，用的是西洲的水晶虾，加以高纯度的灵酒腌制，虾肉入口即化，回味浓烈无穷。” 听上去很不错，虞曦夹了一筷子到嘴里，却险些吐出来。 这……真的是虾吗？ 怎么口感黏糊糊，像是恶心的鼻涕虫一样？ 她再将筷子移向第二道，这回是一条清蒸鱼，用的也是上好的食材，可以尝出鱼肉确实很嫩，但也确实很腥，让人连吃第二口的兴趣都没有。 剩下那些菜，也都或多或少有问题，不是腥就是膻，要不就是苦味太重。 一圈品尝下来，虞曦对这个世界的美食失去希望。 陌九娘和一众合欢教弟子还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虞曦不想拂了她们的好意，每样又逼着自己吃了几口，夸了一句“不错”，之后才借口“吃饱了”离开餐桌，坐回窗边。 魔舟进入北洲范围已过了大半日，下方的土地越来越贫瘠，人烟也格外稀少，虞曦顺着窗户向下望，已经有一百多里没能看见任何城镇、村庄。 与中洲的繁荣富庶，形成相当强烈的对比。 右护法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叹息道：“北洲乃苦寒之地，灵脉稀少、灵矿稀缺，且不易种植作物、培育灵植，有门路的家族、门派，这些年都陆续搬离了北洲。” “如今的北洲，除了我们魔道，也就剩下一些修为低微的散修和凡人。”右护法指着天边一条黑线，“尊上，前面就是鬼涧岭了，过了那就算进入到我们魔道的领地。” “这里不算？”虞曦有些讶异，怎么她听先前众人那意思，进了北洲就算是魔修领地似的？ 右护法向虞曦解释，“其实按照上次正魔大会的结果，正魔两道如今的势力范围，是以鬼涧岭为界，只是北洲贫瘠，正道看不上这种地方，这么多年也并未派人过来看管。” 船舱内忽然沉静下来。 面对虞曦，右护法和一众教主、门主倍感惭愧。 魔道典籍记载，当初在魔尊大人统领魔道以前，魔道的势力范围只有鬼涧岭以内，而后魔尊大人带领魔道兴旺发展，势力范围一直从鬼涧岭，延伸到了凌舟山，最鼎盛时，修真界六成陆地都属于魔道！ 而现在，他们又倒退了回去。 右护法低垂下头，“尊上，我们对不住您。” 船舱内气氛格外凝重，虞曦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迟疑片刻，抬起手拍了拍右护法的肩膀，“没事，不怪你们。” “丢了的领土，再打回来便是。” 右护法大为感动，船舱内的教主、门主们，也都觉得心头一震。 是啊，他们魔道，已经不是过去的魔道了。 如今他们有了魔尊大人的带领，早已今非昔比！ 且让正道杂碎们再逍遥几日，待魔尊大人修为恢复，定能带他们踏平正道，将失去的领土都打回来！ 虞曦可不知他们心中想了这么多，要是知道，恐怕又该要重新计划一下逃跑路线了。 魔尊的担子太重，她这小身板可不好扛啊！ 说话间，魔舟又向前飞出几里，下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城池，这城规模不小，通过残破的城墙和城楼，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气势。 现在却只剩下断壁残垣，连个城门都没有，城中也破破烂烂，几乎见不到像样的屋宅。 魔舟飞过时，刚巧看到一行人从城内走出，这群人有老有少，带着铁锹铁铲，沿着城外的荒地，不停挖掘着什么。 虞曦：“他们这是？” 右护法沉默了一瞬，“他们……在挖树根。” 虞曦错愕。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行宫的时候，夏蝶就告诉过她，鬼涧岭一带的低阶魔修境况凄惨，只能靠挖树根、扒树皮过活…… 没想到这是真的，这里的人竟已经穷苦到了这种地步！ 魔舟驶过，那群拿着铁铲的人抬起头，望向空中，先是一愣，继而好像明白了什么，纷纷跪倒在地，如半日前飞舟上那些正道弟子一样，虔诚地朝着魔舟离开的方向磕起头来。 从这里开始，一路向北。 相似的一幕幕不断发生。 穿云而过的魔舟，像是为这片苦寒之地，重新注入了希望。 魔舟上的虞曦，是被众人跪拜的那个，心里却并不好受。 魔道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凄惨，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为她打造魔舟、准备灵膳…… 她的心不是铁打的，这几日她与魔修们相处的点滴，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就算她不是真正的魔尊，她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 过了鬼涧岭，虞曦做主，让各教各门的飞舟先行带弟子返回。 左右已经进入了魔道领地，也无需那么多人护送。 最终就只剩下魔舟上的右护法及教主、门主们，陪同虞曦前往月见谷。 这里已经深入魔道领地，越往前飞，雾气越发浓重。 透过窗子，几乎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环绕在虞曦手腕上的木木，悄声告诉她：“我听打扫行宫的弟子说过，月见谷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长年笼罩在雾气当中，只有月圆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 魔舟的速度渐渐减缓。 右护法开启舱门，“尊上，月见谷到了。” 虞曦随众人一同走出魔舟，守候在外的已有二三十人，皆是月见谷中的护卫，其中护卫统领已有分神境修为，余下的护卫也皆是金丹、元婴境界。 众人一路簇拥着虞曦，来到谷底。 真正的魔宫，便伫立在这里。 与凌舟山上的行宫不同，这座魔宫更为恢弘。 护卫们走到宫外便停下脚步，再往前，有一道无形屏障，隔绝着他们的脚步。哪怕已在此守护数十、上百年，他们从没有踏入过屏障之内，也从未见证过魔宫内部真正的样子。 右护法及门主、教主们自然也没见过。 众人都无比期待，这座沉寂万年的宫殿，在虞曦手中重启。 “请。”护卫统领对虞曦做出个请的动作。 众人目光都落在前方的宫殿上，没有人注意他这句话，甚至没有带上对魔尊大人的敬称。 他与护送队伍中的某个人对视一眼，当虞曦抬起脚，向前迈出的那一刻，他开口喊道：“魔尊是假的！” 预想当中，“魔尊大人”被屏障弹开的画面并未出现。 话音刚落。 那道紫色的身影已经迈入魔宫大阵，回身向他望了过来。 第14章 哪个鳖孙 这是第一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当听到“魔尊是假的”几个字时，虞曦心跳如雷，吓得险些站不住脚。 可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慌乱，她越慌乱，别人越不会相信她。 虞曦强装镇定，转身看向说话的那名护卫统领，正欲开口辩驳，就见护送她过来的魔修大佬们，纷纷愤怒地看向护卫统领。 “休得胡说！” “胡统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尊上身份！” 一双黄土凝结的大手从地底钻出，抓住护卫统领的双膝，将他一把拽得跪倒在地。紧接着，一杆长枪“啪”地一下打在肩头，将他压得俯下身子。 “还不快向尊上认罪。”右护法斥责完护卫统领，歉疚地看向虞曦，自责道：“尊上，都怪属下看管不力，让这狗东西碍了尊上的眼。” 虞曦没有说话。 目光落在胡统领的头顶，对方被陌九娘那杆长枪，以及数位合道境魔修的威压压着，根本抬不起头。虞曦看不见他的脸，却有些好奇他心里的想法。 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她不是魔尊的？ 还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喊出这件事情？ 第一个问题虞曦无从得知，第二个问题倒是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只见胡统领在众人的压迫下，艰难抬起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只有练气境修为，怎么可能是魔尊大人？” 右护法小心看了眼虞曦的神色，见她神色平静，没有要发怒的意思，心里反而更没底了。 尊上她，该不会是被胡统领这番话说得寒心了吧？ 想到这，右护法看向胡统领的目光更加愤怒，“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里是魔宫！这世上，除了尊上，可还有第二个人能踏入魔宫大阵？” 听到这话，刚刚随着胡统领的话对魔尊身份产生质疑的月见谷护卫们，纷纷羞愧地低下脑袋。 是啊，魔宫大阵何其恐怖。 任何人想要入内，都会被阵法弹开。 据说五百多年前，曾有一名正道奸细潜入月见谷，硬闯魔宫大阵，入内不足十步，就被阵法搅成了碎肉！ 寻常魔修靠近这里，倒是不会被阵法所伤，但一旦越过了阵法范围，就会被阵法无情弹开。 而此时，魔尊大人已经站在了魔宫大阵以内。 还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吗？ 魔尊大人不是魔尊，还有谁是？ 望向胡统领的愤怒目光又多了数道，有人对右护法说，“胡统领该不会是正道派来的奸细吧，护法大人，您一定要好好查查！” 右护法也正有此意，一记眼神甩出，身后的鬼魂便飞了出去，化阴气为锁链，缠绕住胡统领的四肢。 他向虞曦保证道：“尊上，属下一定好好彻查此事！” “嗯。”虞曦轻轻点了下头。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交织在心头。 右护法等人见她这般沉默，以为她是被胡统领的话伤了心，不禁更加愧疚。 魔尊大人待他们那么好，他们却让魔尊大人在回家的第一天，就遭受这种委屈。 真是太不应该了！ 尊上该不会因为这事气恼，今后不想管他们了吧？ 见虞曦没有开口，他们还想凑上前解释，却被魔宫大阵阻挡住步伐。 走在最前面的右护法，被大阵弹开，向后倒退了半步。 虞曦终于意识到，这里真的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定了定神，对右护法等人说：“本座无碍，你们无需在此等候，都回去吧。” 说罢，虞曦便转身踏上了通往宫殿的台阶。 这是一条玉石铺就的道路，每一节台阶都泛着莹润光泽。 虞曦向上走了几步，回身望去，右护法及教主、门主们的身影还停留在阵外，而那质疑她身份的护卫统领，仍旧被右护法那只合道境恶鬼牢牢锁着。 她能够看到他们，他们却好像看不到她。 虞曦观察了片刻，收回目光，继续向上走。 台阶的尽头，是一扇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大门，门也是玉石打造的，看上去比台阶上用的品质更好。 虞曦抬起手，还没用力，门就自动向两边开了。 这里应当是魔宫的前殿，与行宫那座前殿布置得极其相似，大小却是那里的数倍，里面的装饰也比行宫更加华美、神秘。 就比如头顶上的“星空顶”，行宫的还能看出是镶嵌了宝石，魔宫里的却像是真的星空一般。虞曦抬头看了半天，要不是知道外面现在是白天，险些以为这是真的。 再往后走，穿过金碧辉煌的走廊，便来到第二座宫殿。 仍旧与行宫一样，绝大部分地方都布置得精致华丽，只有一间寝室格外朴素，里面甚至连床都没摆，只有两个灰扑扑的坐垫。 “行宫就是圣土教老祖宗仿照魔宫打造的，不过凌舟山地方有限，圣土教也凑不出那么多材料，就只能打造出魔宫的缩小版。” 虞曦手腕上的木头手镯，小声嘀咕道：“据说真正的魔宫里，有一座祈愿池，行宫里就没有。” 那又是什么地方？ 虞曦心想，好像没在这里看到过什么水池，岂料刚从第二座宫殿走出，就看到前面多出个圆形回廊，回廊中心是一片平静的水面。 “这里不会就是祈愿池？”虞曦望向宽阔的水面。 这地方哪是水池，分明就是一片湖泊。 回廊也修得大气，柱子和池边的围栏似乎都是玉石打造，远远看去，好像水面下也有东西。 虞曦凑近了看，水面下藏着的，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翡翠乌龟。 龟壳的直径至少有上百米。 整只龟，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虞曦站的这里，刚好是它尾端的位置，虞曦想要再看看头部那边的样子，抬脚向回廊对面绕去。 边走，边时不时侧头观赏水面下的翡翠龟。 走着走着，脚尖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虞曦收回望向水下的视线，看向脚边，被她踢到的是一只小乌龟，只有拳头大小，和水里那只一样冰清玉润，像是个小型的翠玉摆件，秀气又可爱。 就在虞曦盯着它看的时候，小东西猛地睁开了眼。 “该死，哪个鳖孙，敢踢你龟爷我？” 第15章 守护最好的魔尊大人 “你竟然是活的！”虞曦惊讶。 小乌龟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向上一翻，骂骂咧咧地说：“不是活的难不成还是死的，没见你龟爷我在说话吗？龟爷我看你眼睛挺大，怎么是个睁眼瞎？” 可爱的外表下，竟是一张如此犀利的嘴。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见你。”虞曦说的是刚刚踢到它的事。 小乌龟冷哼一声，不依不饶：“不好意思有什么用，你们人族就会这样，口头上说个对不住，不好意思……等等！” 绿豆般的眼睛滴溜一转，划过虞曦手腕上戴着的蛇头手环，又划过腰间别着的龙纹玉佩，最后落到虞曦脸上，惊恐地瞪大，“你你你，你是谁？” 虞曦顺着它的视线，往自己身上一看，旋即明白过来。 “你觉得我是谁？” “你……”绿豆大小的眼睛，再怎么瞪也还是那个样子，看着多了几分滑稽。 小小的身影在原地打了个转，语气由一开始的暴躁，转变为懊恼，“糟糕糟糕，龟爷我竟然在祈愿池睡着了。” 注意到虞曦的视线，它立马改口，“我是说……我怎么不小心在祈愿池睡着了。” 能出现在祈愿池的人，除了老祖宗交代的那位，还可能有别人吗？ 不可能！ 完犊子了，它怎么敢在老祖宗的主人面前自称龟爷！ “您能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把我当个屁放了吗？” 翠玉小龟眨巴着小眼睛，歪着小脑袋，努力做出最可爱的样子。奈何语言太粗俗，为这份可爱大打折扣。 虞曦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这魔宫大阵，只有魔尊才能进得来吗？ 怎么不但她这个假魔尊能进来，连小乌龟也进得来？ “龟爷……”翠玉小龟说顺嘴了，急忙开口：“我出生在这里，当然就在这里了，我是您亲亲爱宠的第十九代玄孙呀！” 说着小龟就伸出一条小短腿，指向水面，“您不知道我，总该记得我家老祖宗，老祖宗它等了您快一万年，实在等不住了，才在沉睡以前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我。” 好家伙，不但这个翠玉小龟是活的，就连水底下那个大家伙竟然也是活的！ 而且听这意思，水下这位是魔尊的灵宠，是个活了一万年，真正见过魔尊的“老家伙”。 这要是醒了，她岂不是就露馅了？ “它什么时候醒？” “我也不知道。”小龟有些落寞，“老祖宗在睡着前用最后的力量，加固了守护魔宫的大阵，一旦有人靠近这里，就会被老祖宗的灵力弹开，只有老祖宗的主人，才能自如穿梭。” “沉睡前，老祖宗叮嘱我一定要守好这里，等待第一个能进入这里的人……如果我等不到，就在寿元结束以前，再找一个信得过的龟子龟孙，将这使命传承下去。” 听上去不像是睡着前随口交代两句，反倒像是临终前的嘱托。 这只水面下的巨龟，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虞曦却并没因此感到轻松，反而觉得情况更加复杂。 魔道的人说，只有魔尊才能进入魔宫大阵。 翠玉小龟说，只有它老祖宗的主人才能使阵法于无物，穿梭自如。 那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难不成是身为棺材，装着那具尸骨太久，沾染上了上面的气息，被阵法误认作是他？ 这解释似乎能说得通，可她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虞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难不成是穿越成了棺材板，人是木头变的，脑子也变木了？ “对了，老祖宗交代过，等您回到魔宫，便将这个交给您。” 小龟一头扎进水里，须臾，衔着一块令牌浮出水面。 “这是掌管魔宫大阵的令牌，老祖宗说过，只有您才能够使用。” “别人就算拿到令牌，也没法用吗？”虞曦口中的“别人”就是她自己。 小龟可不知她心里想的，“当然了，魔宫令牌只有老祖宗的主人才能使用。不过这些也都是老祖宗告诉我的，毕竟老祖宗沉睡后，令牌一直在许愿池里，也没有其他人动过……” 小龟这话说的有几分心虚。 它没敢告诉虞曦，早在老祖宗沉睡的第二年，它就偷偷带着令牌溜出去过，邀请一位与它交好的雌性龟族参观它出生长大的地方，结果令牌根本没用，那雌性龟族因为擅闯大阵，被阵法无情削去了一半龟壳。 虞曦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令牌，金光闪闪，正面刻了个魔字，背面刻了条盘踞着的龙。 除此以外，看不出别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要不再把它放回许愿池里？” 话音刚落，那令牌就像是活过来似的，化作一道金光，“嗖”的一下自己钻进了虞曦识海。 那样子就好像生怕慢上一秒，再被虞曦丢回池子里。 顾不上震惊，一幅立体的魔宫影像在虞曦脑海中呈现，画面还能收放，只要她聚精会神地想着一个地方，就会放大并清晰看到那里的景象。 这就是修仙世界的手段？ 简直比监控摄像头还要好用一百倍！ 虞曦将画面缩到最小，注意到一队月见谷的护卫正在围绕着魔宫巡逻，领队的是位元婴境魔修，背后扛着把大砍刀。 虞曦对他的样子有些印象，好像就是他怀疑胡统领是正道奸细，建议右护法好好将胡统领彻查一番。 虞曦想着这位护卫样子，心中给出“可入内”的暗示。 接着果然见这护卫停下脚步，望向魔宫大殿所在的方向。 “队长？”魔宫外，正在巡逻的护卫小队停下脚步，后面几人疑惑看向领头的队长。 队长神色激动，“我刚才好像听到魔尊大人在呼喊我，让我入内！” 他身后的护卫们则一脸不信，“魔尊大人要喊也是喊右护法，怎么会喊你？” “你们不知道。”护卫队长瞪了刚刚说话的同僚一眼，“就在刚刚，我心里正想着，我们守卫在这里这么久，还没有真的进魔宫里面看过，也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魔尊大人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心声，才特意召我入内的。” 说到这里，他感动得近乎流泪，“大人她，对我们真的太好了！” “我一定誓死守护好月见谷，守护好我们的魔尊大人！” 第16章 谁在离间他们与魔尊大人？ 有了护卫队长的证实，虞曦确定小龟给出的令牌，可以掌控整个魔宫。 不但可以开启、关闭守护魔宫的大阵，还能够任意让某个她想让其入内的人进入阵法，反之，没有她的允许，就连右护法、教主、门主那样修为的大佬，都无法擅自入内。 现在，这里简直就是天然的庇护所。 整个修真界恐怕都找不到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虞曦低头看向脚边的小不点原住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万岁，我叫万岁！老祖宗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活一万岁，替它继续守好魔宫。”翠玉小龟嘚瑟地扬起脑袋，它知道，凡人当中的帝王也叫万岁。 “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很霸气？” “好土的名字。”微弱的声音，出自虞曦手腕上的木头手镯。 原本还在沾沾自喜的小龟，气得瞪圆了眼，就连翠玉色的身体，都因愤怒，颜色加深了几分，“谁在说话，敢说你龟爷名字土？” 手腕上的木头镯颤了颤，紧贴住虞曦皮肤，“嘤嘤嘤，曦曦，它凶我！” 小龟仰着脑袋，睁着它那双绿豆小眼一通扫视，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虞曦手腕上：“好啊，竟然是你这块破木头！” 木头镯瑟瑟发抖。 虞曦安抚似地拍拍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朝翠玉小龟投去疑惑视线，“你能够听到木木说话？” “原来它叫木木啊。”小龟咂巴了一下嘴，“这名字也不咋好听，听上去就傻傻笨笨的。” “我不笨！”木木反驳。 “你不笨谁笨，总不能是我笨吧？”小龟可比木木能说多了，张口就显摆：“我家老祖宗可是拥有玄武血脉的灵龟，四舍五入，相当于我也是玄武后裔。玄武你懂不？那是神兽，你见过哪个神兽笨的？” 一通话快要将木木给绕晕了。 好在虞曦没有晕，她盯着地上的小龟，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能听到木木说话？” 小龟敢欺负一块木头，却不敢惹恼虞曦，闻言老实地回答：“我是由魔宫大阵孵化的，老祖宗说我也是魔宫的一部分。在魔宫认你为主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我的主人了。我当然能够听到你的灵器说话。” 说到这里，小龟仰起脑袋，盯着虞曦手腕上的木头镯子，有些纳闷儿地说：“不过一个笨木头镯子都能修炼出神识，还真是少见呢！” “我才不是笨木头，我是神木打造的木床！你这个土龟……” 一龟一床又开始新一轮争吵。 虞曦则将注意力重新投入识海，那枚魔宫令牌安静地悬浮在识海中，她甚至能够隐隐感觉到，令牌对她的亲近。 是因为，误以为她是魔尊吗？ 令牌代表着魔宫，虽然小龟告诉它，魔宫已经认她为主，但她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她不是魔尊。 这件事除了她，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就好比刚才在外面质疑她的那位胡统领。 就连此时停留在她识海里的魔宫令牌，说不定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发现她是个假货，离她而去。 魔宫不是她永远的庇护所，眼前的安稳也只是暂时的。 但她可以借助这份安稳，加紧提升自己的实力！ … 月见谷。 魔宫大阵以外，靠近山壁的位置，伫立着两座圆顶高塔，分别在东西两侧，之间还有十余栋较矮些的建筑。 这里就是左、右护法，及守护月见谷的守卫们所住的地方。 最近又多了一批从凌舟山行宫带回来的侍女，尊上没交代如何安置，右护法便将人暂时也安顿在了这里。 送走各教各门的教主、门主，右护法回到谷底，正遇上巡逻回来的护卫小队。这一小队五人，气氛不像刚巡逻回来，反倒像是出去玩了一圈，个个都脸带兴奋，尤其打头那个，嘴角一直咧着，合都合不拢了。 右护法赶着回去审问胡统领，没工夫询问护卫小队的情况，却听他们在说什么“魔宫”、“尊上”。 右护法飞得稍低一些，听到这些护卫与其他人分享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那个笑得合不拢嘴的护卫队长，刚刚被魔尊大人召入了大阵。 虽只是为大人将阵内的一棵杂树移走，但第一次被大人召入魔宫的殊荣，足以令人激动。 右护法甚至有些嫉妒，他也想有这种殊荣，成为尊上召见的第一个人。 第一个来不及……第二个也行啊。 总之他一定要在西塔那位出关以前，取得尊上的信任，成为尊上最信赖的护法！ 这么想着，右护法急忙闪身回了塔底牢房，胡统领现在就被关押在这里。 “胡统领，还不老实交代，到底为何当众质疑尊上？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右护法不是很擅长审讯，但他身后那只传承自师父的“老鬼”却有不少经验。 有一句话，正道没有说错。 魔道折磨人的法子多。 胡统领现在就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但他还是咬牙说道：“魔尊大人已经陨落了，她不是真的魔尊，你们这群蠢货，都被骗了！” 右护法根本不信他这些话。 就算有人能骗过他们，难不成还能骗得过魔宫大阵？ 而且，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尊上从祭坛内走出的，这还能做得了假？ “胡统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可是正道宗门？是凌霄宗？”右护法微眯起眼，属于合道初期的威压完全释放。 他驭使的鬼魂，也化作一团黑雾，缠绕上了胡统领。 鬼魂用的是一种迷惑心智的特殊术法。 胡统领修为虽高，却比不过一人一鬼两个合道境强者，很快败下阵来，目光逐渐迷离，意识混沌不清。 “是……” 他刚要说出，是谁让他做的时，眉心处忽然绽开一朵血花，半个脑袋都被炸飞开来，洒了满墙满地的血。 堂堂分神境魔修，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该死的是，四周竟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是有人在胡统领的识海中下了禁制，一旦想要说出真相，禁制就会触发。 这样的手段，只有合道境修士才能使出。 正魔两道的合道强者，加起来也就只有那些。 到底是谁在暗中搞鬼，离间他们与尊上？ 第17章 小树林里秘密多 就在右护法一筹莫展之时，魔宫里，虞曦也陷入一个难题。 她该怎么修炼？ 这题属实有些超纲，但她作为“魔尊”，肯定不能向“属下”请教，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虞曦记得，龙纹玉佩里有许多功法，无论是正道的、魔道的，还是适合不同五行属性的，全都应有尽有。 不如她先从里面找一本出来修炼？ 说干就干，虞曦一连从龙纹玉佩里翻出二十多本修炼功法，将重新化回大床的木木，整张床板都铺满了。 身为棺材板化作的妖精，虞曦理所应当认为自己五行属木，率先从一堆功法中，选出了《万物生》和《金莲心法》这两部木属性的。 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好在将意识探入其中，便能了解到功法运转的轨迹，照着学习似乎也不算太难。虞曦是文科生，最擅长背诵，不一会儿就将功法上提到的穴位、灵窍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真正尝试，却没想象中容易。 无论虞曦怎么尝试，都无法按照功法上讲述的那样，将灵气吸纳进经络。 或许是她不适合木属性功法？ 虞曦又将目光对准其他功法，先后尝试了七八种不同类型的功法，得到的结果都完全相同。 她修炼不了这些功法！ 怎么会这样？ 虞曦有些焦躁，如果她没办法修炼，根本无法在修真界立足，难不成等待她的，真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再试试其他的吧。 虞曦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准备进入龙纹玉佩挑选一批新的功法。 刚将原先那些功法收起，她的视线落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会不会她根本就是找错了方向。她现在不是人，所以人类修士的修炼功法，对她没有任何作用？ “木木，你是怎么修炼的？”虞曦问。 “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跟在你身边以后，我修炼的速度好像变快了。”木木完全不懂修炼路数，一身修为都是几百年漫长岁月累积下来的。 虞曦从它这里问不出什么，找到爬回许愿池旁小憩的万岁，问了同样的问题。 小龟歪歪脑袋，“妖兽精怪都不需要功法，只需要待在适宜的环境里，按照传承修炼就行。比如我，一般都是泡在祈愿池里，边睡觉边取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似乎很有道理。 虞曦不是妖兽，但棺材板精，应该也算是精怪？ 或许她可以用用万岁说的方式。 依照万岁泡在水里修炼这个逻辑推算，虞曦觉得最适合自己修炼的地方，可能是墓地。 不过月见谷里没有这种地方，没见就连原先躺在棺材里那位，墓地都设立在遥远的凌舟山上吗？ 退一步想，棺材板约等于木板，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是木头精。 草木密集的地方最适合。 虞曦记得，魔宫背后的山坡上，好像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不正是她修炼的绝佳去处？ 月黑风高，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虞曦取出那件可以隐匿身形的斗篷，又从戒指里掏出一块防御玉符揣好，心念一动，从寝室直接来到魔宫大阵的最北端。 从这里出去，便进入到她说的那片树林。 树林的方位，刚好与左、右护法及护卫们驻扎的地方完全相反，中间相隔着整座魔宫。 一路上虞曦没有遇到其他人，但她不敢走得离魔宫太远，深入林中两三里后，便找了棵最粗壮的树，爬了上去。 爬到一半她停了下来，这里有个适合盘膝坐下的位置，四周繁茂的枝叶刚好将她的身形掩盖。 夜色静谧。 四周没有任何声响，虞曦紧紧捏住手中的玉符，闭上双眼。 片刻后，她没感受到灵气涌入身体，反倒先感觉到了困意。 这种困，不是身体极度疲惫后的困，而是那种酒足饭饱以后，浑身暖洋洋的困。 起初虞曦还强打精神，让自己不要睡着。 撑着撑着，身体却软了下来，蜷缩在树上，沉入梦乡。 那股暖洋洋的气息，似乎是从识海里传出来的，又好似是从皮肤表层涌入，逐渐传遍四肢百骸，让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被暖意包裹。 这是虞曦穿越过来以后，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不对！ 她怎么睡着了？ 虞曦惊慌地坐起身，四周还是一片漆黑。还好，还是深夜，她应该睡了没多久。 可下一刻，她便发现不对。 她怎么感觉，自己对灵气的感知变强了？ 而且，身体里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正在隐隐流转。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所谓的灵力。 她的修为提升了？ 难道她真的摸对了路子，精怪就应该这么修炼？ 虞曦迫不及待现在就想用测灵石测测自己的修为，可树林里到底没有魔宫安全，她按捺住急切的心情，从树上一跃而下。 稳妥起见，还是回到魔宫再测吧。 月见谷的夜色比外面更加深邃，没有月光，很难分辨出方向。魔宫的轮廓，也被繁密的草木遮蔽，虞曦一时间竟分不清来时的方向。 不过，她来时是个上坡，往下走准没错。 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虞曦沿着倾斜的坡度，向下走，走出百余步后，忽然发现不对，这里的坡度逐渐平缓，似乎不是通往谷底的方向。 她找了一棵树爬到顶端，果然，刚才走的方向稍偏了一些，她是往东走的，魔宫位于树林南侧。 好在偏差不大，距离魔宫也不算远，她能赶在半个时辰内回到魔宫。 就在虞曦正准备从树上往下跳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在下方响起，虞曦连忙扒紧树干，重新站好。 下方来的是一男一女，两名魔修。 两人她刚好都有印象，一人正是被她召入过魔宫大阵的护卫队长，另一人则是行宫侍女当中最肤白丰腴的那个，虞曦记得她，好像是叫柳央。 “这里没人，你说吧。”护卫队长压低声音。 树上的虞曦，拢紧身上的斗篷。 小树林里秘密多，古人诚不欺我。 第18章 她是修炼天才？ “廖江大哥，这事只有你能帮我，你就看在我们幼年情谊的份上，帮我想想办法吧。”柳央拉着护卫队长的袖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从虞曦这个角度看下去，刚好能够看见她秀眉微蹙，眼角含泪。柳央的相貌在行宫那一批侍女中，都算是出众的，美人垂泪，很难让人不心软。 偏偏廖江是个不解风情的，退后半步，抽回自己被柳央拽在手里的衣袖，“好好说话，不要动不动就摆出这副姿态，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不行？” 虞曦看明白了，这两人不是她一开始误会的情侣关系，看样子只是有些交情，不算太熟悉。 她屏住呼吸，继续低头看着。 树下的美人被说了一番，反倒收敛起脸上委屈的表情，站直了身子，叹息一声，倾诉道：“廖江大哥，我也是没办法才求到你头上。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是以什么名义，被右护法和各位教主、门主带到凌舟山的。但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侍候过尊上。在行宫时好歹还有机会见到尊上，如今来到月见谷，却连尊上的面都见不上了。” “我也不知这事还能求谁，右护法那里我不敢去问，思来想去也只有廖江大哥你能帮我。”说到这里，她望向廖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希冀，“听闻廖江大哥你是尊上面前的红人，尊上连右护法都没传召，就单单召了你入魔宫，可见对你的看重。你看，能不能帮我在尊上面前美言几句？” “你想让我说什么？”廖江问。 “就说我想入魔宫侍候尊上。”柳央自信地挺直腰板，“我除了善音律、会推拿，还从合欢教的厨娘那里学了一手好厨艺，保管能将尊上伺候得妥妥帖帖！” 虞曦听得险些一头从树上栽下来。 怎么好端端的，吃瓜就吃到了自己头上？ 感情这俩人深夜来小树林幽会，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过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需再找机会“美言”，当事人“魔尊”本人，已经在树上听了个完完全全。 树下两人没有停留太久。 他们走后虞曦才从树上跳了下来，折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前面又有说话声响起，虞曦急忙在树后躲好。 前方走过来的又是一男一女，穿的都是月见谷护卫统一的黑袍银甲。 两人从虞曦藏身的大树旁走过，并没发现她的踪迹。虞曦拢紧斗篷，庆幸自己修为提升了一些，要不还真不一定能维持住隐匿这么长时间。 从树旁经过的两人，沿着柳央和廖江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接着那女护卫便伸手拉住同伴，“我们还是等等再走吧，现在回去，我怕刚好撞上队长他们。” “也好。”男护卫点点头，懊悔道：“早知道队长他们今日也会来树林这里，我就不约你今晚出来了。” 女护卫挑挑眉，“怎么，你怕有损你的名声？” 男护卫赶紧摇头，拉着她的手说，“不是，我是怕右护法知道我们的事，会将我们当中一人逐离月见谷。” 这话信息量可就大了。 原来真正在小树林里约会的，不是刚刚那两位，而是眼前这对。 为了避开廖江和柳央，他们在这里聊了快半柱香才走。虞曦在树后吃瓜吃了个够，直到他们离开，才从树后走出，返身回了魔宫。 一进魔宫大阵，她便直接闪身回了寝室。 见她回来，木木欣喜道：“你终于回来了！” 接着又惊喜道：“曦曦，你的修为提升了好多！” “很多吗？”虞曦自己其实没什么具体概念。 她将那块测灵石拿了出来。 纤细的手指搭上石头，这一次第一条龙很快就被点亮，金光一直从龙尾亮到了龙头。 虞曦惊喜：“我直接修炼到了炼气后期？” 金光还没停下。 当第一条龙完全点亮，光芒竟蔓延到了第二条龙的尾端。 虞曦有些震惊，她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迈入了筑基境界？ 虞曦对修真界的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短短半宿，就从引气入体，一举迈入筑基境界，难不成……她其实是个修炼天才？ “曦曦，不是半宿，你离开了三天。”木木提醒。 虞曦愣了一下，恍然，难怪刚才她回来的时候木木说的是“终于回来了”。 那么，三日筑基，在修真界是什么水平？ 很快，虞曦就从右护法口中知道了答案。 她在识海的魔宫立体影像里，注意到右护法的到来，将人传召入内。 一进来，右护法便注意到虞曦显露出来的修为，从引气入体变成了筑基。 “短短三日，尊上竟已将修为恢复了一个大境界！”右护法惊喜不已，照着尊上这个速度，恢复到合道境界，岂不也要不了多久？ 右护法嘴角上扬，脑海中畅想着将来脚踢凌霄宗，拳打青云宗的场景，几乎快笑出声来。 虞曦内心好奇，面上平静，“这算快？” “这还不算快？”右护法先是震惊，再是理解，不愧是尊上，就是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竟然觉得三日筑基还不够快。 “如今我们魔道弟子，十年筑基的都很稀罕，就连五门三教的内门弟子，也多的是二三十年才得以筑基的。您这样的修炼速度，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第二个。就连凌霄宗那个被誉为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弟子，从引气入体到筑基，也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呢！” “哪怕是重新修炼，您这样的进阶速度在修真界里也是独一份。逍遥门的杨长老之前魂被人打散了，也重修过一回，三年筑基、十年结丹，不到百年就重新回归合道境界，在我们面前吹嘘了许久。可这与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右护法生怕自己说得太多，无形中带给尊上压力，忙又劝了一句：“尊上，修炼之余您也要多加休息，魔道如今还撑得过去，您可万不能因为修炼，而累到自己啊！” 虞曦实在没好意思说，真的不累。 她只是在树上睡了一觉。 第19章 尊上太体恤他们了 右护法来找虞曦还有别的事，“尊上，知道您归来，领地内各地都献上了贡礼。没有您的召见，他们不敢入月见谷，便托属下将贡品交给您。” 右护法袖袍一挥，身前多出许多东西。 “这是祈寒阁献上的北海寒冰，望海城献上的千年珍珠，联峰山脉许家献上的安魂木，以及柳家献上的绮罗香。” 献上贡礼的当然不止这几家。右护法一连介绍了二十来样，都算是各地比较有特色，也有价值的东西。 再往后说，声音却渐渐小了，介绍的东西，也越来越价值低廉。 倒不是这些地方的人不敬慕尊上，实在是，穷啊。 这已经是当地所能献上的，最好的东西了。 “尊上，其实贡礼都是各地精心准备的，但有的地方实在窘迫，如这株二品灵植，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右护法有心为领地内的魔修们解释一句，可接下来打开一口木箱，却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 二品灵植，通常为筑基境修士所用。 这样的东西送到尊上眼前，已经够离谱了。 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瞧瞧这木箱子里的，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是一堆没有丝毫灵气波动的石头！ 他刚才一定是忙晕了头，才没有当场将东西退回去，竟然真的呈到了尊上眼前。 右护法满脸尴尬，“属下这就将它撤下去……” “慢着。”虞曦一双眼死死盯住箱子里的东西。 瞧瞧她看见了什么？ 这一箱子晶莹剔透，闪闪发亮的“石头”，不正是上辈子珍贵无比的钻石吗？ 这箱子大到能塞得下一个人，现在却装得满满当当全是钻石。 除了透明无色的，还有一部分彩钻，其中不乏罕见的蓝钻、粉钻，甚至珍贵的艳彩级红钻。钻石的大小也各不相同，最大的那个几乎有鸽子蛋大！ 虞曦凑近一些，依她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些都是天然钻石。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同时看到这么多这么高品质的钻石。望着这些美丽的石头，她脑海中已经开始不断地冒出设计思路。 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都画过许多图稿，其中大部分因为缺乏材料没法得以实施。 而现在，现成的材料送到了她眼前！ 右护法见虞曦盯着那箱石头半天没有说话，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急忙开口解释：“尊上，这些石头是连珠山送来的，那地方原本有条灵矿，百年前灵石挖空后，便越发贫瘠，如今生活在那的大多是当年挖矿的低阶修士的后人，修为低微，甚至没有修为……那里的人一直希望能再挖掘一条灵矿，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直没能成功。” 他指指装满钻石的箱子，“这些石头就产自连珠山，属下猜测，他们大概是拿不出别的，见这些石头外表华美，便将它们献给了尊上。” 右护法越解释便越觉得汗颜，暗道自己就不该将这东西呈给尊上，试探着问，“尊上，这些东西留着碍眼，属下还是把它们撤下去吧？” “不用。”虞曦摇头。 魔道的穷困，她在一路上早已了解。 “这箱石头留下，其余的你收回去吧。” “啊？”右护法诧异地抬起头，他是不是听反了？ 其实尊上是让他将石头拿走，其他东西留下吧？ “这些东西于本座无用。如今这个境况，各地都不容易，来送贡礼的人应当还没走远，你把它们退回去吧。”虞曦是真不想收这些东西，依照右护法的意思，魔道各地都穷，这是他们能献上的最好的东西。 她不是真的魔尊，受之有愧。 不过她也知道，将人送来的礼物又退回去不大合适，见右护法还愣在那里，便又多说了一句：“今日便算了，日后魔道兴旺昌盛，他们再献贡礼，本座便不再拒绝。” “尊上……”右护法眼含热泪，声音哽咽。 尊上竟为他们考虑至此！ 只留下徒有外表，完全不含灵气的石头，将其他有价值的东西都退回去。 为了照顾各地魔修的面子，还说出后面那一番话…… 尊上她，真的是太体恤他们，太怜惜照顾他们了！ 有这样的尊上，实乃魔道之幸！ 虞曦被右护法和他身后的鬼魂一直用黏糊糊的视线看着，有些受不了，故意板起脸，“照做。” “是，属下遵命。”右护法将殿内的东西收回储物戒里，接着想起自己还有一事没来得及禀报。 “尊上，胡统领死了。” 右护法将那日发生的情形完整描述了一遍。这几日他一直在查这件事，但线索就此断了，根本无法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在胡统领识海中下了禁制。 虞曦心下一沉，胡统领的死，就如当头棒喝，提醒她眼前的安逸只是表象。 她要是真的以为，拥有魔宫令牌就安全了，到时怕是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见尊上对此事似乎也很重视，右护法趁机上了个眼药，“尊上，胡统领与左护法师出同门，曾是上一任左护法的记名弟子。左护法如今闭关未出，这事，说不定和他也有关系。” 虞曦倒觉得未必，左右护法是最接近魔尊的人。 且都是合道境强者，在魔道中地位举足轻重。 据说左护法此次闭关，便是要冲击合道后期，如若成功，他的修为将在合道内排进前三。 他如果觉得她这个魔尊是假的，完全可以直接站出来揭发，不需要假以人手。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虞曦记下这个隐患，却没有接右护法的话，只淡淡扫去一眼，“不可随意猜忌同僚。” 右护法讪讪闭口，不敢再在虞曦面前瞎说，转而说起其他，“尊上，如今月见谷内共有护卫二十三人，侍……女三十人，可需安排护卫、侍女进魔宫侍候？” 虞曦正要与他说这事，“那些从凌舟山带回来的侍女，你且问问她们自己的想法，如有想走的，便放她们离开。如果想要留下，就先安置在月见谷，过些日子本座自有安排。” 音律、推拿、厨艺。 这些统统用不上，虞曦有别的打算。 第20章 一视同仁的尊上 右护法领命告退。 虞曦将一箱钻石收进龙纹玉佩，和她没有化成人形时画的那些图稿放在一起。 压在最上面的一张设计图，画的是一套蓝钻首饰，包含项链、手链、耳环和戒指。单是一条手链，就要用到六颗三克拉的蓝钻，以及上百颗两到三分的无色无瑕小钻，更别提戒指和项链了。 放在以前，虞曦从来没想过能将设计图变为现实。 现在却不一样。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她得找件趁手的武器，再学些术法，不然空有修为，却不知怎么施展。 将意识沉入储物戒指，虞曦最先看上的，是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剑柄呈金色，剑身用的是像水晶一样的不知名材质，整把剑看上去金光耀眼、熠熠生辉，照亮了储物戒指内的大部分空间。 这东西，就算不当武器，拿出来立在寝室里当灯也不错。 虞曦就喜欢这样亮闪闪的东西。 她当即决定将剑取出，可无论意识怎样努力，那剑仍旧纹丝不动，稳稳停留在原处，虞曦只好放弃，再将目光投向戒指内的其他武器。 能当做武器用的东西很多。 除了这把亮闪闪的水晶长剑，还有十几把长短、宽厚各不相同的剑，虞曦挨个尝试了一下，以她现在修为能够使用的，只有其中一把阔剑，剑身比她腰身还粗，整把剑少说也有百来斤，哪怕她现在身负灵气，依旧很难单手将这把剑举起，更别说抡着它砍人了。 武器还得选趁手的。 虞曦在戒指里找了许久，最后在紧挨着放置玉符的箱子旁，找到一根团起来的软鞭。 鞭子是淡淡的乳白色，握把处有一截弯曲的银色金属，尾端雕着一颗蛇头，仔细看和她手环上的蛇头有几分相似。 将鞭子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阳光下颜色变得透亮了一些，乳白之中又添了几分莹润。 虞曦握住鞭把，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下一秒，鞭子就像突然活过来似的，鞭把的部分，自己缠绕上了虞曦的手臂，刚好与蛇头手环一左一右，分别居于两侧。 虞曦尝试着挥手，原本缩短不见的乳白色鞭节，“刷”的一下延展开，竟然足有十几米长，要不是打中了墙壁，似乎还能再延长一些。 屋里的空间不够宽阔，虞曦来到祈愿池旁，挥动手腕，鞭子也跟着挥动，带起阵阵疾风。手腕往回一收，鞭子也“刷”地一下缩了回来。 虞曦心满意足，这武器不错。 收放自如，用起来十分灵活。 她站在池边，又练了一个多时辰，基本能做到鞭随心动，指哪打哪。 作为陪练的万岁，一开始还能轻易躲开，渐渐地稍有不慎就会被鞭子缠中，到了后来无论它往哪跑，都躲不开虞曦的鞭子。 虞曦收回鞭子，万岁将头和腿从龟壳里伸了出来，跑回虞曦跟前，仰着脑袋感叹：“您真厉害，三日筑基，不到三个时辰就将法器运用得如此熟练！” 语气之夸张，几乎和右护法如出一辙。 幸好虞曦不是那种容易飘的性子，要不天天被人这么夸，怕是连北都要找不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虞曦刚想起右护法，就见右护法去而复返，身影又出现在魔宫大阵外。 “何事？”虞曦用意识传音道。 阵法外，右护法恭敬朝着魔宫一拜，禀报道：“启禀尊上，属下已将各地贡礼悉数退回，知晓尊上怜惜，他们特别感动……祈寒阁和望海城的人托属下询问，能否入月见谷，拜见尊上。” 右护法其实有些为难，他怕这些人打扰尊上修炼，其实根本就不想帮忙带这个话。 可祈寒阁和望海城，算是魔道领地内最富裕的两个地方，不少魔修都指着这两个地方的产出养活。 就连他自己，当初为了打造法器……也从望海城城主手里借过灵石，现在还差好几万没有还上。望海城这次是城主亲自来的，对方托他带话，这个忙他实在不好不帮。 依右护法的意思，尊上若是同意让人入谷，让那几个修为、地位高的进来拜见就行，余下一些贫瘠地方来的人，不见也罢，毕竟魔宫是何等重要的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他原以为尊上也会这么决定。 却没想到，尊上传音询问：“各地前来拜见的，共有多少人？” “共有三百余人，有些地方不止来了一人，是好几人结伴而来。”右护法回答完，琢磨起尊上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将所有人传召进来吧？ 那些修为低微的炼气境魔修，尊上也愿意给他们机会，进入魔宫拜见？ 尊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他们一起进来吧。” 右护法微微一愣，尊上竟然真的愿意？ 惊讶过后，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就是他们的尊上，对所有子民爱护怜惜，一视同仁。 这样的尊上，值得他们魔道所有人用一生追随！ 虞曦可不知道短短几秒钟时间，右护法想了这么多事情，她收回软鞭，来到前殿，不多时右护法便用鬼气凝结的黑云，载着三百多人飞进了月见谷。 虞曦在魔宫前殿召见了他们。 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当属望海城城主和祈寒阁阁主，两人都有分神境界，修为低的却更多，虞曦一眼望去，这里面有超过一半的人，她一眼就能看透修为。也就是，连筑基境都没到。 其实不看修为，单看穿戴打扮，这些人也相差甚远。 前两排站着的那些人，虽不说穿得多么华丽，至少也整齐体面，有的袍子上还绣着繁复的锦纹，可以看出不是普通衣袍，而是带有防御作用的法器。 可站在后面的人，别说法器，身上连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 虞曦甚至注意到，站在人群最末的半大少年，衣服上打着补丁，而他身旁牵着的小女孩，脚脖子都有一大截露在外面。不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是衣服明显小了。 第21章 你的礼，本座收下了 虞曦坐在上首，向下打量着这群人。 他们却不敢抬起头，直视魔尊大人的容颜，就连望海城城主与祈寒阁阁主，也和其他人一样，恭敬的低着脑袋，站定后跪倒在地。 “叩见尊上，尊上万安！” 三百多人，声音并不整齐，却很嘹亮，就连最后一排的孩子，都喊得格外卖力。 虞曦：“起吧。” 她的嗓音有些细，哪怕语气平淡，听上去仍旧婉转动听。 众人听命起身，仍不敢直视魔尊容颜，却忍不住偷偷抬眼，向上瞄上几眼。 端坐于上首宝座的人，气度非凡，容貌美艳，就连身形都堪称完美。 原来这就是魔尊大人！ 不但实力超群，就连容貌也是天下第一！ 他们从没有见过，比魔尊大人更美的女子。妙音宗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仙女，连他们魔尊大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咳。”右护法轻咳一声提醒，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 都是因为魔尊大人容颜太美，刚刚一时间，他们竟都看得出了神。 望海城城主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取出一只需双手合捧才能托住的贝壳，洁白的贝壳向上开启，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便露了出来。 “尊上，这是属下在望海城附近海域内发现的千年珍珠，有安神养颜之效。望海城一带已经数百年没有出产过品质这般好的珍珠了，定是知晓您归来，上天才将此珍宝赐下，此物唯有尊上才配享用，还望尊上收下。” 望海城城主，将贝壳用灵力托气，向上送了送，这东西是他得知魔尊大人是女子后，特意准备的，原先他准备送的，本来是两坛千年虎鞭酒。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尤其他说这东西是他自己发现的，就算送出去也不会对望海城中百姓构成任何影响，虞曦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百般推辞，倒显得她这个魔尊小家子气了。 见魔尊大人肯收千年珍珠，祈寒阁阁主，也将自己准备的那块北海寒冰献上。 这礼物也有讲究，虞曦刚好在龙纹玉佩里看过北海寒冰的介绍，据说修炼时将之放在一旁，就能起到心神清明，防止走火入魔的功效。 当时虞曦看见这段话时，心里想的是，八成是被冻的。 任谁坐在一块寒冰边上，谁也得清醒啊，毕竟那么冷，想迷糊都难。 祈寒阁的北海寒冰一拿出来，殿内温度都下降了几分，虞曦现在筑基了，倒是感觉还好，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以内。 站在后面的那些只有炼气境的魔修却不好受，尤其是最末排那对穿着不合体衣服的兄妹。 还没周围人腰间高的小女孩，冻得直打寒战。 一双眼，却落在魔尊大人身上。 随后寂静的大殿内，响起“哒哒”的脚步声，小女孩一路从末排跑向前面，边跑边将脖子上红艳艳的围巾解下。 那是她身上唯一一件保暖的东西，看得出，比身上的衣物要新很多。 右护法和殿内的魔修们本想制止，但见魔尊一直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女孩越过众人，跑到上首那宽阔的宝座下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围巾献上，“这是阿娘织的围巾，可暖和了，送给您！” 她的视线落在虞曦轻纱裙摆下裸露的皮肤上，捧着围巾，踮起脚，又努力地向上递了递。 眼见那粗糙的围巾，都快要挨上魔尊大人娇嫩的皮肤，右护法急忙上前喝止。 虞曦却摇了摇头，示意他退下。 “这是你阿娘为你织的围巾，你不要了？”虞曦低头向小女孩问道。 小女孩脸上浮现一丝纠结，接着使劲摇了摇头，“这是我身上最好的东西，我想把它献给您。” 虞曦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 “因为您是魔尊大人！” 小女孩其实不像殿内其他人一样，明白“魔尊大人”代表的含义，但她知道大家提起魔尊大人时，全都眼含希望，此时的她也是这样，“阿娘说，您回来了，以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能吃饱饭，能穿暖和衣服，能不用再睡矿洞，还能识字、修炼……” 小女孩一脸向往，看向虞曦的眼神中，带着最淳朴的信任。 仿佛她就是救赎他们的神。 虞曦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震。 其实不单单是这女孩，殿内的其他人，又何尝不是仰慕、信赖着她这位“魔尊”？ 他们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献上手中最贵重的宝物，为的不单单是见她一面，在她跟前卖好。 而是为了见证魔道复兴的希望，他们过得太苦了，只有这份希望，才能支撑着他们继续过下去。 想通这一点，虞曦心里越发酸楚。 这时，女孩的哥哥已经从队尾走出，少年人当然不像幼童一般懵懂，他被妹妹的大胆吓傻了眼，带他们前来的连珠矿山领队，更是惶恐不已，既怕魔尊大人怪罪，又怕魔尊大人一怒之下，将他带来的小女孩处死。 惊慌之下，连珠矿山领队“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不停说着：“尊上恕罪，尊上恕罪。” “何罪之有？” 虞曦的视线从那条红色围巾上移开，落在下方跪着的人身上，“你起来吧。” 下方站着的小女孩，被哥哥和叔伯的举动吓得懵住，看看哥哥，又回头看看上首的魔尊大人，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担忧，是不是她做错事情了？ “别怕。” 虞曦俯下身，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女孩有些毛躁的发顶，接着轻轻拿起女孩仍捧在手上的红围巾。 “你的礼，本座收下了。” 这句话，虞曦说得格外郑重。 她收下的不单是这一份礼，还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她不是真正的魔尊，或许不能像右护法等人期许的那样，修炼到最高境界，打败正道一众合道境强者，带领魔道走向巅峰。 但她或许可以满足小女孩和那些底层魔修最质朴的心愿。 吃饱，穿暖。 居有定所，心有所依。 第22章 大有可为 虞曦的举动，让殿内的魔修们倍感诧异。 诧异的同时，又不免有几分感动。 尤其是右护法，在虞曦接过小女孩送出的围巾时，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虽然魔尊大人一直待他们温和，在锦绣城时，还在凌霄宗等人面前维护了魔道的尊严，但他心里一直隐隐有个担心。 担心他们秉承祖训，复活了魔尊大人，魔尊大人却不愿接手这残破的魔道，不愿管他们。最终魔道一代又一代人，付诸万年的努力，都会沦为泡影。 如今看来，他的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魔尊大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慈爱、温柔。 连珠矿山那个小女孩的忽然闯出只是一个意外，但魔尊大人接过了她手里的围巾，就代表了愿意照拂他们。 这举动所代表的含义，殿内有不少魔修都看了出来。 在右护法的带领下，殿内魔修再次跪倒一片，恭敬而虔诚地朝着上首磕头。 虞曦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抬了抬手，淡声吩咐，“都起吧。” 刚才献礼被意外打断，以祈寒阁阁主为首的一些魔修，还想继续，虞曦直接让他们将东西收了回去。 “本座不缺这些，比起这些东西，本座更想看到各地百姓富足安康、修炼有成。” 众人再次为魔尊大人的话而感动。 眼见下面站着的魔修们又要下跪，虞曦急忙喊了右护法，“让人将他们送出去吧，路途遥远需要休整的，便先安顿在月见谷外，走时再赠上些干粮。” 这话是通过令牌，意识传音说的。 右护法听到后面这两句，不由感叹，尊上对他们可真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有此尊上，实乃魔道之幸。 上下一心，同心协力，何愁将来魔道不兴旺发达？ 虞曦不知道右护法的心理活动，交代完后，便一个闪身，离开了前殿。 须臾，她通过令牌看到，整座魔宫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人。 她坐在木头床上，将戒指里那箱钻石取出，想了想，又从蛇头手环里挑了两块拳头大小，泛着亮光的金属，和两件造型不怎么好看的银色首饰。 她准备自己动手，改造一下试试。 按说打造首饰，光有思路和一双手是不够的，还需要用到许多设备和工具。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她不是普通人，而是修真者，只要能感受到五行对应的灵气，修真者既能控金，又能玩火，靠两只手就能完成上辈子机器都或许完不成的事情。 “可是曦曦，你可以控火吗？” 木木的话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虞曦目光一怔，是啊，她现在是个棺材板精，真的能够和人一样五行俱全，掌握得了那么多术法吗？ 不管了，先试过再说吧。 她要尝试的控火诀，是修真界里最基础的术法，寻常炼气期修士都会使用。 虞曦照着书册上看来的方法默念法诀，挥动手指，很快四周小范围内的火灵气便朝着她的指尖凝聚。 一簇小火苗，在她指尖冒了出来。 这不就成了？ 虞曦惊喜地看着那簇火苗，比预想中的还顺利。谁说木头不能玩火，她这个由木头打造的棺材板妖精，就完全可以！ 虞曦将火苗散开，又重新凝聚了几次，术法使用得越发得心应手。 她是筑基境修士，不是炼气境，只要她想，火苗就能在她手上变大上百倍，就连温度也能随之发生变化。 虞曦尝试着，将一根朴素的银色发簪丢进了火里，发簪被灵力托住，悬浮在火焰中心的位置，原本有些陈旧的发簪，在燃烧中渐渐变白，质地好似也变软了一些。 这是一种和银很像的金属。 上面蕴含着淡淡的灵气，虞曦试着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发簪，扯住两端，向两侧拉伸，那发簪便在她的作用下，变得越来越细长，最终成了一团细细的银丝。 另一根簪子，虞曦也用同样的方法，将它一分为二，改造成了两根细长的发夹。 发夹顶部，用银色丝线勾勒成花朵的样式，再在花瓣与花心处点缀上大小不同的钻石，很快，虞曦体内的灵力耗空，两根钻石发夹也做好了。 她将发夹戴好，稍稍休息了片刻，就将右护法喊了过来。 右护法刚安顿好留在户外休整的各地魔修，顺便完成了先前虞曦交代的事，“回禀尊上，属下刚才问过那些侍女的想法，她们当中有九人准备离开，余下的二十一人都想继续留在月见谷，侍奉尊上左右，尊上可需将她们召入魔宫？” 虞曦点头，她无需侍奉，不过现在，倒是有别的事情可以安排给她们做。 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头上的发夹也跟着轻轻晃动。发夹上的钻石花熠熠生辉，现在还真有事情交给她们做。 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发夹也在轻轻摆动，发夹上的钻石花熠熠生辉，一下就晃住了右护法的眼。 他仔细一看，惊讶道，“这是……连筑山脉送来的石头？” 要不是上面毫无灵气，且闪闪发亮的特点太过明显，他险些都没认出来。 “正是。”虞曦点头，取下一枚发夹，用灵气托着送到右护法眼前。 右护法双手接过发夹，仔细查看。 尊上特意让她看这发夹，难不成里面藏着什么玄机？ 就在他翻来覆去，也没看明白到底有什么问题时，魔尊大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右护法，依你看，这发夹若是放到外面售卖，可会有人来买？” 卖？ 右护法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原来尊上是想在这石头上面做文章！ 这种石头，在连珠矿山有的是，因为没有灵气，从没有人拿它当回事过，就算掉在地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可若是将它加工成眼前的发夹这样…… 右护法不懂女子装扮，但他觉得这发夹刚刚戴在魔尊大人头上，煞是好看。 他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大老粗都觉得好看，那些喜爱打扮的女修，肯定就更觉得好了。 “依属下见，会有人买。”右护法语气肯定，他分析道：“我们北洲苦寒贫瘠，中洲与南洲却十分富饶，那的修士手上有钱，这饰品精致好看，肯定有人愿意买账。” 虞曦眼睛一亮。 果然。 此事大有可为！ 第23章 是非对错，本该如此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单是现代，在这个实力为上的修真世界也是如此。 钻石发夹不是法器，不含灵气，但只外表好看这一点，就足够了。 毕竟一件法器动辄几百上千，甚至上万灵石，而小小一枚做装饰用的发夹，可以只卖一两枚灵石。 前者，掏钱时大家或许还要斟酌斟酌，后者却可以随手买上几个，就算弄丢了也不会太过于心疼。 这就好比现代时，大家去买几万块的奢侈品包包，需要斟酌、对比，买几块钱的小发卡，却不用思考那么多，只要觉得好看就可以随手买下。 虞曦要做的，就是这“几块钱”的生意。 早在刚穿越到这里，看到储物戒指里那些首饰时，她就发觉这个地方的饰品样式单一，能称得上好看的很少。她有信心自己的设计能受到喜爱。 至于原材料……钻石在连珠矿山有的是，这东西现在没有价值，要是稍加加工就能卖出去几枚灵石，只要卖出去的数量足够多，盈利还是相当可观的。 要说靠这小生意养活整个魔道，有些夸张，可至少让连珠矿山的人吃饱饭，还是能够做到的。 “我这有几张图稿，你让那些侍女们，仿照图稿将东西做出来。” 虞曦多提醒一句，“记得，材料都挑选最便宜的用，将成本尽可能压低。” “要是做出来的效果不错，就让连珠矿山的人赶制一批。” 虞曦问：“本座记得，圣土教和森罗门都在中洲设有店铺？” “是。”右护法说：“圣土教的丧葬生意和棺材铺，鼎盛时曾开遍五洲，如今受凌霄宗打压，除了我们北洲，就只剩下中洲还有一些店铺。森罗门的店铺一般都不以他们自家宗门的名义开设，倒是没受太大影响。” 虞曦本想说可以将日后批量生产出来的钻石首饰，交给圣土教和森罗门的人带去其他洲售卖，转念一想，又有了别的主意。 她右手一翻，掌心多出一枚两分大小的钻石，吩咐道：“你让连珠矿山送一批石头过来，不拘颜色，大小不超过这一枚即可。” 这第一批钻石首饰，她要用碎钻来做。 除了大批量生产的碎钻首饰，还得有几件能将钻石名头打响的，虞曦想到龙纹玉佩里的设计图稿。 那套蓝钻首饰，就很适合。 具体怎么操作，她还要再细想想。 “先按本座说的做，你下去吧。” “是，属下知道了。”右护法认真记下虞曦说的每一句话，心底不住感慨，不愧是万年前带领魔道走上巅峰的魔尊大人，不但修炼速度比旁人快，就连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送走右护法，虞曦披上斗篷，朝魔宫后头的树林走去。 先前各地魔修前来拜见时，她就感觉识海内传出一阵温热，连带浑身都感到暖洋洋的，后来这种感觉消失不见，直到刚刚她与右护法说话时，这种感觉再度出现。 那种浑身暖洋洋，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感觉，像极了上次她在树上修炼时感受到的。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催促她快点开始修炼。 虞曦快步走向上次那棵树，脚尖一点，便来到上次盘膝而坐的位置。 有了修为就是好，至少有灵力依托，不需要再自己费力爬树了。 虞曦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次修炼可不要再睡着了，可等夜色沉下，她的眼皮也逐渐发沉，最终不受控制地身子一软，睡了过去。 与上次不同，这次虞曦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与现在样貌相同，穿的却是一条金丝云纹广袖长裙，身影摆动间，裙子在阳光下呈现出不同的光彩。 虞曦形容不出来这条裙子的美，只觉得它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条裙子，包括储物戒指里收藏的那些，都要更加好看。 梦里，她穿着这条裙子，在山巅清澈的泉水旁打坐修炼，又对着伫立在石头上的人偶，练习了许多道不曾见过的术法。 这场梦做了许久，直到正午的阳光穿过笼罩月见谷的浓雾，洒在虞曦身上，她才幽幽转醒。 梦里她会的可真多。 虞曦回忆梦里那些术法，尝试想使用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清楚具体的招式，只清晰记得，那条华美无比的裙子。 她拢紧斗篷从树上跳下，飞奔回魔宫。 从木木口中得知，自己这次只离开了一宿。 她将测灵石拿了出来。 这一次，测灵石上第二条龙浮现的金光，仅比上次多了一丝。 也就是说她现在仍是筑基初期。 这样的修炼速度，仍比普通人快，却比上次慢了许多。 这到底是根据什么决定的？ 虞曦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 … 万里之外。 南洲，凌霄宗。 通体由玉石打造的飞舟，穿过云层，飞入山门，停留在执事堂外的空地上。菡蕊、邢谷两位长老的身影一闪而逝，接着，十余位白袍弟子从飞舟上走了下来。 刚从执事堂出来的弟子，见到他们，凑上来问：“林师兄、许师兄，听说锦绣城有合欢教魔头作乱，怎么样，你们抓到人了吗？” 刚从飞舟上下来的白袍弟子，闻言纷纷面露尴尬。 各自散去。 其中一人，往执事堂后最高那座灵峰飞去，经过山腰处的小院，见院中有一白衣青年在树下舞剑，便直接落了下去。 “小师叔，你出关了！” 被唤作“师叔”的人，看上去比他年纪还小，收敛剑招，看了眼他来时的方向，“今早出的关。金师侄，刚出任务回来，可还顺利？” “别提了，我们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金师侄一掀衣摆，往院中的石凳上一坐，苦着脸将锦绣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说到那魔道女子让菡蕊长老还魔道清白时，颇有些无语，“小师叔，你说这事离谱不离谱？魔道竟然还想要什么清白，就算这次的事不是他们做的，别的坏事他们也没少做！” 白衣青年听到最后，微微蹙起眉头，见师侄仿佛还在等着自己附和，摇了摇头，“不离谱。” “啊？”金师侄愕然看向自家师叔。 却见师叔那张如玉雕般隽秀的脸上，表情严肃，一板一眼地说：“那魔道女子说的没错，是非对错，本该如此。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与立场无关，不可一概而论。” 第24章 浮想联翩 月见谷。 魔宫外，依着山壁而建的院子里。 花容月貌，身姿婀娜的魔道女修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照身前的设计图稿，调整着手中的制作的东西。 不多时，一件件精巧的首饰，在她们手中诞生。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照着设计图将首饰制作出来，她们虽容貌是魔道女子中的佼佼者，修为却并不出众，二十一人中，结丹的只有三位，其余大多还处于筑基境界。 制作首饰用的都是不含灵气的普通材料，制作起来并不算难，但对灵力的掌控能力颇具考验，修为低自然不如修为高做起来得心应手。 只有炼气后期修为的夏蝶，速度在一众女修间处在垫底位置，一整个下午过去，才刚制作出来第一件首饰。 是条蝴蝶样式的手链，一做出来，她便爱不释手，“真好看，蝴蝶的样子好灵动，这件我可不可以自己留下呀？” “应该可以吧，右护法说了，这些饰品如果做出来效果好的话，以后是要让连珠矿山那边大规模生产的。那么多，到时候我们想留几件，肯定可以的。” 回答夏蝶的，是坐在身旁一位梳着双环髻，身披缎面绣花小袄的瘦弱女子。 她看了一眼夏蝶手中的蝴蝶手链，又看看自己刚做出来的五瓣花样式的耳饰，眼中闪过惊艳，小声说：“听说这些图稿，都是魔尊大人拿出来的。” “大人可真有才华。”夏蝶想起魔尊大人那张宛若神明雕刻般完美无瑕的脸，感慨：“这么美的东西，也就只有大人才能想得出来了！” 旁边的女修们也纷纷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听说这是魔尊大人知道连珠矿山的惨况后，临时想出来的法子，大人可真聪明。” “我听人说，连珠矿山那地方特别穷苦，有的人连饭都吃不饱。这下有了大人的法子，连珠矿山的石头要是能卖出去，那里的人生活能好过不少。” “肯定可以卖出去，这些饰品虽然不是法器，但样子这么好看，只要不是贵得特别离谱，我都愿意掏灵石买呢！” 她们说话的工夫，回廊下身前立着一口大鼎的女子，又炼制出了一件饰品。 这已经是她这一下午，照着设计图炼制出来的第五件了。 当然这不单因为她修为高，还有她以前学过一些炼器手法的缘故。 院里其余女修，见状纷纷赞叹：“柳央姐姐，你这速度也太快了！” “有你在，我们今晚就能将所有图稿上的首饰都赶制出来了！” 柳央就是院中仅有的三名金丹境女修之一。 也是月见谷留下的二十一名侍女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已有金丹后期修为。 其实那日右护法来传达尊上的意思时，大家本以为她也会走。毕竟以她的年纪和修为，哪怕身处五门三教当中，也会成为被重点栽培的弟子，根本没必要留在这里，当个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魔尊大人一面的小小侍女。 但柳央没有一丝迟疑，就选择了留下。 同样选择留下的侍女，有不少人在背后猜测，她没准志向远大，长着容貌好，资质好，惦记着魔尊大人身旁“魔妃”的位置。 柳央倒是没她们想得那么多，她只想将魔尊大人交代的任务完成好，一点点赢得魔尊大人的信任。 分给她的图稿她已经全部完成，便收起自己炼器用的大鼎，走向那几位速度最慢的炼气境女修，指点她们如何更快地制作出这些首饰。 这时，右护法忽然出现在院中，“你们当中炼制这些东西速度最快的那个，跟我走。” 这是虞曦吩咐的。 她要找一个擅长炼器，且对这个世界审美有一定了解的人，来当自己的助手。 见右护法领着柳央进来，她还有些惊讶。 她记得前几日，自己在树林里遇见的，就是这位女修。当时她正在求着护卫队长，将她引荐进魔宫，对了，她好像还说过，擅长音律、推拿、厨艺…… 虞曦后来还想，这些东西统统用不上，就算引荐也没用。 现在倒巧。 自己要招人，来的正是这位。 虞曦直接让她来到第二座宫殿的偏殿，指着铺了满桌的材料，和已经完成一半的蓝钻首饰，“说说你的想法。” 她需要柳央做的，其实就是帮助她完善这套首饰的设计。 她要让这套首饰，更符合这个世界的审美。 只有这样，她想的那个计划，才能顺利实行。 一般来说，爱美的女子总归对“美”有几分自己的见解，柳央貌美，穿着打扮也颇有韵味，果然，她不负虞曦期望，给出了些可行的建议。 虞曦立刻有了新的思路，将蓝钻首饰改成了以发饰为主的六件套，多出了一个海蓝色打底，珍珠作衬的缠花发冠，花蕊的位置，用的是一颗八克拉椭圆形切割的蓝钻。 与那些用碎钻做的首饰不同，这套首饰除了钻石，还用到了一些虞曦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其中不乏品级不低的矿石、金属，就连那几颗镶嵌在发冠上的珍珠，也是可以入药的灵材，据说以它作为主药材，能炼制出一种养颜的三品灵丹。 炼制这套首饰所耗的时间，几乎等同于魔宫外那些侍女做几十件碎钻首饰。 两边差不多同时完工，虞曦看了碎钻首饰的成品，几乎能还原她设计图的百分之八十，已经很不错了。 她交代右护法，让连珠矿山加紧大批量生产这种碎钻首饰，再从侍女中选出几个机灵点的，她有别的事安排她们做。 虞曦交代右护法的事情，都是以神识传达，同样位于殿内的柳央听不到。 虞曦吩咐完事情，便见柳央还在盯着那套蓝钻首饰看。 “喜欢？” 柳央使劲点点头。 虞曦嘴角微微上扬，自己的作品被人喜欢，身为设计师当然是高兴的。她问柳央，“想不想试试？” 柳央受宠若惊，“尊上……这，这不合适吧？” 被右护法领着入内的几名侍女，刚来到偏殿外，就听到这句话传出。 柳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欣喜，又好似带着羞怯，颇有几分欲迎还拒的意味。 侍女们对视一眼，脑海中浮想联翩。 柳央她……该不会这么快就成功了吧？ 第25章 钻石生意的第一战 虞曦可不知短短两句话，能让人脑补出那么多内容。 她让这些侍女过来，是有事情交代给她们做。 这两日她从右护法口中了解到，北洲与中洲交界处，有一座名为禄安的城池，人口众多，是中洲第三大城池，仅次于位于大陆中心的仰仙城和邻近凌霄宗的须弥城。 是距离北洲最近的繁华城池。 钻石生意的第一战，虞曦准备在那里打响。 卖东西得讲战略。 酒香也怕巷子深，更何况虞曦要卖的是在修真界一文不值的钻石。如果把那些碎钻首饰就这么随意地放在店铺里售卖，或许会有人买，但绝不会形成趋之若鹜的场面。 她得为它们造个势，才能让这些东西变得更有价值。 她要安排侍女们去做的，就是造势！ 除此以外，这些被她派去禄安城的侍女，本身也是“活广告”。 能被选中侍奉魔尊，她们的相貌放眼正魔两道，都是十分出众的，好好打扮一下，在人群中绝对是惹眼的存在。 钻石首饰本就华美，佩戴在美人身上，只会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到时必定会引起别人注意。 这样虞曦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 另外一半，就看她交代的事情，侍女们能不能顺利完成了。 听完她的一番安排，殿内的侍女们以及右护法都有些震撼。 众人先前只知道，魔尊大人地位高、实力强，万年前就曾修炼到过当世最高境界，是这万年以来，距离飞升最近的人。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魔尊大人除了境界高，竟还有这种本事！ 他们忍不住遐想，要是按照魔尊大人说的去做，不久的将来，这些石头将会在禄安城，甚至整个修真界，掀起一股怎样的风潮？ 想想到时的场面，众人便觉得心潮澎湃。 右护法想得更远一些。连珠矿山一带，有十几万人口，有修为的占其中三成都不到，绝大多数人别说修炼，连吃饱穿暖都难，要是这石头生意能做得好，解决吃饭问题应该不难，要是赚的灵石多，没准还能让连珠矿山多培养出一些修士。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魔宫里送给尊上一条围巾的小女孩。 尊上做这些事的起因，应当就是小女孩当时那一番话。 “想吃饱饭，想穿暖和衣服……” 尊上地位崇高，却也愿意为了信仰她的子民，耗费这么多心思。 追随这样的尊上，让人无比心安。 “对了，尊上。”右护法忽然想起，“这连珠矿山出产的石头，还没有名字，请尊上为这石头起个名字吧。” “就叫钻石。”虞曦不假思索，脱口道。 … 三日后，一辆飞天鸾车高调出现在禄安城。 这鸾车是虞曦从储物戒指里找出来的，光有车，没有拉车的飞天灵兽，用的是森罗门门主友情赞助的幻石，能够幻化成飞天灵兽的样子，维持一炷香时间，分神境以下的修士很难看破。 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只为了在出场时营造得更有排场罢了。 禄安城虽然人口众多，繁华热闹，但因地处与北洲交界处，定居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修为浅薄的散修，和一些没有高阶修士的小家族，城中多是炼气境、筑基境修士，元婴境以上很少见。能看破森罗门幻术的，怕是没有。 此时正值晌午，傍晚城中多宝阁有一场拍卖会召开，是以今日进城的人格外多。 城门处聚集了不少人。 飞天鸾车出现，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目光。 有人小声议论，“那是什么人，看这架势，来头不小，是南洲那边哪家大宗门的弟子吧？” “没准是妙音宗的仙女？我听车内刚刚好似有女子笑声传出……” 禄安城入城有规矩，修士须下座驾。 很快便排到了飞天鸾车，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挑开帘子。 城门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半遮半掩的车帘上。 车内，几名侍女有些紧张。 “你们看我这个额饰，有没有带歪？” “还有我腰上这个紫钻，是不是贴得不紧，等下别走着走着掉了……” 带队的是柳央，她无奈地扫了众人一眼，“好了，快下车吧，记得不要露怯，不可耽误尊上交代我们的事。” 提起“尊上”，侍女们终于整了整神色，齐声道，“是。” 这是尊上交代给她们的第一个任务，她们一定不能办砸了！ 帘子掀开，六名身姿婀娜的女子从鸾车上走下。 她们头戴额饰，身着轻纱长裙，裙摆长及地面，盈盈一握的腰肢隐藏在纱幔间若隐若现。 仔细看，那白皙的腰肢上，仿佛还贴着与额间发饰相同色彩的宝石。 耀眼夺目，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守门的侍卫已经看呆了，一时竟连照例询问都忘记了。 城门处鸦雀无声。 直到这一队女子走过，才有人开口议论，“这到底是什么人？” “看穿戴，应该不是妙音宗的，会不会是绮罗城来的女修？” “管他哪来的呢，她们这一身可真好看，还有额间的发饰你们看见了吗，亮闪闪的，怎么没见过这种宝石，你们知道哪有卖的，要是不贵，我想给我家夫人也买上一个。” 进入城内的侍女们，则来到魔尊大人事先派人安排好的客栈。 进了房间，她们才松懈下来。 长舒一口气，“呼，我刚才那个劲儿，拿捏得对吧？” “我们这算不算成功了，刚才他们有注意看我们身上的首饰吗？” “未必，我看城门那的女子不多，男子一般很少会留意这些细节。” 侍女们互相看了看身上的衣裙，感慨：“怪只怪魔尊大人把我们打扮的太漂亮，让人都看傻了眼，没心思注意其他的了！” “好啊你，还敢背后编排魔尊大人的不是。我看你是皮痒了。“ 侍女们在屋内嘻嘻闹闹，城中却已经流传起有关她们的传闻。 魔宫里，虞曦手握传音玉符，收到森罗门主傅玉箫传来的消息。 侍女们果然一亮相就引起了许多关注，倒不是她让她们打扮得有多出格，而是胜在新奇。这身装扮，在民风开放的中洲，并不算裸露，但之前从未有人这么搭配过。 垂至腰间的头纱，与腰肢上若隐若现的钻石，为她们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这种风格，在虞曦穿越以前，叫做异域风情。 侍女们的装扮，正是她曾经看过的一套造型。 天竺少女。 第26章 尊上可想看今晚这场拍卖？ 虞曦也想去禄安城看热闹。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除了荒芜的凌舟山“墓地”，和空荡荡的魔宫、行宫以外，她也只去过一座小小的锦绣城。 锦绣与禄安的规模自然无法比。 其中差距，就好比前世的小县城与繁华的一线城市。 可惜她不方便离开魔宫，只能借由传音玉符，得知禄安城发生的事。 她安排侍女去做的两件事，第一件基本已经完成，这第二件，就是今晚在禄安即将召开的拍卖会。 她那套蓝钻首饰，已经通过森罗门的渠道，送进了拍卖会场。 今晚森罗门的人，将和她派去的侍女一起，在这拍卖会上表演一出双簧戏。 如果这出戏演得好，那么已经送到禄安城的第一批整整三千件碎钻首饰，可就不愁卖了！ 可惜，她不能亲眼看看她编排的戏。 傅玉箫最善察言，通过玉符传音问道：“尊上可想看看今晚这场拍卖会？” 虞曦当然想看。 傅玉箫立马拍着胸脯说，“您将这事交给属下，属下保证，今晚让您看上禄安这场拍卖会！” 没多一会儿，右护法就来到魔宫大阵外求见。 虞曦召他进来，只见他挥挥手，就在虞曦面前变出一面足有两人高的石镜。 虞曦疑惑，“这是……？” 右护法介绍道：“此物乃森罗门老门主炼制的彼岸镜，须合道境方能开启，同时开启两面彼岸镜，便可看到彼此对方所在的场景。” “森罗门老门主曾赠予我师父一个，刚才傅玉箫那小子让我从师父的遗物里把它找了出来。”右护法也是第一用彼岸镜，这东西消耗极大，想让镜面持续显示出对面的景象，需要两边开启镜子的人都拥有大量灵力，依右护法合道初期的修为，大抵也只能开启彼岸镜一个时辰的时间。 原来这就是傅玉箫想出的办法。 眼见右护法向彼岸镜注入灵力，雕着阵纹的石质镜面逐渐变淡，变化为另一个地方的场景。 虞曦心道，这不就是修仙版的视频通话吗？ “尊上，拍卖会这就要开始了，您让人送来的那套首饰，排在上半场的倒数第二个。”傅玉箫的声音从彼岸镜中传出。 虞曦注意到，傅玉箫坐的应该是后排单独的包间，石镜的视角比较高，几乎将整个拍卖会场三分之二的场景收入其中。 下方的座椅比较松散，一排排呈半弧形排开，整个会场十分宽阔，约莫坐了有近千人。 虞曦还是头一回见人这么多的拍卖场，仔细多看了几眼，才注意到柳央一行人坐在第三排，位置正对拍卖台，非常醒目。 尤其她们戴着头纱，会场内的人只要往拍卖台看，很难不注意到她们。 “今日她们在禄安城，可谓出尽风头。”傅玉箫轻笑一声，“有不少人打听她们的来历，还有人看上了她们那身穿戴，听说禄安城的纱幔今日都比往日卖的好上许多。还有人打听她们戴的钻石首饰，可惜那钻石只有连珠矿山有，他们如今又上哪能打听得到？” 这倒是虞曦大意了。 早知“活广告”的效果如此好，她就该让人多缝制一批衣裙，这样又能赚上一笔。 不过转念想想，灵石是赚不完的，缝制衣裙比制作小首饰复杂得多，她将这事安排下去，也未必能给魔修们带来多少收益。倒不如专心做好钻石生意，先将连珠矿山十多万人的生计问题解决。 拍卖会开始。 虞曦时不时看上几眼，彼岸镜里投映出的画面并不算清晰，其中绝大多数拍品她都不认得。 但傅玉箫是个能言会道的，许是怕魔尊大人觉得无趣，硬是将每一件拍品都讲得头头是道，半个多时辰听下了，虞曦竟也将这些东西的价值与来历了解了个遍。 没什么很稀有的，目前为止，价值最高的是三枚上品筑基丹，冲击筑基境可服用，拍到了六百多灵石一枚。 傅玉箫解释：“禄安少有高阶修士，今日这拍卖会场内坐的，炼气与筑基境占了八成。” 柳央的修为在这都算高的，更何况傅玉箫，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这摆出彼岸镜的原因，毕竟他一道幻术布下，任凭谁看过来，都看不出他这包间里，还立了一面两人高的镜子。 较为珍贵的拍品，大多都在下半场。 拍卖会进行到现在，场中那两成“高阶修士”还没人出过手。 眼见上半场快要结束，他们才开始将目光投向拍卖台。 蓝钻首饰，就安排在上半场的倒数第二件。 “这套首饰用到的主材，名为钻石，是一种极罕见的矿石。这套首饰名为海洋之心，起拍价，五十灵石。”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关注这套首饰，可当拍卖师喊出“五十灵石”的起拍价后，下方就有修士皱起眉头。 罕见矿石？再罕见，它也没有灵气啊！ 还有这首饰，看着是挺夺目，但连法器都不是，也配卖五十灵石？简直就是抢钱！ 虞曦并不怕这套首饰没人要。 她本就没指望别人出高价买下这套首饰，让这套蓝钻首饰在拍卖会出现，只是她为钻石饰品造势的其中一环罢了。 可还没等她安排的人开始竞价，场下就陆续有人报出价格，将这五十灵石的首饰，抬到了九十。 眼见就要破百，喊价的人少了。 毕竟不是法器，美则美矣，花上上百灵石不太值当。 这时，虞曦派去的侍女才开始喊价。 “九十五。” 声音刚落，彼岸镜右侧照不到的位置，突然响起一道女声，直接就喊出了“两百灵石”的高价。 一下就将这套首饰的价值翻了一倍还有余。 场下不少人压低声音议论。 “那是绮罗城岳家的大小姐吧？” “出手就是大方，开口就是两百灵石！” 傅玉箫贴心地转了转彼岸镜的视角。 右侧另一个包间里，坐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面容有些娇憨的少女，旁边还坐着位年纪比她稍长的青衣女子。 正在劝她，“一百灵石也就差不多了，何必喊个这么高的价格？” 少女轻哼一声，“今日我们与那鸾车前后脚降落城门，风头全让她们抢去了。齐师兄明明是来城门接我，结果一双眼全黏在她们身上。她们不是想要这首饰吗？我偏不让给她们，反正我有的是灵石！” 虞曦倒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 不过这对他们来讲，并不是坏事。 人为安排的双簧，哪比得上这种真情流露？ 第27章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一来一回，蓝钻首饰的价格被喊到了六百，眼见就要超过筑基丹，侍女们不再加价。 原本虞曦给她们定下的价格，就是六百。 不过配合喊价的人，从一开始安排好的森罗门弟子，变成了半路突然杀出的绮罗城岳家小姐。 “那是何人？”虞曦问。 “绮罗城岳家。”右护法很少离开月见谷，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以制香闻名。” “正是。”傅玉箫接过话，“大名鼎鼎的绮罗香，就出自岳家，他家的香有安神之效，正道那边，许多名门世家弟子修炼之前，都要点上一柱绮罗香。” 顿了顿，他接着说：“这香在须弥城，一盒可卖上千灵石。那岳家小女子说得不错，她确实有钱。”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些酸溜溜的。 想想森罗门和圣土教被正道打压，连铺子都开不下去的惨状，再想想岳家一盒千金的绮罗香，虞曦顿时理解了傅玉箫语气里的“酸”。 下方，侍女们喊出“六百灵石”，会场内静默了一瞬。 有人认出，下午城门外乘飞天鸾车而来的正是她们。 “难怪出手阔绰，六百灵石怕是根本不放在人家眼里。” “岳家那位，应该不会再争了吧？” 会场内的人自然是压低声音议论的。 可那岳家小姐只是看着面嫩，实际已有筑基后期，修为比会场内绝大多数人都高，又哪里听不到他们的议论？ 任凭身旁的青衣女修如何阻拦，她还是再次出口喊道：“一千灵石！” 不但会场内的人惊了。 岳家小姐身旁的青衣女修也吓了一跳，“你疯了！一千灵石买一套不是法器的首饰？” 要知道，一盒上等品质的绮罗香也才卖一千灵石。 绮罗香，不比这首饰更有价值？ 岳家小姐脸上有点挂不住，“许姐姐，你不能这么比较，绮罗香和首饰又不是一回事。”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赌气才出了高价，但不希望别人这么质疑，当即板着脸说：“这套首饰别处没有，又确实好看，在我心里就值这个价！” 彼岸镜那一头，端坐在大殿宝座上的虞曦，听到这一番话，暗暗点头。 岳家小姐有点眼光！ 这套蓝钻首饰，最终自然是到了岳家小姐手里。对于一套不是法器的首饰，能拍出这样的高价，会场内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除了感慨岳家小姐的豪气，也有人开始赞叹起那套价值千金的首饰。 上半场拍卖会结束，上下两场的间隙时间，人们讨论的几乎都是这套首饰。 “还别说，那套首饰确实挺好看的，发钗上那个蓝色石头，看着特别澄澈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也难怪，那飞天鸾车下来的女修，和岳家小姐都愿意出大价钱买。” “可惜，实在是太贵了，不然我也给师妹买上一套……” 虞曦看到这里，心里有数。 这场“势”造到这，已经差不多了。 下半场拍卖会，虞曦也看了一阵，直到彼岸镜开启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极限，她才让傅玉箫和右护法将彼岸镜关闭。 右护法收了彼岸镜，离开魔宫，脑海中仍回想着魔尊大人看拍卖会时兴致勃勃的样子。 听说有些大能转世重修后，会恢复孩童心性。魔尊大人虽不是转世重修，可沉睡了一万年方才苏醒，修为散尽，从头再修，与转世重修又有什么区别？ 难怪大人她如此有朝气，一点也不像活了一万多年的“老前辈”。 转念一想，右护法又觉得这样才对。 魔道典籍记载，魔尊大人修炼奇快，从籍籍无名，到名满天下，也只用了不到百年的时间。 葬入凌舟山禁地以前，魔尊大人也才刚刚百余岁年纪。 严格意义上来讲，比他和如今魔道五门三教的教主、门主都要年轻的多。 这年纪在高阶修士中，称得上年轻。 难怪尊上有时显得不那么深沉、稳重。 一百多岁的年轻人，哪来的深沉稳重呢？ … 禄安城的拍卖会，每三月才有一次。 拍卖会昨夜结束，许多远道而来的修士，仍留在城中，其中便包括那来自绮罗城的岳家小姐。 她排场极大，在城中最贵的云来客栈，包下了整整一层。 翌日一早，从客栈出来时，岳家小姐已经戴上了昨晚一掷千金拍下的蓝钻首饰。 阳光下，这套首饰更加耀眼，却不显俗气，那抹澄澈的蓝，为岳家小姐平添了几分纯真、宁静的气质。 搭配上她今日穿的月白色长裙，哪还有昨晚拍卖会上骄慢跋扈的样子，连带着原本五分的美貌，也被衬出了七分。 见到她的人不禁惊讶。 “刚刚走过去那位，是那个岳家的大小姐？怎的今日看着气质格外不同？” “她佩戴的首饰，就是昨晚在拍卖会上一千灵石拍下的那一套吧？” “我昨日也去了拍卖会。没想到这套首饰戴在身上，比摆在拍卖台上更加好看，要不是价格太高，我也想买上一套戴戴！” “歇歇吧你，一千灵石呢，要是一百灵石，还能考虑考虑……” 与此同时，禄安城最大的市集上，响起一声吆喝。 “钻石首饰！拍卖会同款钻石首饰，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嘞——” “真是拍卖会上那种首饰？” “哎呀，别挤，让我也看一看。” 刚摆出来的小摊，一下就挤满了人。 有人见过拍卖会上那套，当即指出，“你这不对吧，拍卖会上的钻石首饰，上面镶嵌的钻石，比你这个大得多，还是蓝色的呢！” “所以那个贵啊。”摊主笑呵呵地指着地上摆出的首饰，“听说拍卖会上的要一千灵石，我这个只要三枚灵石，还有很多款式可以选。” “三枚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怎么样，仙子，你要来一条吗？” 第28章 尊上，求您帮我们出出主意 “真的三灵石？你这个和拍卖会上卖的海洋之心，用的是同一种材料？” “那为什么你才卖三灵石？” 要是放在一天以前，肯定没人会问这种话，备不住看到这漂亮却无用的首饰，还要皱着眉问上一句，“怎么要卖三灵石那么贵？” 可有了岳家小姐买下的那套“海洋之心”蓝钻首饰做对比，三灵石在一千灵石的衬托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仅需三枚灵石，就能买到价值一千灵石饰品的同款。 一个字，值！ 摊子周围围满了人，摊主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答案，面对众人提问，笑着一一回答，“真卖三灵石，摊子上的都是这个价。” “这是钻石做的，拍卖会那个海洋之心也是钻石做的，区别就是我这卖的首饰用的都是碎钻，海洋之心用的则是品质好，个头大的钻石。” “大家要买的排排队啊，我这里只有一千件，就这么多，卖完就不卖了！” 一千条，乍一听挺多。 可实际摊子上饰品款式非常多，分到每一种款式上，也就一二十件。 面对这么多漂亮首饰，很少有人只选一两件。 除非手头实在紧，不然都是直接选上三五件，左右不算太贵，就算自己不戴，也能拿回去送给交好的师姐师妹。 还有出手格外阔绰的，每种都瞧着不错，便大手一挥，每种都要了一件。 一千件看着多，实际不到两个时辰，就都卖光了！ 这一批饰品共有三千件，除了在市集上卖的这一千外，余下的两千，被分为四批，分别卖给了不同城池过来的商队。 其中一支商队是从南洲远道而来，几百件首饰带回去根本不够分，又额外多下了一份订单。六十多款首饰，他们从中选出了三十款，每一款都订了一千件之多。 这是一笔接近十万灵石的大订单！ 要是完成顺利，连珠矿山十几万人的生计，真就不用再发愁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那么顺利。 钻石首饰卖得好，自然有人看出其中有利可图，拐着弯的打听，这名为“钻石“的石头，到底从何处而来？ 更有甚者，悄悄跟在那摆摊卖首饰的摊主后头，一路跟踪到城外，试图摸清楚他的货源是从哪来。 可惜，无论是打听还是跟踪，都没成功。 这次被派去售卖钻石饰品的，都是魔门当中的内门弟子，嘴绝对严实。 而那些跟着摊主一路到了城外的，统统被早就埋伏在那的圣土教弟子套了麻袋，想要离开，还得掏三百灵石，自赎自身。 双方实力悬殊，这些人只能自认倒霉，之后不敢再耍手段，想要钻石首饰，就规规矩矩地交定金订货。 短短十日，又得了十几笔订单，虽都不如南洲那笔订单大，加在一起却也十分可观，单是定金，就有上万灵石。 右护法前来禀报时，难掩兴奋，“尊上，刨去成本，我们已经赚了三万七千灵石，这还只是定金，等交货后，那些商队付完余下的七成……我们至少能赚十多万灵石！” 那可是十多万灵石！ 合道境强者都会忍不住心动的巨款。 右护法自问，给自己十年时间，都未必能赚出来十万灵石，而魔尊大人只花了十天。 更准确说，大人想出这个法子，也就用了不到一天。 这手段，简直就是点石成金。 魔尊大人有此本事，真是天佑魔道！ “尊上，这些灵石如何处置？”私心里，右护法认为这笔灵石给连珠矿山有些浪费，但魔尊大人做钻石生意的初衷，就是为了改善连珠矿山百姓们的生活，他也只好问：“可要将这些灵石直接分给连珠矿山的人？” “不。”虞曦摇头。 她要做的，不是养着这十几万人。或许这笔灵石分下去，可以让连珠矿山的人过上几个月好日子，但并不能长久。 授人以鱼，永远不如授人以渔。 “将这笔灵石分作三份，一份用来建立屋舍，优先安置没有居所的老幼妇孺。” “第二份用以建设钻石首饰工厂，扩大生产规模，连珠矿山内的百姓，除了开采矿石，也可以选择到工厂做工。这第三份灵石，便是支付他们工钱用的。” 这仅仅是第一步，之后还可以在连珠矿山附近地势平坦的地带，开垦农田，种植作物。还可以在屋舍周围开设饭堂，创办学堂。 如果一切顺利，连珠矿山将会发展成一座以“钻石开采、加工”为主的新兴小城。 其中百姓，不拘从事什么，只要找到事做，就不会饿肚子、没地住。 右护法越听越震惊，听到最后，忍不住高呼：“尊上大才！” 这些想法实施起来也不难。 圣土教直接承包了建造屋舍的任务，他们的丧葬生意和棺材铺，最近黄了不少，上千名闲着无事的外门弟子被派往连珠山脉。 他们对修建墓穴很有经验，建房子这活，正适合他们，和他们平时干的事情，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地上罢了。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短短几日，连珠矿山便变化一新。 圣土教教主丘懋，从右护法那里打听来，这一切变化都是出自魔尊大人的想法，当即拽上森罗门傅玉箫，求到了魔宫。 “尊上，求您帮我们想想办法吧？我们圣土教上上下下八千多名弟子，原本全指着丧葬生意与棺材铺养活，可如今正道把持的城池，嫌棺材铺晦气，查封了不少，修士陨落又多愿找法云寺的大师超度，不找我们……眼见下个月的弟子月例就要发不出来了……” 丘懋唉声叹气，傅玉箫也附和着点头。 他们森罗门的情况，比圣土教好上少许，但近来凌霄宗扶持擅长画符、刻阵的灵符宗，故意打压森罗门的生意，眼见这个月卖出的阵图、阵旗，连往常三成都不到，照这样下去，离黄了也不远。 “尊上，求您帮我们出出主意，盘活这些铺子吧！” 虞曦肩上的担子，骤然又沉了几分，思索片刻，看着两人问：“你们圣土教，擅长操持丧葬？” “森罗门，擅长刻绘阵法，布置幻阵？” 两人点头，虞曦开始思考，如何能利用两家所长做些什么。 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自古白事不如红事受欢迎，你们一个擅长操持丧葬事宜，一个擅长布置幻阵，不如两家合二为一，改白事为红事，把原本快黄了的店铺，改成专为人操办喜事，举办双修大典的铺子？” “圣土教主要负责操办各种事宜，森罗门负责布置举办双修大典的场地，你们看如何？” 这是傅玉箫和丘懋从没设想过的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几分错愕。 仔细一想，却觉得这法子可行！ 第29章 果然是赚钱的行当！ 修真界不忌嫁娶，除了佛宗弟子，其余门派并没有这方面的禁忌。一些宗门会为缔结良缘的弟子举办双修大典，不过那是极少数弟子才有的待遇。 余下大部分人，还需要自己操办这种事情。 尧丰城是一座位于中洲南部，人口不足三万的小城，不过因为刚好处在须弥城与仰仙城这两座大城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常有修士来往，城中还算热闹。 今日比往常更热闹，不少人聚集在一栋临近主街的六角小楼前。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将整个街道堵住。 这小楼是新建成不久的，统共有三层，从外部看并不大，占地也就相当于一个普通的一进宅院。 不过小楼布置得很特别，楼门前铺着红毯，两侧立着雕有龙凤的石柱，楼上每一角，都往下坠着一只红琉璃灯笼。 灯笼昼夜长明，从远处看，整栋小楼都被照亮成红色。 几位刚刚入城的修士，经过这里，见前方围得水泄不通，便顺势停下脚步，向最外围站着的人问道：“这位道友，那红色小楼是作甚用的，怎会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被问到的人，先是奇怪地看他一眼，待他将第二句也问完，才恍然道：“道友不是我们中洲人吧，不然怎会连闻喜楼都不知道？” 这几名刚进城的修士，确实不是中洲人，而是南洲苍云宗的弟子，已经许久没出山门，这一次是接了宗门任务，特意去仰仙城送一件东西。 闻喜楼？ 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听说闻喜楼只在中洲有，我们尧丰的这座闻喜楼，还是半个月前刚开的呢。”说了这么半天，也还是没说到闻喜楼到底是做什么的。 没等苍云宗弟子再开口问，小楼周围的人纷纷止住交谈，朝空中望去。 只见晴朗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一片红霞，接着一龙一凤两道虚影出现在上空。 两道虚影一闪而逝，紧接着，一阵喜乐奏起，伴随乐声，一顶由赤羽玄鸟护送的轿子从云层间飞出。 苍云宗弟子吓了一跳，“那是赤羽玄鸟？不是说这种妖兽已经绝迹了吗，怎会出现在这？还有刚刚那龙凤虚影，又是怎一回事？” 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乐了旁边的人。 “赤羽玄鸟那种妖兽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小城？当然不是真的，那都是闻喜楼布置出来的幻像！” “这闻喜楼，就是专为人操办喜宴的。”旁边一位身形富态，看上去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修，笑眯眯地说：“回头等我儿找到道侣，我也在闻喜楼给他办场喜宴，贵是贵了点，但这排场嘛，我看也不比那些大宗门举办的双修大典差！” 何止不差？ 简直是超出了太多。 那几名苍云宗弟子，回想了一下前几个月自家师兄在宗门内举办的双修大典。不过是在众多师长、同门的见证下，拜天地、拜师长，走个过场，哪有现下这喜庆热闹的场面？ 方才说话那位富态女修，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喜帖，“好了，我得进去吃喜宴了，这闻喜楼里面布置的，那才叫一个绝呢。可惜，一人一帖，我不能带你们进去看看……” 几名苍云宗弟子，望向敞开的闻喜楼大门，不禁大为好奇。 “宋师兄，我记得你们出云峰的张师兄与周师姐快要举办双修大典了吧？” “周师姐家好像就是中洲的，不然你向他们推荐推荐闻喜楼？到时我们也好沾光，看看这闻喜楼里的喜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诸如尧丰城这番场景，在中洲许多地方发生。 短短三个月，闻喜楼在中洲开设了二十六家分楼，承办了近千场喜宴。 在闻喜楼办一场最普通的喜宴，也需要花费数百灵石，而那场面恢弘的龙凤虚影与玄鸟拉车，更是要耗费上千灵石。 这闻喜楼，就是由圣土教与森罗门合力创办的。 如今两位教主与门主，正满脸喜色地站在魔宫大殿。 他们是特意来给魔尊大人送灵石的！ 两人身前，放了六口通体由白玉打造的箱子。 单是这箱子，就不是俗物，而是内有乾坤的储物法宝。 一口箱子，就价值上千灵石。 而此时，这六口价值不菲的箱子里，堆得满满全都是灵石。 站在两人身旁的右护法，险些被这些白花花的灵石晃花了眼，“你们这是搬来了多少灵石？” 森罗门门主傅玉箫，谦虚一笑，“不多不多，每口箱子也就……十万灵石。” “十万灵石？”右护法的声音陡然抬高。 一口箱子十万灵石，六口箱子，那就是六十万灵石！ 好家伙，给人办喜宴，竟然这么赚钱的吗？ “其实不止这些。” 傅玉箫禀报道：“闻喜楼每办一场喜宴，盈余足有六至七成，多的时候甚至能到八成。除这六十万灵石，我们还留了几万灵石用以修建分楼。” 闻喜楼还能源源不断地为魔道赚取灵石。 如今这六十万，也只是三个月的盈余罢了。 上首宝座上，虞曦望着眼前这六口整齐的箱子，也有些晃神。闻喜楼的情况，这三个月以来丘懋与傅玉箫一直有向她禀报，但用耳听，远没有直接亲眼看到六十万灵石来得震撼。 果然，婚庆不管到了哪，都是个赚钱的行当！ 第30章 魔门弟子，比本座更需要 六十万灵石。 哪怕放在凌霄宗那样的地方，也是一笔“巨款”，更别说是穷苦潦倒的魔道了。 要说这六十万灵石，丘懋和傅玉箫不心动，那是假的，毕竟十万灵石就能为合道境强者打造一把称心的灵器。六十万灵石，足以让两人和两人的弟子，从头到脚将身上的法器、灵器全都换上一遍。 但他们不能昧下这六十万灵石。 若是没有尊上一开始的建议，和后来源源不断的指点，他们根本赚不来这些灵石。 这些灵石必须，也只能献给尊上。 虞曦倒是没想收下这么多灵石，不是她清高，而是她没地方用。 六十万灵石可以在须弥城最繁华的大街，从街头买到街尾，也可以在拍卖会场一掷万金，将想要的东西统统收入囊中，甚至可以在暗市买上十个金丹境暗卫……但这些，对于成天窝在魔宫的虞曦，又有什么用呢？ 她将视线从箱子上移开，对丘懋、傅玉箫二人道：“你们把灵石带回去，各宗分一分吧。” 这怎么行？ 不说这些灵石本就是因为魔尊大人才得来的，就算没有这一码事，身为魔道之人，他们也应该将灵石献给魔尊大人。 丘懋和傅玉箫连声劝说。 就连右护法都跟着劝道：“尊上，闻喜楼还会源源不断赚取灵石，您甭为他们操心，当务之急是您好生休养，恢复修为……这六十万灵石虽与万年前的天级灵脉无法比拟，却也聊胜于无。” 丘懋和傅玉箫也连连点头，“是啊尊上，您就收下吧！” 修为是可以靠灵石、丹药堆砌的，普通修士不敢，是因为心境跟不上，身体也无法容纳那么多超出自己境界的灵力。 魔尊大人则不同，魔尊大人曾修炼到当世最高境界，距离飞升上界，也仅差半步之遥。根本不用担心心境等问题。 这些灵石，就该留给魔尊大人提升修为！ 右护法与丘懋、傅玉箫的意思太过明显，虞曦不由心下一紧，这些“属下”的忠心，她当然能感受得到。 可问题是，她不是真正的魔尊！ 她这副小棺材板，修炼也用不了六十万灵石！ 这六十万灵石，于她并非好事，反而成了烫手山芋。毕竟拿了它们，她也不可能真如右护法他们期望的那样，修为猛增，一连提升好几个境界。 虞曦眉头微凝，心里思索如何能既不让右护法等人起疑，又合理地将六十万灵石推开。 视线划过六口装满灵石的箱子，落在箱子后面的丘懋身上，虞曦忽然有了主意，“丘教主，本座记得，你曾说教中弟子修行艰难，许多外门弟子苦于积攒不出筑基丹所需的材料，迟迟无法得以筑基？” “还有傅门主，本座记得，你曾说门下有一上古传承阵法，若能复刻出来，以大笔灵石催动，便可有催生灵植之效？” 丘懋和傅玉箫闻言微怔，接着点点头，这确实是他们说过的话。 不过都是先前与魔尊大人倾诉魔道艰难时说的。 虞曦心里有了数，略微思量一下，安排道：“既如此，即日起，森罗门与万毒门合作，尽快催生筑基丹、金凝丹所需要的灵植，炼制一批丹药，勿必让所有因丹药不足而迟迟卡在突破关头的魔门弟子，顺利进阶。” “另外，添置一批材料，为各门各教尚未拥有法器的弟子，优先打造法器，至少要让弟子们有武器可用。” “你们将六十万灵石分作两半，先用在这两件事上。”虞曦声音微沉，面色严肃道：“如今，魔门弟子比本座，更需要这些灵石！” 右护法、丘懋与傅玉箫，闻言只觉心头一震。 无尽的感动涌上心头。 魔尊大人说得没错，魔道贫苦，因此许多弟子没能得到足够的修炼资源，无论是丹药还是法器，都很缺乏。 他们当然也想让弟子过上好日子，有足够的丹药，有趁手的法器。 可魔道穷啊！ 别看丘懋和傅玉箫贵为一教之主或一门门主，实际上在闻喜楼开始赚钱之前，俩人身上的灵石加一块凑出来都不到一万灵石。 至于右护法，别说没一万灵石，如今甚至还倒欠着望海城城主不少灵石呢…… 扪心自问，如果他们得到六十万灵石，是绝对舍不得推开的。可尊上他，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决定将这批灵石分给魔门弟子，用以提升弟子们的实力。 尊上他，如此无私，如此伟大！ 一时间，三人心中对魔尊大人的敬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魔尊大人的形象，在他们心中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三人齐齐跪下，口中高呼“尊上圣明”。 待他们领命退下，殿内，虞曦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这六十万灵石有了妥当的去处。 … 六十万灵石，来的快去的更快。 在虞曦的授意下，不出十日，就花了个精光。 魔道五门三教都被调动了起来，除了种灵植、炼法器，还有不少弟子被派去中洲、南洲，搜集北洲稀缺的药材、矿石。 这段时间，魔门弟子变得忙碌无比。 他们却享受着这份忙碌。 这份忙碌背后，代表的正是魔道的无尽希望！ 而这份希望，是魔尊大人带给他们的。 夜深，披上斗篷潜入树林的虞曦，并不知她豪掷六十万灵石培养魔门弟子的事情，已经在魔门内广为流传。 尤其今日，万毒门炼制出的第一批筑基丹，已经发了下去。 整整三百枚筑基丹，下发给卡在炼气境大圆满迟迟未能突破的弟子，如若顺利，不久后，各教各门都将多出几十位筑基弟子。 领到筑基丹的弟子，无不在心里感激魔尊大人。 没有领到丹药的，心底也都涌起无尽希望。他们虽只是魔门当中微不足道的普通弟子，却不会被魔尊大人忽视。 追随这样的魔尊大人，此生无憾。 月见谷。 识海内温热气息不断散出。 夜色中，虞曦浑然不知地在树上翻了个身…… 第31章 一人一生只可买一次 正午，炙热的阳光穿透浓雾，洒在树冠上。 虞曦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阳光穿过指缝，有些刺眼，她却忽然瞪大了眼。 这是她的手？ 她的手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本白皙娇嫩的手指，此时如同老树皮般，皱皱巴巴，布满裂纹。 虞曦噌地一下坐起身，举起双手，手指、手腕、小臂……视线一路下滑，虞曦的心也一直往下沉。 她该不会是毁容了吧？ 修炼竟然还有这种副作用！ 虽说修真之人不看重皮囊，可虞曦自问没有到那个境界，她只是个俗人，做不到皮肤变成这样还心无波澜。 她急忙从储物戒里掏出一面镜子，对着照。果然，脸上的皮肤也如双手一样，变得如树皮般干枯，仔细看似乎还有一些浮起的皮屑。 没有美女能接受自己突然变成这样。 虞曦也不例外。 她身体轻颤，险些站不稳，一头栽下树。 怎么会这样呢，她只是修炼了一宿，就变成这副样子……虞曦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刚一触碰，脸上的皮屑便如雪花般落下。 嗯？ 虞曦急忙再拿起镜子，脸上碰过的位置，干枯的老树皮已经褪去，重新露出娇嫩光滑的肌肤。 她连忙在脸上一通乱抹，再看镜里，除了头发还有些凌乱，脸已经恢复原本的样子。 虞曦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她在现代不是没有看过修真小说，小说里经常写修炼进阶后，身体会有污垢排出。那么她刚才那情况，应该就是身体表面浮出了一层污垢。 只是不知为什么，人家的污垢都是污泥，她这却是干枯的老树皮和皮屑，难不成因为她现在不是人，而是木头精的缘故？ 这么一想，倒也十分合理。 脸上的污垢搓掉了，身上还有不少，虞曦正想使出一道除尘诀，就听远处隐约有交谈声传出。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树林？ 担心灵气波动会引得对方注意，虞曦急忙放下手，扶住树干站稳。 远处两道身影越走越近，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在静靡的树林里，还是能够听到。 声音有些熟悉，虞曦很快判断出，是上次在林中幽会的那对护卫。 两人好似起了争执，女护卫停下脚步，转身愤怒道：“我看你不是害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捅到护法大人那，你是起了别的心思！” 男护卫好言好语地辩解，见说不通，也有些气急，“你怎么能这么误解我？我们自幼相识，又一同被选入月见谷，三十多年里大半的时间都在一起，你竟然还这么不信任我？” “怎么信？”女护卫冷哼一声，“我就问你，你昨日是不是去了隔壁院里，去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你别想着狡辩，廖队长他们都看到了！” 男护卫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赶紧凑上前解释：“这你真的是误会了，昨日你与廖队长他们去谷外巡逻，右护法又派了几人去万毒谷护送东西，护卫院里就剩下我在。隔壁院那些侍女修为低，有一块寒云铁炼化不开，找我过去帮忙……” “真是这么回事？”女护卫狐疑地盯着男护卫的脸，见他焦急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信了他的解释，但不好意思主动拉下脸缓和，便还维持着先前的冷脸。 男护卫急得直在原地打转，“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我对你的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鉴不了，月见谷看不见月亮。”女护卫幽幽说。 男护卫忙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放，“那你要怎么才信？要不你把我的心掏出来看看吧！” “好了，好了，谁要掏你的心。”女护卫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没再甩开男护卫抓住自己的手。 两人相携着走出一段，远远地，虞曦听到那女护卫说，“不许和别的女修走太近，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男护卫连声保证，“你就放心吧，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人。” 隐约间，虞曦好像还听到他嘀咕了一声，“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够像测灵石般，鉴定真心就好了。” 两名护卫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身影，虞曦从树上跳下来，返回魔宫的路上，脑海中不时闪过两名护卫刚才的对话。 鉴别真心。 那样的东西，自然是不存在的。 不过那两人的对话，倒是给了虞曦一点新的思路。 回到魔宫，她在龙纹玉佩里翻了翻，找出三张以前画的设计图，将右护法喊了来，“让连珠矿山的人对照这三张图，找出适用的钻石。制作一批这样的首饰。” 右护法接过图一看，比起先前五花八门的饰品，这次种类很单一，“尊上，咱们这次只做戒指？” “对，只做戒指。”虞曦点头，肯定道。 … 十日后。 中洲仅次于须弥、仰仙、禄安的第四大城流光城内，一间装饰得珠光宝气的店铺，在闻喜楼对面开业。 恰逢今日，是闻喜楼操办的第九百九十九场喜宴。 为庆祝这一吉利的数字，闻喜楼不但免去了一半的费用，还称会在喜宴上，为一对新人送上珍贵的贺礼。 这消息早几日就放了出去，却没人知道闻喜楼送的贺礼究竟是什么。 不少人都等着答案揭晓。 终于，到了喜宴开始的时候，仪式过后，主持喜宴的司仪，让人捧上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锦绣小盒。 “这是闻喜楼送给二位的贺礼。” 这对刚刚结缘的道侣，接过小盒打开，盒中放着的，赫然是两枚镶嵌着璀璨宝石的戒指。 那戒面上镶嵌的宝石，正是近日在中洲常见的钻石。 钻石常见，但像戒指上这么大的，一对道侣和喜宴上的宾客还是头一回见！ 这钻石的大小，竟是比前些日子禄安城拍卖会上那套价值一千灵石的“海洋之心”所用的还大。 那这一对戒指，怕不是也价值上千灵石？ 这对道侣忙对司仪说，“让你们破费了。” “价值倒是其次，将这对戒指赠予二位，主要是它所代表的含义。” “此物名为钻戒，钻石铭心，爱意永恒，二位将戒指为彼此戴上，便意味着你们情定一生，乃彼此心中至爱。” 这寓意着实好。 有人也想向道侣送这样的戒指，便向司仪打听，在哪能买到。 只听司仪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日城中新开了一间铭心阁，此物便是铭心阁所制。诸位如有意购买，还请慎重，毕竟……” “一人一生，只可凭神识登记购买一次！” 第32章 这戒指要买，必须要买！ 一人一生只可买一次。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修真者的一生何其漫长，铭心阁怕不是疯了，竟然规定出这么一条限制。 司仪耐心解释：“正是因此，铭心阁的钻戒才意义非凡，它不但象征着刻骨铭心一生挚爱，还象征着此生唯一一份真心真情。” 这么一说，铭心阁钻戒在众人眼中的意义陡然拔高。 一名来参加喜宴的修士，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同伴说道：“冯师兄，等下喜宴结束，我想去铭心阁瞧瞧。” “难不成你也要买这钻石戒指？”冯师兄有些不解，“你又没有道侣，买它作甚？” “我是现在没有道侣，可我打算买个铭心阁的钻戒，向妙音宗的许仙子表达心意……钻石铭心，爱意永恒，我愿将这一生一次唯一的机会献给许仙子，以证明我的一片真心。” 说到这，这名修士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这事要是成了，我不就有道侣了嘛，到时我也来闻喜楼办场盛大的喜宴！” 冯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等下我陪你去铭心阁看看！” 两人的对话，也引得旁边几桌宾客注意，喜宴还未结束，就有不少人约定着等下出了闻喜楼，直奔对面新开张的铭心阁。 “对了，诸位……”司仪含蓄地笑笑，说道：“凡是在我们闻喜楼预定喜宴的客人，都可在购买钻石戒指时，享有九折优惠，同样，客人凭借铭心阁的钻戒来我们闻喜楼预定喜宴，也能享有相同的折扣。” “嚯！” “这可太划算了！” 这下，原本对铭心阁不感兴趣的人也动了心，尤其是近日家中有人准备来闻喜楼举办喜宴的，当即便决定，在预定喜宴前，先去买个铭心阁的结婚戒指。 毕竟闻喜楼的喜宴可不便宜，若是举办一场如今日般盛大的婚宴，哪怕只减免一成，也能省下上千枚灵石！ 这戒指要买，必须要买！ “尊上，这是铭心阁开业一个月以来的营收情况，请您过目。” 魔宫大殿，柳央将一块玉简递给虞曦。 如今她掌管着一部分铭心阁的事务，大半时间都不在月见谷，与她一同被派去管理铭心阁的，还有当初留下的另外两名金丹境侍女。 她们二人分别驻扎在仰仙城与流光城，柳央则时常奔波于各城与月见谷之间，将各城铭心阁的情况，及时汇报给魔尊大人。 虞曦接过玉简，神识一扫。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铭心阁统共在中洲开设了七家分店。与闻喜楼不同，铭心阁只选在大城开设，位置也选得好，不是紧邻闻喜楼，就是开在闻喜楼对面，来参加完喜宴的宾客，但凡不是赶时间，参加完喜宴都会顺便过去逛逛。 除了最有名的钻戒，铭心阁的其余饰品都是不限量的，售价从十几灵石，到几十灵石，乃至几百上千灵石的都有。 与街边那些碎钻首饰不同，这里首饰上镶嵌的钻石更加完整，纯净度也高，最特别的是每一件价值过百的钻石首饰，都有附赠一张钻石鉴定书，上面标明了钻石的品级、重量。 铭心阁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标准，重量的重量在铭心阁又被称作克拉，通常纯净度越高，克拉数越大的钻石，售价也越高。 有的甚至会被送上拍卖会。 比如三天前仰仙城一场拍卖会上，一顶镶嵌了三枚八克拉钻石，十枚三克拉钻石，和上千枚碎钻的发冠，就被拍到了三千多灵石。 价值之高，几乎赶上一颗完美品质的金凝丹。 虽然铭心阁在中洲开设的分店不多，店内售卖的饰品也不多，最出名的钻戒还是只能限量购买的，但它的赚钱能力却一点不比闻喜楼差。 玉简里显示，这一个月时间，铭心阁总共收入了六十二万灵石，刨除钻石首饰的成本，以及开设店面的成本后，还剩下足足四十三万盈利。 这又是一笔巨款！ “尊上，属下此行是从禄安赶回来的，只带回了十万灵石，余下的灵石，护卫队廖队长会在三日内取回。”柳央禀报完，就将储物袋里的大箱子挪了出来，和前段时日丘懋他们带过来的一样，满满一箱子，刚好是十万灵石。 柳央退下后，虞曦将右护法喊过来：“你命廖护卫直接将灵石置换成金凝丹所需的药材，这些灵石，应当足够炼制百枚金凝丹了吧？” “不止。”右护法说：“赖云天最近的炼丹手艺有所长进，金凝丹这样的三品丹药，在他手里那便是手到擒来，成丹率足有七成以上。三十多万灵石的药材……应当够他炼出个两三百枚了！” 虞曦轻点了下头，接着吩咐，“那便这么安排，金凝丹炼出来后，还按上次发筑基丹那样，优先发给卡在突破边缘的弟子。” “是，属下遵命。” 想到不久以后，魔道又将多出上百名金丹境弟子，右护法便觉心头火热，恨不能仰头大喊一句，“天佑魔道！” “尊上，多亏您回来了，如今我们魔道的面貌已经大不同从前了。”右护法真诚地感慨道：“在您的指引下，短短四个月，魔道多了数百位筑基弟子，十位金丹真人。还有最贫瘠的连珠矿山，如今也有了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说到这，右护法脸上扬起喜色，“有您在，这一次正魔大会，我们必不会再像曾经那样被动，只能被正道撵着打。” “正魔大会？”虞兮第一次听说这个，疑惑地看过去。 右护法向虞曦介绍道：“尊上，这正魔大会，每五十年一度，大会场地位于仰仙城附近一座山脉，每次开启，都须正魔双方开启。那里还藏着一块定界石，每一次正魔两道都会依据大会情况，重新划分两方领地。” 过往许多次正魔大会，魔道都铩羽而归。 这次却不一样了，他们有了魔尊大人。 在魔尊大人的英明带领下，他们一定能翻一回身，多占些领地回来！ 第33章 魔道没落，由此而起 虞曦很想问问，正魔大会到底是什么，定界石又是什么，担心问多了露怯，才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底，没有开口。 右护法却自己说了起来：“尊上，这正魔大会是从一千年前开始的。” 一千年前，魔尊尚在凌舟山禁地，未被复活。 她这个“魔尊”不知晓正魔大会的具体情况，也情有可原。 “你且说说。”虞曦声音平淡。 右护法提起此事，仍有些憋闷，“千年前，正魔两道曾有一场大战，正道以凌霄宗长天峰济怀老祖为首，魔道则以当时的右护法，也就是我太师祖为首。那一战打得极其惨烈，魔道一连陨落了九位合道境强者。之后……” 虞曦静静听着，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可能与魔道的没落有关。 果然接着就听右护法说：“战况过于激烈，竟意外触动了地底隐藏的四象阵法，阵法内是另一方世界。” “那方世界，比我们这里灵气浓郁数倍，正魔两道强者暂且休战，商议共同探索那方世界，却发现那世界有着颇多限制，金丹境以上修为，根本无法入内。” “非但如此，那四象阵还在不断吸取我们这里的空气，短短几日，半条灵脉就被吸空了。不得已，正魔两道决定共同封印四象阵。” 右护法语气低沉。 虞曦心里“咯噔”一下，“封印失败了？” 右护法摇头，“不，成功了。” 他苦笑一声，“成功的代价，是整整十位合道境强者的性命，其中便有我太师祖。” 原来当时，正魔两道共同封印四象阵，最后关头封印尚有一个缺口，这缺口是用正魔两道十位合道境强者的生命补上的。 献祭生命以前，他们立下正魔两道休战千年的誓言，并以从四象阵内抽取的能量凝结出定界石，以此制定正魔两道领地划分。 同时这定界石也是封印的关键，每五十年，四象阵的封印会短暂开启一次，正魔两道须派弟子入内，一为历练，二为从中获取加固定界石的珍宝。 这定界石上的“界线”，就根据双方弟子的付出而定，在加固定界石上付出多的一方，自然可得到更多领地。 有付出，便有回报。 本意或许是好的，可谁能想到，千年时间，正道将魔道挤兑到了这般地步…… 右护法唉声叹气：“我总觉得，我家太师祖是让他们给算计了，那一战算上封印四象阵，正道只陨落了五人，我们魔道却足足陨落了十四位合道强者。” 后来的事，不用右护法说，虞曦也知道了。 魔道的没落，正是由此而起。 每五十年一度的正魔大会，也就是进入四象阵历练的日子。 魔道节节败退，在定界石上让出越来越多领地，最终被打压到龟缩在北洲苦寒之地，再无与正道抗衡之力，更甚至，底层魔修落得连饭都吃不饱的凄苦境地。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虞曦觉得右护法说得对。 哪怕千年前，与魔道一同赴死的正道强者，是真的想守护好这一方世界，没有私心。可后面这一千年，正道对魔道做的事，着实不怎么地道…… 这里面要说没点阴谋，虞曦是不信的。 右护法长吁短叹完，抬首便见魔尊大人凝眉不语，反过来安慰道：“尊上，您也不用太过忧虑，这次正魔大会，我们必定不会像以往一样。” 倒不是说，因为魔尊大人回归，他们有了“精神领袖”，就能在正魔大会上压过正道一头。 而是这段时间，魔道的变化太大了。 右护法感慨，“多亏您大力发展产业，带领大家赚了那么多灵石。短短几个月，我们就多了六百多名筑基境弟子，一百多位金丹境弟子。还有那些没有趁手法器的弟子们，大多也领到了得用的法器。” 而刚好，四象阵内限制颇多，修为在金丹境再往上的修士，都会被阻拦在外面。 正魔两道经过多次尝试，得出结论，最高只有金丹境中期可以入内。 近来，在魔尊大人的英明领导下，魔道金丹境界弟子实力大增。 右护法有信心，这次正魔大会，魔道弟子能在四象阵内大放光彩。 更何况…… “尊上，您如今的修为刚好不会被四象阵阻拦。”右护法看向虞曦的眼中，满是期盼与希望：“若有您亲自带队，魔门弟子定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虞曦微微一怔。 她已经将近半年没有离开月见谷了。 外面的世界，她也十分好奇。 并且，如果一同进入四象阵历练的修士，最高只是金丹境修为…… 她是有能力自保的。 犹豫一瞬即逝，虞曦拍板决定道：“此次正魔大会，本座亲自前往。” 送走右护法，虞曦便开始为正魔大会作准备。 距离正魔大会，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她如今的修为，正卡在筑基大圆满上，距离凝结金丹只差临门一脚。 除了准备足够多的法宝、灵符，她自身的修为，最好也能够在正魔大会以前有所提升。 突破金丹，那就最好不过了…… 就在“魔尊大人”刻苦钻研如何凝结金丹时，南洲，凌霄宗。 执事堂后，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一名手执长剑的白衣青年，从山巅飞下。 刚从执事堂领了任务出来的两名外门筑基弟子，抬首望去，猜测道：“这是宗内哪位长老？” “善剑法，莫不是出云峰的洛长老？” “还是藏海峰的化成长老？” 旁边一名内门弟子，听到两人的对话，摇头道：“不是洛长老，也不是化成长老。你们都猜错了，那一位，是太上老祖的关门弟子，宗主的师弟，褚彦褚真人！” 真人。 那便是金丹境。 两名外门弟子大为震惊，金丹境界便可不借助外物凌空飞行，怕是已经对灵力的掌控细致入微。在金丹境界就能到达这种程度，该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这位褚真人，当真是风姿卓绝。” “不愧是太上老祖的关门弟子……” 说话间，那道白色身影已从头顶飞过。 正要落在半山腰的小院，就见那院中一前一后，冲出两道身影。 前面那个，一袭内门弟子袍，正是凌霄宗宗主座下的小徒弟，金铨。 只见他匆忙朝空中的白色身影冲去，拉上对方就往反方向飞：“小师叔，别回头，出云峰的洛师姐，拿着钻戒追过来了！” 第34章 她的魔尊生涯，可能快到头了 被金铨称为“洛师姐”的，是一名身着银纹刺绣广袖留仙裙的金丹境女修，眉目清秀，姿容只是中上，一身穿戴却极为讲究，除了那身绣着繁复花纹的裙子，头上戴的，也都是近来在女修间极受推崇的饰品。 其中最醒目的当数那支金丝凤蝶钻石发簪，据说是铭心阁难得的珍品，在仰仙城拍卖会上，卖出了三千灵石的高价。 发簪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金丝凤蝶当中，还能封印一道术法，如今那里，据说已经被出云峰洛长老封印上了一道剑术。 阳光下，发簪闪烁盈盈流光，洛师姐祭出一把羽毛团扇，扇面在脚下变大，拖着她疾速朝上方那二人飞去。 “褚彦，你等等！” “小师叔，咱们快点，洛师姐就要追上来了……”金铨御剑飞行，速度却比不上那羽毛团扇，回身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身影，着急道：“哎呦，我的小师叔，你倒是飞快点，难不成你真想被洛师姐追上啊？” 褚彦就是刚刚执事堂外，弟子们口中议论的人。 他刚在山巅云镜，被师尊考校完剑法，这时脑海中还回想着师尊指出的几处不足，被金铨拉着折身飞出去一段，才回过神，眉头轻皱，“为何要跑？” “洛师姐拿了钻戒啊，不跑你就等着被洛师姐当场求婚吧！” 金铨耸耸肩说：“洛师姐倒是没啥，洛长老怕是又要来咱们忘尘峰闹，到时你还怎么清静修炼？” 什么“钻戒”，什么“求婚”，听得褚彦一头雾水。 不过有一点金铨说得没错，沾上出云峰洛家父女，确实麻烦得很。 他一挥手中长剑，拉着金铨直接站了上去，“站稳了。” 剑光一晃，两人身影消失在空中。 再出现时，已经绕了忘尘峰整整一圈，停在后山半山腰的位置。 至于那洛师姐，任凭她的飞羽团扇如何厉害，也追不上褚彦御剑而行的速度，早就在半路跟丢了。 金铨脚步虚晃，扶着树干站稳，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早知道，他中午就不该在膳堂吃那么多酥焖羊肉！ 金铨抬眼，就见自家小师叔仍风度翩翩地站在那，白衣似雪，不染纤尘，连头发丝都没被吹乱一根。 同为金丹修士，真是人比人，不能比啊！ 正感叹着，一盏热茶递了过来。 茶水清冽甘甜，带着股淡淡的草木香，正是忘尘峰山巅才产的云雾茶，金铨喝了一口，顿觉得胃里不适好了许多。 果然，他家小师叔是个面冷心热的。 金铨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叭了叭嘴，“这云雾茶真不错，上回在我师父那也喝过一回，可惜他老人家抠门得很，一两都不舍得分给我。” “拿去。”用细麻绳捆着的油纸包，飞到面前。 差不多是二两茶叶的样子。 “还是小师叔大方！” 金铨将茶叶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袋，一抬眼，就见小师叔准备飞回小院，他忙将人拦住，“小师叔，我要是你，最近就不露面，避避风头……” “为何？” “还不是因为那钻戒？哦对，你最近没下山，可能还不知道这个。”金铨立马开始为自家小师叔解释起“钻戒”是什么。 “总之，就是每位修士一生只能买一次，现在很多人都用送钻戒来表明心意，以此表明对方是自己心中唯一爱慕的人。小师叔，据我所知……” 金铨小心地看了眼小师叔的神色，见他颇为平静，才接着说：“除了出云峰的洛师姐，还有藏海峰的瞿师妹、宁川峰的周师妹，近来也在铭心阁买了钻戒。” 自打三年前小师叔在剑法比试中拔得头筹，这几位，就明里暗里地向小师叔表达过心意。 如今铭心阁的钻戒一出，这几位更是铆足了劲，想让小师叔收下她们的钻戒…… 可见有时候天赋太高，相貌太好，也是一种烦恼。金铨同情地看了眼自家师叔，“小师叔，要不你还是先闭关，或者出去避避风头吧？” 说完，他一拍脑门，想了起来，“对了，正魔大会将近，我师父最近正在拟定人选，不然小师叔……你去参加正魔大会？” … 正魔大会一天天临近。 虞曦迟迟没能突破金丹。 月见谷路途遥远，眼见距离出发没有几日，虞曦心中越发急切。 最直观感受她这份心情的，就是每日陪在她身边的木头亲戚，和睡醒后总喜欢爬到亲戚床板上的小龟。 “曦曦，你把我带上，要是打不过别人，你就把我变化回床，你躲在床板底下。” 小龟也说：“尊上把我也带上，要是有不开眼的招惹尊上，龟爷我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光会骂人有什么用？”木头床说：“你还是留在魔宫看家吧！” 小龟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谁说我只会骂人？龟爷我这乌龟壳，最是坚硬不过。” 它微微立直身子，对着虞曦拱了拱两条小前腿，说道：“尊上，您要是遇到敌人，别往床底下躲，直接把我抛出去挡着，我的龟壳可比它这破床板结实多了。” 眼见一床一龟快要吵了起来，虞曦急忙开口，“都带，你俩跟我一起去。” 刚安抚好一床一龟，右护法等人就在魔宫外拜见。 这次来的不单是右护法，还有五门三教的门主、教主，就连一直驻守在凌舟山的麻衣长老，也不远万里赶了过来。 一入内，麻衣长老便苦口婆心劝道：“尊上，正魔大会路途遥远，又深入正道把持地带，尊上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啊！” 合欢教莫九娘也点头附和，“麻衣长老所言有理，上回锦绣城，凌霄宗的人见过尊上，属下担心尊上此次再度露面，他们有所猜疑，会对尊上不利。” 右护法当即反驳：“尊上何等尊贵，若是放在万年前，凌霄宗那些杂碎连给尊上提鞋都不配，何须害怕他们？” “右护法，话不能这么说……” 殿内魔修大佬们分作两派，有人支持魔尊大人率领魔门弟子在正魔大会大放异彩，也有人反对魔尊大人以身涉险。 就在殿内吵成一团时，一名护卫匆匆赶来禀报，“启禀尊上，左护法出关了。” 虞曦心头一凛。 完犊子，不用纠结去不去正魔大会，她这魔尊生涯，可能就快要到头了。 第35章 希望之火已被重新点燃 鬼刹门门主乌阎，原本正在那说：“我准备了十具金丹境人偶鬼仆，都是抗揍和跑得快的，保管能在四象阵内护尊上周全。” 一听护卫来报，惊愕一瞬，随即惊喜道：“左护法出关了？” “太好了，这个时候出关，刚好赶得上与我们一同护送尊上！” 其余人也停下争论，听说左护法出关，皆满脸喜色。 左护法实力强劲，这次闭关冲击合道后期，若是已经成功，修为可排进魔道前三。 这还仅仅是说修为，要是论战力……把右护法和他那万年老鬼绑在一块儿，都未必是左护法的对手。 他的赫赫威名，早就响彻整个修真界。 当年青云宗意图强占凌舟山，麻衣长老无法应对，紧急向魔宫求救。 左护法赶到时，青云宗正联合三家中型门派一同攻击护山大阵，凌舟山护山大阵摇摇欲坠，左护法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大战三位合道境强者，不但将对方逼退，还斩断了领头的青云宗扶风长老一条手臂。 那一战之后，比邻凌舟山的青云宗等势力，安分了不少。凌舟山无人再敢觊觎。 有左护法在，这次正魔大会，必将更为顺利。 殿内的魔修大佬们脸上都带上笑意，虞曦却笑不出来。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刚回到魔宫时，那位胡统领说的话。 他说，她不是魔尊。 虽说后来也没证据证实，胡统领那番话是否与左护法有关，但潜意识里，虞曦一直对这位闭关不出的左护法有些防备。 其实很明显。 与右护法和其他五门三教的门主、教主不同，左护法显然没有他们对魔尊那么崇敬。不然又怎会在选在魔尊复活的重要关头闭关不出。 要知道，并非只他一人处在突破关头。 离恨教教主仇千凛，原本也欲闭关冲击合道境后期，为复活魔尊大人，特意将闭关时间向后推迟，从凌舟山回来后，才开始闭关。如今小半年过去，前几日才刚顺利出关。 虞曦记得，自己从凌舟山禁地走出来的那天，见到了魔道仅除一人以外的所有合道境强者。 那唯一缺席的人，就是左护法。 殿内还有一人笑得也颇为勉强，便是一直与左护法存了几分“别苗头”心思的右护法。 他眉头轻轻一挑，出言问：“既已出关，怎不见他来拜见尊上？” 殿下半跪着的护卫，闻言一愣，旋即急忙解释：“左护法大人他，正在准备应对小天劫啊！” 通常，只有突破大境界才需要应对天劫，但也有不少例外。 有些修士突破小境界，也会迎来天劫，这种便被称为小天劫。 “我记得，左护法突破合道中期时，也迎来过一场天劫。”逍遥门冥虚子忧心忡忡道。 天劫似乎对他们魔道格外严苛。 像是舍弃肉身专修灵魂的逍遥门，门下弟子几乎每突破一个境界，就会迎来一场雷劫。还有御鬼和炼尸的噬魂门、鬼刹门，也不能幸免。 正因此，正道时常嘲讽魔道，伤天害理遭雷劈。 似乎被天道如此对待，便能证实魔道的恶一般。 “左护法上一次小天劫就十分凶险。” 殿内魔修脸上纷纷露出忧色。 见状，虞曦起身道，“大家一同出去看看吧。” 说罢，她心念一动，识海中的魔宫令牌微微一热，随着她的心意，将殿内所有人一同送到魔宫大殿外的台阶上。 再往前几步，便可踏出魔宫大阵。 站在这里，已经能看到不远处凝聚的劫云。雷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有劈下来的可能。 魔宫外伫立的那两座高塔，西边那座塔尖处，正有一男子垂手而立。 黑衣墨发，脊背挺直，在劫云笼罩的阴影下，格外醒目。 雷声震耳，第一道劫雷即将落下。 台阶上，离恨教教主眼中浮现担忧：“这场劫雷声势浩大，怕是不好应对。” 像是应证他的话一般，下一瞬，“轰隆”一声，雷光倾泻而下。 塔尖上的人迎着雷光而上，双手结印，在身边撑起一道黑雾凝聚的屏障。 哪怕间隔很远，都能感觉到那团黑雾散发出的阴寒气息。 虞曦远远望着，左护法实力很强，但劫雷的威力也不容小觑，雷光中，那团黑雾逐渐消融，左护法那一袭黑袍已经被雷电击打得破碎不堪。 第一道劫雷结束，第二道劫雷接连落下，只见左护法身子一晃，从空中落下。 不单是台阶上的教主、门主，各教各门选出参加此次正魔大会的弟子们，此刻也退至魔宫大阵旁，心惊肉跳地看着这场劫雷。 雷光中，左护法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他凝聚的黑雾早已消散，此刻他浑身血肉模糊，连身形都开始摇晃。 劫雷却还没有结束的征兆。 照这情况继续下去，左护法未必能抵挡得住。 当第三道劫雷劈落，左护法被劈倒在地，浑身焦炭，几乎看不出人形。 “下一道雷，怕是难了。”噬魂门门主幽槐长叹一声。 魔道的合道境强者，本就比正道少上许多，每一位对于魔道而言，都弥足珍贵。 眼见下一道雷光即将劈落，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沉重。一股悲凉之意在月见谷底蔓延开来。 天道不公！ 他们魔道好不容易才迎来复兴的希望，可这份希望，在天道的惩罚下，显得何其可笑？ 身为魔修，他们当真还有希望可言吗？ 一股悲凉之意在月见谷底弥漫。 虞曦心头也像是被堵住一般，变得酸楚苦涩。 就在这时，识海中魔宫令牌散发着阵阵热意，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在她心底浮现出来。 她记得右护法等人曾告诉过她，魔宫大阵，深不可测，哪怕合道境强者擅闯其中，也可被轻易绞杀！ 或许，她能利用这大阵，将左护法救下？ 救，还是不救？ 这个念头只在心底稍闪即逝，虞曦很快做出决定，救！ 她向前一步，识念一动，魔宫大阵的力量已托着她腾空而起。紧接着，她操控大阵，向高塔的方向扩散，将已经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左护法纳入其中。 倾注了万年玄龟力量的阵法，果真防御惊人，雷光劈在上面，就如挠痒痒般，连丝痕迹都没留下。 空中的劫云，似有不甘，下一道雷光落得更快了。 许是境界太低，虞曦只觉浑身灵力被快速抽空，识海逐渐开始刺痛。 可这时候，她若是放弃，便前功尽弃。 虞曦咬牙撑着，那劫雷又落了两道，才逐渐散去。 见状，虞曦终于松一口气，身形一晃，就从半空落了下来。 右护法和陌九娘连忙冲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尊上，您怎么样？” 众人焦急地看向虞曦，他们身为合道境修士，尚且不敢对劫雷加以干涉，魔尊大人如今刚刚恢复筑基修为，就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劫……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唯有钦佩叹服。 虞曦并不好受，五脏六腑都觉得疼。 她咬牙摇了摇头，抬手指指左护法的方向，“本座没事，你们去看看左护法怎么样了。” 赖云天与冥虚子应了一声，朝左护法飞去。 余下人的目光，还集中在虞曦身上。 此刻，台阶下那些来自各门各教的弟子，看向虞曦的目光中，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 天道不公，天劫断绝魔道生路，可就在刚刚，魔尊大人以一己之力，对抗天道，应是在这场汹涌的劫雷中救下了左护法的性命！ 先前的死气沉沉与无尽悲凉一扫而空，希望之火已被重新点燃。 望着众人此刻的样子，虞曦忽然觉得，这份疼似乎值了。 识海内，温热的气息不断上涌。 丹田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凝聚而成。 方才散去的云，又飘了回来。 月见谷内气氛骤然凝重，魔修们齐齐望向空中，“怎么又有天劫？” 这次，劫云却不是飘向左护法，而是朝虞曦而去。 第36章 更像是个魔道妖女 台阶下的魔门弟子们看不出来，台阶上的教主、门主们却一眼就判断出来。 那劫云分明是冲着尊上而来。 是尊上的金丹劫！ “该死，竟是这个时候。”一众合道境魔修满面阴霾。 尊上才刚应对完一场劫雷，如今尚未恢复，真的能再抗过一场劫雷吗？ 麻衣老者愤怒地望向天空，祭出云霓帕，遮住天光，“尊上，属下替您抗这一场劫！” 众人默了一瞬，似是内心做出抉择，围绕在虞曦身旁的合道境魔修，齐齐祭出法器，腾空而起。 “尊上，您且歇息片刻，这场劫，我们替您抗了！” 雷声轰鸣，雷光却迟迟不落。 笼罩在魔宫上空的劫云左右飘忽，似是在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你们都回来。” 虞曦深吸一口气，她能感觉到，丹田处浑圆的金丹还未凝实，须得历经天劫淬炼，她才能真正突破这一关。 这场劫雷，只有她自己能抗。 想要修为真正前进一步，她必须亲身接受这场劫雷的洗礼！ “回来。” 她再度开口，语气比先前重了几分，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飞入半空的魔修们不敢不从，只得落回台阶。 虞曦迈步向前，走出魔宫大阵笼罩的范围，看向不远处的魔门弟子，“你们，入阵。” 魔宫大阵外，只余虞曦一人。 空中的劫云已在顷刻间飘至头顶，像是带着几分终于找准了人的兴奋似的，一刻不停，就将雷光劈落下来。 要说不怕是假的。 这是虞曦有生之年，第一次被雷劈。 不过……干燥的木头是绝缘体，她这个棺材板精，应该算是干木头吧？ 或许雷电劈在她身上，不会有想象中那么疼？ 虞曦苦中作乐地想着，雷光奔涌而至，将她完全吞没。 想象中，肉体上的疼痛并未出现，识海的刺痛感却越发强烈，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道金光将自己包裹在内。 金光中浮现出两道朦胧身影，一道是耀眼的金，一道是纯净的白，她想看得再真切些，画面却变得越发朦胧。 在那朦胧虚影快要完全消散时，虞曦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 “曦曦，你要活下去。” 虞曦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谁对自己说的。 但“活下去”三个字，像是刻进了心里。 她要活下去！ 心念越发坚定，刺痛感越发强烈，却已不能成为她前进的阻碍，回过神来，笼罩周身的雷光散去，一阵温热气息包裹住识海，将疼痛一点点消融。 头顶劫云渐渐散开。 长年笼罩在月见谷上空的浓雾，也随之淡薄了几分，阳光洒进谷底，仿佛为虞曦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拨云见日。 这一幕像极了此时魔道的现状。 魔宫大阵内，众人望着魔尊大人，望着这近乎神圣的一幕，心底的激动难以言喻。 右护法等人迎了过来，齐声说道：“恭喜尊上。” 虽然尊上只恢复了金丹修为，但他们此刻的信心比以往更甚。 他们深信，假以时日，魔尊大人一定能带领他们，重现万年前的荣光。 魔宫大殿外的台阶上，被安置在云霓帕上的左护法，已在服用了一颗赖云天炼制的疗伤丹药后，幽幽转醒。 他撑着身子坐起，隔着人群，向虞曦望去。 虞曦正在陌九娘的搀扶下，回到魔宫大阵，似有所感，抬眼望去。左护法被劈成焦炭的样貌，煞是骇人，但比起这面貌，虞曦更担心的是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左护法却什么都没说，只艰难地翻身下了云霓帕，抱手向虞曦拱了拱，垂眸道：“属下烛昙，见过尊上，谢尊上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好生歇着，快些养好伤势吧。”虞曦说罢，便在麻衣长老与陌九娘的护送下，飞身越过台阶。 站在台阶上方，她回身望了一眼。 左护法正抬眼向她这边看来，目光交汇，虞曦隐约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审视。 除了审视，似乎还有几分别的情绪。 “尊上，我扶您回寝宫歇息吧。”陌九娘柔声说道。 虞曦顺势收回目光，点点头，“好。” 正魔大会越发临近。 虞曦的修为已经稳固在金丹中期，接连抵抗两场劫雷而力竭的身体，也已修养完好。 启程在即，教主门主们却仍未争论出结果。 以右护法、鬼刹门门主邬阎为首的几人，坚定认为魔尊大人应当参与此次正魔大会，带领魔道好好杀杀正道的威风。前者准备将自己的万年老鬼塞给尊上，让尊上带着偷渡入四象阵，后者则为尊上准备了整整十具鬼仆，若是不够，半路还能再加急炼制两具…… 麻衣长老气得直吹胡子，“你们就是瞎胡闹！正道那群人若是知道尊上的身份，怕是待正魔大会结束之后，不会轻易放尊上离开。如今最重要的，不是争一时之气，而是暂且蛰伏，暗地发展魔道势力。” 两方说得都有道理，最后还是虞曦自己坚持要去。 麻衣长老忧心忡忡，还欲再劝。 森罗门门主傅玉箫，从储物镯中取出一物，是一副薄如蝉翼的金丝面具。 “此物名为幻丝面具，乃我森罗门开山老祖亲手所制，可使佩戴之人改头换面，非渡劫境神识不可窥破。” 如今这世上，哪还有渡劫境大能存在？ 傅玉箫出主意道：“不若就将尊上加入此正魔大会入四象阵的弟子名单当中，尊上可戴上这幻丝面具，编造个新的身份。届时，除我们在场这些人外，无人知晓尊上身份。”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麻衣长老终于松了口，不过还是再三强调，众人不可将此事告知门下弟子。 就怕人多口杂，到时入了四象阵，万一中了正道弟子的圈套，将尊上身份暴露，可就不好了。 虞曦接过面具，触感冰凉柔软，她将面具轻轻覆在脸上，勾勒出一副全新的面容。 如果说真正的她，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美艳。 那么此刻这副面容，则多了几分妖娆妩媚，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道妖女！ 第37章 先将北洲占回来吧！ 魔舟穿云而过，此次护送魔舟上百名金丹境弟子前往正魔大会的，共有九位合道境强者。 如今魔道，统共也只有十一位合道境。 除却还在养伤的左护法，和被留下炼制丹药的赖云天，其余尽数都在这魔舟上了。 赖云天人虽未至，却派了他那两条魔蛇压阵。两条五阶魔蛇飞在魔舟左右，看着煞是威风。 魔舟内有上下两层，路途遥远，傅玉箫特意布阵，将下层分隔为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弟子们可互不打扰，静心调息修炼，为入四象阵作准备。 虞曦顶着新面孔，只在登魔舟时露了个面，之后弟子们各自修炼，她便来到上层船舱。 魔舟飞过鬼涧岭时，特意绕了一点点路。 “尊上，下方就是连珠矿山。” 魔舟飞得低了一些，虞曦顺着右护法所指的方向看去，荒芜的山地间伫立着一排排整齐的屋舍，不远处还建有饭堂、学堂等地。 魔舟路过时恰逢正午，学堂下学，做工的人们也结束一上午的忙碌，纷纷奔赴饭堂。 金丹境的耳力已经相当不错。 远远的，虞曦听到下面有人惊喜地说，“今日饭堂里竟然有清蒸鱼和炒鸡丁！” “还有高山雪草，这可是有灵气的蔬菜呢。” “如今这日子过得，可真叫一个舒坦，要是放在以前，谁能想到我们还能吃上这些好东西？” “多亏了魔尊大人，我们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啊！” 虞曦没想到，刚好听到人们对自己的颂赞。 这些话不是教主、门主们特意安排的，而是连珠矿山百姓，发自肺腑的话。 丘懋指了指下方修建在饭堂旁的一栋建筑，“尊上，您知道那里建的是什么吗？” 那是一栋比饭堂小上许多的建筑，虞曦一开始没注意，丘懋指出来，她才注意到这栋建筑比饭堂与学堂建得精巧不少。 建筑院落里，放着一顶巨大的香炉。 走进里面的人要不手里握着一把香，要不端着一盘果子，还有一些带着花朵与虞曦认不出品种的灵植。 看着像是供奉用的。 每个人进去时，表情都无比虔诚。 “这是……寺庙？”虞曦不确定地说。 丘懋摇了摇头，笑着解释：“尊上，这不是寺庙。这里是连珠矿山百姓自发修建的神庙，里面供奉的……” “就是尊上您啊！” 魔道中人，可不信什么神佛。 他们唯一的信仰，就是魔尊大人！ 丘懋没好意思说，他自己也让人雕刻了一座魔尊像，就放在他们圣土教的藏金阁里，每次他回到教中，都会过去拜一拜。 别的不说，至少拜了魔尊大人以后，他兜里的灵石，赚得那是越来越足了！ 右护法悄悄打听了一下，丘懋那座魔尊像是找何人雕刻的，他准备回头也在自己的护法塔里供上一座，保佑他早日将欠望海城城主的灵石还清。 … 这次只有一艘魔舟，没有那些残破飞舟跟着，速度比上次从凌舟山回来时快了不少。 短短三日，便已飞过了中洲与北洲的交界线。 魔舟从禄安城上空飞过。 虞曦近来经常听到这座城池的名字，亲眼看到却是第一次。 这座城池虽占地辽阔，却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莫九娘在身边介绍道：“禄安紧邻北洲，高阶修士嫌这里贫瘠，鲜少来此，但原本出自北洲的修士，却大多聚集在这里。现在禄安人口足有近百万，比中洲最繁华的仰仙城，还多了几成。” 确实，从空中便能看出。 街道上人头攒动，除了最中心的几条大街，余下地方屋舍拥挤，有的小巷别说马车通行，连并排走上两个人都困难。 城池虽大，但城中大部分地方，修建得还不如虞曦上次去过的锦绣城。 虞曦不禁想到前世见过的城中村，禄安城的样子，就如同那些破旧拥挤的城中村。 她不太理解。 北洲地广人稀，有大片土地可建屋舍。 “他们就没想过迁回北洲吗？” “这……” 莫九娘面露尴尬，魔舟内其余教主、门主，也皆面色讪讪。 北洲如今除了魔修，就只剩下少数无力搬离那里的人。 这些年，在正道的营造下，北洲渐渐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地方。 哪有人愿意与魔道为伍？ 别说搬回北洲，若是修为再高些，兜里的灵石再多一些，禄安城这些修士，恐怕恨不能搬得离北洲再远一些！ “可如果能在北洲生活得更好呢？” 虞曦想到魔道领地内的连珠矿山，先前生活在那里的人，也都想要逃离，可如今要是再问他们想不想离开，怕是没一人会愿意。 生活在底层，为生计而奔波的修士，未必会想那么多阵营立场相关的事情，大部分人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安稳安定的生活。 虞曦假设道：“如果我们将北洲的城池，全都打造得如同现在的连珠矿山一样，有屋舍、有学堂，减免税收，再提供一些赚取灵石的活计，会有人愿意回来吗？” 这还用问？ 答案已经浮现在每一位门主、教主心中。 连珠矿山如今的样子，几日前他们才刚刚看过。 老有所依，幼有所教，其余人也都有条不紊做着事情，无需为生计发愁。 这样的生活，在大多数生活在修真界最底层的人眼中，弥足珍贵。 或许，魔尊大人的提议，真的可行？ 畅想一下北洲新城林立，吸引大批离开的修士返回，众人便觉得心头一阵火热。 “不过……” 右护法垂下眼，低声提醒：“尊上，如今北洲近半领地，在定界石上还归属于正道。” 上一次正魔大会，魔道败得极其凄惨。 定界石界线一再北移。 如今，魔道真正拥有的领地，也仅仅是鬼涧岭以北的地带！ 现实宛若一盆冷水，浇在魔舟内每一位魔修头上。 就在这时，娇柔却坚定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开口的，正是他们的魔尊大人。 “既然这样……” “这次正魔大会，我们就先将北洲占回来吧！” 第38章 我的身体容纳过你，你有印象吗？ 五十年一度的正魔大会，在魔道眼中就是屈辱的代名词。 而对于正道修士而言，却像是一场宛若节日般的庆典。 正魔大会在四象山内举行，非参与之人不得入内。可三百年前，凌霄宗与灵符宗的几位长老，合力炼制出一面巨型水镜，水镜高悬于四象山上空，位于四象山外的人，亦可通过水镜看到正魔大会的情形。 是以，每每正魔大会举办之际，许多修士不远千里赶来，除了一睹各宗年轻一辈弟子的风采，见证正道对魔道的碾压，还能有幸看见各宗轻易不在人前露面的合道境强者。 若运气再好一些，没准还会得哪家宗门青眼。五十年前就有这样一个例子，一名随父母前来的六岁孩童，因天赋颇好，被青云宗分神境长老看中，当场收为弟子。 有着这样一个先例存在，此次正魔大会，来的人比以往更多了。 正魔大会还未开启，四象山外便聚集了上万人，人头攒动的场面乍一看，比仰仙城还热闹。 正道各宗参加正魔大会的队伍，这两日已经陆续到了，如今正驻扎在南侧的山崖上。 四象山因四象阵得名，从外面看是一座山，实际从山崖向下看，内部却是中空的，如今四象阵未开，山崖下的场景皆被一片朦胧雾气笼罩。 无论肉眼还是神识，都无法看穿。 只有各宗带队的长老，及即将参与正魔大会，入四象阵的弟子位于山崖上，人数不过百余，其中以凌霄宗人数最多，入四象阵的百名弟子中，单他们一家就占了二十。 带队的邢谷长老正在交代，入阵后要注意的事项。 “阵法会将你们随机传送到不同的位置，根据以往经验，阵法启动时距离越接近，便越有可能被传送到一起。” 邢谷长老对门下弟子建议：“入阵时你们可互相靠近一些，到时传送得近些，也好互相照拂。” “四象阵内危机重重，你们须尽可能多地寻得四象石，此外也要注意阵法变化，若出现不可应对的危机，及时捏碎玉符，传送回阵外。” 对于正道而言，正魔大会的危机，主要来自四象阵本身，而非魔道。 至于什么提防魔门弟子的话，邢谷长老根本不稀罕说。魔道穷成那副鬼样子，选出来的百名弟子，怕是连法器都配不齐，也配和他们凌霄宗精心调教出的弟子相提并论？ 有弟子问，“要是遇上魔门弟子怎么办？” 邢谷长老直言：“他们不招惹你们便罢，若是敢招惹你们，不必手软，处死便是，届时你们的风姿自会呈现在水镜之上！” 言罢，他让弟子原地休整。 邢谷长老走后，身着锦衣，头戴金丝钻石发钗的女修，立马朝对面的白衣青年凑了过去。 “褚彦，金铨，到时我与你们一队。我父亲也曾入过四象阵，他与我说过四象石如何寻找，到时我们一起，收获必远超旁人。” 金铨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自家小师叔，又看看挡在他们面前，一副理直气壮样子的洛云蔷，为难道：“到时再说吧……毕竟邢谷长老也说，阵法是随机传送的，我们未必能传到一个地方。” 洛云蔷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面前的白衣青年皱起眉头，“入四象阵，一为正道荣誉，二为寻找巩固阵法的四象石。一切以任务为重，不可儿戏。” 说完这句，他便径直走向一旁，没再匀给洛云蔷多余的眼神。 金铨只觉自家小师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硬着头皮凑过去解释：“小师叔，我也不知道洛师姐求了我师父，把她加进这次名单……要是知道她会来，我肯定不瞎出主意，让你参加这次的正魔大会。” “要不等下入四象阵的时候，咱们站得离洛师姐远一些。听说四象阵里面挺大的，传送得远了，没准一直到出来都碰不上面。” 话音刚落，金铨发现小师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他回过身，就见一艘散发着幽森气息的玄色灵舟，正从云层间飞出。 是魔道来了。 山崖上，气氛骤然变得凝重。 邢谷长老与灵符宗带队的霞音长老同时飞出，缔结法印，高悬于上空的水镜开始运作，山崖上的画面，清晰映入水镜之中。 山脚下，有修士注意到头顶的变化，立即兴奋喊道：“快看，水镜投映出画面了，正魔大会快开始了！” 所有人停下交谈，抬头望去。 水镜中，正道各宗排场极大，单是凌霄宗一家，便有三艘通体白玉制成的灵舟，悬停在南侧山崖。此外，妙音宗的飞天鸾车，灵符宗的山河卷，青云宗的擎天尺也格外醒目。各宗护送弟子的法宝，几乎将南侧山崖占满。 与之相对的，是北面那孤零零一艘魔舟。 两相对比，实在凄楚寒酸了一些。 这对比，魔舟上的人自然也有察觉。 换做以前，他们或许会觉得憋闷，这次却不同以往。 排场没有正道大怎么了，魔舟寒酸又怎么了？ 他们有魔尊大人！ 且让正道杂碎们再嘚瑟片刻，待四象阵开启，魔尊大人定带领魔门弟子，在大阵内将那群正道小儿打得满地找牙！ 南侧山崖，邢谷长老等人已腾身而起。 魔舟刚在北侧山崖停下，邢谷长老便手持一枚月牙形白玉，严肃道：“既然来了，这便开启四象阵，送正魔两道弟子入内罢。” 口吻竟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 着实令人不喜。 右护法与一众魔道教主、门主的身影，出现在空中。 面对邢谷的傲慢，右护法讥讽一笑，“邢谷长老，别来无恙。上次锦绣城一别，你我也有半年时间未见了吧？” 锦绣城鬼面狐一事，已被凌霄宗与清一宗联手压了下去。 但仍有一些风声传出，在场或多或少有人知道。 右护法此时当着这么多人提起“锦绣城”，简直就是将凌霄宗与清一宗的面子往地上踩。 邢谷冷下脸。 他身旁那位清一宗带队长老，面色也有几分难堪。 “时候不早，莫要耽搁。”邢谷侃然正色，将手中那枚月牙白玉挥出。 掌心大的白玉，在空中变大数倍，稳稳悬停在山崖间浓雾最中心的位置。 邢谷长老冷眼看向右护法等人，“到你们了。” 右护法上前一步，抬起右手。 掌心上赫然多出一枚造型相同的玉。 与邢谷那一枚唯一的区别便是颜色，邢谷拿出的是白玉，而此时右护法手中的，是一枚墨玉。 右护法挥手，将墨玉抛了出去。 无需操控，那墨玉便自己朝空中的白玉飞去。 两枚月牙玉符合二为一，迸射出一明一暗两道光束。 光束穿破浓雾，下一瞬，笼罩在山谷上的雾气消失不见，四象山的神秘面纱终于撤去。 山中景象，呈现在众人眼前。 “嘶……”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正魔两道弟子，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还是一座山？ 正下方，山体已经完全被掏空，山石被削成平地，上面刻着复杂且神秘的纹路，这些纹路的正中心处，有着一块阴阳两色的圆石，看成色应当是后加上去的。这就是正魔两道口中，至关重要的“定界石”。 在这刻着繁复纹路的平整地面四周，山石嶙峋，四座神兽像倚着山崖拔地而起，每一座都有百丈高，气势恢宏，眼神凌厉，仿佛不是石像，而是真正有灵的神兽一般。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场景。 带队的合道境强者，倒是来过不止一次。 但每每再看，仍会觉得心底一震。 他们比低阶修士感受更深，尤其望向神兽像眼睛的时候，一股寒意自心底深处升腾而起，让人不敢造次。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正道远远凌驾于魔道之上，却仍遵守着正魔大会规矩的原因。 在四尊神兽像的注视下，邢谷长老的态度都收敛了不少。 “正道各宗弟子听令。” “入阵。” 随着他一声令下，正道整整一百名金丹境弟子，飞身而下，落在下方刻有纹路的平整山石上。 魔门弟子，也已蠢蠢欲动。 虞曦站在魔门金丹境弟子中，早在下魔舟前，她就戴上了幻丝面具。 此时她的样子，和身边几位合欢教女魔修相差无几，皆是一身色泽艳丽的轻纱长裙，领口敞开得略有些大，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与胸前一抹白皙。 虞曦身上的是红裙，她还搭配了同样颜色的额饰，一抹鲜红点缀在眉心，如墨般的长发在身后散开，更衬得她肤色似雪，美艳中多了几分妖异。 随着右护法一声“入阵”，她跟着其余魔修一同向下飞去。 以定界石为界，正道修士几乎都落在定界石南侧。 而魔修，则落在北侧。 下落时，虞曦注意到正道修士队伍最前方，有一道光芒闪烁。定睛一看，那晃眼的东西，正是不久前她亲手制作的钻石发钗。 听说在拍卖会上拍出了高价。 没想到是被这位正道女修得了去。 对方似乎是铭心阁的忠实客户，除了发钗，耳上一对耳环，也是镶嵌了钻石的。 虞曦一直看向那女修，下落的方向不自觉偏了偏，落地时已站在魔修队伍的最前排，距离那正道女修，仅有五步之遥。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道无比熟悉的气息，从前方传来。 循着那熟悉的气息看过去，一名手执长剑，身着白衣的修士站在那里。 他身如玉树，风姿清雅，往那一站，已有几分出尘脱俗的感觉，比空中那些合道境强者，更具仙人之姿。 与身旁其他正道修士相比，他的穿戴可谓简单，素色长袍、白玉发冠。浑身上下，除了那把长剑以外，再看不到其他法器。 可哪怕这样，他站在人群中，还是比旁人更加引人注目。 虞曦隐约听到，身后有魔修在议论他。 “那是何人？” “你说拿剑那个，你竟连他都不知晓？” 虞曦侧耳听着。 身后的魔修压低声音，“那是凌霄宗太上老祖的关门弟子，大名鼎鼎的褚彦真人，就是那个两年筑基、十年结丹，被正道誉为最具天赋，最有望成仙的天才……” 褚彦。 这是他的名字？ 虞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 她悄悄向前挪了两步，离得近了，熟悉的气息越发强烈。 是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她没有认错！ 褚彦就是他，那个……棺材里的人。 虞曦的目光停留在褚彦脸上，这张脸与她记忆中的样子并不相同，可一会人的样貌能够改变，他身上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那个与她日夜相伴，在她身体里停留过很久很久的……尸体。 她终于找到他了！ 虞曦看向褚彦的目光，如同看向救命稻草。 她找到了真正的魔尊，每日苦苦伪装、命悬一线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被炽热的目光注视太久，褚彦忍不住抬首回望过去。 是一位女魔修。 看穿着打扮与身旁所站的同伴，应当是位出自合欢教的女魔修。 褚彦从不喜欢这么被人注视，尤其对方还是那样一个身份，按理说他应当觉得厌烦，可莫名地，他却并不觉得抵触。 只是疑惑，那女魔修看向他的目光中，似乎有着几分熟悉，还有几分急切。 就好像他们认识，她迫切想过来与他相认似的。 真是奇怪。 半空中，正魔两道，十八位合道境强者，齐齐向拼成满月的墨白双色宝玉中注入灵气。 与之同时，朦胧荧光自玉中散发，照亮了众人脚下地面上的纹路。 四象阵即将开启。 届时，阵法将会将上面的两百名金丹境修士，随机传送到四象阵内任意一个地方。 四象阵内极为辽阔，大部分人，从入阵到出阵都不会相遇。 阵法马上就要启动。 最后时刻，虞曦快步向前，走到褚彦身前，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隐晦问道， “我的体内曾……容纳过你。” “你有印象吗？” 四目相对，褚彦满面错愕。 下一瞬，荧光闪烁，阵法将二百人齐齐带离原地。 只留下空荡的山石，与上方更为错愕的合道境强者们。 头顶的水镜，清晰投映出刚才那一幕，以及那句骇人听闻的话。 邢谷长老与一众正道大能痛心疾首。 凌霄宗太上老祖的关门弟子，正道最有希望飞升上界的天才，竟在他们都不知晓的时候，被一名魔女玷污了？ 魔道右护法与众教主、门主，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面露喜色。 不愧是魔尊大人，本事就是大！ 竟悄无声息将正道那朵高岭之花摘了。 第39章 就像是回到了快乐老家！ 四象山外，聚集此地的修士们仰头望向水镜，闻言纷纷哗然。 “刚才那女魔修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你没听错。” “我也听到了，她说……她……” 那句话实在太过露骨，说话的修士“她”了半天，憋红了脸，最后憋出一句：“她把凌霄宗的褚真人睡了！” 四象山内，墨白双色宝玉散发幽幽荧光。 弟子们已经顺利入阵。 正魔两道十八位合道境强者同时收回手，场面蓦地变得寂静。 邢谷沉下脸，望向魔道众人，“诸位应当知道，褚彦乃我宗太上长老关门弟子，在我宗地位超然，这件事……诸位是不是应当给我们个说法？” “说法？” 右长老斜瞥邢谷一眼，奇怪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为何要我们给你说法？” 邢谷一时语塞。 他身旁一位身着月白长裙，手持玉笛的女子开口：“褚彦是凌霄宗道明老祖悉心教导出来的弟子，一向醉心修炼，心无旁骛，定是那魔道妖女勾引他的。” 陌九娘最听不得这种话，“魔道妖女”四字一出，她便眸光如刃，朝那说话的正道女子看去，“讲话放尊重些。” 两人明明修为相同，陌九娘的目光却硬是令那正道女子脊背发凉，下意识得止住了口。 许是感到自己气势弱了，她又再度开口：“难道我说错了，你们魔道女子，不就是那个德行？” 傅玉箫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挑眉问，“妙音宗碧华长老，敢问你又怎知，不是你们那正道小儿主动的？难不成……你趴他们床底下看了？” “你……你……”碧华抬手指着傅玉箫，满脸怒意，气得连手指都哆嗦了。 “别你了。”傅玉箫直接打断：“我看你们那太上老祖的弟子，也就不过如此，还没我们魔道女子勇敢，做了这事，还要宗门师长出头讨说法，也不怕让人听了笑掉大牙？” “说实话，换作我是你们，我可不好意思朝人家女方的师长讨要说法，丢人！” 论口才，九个正道长老捆一块，都未必能顶上一个傅玉箫。 无他，正道要脸，不像魔道这般言语没有顾忌。 一句“趴床底”，就逼得碧华等人不敢随意开口。 望着一脸得意的魔道众人，邢谷长老心中暗暗后悔。 早知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就不该在分给褚彦的镜石上动手脚。 不然，水镜未必会正巧投映出褚彦的样子，魔女那番话也不至于让那么多人听到…… 只是现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二百名金丹弟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四象山中。 他就算想找褚彦问个明白，也得等一个月后，四象阵关闭才行。 片刻后，水镜中渐渐开始现出身影。 邢谷暗自祈祷，别让那魔道妖女与褚彦落在一个地方。 可惜，事与愿违，镜面水波荡漾，显现出褚彦与另外三名凌霄宗弟子的身影。 此时他们正身处一片树林，四周尽是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几乎将天光遮蔽。 水镜中清晰可见，就在他们不远处，又有三道身影落下。 当中那个，一袭红裙，正是入阵前对褚彦说出惊人之言的魔道女子！ 邢谷脸色低沉。 右长老等人，则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至于四象山外聚集的修士，已经连交谈都顾不上了，纷纷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镜。 魔道妖女情系正道高岭之花！ 这戏码，怕是只有话本才能写得出来！ … 虞曦不知阵外发生的事。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她站稳身形，抬眼看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两名金丹境魔修，男子手握招魂幡，应是噬魂门弟子无疑。 至于女修，虞曦看着有几分眼熟，好像曾经随陌九娘一起到魔舟上给她送过东西，没记错的话，好似是陌九娘的某位徒孙。 ……那个人呢？ 虞曦焦急看向四周，回过身，先被一道亮闪闪的光束晃了眼。 那个戴了满头钻石首饰的正道女修，就站在她身后六七步远的位置。 而她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就在这女修身旁。 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两名身着白袍的金丹境修士，身上都挂着凌霄宗弟子腰牌。 虞曦观察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虞曦这边。 “两个女的估摸是合欢教的，都是金丹初期，另外那个金丹中期的出自噬魂门，魂幡里没准还有金丹境阴魂，交起手来恐怕不好对付。” 金铨压低声音，对身旁三人道：“小师叔，洛师姐，邱师弟，咱们还没摸清楚这里的情况，不着急与魔修对上，要不先与他们拉开些距离吧？” 褚彦点头，视线却落在对面的红衣女魔修身上。 洛云蔷见他看向那边，皱着眉问：“褚彦，刚才入阵前，那女魔修和你说了什么？” 她心知褚彦有意回避，所以特意等到阵法快要开启的时候，才向他那边靠近。 就在她靠过去的时刻，分明看见，那个红衣女魔修也走了过去，还贴在褚彦身旁说了句什么。 只可惜阵法开启的太快，她还没听清女魔修说的，就感到一阵眩晕，被传送了进来。 “没什么。”褚彦心头仍觉得有几分怪异，却不愿和旁人多说。 他收回目光，将神识铺向四周，“四象阵以四象神兽得名，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树木环绕，木灵气充盈，应属于青龙领地。” “四象石多出现于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他凝神判断了片刻，“往西走。” 另一边，虞曦三人注意到正道修士离开，也开始商议起路线。 虞曦顶的身份是魔宫侍女，两名魔修听她自报家门后，待她极为客气，由她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先往灵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吧。” 虞曦这几日在魔舟上，也听右护法等人讲了不少有关四象阵的事。 魔道对四象阵的了解，比正道少得多，每五十年能活着从四象阵出来的魔修，连正道的三成都不到。不过门主、教主中，有几人曾如果四象阵，并有幸出来。 右护法便是其中之一，他告诉虞曦，自己入阵那次坠入一座火山，差点被烤成了人干。后来为躲避岩浆，侥幸躲藏到一块岩石背后，发现那岩石是四象石所化，不但苟得一命，还将四象石成功带了出来。 虞曦下魔舟前，右护法特意提醒过她，四象阵内分为金木水火四片领地，每一领地都极为辽阔，四象石千变万化，但一般会出现在领地内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他们现在所处的领地，是木属性无疑。 虞曦平日除了在睡梦中修炼，很少能感受到灵气主动纳入身体，而此时身处林中，源源不断的木灵气主动钻入身体。 身为一个棺材板精，这里给她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快乐老家！ 第40章 此地不宜久留 虞曦闭眼静静感受了片刻，提议道：“我们先往西走吧，我能感受到西边的木灵气比这里充足一点。” 还有一个原因是，刚才那些正道修士，就是往东边去的。 她不打算离开太远，这样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与褚彦单独说几句话。 与虞曦落在一起的两名魔修，噬魂门那个叫宋招，主修的是御魂术法，天天与阴魂泡在一起，对五行灵气感知有些迟钝，唯独对阴气极为敏锐。 虞曦话音一落，他便点头说：“我都行，虞师妹说往西，那咱们就往西？” 旁边那位合欢教女魔修也跟着点头，“我也感觉到西边木灵气更浓郁一点，虞道友判断得没错。” “刚才那些正道修士也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我们快一些，别被他们抢占先机，将四象石都捡走了。”宋招说着右手一翻，变出一颗骷髅头，主动邀请二人乘坐，“虞师妹，白师妹，我这骷髅头是鬼刹门一位元婴前辈送的，速度奇快，比一般飞剑都好使！” 骷髅头是中空的，宋招还在里面铺了绒毯，摆了茶案，不过虞曦和合欢教的白师妹实在欣赏不来这种风格，婉拒了坐进骷髅头里的邀请，直接站在了骷髅头头顶。 一颗白色的头，在林间飞过。 ‘ 宋招控制着骷髅头，白师妹散开神识，小心提防着四周。 虞曦则微眯起眼，静静感受周遭的灵气变化。 她能感受到，西边的木灵气远胜于东边，可随着骷髅头不断飞行，她却感觉不到身边的灵气，比之前更加浓郁。 “我们飞出了多远？”虞曦问。 白师妹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二三十里了。” 这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四周除了高耸入云的树木外，再无其他东西。 虞曦再次闭眼，她觉得自己感觉的应该没错，指尖轻轻碰了碰手腕上的木头手镯，“你能感受到这里的灵气变化吗？” 木木也是草木所化的物件，对木灵气的感知能力，比一般修士更强。 “好像没什么变化。”木头手镯在手腕上轻颤了两下，有些不确定地说：“曦曦，你们会不会是被骗了？” 被什么骗了？ 虞曦闻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他们被四象阵欺骗了！ 她记起傅玉箫在魔舟上说过，四象阵内有一方世界，可归其根本，还是由一道阵法形成的。 阵法千变万化，本身就很具迷惑性。 他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我们先停下吧。”虞曦建议。 骷髅头悬停在半空中，几十里外，四道剑光也先后停下。 “怎么停下了？”洛云蔷御剑的本事一般，但见其余三人皆御剑飞行，便没将自己那飞羽团扇取出。四人当中她飞在最后，前面乍一停下，她险些没收住势，撞上金铨的灵剑。 金铨往边上让了让，将小师叔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洛师姐，小师叔说我们可能闯入了一个幻阵。” “幻阵？”洛云蔷秀眉微皱，抬手便抛出一个玉罗盘，“这是紫云阁炼制的法宝，可在幻境中窥破方位，不如我们按照法宝的指引走？” 金铨和邱师弟看见这玉罗盘，皆咋舌不已。 这东西放到仰仙城拍卖会上，怕是能价值数万灵石。 不愧是出云峰洛长老的爱女，手头的好东西就是多。 褚彦却只淡淡扫了那玉罗盘一眼，“此物无用。” 洛云蔷正准备往罗盘中嵌入灵石，这罗盘每启动一次，就需要耗费一块极品灵石，闻言止住手里的动作，不解道：“为何？” “玉罗盘辨方位，依照的是天地灵气、日月星辰，我们此时身处四象阵内，与外面不同。”褚彦落回地面，手握长剑，目光平静地扫过身旁一棵棵参天大树。 忽然抬手一挥，一道剑光击出，劈中树干，留下一道深邃的痕迹，几乎将树干劈断一半。 可下一刻，那断裂的树干却逐渐开始愈合。 短短几息过去，就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劈过的痕迹。 “这……怎么会这样？” 除劈出这一剑的褚彦以外，三人皆是惊叹不已。 金铨甚至抬手摸了摸刚才被剑光劈中的地方，不但摸不出来，就连用神识探索，也完全感受不出这里曾被一道剑气所伤。 “这些树是假的？”洛云蔷恍惚猜测。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周遭忽然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原本寂静的树林，仿佛忽然活了过来一般。 一棵棵大树，根茎从地底拔出，开始向着凌霄宗这四人的方向汇聚。 这些树木看似无害，却极难应对，褚彦等人挥出的剑光打中它们，打出的伤痕极快便能恢复。 眼见围过来的树木越来越多，褚彦看准树木间的间隙，对三位同门道：“此地不宜久留，随我走。” 说罢他便一连挥出九道剑光，暂且将围拢过来的巨树阻挡，硬生生沿着来时的方向，开辟出一条道路。 虞曦正与宋招商议接下来的方向。 忽然，一阵疾风拂过。 虞曦三人站在骷髅头上，来不及反应，就见剑光冲出，紧接着无数棵巨树朝他们这边涌了过来。 宋招与白师妹瞪大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树木虽身形巨大，移动的速度却并不慢。 快如飞剑，都没能将它们甩掉。 眼见着那四个御剑的正道修士，已经快要飞到他们跟前，虞曦顾不上惊讶，急忙提醒，“宋师兄，快往回飞！” 骷髅头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方向疾飞。 树林间，一颗骷髅头飞在最前方，后面紧跟着四道剑光，再后面是数以千计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 你追我赶，这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么诡异。 虞曦回身望去，灵剑与骷髅头的距离越来越近。但真正的威胁，不是后面这几个御剑而来的人，而是他们招惹的那些巨树。 灵剑与骷髅头即将擦身而过，虞曦与褚彦目光对上。 褚彦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虞曦却暗自咬牙，她是想找机会再次与他碰面，却不想要这种机会！ 第41章 我劝你慎言 虞曦很想与褚彦单独说几句话，但显然现在不是时候。 他们一路疾飞，所经之地两侧树木拔地而起，加入追逐的队伍。 迫于身后成群的树木威胁，剑光与骷髅头挨得越来越近。 操控骷髅头的宋招，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当即惊道：“这些树是怎么回事？” 这堆会跑的树木，看上去比他们噬魂门的阴魂大军还恐怖。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摇了摇手中魂幡，询问似的看向虞曦。 虞曦连忙摇了摇头，低声说，“宋师兄，先别耽搁时间，那些树木要是好击溃，凌霄宗的人也就不会跑了。” 宋招闻言便将魂幡一收，灵力全部注入脚下的骷髅头，速度又提了两成。 凌霄宗打头的褚彦，原本几乎已经飞到与骷髅头齐平的位置，其余三人也与骷髅头相距没剩多远，骷髅头这一提速，又将他们落在了身后。 就在这时，一条明黄色缎带从后面飞来，缠上了站在骷髅头最右侧的白翩翩。 猝不及防，白翩翩一声惊呼。 虞曦伸手去拽，还是晚了一步，白翩翩的袖口贴着她的指尖划过，身体已被缎带掠起，猛地甩向后方。 动手的是那满头钻石首饰的正道女修。 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拿他们这些魔修来为自己垫背！ 见虞曦回身望来，她还回以挑衅一眼。 欺人太甚！ 虞曦只觉得自己心底有一团火在烧，眼见白翩翩就要落入后方的树群之间，她用力一蹬骷髅头，跟着向后飞去，“宋师兄，你先顾好自己，我去找她。” 那明黄色缎带显然是件品质不俗的法宝，白翩翩的武器是一把骨刀，用刀接连砍了几下，都没能将缎带砍断。 最前面那些树木，感受到白翩翩的存在，果然没再继续向前追，而是向她围拢过去。白翩翩急得面色煞白，再这样下去，她会被这些巨树碾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缠绕住白翩翩双腿的缎带终于松开。 可这个时候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四棵巨树堵在白翩翩周围，树木间仅剩下不到两人的空隙，任凭她如何用骨刀挥砍，树木都不退后半分。 “你们先走，别管我！”白翩翩咬牙喊出这句话后，无力地垂下双手，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凄惨下场。 预料中的痛楚却没有传来。 四周仿佛忽然静止一般，她惊讶地抬起头，就见……一张坚实的黑色大床挡在了头顶，四个床角牢牢抵住了朝自己碾来的四棵大树。 间隔几棵大树，前方不远处。 洛云蔷收回缎带，对三位同门说道：“那几个魔修能帮我们抵挡片刻，我们快些走吧。” “洛师姐，这……”金铨往那树群环绕的地方看了一眼，想说一句，“这不太好吧。” 思及那是几名魔修，到底没能开口。 褚彦脚下的灵剑慢了下来，回身望向身后的树木，那道火红的身影已经被树影淹没。 洛云蔷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跟着望向后面聚集的树群，两个女魔修被树木环绕，已经不见身影，那站在骷髅头上的男魔修则在操控阴魂，一边奋力躲避树木枝干的攻击，一边朝回飞。 “我再给他们添把火。”说着，洛云蔷翻手取出两颗闪烁着雷光的圆珠。 这是两颗雷震子，未必能伤到那些奇怪的树，却足以把那三个魔修炸死。 察觉到她的意图，褚彦眸光冷了下来，喝止道：“够了。” “找不出幻阵破绽，就算害死他们，你也跑不了。” 洛云蔷捏紧手中两颗雷珠，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敢违抗褚彦的意思，最后还是将它们收了起来。 被树木环绕在中间的虞曦，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场小危机。 她看向白翩翩双腿，“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来得很及时。”白翩翩满眼感激，方才虞曦顶着黑木大床出现那一刻，犹如神兵降世。 树木挤压床板，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白翩翩担忧道：“这床能顶得住吗？” “暂时可以。”虞曦对木木的坚实程度还是有信心的，不过她们不可能一直藏在床底下。 何况外面还有一个宋招，四周的树木越聚越多，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些树恐怕不是真的。” “我们可能陷入了一处幻阵，想要解决这些树，得先破除环境。” 虞曦飞快说出自己的判断。 其实她心里还隐隐有着一个大胆的猜测。 四象石千变万化，是四象阵得以维持的根本，这些怪异的树木，说不定就是四象石所化。 如果他们能破除这里的幻境，说不定还能有意外之喜。 几十丈外，褚彦也说出同样的话。 金铨一头雾水，“小师叔，这四周除了树，就没别的东西了，破绽上哪去找？” “就从树上找。”褚彦道。 剑光冲天而起，几乎同一时间，虞曦也与两位同伴商议好对策，在她收回大床的瞬间，骷髅头从树木之间的间隙飞了进来，虞曦拉着白翩翩闪身钻进骷髅头中，紧接着泛着森然寒意的头颅，朝着上空飞去。 堆挤在一起的树木仿若有灵，感受到他们移动的方向，树冠枝叶摇晃，不停阻挡他们的行动。 宋招与白翩翩一个操控骷髅头，一个隔空操控着骨刀，虞曦则扶着骷髅头的牙齿，俯身向下看去。 终于，她锁定住一个目标，“就是那里！往下飞！” 骷髅头向下降落，被树冠挡住去路。 虞曦从骷髅头中飞身而出，手中的软鞭已挥了出去，“啪”地一声击打中她锁定的那棵树。 就在鞭子击中的同时，一道剑光也从另一个方向劈了过来。 霎时间，断裂开来。 巨树却没有倒下，而是摇身一变，化作一地碎石。 下一瞬，聚拢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树木，全都消失不见，四周场景开始发生变化。 一座座耸立的山峰出现在眼前，山川连绵，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点缀着绚丽色彩。山川间隐约可见流水潺潺，再配上峰顶缭绕的云雾，仿佛到了仙境。 原来这才是四象阵里真正的样子？ 眼下却是顾不上惊叹的时候。 虞曦只望了一眼，就俯身落了下去，伸手抓向地面的碎石。 另一只手也同时伸了过去。 虞曦还记着刚才正道女修出手之仇，哪怕面前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她也不想让。 伸手一甩鞭子，就将靠近自己的碎石卷了过来。 一共五块碎石，她卷走了三块。 对面那人却没有多说什么，捡起余下两块转身便走。 虞曦急忙开口喊：“等一下。” “能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事与你说！” 被喊住的人，停下脚步，回过身面色冰冷如霜，“不能，我劝你慎言。” 虞曦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接着就见他抬手指了指天上，冷声说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投映在外面的水镜上。” “包括……先前那些话。” 说罢，他转身便走。 望着他决然离开的背影，虞曦惊恐地瞪大双眼。 第42章 敲晕了送到尊上床上 进入四象阵的一百名正道修士，身上都携带着连通水镜的镜石。 通常，水镜中会投映出灵力波动最大那块镜石四周的场景。 褚彦不知道自己的镜石被邢谷长老动过手脚，但依照刚才破除幻阵时的激烈程度，水镜中投映出的景象，十有八九是他这里。 如他所料。 四象山外，人们一直仰头注视着镜中他的身影。 最开始还有人提起魔道女修对他说的那句话，渐渐，随着他与巨树打斗，人们的注意力转回到他本身。 望着他凌厉的招式，不时有人感叹：“不愧是凌霄宗太上长老的弟子，剑法凌厉，比元婴境剑修都不差！” “那些巨树如此难对付，旁边三人也是金丹境界，顶多以一敌二，可褚真人他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抵挡下几十棵巨树！” 四象山外，仰望水镜的人群，纷纷赞颂着褚彦的厉害。 随着褚彦窥破幻阵，找到作为阵眼的那棵树，气氛达到最顶点。 然而就在这时，一根长鞭，比剑光更快落下。 有人比褚彦更快找到阵眼！ 水镜中，浮现出鞭子主人的样貌。 看清是那一袭红衣的妖媚女魔修后，人们大为惊讶。 “怎么是那个女魔修？” “她竟然也能看破幻阵，找到阵眼，而且速度还不比褚真人慢？” 惊讶之余，有人不禁小声感慨：“这女魔修真有本事，不愧是能把褚真人睡到手的人呐……” 先前被遗忘的话，再次被提起。 望着水镜中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人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眼见那道白色身影转身就走，红色身影逐渐消失在水镜画面中，不少人捶胸顿足，大为遗憾。 “褚真人怎么这就走了？” “我还想听听，那魔道女修到底要与他说什么呢？” “哎，他为何非要提醒水镜的事啊……” 人群中，有人听到这话，当即白了说话的人一眼，“褚真人那是何等人物，不提醒，难不成还真让你我听到他的房中事啊？” “说的也是，这么说来，褚真人真的和那女魔修……” “嘘！这种事可不敢妄议！” 就在四象山外，人们猜测女魔修与褚真人的关系时，四象山内，南侧山崖上的正道长老们，也在说着此事。 妙音宗碧华长老面色难看，隐隐有几分责问，“先前我宗宗主愿结两宗之好，将嫡传弟子许以褚彦，贵宗宗主以褚彦专心修炼，无心男女之情拒绝。恐怕无心男女之情是假，与魔道妖女厮混才是……” “碧华道友，请慎言！” 邢谷皱着眉，阻止碧华继续把话说下去，“此事到底如何，还要等褚彦出来问过才知。” 一旁的清一宗长老与青云宗长老，跟着点头附和，“是啊，单凭那魔道妖女满口胡言，做不得准的。” “就算真有什么，也定是魔道妖女痴缠、魅惑褚彦。” 遥遥对立的北侧山崖之上，画风格外不同，一群魔道教主、门主，正攥紧拳头，怒气冲冲地盯着水镜。 当看到水镜中褚彦转身就走的场景，麻衣长老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这正道小儿忒不知好歹，尊上有话与他讲，他竟敢不站在那好好听完？” 右护法大为认同，狠狠瞪着镜中的人，“还敢对尊上摆出一副冷脸，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待他出来，我定要他好看！” “教训教训也成，但可别伤了皮相。” 傅玉箫说：“这褚彦的样貌着实不错，确实比我们搜罗的男宠强上不少，难怪能得尊上青眼。有这副皮囊，给尊上暖床，倒也够格，就是这性子得好好板板。” 顿了顿，他说：“依我看，不如等正魔大会结束以后，派几人潜伏过去，把他敲晕了绑回魔宫，直接送到尊上床上！” 众教主、门主闻言，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这主意好！” “到时就将这正道小儿抓回去，给尊上暖床！” … 褚彦祭出灵剑，剑光一闪，很快便没了身影。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虞曦久久回不过神。 他说什么？ 她先前说的话，竟然被水镜传了出去？ 虞曦垂头将脸埋进掌心。 完了，这下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虞师妹！” “虞道友！” 焦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骷髅头飞速下落，“砰”的一声砸中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宋招和白翩翩从骷髅嘴里爬出来，白翩翩拉着虞曦的手，上上下下将她看了好几遍，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一口气：“吓死我了，我刚见你直接飞了下去，生怕你会出事……” 宋招默默收起骷髅头，看向四周已经变幻的景色，仍有些恍惚，“虞师妹，刚才你指的那棵树，就是阵眼？” “是。”虞曦点头，伸出右手，掌心摊开，露出那三枚莹润的石头，“这就是压在阵眼下的东西。” “这是……” 白翩翩和宋招看着虞曦手中的石头，脸上惊讶之色越发扩大，“这是四象石？” 他们没有亲眼见过四象石，但在进入四象阵前，教主、门主都与他们描述过四象石的样子。 这三枚石头的样子，与那些描述一模一样！ 可问题是，过往许多届正魔大会，魔道能够从四象阵里带出来的四象石数量极少。就拿上次正魔大会来说，魔道统共就带出了五枚四象石，连正道的一成都没有。 也正是因此，定界石上他们才丢了大半领地，只余下鬼涧岭以北那一点少得可怜的地带。 眼下可好，他们才进来不到三个时辰，就得到了三枚四象石！ 直到现在，他们还有些晕乎乎的，宋招甚至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竟然是真的。 他们真的得到了三枚四象石！ 再望向虞曦，两人眼中都带着惊叹与崇拜，上一次他们露出这种表情，还是在月见谷底见证魔尊大人渡劫时。 宋招满脸佩服：“虞师妹是魔尊大人身边的人，眼力和实力就是非同一般！” 白翩翩则握着虞曦的手，满脸唏嘘：“这次多亏了虞道友，不然我怕是会着了那正道女修的道，被困死在幻阵里……” 虞曦谦虚笑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紧接着，地动山摇。 他们正前方的山峰上，一块块巨石从峰顶滚落。 第43章 这是一场淘汰赛 月见谷的山崖有百丈高，眼前这座山峰的高度，几乎等同于三个月见谷。 山石从上方滚落，山腰处，正有几人一边惊叫着，一边躲避山石。峰顶山石越落越多，虞曦三人所站的位置，也即将被波及到。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颇有几分无奈。 没办法，还得接着跑！ 至少远离这些石头下落的区域。 宋招先前操控骷髅头，持续飞了那么长时间，体内灵力早已耗得七七八八，虞曦见状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黑漆漆的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化身成一只黑色的纸鹤。 拉着宋招与白翩翩站上纸鹤后背，虞曦心念一动，纸鹤便如流星一般，嗖地一下飞没了影。 正从山腰处往这边飞的几名灵符宗弟子，盯着黑色纸鹤飞过的地方，使劲眨了眨眼。 “裘师兄，你看见刚才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吗？” 裘景瑞操控身下的符鹤，左右闪躲避开碎石，抽空往那边看了一眼，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只黑鸟？” “要是我们的符鹤，也能像那只鸟飞得一样快就好了。” 说话间，头顶石头仿佛滑落得更快了，裘景瑞扔出一道剑符，击碎即将砸中师弟后背的石头，提醒道：“别说话，看路！” 几只符鹤终于飞得离山壁远了一些，裘景瑞松了口气，刚想让师弟师妹们停下休整片刻，就见那些向下坠落的山石，硬生生在接触地面前改变了方向。 当即，他使劲拍打身下的符鹤，急得嗓子都喊破了音，“别停下，快飞，大家接着飞！” 远处，虞曦三人也发现了山石的异常。 符纸变出的这只黑色纸鹤，飞得极快，速度不亚于宋招那颗骷髅头，只三息，他们就远离了山石下落的区域。 为了避免遭到殃及，虞曦还特意操控纸鹤，多飞了几里。 此时他们停下的位置，位于两座山正中间，视野开阔，四周除了无害的花草，再没有其他东西。 按说这么远的位置，就算山体塌方，都影响不到他们，可偏偏在他们刚停下没多久，另一座原本安静的山峰，峰顶也开始滚落大量山石。 那些石头不像是刚从山体上掉落的，反倒像是早就在山顶上准备好的似的，每一块都差不多有一人高，接近正圆形状。 同时掉落了近百块这样的石头，最诡异的是，它们不是垂直下落，而是精准朝着虞曦三人的方向砸去！ 躲避俯冲而来的石块，最好的办法便是向上飞，避开它们下落的地方。 虞曦一拍身下纸鹤，冲天而起，两息时间就向上窜出几十丈高。 然而那些本该砸向地面的石头，在她升入高空的同时，也跟着调转了方向。 硬是在空中拐了个弯，向上追了上来！ 这太违背常理了。 但修真世界，又怎能按常理推论？ 虞曦操控纸鹤继续向上飞，速度提到最快，几息时间又向上窜出百丈，再往上飞，高度几乎快与峰顶持平。 然而无论她怎么提速，下方那些山石都紧追不舍。 她飞得越快，那些石头就追得越快。 宋招和白翩翩抓住纸鹤翅膀，尝试对山石发动过几次攻击，这些石头倒是不难击碎，使出七八成力道，几乎就能将一块石头完全击碎。 可没等击碎几块石头，他们就发现，每当他们击碎一块石头，峰顶就会再次飞出一块，无论击碎多少颗，峰顶都能补上。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白翩翩挥动骨刀，挥得胳膊都酸了，却不敢停下。 宋招问：“这会不会还是幻阵？” “应当不是。”虞曦能清晰感知到，这个地方花草树木蕴含的生机，也能清晰感觉到哪个方位的灵气更加浓郁，和先前身处幻阵树林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操控纸鹤在空中拐了个弯，朝着灵气最浓郁的地方飞去。 飞到一半，迎面遇上同样在躲避山石的灵符宗一行。 身后山石紧追，两方都没敢在空中停留，继续按照自己原本的方向向前。 两方擦身而过，对面的人盯着黑色纸鹤露出惊讶之色，白翩翩和宋招则盯着他们身后的山石，咬牙切齿，“不公平，他们人数明明比我们多，怎么追他们的山石比我们的少！” 虞曦回头看了一眼，追着两拨人的山石，竟然完全没有混乱，仍旧按照原本的目标追逐。 或许山石只会追逐最初的目标？ 虞曦提议：“我们三人分开飞！” “好。”宋招甩出骷髅头，轻身一跃跳了上去。 白翩翩也站上了自己的骨刀，三人同时朝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与虞曦预料的相同，身后的石块果然继续追逐着她，没有分散开来，去追宋招、白翩翩二人。 可随着两人向不同方向飞远，距离他们最近的两座山峰峰顶，又飞出了新的山石。 数量倒是不多，冲向宋招的约莫二十块，冲向白翩翩的只有六块。 观察两人的同时，虞曦注意到刚才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那行人，也开始分头行动。 和这边的情况一样，那边几人分开后，山石也追逐着打头那个飞得最快的。 余下几人正想停下休息，就被峰顶新飞出的石头撵在身后，不得停息地继续逃窜。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裘师兄，小心！” 远远的，虞曦听到撕心裂肺的嚎叫，转头一看，就见身后山石最多的那人，已被石头砸中，朝着下方坠落。 金丹境修士，当然不会被一颗石头砸死。 可追逐他的石头，足有五六十块之多。 一块石头砸不死，五六十块砸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好几个人匆忙向下追去，就在他们想要出手击碎石头的时候，那些石头突然停了下来，就好像砸中目标后，已经完成使命似的，下一刻齐齐消失不见。 有一人被这一幕惊呆，忘了躲闪，也被身后的石头击中，下一刻，在他身后追逐的其余石头也完全消失在空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师兄？你受伤了吗？” 剩下的人边躲边喊。 虞曦拖着近百块石头，在上空绕圈，隐隐听到下方响起回应。 竟是最开始坠落的人，告诉同伴他没有受伤。 这些石头不会伤人？ 虞曦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 这些石头像是把他们卷入了一场比赛。 这是一场淘汰赛。 那些被石头击中的人，已经出局。而她现在，还在局中！ 第44章 快看，是那个女魔修！ 下面的情形，宋招与白翩翩也注意到了。 白翩翩的骨刀刚巧飞到虞曦不远处，大声问道：“要不我们也下去吧？” 虞曦看了一眼四周，被群山环抱的这片地带，除了她与宋招、白翩翩外，还剩下四人正在被石头追逐。 “再坚持一下吧，至少比他们坚持得久一点？”虞曦总觉得，四象阵弄出这个东西，不会毫无道理。 一开始的九人，此时还余下七人。 既然是比赛，肯定坚持到越后面越好。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和虞曦想法一样，见落到地面的人没什么大碍，接连又有两名灵符宗弟子放弃抵抗，落了下去。 他们站进裘景瑞用灵符撑起的符阵内，一边捏着灵石恢复体内消耗的灵力，一边仰头观看起上方的追逐。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飞得最快的红衣女魔修座下，赫然也是一只符鹤！ “这就是裘师兄先前看到的黑鸟吧？” “为什么她的符鹤是黑的，而且速度那么快？我的符鹤是我师父画的，都没她那个飞得那么快！” 说话这人是灵符宗一位分神境长老的弟子，望向空中满脸不解，“她的符鹤是谁画的，难不成魔道还有比我们灵符宗更擅长画符的人？”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空中的追逐已进展到白热化，宋招渐渐灵力不支，被身后的山石追上，肩头挨了一下，从上空坠落下去。 虞曦与白翩翩同时飞低了一些，追逐宋招的山石已经全部消失，即将落到地上时，他扬手挥动魂幡，两道阴魂从里面飘了出来，一道拖住他下落的身形，另一道将滚到旁边的骷髅头抓了回来。 “我没受伤，你们不用过来！” 宋招已经出局，仰头看去，急声提醒虞曦二人：“小心，你们身后的山石好像又变快了！” 猝不及防，又有一名灵符宗弟子坠落。 空中只剩下最后三人。 宋招说得没错，追逐在他们身后的山石比先前又快了几分。 白翩翩已是强弩之末，又撑了几息，实在坚持不住，便主动收了骨刀，向宋招所在的方向落下。 这时仍旧停留在空中的，只剩下虞曦和一名灵符宗弟子。 追逐他们的山石陡然提速，目标却由他们本身，改为身下的符鹤。两人避无可避，身下的符鹤几乎同时被山石砸中，翅膀耷拉，快速朝下坠落。 虞曦急忙弃了纸鹤，甩出手上的木头手镯。 手镯变幻为一根光秃秃的木棍，虞曦两脚开立在上面站稳身形，避开山石，重新向上飞。 下方注视这一幕的灵符宗弟子，见状愣了愣，“嚯，这女魔修踩的是什么，木棍？” “人家都御剑御刀，她竟然御木棍？” 他们哪知，对比冰冷的刀剑，蕴含精纯木灵力，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木棍，才是虞曦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宝贝。 木棍高飞，后头的山石紧追不舍，另一边的灵符宗弟子，也已改为御剑飞行。 不过他御剑的本事远不如操控符鹤，刚飞出没多远，就被身后两块山石追上。 上空，只剩虞曦一人。 追逐她的山石却并未停下。 非但没停，反而还再次加快了速度！ 虞曦清晰感知到，自己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限，不可能飞得更快。 就在她以为，山石即将要击中自己的时候，身后的山石忽然慢了下来，飞得最快的那块，距离她后背仅剩一尺，却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没有撞上来。 这些山石是什么意思？ 虞曦心头莫名，下一瞬，背后的山石猛然向下一砸，虞曦脚下的木棍剧烈晃动，险些将她从上面直接晃下去。 接二连三，山石将目标对准木棍。 识海内很快传出木木的声音：“曦曦，我坚持不住了，你把我收起来吧！” 虞曦也不忍让木木继续忍受山石撞击，俯身一抓，就让木棍变化回手镯，再次缠绕上自己的手腕。 随即她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黑色符纸，化出一只纸鹤。 纸鹤刚一出来，成群的山石就又砸了过来。 虞曦忽然意识到，这些山石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她使用的所有法器！ 它们似乎……不想让她借助外物飞行？ 可问题是，她现在是金丹境，真的能不借助外物，光靠自己飞起来吗？ 山石可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十几块山石一同砸向黑色纸鹤，顷刻间就将纸鹤的翅膀砸烂。虞曦舍不得继续浪费纸鹤，把心一横，收回损坏的纸鹤，将灵力运转于脚下，尝试着停留在上空。 身后的山石也忽地慢了下来，见她在空中站稳，才再次加快速度，撵着她继续往前飞。 虞曦渐渐找到诀窍，体内灵力流转，速度越飞越快。 地面的人已经看傻了眼。 “那个女魔修竟然能不借外物凌空飞行？” “她才金丹初期啊，能在金丹境界凌空飞行的人，我只听说过一个……” “凌霄宗褚彦！” 四象阵外，水镜中正投映着褚彦战斗的场面。在他身前，是一株足有三人高的奇花，花心长有利齿，花藤带着毒液，褚彦身旁的三名队友已被毒液麻痹，邱吉还被花藤缠住了脚踝，倒吊了起来。 情急之下，褚彦腾空而起，挥剑斩去。 之后身影仍腾飞于空中，继续与奇花缠斗。 四象山外，人们望着水镜中打斗的场面，赞叹连连，“褚真人剑术娴熟，实力远胜寻常金丹修士！” “褚真人身法奇快，对灵力的掌控已经远超他这个境界。我还是头一次见金丹境修士，可不借助外物飞行如此之快！” 说话间，水镜中褚彦已战胜那朵奇花。 人群欢呼喝彩。 就在这时画面忽然一转，苍茫山色浮现于水镜上，不少人皱起眉头，“怎么突然变了画面，这里也没有打斗，还不如继续看褚真人那边！” “这是灵符宗弟子吧，他们都站在这做甚？” “咦，你们看他们头顶！” 火红的身影飞得稍低了一些，闯入镜石感知范围。 水镜之上，她犹如一道火红的流光，带着身后近百块山石在空中掠过。 望着这一幕，人群呆滞了一瞬。 紧接着，一声惊叹在人群中响起，“快看，是那个女魔修！” “她与褚真人一样，能够凌空而飞！” 第45章 性命攸关 那道火红身影凌空飞行的速度，丝毫不比刚才出现在水镜中的褚彦慢。 水镜中，山峰峰顶，越来越多山石飞出。 只见那道火红的身影格外灵动，衣摆翩翩，眨眼间便躲过了好几块从不同方位袭来的山石。 “躲得好啊！” “这魔修才金丹初期？我看她的身法，比那个凌霄宗金丹中期的女修好得多！” “嘘，小点声，四象山里还有凌霄宗长老在呢……” 四象山，南侧山崖。 凌霄宗邢谷长老面色阴霾地凝视着水镜。 又是这个女魔修，阴魂不散！ 他们为彰显正道修士英姿，特意炼制的水镜与镜石，如今倒成了她展现自己的地方，简直岂有此理！ 四象阵中，虞曦不知她的身影正在被上万人观瞻，此时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四周的山石上。 这些山石仿佛有着自己的规律，在它们的“胁迫”下，虞曦凌空而飞，速度越发加快，到了最后，甚至比先前御木棍飞行的速度更快。 就在她躲避山石，飞到几座山峰正中心的位置时，四周山石忽然猛地撞向同一处。 成百上千块山石，在虞曦头顶碰撞，灵气震荡，产生的余波几乎让下方的人站不稳脚。 空中虞曦却没受到影响，那些碰撞产生的灵力，像是拥有意识一般，化作一道柔和的气息，将她包裹在内，紧接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青色石头，出现在她眼前。 说是石头，倒不如说更像玉石，质地澄澈，在阳光下还泛着淡淡光泽。 虞曦伸手一抓，石头被她抓在掌心。 她的身影缓缓落回地面，白翩翩和宋招急忙围了上去。 宋招那两道阴魂也跟了上来，飘在他们身侧，阻隔着灵符宗一行人的视线。 白翩翩看了看虞曦手中的青色石头，疑惑道：“这个也是四象石吗？” 和先前他们破开树林幻阵得到的那三枚，长得完全不一样！ 虞曦抬起另一只手，手中多出三枚稍小些的石块，仔细感受，两者除了大小、外表略有不同，其中蕴含的气息，确实是同一种。 宋招猜测：“这应该是品阶更高的四象石吧，我觉得虞师妹刚才得到的这一块，比先前那三块加起来蕴含的能量还多！” 白翩翩：“那这枚青色的四象石，就相当于灵石中的极品灵石。不知道我们这一块，拿出去能顶几块？” 他们说话时，不远处灵符宗一行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这边。 虞曦将四象石收好，“我们先离开这里。” 短短几个时辰，他们已经收获颇丰，再留在原地，未免太扎眼了。 宋招的骷髅头被山石砸出了一道裂缝，虞曦见状让他收了起来，手腕一甩，让木木幻化回原形，三人一同站上床板，黑色大床腾空而起，转瞬便没了踪影。 灵符宗一行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那女魔修……用的是什么？” “好像是一张床……” 从御木棍而行，变成了御床而行，魔门弟子，怪异如斯！ 正如入四象阵前，合道境魔修们描述的那样，四象阵内范围极为辽阔。 接连过了五日，虞曦他们还在青龙领地内打转。虞曦倒是不急着去往其他领地，这里的木灵气格外充盈，置身这里，呼吸间都感到有灵力纳入体内。 要不是这个地方每五十年只开启短短一个月时间，一直留在这里，她的修为定能突飞猛进！ 她在这里如鱼得水，五天时间，又先后得到了三枚四象石，至此他们手中一共拥有七枚，其中一枚还是堪比好几枚的极品品质。 相处熟了，三人开始互称名字。 他们刚刚击败一朵长着锋利牙齿的奇花，奇花倒下，白翩翩用骨刀挖出埋在土里的石头，回身道：“虞曦，你真是神了，这花还真是四象石变的！” “走，我们接着去找下一枚。”虞曦现在已经逐渐摸索出规律，距离四象阵关闭，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她有信心再得到十几枚四象石。 到时就算其余魔门弟子一无所获，他们也能将北洲占领下来！ 虞曦站在原地，闭眼感知了一下四周的灵气，指了指西边，“往西走吧，那边灵气充盈一些。” 飞出几百里，三人停下休息。 忽然，宋招握住腰侧的噬魂门弟子令，面色一紧，“糟了。” “怎么了？”虞曦与白翩翩同时开口。 宋招顾不得解释，抛出骷髅头，急声道：“有同门遇到危险，我得赶紧赶过去，我们边走边说。” 虞曦祭出符鹤，“坐这个，快一些。” 她操控符鹤，沿着宋招所指的方向飞去。 宋招捏紧弟子令，满面焦急，“四象阵内限制颇多，若是在外面，我至少能感受到是哪位同门发出的求救，位置到底在何处。” 而现在，只能隐约感知个大概的方位。 但毫无疑问，这位发出求救的同门，一定情况非常危险。 宋招解释说：“我们噬魂门弟子，唯有神魂受创，才会激发弟子令，发出求救。” 噬魂门与逍遥门在这点上有些相像，比起肉身，更注重神魂的修炼，对于他们来讲受点皮外伤无妨，哪怕断胳膊断腿都不算什么，但若是神魂受伤，问题就大了。 操控魂幡主要倚仗的就是神魂，哪怕断胳膊短腿，不影响他们发挥实力，可若神魂受创，战斗实力将大打折扣。 “虞曦，那边。”宋招感受着弟子令上传出的方位，指向右前方的山峡。 飞到这里，周身的木灵气似乎稀薄了不少，脚下的绿意青葱也淡去一些，地面开始变得干涸，隐约可见前方更远处的地面，布满了干裂的纹路。 性命攸关的时刻，虞曦操控符鹤，一刻也不敢耽搁，可感受周身环境的变化，她还是忍不住提醒：“我们注意一点，我觉得这里不大对劲。” 符鹤飞入山峡，视野一下变得狭窄起来。 白翩翩握紧手中骨刀，宋招挥动魂幡，将两道金丹境阴魂召唤出来。 虞曦则松了松盘绕在手腕上的软鞭，警惕地看向前方。 山间蜿蜒，符鹤贴着山壁疾飞，远远听到前方有打斗声传来！ 第46章 他该不会，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吧 绕过前方阻挡的山壁，便看到几名魔门弟子与正道修士缠斗在一起。 魔门弟子仅有四人，人数上少了正道修士整整一倍，哪怕有阴魂和人偶鬼仆帮衬，依旧落于下风。 虞曦三人赶到的时候，那名噬魂门弟子握着魂幡的右手已经耷拉下去，肩头受了正道修士一剑，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身影向下坠落。 眼见就要落入峡谷下方的流水中，虞曦急忙操控符鹤低飞，宋招伸手一捞，将人抱上符鹤。 剑光与拂尘同时袭来，虞曦将符鹤交给宋招，让他带着那名接近昏迷的噬魂门弟子避到一旁，自己则挥动软鞭，以一敌二，挡下了朝这边飞来的两名正道修士。 那两人还欲追逐宋招二人，虞曦一鞭子扫在他们脚下，“你们的对手是我。” 两名正道修士，一个出自青云宗，一个出自清一宗，皆有金丹中期修为，根本没将虞曦放在眼里。 小小金丹初期魔修，还敢挡在他们面前？ 真是不要命了！ 两人冷笑一声，再度出手。招式狠辣，一个袭向眉心，一个袭向脖颈，出手便是致命招。 虞曦脚步一闪，身影摆动，灵巧地躲了过去。 两人这才注意到，她除了身法极好，脚下还空无一物。不论修为，以金丹境界就能凭空而立，这本事绝不是一般人有的。 两人当即谨慎起来，不再惦记符鹤上的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虞曦身上。 另外那几名正道修士，也先后朝虞曦这边瞄了一眼。 其中一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修，一见虞曦眼睛就亮了起来，侧耳小声与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接着，原本正在与其他魔修交手的正道修士，齐齐减缓了攻势，朝虞曦这边包围过来。 逍遥门弟子最先发现异样，情急之下，直接舍了肉体，以神魂之力阻挡下三名正道修士。 逍遥门修炼的法子就是这样，肉身是牢笼，抛开碍事的牢笼，才能将功力发挥到极致。要不是怕只有神魂无法顺利传入四象阵，他们定会将肉身藏于门派之中，带都不往外面带。 然而就在逍遥门弟子成功拦下三人时，黄裙女修与她身边的青年同时出手，将目标对准逍遥门弟子藏匿肉身的冰棺。 那冰棺的棺盖原本即将盖上，另外两名受了伤的魔门弟子守在边上防备，黄裙女修的目标却不是人，趁着身旁青年以术法短暂束缚那二人的间隙，她将手中飘带一卷，冰棺里的逍遥门弟子肉身，便落入她的手中。 她旁边那青年迅速抽身，与她一同退回其余正道弟子身旁。 先是喊了一声“诸位”，接着嘴唇轻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应当是用神识传音，在与其他人交代什么。 那些正道弟子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同时掐动法诀，往腰间抹去。紧贴在他们宗门弟子令背后的小石子，同时变得黯淡起来。 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虞曦刚挥鞭震开面前挡着的清一宗弟子，就见黄裙女修将逍遥门弟子的肉身带了过来，面上隐隐透着几分得意与威胁。 虞曦面色冷了下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劝你别再挣扎，凌霄宗与妙音宗的道友就在不远，你们不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对手，倒不如做笔交易，我就将这具肉身还给你们，再放你们离开。” 黄裙女子说到这里嘴唇一勾，直言道：“将你手中的四象石，都交出来。” 四象石？ 虞曦无语至极，合着这些正道修士找不到四象石，就想直接打劫他们身上的？ 他们难道就不怕这些景象传出去，被水镜外的人看到，影响名声？ 忽然，虞曦想到他们刚刚的动作…… 莫非，连通水镜的法宝，是可以被遮蔽住的？ 黄裙女修逼近一步，一把小刀已经在她的操控下，悬停在逍遥门弟子肉身心口处。 “我只给你三息时间，三息过后，你若不交出四象石，我就毁了这具肉身。” 逍遥门弟子见自己的肉身被对方挟持，用以威逼，开口怒道：“你们这群卑鄙小人，有种光明正大地打一架，使这种手段算什么本事？” 黄裙女修无视他的话，双眼看着虞曦，“我知道你得了不少四象石，交出来，我放你们离开。” 说罢，她便开始计时，“三。” “二。” 锋利的小刀，挨得离心口越发近了。 逍遥门弟子看红了眼，飘到虞曦身旁，却不是劝她用四象石换回自己的肉身，而是急匆匆劝道，“这位师妹，你别被他们骗了，四象石不能便宜他们！” “咱们拼死杀出去，至于我那肉身……大不了舍了不要！”他狠狠剜了对面的正道修士一眼，抬高声音：“反正我们魔门又不是没有舍弃肉身，专修神魂的先例。” “你们不要后悔。”黄裙女子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接着嘴唇轻启，就要喊出最后一个数字。 就在这时，虞曦开口：“慢着。” 逍遥门弟子：“这位师妹，不可！” 白翩翩和宋招这时也靠近过来，宋招的骷髅头里，还装着那名重伤的噬魂门弟子。 虞曦与他们二人已经生出几分打斗时的默契，只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白翩翩来到逍遥门弟子身边，将他先行安抚住，宋招则控制骷髅头，向前飞了一些。 虞曦故作力竭，双脚落在骷髅头上，随即右手一翻，变出四枚四象石。 “我先给你们两枚，你将那具肉身还回来，余下两枚等我们退到峡谷入口，再交给你们。” 黄裙女修与身旁的修士交换了个眼色，开口道：“三枚，你先给我三枚，我将这身体给你抛过去。” “行。”虞曦点头，让骷髅头飞得离对方更近一些，在距离五丈远的位置停下，接着抬起手，用灵力包裹住三枚四象石，向前送去。 对面的黄裙女修见状，伸手便要去接。 就在这时，虞曦脚尖用力，身子直接腾飞出去，一手抓住刚才送出的四象石，一手甩出软鞭，鞭子直勾黄裙女修腰身，将人带着甩向一旁。 宋招与白翩翩一同出手，一个挥动骨刀，挡住了黄裙女修身旁那名修士，另一个则操控骷髅头飞过去，伸手一薅，将那逍遥门弟子失去神魂控制的身体，也拉进骷髅头内，与里面重伤的噬魂门并排放在一起。 场面越发混乱，战斗再次激发。 魔修这边伤的伤，残的残，拥有战斗力的只有虞曦三人和那名逍遥门弟子。 但经过刚才那一出，反而激起众人的斗志，每人以一敌二，一时间竟也没有落在下风。 这时远处又有几道身影飞来。 黄裙女修急忙高声喊道：“洛师姐，这边，快来帮帮我们！” 来的正是凌霄宗一行四人，他们刚从山峡外经过，听到打斗声传出，特意靠近过来。 见到他们，正道修士皆是神情一松。魔道这边，则个个面如死灰。 黄裙女修盯着虞曦，冷笑道：“让你刚才使诈，现在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交易已经作废。 凌霄宗大名鼎鼎的褚真人也在，这群魔修今日必成他们剑下亡魂，一个也别想跑！ 等人死了，那些四象石自然也就是他们的了。 虞曦没理会黄裙女修，目光直勾勾看向褚彦。 按说正魔两道，要打便打，没什么好说的，她偏要在这时开口。 “挟持人质，威逼劫掠，这都是你来之前，他们做的。” 她赌，他身上连通水镜的法宝没被遮蔽。 也不单是说给外面的人听，虞曦脚步一动，大红色裙摆随风摇曳，身形向褚彦那边靠近，眼中带着试探。 “褚彦，这就是你们正道名门的做派？” “依我看，不如魔道良多！” 山间，听到这一番话，正道修士面上皆有几分愠怒，可看着逐渐靠近褚彦的红衣女魔修，他们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听这女魔修说话的语气，像与褚真人有几分熟稔似的？ “要打就打，说那么多做甚？”洛云蔷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虞曦与褚彦之间，她的目光落在虞曦右手抓着的四象石上，冷冷一笑，“这石头就全是凭你自己本事得来的？幻境森林，你的这些四象石，本就是褚彦率先发现的，不过褚彦大度，没与你计较罢了。” 说罢她也不给虞曦说话的机会，直接甩出两道剑符，一道击向虞曦，一道击向一旁其余几名魔修。 有她打头阵，刚刚停手的正道修士，再度出手。 魔门弟子本就人少，在洛云蔷颇多法宝的逼迫下，更显狼狈。 虞曦顾不得那么多，接连从储物戒内取出两枚防御玉符，抛了过去，玉符与剑符在空中碰撞，暂时为受伤的魔门弟子撑起一道屏障。 虞曦则提鞭对上了褚彦。 面对她话语里的试探，还有她身上的戒指，甩出的玉符，他一直都神色淡漠。 剑光与软鞭相对，他看向她的眼中除了疏离，还有着几分困惑。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虞曦心底升起。 他该不会，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吧？ 就在两人交手之际，一道耀眼光芒，从洛云蔷头顶飞出，那道由她父亲亲手封存在钻石发钗中的术法，直击虞曦后心。 “虞曦，小心！” “小心身后！” 任凭魔修们如何撕心裂肺地叫喊，时间也已来不及。 原本正与她交手的褚彦，下意识地没有避到一旁，就在虞曦即将被术法击中的一刻，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的方向。 同一时间，地动山摇。 无数道裂隙在地面出现，谷底的水流消失不见，阵阵强劲的气息从头顶压下，像是一双无形大手，一巴掌便将所有人拍入地底。 第47章 考虑考虑，改正归邪？ 凌霄宗出云峰的洛长老，是一位合道境后期大能，早已修炼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闻名于世。 修真之人境界越高，便越难孕育后代。 洛云蔷是洛长老迈入合道后期以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从小倍受娇惯, 身上好东西不知凡几。 她趁虞曦与褚彦交手时偷袭用的，正是头上戴着的金丝凤蝶钻石首饰。首饰有价，仅值三千灵石，无价的是上面封印的术法。 那是一道出自她爹爹之手，蕴含无尽剑意的剑术。 别说金丹境修士，就是分神境修士挨上一下，都有可能落得半死。 至于金丹境，要是结结实实挨上一下，恐怕当场就会丢了性命，身体被剑意搅成碎屑，最后连具全尸都无法留下！ 魔道妖女，理应诛之。 洛云蔷放出这道剑术，没有任何犹豫，就是奔着取走虞曦性命去的。 四象阵外，北侧山崖。 魔修们屏住呼吸，看着水镜里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个急红了眼。 恨不能现在就破开阵法，冲进去替尊上挡住这一下。 麻衣长老与右护法，更是已将法器祭出，眼中的杀意如有实质, 牢牢锁定对面山崖上的邢谷。 若是尊上真有什么差池，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冲出, 让这凌霄宗老贼为尊上偿命！ 镜中, 剑光逼近虞曦后背。 阵外，麻衣长老与右护法就要冲了出去, 陌九娘也将长枪握在手中，神识锁定邢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长枪朝对方抛掷出去。 “等等！”鬼刹门门主邬阎将他们喊住。 “你们看，尊上好像没事……” 水镜中，剑光触及虞曦的刹那，风波乍起，地动山摇，水镜中场面混乱无比，画面虚晃不清。 唯一能够看清的是，画面中的红衣女魔修并未受到剑术伤害，而是撞入原本与之打斗的正道剑修怀中。 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影，与四周其他人一样，一同坠入地底裂隙。 一阵天旋地转，虞曦双脚落在实地。 心头仍有几分死里逃生的恍惚。 刚刚众人呼喊她的那一刻，她真的感受到自己生命受到危及。 被合道境大能的剑气锁定，有一刹那，她的脊背发凉，浑身冒着寒气，连手指都动弹不能。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躲不过去的时刻, 褚彦抓住她的手腕, 将她带往他所在的方向，同一时间，易变突生，地动山摇间，仿佛有一道温和的木灵气从后背拂过，轻飘飘地化解了那道骇人剑气。 气息转瞬即逝，快到虞曦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来不及深想，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迅速下坠。 褚彦的手还停留在她手腕上，指尖冰凉，却抓得很紧。 下落时，飞沙碎石不断撞击着两人的身体，两道身影逐渐靠近，虞曦的脸紧挨住他胸膛。 有那么一刹那，虞曦感觉自己恍惚回到凌舟山禁地，身为棺材板的时光。 虽然现在的褚彦与那时样貌不同，但这胸膛的触感，却是极相似的…… 下落一直持续了十几息，双脚落地再看四周，山石峭壁早已消失不见，四周变成一片冰晶凝结的世界。 脚下是冰，身旁是冰，再看头顶刚才落下的方向，也已被冰晶阻挡。 褚彦松开抓住虞曦的手，向后退开一些。 冰面光洁，虞曦脚底往前一滑，差点摔倒，情急之下伸手使劲一抓，这才稳住身形。 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请自重。” 虞曦的视线从脚下逐渐上移，面色骤然涨红。 她这随手一抓，竟然刚好抓到了褚彦的腰带！ 系在腰间的带子，在她的拉扯下，已经变得松垮了不少，连带着领口敞开的也大了几分。 “抱歉抱歉。”虞曦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松开手。 退得离褚彦稍远一些，望着他紧绷的脸色，虞曦又多解释了一句：“刚才是意外，我不是有意的。” 片刻的沉默过后，响起轻轻一个“嗯”字。 虞曦顿时觉得自己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还不如不解释好了。 她将视线从褚彦身上移开，看向四周。 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伸手就可触碰到头顶的冰晶，两侧也只间隔不到三人宽的距离，通道两头不知通往何方。 虞曦单手覆上冰晶，散开神识，原本能够覆盖一里范围的神识，如今却只能看到视线范围内的景象，至于身旁的冰晶，更是根本无法穿透。 其他人都在哪？ 她分明记得，地动山摇，裂隙产生，峡谷里所有人都坠入了地底。 眼下还不知白翩翩他们情况如何，万一也与正道修士落在一起，可就麻烦大了。 得尽快找到他们。 虞曦看了不远处的褚彦一眼，眉头微皱。这个人虽然在刚才危急时刻，拉了她一把，但仍未表明立场，未必能靠得住。 她能靠的唯有自己。 调息片刻，虞曦再次散开神识，聚精会神感受着通道两侧的气息，右手边的木灵气更加充盈，左手边则似乎是火灵气更充盈几分。 虞曦选择走右边。 就在她准备出发时，褚彦也动了。 选的方向竟与她一样。 两人各自贴着一侧冰晶，沿着右边通道向前走，一时间，通道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走着走着，虞曦开口：“你身上连通外面水镜的法宝，还在吗？” 褚彦没有回答，右手却抚上了腰间的凌霄宗弟子玉牌，接着，向虞曦投去询问的视线。 看样子，应当是在。 虞曦扫了一眼他的玉牌，想起刚才在山间与正道修士交手的场景，开口问：“你还记得刚才我对你说的话吧？” “在你来之前，那些正道宗门的弟子，掠夺了一具魔门弟子的身躯，以此为要挟，逼我们交出手中所有的四象石。行动前，他们还特意将那连通水镜的法宝遮蔽住了。” 虞曦这番话并不是单说给褚彦一人听，说话间，她嘴角微挑，笑得有些讽刺，“敢问褚道友，他们此番做法，与打劫何异？” “自诩名门正道，行事却如此龌龊，我看这样的名门正道，还比不得我魔门坦率真诚。” 末了，虞曦话锋一转，看着褚彦问道：“不然褚道友你考虑考虑……改正归邪？” (本章完) 第48章 早晚甘做尊上裙下之臣 “嘶，这女魔修好大的胆子！” “……改正归邪，她可真敢说啊！” 四象山外，仰望着水镜的人们瞠目结舌，纷纷为镜中女魔修的大胆而震惊。 也有人小声议论，“她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那些正道弟子真的向她打劫四象石？” “不能吧？” 人们大多不信, 一名筑基境散修道：“我虽然是第一次来四象山，但听家中长辈说过，每次正魔大会魔道都败得很惨，从四象阵里带出的四象石连正道的一半都没有。上一次更是夸张，正道得到的四象石，是魔道的整整十倍！” 两方差距一贯如此悬殊，正道弟子又何必打劫魔道手中的四象石？ “可是，那个红衣女魔修确实得到了很多四象石呀，光我们在水镜里看到的就有四块, 没看到的时候没准她还得到了更多。” “你们说，每次正魔大会魔道都会惨败，会不会就因为……” 再后面的话，没人敢接着说下去。 四象山内，正道长老们望着水镜中的画面，纷纷震怒不已。 “一派胡言，魔道妖女竟敢这般污蔑我们正道弟子！”清一宗长老怒声道。 青云宗长老的嫡传徒孙，就在刚刚坠落地底的修士之中，听到水镜中的话，眼里也带上怒火。 妙音宗的碧华长老，目光在镜中两人之间流转，语气颇有几分阴阳怪气：“邢谷道友回去还是要对门下弟子多加管教，可莫要真被魔女蛊惑了心智。” 邢谷气结，不过褚彦那身份，也不是他可以随意责问的，他这一腔怒火, 只得尽数朝着水镜中的女魔修而去。 胆敢引诱、策反他们凌霄宗太上老祖的弟子, 这个魔道妖女，罪该万死！ 离开四象阵后，就是她的死期！ 与这边相对，北侧山崖，右护法及一众门主、教主则满脸透着兴奋。 当水镜中虞曦说出那句“改正归邪”，众人险些乐出了声。 “好一个改正归邪！” 符玉箫哈哈大笑，“我一直以为自己口才好，今日才知，我这点口才与咱们尊上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麻衣长老则感动道：“魔尊大人真是心系魔道，时时刻刻都想着为我魔门广纳英才。” 众人看向对面的正道长老，见他们一个个面色铁青，大有几分幸灾乐祸。 “你们看，邢谷老贼鼻子都气歪了！” 水镜内，听到虞曦这一番话，褚彦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冰晶上映出他凝重严肃的样子，虞曦有些好奇，他到底会怎么回答。 “若你所言是真, 要挟逼迫, 抢夺劫掠, 背后偷袭, 皆是小人行径。” 清冷的声音，在通道内响起，虞曦侧头看去，比起那些道貌岸然、虚伪至极的正道人士，褚彦这话说得，倒还算有几分客观。 可接下来，就听他话锋转变，“这些是个人品行，与正魔两道立场无关，不可一概而论。你今日所见那几名修士，还代表不了整个正道。” 说罢，他慢下的脚步再度加快，向着通道前方大步走去。 虞曦也加快速度，跟上他的脚步。 往前走，通道变得越发狭窄，从一开始三人宽，变成两人宽，虞曦追上褚彦的脚步，两人并排同行，身影靠得越来越近。 或许是在冰晶里待得久了，虞曦感觉身上有些发冷，伸手一抓，便从蛇头手环里取出一件毛领斗篷。 斗篷与她身上的衣裙颜色相同，红色的缎面上用金线勾勒着符纹，领口处缝了一圈雪白的绒毛。穿上后这圈绒毛簇拥在脸颊旁，硬是将原本的妖媚压下去几分，增添了一些清纯可人的气质。 两人本就挨得极近，披斗篷时，不可避免蹭到褚彦，他顺着转过头，便看到身旁的女魔修好似变得有些不同。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可他却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大对劲。 就好像，她本不应该是这样似的…… 察觉到褚彦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虞曦还以为他是在看自己身上这件斗篷。 神识往蛇头手环内一扫，从里面抓出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袄，往褚彦怀里一塞，“你也穿上吧？这太冷了，我们可以先摒弃前嫌，一起寻找同伴，其他的等找到人了再说。” 褚彦低头看向怀中。 这件黑色大袄内里是用妖兽兽皮缝制，外面则是缎面，上面用金线绣的纹路，分明与那件红色斗篷上的相同，不过看大小、款式，显然这一件一看就是男子所穿。 四周确实很冷。 前方或许还有未知的危险，褚彦不想将体内的灵力，浪费在抵抗严寒上。 怀里的大袄来的刚好，他并不扭捏，道了声“多谢”以后，便将大袄穿在了身上。 一上身便暖和不少。 最难得的是，这件大袄大小刚好合适，甚至不需要褚彦再用灵力加以调整，合适的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四象阵外，看到这一幕，碧华冷笑着瞥了邢谷一眼，“还说褚彦与那魔道妖女无关，要真是毫无瓜葛，魔道妖女的储物法宝内，又怎会有褚彦刚好合身的衣物？怕不是两人早就暗通款曲了吧！” “道友慎言。”邢谷心中也感到莫名，面上却必须维护好凌霄宗的名声，“只是一件外袍而已，许是那魔道妖女早先为其他人准备的，就算合身，也代表不了什么。” “是吗？” 碧华并不相信，“我看褚彦对那魔道妖女很不一般，你别忘了，贵宗洛长老之女对那魔道妖女出手之时，褚彦可还拉了那魔道妖女一把！” 比起女魔修拿出的衣物，和说出的那些放浪形骸的话，褚彦的作为才是一众正道长老真正在意的。 单是女魔修所说所做，还能说是她故意挑逗、玷污褚彦。 可褚彦自己的作为，又如何解释？ 邢谷硬着头皮解释：“许是魔道妖女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法门。” 对比这边紧张的气氛，北侧山崖，气氛高涨。 望着水镜中并肩而行，穿着同款外衣的两人，众人眼中闪烁兴奋。尊上高瞻远瞩，又体贴入微，早晚能让这正道小儿甘做尊上裙下之臣。 想想到时，对方成为魔宫魔妃的场面。 众魔修便觉心中一阵激动。 那可是凌霄宗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正道最有希望飞升上界的天才。 到时，怕不是能将正道那群老杂碎给活活气死！ 过年啦！ 祝大家新春快乐，兔年大吉！ 新的一年诸事顺利，万事遂心，财源满满，前兔似锦～ (本章完) 第49章 尊上，我有办法！ 冰晶通道内的灵气不比外面稀薄，但虞曦悄悄尝试过一下，发现这里似乎有着某种限制，四周灵气很难调用为自己所用，就连体内的灵力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似的。 有了这个认知，虞曦走得越发小心，贴着冰墙前行, 右手掌心多出一把锋利的白骨小刀，每往前走五步，便用小刀在冰晶上划出一道痕迹。 走了一段距离，虞曦隐约听到耳边还有另一道摩擦墙面的声音。 侧目一看，就发现褚彦手中的剑，不知何时换到了左手。 每走几步, 剑锋就会在墙面上留下一道痕迹。 两人这一点, 倒是做得不约而同。 又往前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狭窄的通道豁然变得宽阔起来, 前方同时出现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通道。 除了方向，其他看上去一模一样。 虞曦与褚彦停下脚步。 “你要往哪边走？” “你打算走哪边？”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彼此对视一眼。 虞曦道：“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褚彦眼中透出询问。 虞曦指向最右边那条通道：“我走这一条路，你选另外一条，无论我们谁先遇到对方的人，都别急着动手，先在第一时间告知对方。” 褚彦的目光停留在虞曦脸上片刻，接着轻轻点了下头，“可。” 他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两张符纸，递给虞曦，“这是我的传音符，十里以内应当可用。” 虞曦望着那有些皱巴的符纸，恍惚了一瞬, 接过以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对玉符，将其中一块递给褚彦，“还是用这个吧？” 虞曦拿出的这对传音玉符，彼此间隔百里以内，都可借此联络。效果比普通的传音符好上十倍，当然价格也更“好”，几乎是普通传音符的百倍。 彼此交换传音符的时候，虞曦面有几分尴尬，褚彦却神色平静，将传音玉符收入怀中，“等出去后，我再还你。” 虞曦连忙摇头，“没事没事，这个不急。” 本来就是他法宝里的东西。他要是回来接着当他的魔尊，她都会还给他的。 褚彦没再多说什么，余下那两条通道里，选择了最左边的那条。两人互相点头示意了下，接着便快步走入各自选择的通道。 通道依旧是由冰晶凝结的，四周墙壁与地面，能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走动间, 虞曦向旁看了一眼, 见到冰晶上映出的陌生样子，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不是她的样子。 而是她用幻丝面具幻化出的全新面孔。 继续往前走，仍旧不见其他人的踪迹，除了脚步声，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一连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前方通道好像变得宽阔了一下。 她迫不及待地向前走，走近才发现，前面又是一个四条通道的交汇点。 正当虞曦迟疑该选择从哪条通道走时，脚步声由远及近，褚彦的身影出现在旁边另一条通道口。 见她出现在这，褚彦也有几分惊讶。 两人不由对这些通道，产生疑惑。 这里莫非也是幻境？ 这个念头在虞曦心底一闪而过，她对褚彦说：“我想往回看看，我在墙壁上留了一些记号。” 褚彦点头，“一起。” 两人一同走进虞曦身后那条通道，冰晶墙面上刻着的记号还在。 不对。 虞曦目光落在前方，快步又走了一段距离，越往前的记号越浅，等到了第五个记号的时候，已经浅到几乎看不见。 这些墙壁会复原。 虞曦大胆猜测，“会不会，我们走过的路其实都是循环重复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样的话，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没有离开，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其他人。 “你让开些。”褚彦抬起手中长剑，对准头顶用力一挥。 剑气割裂冰晶，在头顶形成一道深深的裂痕。 虞曦不久前才与褚彦交过手，她能感受到招式的威力，远不如褚彦在外面时施展的。 但一连十几剑下去，仍旧不容小觑。 头顶上方的冰晶，已经在剑气下布满裂纹。 似乎再来上一击，就会破碎。 “我来吧。”虞曦右手一伸，绑在手腕上的软鞭延展开来。 她用力一挥，鞭子“啪”地一声抽打在冰晶上。 冰晶应声而碎，沿着先前剑气割出的痕迹，散落成一块块，从头顶落下。 虞曦迫切地想看清，上面是否有通往外面的路径，落下的冰晶有两块砸中了她的肩头与腰侧，顾不上阻挡，她脚尖点地，飞身而起。 褚彦也与她同时行动，然而就在两人刚刚腾身而起，头顶这层冰晶完全碎裂、落下的时刻，一层新的冰晶已经重新凝结在原本的位置，阻隔住他们的去路。 两人不得已落下，就在这短短几息之间，散落在地面的冰晶碎块，也已经化作一滩水渍，很快被冰晶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又不死心地尝试了两次，结果都是同样的。 通道内气氛骤然沉重。 四周的冰晶，就好像一座囚禁他们的牢笼，走不出，也击不破。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其余人生死未卜，他们总不能在这里一直耗到四象阵关闭那日。 可他们能怎么离开？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虞曦腰侧挂着的小袋子使劲晃动了两下。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锦袋，要是有御兽宗的弟子在此，肯定并不陌生，这是他们宗门对外售卖的零售袋。 虞曦这袋子，是她托傅玉箫在仰仙城买的，里面装着万岁。 出发时北境正值冬季，这只贪睡的小龟上了魔舟就开始打瞌睡，进入四象阵后也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刚才冰晶下落时，砸在虞曦腰侧。 没想到这一砸，倒是刚好把它给砸醒了。 灵兽袋晃动得厉害，虞曦解开袋子口，将小龟放了出来。 四条小短腿刚一接触到地面，就迅速收回了龟壳中，只留下一个脑袋还露在外面。 “好冷！” “没用！”虞曦手腕上的木头手镯，愤怒说道：“你真是帮不上曦曦半点忙，还不如把你留在魔宫，不带过来呢！” 小龟双眼一瞪，就与木头手镯争执起来。 不一会儿，小龟从木木口中知道了眼前所处的情况，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滴溜一转，开口道：“尊上，我有办法！” “嗯？”虞曦疑惑看向它。 只见它伸出四条腿，在接触到冰面的一瞬，用力一跃，跳上虞曦手心，仰着脑袋自豪地说：“自古玄龟有占卜之用，我体内有玄武大人的血脉，肯定比一般玄龟更加灵验。” “尊上，你抛一下我的龟壳，按照龟壳指引的方位寻找出路试试！” 说罢，它便将脑袋与四条腿全部收回了壳中。 虞曦盯着它如翠玉一般的龟壳……这样也行？ (本章完) 第50章 聪慧机灵，聪明绝顶 就在虞曦迟疑的时候，龟壳里传出小龟有些发闷的声音：“尊上，您快动手吧！” 化作木头手镯的木木，用识念问：“你能行吗？” 龟壳里立即传出小龟不满的声音，“当然行了，你这破木头，竟然敢小瞧龟爷？” 作为木头手镯和小龟的主人, 虞曦能听到它们二者的对话。 但身为外人的褚彦，却只能听到龟壳里闷哼哼的吭叽声。 他看向虞曦手中的龟壳，“它在说什么？” 虞曦正听小龟与木木呛嘴，一口一个“龟爷”和“鳖孙”，乍一听褚彦询问，差点将小龟嘴里的话复述出来。 话到了嘴边, 才紧急刹住车, 改口说：“这是我的灵兽玄龟，它说可以用它占卜试试。” 褚彦眸色一怔。 神情就如刚才第一次听到这话时虞曦的表现一样。 还能这样？ 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过再说。 虞曦向小龟确认完，它的龟壳十分坚硬，不会被冰晶磕伤后，便捧着它来到了四条通道汇聚的地方。 闭上眼，按照小龟提醒她的方法，集中注意力想着自己想离开这里，寻找离开的出路。 接着把心一横，抬手用力向前一抛。 圆鼓鼓的龟壳在空中翻转几下，接着“叮”的一声磕在地上, 在地面轱辘了几圈，最后指向虞曦与褚彦正对面右手边那条通道。 万岁的脑袋和四条小短腿从龟壳里伸出来, 向前爬了两下, 抬着一条前腿, 扭头朝虞曦说：“尊上, 我觉得该走这边！” 这句话不用虞曦转述，光看小龟的姿态, 褚彦也能猜出它的意思。 “那就走这边吧, 我与你们一起。” 说罢，他当先一步，提剑走在最前面。 虞曦捧起地上的万岁，放在肩头，也跟了上去。 这条通道与他们前面走过的路基本一样，走到一半，却开始出现不同。 通道两侧的冰晶中，好像投映着一些景象，许是时隔久远，画面斑驳不清。 虞曦与褚彦停下脚步，看了良久。 虞曦指着右手边这面墙，“好像是外面木属性领地里的山景？” 褚彦定睛看了又看，摇头，“不像，好像是某种妖兽？” 他指指贴近地面的位置，“你看这里，还有腿和尾巴。” 两人转了个方向，另一侧投映出的景象大抵能看出是水下，虞曦指着最中间一团黑影, “这是鱼吧？” 褚彦另有看法, “也许是礁石，鱼没有这么大。” “不一定，古籍有记，东海有一种名为东陵石鲲的鱼，幼时便身长百丈，长成后足有近千丈。”这是虞曦在龙纹玉佩里看到的，当时还感慨了一下，不愧是起名叫“鲲”的物种，体型就是够大！ 水镜下方，看着这一幕的魔道众人，眺望对面山崖，面露骄傲之色。 说实话，其实他们也没听说过什么“东陵石鲲”，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骄傲。 这就是他们博学多闻，见多识广的尊上！ 放眼修真界，何人敢比，何人能比？ 四象阵里，虞曦和褚彦又沿着通道向前走了一段，两侧冰晶内投映出的画面依旧模糊不清，两人每走几步，便驻足观看猜测一番。 怕这些图以后有用，虞曦还拿出珍贵的影石，全部记录了下来。 虞曦两人驻足观看的时候，站在虞曦肩头的万岁，也歪着脑袋盯着冰晶，小眼珠里露出几分疑惑。 越往前走，疑惑越深。 忽然，它扯着嗓子喊：“尊上，我知道了！” “我好像认出这是什么了！” 模糊成这样也能认出来？ 虞曦惊讶问：“是什么？” “尊上，您往回走。”万岁奋力抬起前腿，指向来时的方向。 “我回去看一眼。”虞曦和褚彦打了声招呼，往回走到冰晶墙壁最开始有画面的地方。 指着右侧那个被虞曦和褚彦认作“山”和“妖兽”的画面，惊喜激动地说：“这是玄武大人！” 接着小脑袋一摆，看向通道另一侧，“这就是您刚才说的东陵石鲲，边上稍小一些的细长条是青宗鳞刀，都是玄武大人在世时，东海中的大妖！” 虞曦带着万岁，重新将这一段路走了一遍，它认出的画面越来越多，这些画面上大多都是玄武与海中妖兽的身影。 画面虽然斑驳，但与万岁传承记忆中的身影，以及老祖宗口中描述的样子十分接近。 惊讶之余，虞曦觉得这一切再合理不过。 四象阵本就因四神兽得名，这些冰晶通道应当就是由四象阵内玄武领地的能量凝结成的。 或许找到出路，离开这里，就能像破开树林幻境和学会凌空飞行时一样，得到四象石作为奖励？ 前方又到了岔路口。 虞曦故技重施，再次闭眼向上抛起龟壳。 这次指向的，是前方三条通道当中，中间的那一条。 前半截通道，两侧墙壁光秃秃的，走到一半以后，又开始出现斑驳不清的画面，有几个虞曦能猜出来，好像是曾经在龙纹玉佩某本画册上看过的灵花灵草。 万岁摇晃了半天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确定道：“我好像梦到过，但是不太能记得请了。” 走到通道最后一段路时，它忽然瞪圆了眼，指着其中一幅图，“尊上，这个我认得，我刚破壳时老祖宗就拿它喂过我，老祖宗说这种灵草很难得，是数万年前玄武大人特意培养出来的，能为玄龟开启灵智。万年前魔宫封闭时留下来两株，一株老祖宗喂给了我，还有一株，现在还在祈愿池底，老祖宗的龟壳底下压着！” 说罢，它将脑袋使劲歪了回去，看向身后的墙壁，恍然大悟：“前面那些好像也都是适合幼生玄龟吃的灵草灵植，这些通道里投映出的画面，和我的传承记忆有些像，却更加丰富。尊上，这里会不会是玄武大人教导后代的地方？” 虞曦脚步一顿。 这种可能性在脑海内无限放大。 先前她就疑惑，四象阵内布置特殊，比起危难，更像是某种考验与历练，如果真是神兽培养后代的地方，一切就合理了。 虞曦掩去玄武传承这一部分，大致讲了这些画面的内容，与自己的猜测。 听她肯定自己的想法，万岁扬起头，洋洋得意地瞥了眼虞曦手腕的木头手镯，接着眨巴着一双小眼，眼巴巴地看向虞曦，一副想要求夸赞的模样。 虞曦当即夸道：“你好棒！” 赞美之词，毫不吝啬地一个个往外抛，“聪慧机灵！聪明绝顶！” 一旁风光霁月的男人，隐晦地瞥了一眼乌龟脑袋。 确实绝顶。 (本章完) 第51章 一连经过四个通道交汇的地方，再次临近通道尽头，前方变得豁然开朗，终于离开了冰晶通道。 回身望去，通道已经消失不见，周围变成一片白茫茫的虚无。 虞曦和褚彦同时向彼此身边靠近一步，背对着背, 握紧手中长剑与软鞭，警惕提防起四周。 他们的举动，看上去有种别样的默契。 仰望水镜的人群中，有人砸吧了下嘴，小声感慨：“要不是早就知道这两位出自正魔两道，看上去还真挺般配。” 四象阵内, 虞曦与褚彦散开神识, 离开冰晶通道后, 被压制的力量好似又回来了，神识笼罩的范围大了不少。 可神识所见，却和肉眼看到的一模一样，都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 他们到底是在哪里？ “先沿一个方向走，向前看看？”虞曦低声提议。 褚彦轻轻点了下头，两人刚刚迈出一步，周遭的景色就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虚无的场景，瞬间变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哎，好烫！” “烫死龟爷我了！” 虞曦手里的万岁，被旁边的火焰燎了一下，哀嚎一声，嗖的一下就将脑袋和腿缩回壳里。 虞曦手腕上的木头手镯，也小声呢喃：“好热，曦曦，我害怕……” 玄龟属水, 木木本身就是由木料所制，都受不了这种环境，虞曦用灵力包裹全身, 避免被火灼伤，接着将手腕上的木头手镯也褪了下来，和万岁一起收进灵兽袋里。 短短几息，她脑门上已经热出了一层汗。 但奇怪的是，同样是由木料炼制，身为一个棺材板精，面对这些火焰，她竟然没有木木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难不成是因为，她现在修为境界高了的缘故？ 顾不上细想，周围的情况很复杂，头顶、脚下和两侧，全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前方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隧道。 若是将烈焰换成冰晶，其实与先前的情形有些相似。 如果说先前他们经历的是冰晶迷宫，那么现在这就是一座由烈焰组成的迷宫。 还要再来一次？ 虞曦眉头微蹙，心底生出几分疲惫与烦躁。 她不想再被困在迷宫里，她想出去！ 念头刚起，周身环境再度发生变化。 烈焰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是一片洁白的世界。 与之前的虚无不同，这份白，出自围拢在他们身边的云朵。 虞曦用手戳了戳，好似棉花一般，柔软蓬松，轻轻一推，就向旁边飘开。 比起虞曦轻柔的动作，褚彦粗暴了许多，扬手一挥袖子，身旁聚拢的云朵便向四周散开。 白云四散。 他们也得以看清周围真正的景象。 这是一片宛如仙境般的地方，目之所及，青山白云，仙气飘飘，呼吸间只觉遍体舒畅，仿佛有一道仙气被纳入体内，洗涤着藏纳于五脏六腑中的浊气。 就在两人四周，遥相伫立着四座恢弘壮丽的宫殿。 每一座宫殿背后，都有着一道神像的虚影，刚好对应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神兽的样子。 虽是虚影，却极其肃穆威严，单是看上一眼，便能产生极强的压迫感。 虞曦方才那一眼，正巧与白虎虚影那双锐利的眸子对上，只觉一阵头皮发麻，神魂仿佛也跟着震颤了一下。 在她身旁，褚彦的感受也没比虞曦好上多少，感到神魂震颤的一瞬，他猛地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后再次睁开，眼中已经恢复清明。 “别去看它们的眼睛。”他低声提醒。 “我知道。”虞曦点头，语气微顿，指向旁边的四座神殿，有些迟疑，“我觉得这里已经不是幻境了。” 虽不知烈焰迷宫为何会突然放过他们，但似乎，他们已经来到了四象阵真正的核心。 比起外面那些幻境，这里的一切都透出几分神圣，仿佛这里才是主宰这个世界的地方。 只是，除他们二人以外，仍旧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我准备入内看看。”褚彦盯着正前方那座白虎神殿敞开的大门说道。 虞曦也正有这个打算。 殿内什么情形还不知道，两人没再分头行动，一同走向白虎神殿。 就在他们走进神殿那一刹那，头顶的白虎神像虚影仿佛垂了一下眼。 虞曦抬头向上看，却见那神像仍是平视前方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刹那，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褚彦慢下脚步，回首问：“怎么了？” “没事，好像是我看错了。”虞曦摇了摇头，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殿内空旷，可在左右两侧，各有一座偏殿。 左边那座偏殿，摆放着几座兵器架，上面尽是些斧头、刀枪一类的东西，旁边还有几张台子，上面放的矿石，虞曦也认不得都是什么。 而右边那座偏殿…… 虞曦看向殿内，顿时瞪大了眼。 偏殿当中，有着一座像沙盘一样的模型，上面投映出四象阵内白虎领地各个地方缩小后的景象。而在其中一片区域，赫然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是白翩翩，宋招，以及那名重伤昏迷的噬魂门弟子！ 他们身边，还有一位正道弟子，虞曦隐约有些印象，也是先前在山间与他们交手的人之一。 此时，他们正身处一座金属牢笼当中，牢笼似乎在不断缩小，单是虞曦站在这里的几秒，牢笼四周的栏杆已经由距离他们十人远，变成了九人远。 再这样下去，等到牢笼完全收紧，他们会被金属栏杆挤压成人干。 得想办法让他们脱困。 与此同时，牢笼中的白翩翩和宋招已经面如死灰。 两人颓败地坐在地上，之间躺着仍旧昏迷未醒的噬魂门弟子，另外那名正道弟子则站得与他们间隔两步远。 宋招抬眼扫了一眼逐渐靠近的栏杆，“这栏杆一开始离我们有百丈远，如今只剩下不足三丈……怕是再有片刻，就连我们站着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们该做的努力都已做过，这些栏杆烧不坏也砍不断。 他收回目光，又看了眼身旁仍旧昏迷的同门，叹息道：“我们怕是出不去了，也不知虞师妹如今情况怎样。” 白翩翩紧了紧手中的骨刀，站起身，“不能就这么等死。等下栏杆靠近，只余三人身位时，我自爆金丹。若能炸开这些栏杆，宋师兄，你带你师弟尽快离开！” 旁边那正道弟子直接听傻了眼，愣了片刻后，抓紧法器站起身，眼中迸射出希望。 宋招则大为震撼，急声劝阻，“白师妹，不可……” 就在这时，地面一阵颤动，困住他们的牢笼，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 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来，一股巨力便将他们甩了出去。 小改了一下，被关在牢笼里的添加了一名正道弟子～ 不过章节名还是添加不上去，恭喜本章成为全书首个没名字的章节hhh (本章完) 第52章 魔修也没那么凶恶 偏殿里的“沙盘”被鞭影剑光击打得支离破碎。 四象阵内灵气震荡，水镜上呈现的画面，瞬间从神殿偏殿变成了白虎领地内的金属牢笼。 画面里，那座坚固的金属牢笼以及四周一切山石、景象，也如偏殿里的“沙盘”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四象山外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喊出声, “天呐，快看，四象阵破了！” “好像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四象山中正魔两道的合道境强者们，此时心头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山外人少。 从画面中出现四象神殿开始，他们就已经坐不住了。 这是四象阵有记载以来，从没有人进入过的地方！ 妙音宗的碧华长老从自己的鸾车里飞了出来，指着水镜里庄严神圣的四座宫殿，“那是哪里？” 同样的疑惑浮现在每个人心头。 众人齐齐看向邢谷。 众所周知，四象阵开启需要墨白双色那两块宝玉，它们是当年那些牺牲的先辈们，为正魔两道留下的开启阵法的钥匙。 正道那一把钥匙，一直是由凌霄宗保管。 有关四象阵内的记载，也是凌霄宗知道得最多。 面对众人的询问，邢谷却只得无奈摇头，“我也不知这是何处。” 与他们这边的谨慎、沉重不同，魔道众人一直都很兴奋。 虽然他们也听不懂尊上带去的那只小龟在说些什么，但看情况，分明就是尊上与她的灵兽，破解了冰晶迷宫。 而后置身烈焰，尊上一皱眉头，烈焰便散开来，四象阵将尊上送到一个全新的, 从未有人去过的地方。 虽说水镜的画面是围绕着凌霄宗褚彦呈现的, 但在一众魔修眼里, 没有褚彦, 只有他们尊敬的魔尊大人。 麻衣长老一脸自豪骄傲，“四象阵开启这么多次，从未有人见过这个地方，也就只有我们尊上才有这个本事，找到这无人涉足的神圣之地！” 右护法使劲点头附和：“可不是嘛，若是没有尊上，谁知四象阵内还有这么个地方？” 说着他还剜了一眼水镜中的褚彦，撇嘴道：“啧，这正道小儿可真是沾了我们尊上的光！” 正说着，镜中两人已经进入白虎神殿，发现侧殿内的玄机。 剑光鞭影在水镜内不停闪现，偏殿内那座缩小无数倍的金属牢笼，被剑光鞭影毁坏，紧接着镜中画面一转，呈现出金属牢笼那里的场景。 画面转换过来时，刚好响起白翩翩说的那句话。 牢中四人的样子，都在水镜中呈现出来，由于镜石是在四人当中唯一那位正道弟子身上，他的表情在水镜中呈现得格外清晰。 胆怯，震惊, 不可置信, 欣喜若狂。 短短一息，水镜将这名正道弟子的情绪转变，展现给四象山内外所有人。 望着水镜内的画面，人们皆有几分怔愣。他们眼中的魔道妖女，一个奋力寻找同伴、解救同伴，一个在生死关头甘愿舍己救人。 而他们眼中本该英武不凡的名门正道弟子，却贪生怕死，龟缩于魔修背后…… 对比如此强烈，一时间，山外人群中不少年纪尚小的修士，内心有些摇摆。 魔修似乎也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凶恶？ “水镜能否终止？” 山中，南侧山崖，邢谷皱眉向一旁的灵符宗长老询问。 那长老此时也懊悔不已，无他，水镜中身处牢笼的这名正道弟子，就是出自他们灵符宗的。 早知这次正魔大会，魔门弟子会大出风头，他们一定不会开启水镜，将里面的场景呈现给人们观看。 可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晚了，灵符宗长老遗憾摇头道：“不可，除非镜中弟子主动击碎镜石，不然水镜中的画面不会终止。” 正当正道长老们眉头紧皱的时候，水镜中牢笼破裂，镜中的景象逐渐坍塌，紧接着四象山内，山地平地所绘的阵纹开始泛起亮光。 紧接着，四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不正是刚刚还在水镜中的四人？ 见到这一幕，上方所有合道境强者都呆住了。 四象阵每次开启，都会持续整整三十日时间，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一次意外。 这还是第一次，阵法提前将人从里面传出来！ 下方，白翩翩等人也被这变故惊得瞪大了眼，看完脚底的阵纹，又抬眼望向头顶的水镜，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不可置信。 尤其是刚才已有死志的白翩翩，右手一松，抬起的骨刀向下滑落，刀尖点地，支撑住她有些摇晃的身体。 此时她仰望着水镜，脸上仍带着几分恍惚，“我们……这就出来了？” 水镜中的画面，已从牢笼回到了神殿。 见到镜中出现的身影，白翩翩眼睛一亮，惊喜道：“是虞曦，太好了，她也没事！” “是虞师妹救了我们。”想到刚才那急速收紧的牢笼，宋招心有余悸，要不是虞曦及时救下他们，恐怕此时他们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上方，正魔两道众多合道境强者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合道之境，耳力何等强悍？ 哪怕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仍旧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正道众人自然是对他们口中屡次让正道处于尴尬之境的“虞师妹” 咬牙切齿，尤其是邢谷长老，恨不能挫其骨，扬其灰。 魔道众人起先笑得颇为自豪得意，听着听着，却露出几分古怪。 众人对视一眼，面上多出几分尴尬。 尤其是白翩翩的师祖陌九娘，与宋招的师叔祖幽槐。 不经意间，两人的辈分骤然就比大家大了，颇有几分占便宜之嫌。 水镜中，虞曦与褚彦已经从白虎神殿里走了出来。 两人站在殿前。 形势严峻，他们只找到了四人，当时坠落地底的少说也有十几人，其余大部分还不知踪影。 或许他们也与白翩翩四人一样，正处于危急关头，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 出了白虎神殿，虞曦与褚彦便分头行动，一人去了左手边的玄武神殿，一人去了右手边的朱雀神殿。 相约好在白虎神殿正对面的青龙神殿前碰头。 上一章小修了一下，添加了一个被困的正道弟子。 明天破五，宝子们记得吃饺子呀~~ (本章完) 第53章 画面变成一片漆黑 虞曦去的是玄武神殿。 踏入神殿那一刻，她抬头望了眼上方的玄武虚影，那是一只黑色的大龟，龟背上盘踞着一团身影，好似是蛇。 祈愿池里那只龟壳如玉的万年玄龟，与神殿上空这尊玄武虚影完全不同，可恍惚间, 又好像有哪里相似。 虞曦将灵兽袋里的万岁和木木放了出来，万岁站上虞曦肩头，望了一眼空中的玄武虚影，整只龟都变得虔诚无比，若不是时间不允许，甚至恨不能趴在殿前，先磕几个头再进去。 玄武神殿内的构造，与白虎神殿很像，也有左右两个偏殿, 左侧偏殿堆了不少适合灵龟一族的“宝物”，其中便有先前在冰晶通道内见过的几种灵植。 这些灵植都被存放在冰晶凝结的盒子里，每一株仍保持着刚采摘下来时的新鲜状态。 虞曦踏入殿中，那些冰晶盒子便自己向上开启。 灵植散发出阵阵香气，这种味道在虞曦闻起来与其他灵植没什么区别，却对万岁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虞曦将万岁从肩头放下，此时她顾不上其他，只看了一眼左侧偏殿里的东西，就将目光收回，快步走向右侧偏殿。 如她与褚彦预料的一样，玄武神殿的右侧偏殿, 也如白虎神殿一样, 里面有着一座“沙盘”。 沙盘中呈现着许多场景，有如他们先前经历过那样的冰晶迷宫, 有湖泊、海滩，甚至还有一座深海水晶宫。 水晶宫和冰晶迷宫里此时都困着人。 有魔修, 也有正道修士。 虞曦和褚彦分头行动时, 就已约定好，两人暂且将阵营嫌隙放在一边，无论正魔哪一方的弟子，只要见到，就先一同救出来。 此时深海水晶宫里的情形，比冰晶迷宫更危险，里面的人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正在被三条水蛇追着跑，跑得慢的已经快要被追上了。 虞曦连忙扬起鞭子，向沙盘中的缩小版水晶宫抽去…… 同一时刻，与玄武神殿相对的朱雀神殿当中，褚彦正在解救被困在火山中的人。 三座火山口，刚好关了三拨人。 其中第二拨全是魔修。 褚彦挥剑劈去时，水镜外的人看得眉头紧皱。 有人低声感慨：“褚真人真的这般实诚，真将魔门弟子也救了出来。哎，不知道那女魔修会不会遵守约定，也救下正道的人？” “怕是不会吧？”修真界大多数人对魔修抱有成见。 哪怕这几日观看水镜，稍有改观, 但刻在骨子里的印象还是很难真正扭转。 “魔修最是狡诈，不讲信誉，那女魔修就算答应了褚真人，也未必能像褚真人这般言而有信。” 不少人摇头叹息。 也有极少数人小声说：“我看那女魔修未必是那种人，哎，可惜我们看不到她那边的情况……” 玄武神殿，水晶宫在虞曦的攻击下，已经摧毁了一小半，宫殿中那三条水蛇的身影已经消失，里面的人暂时没有危险。 剩下的部分似乎十分坚固，很难摧毁，虞曦便先将注意力放在另一边，挥动鞭子，将冰晶迷宫毁去。 冰晶迷宫里的三名正道修士，还在原地打转，艰难地寻找出路，一阵晃动过后，就见自己已经回到了四象阵外。 水镜投映出了，冰晶迷宫坍塌，三名正道弟子被甩出四象阵时的景象。 冰晶迷宫并不在褚彦身前那座沙盘当中。 那么它是被谁毁掉的，这三名正道修士是被谁救的，自然不言而喻。 现实就像是一道响亮的巴掌，拍在刚才那些诋毁女魔修的人脸上。 冰晶迷宫坍塌以后，水镜中的画面又转回褚彦那边。 而在镜石照映不到的地方，虞曦正在对着那牢固的水晶宫发愁。 水晶宫里还有人在。 虞曦不敢动用储物戒内威力太大的灵符、法宝，担心一击之下会将整座水晶宫化为虚无，万一里面的人没来得及离开，可就麻烦了。 只能用蛮力，先将水晶宫击破。 软鞭的力道显然不够，还能用什么呢？ 虞曦神识探入储物戒内，快速搜索起来。 这时，翠玉色的小身影从门口爬了进来，停在虞曦脚边，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嗝儿——” 虞曦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根狼牙棒，低头就与万岁那双绿豆小眼对上。 万岁眼珠一转，立马自告奋勇道：“尊上，你用我呀，我的龟壳是世间最坚硬的东西，比你手中的狼牙棒坚硬百倍！” 说着，它便向上一跳，主动跳进了虞曦掌心，接着将四条腿全都缩了回去。 “尊上，你尽管使劲砸！”说完最后一句，它便刷的一下，将头也缩了回去。 虞曦盯着翠玉般美丽的龟壳，原地愣了一秒。 ……这样也行？ 龟壳在掌心里颤了颤，像是无声地催促。 虞曦先将手中的狼牙棒挥了出去，一击之下，水晶宫仍旧完好，接着便将龟壳也砸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水晶宫上竟被砸出了许多裂痕。 不愧是有着玄武血脉的龟壳！ 虞曦乘胜追击，趁着水晶宫表面布满裂纹，再次挥动狼牙棒，砸了两下。这回，水晶宫终于被她击碎，在水晶宫完全破碎的刹那，她看到里面的人已经先一步消失不见。 抄起地上的万岁放在肩头，虞曦快步往外走。 就差最后一座神殿了。 远远的，她看到对面朱雀神殿也走出一道身影。 两人几乎同时走到青龙神殿门口。 这次虞曦没再驻足观察神殿上空的青龙虚影，自然也没能发现，在她与褚彦进入神殿后，上空的青龙虚影低下了头，凝视下方良久。 殿中，左侧偏殿堆满了亮晶晶的宝石、珍珠、玉石，虞曦却没工夫驻足观赏，一进殿就与褚彦直奔右侧神殿。 幸亏他们来得及时，不然就有两名弟子，快要被巨树幻境碾死了！ 与先前三座神殿不同。 这座神殿“沙盘”中，关押的人极多。 粗略一扫，进入四象阵内的正魔两道弟子，有半数以上都在这里。 “四象阵每次开启，都会以其中一个名字为主。”褚彦轻声解释了一句。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开始落地时，都在青龙领地。 虞曦恍然，手中软鞭一展，“先救人吧。” 两人合力，再加上万岁的辅助，这次摧毁“沙盘”的速度比先前更快。 仅用了一炷香时间，就将沙盘里的所有场景全部击破。 四象阵外，阵法闪烁，越来越多身影被从阵法里甩了出来。 “八十九人……” 右护法仔细数了一遍。 刚刚他已得知，魔门有四名弟子陨落在了四象阵内，正道那边比他们还多一个，共有五名弟子陨落。 也就是说，现在没离开四象阵的，仅剩下魔尊大人与那正道小儿。 众人望向水镜。 镜中两人离开右侧偏殿，看上去正要去往左侧偏殿。 就在这时，主殿正前方，忽然多出一道大门。 只听水镜里，两人惊讶了一声，“这里还有后殿？” 就在他们踏步向那边走去的时候，水镜上画面闪烁不停，接着变成一片漆黑。 “糟了，水镜怎么没反应了！” (本章完) 第54章 燥热不安 修士行动，神识先探。 发现青龙神殿主殿后面还有一处空间，虞曦和褚彦都用神识探了过去。 里面是安全的，只有极少几样家具，和一座大水池。 墙上倒是好像画着什么东西，用神识看不真切，虞曦提议, “进去看看？” 褚彦点头，两人一同向后殿走去，仍保持着警惕，手中的长剑与软鞭一刻也不曾放松。 就在他们踏入后殿的一瞬，褚彦感受到腰间弟子玉牌后面附着的镜石，突然发生变化，就好像里面附着的灵力被抽空一样，一瞬间失去了作用。 这不对劲。 他急忙伸手抓住虞曦手腕, “慢着。” 可他还是说晚了一步，就在他们踏入后殿那一刻，昏暗幽静的殿室仿佛被他们的到来唤醒。 最先亮起的，是穹顶上镶嵌的一颗颗晶石，这些晶石全都是暖色系的，最中间那颗比四周的大了不少，是一颗圆润的粉色晶石。 全部点亮后，整个穹顶宛如一片粉红色的星海，照映得整间殿室，都变成淡淡的粉色。 紧接着亮起的，是四周墙壁，墙壁上刻着繁复的阵纹，随着头顶上方的穹顶点亮，这些阵纹也开始散发出莹莹光泽, 紧接着幻化出一片浪漫的粉红色花海。 花海之中包裹着的，就是原本殿室内的雕花软玉大床，与占据小半间殿室的水池。 不知何时，干涸的水池已经注满了水, 上面漂着一些花瓣。池畔的地面晶莹如镜，透出倒影。 屋内气氛越发旖旎，望着这充满暧昧气氛的场景，虞曦满眼惊讶。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走进的是四象阵里的一座神殿，怕是会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情侣酒店。 嗯……修仙界版情侣酒店！ “这里有些奇怪。”褚彦皱起眉，刚想提议先离开这里，就见身后通往主殿的道路变得模糊不清，也化作了花海中的一部分。 虞曦扬起软鞭，朝那个方向抽了一下，本应该是大门与墙壁的位置，却没有抽打到任何东西，反倒是挥动鞭子带起的风，扫落了花海中几朵鲜花的花瓣。 情况有些棘手。 他们被困在了这间后殿。 不过有了先前几次破除幻境的经验，两人还算镇定，褚彦环顾了一圈四周，花海一眼望不到尽头，但被花海围在中间的空间却是有限的，仔细搜寻一番，也废不了多少时间。 “先寻找阵眼或是机关。” 褚彦说罢，虞曦接着道：“如果找不到, 我们就直接破坏四周的阵纹吧。” 一力降十会的道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通用。 两人对视一眼，认同彼此的想法，立即开始分头行动。 虞曦握紧软鞭，朝着正前方的水池走去，如镜面般光洁透亮的地面，倒映出她的身影。 还未走到池边，便听身后传来褚彦的声音。 “这是何物？” 清润的声音中带有几分迷茫，虞曦回过头，就见褚彦站在那张软玉大床旁，手中提着一对圆环。 圆环金属质地，大小一模一样，中间还连着一小截链子，怎么看怎么像她前世见过的某种东西。 这东西提在一派清风朗月之姿的褚彦手里，再结合周围微妙的氛围，莫名地让人感到脸红耳赤。 看着虞曦涨红的脸色，褚彦眼中疑惑更深，“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何止有什么不对，简直哪里都不对。 只是这事情该要如何开口？ 虞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解释：“我看这东西有些像是囚禁手脚所用之物……” 正说着，四周花海间飘来阵阵粉末。 带着清幽的芳香，好似是花朵上散落下来的花粉。 两人屏住呼吸，同时扬起手中武器，将身旁的粉末震开。 可粉末却越飘越多，短短一息，虞曦和褚彦眼前竟生出几分朦胧虚幻的感觉。 一时间，意识也跟着模糊。 恍惚间，虞曦低下头，地面倒映出婀娜曼妙的身姿，纤细白皙的脖颈，明艳动人的容颜。 虞曦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地面倒映与她此时动作如出一辙，望着地面，她眸光微微一怔。 这是她真实的样子，不是幻丝面具幻化出来的模样…… 再抬眼，她已不在池边，而是站在那张软玉大床的床边。 褚彦就站在她身前半步远的位置，仍是那副风光霁月，清朗无双的样子，身上的白衣却变成了绣着金色纹路的黑袍，头上的白玉发冠也已消失不见，束在脑后的头发披散下来，平添了几分放荡不羁的感觉。 “褚彦？”虞曦试探地喊了一声。 对面的人轻点了一下头，扯起一抹笑容。 向前一步，右手轻轻叩在了她手腕上，随即向旁一拉，两人便一起倒在了旁边的软玉大床上。 玉石是清凉的，可此时虞曦却觉得自己燥热不安。 她仰面平躺在床上，褚彦单手撑在她的身侧。 两人身体贴得极近，面对着面，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度。 虞曦只觉得自己心跳一阵加快，恍惚间，好像还能感受到另一道心跳的声音。 褚彦的身体越发压低，虞曦抬手抵在他的肩头，却发觉自己身上发软，根本使不上力。 不知不觉，原本整齐的衣衫，已经褪至肩头，而那撑在身侧的手，也已移至身前，指腹上长年练剑留下的茧，摩擦在光滑绵软的肌肤上，微微有些刺痛。 “褚彦……” 轻语呢喃。 伴着“哗啦”一声池水搅动的声响，在褚彦耳边响起。 他惊讶地看向前方，自己已经来到了池畔，手中还提着方才从床上拿起的一对圆环。 而本该站在池边的虞曦，已经不在原地。 池水上雾气朦胧，一道身影正从水中站出，刚刚那声喊着他名字的呢喃，也是从那里发出。 褚彦向前打出一道灵气，震开萦绕在水池上方的雾气。 一道曼妙婀娜的身影，乍然出现在眼前。 她身上的红裙，已经完全被池水打湿，紧贴在身上。 发丝紧贴在脸颊两侧，上面还往下滴落着水珠。 “你……” 褚彦刚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嗓音有些沙哑。 而对面水池中的虞曦，却弯起唇角，媚眼如丝，抬手向他勾了勾手指。 (本章完) 第55章 完了，真的被魔女玷污了！ 红裙还是那一袭红裙，虞曦的面容却和先前褚彦见到的不同。 少了几分妖媚，多了几分清丽出尘，哪怕做出这样魅惑的姿态，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半分艳俗。 褚彦不敢再往下看，目光一直停留在虞曦脸上。 望着这张更加明艳动人的脸，他非但不觉得陌生, 反而心里生出一种本就该如此的感觉。 “褚郎，来啊……” 柔媚的嗓音，带着无尽诱惑。 褚彦只觉喉头一阵发紧，身上也跟着变得燥热难耐，他本想厉声喝止，却发觉自己的双脚已经不自觉向前移动。 跨过池边，迈入水中。 身上的凌霄宗内门弟子服，被池水打湿, 也变得如虞曦那条红裙一样, 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轮廓。 在他向前迈步的同时，池水中的虞曦也在向他靠近，哗哗的水声不断作响，两道身影越来越近。 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出的热度。 那只纤纤玉手，轻轻落在他的肩头，指尖慢慢滑过他的胸膛，微微停顿以后，忽然往回一勾，将他的衣襟勾开。 “别……” 褚彦抬手，想要阻止。 刚一开口, 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比先前更哑了。 抬起的手, 本欲推开眼前人，却轻飘飘地落在对方肩头, 指尖细腻柔滑的触感，好似摸着一匹上好的绸缎, 又好似润泽光滑的玉石，明明摸着是微凉的手感，却像是一把火，瞬间将他点燃。 这样不行。 褚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默念着一段曾经在法云寺听到的经文。 这段经文有着清心寡欲的作用，让他躁动的心逐渐平复少许，神智逐渐回归。 好不容易回归的理智，险些土崩瓦解。 褚彦猛地睁开眼，唤出本命灵剑，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抓住剑锋，刺痛让他保持清醒。从方才起便一直被禁锢的灵力，终于在这一刻重新汇聚，就在他的手被对方抓着移动至胸前时，掌心灵力凝结而出，顷刻便将对方震得向后倒退半步。 忍着心头那丝微妙异样的感觉，褚彦凝视着眼前露出哀怨神色, 一边垂泪, 一边解开自己衣衫的女子, 眼中热度褪去，冷声开口：“你不是她。” 掌风再一次击去，眼前的身影，便如云烟一般，飘散开来。 身上的人贴得越来越紧，恍惚间虞曦好似回想起凌舟山禁地，自己身为棺材时那个人紧贴着自己的感觉。 眼前人与那个人，身形相同，就连样貌也逐渐变得一样。 可他身上散发的热意，却与那个人完全不同。 虞曦灵台有一瞬清明，努力挣扎着抬起手，抵住自己身上的人。 此时，他的样子已经完全变化成她记忆里，棺材里那个人的容貌。 是他终于卸下伪装，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不…… 不对。 这不是褚彦。 虞曦咬了咬舌尖，借着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推，身子向上抽离，又用双脚猛地蹬在对方肩头。 假的，都是假的！ 无论是现在的褚彦，还是记忆里那个静静躺在棺材里的男人。 都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这些都是幻象，是那些花粉造成的作用！ 灵台越发清明，眼前那身着黑袍的身影，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遭景象，变得越发清晰，此时她还站在池边，而非躺在那张软玉大床之上。 脖颈处有些发痒，是万岁一直在用脑袋顶着她的脖子。 见她清醒过来，肩头的小龟终于停下动作，“尊上，你终于醒了，你刚才突然就不动弹了，吓死龟了！” 手腕上的木头手镯，也用识念传递着关心的情绪。 虞曦拍拍万岁的脑袋，轻声安抚了一句，“没事。” 接着抬眼看向软玉大床的方向，褚彦此时还站在床边，身体僵直，目光微怔，仔细看眼中并无神采。 虞曦猜测他也和自己一样，陷入了某种幻境。 只是不知，他见到的幻境，是否与自己一样…… 若是一样，那出现在他幻境里的人，恐怕不是别人，正是此时同样身处此地的自己。 想到这一点，虞曦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快步走过去，“褚彦，你醒醒。” 正当她准备伸手轻轻推上一下，那双原本无神的双眼忽然聚焦，视线汇聚在她脸上。 下一瞬，眼前的人飞快向后退开，抬起手中长剑，向她指来。 就在剑尖即将指向胸口时，那只握着剑的手又猛然落下。 接着虞曦便听耳边响起对方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一瞬间，她便明白，自己刚才的猜测怕是成真了。 “你也陷入了……幻境？”虞曦面色有些尴尬。 褚彦点了点头，耳根仍有些发红。 两人身旁萦绕的花粉已经落到地面，将光洁如玉的地面染成了浅浅的粉色。四周花海仍在，景象却没有那么真实，肉眼可见透着几分人为营造出的虚幻。身后消失的那道门又重新出现，随时都可以离开，回到外面的主殿。 除了刚才那个幻境，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们安全的东西…… 就连刚刚的幻境，也不似危机，反倒更像是某种引导。 虞曦与褚彦一时有些摸不清，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玄机。 “先出去吧。”褚彦指向外面。 两人回到青龙神殿正殿，虞曦望了眼右侧神殿。 在原本悬浮着“沙盘”的位置，重新多出一道青色的门。 恍惚间，虞曦有种感觉，“我们好像能从那里离开。” “你如何知道？”褚彦散开神识，向虞曦手指的地方探去，神识却根本无法看透这道门。 虞曦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就在她疑惑的时刻，门内呈现出四象山山底的景象。 是从山底望向空中的方向。 这道门，连通的便是山底那座繁复的阵法。 此时可以看到，阵法上站着许多道身影，都是先前与虞曦和褚彦一同进入四象阵的正魔两道弟子。 他们已经出去了。 “我们也能从这出去？”本是询问的语气，却有一道清风，从殿外吹来，在虞曦话音落下的同时，卷起二人，送入门中。 … 四象山上空，水镜还未修复。 正魔两道合道境强者，正百般焦急。 麻衣长老长吁短叹，“也不知尊上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遇到危险。” 右护法则朝着南侧山崖的方向啐了一口，骂道：“就说正道那群老杂碎做的东西不靠谱，这破水镜，早不坏晚不坏，偏在这时候坏。” 其余教主、门主也纷纷愁眉苦脸，“那座后殿里肯定有危险，哎，我们要是能进四象阵就好了……” 对面山崖，正道那些长老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凌霄宗的邢谷长老，心下颇为忐忑。 现在除了褚彦以外，正道各宗所有活着的弟子，都从四象阵里出来了。褚彦迟迟未出，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要是褚彦有个什么差池，他该怎么向宗主和太上老祖交代…… 正当邢谷忧心忡忡的时候，山底阵纹闪动，两道身影凭空出现阵纹最中心处。 正是他此刻担忧的褚彦，和与褚彦一同消失在水镜中的魔道妖女。 只见两人面色绯红，脚下似乎还有些虚浮…… 邢谷心底的担忧，瞬间化作沉痛与悲愤。 完了！ 全完了！ 他们太上老祖的关门弟子，正道最有希望飞升的弟子，真的被魔女玷污了！ (本章完) 第56章 你们想毁约吗 “太好了，尊上终于出来了！” 与邢谷那边的气氛相反，魔道这边喜气洋洋，一见到虞曦的身影出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望着虞曦有些凌乱、褶皱的红裙，麻衣长老唉声叹息，“哎, 尊上在里面受苦了……” 其余人则神色微妙。 目光来回在虞曦与褚彦脸上打转。 “才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吧？” 傅玉箫咂巴了一下嘴，低声叨咕了一句，“这正道小儿，不大行啊……” 陌九娘认同地点点头，“等回去，我向尊上举荐几名我们合欢教的弟子, 保管个个都比这正道小儿强。” “圣土教也有不少优秀的好儿郎。”丘懋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逍遥门……” 冥虚子刚一开口，众人目光向他投去，他便立时止住话音，尴尬地笑了笑。 一旁右护法接过他这话头，“逍遥门就算了，你们弟子不修肉身，平日只有神魂出来，肉身都在宗门地下放着，连个阳光都晒不到，怕不是比这正道小儿还要孱弱！” 说话的工夫，对面山崖，邢谷已经飞身而下。 右护法与麻衣长老也急忙向下飞去，“可别让那老杂种伤到尊上！” 双脚踏上实地。 周遭景象从恢弘庄严的神殿，变成四象山底，虞曦仍有些恍惚。 这就出来了？ 未免也太顺利了！ 刚刚那一缕清风，来得太过巧妙，就好似知道她的心意一般。 来不及深想, 周围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虞曦, 你出来了！” 白翩翩拉着虞曦，上下查看, 见她没有受伤, 终于放下心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是最早出来的，看到你们在神殿里救人，后来水镜突然坏了，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白翩翩没往下说，虞曦抬头看了眼天上，水镜内一片漆黑。 原来这东西坏了！ 看来青龙神殿后殿内的景象，外面的人没有看到。 正当虞曦松一口气时，宋招也凑了过来，注意到虞曦和褚彦脸上仍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潮红，愣了一下，接着便背身在褚彦看不见的地方，朝虞曦挤了挤眼，眼神满是赞叹与佩服，“虞师妹，真有你的！” 竟然把正道这位褚真人给拿下了！ 那可是道明老祖的关门弟子，能与凌霄宗宗主平辈而论的人物！ 白翩翩的视线也在虞曦与褚彦脸上打转，随后拉着虞曦的手, 朝虞曦暧昧地眨眨眼。 虞曦惊讶了一下, 忽然明白过来。 完了, 他们好像误会了！ 她悄悄看了眼褚彦的方向，他那张清俊绝尘的脸，正在由红转黑，整个人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而他身旁的正道弟子，没一人敢上前，都站在一旁小心观察他的脸色，时不时还悄悄朝她这边看来一眼，眼中皆带着惊讶与恍然。 虞曦心底叹息。 这怕是解释不清了。 这时，邢谷长老带着正道各宗长老，从上空飞落。 站在阵纹上的正道弟子，纷纷以定界石为线，向南侧靠拢。 魔道合道境高手，也从上空飞下。 气氛变得微妙。 虞曦带着白翩翩向后退了退，站到定界石北侧。 以定界石为中心，正魔两道泾渭分明，就如先前四象阵还未开启，他们等着入阵时那样。 右护法生怕邢谷下黑手，向前飞了飞，降下一道灵力，阻挡在虞曦等人身前。 “既然人都出来了，那就开始统计结果罢。” 右护法胸有成竹，虽说他们魔道弟子没有镜石，大部分身影没出现在水镜中过。 但单从正道那边表现的情况，右护法等人已经知道，这几日里正道拿到的四象石不多。 相反，他们魔尊大人拿到了好几块。 按照这个比例，至少将北洲占回来，是绰绰有余的！ “魔道弟子听令，祭出四象石。” 随着右护法声音落下，九枚四象石从魔道弟子的队伍中飞出。 单是虞曦一人，便送出了七枚，余下还有两位魔门弟子，这几日也分别在四象阵内得到了一枚四象石。 四象石一闪而过，没入定界石内。 正道那边，从四象阵内出来的弟子们，也将这几日的收获取出。 与以往不同，这次他们所得的四象石数量，非但没能远超魔道，反而还落后了近半。 总共只有五枚。 其中两枚出自褚彦之手，另外三枚则分别出自妙音宗、灵符宗与法云寺弟子。 见这结果，正道各宗长老面色都有些难看。 十四枚四象石，通通没入定界石内，原本黯淡无光的圆石，骤然变亮许多，上面那道界线，也在随之慢慢发生变化。 那道界线，向南移了许多，最终停滞在北洲以南一些的位置。 若真按定界石这么划分，不单北洲重新归属魔道，就连位于中洲边缘的禄安等城池，也将归属魔道。 千年以来，这是魔道第一次在正魔大会中占据上风。 这些年，他们的领地一退再退，如今终于翻身一回，夺回曾经失去的领地！ 看到这个结果，魔道弟子间，已经忍不住响起欢呼。 “呵。” 正道那边，似有几声冷笑响起。 魔道式微，正道强势，想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成真。 北洲苦寒之地也就罢了，禄安那样人口众多、热闹非凡的大城，正道各宗是绝不会让予魔道的。 果不其然…… 寂静的山谷内，响起邢谷严肃的声音：“此次正魔大会，四象阵提早关闭，众弟子进入四象阵内的时间，尚不足往常一半。” 只见他板着脸，一派义正辞严的姿态，朗声宣布：“此次正魔大会中止，定界石划分结果作废！” 而他身旁正道各宗长老，像是早就知道这一结果，默许了这一番话，冷眼看向魔道这边。 原本欢呼的魔道弟子，瞬间安静下来，须臾的怔愣过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愤怒。 “作废？” “凭什么作废？” 右护法声音抬高八度，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这是一千年前两道老祖们立下的誓约，难不成今日你们凌霄宗想单方面毁约？” (本章完) 第57章 魔道宗旨 正道那边，各宗长老已将镜石收了回去，水镜早在虞曦与褚彦出来那一刻，彻底关闭。 听到邢谷的话，正道弟子不觉意外，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看向对面。 魔道这边，上至教主、门主, 下至参加正魔大会的每一名弟子，都已怒火中烧。 邢谷仍是刚才那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四象阵事关甚大，千年前，各宗先辈舍弃性命，才得以凝结定界石，封印四象阵。如今四象阵出现异常，我等不去查明原因，反而得过且过，认下这异常的结果，难道这就是守护先辈们立下的誓约了吗？” 最后这一句反问，他甚至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入声音。 浩气凛然的声音响彻山中，就连站在山外的人群，都能清晰听见。 四象山外聚集的人们，聚精会神地听着。 当山中传来邢谷长老那句，“不，这不是守护誓约，这才是对先辈们的辜负！” 人们纷纷点头认同。 还有人揣测：“定是那些魔头在里面作乱，不然邢谷长老怎会说出这一番话！” 四象山内, 邢谷这番大义凌然的话，将魔道众人彻底气急了眼。 右护法气得脸红脖子粗，“邢谷，你还要不要脸？” 离恨教教主仇千凛青筋暴起, 抽出两把大砍刀往身前一立，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出手的意思。 一名身着云锦袈裟, 手执佛珠的高僧，从邢谷身旁走了出来，单手立章，道了句梵语后，不徐不缓地开口：“诸位施主，切莫急躁。此次正魔大会与往常不同，依老衲之间，邢谷道友言之有理，不如此次正魔大会就此终止，至于定界石重新划分，便交由下次正魔大会，再行定夺。” 交由下次。 一句话就将魔道这次的成果抹去。 “呵。” 魔修们直接气笑了。 右护法指着高僧鼻子骂道：“你这老秃驴，惯会讨好凌霄宗！还说出家人不打妄语，我看要是凌霄宗说黑的是白的，你都能点头认了！” 高僧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面对右护法的怒骂，也只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慎言。” 他越是这样, 便越让人愤怒。 正道长老们的冷静、默然, 衬得魔道众人越发像跳梁小丑。 屈辱、憋闷的情绪, 萦绕在每一名魔修心头。 邢谷长老冷眼看着对面魔修们的神情。 他身旁那位灵符宗长老，用施舍般地语气说：“不然老夫做主，各宗分别赠予魔道一万灵石，就当做是你们此次多贡献了几块四象石的补偿。” 一宗一万灵石，加起来连十万灵石都不到。 十万灵石，对于这些名门大宗的长老而言，也不过是打造一把灵器的花用。 此时在这样的场合提出来，就如打发叫花子一般。 若不是顾忌四象山深入正道领地，下方还有近五十名金丹境弟子，魔道教主、门主们几乎压抑不住心头怒火，想要大打出手。 右护法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低头看了眼虞曦的方向，神识传音问，“尊上，依您看，如今怎么办？” 虞曦也在想，如今应当怎么办。 补偿十万灵石自然是无稽之谈。 这样的屈辱，魔道绝不能受。 十万灵石，瞧不起谁呢？短短月余，她已经带领魔道弟子赚了好几个十万，假以时日，她要让魔道比这些正道宗门还要富裕！ “我们魔道今日要的，不是补偿，只是一个公平！” 虞曦的话，被右护法复述了出来。 那位灵符宗长老右手一翻，将灵石袋收了回去，没有言语，只是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那笑仿佛充满讽刺，嘲笑魔道的不自量力。 “既然正道不遵守先辈立下的誓约，我们也不必客气。总不能好事都让他们占尽，合他们的意就遵守，不合意就反悔。” 虞曦传音问右护法，“若我们抢占北洲，有几成把握？” “九成！”右护法很有信心，定界石划分领地，并不只是单纯展示一下两道占据领地就罢了。 它是有一定约束力的。 若有哪方违反定界石划分，擅自侵占对方领地，凭借手中把持的四象阵“钥匙”，可以召唤来先辈们封印四象阵时留存的法则之力，以此惩戒试图侵占领地的那方。 千年前的合道境强者，实力远比如今这些人强大。 由十位合道境先辈凝聚的法则之力，恐怕连凌霄宗的道明长老都不容易抗下。 正道那边高手云集，传承下来的至宝也多，这约束未必真能完全阻拦下他们，但却能让他们多几分顾忌。 像是北洲那样的苦寒之地，正道未必会拼着折损己方的可能，与魔道争夺。 右护法简单将事情传音与虞曦讲了讲。 虞曦接着问：“那占下禄安等城池的把握呢？” 右护法迟疑了一下，“五到六成吧。” 关键倒不是占下城池，“尊上，禄安人口众多，我们占下城池后可能会有不少人从禄安城离开，继续向南迁移……” “先别管那些。”虞曦脑海中有很多改善禄安城现状的法子，她有信心让禄安城的底层百姓像连珠矿山的人们一样，安居乐业。 “既然定界石划分了领地，我们就以此为准，属于我们的我们就都占回来！” 她对右护法说，“给正道一个月期限，让他们将管辖禄安等城池的城主撤走，一月期满，他们各宗派去管辖的人若还留在原地，便让他们有来无回，永远不必回去了！” 右护法心底憋着一口气，早就想放几句狠话。 得了虞曦的首肯，当即怒声对着邢谷等人复述了一遍。 说罢便将魔舟往空中一甩，通体玄色的魔舟悬浮于低空。 陌九娘等教主、门主紧随右护法之后，怒斥着正道的虚伪。 他们门下的弟子，则极有眼色向后撤退，一个接一个迅速撤入魔舟当中。 在正道的领地和他们打，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他们可不像正道那群虚伪的人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该出气出气，该跑路跑路，这才是魔道宗旨！ (本章完) 第58章 这位真不太行 等弟子们撤得差不多，右护法也一甩衣袖，丢下一句，“等着瞧！” 便朝魔舟那边飞身而去。 正道长老没有阻拦的意思，然而就在右护法即将登上魔舟，带魔道弟子们离开的时候，邢谷像是听到了什么话一样, 眸光微怔。 接着，打出一道灵力阻拦在魔舟前面，厉声道：“慢着！” 魔舟正要起航，船头撞在邢谷凝结的灵气壁上，猛烈一晃，停了下来。 右护法回身看向邢谷，眼中迸射出怒火。 欺人太甚！ 正道实在是欺人太甚！ “邢谷，你这是什么意思？”陌九娘从魔舟中飞出, 冷着脸问。 邢谷仍是那副刻板样子，神色严肃地说：“你们还不能走。” “凭什么？”右护法气急返笑，“这正魔大会不是你们说的要中止吗？既然中止了，我们是去是留，还轮不到你们管吧？” “你可以带其余弟子离开，不过……” 邢谷的视线穿过右护法、陌九娘等人，落在站在魔舟入口处的虞曦身上，目光一凝，“她得留下。” 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红裙，站在魔舟舱门旁的虞曦。 右护法与众教主、门主心头发紧，站在魔舟前的幽槐与冥虚子立马向前一飞，以自己周身的幽暗阴气，阻挡住邢谷等人的视线。 邢谷向身旁使了个眼色，清一宗与青云宗的两位长老, 就飞了出去，一人祭出一把青天尺，一人祭出一把千机伞。 两件法宝在空中不断变大，镇压在魔舟上方，阻拦住它去路。 陌九娘长枪在手，震开拦在上空的青天尺，却又被千机伞稳稳压住。 这两件都是修真界有名的至宝。 尤其是千机伞，开伞以后形成一层壁垒，合道境修士发出的攻击，也很难将其撼动。 千机伞现在就漂浮在魔舟正上方，伞面大开，伞骨向四周延伸，仿佛在魔舟上空撑起了一张大网一般。 陌九娘拿这千机伞也没有办法，愤恨地瞪了一眼操控千机伞的清一宗长老，接着便将枪尖一挑，直指邢谷，“你们正道这是连脸都不要了吗？” “此话严重。” 邢谷淡淡扫了魔道众人一眼，“诸位应知，四象阵的稳固与否关系到修真界所有生灵的安危。此女在四象阵内举动异常，又恰巧此次四象阵生变，难道不应当查吗？” “将她留下，交由我宗审问, 若无问题, 到时我宗自会放她离开。” “做梦！”右护法恶狠狠地瞪着邢谷。 想让他们把魔尊大人交出去？ 除非他们全都死绝了，否则绝不可能！ 邢谷眸光渐冷，“四象阵关系甚大，若你们执意不从，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识穿过魔道右护法等人，渐渐靠近魔舟。 察觉到他的意图，挡在虞曦前方的冥虚子急忙散开神识阻拦。 邢谷修行的止罡诀，就是以淬炼神识为主，寻常合道后期修士的神识强度，都未必能比得上他。 冥虚子也以神识见长，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邢谷的神识攻击极为凌厉，冥虚子只将攻击拦下七成，其余已经刺入虞曦识海。 肉体还存放在门派的冥虚子，气得连魂都颤了两下，指着邢谷就骂，“卑鄙！堂堂合道境修士，竟对金丹弟子下此毒手！” 识海是修士身体里最玄妙的一部分，也是最脆弱的部分。他们若是贸然动手，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使识海受到更严重的创伤。 众人担忧地看着虞曦。 心底暗自发誓。 要是尊上出了什么差池，他们今日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取走邢谷老贼这条狗命！ 此时此刻，四象山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虞曦身上。 正道弟子的人群中，金铨悄悄往褚彦身旁靠了靠，瞥了眼魔舟的方向，又小心看了眼褚彦的脸色，压低声音，“小师叔，你和那魔女……” 褚彦凉凉地往金铨那边瞥了一眼。 金铨立即止住话头，改口说：“我是想问，你们在青龙神殿里都发生什么了啊？” 褚彦眼神更凉。 金铨回想起刚才两人出现在大家眼前时的样子，一拍脑门，“算了，你当我什么也没问。” 褚彦收回目光，远远望向魔舟的方向。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忧色。 此时，虞曦双目紧闭地站在魔舟舱门旁，苍白的面色中透出几分痛苦。 “虞曦，你怎么了……” “虞师妹？” 在她身后，先一步踏入魔舟的魔门弟子，回身焦急询问。 飞回魔舟旁的陌九娘，给了他们一个“噤声”的眼神。 四周寂静下来，痛苦的嘤咛声清晰可闻。 虞曦现在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好。 那道入侵识海的神识，带着肃杀之气，似乎想将她置于死地。 虞曦隐隐有种察觉，若是这次死了，那就是真的形神俱灭，不会再有机会穿越到异世，重新拥有活命的机会。 她不想死。 虞曦咬紧牙关，凝聚全部力量，与识海中的入侵者对抗。 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她，要活下去！ 金丹境的神识力量与合道境相比，就如盈盈之火与皓月之光，相差甚远。 倘若合道境强者，想至金丹修士于死地，倾力之下只需一击。 除了认为虞曦是魔尊复生的右护法和教主、门主，几乎没有人觉得，虞曦能够在邢谷的针对下侥幸生还。 正道那边，不少人悄悄打量着褚彦的脸色。 洛云蔷也在这时走了过去，见褚彦眉头紧拧，目不斜视地盯着魔舟，她冷哼一声，怪声怪气地说：“早就该把她杀了。那魔女不知道是什么路数，才刚金丹初期就有那么多手段，肯定不对劲，要是早点把她杀了，也不至于让她有机会接近……”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褚彦眼睛忽然亮了，向前走去两步。 洛云蔷抬头一看，竟是魔舟上那红衣女魔修睁开了眼！ 怎么可能？ 一个金丹初期的小小魔修，竟然能够逃脱邢谷长老的攻击？ “尊……”见到虞曦睁眼，陌九娘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虞曦手臂，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神识刺痛的感觉并不好受，这种痛苦，比上一次抵抗劫雷时还要更重几倍。 此时，虞曦喉头已经沁出血腥味，但她仍是摇了摇头，迈出一步，凌空而行，站到与邢谷相同的高度。 她压下喉中翻涌的血腥气，质问道：“敢问这位凌霄宗长老，你口口声声说四象阵因我而出现异常，可有证据？” 邢谷不言，他身旁的妙音宗碧华长老轻蔑地看着她回答：“水镜中呈现的便是证据。” 虞曦讽刺一笑，看着邢谷继续说道：“那么当时我与贵宗弟子身在一处，这异常与他也脱不了干系。都说正道名门，最是公平公正，既然你们想将我带回去审问，那便也将他交出来，让我们魔门带回去审一审！” 下方，褚彦眸光微怔。 他身旁的金铨则目瞪口呆，愣了一秒才缓过神来，低声对自家小师叔叨咕道：“小师叔，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魔道众人也有些惊讶。 陌九娘等人的视线在褚彦身上打了个转。 看来这位真不太行…… 还没当上魔妃，就遭了尊上厌弃。 (本章完) 第59章 绝不将人交给凌霄宗！ 不知为何，悬浮在四象山上空的水镜，忽然再次开启。 四象山底的场景，清晰投映在水镜上。 山外数以万计的修士，都听到了虞曦刚才那一番话。 “什么？那个女魔修要让凌霄宗用褚真人换她？” “真是痴心妄想，她是什么身份，褚真人是什么身份？那可是道明老祖的亲传弟子啊, 凭她一个魔道妖女，也配相提并论？” “可她说的也没有错，她与褚真人一直在一起，四象阵提早关闭，也不单是因为她一个人吧……” 四象山内的人，比外面更早注意到水镜启动。 早在水镜四周产生灵气波动时, 灵符宗长老就发现了异常。当镜中投映出山底景象的第一刻，他便尝试将水镜关闭, 可无论多少道灵力打上去，水镜都毫无变化，依旧投映着下方的景象。 这水镜明明是由他们灵符宗炼制的，却在这时脱离了掌控。 真是见了鬼！ 灵符宗长老传音提醒邢谷，“许是魔道那边动了手脚。” 邢谷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面对灵符宗长老的提醒，他只淡淡回了一句，“无妨，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四象山内一时沉静。 虞曦仰头瞥了眼上空，她不知道水镜为何会突然启动，但将正道名门道貌岸然、颠倒黑白的姿态展现出去，对他们魔道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她直视着邢谷的双眼, 哪怕两人之间修为差距大如鸿沟, 依旧不惧不怕，“违背誓约，否认正魔大会结果在先，空口白牙, 污人清白在后，诸位长老也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敢问，这么不要脸的事……你们是怎么好意思做出来的？” “狂妄小儿，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碧华长袖一甩，一道劲风直朝虞曦面门而去。 虞曦身旁的陌九娘长枪一挑，火红的枪杆直接将劲风搅散，冷笑着说：“怎么，就许你们做，还不许别人说了？” “我看这话没有说错，你们就是不要脸！” “你！”碧华与陌九娘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出火花。 眼见就要大打出手，邢谷抬手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天罡戟，横在两人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汇聚到他身上。 只见他眸色深沉，肃声宣布：“彻查四象阵之变并非我的意思，而是道明老祖的交代。” 道明老祖…… 此话一出，四象山内外皆是哗然。 竟然是道明老祖的意思！ 千百年来, 凌霄宗为何地位越发超然？ 除了他们拥有众多合道境修士外,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道明老祖！ 那是当世唯一一位拥有千年修为的大能，七百年前就已迈入合道境后期。这位老祖已有百年未在人前现身，据传说，如今极有可能已经迈入了渡劫之境。是当世唯一一位渡劫境大能。 还有传说称，道明老祖如今身在东海灵山，以身为柱，支撑着修真界最主要的灵脉。也正因此，哪怕他修为高深，也无法飞升上界，因为他牺牲了自己，才保全如今修真界的繁荣景象。 可以说，在绝大多数听着道明老祖传说长大的中洲、南洲修士眼中，道明老祖就是犹如仙神一般的存在，是他们的信仰。 邢谷一说，此事是道明老祖交代的。 四象山外仰望水镜的人群，再无一人质疑。 “既然是道明老祖的吩咐，那这个女魔修肯定有问题！” “亏我先前还以为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差点被她骗了去。” “果然魔修最是狡诈，还好道明老祖英明，不然让这女魔修侥幸逃脱，恐是会酿成大祸……” 也有人略感疑惑，“四象阵是由那么多合道境先辈联手封印的，这女魔修才金丹初期，应该没本事影响四象阵吧？” 这话刚一出口，就被身旁的人白了几眼。 “这不就不懂了，魔修阴险狡诈，手段万千，你看她表面是个金丹境女魔修，没准芯子里是哪个千年老鬼呢？” 若是魔道合道境强者有人在这，定会斥上一句有眼无珠。 他们尊上的寿元岂止千年，十个千年都打不住！ 四象山里的正魔两道弟子，也皆因邢谷那句话感到震惊。 金铨追上前两步，往褚彦身旁靠了靠，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低声感慨：“我说小师叔你怎的与那魔女混在一块，原来是得了道明老祖的示意。哎，为了调查她，小师叔你这回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褚彦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上次在忘尘峰巅，隔着云镜聆听师尊教诲时，师尊没有提及过任何与正魔大会、与魔道有关的事情。 不过那时，他也还未决定要参加这次的正魔大会。 其实他隐隐有所猜测，这次四象阵提早关闭，是因为他们毁掉了神殿里那些由四象阵力量凝聚的幻境，放走了所有被幻境困住的人。 虞曦那番话没有说错。四象阵提早关闭，与他们两人都脱不了干系。要审，理应把他一起审了。 邢谷长老死咬着虞曦不放，应当还有其他原因。 “道明老祖”四字一出，魔道这边气氛骤然凝重了起来。 若说他们先前还以为邢谷想要留下尊上，只是四象阵异常的原因，那么现在则想得更多了些。 道明老祖，或许知道了些什么。 无论如何，这地方，绝不能再停留。 尊上的安危重于一切，走为上策！ 右护法与几位教主、门主，提防着对面的正道长老，向魔舟旁靠拢。 半空中，天罡戟指向魔舟。 战戟上雷光闪动，气势骇人。 魔舟正上方，千机伞伞面转动，伞骨延伸出的虚影连通四周山壁，在魔舟上方形成了一张细密的大网。 另一个方向，青云宗长老操控着那把化身百丈的青天尺，虎视眈眈。 天罡戟、千机伞、青天尺，刚好呈包围式，将魔舟阻拦在山底。 邢谷长老缓缓抬起右手，各宗长老与弟子们蓄势待发，只待他一声令下，便会向魔舟发起攻势。 邢谷最后警告道，“将人交出，尔等即可离开。不然今日四象山底，便是尔等葬身之地。” “休想！” “我们绝不会将人交给凌霄宗！” 右护法等人守护在魔舟前，屹然不动。 莫说今日，凌霄宗讨要的是尊上，换作魔舟上任何一位魔门弟子，他们也不会交给对方！ (本章完) 第60章 不好了！ 正魔双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右护法让他身后那只万年老鬼飘到虞曦身旁，随后传音：“尊上，您先回魔舟，烛昙已经带人在赶来的路上，我们从这里冲出去，与他汇合, 定能平安返回月见谷！” 说罢，他便一马当先，迎着头顶打开的千机伞飞了上去。 而众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仇千凛与邬阎，则对上了邢谷和他身旁那位法云寺的昌怀大师。 邢谷高高抬起的那只手，终于在此时落下。 正道各宗长老，与下方的四十余名金丹境弟子，同时动了。 正道此次带队的合道境强者，与魔道数量相当，单论修为也不分伯仲, 但两方拥有的法宝，却相差甚远。 单是青云宗那一把青天尺，便硬生生缠住了魔道这边两名合道境强者。 其余人，也皆被正道各宗长老缠上。 刚才被虞曦拂了面子的碧华长老，还没找到对手，目光直接瞄上了魔舟，衣袖一甩，便带着下方数十名金丹境弟子朝魔舟飞去。 距离魔舟越来越近，她右手一挥，身前变出一把琵琶，指尖拂弦，弦音化作利刃, 向魔舟上的虞曦飞去。 这时, 一杆火红长枪破空而来，冲破这些音符所化的利刃。 陌九娘的身影随之出现, 伸手一抓，枪杆回到手中, 枪尖直指碧华面门，“你的对手，是我。” 碧华暗自咬牙，不得已只能将目光从虞曦身上移开，再次拂弦，与陌九娘对上。 合道境强者们打得火热，正道那些金丹境弟子则趁机向魔舟靠近，一道接一道术法从他们手中飞出，击打在魔舟上。 这艘作为魔尊座驾被打造出来的魔舟，是魔道如今最坚固的飞行法器，金丹境修士的攻击，对它并不能造成太大损伤。 但数十道攻击同时袭来，魔舟还是不可避免地剧烈摇晃起来。 站在舱门附近的几名魔道弟子，险些被从里面甩飞出去。 “把上面的人勾下来！”人群当中，洛云蔷指着魔舟一声大喝。 说罢，她便第一个祭出法器，对准被甩到舱门旁一名金丹境初期修为的魔修勾去。用的正是先前在四象阵里，偷袭白翩翩时所使的那条缎带。 缎带的一端刚刚飞入舱门，就被一节乳白色软鞭挡住。 鞭子散发着宛若月光般莹润的光泽, 比那根明黄色缎带更加夺目。 这鞭子, 正道弟子们看着也不陌生，正是先前一直被红衣女魔修握在手中的那根！ 软鞭与缎带相撞，明明是两样质地柔软的东西，却硬是碰撞出一股相当强劲的灵气震荡。 软鞭的力量似乎更强几分，缎带被抽打得向反方向甩去，鞭子却没有就这么放过它，继续延伸，向前追了上去，随后紧紧与缎带缠绕在一起，猛地向回一抽。 猝不及防，洛云蔷被这股力道带离地面，身影向魔舟飞去。 速度之快，她身旁的几位同门想要伸手去抓，都没能抓住。 “洛师姐！” “洛师妹！” 两名离她最近的凌霄宗弟子正准备飞身追去，就见洛云蔷的身影在飞到魔舟旁边，仅距不足一丈时停了下来。 并不是她自己停下的，而是那拽着她离开原地的软鞭停了下来。 紧接着鞭子骤然松开卷着的缎带，“啪”地一下抽打在洛云蔷挥舞缎带的那条胳膊上。 吃痛之下，洛云蔷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那根明黄色缎带被钩入魔舟。 下一瞬，鞭子再度抽来，这次抽中的是洛云蔷的腰肢，她的身影直接倒飞出去。 若不是一名凌霄宗金丹境后期弟子，最后时刻搀扶了一把，险些就要后脑勺着地，砸在地上。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从洛云蔷双脚离地，到被抽了回来，只过去短短一息。快到她本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更来不及从储物法宝内取出宝物，袭击魔舟内的人。 四周的正道弟子缓下攻势。 搀扶住洛云蔷的那名金丹后期弟子，也是出自出云峰的，慌忙询问：“洛师妹，你怎么样，伤势如何？” 洛云蔷脸色极为难看，手臂火辣辣的疼。 实际她身上穿了绣有防御符纹的衣服，但那鞭子角度刁钻，故意挑开了衣袖，直接抽打在她的小臂上。 她抬手一看，果然小臂上有了一道鞭痕，最重的地方已经有血珠沁出。 “别管我。”洛云蔷咬了下牙，狠狠说道：“都给我上，把那魔女捉住！” 凌霄宗出云峰洛长老之女的面子，还是不少人会给的。 当即，正道各宗弟子出手的速度更快了。 尤其那位出云峰金丹后期的剑修，提剑便朝魔舟飞去，待自身高度与魔舟齐平，接连挥出七道剑光。 未等剑光没入魔舟内，先前那条软鞭再度出现。 哪怕持鞭的人比执剑的人修为足足低了两个小境界，仍然不落下风。 鞭影与剑光相撞，两相抵消。 这时，后方那位青云宗长老腾出手来。操控着青天尺用力击向魔舟。 青天尺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至宝，哪是魔舟可比，一击之下，魔舟砰的一声砸向地面。 眼见正道弟子们即将进入魔舟，魔门弟子将受伤的几人留在舟内，其余人纷纷出来迎战。 虞曦身旁还跟着右护法那只鬼魂，那是合道境修为的恶鬼。 它的主要任务是守护虞曦，有人攻来，它便吐一口阴气化作锁链，将对方双手双脚通通缠住。 山外又有动静传来。 原来是山外观看水镜的人群中，众多金丹境修为以上的散修站了出来，遵从道明老祖示意，入内帮助正道各宗捉拿影响四象阵安危的魔修！ 这群人修为不高，但胜在人数众多。 单是金丹境便有两百余名，元婴境的还有七八人。 有了他们的加入，魔门弟子一下便落入下风。 这时青天尺又击向魔舟，守护虞曦的恶鬼从她身旁飘离，朝那青云宗长老飞了过去。 虞曦一人与三名金丹境散修，两名妙音宗弟子缠斗。 散修也罢，妙音宗弟子袭来的音刃着实烦人。 以一对五，虞曦打得有些艰难。 就在此时，身后一把长剑出现，直向她后心刺去。 “小心！” “轰隆！” 清冷的提醒声，被淹没在惊雷之中。 只见水镜与定界石之间，凭空出现一道惊雷，劈中了背后偷袭虞曦的凌霄宗出云峰弟子。 霎时间，他整个人化作黑炭，从空中落了下来。 有那离定界石近的人低头一看，双目睁圆，惊道：“不好了，定界石裂了！” (本章完) 第61章 深藏功与名 定界石裂了？ 定界石怎么会裂？ 四象山内激烈的打斗，仿佛因为这一句话，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动作停滞，尤其是上方那些动辄山石碎裂、云搅风动的合道境强者，更是惊诧不已，纷纷停手，将目光投向阵纹中心的定界石。 修士目力自然不是凡人可比。 哪怕距离百丈, 也能看清，原本浑圆无瑕的定界石上，多出了一道蜿蜒狭长的裂纹。 正与仇千凛交手的邢谷，猛地抽回天罡戟，朝定界石飞去。 他抬手凝结出一片水雾，覆在定界石上。 水气冲刷，定界石上的裂纹依然如旧。 这块一千年前，由正魔两道十位合道境强者合力凝结出的石头，真的出现了一道裂纹！ “天呐！” “定界石真的裂了！” 惊叹声接连响起。 惊雷炸响时，整个四象山仿佛随之颤动了一下，空中的水镜也晃动个不停。 晃动停下，山外仰望水镜的人群，都清晰看见了定界石上出现的那道裂纹。 纹路极细，弯弯曲曲，乍一看像是一个“之”。 人们惊恐地望着它，惶惶不安地揣测，“定界石裂了，四象阵封印会不会破开？”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该不会被卷进四象阵里吧？” 站在这里的人，先前都通过水镜，见识到了四象阵里有多可怕。 正道各宗培养出的金丹弟子, 都很难应付四象阵里的幻境，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修为低微的散修？ 真要被卷入阵法之中, 怕是一关都过不去，不如直接站在原地等死！ 危及自己生命之时, 人们出奇地一致，全都指着水镜中那道红色身影, 破口怒骂：“该死的魔道妖女！” “赶紧捉拿她！” “道明老祖说她有问题，一定是她对定界石动了手脚！” 不单是外面的人这么认为，进入四象山的那些散修，以及正道那些金丹境弟子，也大多是这么想的。 “捉拿魔女”的口号，从山外喊到山内，喊得越发响亮。 邢谷指着定界石，痛心疾首地说：“定界石存在了整整一千年，一千年都没有出过差池，却偏在此时产生裂纹。先前我说这名女魔修影响四象阵安稳，尔等不愿将人交出，如今裂纹在此，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还是说，这定界石上的裂纹，就是尔等为了夺取领地，特意动手脚而产生的？” 魔道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动什么手脚？ 这四象山、四象阵在正道的地盘里，他们每五十年才来一回。 就算想动手脚，也得有机会动啊！ 右护法怒气上涌，瞪着眼道：“邢谷，你别血口喷人！” “事实就摆在这里, 何来血口喷人一说？”邢谷指着那道裂纹，转动手中的天罡戟，指向虞曦所在的方向。 “为了四象阵封印的稳固，为了修真界的安危，此女必须审问！” “呵呵。” 陌九娘一把甩开碧华，飞回虞曦身旁，看着邢谷，冷笑着说：“定界石裂了，就一定是魔道所为？出了事就往魔道头上泼脏水，还真是你们名门正道一贯的作风！”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称是被污蔑的，那便用事实来证明罢！” 邢谷话音落下，手中的天罡戟上，飞出一枚赤金圆环，直朝虞曦套去。 魔道众人立刻认出了这枚圆环。 陌九娘急急拉着虞曦向旁闪避，“这是天罡问心咒，可辨谎言。被套中的人回答提问时，会下意识口吐真言。若是勉强说出违心之言，则会被圆环紧箍！” 这一时刻，虞曦与魔道众人心里抱有同一个念头——绝不能被圆环套中！ 魔道众人怕的是，被套中后，尊上的魔尊身份暴露。 虞曦怕的则是，被套中后，她这个假魔尊会露馅！ 无论如何，绝不能被套中。 圆环速度极快，陌九娘刚出手挡了一下，就被碧华重新缠上。其余魔道教主、门主，也皆被正道长老们针对，一时无法脱身。 眼见那赤金圆环就要套中自己，虞曦急中生智，猛地一个转身，一头扎进了正道金丹境弟子之间。 圆环锁定着虞曦，一路紧追，收势不及，一头撞上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洛云蔷和她身旁一名妙音宗弟子，将两人套了个结结实实。 “洛师姐，你怎么样？”旁边的凌霄宗同门，立即上前，一边询问一边动手想要帮她们将圆环解下。 耳边却响起洛云蔷骄横的声音，“蠢货，粗手粗脚，还不动作快点把这东西解下来！” 那位凌霄宗同门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洛云蔷。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云蔷面色尴尬，套中她们的圆环，却在这时向回收紧了一些，变得更难解下。 虞曦步履轻盈，灵活地穿梭在正道弟子之间。她的速度是在四象阵里练出来的，金丹境弟子少有人及，见那赤金圆环已被自己甩开，她便转身往魔门弟子那边飞去。 过程中，不断有人对她出手，有些攻击被她躲过，有些则被魔门其余人挡住，还有少数几个躲闪不及的，竟是被突然出现的惊雷劈中！ 这下连虞曦自己也忍不住怀疑，定界石是在帮她。 难道真是魔门先辈显灵，看不得正道这么欺辱他们？ 借着这些惊雷的帮助，原本落于下风的魔道众人，渐渐能与正道打成平手。 正道那边，有两位想要趁乱捉拿虞曦的合道境长老，直接被雷劈晕了过去。其中便有那位控制着千机伞的清一宗长老。 这下，他们再阻拦不了魔道离开。 傅玉箫急忙往魔舟内嵌入灵石，招呼魔门弟子登上魔舟。 魔舟再度起飞，直朝上空而去。 邢谷还欲阻拦，取出一盏金色莲花灯。 这是道明老祖亲手炼制的法宝，里面封印了老祖全盛时期的一道术法，整个凌霄宗也只有三盏这样的莲花灯。 不到关键时刻，邢谷也舍不得拿出来。 这一击下去，魔舟上不足元婴境的人，怕是都会死！ 就在邢谷想要催动这朵金莲时，“咔嚓”的碎裂声仿佛再次出现，紧接着一道惊雷炸响，当头劈在邢谷身上，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双眼一闭，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站在魔舟的甲板上，望着下方的变故，虞曦面上浮现一丝惊讶。 正道那边，还有人在叫嚣着，不让魔舟离开。 许多人指着魔舟怒骂魔修自私，放任定界石碎裂，危害修真界安危。 见状，虞曦指着那裂出一道痕迹的定界石，“你们怎么不说，这裂纹是因为你们违反誓约而造成的？没准守护此地的先辈英灵，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这才特意降下惊雷，以示警告！” 待她话音落下，傅玉箫又往阵法里添了一箱上品灵石。 魔舟速度一提再提，冲入高空，向北飞去，很快消失在四象山上空。 魔修们从甲板回到船舱内。 陌九娘与右护法直接护送虞曦上了二层，进入船舱，众人这才纷纷松一口气。 这时，虞曦忽然注意到，舱室最后方，四张座椅并排放在一起，上面躺着身着白衣，身形欣长的男子。 是褚彦！ 此时他双目紧闭，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 虞曦惊诧，“他怎么会在这里？” “尊上放心，属下只是将他打晕了，短则半日，多则三日，他定能苏醒过来。”麻衣长老从旁走了出来，微笑着解释。 笑容深藏功与名。 (本章完) 第62章 怎么还带回个战俘 四象山底，气氛沉重。 各宗弟子分别回到长老身边，山底的人虽多，却没多少声音，尤其是凌霄宗、清一宗与妙音宗的队伍，更是异常沉闷。 原因无他，这三宗的带队长老如今形如焦炭, 都还处在昏迷中未醒。 光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魔修们离开前最后那一番话，让人忍不住深思…… 难道真的是当年凝聚定界石，守护修真界的先辈们发怒了，降下惊雷警示他们吗？ 刚好，被雷劈晕的邢谷长老、碧华长老以及清一宗那位清方长老，是先前最为针对魔道与红衣魔女的几人。 可这猜测, 弟子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不敢宣之于口。 “这是妙手医圣亲自炼制的宝心丹与醒神丹，一般历经劫雷昏迷以后，都是服用这两种丹药。” 药王谷上至长老，下至弟子，都忙得团团转。 药王谷带队的姜裕长老，最是忙碌，刚弄醒碧华，就赶来邢谷身旁，与守着邢谷的青云宗长老及几名凌霄宗弟子商议，“我先为他服用两枚试试，若是不行，再唤妙手医圣来此。” 邢谷是三位昏厥的合道境长老中，伤得最重的一个。 碧华和清方, 顶多是被雷劈晕，身上略有些焦褐。 而邢谷, 则是直接被劈糊了！ 皮肤已经彻底黑了, 轻轻戳还有些发硬, 站在他身旁就有一股糊味儿直往鼻子里窜…… 此次前来正魔大会的弟子中, 就有邢谷的亲传弟子。这位弟子已经吓傻了，站在昏迷的邢谷身旁，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将焦炭状的师父碰成了碳灰。 姜裕半俯下身，指尖流淌出一道温和的灵力，撬开邢谷闭拢的嘴唇，随之将两枚丹药送了进去。 这两枚都是珍贵的五阶上品丹药，入口便化作药汁，顺喉而下。 姜裕一边观察着邢谷的状态，一边小心往他身上涂抹药膏。 片刻后，邢谷眼皮终于颤了两下，缓缓睁开眼。 “这是……” 许是被雷劈过的缘故，他现在还有些恍惚。 被徒弟扶着坐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才恍惚想起自己身处四象山，不久前还在与魔道交手。 想到魔道，他面色一变, “那群魔修呢？” “跑了。”姜裕见他要站起来，赶紧把人按住, “你的五脏六腑都被雷劈伤，需要静养，先不要起身。” 邢谷确实感受到体内一阵阵疼痛，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来，接着又问：“那名女魔修何在？” “也跑了。”姜裕眉头微皱，“你先少说几句话，这里的事情已经通报给各宗了，你们宗门的洛长老正在带人赶来的路上，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单论战力，洛长老能在宗门排入前三。 有他去追，魔道的人怕是跑不远。 邢谷神情微松，重新躺好。 忽然，他注意到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再度撑起身子，看向四周。 姜裕眉头大皱，“你再不躺好，伤口崩开了可莫怪我！” 面对姜裕的警告，邢谷充耳未闻，视线焦急地寻找着一道身影，看了半天，也没有寻找到，“褚彦呢？” 正准备把邢谷按下的姜裕，闻言一愣，随即也看向一旁。 果然不见褚彦的身影。 被两位合道境长老注视着的凌霄宗弟子当中，金铨颤巍巍地举起手，说道：“长老，不好了……刚才魔舟走后，就没有见到小师叔的身影……” “什么？” 邢谷不顾伤势，一下坐起了身，惊怒道：“褚彦被那群魔修带走了？” 也不知是伤势的缘故，还是被这突然得知的消息气的，邢谷眼前一阵发黑。 完了。 全完了。 他不但没能抓到道明老祖交代要抓的魔女，反而还把老祖的关门弟子给弄丢了！ 他该怎么向老祖交代！ … 数百里之外，魔舟上的灵石耗尽，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丘懋看着空空如也的灵石箱子，捂住心口，“凤喜楼半个月的收益，就这么烧没了。” 麻衣长老最见不得人这副掉钱眼里的样子，闻言横去一眼，“教主，灵石没了可以再赚，要是命丢了，可没地儿捡第二条去。” 丘懋讪讪一笑，“师叔，您说的是。” 说罢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箱灵石，忍着心痛交给傅玉箫，“悠着点用，等到北洲地界，他们应该就追不上来了。” 傅玉箫打开箱盖，正欲往阵法中添加灵石，没等他将第一枚灵石投入阵法，脚下忽然剧烈一晃，箱子里的灵石撒得七零八落。 “砰砰”两声，剧烈撞击。 魔舟险些在空中被掀翻过去。 船舱内的魔修们立马警觉起来。 “敌袭！敌袭！” 二层船舱内的合道境魔修们，将神识散出船舱外。 撞击魔舟的不是什么术法攻击，而是几头灵兽，刚才那剧烈一撞，便是一只赤炎四角蛮牛。 魔舟就是险些被它的牛角顶翻。 另外还有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双生玉蛟龙，也在魔舟后面穷追不舍。 时不时往船尾撞上两下。 “该死，是清一宗和仙兽阁的人。” 清一宗与仙兽阁都是擅长养育灵兽的宗门，宗门辖地就在附近。 右护法认出那只力气无穷的四角蛮牛，正是清一宗宗主的本命灵兽，而那对身体光洁如玉的双生玉娇龙，正是仙兽阁的供奉灵兽。 这几只灵兽出现，料想清一宗与仙兽阁的人也在不远处。 散落船舱的灵石，被众人飞快拢起，右护法对着傅玉箫道：“别管他们，我们加快速度，把他们甩掉！” 刚减缓速度不久的魔舟，再次全力加速。 很快就将那头赤炎四角蛮牛甩在后头。 可两条玉娇龙仍旧穷追不舍，它们速度奇快，无论魔舟如何加速，都甩不开它们。 过了片刻，这对玉蛟已经一左一右，飞得与魔舟齐平。 “这样不行，要不我出去拖住它们，你们带着尊上先走。”麻衣长老握紧法器站了出来。 透过船舱窗户，虞曦向外望去，飞在魔舟右侧的玉蛟若有所感，也侧头向船舱望来。 视线相对，那条正欲撞击魔舟的玉蛟，忽然身子一僵，停在半空。 “等等。”虞曦喊住想要出去的麻衣长老，“别出去，它们好像停下了！” 众人向外望去，果然，两条玉蛟不知为何，停在了原处，没再继续追上来！ 傅玉箫一刻也不敢耽搁，继续操控魔舟疾速向北行。 没飞多久，前方又传来一道来势汹汹的气息。 “可要绕路？”傅玉箫扭头问。 虞曦觉得那气息有些熟悉。 “不用。” “来的是自己人！” 她与右护法的声音同时响起。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黑云压阵，来的正是左护法一行。 船舱开启，左护法带人入内。 右护法狠狠剜了他一眼，“等你支援，黄花菜都凉了。” 左护法对着虞曦，跪地说道，“属下来迟，请尊上责罚。” 说话时，左护法还有些气息不稳。 能够感受出，他已经倾力赶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到这里，并不容易。 虞曦抬手打出一道灵力，托住左护法的手臂，“你起来吧，后面的路你警醒一些，由你主要负责探查。” “属下遵命！”左护法站起身。 视线忽然停留在虞曦身后，平躺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男人身上的白衣，似乎是凌霄宗内门弟子服？ 他仍是那副冷脸，向旁边的右护法看去，脸色不变，只在眼中透出几分询问。 像是在问，怎么还带回个战俘？ 右长老咧嘴一笑，摇着头说，“这可不是战俘。这位啊……是麻衣长老，特意为尊上绑回来的魔妃！” 音落，一向面无表情的左护法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呆若木鸡。 (本章完) 第63章 可不兴随便换啊 魔舟继续北行。 左护法的惊讶很快收敛起来，与他同来支援的人，却没那么擅长掩藏情绪。 赖云天惊得张大嘴，走近一步，待看清躺在那的白衣男子的面容后，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他他……” 他不是凌霄宗那个与宗主、合道境长老拥有相同辈分，被誉为最有希望飞升上界, 天赋卓绝、惊才艳艳的道明老祖的关门弟子吗？ 这样的人物，都能虏来当魔妃？ 他不过是窝在丹房里炼了几个月丹药，他们魔道竟已强悍如斯，连这样的人都敢绑？ 一时间，赖云天还以为自己活在梦里。 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咦？ 竟然不疼！ “嘶嘶……” “啪”的一声。 环绕在赖云天手臂上的魔蛇，一尾巴抽在他胸前，他一低头，对上魔蛇哀怨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掐的不是自己的胳膊，而是环绕在他左臂上的蛇…… 难怪他没觉着疼呢。 与左护法一同来的，除了万毒门门主赖云天，还有十几位分神境魔修和两位合道境魔修。 分神境魔修几乎都是各教、各门的长老，而那两位浑身包裹在黑雾当中的合道境魔修，则显得有些奇怪。要不是他们身上的黑雾比较明显，单凭气息几乎感受不到他们存在。 从登上魔舟起，他们便一直保持安静，不似其他人多少都开口说过几句话。 虞曦朝他们那边打量了两眼。 右护法这才想起，还未来得及给尊上介绍，“尊上，他们不是活人……” 虞曦对这答案并没有多少意外, 她从他们身上确实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 “哎。”船舱内的众人, 看向那两团黑雾, 多少都有些唏嘘叹息。 虞曦心下隐隐有种不太好的猜测, “他们是……？” 果然, 右护法哀叹一声, 解释道：“他们是由历任左右护法, 及各门各教先辈们陨落后残留的一缕分魂组成的魔灵。没有思想和意识，平日就镇压在左右护法塔塔底，唯有危机时刻才能调动。如今塔底镇压着八道魔灵，这两道是其中实力最强的。” 这是八百多年前，一位噬魂门合道后期前辈陨落前想出来的法子。 那时魔道已经弱于正道许多，为守护住凌舟山与月见谷两个要地，更为将来那复活魔尊大人的预言实现后，给魔尊大人留有更多底牌，这些魔道先辈甘愿将自己死后残留的神魂留下。 哪怕永世不得超生，也要壮大魔道实力，为将来魔尊大人一统修真界铺路。 右护法没说的是，其实先前凌舟山恭迎尊上复活，离开禁地那次，他就想调遣几道魔灵出来。 只是调动魔灵，需要左右护法各自一滴心头血，当时左护法借口闭关避而不出，单他一人也无法调动。 原本这次右护法也没考虑魔灵的事。 还是前往正魔大会, 离开月见谷前, 左护法主动提出让他留下一滴心头血, 好在危机时刻调动魔灵赶来支援。 似乎是劫雷的事，改变了左护法的态度。 右护法当时也没多想，留下一滴心头血交给他，没想到，这次当真派上了用场。 魔舟穿梭云间，又飞出三百里。 几个时辰前，魔舟被双生玉蛟龙和四角蛮牛撞击的地方，洛长老带着一行人赶到。 清一宗宗主亲自等在这里，见到来人便一脸歉疚，“有辱使命，未能追上……” 洛长老黑着脸，目光扫过清一宗宗主身旁的四角蛮牛，落到后面的双生玉蛟身上，沉声问：“玉蛟可日行万里，怎会追不上一艘飞舟？” 别说魔道那些个破烂飞舟，就算是他们凌霄宗速度最快的飞舟，也能被玉蛟追上！ 洛长老散开威压，审视地看着清一宗与仙兽阁的人：“莫不是你们有意包庇，特意放跑他们？” “不敢不敢，这种事我们怎可能做！” 清一宗长老急忙解释：“我们原本一直紧追魔舟，不知那些魔修使用了什么手段，玉蛟龙明明已经追了上去，却又突然停下，让他们趁机跑了。” 仙兽阁阁主为自家这对供奉灵兽辩解：“不是它们不想追，我刚才特意问过它们，是当时有一道极特殊的力量出现在它们识海中，迫使它们停下，它们这才身体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洛长老凝眉思索。 玉蛟龙先天便是高阶灵兽，很难被压制。 难道说，是魔道那边掌控了什么新的扰乱心神的术法？还是动用了某种作用于神识的秘宝？ 距离魔舟逃走，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 此时再追，怕是也难追上了。 可褚彦还在魔道手上，若是没法将他找回来，别说道明老祖那里没法交代，怕是自家那个死心眼的丫头也会不依不饶。 洛长老心下叹息。 吩咐同行的另外两位合道境长老，继续向北追踪，若是无法追上魔舟，便潜入北洲，务必确保褚彦安危。 他自己则停在半空，捏着传音玉符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往玉符内注入一道灵力，向着另一端的人，悉数交代了这里的情况。 … 魔舟一路北行，飞入北洲地界，凝重的气氛终于缓解了不少。 二层船舱内，魔道教主、门主们已经开始商议，如何将此次定界石划分的地盘占回来，还有如何建设北洲。 “不如先将鬼涧岭附近的城池修复几座，将生活在鬼涧岭中的魔修迁出一部分。”丘懋提了个主意，之后向虞曦请示：“尊上，您觉得呢？” “可以。”虞曦点头。 视线却仍落在身旁躺在那的褚彦脸上，心底没有半分轻松，反而越发沉重。 已经过了整整三日，为何褚彦还没有醒来？ 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醒不过来了吧？ 虞曦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鼻息尚在。 “他还要多久才能醒来？”虞曦记得麻衣长老当时说的是，短则半日，多则三日。 麻衣长老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属下可能不留心，下手重了一点……” 三日都没醒来，这何止是重一点呀！ 赖云天“啧”了一声，念叨道：“可别敲傻了，要是醒来是个傻的，还怎么伺候尊上？” “那倒无妨，修真界好儿郎千千万。”陌九娘道：“这个傻了，再给尊上换个机灵的便是！” 虞曦：“……” 可不兴随便换啊。 好儿郎千千万，但你们真正的魔尊，只有一个！ (本章完) 第64章 这是什么地方 魔舟飞过鬼涧岭上空，天色变得暗沉起来。 四周越发冷了。 虞曦余光注意到，躺在椅子上的人好像打了个哆嗦。 她忙转过头看，却见他仍闭着双目，没有醒来的迹象，刚刚那阵轻颤仿佛只是睡梦中感到冷了。 北洲确实冷。 尤其过了鬼涧岭，气温几乎降到零度以下，低阶修士和普通人，在这里生活的十分艰难。 虞曦没有遭什么罪，是因为储物戒里放了大把绣着符纹的衣裙，其中不少都有保暖作用。 就比如她第一次返回魔宫时，身上穿的那条紫纱长裙，看上去轻薄，实则裙摆上绣着暗纹，将寒气隔绝在外，穿着格外暖和。 想到这些衣裙，或许都是眼前这位双目紧闭、仍处在昏迷中的人准备的，虞曦在心底暗暗道了声谢，接着便将先前在四象阵里取出过一次的黑色大袄，再次取出来，轻轻盖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二层船舱内，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感慨，看来这位“魔妃”，在尊上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醒来后万一傻了，还是要让万毒谷的人好好看看，不能随便弃之不管。 … 魔舟飞过鬼涧岭，继续北上。 虞曦命众教主、门主，先行带弟子返回宗门，硕大一条魔舟，只余下左右护法、两道魔灵以及虞曦与褚彦二人。 月见谷底，护卫队与魔宫侍女已经等在下方。 魔舟穿过浓雾，缓缓降下。 众护卫及侍女跪倒在地，恭敬高呼，“恭迎尊上回归。” 魔舟停在魔宫前。 右护法拿出麻衣长老留下的云霓帕，将其展开至刚好容纳一人躺下的大小，轻手轻脚地将“魔妃”从椅子上，挪到了帕子上。 “尊上，这位……如何安置？” “就安置在魔宫吧。”虞曦早就想好，要将褚彦带回魔宫，这里毕竟是他的“故乡”，没准他醒来后就能恢复记忆。 她抬起手，控制云霓帕飘在自己身旁，对左右护法道，“将魔灵送回塔底，你们也好生休息几日，本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看顾。” 左护法闻言立即应了一声，“是。” 右护法的视线则在仍处于昏迷当中的褚彦脸上打了个转，“尊上，可需属下再问您安排几人？” 虞曦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待看清右护法的眼神，忽然心领神会，尴尬地扯起嘴角，“不必。” 没有她的允许，魔宫就是绝对的禁地。 回到魔宫大阵以内，虞曦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缓下来。 她带着褚彦回到了魔宫寝殿，手腕上的木头手镯摇身一变，变回大床的模样，虞曦轻轻将褚彦放平在上面。 许是连番挪动，昏迷中的人眉头微微拧起。 “褚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醒醒？”虞曦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又轻轻抚了抚他皱起的眉头，那眉头非但没被她抚平，反而皱得更紧了。 “褚彦，你醒醒。” 虞曦生怕床上的人再也醒不过来，推动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就在她用力推动褚彦身体的同时……刚躲过一阵山崩地裂，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褚彦，又感到身下剧烈一晃，飞快地起身向远处闪避。 他望向四周，眼底带着几分迷茫。 他好像又陷入了一个幻境，这个幻境格外复杂，也格外使人煎熬。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与那魔道女修一同离开了四象阵，可就在刚刚他与魔道弟子交手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四象阵内。 那名魔道女修，也与他一同回来了。 奇怪的是，他们的外表都有了一些变化。 路过一处湖泊时，他侧头看了一眼，此时阵内的他青衫玉冠，面带朝气，宛若一位风姿翩翩的清雅公子。 而走在他身前的魔道女修，则有着与在青龙神殿后殿幻境时相同的相貌，身形比在阵外时淡薄了一些，脸上却多了几分轻快活泼。 她身上穿了条格外华丽的金色长裙，那耀眼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不显突兀，也无法抢走她的风采。 “虞曦？”褚彦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声。 脚步也无法停下，只得跟着“虞曦”继续向前走。先是来到一处空荡山谷，四周峰顶不断飞出山石，追在他们身后，他们一同躲避山石，在山石的“督促”下越飞越快，身法逐渐娴熟。 练完飞，两人又一同在湖边休憩，一同走入冰晶迷宫。 褚彦有些迷茫，他不确定自己是进入了幻境，还是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梦境。 一切好似真实，又好似虚妄。 他不像是他，身旁的虞曦也不像是虞曦。 真是怪哉。 可这样奇怪的场景也没有持续太久，不知怎的，在冰晶迷宫的一个岔路口，他一扭头就看不见虞曦身影。 他焦急地在通道内寻找，地动山摇，通道崩塌，却不见虞曦出现。 而后他又找了许多地方，山间、水底，都不见那道金色的身影。 明明那只是一位有过几面之交，并不算熟悉的魔道女修，可不知怎的，找不到她，褚彦心底越发急切。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脚底再次剧烈晃动，四周的场景濒临崩溃。 眼前虚晃，再看清时，已不是四象阵内的景象，而是一间朴素空旷的屋子。 而刚才，他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人，此时就在他的眼前。 那张与青龙神殿幻境里一模一样的脸，离得极近，他只要抬起手就能触碰到。 褚彦怔了片刻，撑着身下的床板坐起身，环顾四周，而后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虞曦身上，目光带着探究。 他就算不在四象阵里，也应该位于四象山中。 “这是什么地方？” 平躺着的男子忽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虞曦下意识后退半步。 面对褚彦警惕的询问，种种解释在虞曦脑海中一闪而过。 最后，她微微一笑，言简意赅地回答：“你家。” 寝殿门口，正欲爬回祈愿池小憩的灵龟万岁，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床边。 绿豆小眼里满是崇拜。 不愧是魔尊大人，撩人有一手！ 第65章 为何执意留我在此 面对虞曦的回答，褚彦皱紧眉头。 那荒谬的回答，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准确性，毕竟太过荒谬，不可能是真的。 他一边提防着虞曦，与陌生环境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一边暗自探查体内的灵力与身体状况。 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体内经络完好，灵力运转正常，只有后脑勺处有些轻微的擦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褚彦站起身，看向仅与自己一步之隔的虞曦。 离得近了，瞳孔里似乎都能映出彼此的身影。 褚彦能判断出，现在这副面容才是虞曦真实的样子，先前参加正魔大会用的那副面孔，多半是用法宝或符篆伪装出来的。 只是，虞曦这副真实的面容，为何会屡次三番出现在他臆想出的幻境与梦境里？ 他向虞曦的方向逼近一步，眼里带着探究与审视，“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以前认识吗？” 第一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虞曦不太能把握褚彦现在的立场，很多事不适合挑明了说。 她思索片刻，憋出了一个词，“故人。” 至于第二个问题倒是好回答，回答完第一个，虞曦磕巴都没打，就点头接着说：“认识！” 褚彦眼里疑惑更深。 虞曦急忙摇了摇头：“不不不，不认识。” 褚彦几乎快要被她给绕晕了，“到底是什么？” 两人离得太近，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带着温度，虞曦一紧张，便捋清了思路。 “准确地说，是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这话倒是极为合理且正常的。 褚彦生活在凌霄宗忘尘峰，甚少下山，只在几次大场面中露过脸。 哪怕是在凌霄宗内，他认得的人也不算多，顶多不过百数，但认识他的人却有成千上万，甚至更多。 别人认识他，荋他不认识别人，再正常不过。 可他觉得，虞曦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正当褚彦凝眉苦思时，虞曦再次开口，语气格外诚恳。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骗你，这里……真的是你家。” “莫要胡言乱语。”褚彦终于忍不住开口指正，“我出自凌霄宗忘尘峰。” 他对于“家”的定义有些模糊。 但如果一定要称一个地方为家，那一定是他平日居住、修炼的凌霄宗忘尘峰。 毕竟他这一生短短几十年，有八成以上的时间都是在忘尘峰上。 “你是凌霄宗太上老祖的弟子……” 虞曦喃喃自语，关于那位太上老祖，她知道的不多，但却忍不住怀疑，“褚彦，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我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面对虞曦诚恳的眼神，褚彦下意识就点了头。 而后便自顾地皱起眉。 这也是他感到费解的地方，明明他与面前的女魔修分处两个阵营，可他似乎对她少了几分防备，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信任。 暂时感受不到危机，已经答应了的事情，褚彦倒不至于反悔，皱着眉说：“你问吧。” 虞曦盯着褚彦的眼睛，认真问：“你是什么时候拜入的凌霄宗，又是什么时候拜的道明老祖为师？” “自我有记忆起，便拜入凌霄宗，拜师亦是。”褚彦回答得十分自然。 他自六岁开始炼气，两年筑基，十年结丹，如今修为停留在金丹中期，年纪也不过二十有余。 这二十多年他都生活在凌霄宗中，只在寥寥几次出任务时离开过宗门。 见虞曦面露惊讶，他语气微滞，接着多说了一句，“我是孤儿，尚在襁褓时就被师尊带回山门，收为弟子。” 在这次正魔大会以前，他从未见过虞曦。 无论是虞曦现在这副容貌，还是在正魔大会上用的那副容貌。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我没认错。” 虞曦绝不可能认错。 身为棺材板，她不会认错自己装过的尸骨。 她深吸一口气，假设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有没有可能，你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塞入了如今这具身躯？” 这猜测未免太荒谬了。 但凡换一个气性大的在这，说不定会因为这一句猜测直接大打出手。 褚彦也很讶异，自己此时没有多少愤怒，只觉得荒诞无比。 甚至还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没有这种可能。我的神魂与身体完全契合，绝无可能是夺舍之身。开始修炼那年，我曾登上过凌霄宗凌云梯的最高一节台阶，也曾入过九转问心阵，夺舍之人绝过不了这两道考验。” 虞曦有着一瞬间的茫然。 明明是同样的灵魂，同样的气息，却完全不记得曾经身为魔尊时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正道的阴谋？ “我昏迷了几日？”褚彦开始反问。 虞曦如实说：“五日。” 褚彦心下一惊，继而就猜想到，自己恐怕早已不在四象山附近。 他与虞曦说了这么久话，还没有人找来，这里十有八九是魔道的地盘。 “放我离开。”褚彦伸出右手，长剑凭空出现，被他抓入手中。 他不是在与虞曦商量。 虞曦这时也紧张起来，识海里操控着魔宫令牌的同时，环绕手腕的软鞭也延展开来。 按说身处魔宫大阵，她无需这么小心。 可她担心等下若真与褚彦打起来，魔宫令牌会突然“叛变”。毕竟这座魔宫，归根结底，还是属于真正的魔尊。 剑光飞出，鞭影与之相对。 到底修为上有着差距，虞曦抵挡起来有些艰难。 她避开攻击，急忙催动识海里的魔宫令牌，正欲击出第二剑的褚彦，一瞬间便被魔宫大阵磅礴的气息压制住。 那气息一闪而逝。 他欲再次攻击，气息便也再次出现。 就好像是在警告他，不得对虞曦动手一般。 几次三番下来，褚彦认清现实，他在这里伤不到虞曦。 他索性收起长剑，自顾地往外走。 从寝殿出去，走过金碧辉煌的长廊，走至前殿，走下台阶。 而后便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 “你到底为何执意留我在此？” 褚彦转身，向出现在身后的虞曦问道。 不待虞曦说话，不知何时等候在大阵外，等待向虞曦禀报事情的右护法，理所应当地回答：“因为你是尊上钦定的魔妃啊。” 褚彦僵在原地，脸上的冷静瞬间崩塌，只剩下难以置信。 “魔妃？” 第66章 可有法宝能窥前世记忆 虽然“魔妃”两个字回来这一路已经被人提了无数次，但第一次让当事人听到，虞曦还是有些尴尬。 此时此刻，褚彦看向她的眼神，就好似是被渣男诓骗的良家妇女，满是谴责与戒备。 语气也带上几分恼怒，“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休得无礼！”右护法冷冷看着褚彦, “莫说现在你这魔妃的位子还没坐实，就算你真当上了魔妃，在尊上面前也得放尊重些，不得仗着尊上宠爱，就不分尊卑，胡乱说话！” 褚彦先是惊讶，视线落在虞曦身上，若有所悟, 待听完右护法后两句话，便眉头紧皱起来，“我看是你们胡言乱语，谁是魔妃？” 话音刚落，就听右护法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你。” 瞥见褚彦的神色，右护法冷哼一声：“尊上对你有意，你应当感到荣幸。” 荣幸？ 气恼还差不多！ 褚彦再度祭出长剑，奋力攻击横在台阶下方的无形屏障。 “想逃？” 右护法上前一步，劈手成刃，想要给这不听话的“魔妃”一个教训。 手还没有落下，眼前提剑攻击魔宫大阵的人，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就算是合道境修士, 也不能在魔宫大阵内逃离，更何况是褚彦这样的金丹境弟子。 就算他天赋太高, 在绝对强势的力量面前, 也不可能找到空子。 只可能是, 尊上转移走了他…… 右护法猜得没错, 虞曦确实在右护法击中褚彦的前一秒，催动魔宫令牌, 将褚彦转移回了寝殿。 “先让他自己冷静冷静。”虞曦说着，身影一闪，领着右护法来到前殿，在上首宝座上落座。 右护法站在下方，语重心长地劝说：“尊上，那正道小儿确实有一副好皮囊，但您也不好太惯着他……像刚才那种情形，就该让属下好好教训他一番，好让他长长记性，以后不得在尊上面前放肆！” 右护法自己是没有姬妾的，但他知道魔道当中有几位教主、门主，门下养了不少男宠、姬妾。 譬如陌九娘，她那的男宠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一个个调教得极为乖顺听话。 右护法真诚建议：“您可以让陌教主来给他立立规矩。属下听说，合欢教有不少调教人的法子，例如什么身覆寒冰积雪、腰顶千斤重石……据说按这样调教出来的男宠，又好用又听话。” 见虞曦紧抿着唇，没有开口的意思，右护法再接再厉, 接着劝道：“尊上, 说到底他就是伺候、服侍您的玩意儿，您越心疼他，他便越不知天高地厚。您可千万不要心软，该收拾的时候就得狠狠收拾！” 那可是你们真正的魔尊大人啊。 虞曦心下感叹，看向右护法的眼神，一言难尽。 “尊上……” 右护法还欲再说，虞曦朝他摇了摇头，面带几分苦涩，像是有着难言之隐。 只听她低声说道，“此事莫要再提，本座……与他有旧。” 话是没错的，落到右护法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右护法想起先前进入四象阵前，尊上与那正道小儿说的惊骇之言。 看来尊上早就与那正道小儿行了欢好之事，只是，尊上自凌舟山禁地出来以后，一直与他们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结识的那个正道小儿？ 右护法还在冥思苦想，便听上首传来尊上发问。 “你来找本座，是有何事？” 右护法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自己是有要事禀报。 “尊上，如今禄安城城主府，是由清一宗派去的人把持。那边传来消息，声称不会弃禄安百姓不顾，一月为期，一月期满，若禄安百姓半数以上不同意由魔道接管城池，他们便誓死守卫禄安城，绝不将城池让给我们魔道。” 右护法叹息一声，“别说是半数，禄安城里，怕是九成九的人都不想让禄安城归属魔道。” “为何？”虞曦问。 右护法苦笑一声，“还不是因为魔道穷苦？禄安城里大部分是北洲迁去的人，在北洲过够了苦日子，生怕禄安城归属魔道以后，也变成如北洲其他城池一样的残破贫苦之地。” 虞曦想起自己在魔舟上路过禄安城时看到的景象，北洲穷苦，人们食不果腹，可禄安城也没好到哪去。 如果说北洲百姓曾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么禄安城的人，就是住在了贫民窟里，生活环境远不如仰仙、须弥等城池。 “若是魔道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可愿让魔道把持城池？” 右护法先是下意识地摇头，接着忽然停住动作，抬头看向虞曦，眼神微亮，“还真不一定，虽说大部分人都想依靠正道宗门，想让子孙后辈拜入那些个正道名门，可也得先能活下去！据属下知，禄安城人口众多，物价颇高，大部分人生活得并不算好，平日连口荤腥都吃不上，还不如如今咱们连珠矿山的百姓过得好……要是真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换个人来统治禄安城，又有何妨？” 虞曦正是这么想的。 先前回来的路上，教主、门主们便说过“民心”的问题。 虞曦准备效仿先前对连珠矿山的改革，“明日将傅玉箫和丘懋找来，本座有事交代他们。” 说完正事，右护法正要告退。 虞曦将他喊住，“等等，还有一事。” “你可知有何法宝或灵物，可使人窥探前世记忆？” “属下想想……” 右护法站在原地，仔细思索，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将所有思路串联起来。 旧识、窥探前世记忆。 难道说，尊上口中的有旧，并不是指醒来以后，更是指更久以前，还未葬入凌舟山禁地的时候？ 右护法依稀知晓，魔宫里的正道小儿年纪尚浅，只有二十余岁，当然不可能结识万年前的尊上。 那么真正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正道小儿的前世，与尊上关系匪浅。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是尊上宠妃。 思及此，右护法后怕地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他刚才动手慢了一些，没有真正打伤褚彦，不然怕是会惹恼尊上。 他这一个小小的魔宫右护法，何德何能，敢与尊上相伴两生的宠妃相比？ (本章完) 第67章 非礼勿视 右护法思索半响，倒还真想出了两个可以窥探前世记忆的法子。 “这其一，就是法云寺的轮转法王佛像。据说佛像手持一面轮回镜，只要让那镜子一照，就能显出前世今生。” 右护法没去过法云寺，但是法云寺四大法王佛像，在整个修真界都极负名望。每年礼佛节, 都有数万佛门信众不远万里从各地出发，一路磕头跪拜前往法云寺，只为远远瞻望一眼四大法王佛像。 不过法云寺位于南洲，比凌霄宗还要往南，右护法生怕尊上“色令智昏”，为了唤醒爱妃前世记忆，涉险前往法云寺, 忙说：“那轮回镜是真是假属下也不知晓, 法云寺将这四大法王佛像守得严实, 哪怕是门下信众，也不得靠近存放佛像的法王山百丈以内。法云寺高手众多，咱们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属下还是再想想其他法子……“ “有了！” 右护法眼前一亮，“尊上，您可知绮罗城？” 虞曦当然知道。 绮罗城的岳家小姐，可是他们铭心阁的第一位大主顾呢，若非岳家小姐在禄安城拍卖会上抬高了钻石首饰的价值，魔道的钻石生意，也不会进展得那么顺利。 “绮罗城可窥前世记忆的法宝？”虞曦问。 “法宝没有。”右护法说：“但绮罗城有一种香，名为梦魂, 据说绮罗城最初炼制出这种香, 是为了促眠之用，后来却发现闻着这种香入眠, 极容易做梦, 据说有好些人梦到过不属于今世的记忆。三年前, 有一名去绮罗城送货的车夫，无意间闻到梦魂香，梦到自己上一世是南洲一修仙世家的小公子，梦醒后他去寻亲，那家人发现他的胎记与自家已故小公子的一模一样，特意请了法云寺和净土宗的大师来看，经证实，那挑夫还真是小公子转世。” “法云寺和净土宗的人，如何判断那挑夫就是小公子的转世？”虞曦疑惑道。 “好像是用了引魂香一类的手段？”右护法也不知详情，但他知道正道那边，有一些大世家会为家族中的重要子弟炼制一些作用于神魂的宝物。 有了这样的宝物，当这些重要子弟意外陨落后，族中便可凭宝物搜寻他们散落的神魂，亦或是搜寻害死他们的凶手。 引魂香就是这一类的宝物，那小公子的家族为他炼制过引魂香，在他死后将香供奉于佛宗，祈求佛祖庇佑他早日超生。 “许是神魂气息与引魂香中残存的气息对应上了？正道那几家佛宗，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我们魔道倒是甚少涉猎。” 魔道也有擅长与阴魂打交道的，譬如噬魂门。 但他们擅长的是怎么把魂拘住，而不是怎么让其投胎超生…… 右护法感慨：“绮罗城的香本就贵，寻常香料也要千金一盒。经挑夫那事以后, 绮罗城的梦魂香名声大噪，一香难求，莫说千金，万金也难买来一根！” 虞曦衣袖一挥，取出满满一箱灵石。 正是傅玉箫常用的那种大箱子，一箱足有十万灵石。 万金难求，十万金总该能买到了。 “这些可够？” 不够虞曦还有再往外掏的意思，不过绮罗城也算隶属正道的势力，虞曦不太愿意给正道送灵石。 想了想，她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自己设计制作的钻石首饰，是一根漂亮的钻石发钗，比洛云蔷花重金从拍卖会上得到的那根也不差，“绮罗城岳家小姐喜爱钻石首饰，你让人拿此物与之交换梦魂香，若不成，再用灵石购买。” 右护法刚才还在心疼那箱子灵石。 接过钻石发钗，嘴角立马咧开，“还是尊上您有法子！” 一块灵石也不给正道赚，他们尊上，真是勤俭持家的好尊上！ … 送走右护法，虞曦身影一闪，回到寝殿。 一进来，就看到褚彦正对着紧闭的寝殿大门猛砍。 他的剑光极其凌厉，但寝殿大门更加坚固，砍了半天也只在上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那些痕迹在他停手之后，渐渐消退，直至完好如初。 虞曦真想问上一声，何必呢？ 要知道，这大门万年以前，还有可能是他亲手装在这里的呢！ “别砍了，歇歇吧。”虞曦在床板上坐下，注意到床下还有一道气息。 正是藏在床腿后，极力隐藏身形，生怕被剑光波及到的万岁。 虞曦出现，它缩在壳里的脑袋终于探了出来，委屈巴巴地说：“尊上，他好暴力，要不您还是换个温柔点的魔妃吧？” 虞曦：“……” 幸亏褚彦听不懂万岁说话。 要不此时再听见“魔妃”二字，怕是要炸。 褚彦这时也感受到屋里出现的气息，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虞曦，“放我离开，条件你开。” “没有条件，我说过，我现在不会让你走。”虞曦依旧是先前的答案。 褚彦不解，“为何？” 他抱着剑，向床边走去，在距离虞曦仅剩一步时停下，低头直视她的双眼，“刚才那人说的理由不必再提。你看上去，不像那种……贪图男色的人。” 虞曦嘴角一抽，心底忽然升起几分恶趣味。 骤然站起身，先前一步贴近褚彦身前，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挑起褚彦的下巴，嘴角微扬，眼尾仿佛带着几分媚色，“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两人不是第一次贴得这么近。 但那都是因情形危急，或身处幻境，像现在这样四周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还是第一次。 寝殿寂静，两人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 虞曦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就弥散在褚彦脖颈间。 带着些许暖意，又有些诱人发痒。 褚彦身体微僵，面色越发冷硬，却不知晓，泛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心情。 静谧的寝殿，宽大的木床，旖旎的气氛逐渐升腾。 木床下，才把脑袋伸出不久的万岁，又急忙缩了回去，龟壳还往床腿后挪了挪，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龟爷我什么都没看到……” (本章完) 第68章 嘴皮子最溜的门主 四周寂静，小龟的吭叽声格外清晰。 虞曦脸颊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几乎与褚彦的耳根，变成同一个颜色。 万岁与木木的年纪，按照灵兽精怪寿命来算，都还是幼年期的小朋友。 再往下进行，多少就有些少儿不宜了。 虞曦及时“刹车”, 收回挑起褚彦下巴的手，轻咳一声，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说道：“你刚才应当也听出来我是何人了。这里正是魔宫，深入魔道领地，你天赋再高，也绝无可能在我未准许的情况下, 安然离开这里, 走出魔道领地。” 虞曦说得十分坦诚。 褚彦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魔道再如何式微，也有一众分神境、合道境魔修，或许他能跨越境界，打过元婴境魔修，却很难在合道境强者手中讨到好。 更何况还有这禁制重重的魔宫大阵，和守护魔道领地的钥匙。 除非师尊道明老祖亲至，否则他几乎不可能顺利逃走。 越是这样，褚彦便越感到费解。 眼前这女魔修……不，这女魔尊，到底为何偏要抓他？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容忍，带着善意, 并不像是对待敌对阵营的阶下囚。 “你到底, 为何抓我？”褚彦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眼中带着疑惑。 视线触及虞曦微红的脸颊，和刚垂下的右手时，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心头多了几分微热的异样。 总不能，真是因为幻境中的种种, 看上他了吧？ 褚彦并不是很善于隐藏情绪的人。 他的眼神直白。 虞曦一下子就领悟了他眼中的意思。 一丝尴尬在虞曦眼中闪过，她总不能解释，不是她想抓走的他，而是属下会错了意，想要将他奉上她的床榻…… 那怕是更尴尬了。 “是个误会。”虞曦不欲多加解释，只说：“我本没想这么早就将你带来这里，不过如今既然你来了，有些事情，就该让你了解清楚。” “什么事情？”褚彦眉头一紧，询问道。 “你……”虞曦斟酌了一下措辞，委婉回答：“你的身世。” 褚彦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波澜。 “你知晓我的身世？” 虞曦点头，“但我说的你未必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且在这等两日，我想让你亲眼看看，你遗忘的那些经历。” 将褚彦留下，她再住在这间寝殿，便有些不合适了。 虞曦将万岁从床底捞起来，听识海内木木可怜巴巴地央求着将它也带上，便大手一挥, 将屋内这张大木头床也收了起来。 “这床我睡惯了，稍后命人给你送一张新的。” 虞曦说罢，就见褚彦摇头，“不必了，我不需要。” 他是真的不需要。 只见他收起长剑，素手走向屋角灰扑扑的两个蒲团，随意选了其中一块，盘膝坐下。 “有这便够了。”话音落下，褚彦便将双手搭在膝头，一副老僧入定状，闭目修炼。 褚彦仍是一袭白衣，却仿佛与这蒲团，与这间略显简朴的寝殿极为融洽。 就好似，他本就该是这样。 虞曦深深看了一眼，闪身离开这个整座魔宫内风格最为独特的空间。 旁边就是空置的华丽宫殿。 虞曦将大床往中间一摆，顺手取了一套锦缎被褥，灵力一抚，便铺在了宽阔的大床上。 接着又从储物戒里，取出个精致的小香炉，配上傅玉箫前几日带来的香料。 整间屋子弥漫一股淡淡的甜香，华丽不失温馨。 看着眼前的屋子，虞曦霎时觉得，比让给褚彦那一间更适合自己。 仅一墙之隔，盘膝静坐的褚彦忽然睁开双眼。 明明身处危机四伏的魔宫，他应该难以安定，可他心神却莫名地宁静。 方才那么短的时间，他竟真的神识入定，进入了静心修炼的状态，速度比在忘尘峰时还快。 真是怪哉。 … 梦魂香送来的速度，比虞曦想象的更快。 前日她刚与右护法开口，这才两日，傅玉箫就将一盒安魂香带来了魔宫。 他站在殿前，当着左右护法及几名魔宫护卫、侍女的面，笑得颇为自得：“这香得来的可巧，连尊上给的灵石和首饰都没用上。” “那是怎么得来的？”护卫队长疑惑道。 右护法见他嘚瑟的样子，便没好气，朝他翻了个白眼，故意道：“别是直接从人家岳家库房里偷来的吧？” “那哪能啊。”傅玉箫瞪去一眼，“咱们虽是魔修，可从不干那起子鸡鸣狗盗之事。你们可莫要在尊上面前抹黑我。” 左护法冷眼瞥他。 那眼神像是在警告他，“快说！” 傅玉箫常与右护法斗嘴，却有些怵左护法的冷脸，见状立马将方才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收，老老实实回答：“是岳家小姐亲手给的。” 原来，近日禄安城铭心阁展出了一支金钻凤尾钗，售价颇高，岳家小姐本欲买下，却因手头带的灵石不够，暂且耽搁了。 结果被另一位与她有些别苗头的世家小姐故意截了胡。 岳家小姐气不过，扬言定要得到一支镶嵌钻石更多、更大的凤尾钗。 如若铭心阁给她定制，她愿花大价钱购买。 但铭心阁若是答应下来，势必会得罪刚刚购买凤尾钗的那位世家小姐，傅玉箫绝不做搬起石头的事，刚好右护法将梦魂香的事交代给他，他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引岳家小姐主动上套。 那凤尾钗本就炼制了三支造型相似的，其中最为昂贵那支，被送往了仰仙城，才刚摆在店里不足半日。 傅玉箫让人佯装买下凤尾钗，私下找到岳家小姐，愿以两万灵石外加两盒梦魂香相换。 岳家小姐果然不假思索同意了下来。 凤尾钗还没送到禄安，便答应将一盒梦魂香作为定金，先交给对方。 这盒梦魂香最终被交到傅玉箫手中，带来魔宫。 听完得到这盒香的来龙去脉，殿前等候尊上召见的众人，无不感慨。 傅玉箫真不愧是魔门当中嘴皮子最溜的门主。 不但自己会忽悠人，门下的人，也一样会忽悠得人找不着北！ (本章完) 第69章 我梦到…… 忘尘峰巅。 雪团般积厚的云层围绕四周，云雾缭绕间，依稀可见不少奇花异植的身影。 这些放到外面极其稀有的花草，在这里却并非按照珍贵程度栽培，而是根据色彩、外形。若驱散云雾，便能看见，由它们组成的一片如同仙境般的花海。 然而这份美丽, 掩藏在云雾间。 花海的最中心处，还被削出了一块平地，原本的花草变成繁复的阵纹，此时，在这阵图最中心的地方，站着一名面容肃穆的青衫男子。 正是凌霄宗宗主, 德宏。 只见他右手一震，接连向下拍出三道灵力。 脚下的阵纹被他催动，散发出盈盈微光。 身旁的云好像忽然活过来了，环绕在阵纹四周，沿着顺时针飘动。 忽然，云层中分裂出几朵，飘到德宏面前，凝结成一个正圆。 空荡的云朵圆环中间，由雾气填满，这些雾如有实质，缓缓变得凝实、光滑、平整。 须臾，雾气不见，云镜凝成。 镜面上浮现出一位鹤发银髯，仙风道骨的老者。 德宏宗主恭敬地弯下腰，“师尊。” 镜中人目光慈爱, 温声道, “无须多礼。” 德宏宗主站好身，有些惭愧地禀报道：“师尊, 弟子有辱师命，派去的人未能将小师弟成功带回。” 镜中的银发老者没有言语。 德宏宗主继续道：“长熙、长启二人已经追了上去, 今日已潜入鬼涧岭。弟子方才听人来报，魔门森罗门从绮罗城处讨去了两盒梦魂香，弟子担心是要用在小师弟身上，可要让长熙、长启开始行动，尽快接出小师弟？” 德宏说罢，抬眼望向云镜。 镜中的师尊神情不变，依旧是那副仿佛看透一切，将一切掌握在手的样子，闻言只轻声说了两句，“不必。” “顺其自然即可。” 德宏眼中闪过惊讶，待欲再问两句，镜中画面戛然而止，凝结成镜面的雾气，已经消散开来。 望着空空如也的由云朵凝成的圆环，他恭敬道了一声，“是，弟子遵令。” 哪怕心头再多不解，他也只会按照师尊的旨意去做。 … 月见谷。 左右护法与傅玉箫站在殿前, 等候尊上召见。 片刻, 里面传出一声“进”，紧接着阵法便像是打开一道缺口, 一缕清风推着他们的后背，将他们送入前殿。 殿内，虞曦已经端坐于上首的魔尊宝座之上。 傅玉箫先将手中的香送了上去。 不愧是万金难求的香，虽说里面放着的香价值不好评定，但就外面的盒子来看，确实价值不菲。 单这盒子上附着的材质，与上面刻画的符纹，就价值近千灵石。 傅玉箫在下面解释：“其实这梦魂香最早推出的时候，一盒才卖一千灵石。后来挑夫那事一出，岳家的人精明得很，里面的香没怎么变，外面套着的盒子这么一换，梦魂香在店里的售价立马摇身一变，从一千变成一万。因限量供应，每月只售五盒，这香的价格在外面甚至被抬到了一盒十万！” 说到底，也就是个价值不到一千灵石的东西。 如今卖出百倍。 要论奸商，比起绮罗城岳家，傅玉箫自愧不如，在殿上连声感叹：“哎，我们魔道做生意，还是太老实仁厚了……” 右护法忍不住朝他翻了今日第二个白眼，那眼神似在质疑，他与老实仁厚搭边吗？ “右护法有何指教？”傅玉箫挑眉。 右护法：“别在这扯些有的没的，快与尊上讲讲，这香该如何使用。” “尊上，梦魂香一盒十根，一根可燃半个时辰。难以入梦许是以修为有关，一般来讲，元婴境以下的修士都会产生作用。”傅玉箫想到如今魔宫内那位“魔妃”，可不能算一般修士，建议道：“若是一根不行，您可以试试同时点燃两根。” “这香可会造成不良症状？”虞曦问。 “若是闻得多了，许是会有些嗜睡，其他倒没有听说什么。”傅玉箫回想了一下，这两日搜集来的有关梦魂香的情报，“不过属下听说，梦魂香一般梦到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场景，就算真是前世记忆，也少有人能将其与现实对应。像那挑夫的例子，这些年下来也只有寥寥几例。” 傅玉箫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目露几分忧色。 显然是担心梦魂香没有作用，让尊上空欢喜一场。 “无妨，且先试一试吧。”虞曦将香收下。 右护法向她禀报：“尊上，鬼刹门刚刚来报，发现凌霄宗的长熙、长启两位长老潜入鬼涧岭，您看，可要属下与烛昙去会会他们？” “这二人是何修为？”虞曦问。 右护法回禀：“皆是合道中期，长启已迈入合道境百年有余，最擅长控制草木沙石。” 鬼涧岭内可不尽是草木沙石？ 合道境斗法，重则地动山摇，虞曦皱眉，“鬼涧岭内人口密集，稍有差池便是成百上千条人命。先将他们引到旁处再动手。” 虞曦猜测，他们应该是冲着魔宫来的。 毕竟褚彦现在身处魔宫。 想了想她又吩咐傅玉箫，“可在沿路布下陷阱，待他二人靠近月见谷百里，便立即动手。” “属下遵令！”左右护法与傅玉箫齐声应道。 之后，三人又与虞曦商议了片刻修复北洲城池之事。 送走他们，虞曦身影一闪，回到寝殿。 她一入内，盘膝静坐的褚彦就睁开双眼。 虞曦打开那盒梦魂香，“此物你可认得？” 绮罗城的香名声极大，正道不少世家子弟，会在修炼时点上一根绮罗香。褚彦就算不知道梦魂香，至少也认得绮罗香。 不想他却摇了摇头。 对上虞曦费解的眼神，褚彦简单解释了句：“我平日甚少离开宗门，大半时间都在忘尘峰静修。” “这样啊……”虞曦恍然地点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这香的作用。 褚彦倒不认为这香对他了解身世有何帮助，但他能感受到这香蕴含的能量极低，对他够不成威胁，燃上一些倒也无妨。 “随你。”说完这句，褚彦再度闭上双眼，盘膝静修。 虞曦取出香炉，往里插入一根梦魂香。 起初半柱香的时间，褚彦仍脊背挺直，不受香的影响。 渐渐他紧绷的身体松缓下来，头也微微沉下，额头逐渐有冷汗冒出。 虞曦注意到，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不由开始担忧起来。 正当她想掐灭梦魂香，唤醒褚彦的时候，盘膝坐在那的人骤然睁开双眼。 目光如炬般向她看来。 眼中有惶恐，有惊讶，还有一丝丝十分浅淡，不易察觉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虞曦被这眼神看得有些慌，急忙问：“你梦到什么了？” 褚彦这时已反应过来，梦境结束。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虞曦一眼，开口道：“我梦到……” “你死了。” (本章完) 第70章 你也躺上来 “什么？”虞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梦到你死了。”褚彦又重复了一遍。 虞曦这次听清了那个“死”字，惊讶地睁大眼。 褚彦怎么会梦到她死了呢？ 要是褚彦只说梦到她，或者梦到棺材板，虞曦还不会这么惊讶。 可偏偏，褚彦梦到的是“她死了”。 “你怎知你梦到的是我？”虞曦觉得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急忙追问：“你能与我详细讲讲你梦到的场景吗？” 听到“详细”二字，褚彦看向虞曦的眼神，多了几分奇怪。 像是不理解为何有人会提出这种请求。 深深看去一眼，张口道：“你死的特别惨。” 褚彦平日话便不多，但考虑到虞曦“详细”的请求，他又多补充了两句：“你被人放在一张白玉台上，在清醒的状态下，抽去了体内的主筋，活活疼死。” 至于虞曦的第一个问题。 褚彦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片刻，点头道：“我梦到的人也长你这模样，五官几乎一样。” 略带温度的眼神，最后落在虞曦的眼睛上，坚决的语气里多了几丝犹豫，“也有一些差别。” 虞曦心头微松，看来是认错了？ 接着却听褚彦说：“梦里的人眼神比你灵动。” 虞曦刚松缓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就这。 就这？ “你还梦到什么了？”虞曦瞥了眼香炉里已经燃尽的梦魂香，接着问：“你难道没有梦到你自己吗？” 褚彦摇头。 冗长的梦境，一直在重复那惨痛的一幕，几乎将梦境里女孩死前绝望的眼神，刻入他的灵魂。 哪怕梦醒，他依旧觉得心头沉重。 明知那是梦，甚至可能是魔道特意针对他布置的某种陷阱，他却难以从那眼神带来的绝望中挣脱，就好似心里蒙上一层雾。 阴霾密布。 褚彦的样子不似作伪，虞曦一头雾水，这香的作用明明是在梦境中回忆起被遗忘的记忆，许是前世，许是今生，但只能梦到刻入自己灵魂的记忆。 褚彦的记忆中，怎么会有她？ 在变成棺材板以前，她明明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靠自己想，是想不出来的，虞曦指向装着梦魂香的香盒，“还剩九根，要不我们再燃两根？” 她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咬了咬牙，决定道：“这次我与你一起，试试梦魂香的作用。” 虞曦眼中亦有疑惑，与想要弄清事实的执念，这与褚彦此刻的心情是完全一致的。 褚彦心底刚刚因两道立场而产生的提防，消退些许，点头应道：“燃香吧。” 说罢，他的指尖飞出一簇火苗，精准地停在香炉正上方。 虞曦这次直接取了两根，在火上点燃，插入香炉，袅袅白烟从炉中飘出，一缕朦胧香气顺着这烟，在屋内弥散开来。 虞曦抽过另外一块蒲团，在褚彦对面坐下。 两人互望一眼，而后同时闭上眼睛，屏息静气。 也不知是有人在对面难以睡着，还是因为打坐的姿势影响入梦，香燃了一小段，虞曦仍觉得难以睡着。 这就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姿势…… 虞曦睁开眼，对上褚彦望来的询问眼神。 虞曦有些佩服，“你刚才坐着也能入梦，都不用床。” “我平日也不用床。”褚彦如实道。 “那你怎么睡觉？” 虞曦问完，褚彦便自然地回答：“我不睡觉。” 对于金丹境修士而言，睡眠不是必须的，大部分时候，消耗的精力、心神，在修炼中就能恢复。 褚彦早已习惯在蒲团上盘膝度过每一个夜晚，他在忘尘峰上的洞府，就如这间屋子一样，没有多余的杂物，只有一块打坐用的蒲团。 真是个狠人！ 难怪能够两年筑基，十年结丹。 虞曦看了眼正在燃烧的梦魂香，坦言：“我这样坐着入不了梦。” 梦魂香得之不易，浪费可惜，虞曦摸了摸手上戴着的木头手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拿张床出来吗？” “随意。” 褚彦话音落下，虞曦左手手腕一空，木头手镯化作一桩宽敞的木头大床，出现在寝室中间。 虞曦走到床边坐下，正欲平躺上去，就见褚彦睁着双眼，保持盘膝而坐的姿势看着她这里。 “要不你也躺上来吧，没准能入梦更快，多梦到点事情？” 虞曦说完就后悔了，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待褚彦回答，虞曦往后一躺，眼睛一闭，来个眼不见为净。 香的味道越发浓郁。 意识混沌，困意萌生的同时，她听到身边传来轻微响动。 有人在床的另一侧躺下了。 虞曦身体微微一僵，不好意思侧头看向那边，好在这床足够宽大，足以并排躺下四五个人，倒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吸入鼻中的香气越来越多。 虞曦渐渐忘了这一抹尴尬，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梦里，她好像离开了月见谷魔宫，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前。 起初虞曦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前世旅游去过的某座高山，可很快，这个念头便被否决。 因为她在云层间看到了不断飞进飞出的人…… 有的脚踩长剑，有的凌空而行，还有的踩着扇柄或其他各形各色的法宝。 但总之，飞在天上的是人，不是飞机！ 这不是她的前世！ 梦境只是一个个短暂的片段，难以连贯，在梦中虞曦也很难维持意识清醒，中能努力记住其中最关键的画面。 炉里的香渐渐燃尽。 眼皮轻颤，片刻后，虞曦坐起身。 她还记得梦中那高耸入云的山，梦里的她就住在山上，山巅位于白云之上，遍布奇花异草，宛若仙境。 梦里的她似乎很安心。 好似一直生活在那里。 虞曦看向身旁，褚彦也已经坐起身。 虞曦转了转身子，两人盘膝对坐在床上。 “我梦到了一座山。”虞曦将梦中的画面描述了一遍。 她还记得自己从凌舟山禁地走出的时候，脑海中臆想出的修真界美景。 就应当是那个样子。 “那地方真美，也不知是在哪里。”虞曦低声嘀咕了一句。 抬眼，就见褚彦神色异样地看着自己。 虞曦疑惑：“怎么？” 褚彦默了一瞬，开口说：“我知道那是哪里。” “哪里？”看着他的神色，虞曦心底有个不好的猜测。 果然，褚彦语气凝重。 说出的答案，出人意料。 “凌霄宗，忘尘峰。” (本章完) 第71章 魔道与我们了解的不一样 长熙和长启，师从道明老祖的师弟道源老祖。 那也是位修炼到合道境大圆满的前辈，甚至比道明还提前一步触及到渡劫境的门槛，只可惜，最终还是差了一点，陨落在突破至渡劫境的劫雷当中。 道源老祖待人和善，诲人不倦，一生广收门徒，在他近千载的寿命中，单是亲传弟子就收了七十八人，据说他的麓霞峰最鼎盛时，曾有三千余弟子，这还不包含杂役弟子、记名弟子，单就是他嫡亲的徒子徒孙。 长熙和长启是道源老祖迈入合道后期以后才收的弟子，入门不过百年，道源老祖就陨落在劫雷当中。 如今长启也有三百来岁，道源老祖已经陨落近三百年了。 他们这一脉师承也大不如前，从鼎盛时期的三千弟子，变成如今不足一百。 与长熙长启同辈的师兄弟，更是从七十八，到如今只剩六人。 其中一位师兄、一位师姐比长熙、长启年长，因迟迟未能踏入合道境，哪怕服用了增寿丹，依旧寿元无多，怕是只能再坚持个十年八年。 而师弟师妹，师弟正处在突破合道的关键时刻，师妹外出游历，迟迟未归。 整个麓霞峰，如今就靠长熙、长启两人撑着。 顶着鬼涧岭的瑟瑟寒风，长熙拢紧身上的袍子，眉目间颇有几分愁怨，“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赶在了这个时候，也不知咱们还赶不赶得及回去为师弟护法？” “师姐，师弟那边有德宏看顾，出不了事。当务之急，先找到忘尘峰的褚师弟。”长启右手一翻，掌心变出一块白玉罗盘，罗盘上的指针转来转去，良久也没有停下。 长熙盯着那指针微微皱眉，“怎会这样，定星盘失效了？” 长启掌心浮出一团灵力，白玉罗盘由于大量灵力的注入，变得越发通透程亮，可上面的指针依旧左右乱晃，迟迟没停下来。 “许是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影响定星盘的作用。”长启散开神识，他们此时身处一片荒凉枯寂的山岭当中，四周除了陡峭的山壁，黑漆漆的山石，再无其他东西。 别说人影，站了半天连只鸟都没从头顶飞过。 “可能是这些山石影响定星盘，我们飞远一些再看。”长启将罗盘一收。 指尖在脚下一点，一块竹片在他们脚下变大，托着他们升入空中，向北飞去。 “那边就是鬼涧岭的万魔窟吧？”长熙望了一眼，远处开了很多个洞口的山壁，语气颇为唏嘘。 要说最了解魔道的正道宗门，当属凌霄宗无疑。 长熙和长启头一次来魔道领地。 但却都听说过魔道贫瘠，数十万魔修无处安居，只得栖身于鬼涧岭的洞穴之中。 别看“万魔窟”这名字听上去威风凛凛，实际知道它的人都清楚，这地方就是个山岭间的“贫民窟”，甚至比贫民窟还不如。 长启扫了一眼，“应当不是。” 他的神识能探得比长熙更远一些，可以看到，前方那些山洞中只有寥寥几道气息，并没有很多人生活在那。 竹片飞得很快。 长熙很快也看到了前方的情况，微感惊讶，“难道都是误传？” 两人又往前飞了几里，山岭间一片相对开阔平整的缓坡上，一排排三四层高、崭新的房屋伫立在那，每一排的间距几乎相同，远远望去，显得格外整齐。 “这里少说也有十万人居住。”长启控制竹片，飞低了些。 离得近了，能够看清除了那些整齐的房屋，还有一些其他样子的屋舍，依稀可以辨别出，是学堂、饭堂、医馆之类的地方。 正值傍晚即将日落。 最热闹的便是这片山坡上的四座饭堂。 袅袅炊烟升起，香气向上飘动，站在空中的长熙吸了吸鼻子，“是红烧肉，用的低阶灵猪，闻着不错。” “灵猪？”长启有些意外。 长熙点头，她不像长启那样不重口腹之欲，平素除了修炼，最爱的便是在山下搜罗美食，对各色食材如数家珍，“肯定是灵猪，应当是乌蹄猪，算是低阶灵猪中肉质比较细嫩的一种，灵气蕴含的不多，但胜在好吃。” 这样的灵猪，也要卖到十灵石一头。 想要供给十万人吃，少说也要买上上百头。 不是都说魔道贫瘠，难不成这是……发财了？ 长启对吃食不在意，视线落在来往的魔修脸上，与修真界大部分底层散修不同，这里的魔修脸上并没有麻木、苦痛，相反大部分人身上充满生气。 长熙、长启这对师姐弟对视一眼。 长启：“魔道与我们了解的不大一样，我先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德宏。” 睡着他便拿出玉符。 能支持这么远距离传递讯息，长启手中这枚玉符品质相当好。 他刚准备催动，就被长熙按住了手，“不急，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先找褚彦，找到他的下落刚好传讯让德宏多派些人来。” “好。”长启捏着玉符，未急着催动。 两人继续向魔道领地深处飞去，刚飞出没多久，长启手中的玉符便发起烫来。 他向其中注入灵力，凌霄宗宗主德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只简短一句。 听完以后长熙与长启面面相觑。 长熙愣了片刻，满脸不解，“我是不是听反了，他让我们先别去找褚彦？” … 同一时间，月见谷魔宫内。 听到褚彦的回答，虞曦有些傻眼。 “你说我梦到的，是凌霄宗？” 褚彦点头，神色肯定。 确是凌霄宗忘尘峰无疑，他不会认错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竟然真是凌霄宗。 虞曦眉头皱起，神色犹疑地盯着还剩大半的香盒。 先是被人抽筋，活活疼死，再是梦到凌霄宗忘尘峰，这梦魂香，真的不是故意针对她吗？ 深吸一口气，虞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褚彦还没描述他的梦境。 “对了，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褚彦神色一紧。 眼神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虞曦直觉不对，急忙追问：“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褚彦视线向下移了移，落在两人身下的木头大床上，发冠松散下的发丝，敛住脸上表情，微微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我梦到……” “你抱着我的手臂，躺在一张床上。” 虞曦先是一愣，接着声音陡然升高：“什么？” 她确定了。 这破香就是针对她！ 第72章 很重要的人 虞曦忽略掉那句“躺在一张床上”，询问褚彦，“梦里的你，与现在有没有什么不同，比如穿着打扮之类的？” 褚彦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衫，轻轻摇头，“并没有什么不同。” “梦里的我也是一袭白衫。”他的视线落在虞曦身上的绛紫色纱裙上，“倒是梦里你穿得比现在华丽一些，都是上品灵器品级的宝裙。” 虞曦咂舌，合着褚彦梦里的她，那么富裕？ 一条裙子就值几十万灵石？ “别的呢，你还梦到什么其他的了吗？” 总不能做半天梦，光梦到俩人躺在一起吧！ 面对虞曦的疑问，褚彦却是摇头，“没有别的了。” 他只梦到这一个画面。 梦里挽着自己手臂的少女枕在自己肩头，待她睡着后，自己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她惊醒。梦醒后他还记得梦中的心情，紧张中带着几分窃喜。 当然这份心情，褚彦没有描述出来。 他扫了眼香炉旁剩下的梦魂香，“可要继续燃香？” 事到如今，他也想知道，这有关前世记忆的“梦”，到底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虞曦却有些迟疑起来。 梦魂香忒不靠谱，梦里她都跑到凌霄宗了，褚彦还没梦到半点魔道有关的内容。 别到时候褚彦没回忆起自己是魔尊，她倒回忆出个自己是正道修士、凌霄宗弟子之类的前世记忆。 真是离了个大谱！ 看来除了梦魂香，还要多寻点别的法子。法云寺的轮转法王佛像，怕是一时半会儿惦记不上，还是让右护法去再寻些得用的法宝试试吧。 说曹操，曹操到。 虞曦心里刚念叨起右护法，就见右护法的身影出现在魔宫大阵外。 “尊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我有事离开片刻，你自便。”虞曦简单交代了一句，身影一闪，从寝殿内离开，来到前殿的同时催动魔宫令牌，将右护法也从阵外放了进来。 右护法带来的，是那两名凌霄宗长老的消息，“禀尊上，长熙长启二人好像并未有前来月见谷的意思，两人探过鬼涧岭那座新城后，便折身往南而去。” “他们不来月见谷？”虞曦对这消息有些意外。 难道凌霄宗的人，不打算来救褚彦吗？ 右护法对此也不理解，接着唏嘘说道：“傅门主在鬼涧岭至月见谷沿路布下的迷阵与埋伏，全都没能派上用场，不过那二人运气不好，被鬼涧岭的瘴气迷惑，误入了连珠矿山南端一座废弃灵脉，那里有森罗门老门主留下的禁制，没有个几日怕是出不来。” 虞曦知道那个禁制，刚好笼罩住鬼涧岭唯一一条灵脉。 那条灵脉的灵石已经被挖空了，矿洞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森罗门老门主与两位长老联手在那布下禁制，是为避免低阶魔修误入其中，遭遇危险。 低阶修士和普通人走到那里，根本无法穿过禁制，只会在外围打转，无法走入其中。 而魔道修为稍高些的，都知道那条灵脉的情况，轻易不会靠近那里。 唯独长熙长启这两个倒霉蛋，不知不觉穿过禁制，被困在了里面…… 森罗门擅长布阵，哪怕长熙长启修为再高，没有个几日，也没法从森罗门老门主亲手布下的禁制中走出。 想到这，虞曦不禁沉默了一下。 凌霄宗两位长老这路线选的，属实有些一言难尽。 没等魔道动手，他们就将自己送进了“囚笼”。 可真是……干得漂亮！ 虞曦又问了一次，“你确定他们没有来月见谷的意思？” 怕不是找错了方向，本想前往月见谷，结果走进了禁制。 右护法神色微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猜测，“或许他们是故意改变路线，想要迷惑我们，又或者故意牵制住我们的注意，另派了其他人来救褚彦？” 褚彦毕竟是道明老祖的关门弟子，又是凌霄宗天赋最好的弟子。 虞曦不觉得凌霄宗会轻易将褚彦拱手让给魔道，严肃道：“总之我们不可大意，近来继续加强防护，一旦有生面孔越过鬼涧岭，便立即拦住。还有长熙、长启那边，派人盯紧些禁制，一旦他们从里面出来后，继续深入魔道领地，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右护法立即领命，“属下这就交代下去。” 右护法离开以后，虞曦没急着返回寝殿，慢慢走在通往寝殿的回廊上，脑海中思索着刚才自己与褚彦做的梦。 梦里她与褚彦，与凌霄宗，好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事情，就好似一层迷雾，蒙在虞曦眼前。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却不得其法，无法将这层迷雾驱散。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又该从何处入手去查？ 这一刻虞曦觉得自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孤舟，孤立无援，又迷茫不知该漂向何方。 这时，寝殿的门忽然从内打开。 原来走着走着，她已回到了寝殿门前。 虞曦扯扯嘴角，敛起方才的茫然无措，恢复平时作为魔尊时装出的那副淡然镇定的样子。 褚彦却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让开身子，待虞曦进屋后，郑重问道：“我的前世，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片刻的错愕之后，虞曦用力点头，“对，是很重要的人。” 真正的魔尊，无论于她这个假魔尊，还是于整个魔道而言，都很重要！ 果然是这样。 褚彦说：“你既信不过梦魂香，那么不妨挑明直说，你究竟想让我梦到什么，我又应当梦到什么？” 虞曦确实不准备再用梦魂香。 见褚彦似乎开始不再抗拒她说的话，虞曦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这里是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这间寝殿就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这两日你住在这，难道没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褚彦一时无言，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早在先前打坐时，他便察觉在这里修炼，心神格外安定。 虞曦所说的熟悉感，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这里真的是他上一世居住过的地方？ 这种认知对褚彦造成极大冲击。 他沉默良久，恍惚开口，“我以前……” “当真是你的魔妃？” (本章完) 第73章 速归，危！ 虞曦的沉默，被褚彦当做默认。 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身形僵硬、神情麻木地站在那里。 可如果他再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虞曦脸上有着几分心虚，甚至刻意回避了他探究的眼神。 或许也不是全无察觉，但褚彦只当这是两人间关系尴尬导致的，全不知，虞曦此时是真的心虚。 眼见褚彦又坐回蒲团上，仿佛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陷入一个人的沉思，虞曦心下更虚。 但愿有朝一日，褚彦恢复记忆，不要怪罪她今日善意的谎言！ “那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出去了。”虞曦推门离开了寝殿，给足了褚彦一个人思考的时间。 也不知褚彦接受自己前世是魔道中人的事实后，会怎么做？ 在正道与魔道的争斗中，他又该如何站队？ 能否因为那一丝丝跟前世有关的记忆，对魔道多上一些认同？ 虞曦沿着回廊慢步，心事重重。 走着走着，便经过祈愿池。 趴在池畔的万岁抬起头，一双绿豆小眼里闪过惊讶，紧接着迈起小短腿朝虞曦爬了过去。 虞曦此时脸色不好。 万岁仰着脑袋，看看天色，又看看虞曦的脸色，先是惊讶，再是唏嘘，最后化作痛心疾首。 一刻钟！ 尊上进入寝殿，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一刻钟时间！ 难不成，那姓褚的正道修士，真像陌教主他们说的那样中看不中用？ 一张龟脸上，竟有如此丰富的情绪变化。 虞曦一把将它捞起，疑惑道：“你怎么了？” “哎。”精致小巧的翠玉灵龟，趴在虞曦手掌心，未语先是一声长叹。 叹息过后，仰头瞧着虞曦，语气沉痛：“尊上，您受苦了！” “嗯？”虞曦不明所以。 ……何苦之有啊？ … 几百里之外，废弃的灵脉禁制内。 长启正在一边催动罗盘探查方位，一边努力搜寻着禁制内的破绽。 几个时辰前，他们一脚踏入禁制，被传送到百丈深的地底矿道。 二人皆不精通阵法，最后还是通过一种类似占卜凶吉的办法，判断出应沿着右手边这条矿道走。 又走到一个分叉路口。 方才占卜用的竹签法宝，还要等上一个时辰才能再用。 二人靠着石壁坐下，稍作休整。 冷静下来，长熙问：“你说我们离开这地方以后，真要直接去禄安，不去找褚彦了？” 先前玉符里，德宏交代他们的便是，先将寻找褚彦下落一事放一放，赶去禄安配合清一宗的人一同肃清禄安城内的魔修。 不待长启回答，长熙便眉头一皱，撇嘴说道：“我看德宏是昏了头，且不说这次正魔大会定界石如何划分，就算真要守住禄安，不让予魔道，又何须派你我过去？就算要我们去，又何必急于一时？” 越说她越是气愤，忍不住伸手在面前的石头上重重一拍，“难道凌霄宗弟子的安危，还比不上一座城池的利益？也不知道明师伯知不知道，德宏这么胡闹！” “嗡”的一声，石头被拍得一震，连带着矿道也跟着晃动起来。 长启连拍几道灵力，这才稳定住摇摇欲坠的矿道，扭头有些责怪地看向长熙，“说归说，莫要乱动这里的东西。这里的禁制属于幻阵的一种，乱动任何一物，都有可能导致阵法演变，更难找到离开的路径。” “知道了。”长熙讪讪收回手，接着嘀咕：“要我说，还是应当先去找褚彦。虽说那孩子平日总板着个脸，不怎么讨喜，可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魔穴而不管。” 长启摆动罗盘的手微微一顿，“德宏那边……” “先别急着与他联络，等找到人再说便是！”长熙轻哼一声，“总不能我们去救他师弟，还救出不是来吧？” 眼见长启被自己说得有些动摇，长熙继续说道：“你别忘了，络儿那年被出云峰的弟子欺凌，还是褚彦看见，出手救了他，不然她那条腿怕是保不住。” 长熙口中的“络儿”，是他们一位师妹的遗孤，人有些痴傻，常被其他峰弟子捉弄。 他们身为宗门长老，总有看顾不及的时候。 有一次络儿被出云峰弟子骗到了思过崖，不知怎的跌了下去，摔断了腿。要不是褚彦正巧看到，顶着思过崖宛若刀割的烈风，将人救了回来，再晚一些那条断腿被思过崖的风多吹几日，怕是就再也无法接上了。 提到络儿，长启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扔出竹签，指引离开禁制的方向，迈出脚步的同时，低声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禁制难破。 但有那竹签法宝辅助，长熙和长启离开禁制的速度，比右护法预料的还要稍早一些。 只用了两日。 许是身处废弃灵脉，四周并无其他灵物干扰，一走出来，长启手中的定星盘便指向了明确的方向。 “西北方。”长启判断：“那里应是魔道重地月见谷的方向，褚彦被带到了月见谷。” “那就有些难办了，据传月见谷内布有一座上古大阵，连合道境修士都能抵挡得住。”长熙自认实力虽高，还无法与上古大阵相比。 “先与德宏说一声吧，让宗门再派些人手。”长启说道。 长熙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长启取出玉符，本想催动玉符，传音告知德宏这里的事情，却见那玉符上已经隐隐透出裂纹，握在手中变得滚烫无比。 长启急忙向内注入一道灵力。 玉符中已经多了好几道还未来得及听的传音。 许是先前被禁制隔绝，他才没有感受到。 随着灵力的注入，玉符中响起长熙、长启师姐的声音。 第一句传音语气还相对平稳，只简短说了一句，“长易出关，劫雷将至，事了速归。” 到了第二句，第三句，语气越发焦急。 传音中说明劫雷声势浩大，他们的小师弟长易有可能无法抵抗。 传音一共只有四条，到了最后一条，只余下急促的五个字，“速归，长易危！” (本章完) 第74章 演得像一些 传音玉符无法判定，传音究竟是何时收到的。 长熙和长启焦急不已。 长易不但是他们麓霞峰这一辈弟子还活着的六人当中，最小的一个，还是师父道源老祖留在人间唯一的血脉后辈。 他们被困在禁制内足足两日，也不知小师弟现在情况如何，那场劫雷到底有没有扛过去？ 长熙催促：“赶快传音问问师姐！” 长启匆忙向玉符内注入一道灵力，奈何还不等开口说话，玉符上的裂纹便扩大了几分，原本滚烫的玉符，顷刻间变得冰冰凉凉。 显然，这块玉符已经失效了。 传音玉符受距离限制，所能使用的次数十分有限。 麓霞峰并不富裕，长启身上也只有这一枚上品传音玉符。 他急忙变出一枚中品传音玉符，“我先与仰仙城的周长老联络，托他问问长意那边的情况。” 长熙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问什么问，我们别在这耽搁时间，赶紧往回赶！” 长启也恨不能插上翅膀，现在就飞回宗门，可宗门使命同样重要。 “这里的事……” 他话还没有说完，长熙已经祭出本命法宝流风染月刀，拉着他的胳膊站了上去。 青色的阔刀冲天而起，直向鬼涧岭外飞去。 长熙控制着阔刀避开鬼涧岭上空飘散的雾气，口中说道：“出云峰的洛长老不也带人赶了过来？他修为比你我都高，与褚彦也更为熟稔，你现在传音告知他这里的情况，将事情交给他便是！” “要是长易师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甚至赶不及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到时又该如何向师父交代？” 最后这句问得长启哑口无言，再说不出反驳的话。 长熙控制脚下的阔刀再次加速。 青色的刀影，在空中宛若一颗流星。 一闪而过，眨眼就飞没了踪影。 … 月见谷。 右护法带着这两日各门各教搜罗到的法宝，前来魔宫拜见。 法宝五花八门，右护法拿着一个土陶人向虞曦介绍：“尊上，这是邬阎从鬼刹门的人偶宝库中找到的，据记载，这土陶人融炼时融入了佛宗合道境修士的三滴心头血。刚巧那佛修修的正是轮转法王一脉的心法……” 讲到这里，右护法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土陶人连人偶鬼仆的半成品都算不上，要不也不能在鬼刹门的库房里放置那么久无人问津。 现在想靠这玩意儿来帮魔妃恢复前世记忆，不是净胡扯吗？ “你再看看别的……” 右护法心里暗骂了邬阎一句“不靠谱”，从剩下的法宝里扒拉了两下，托起一把黑漆漆的小锁。 “尊上，这是离恨教的恨天锁。催动以后，可凭借心底最刻骨铭心的恨意，追踪到自己的仇敌。” “都说情人也是仇人，有情人之间容易产生仇怨……” 右护法偷偷瞧了瞧尊上的脸色，见尊上面无表情，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心底忍不住将离恨教教主仇千凛也骂了一遍。 虽说可帮魔妃恢复前世记忆的法宝难寻，可他们这都找的什么玩意？ 有没有个靠谱的？ 还真有！ 右护法注意到剩下的法宝中，有一朵散发着圣洁光泽的白莲花，“尊上，这是万毒谷找来的七味同心莲，这种莲花莲瓣味道多变，共有其中，不同人品尝到的味道各有不同。但据说只要是心意相通的人同时服下莲花瓣，就能品尝到相同的味道。” 这种莲花培育起来极为不易，赖云天还是派弟子用了一瓶能毒倒金丹修士的“七步倒”，才在暗市交易到这一朵莲花。 若是放到平常拍卖会上，这一朵莲花也能卖出大几千灵石。 右护法对“七味同心莲”早就有所耳闻，用灵力托起莲花，向上送了送，“魔妃出自南洲，又在第一大宗凌霄宗修行，想必见多识广，定听说过这七味同心莲的名字。尊上不妨将这莲花带去，与魔妃同食，若是品到相同味道，无需恢复前世记忆，亦可证明尊上与魔妃的两世缘分！” 右护法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虞曦接过莲花，托在掌心，端详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那要是我们品出不同味道呢？” 右护法闻言愣住。 他竟忘记设想这种可能。 作为尊上最得力的下属，实在是太不应当了！ 他急忙绞尽脑汁思考，忽地眼中精光一闪，“属下想到一个办法！” “嗯？”虞曦挑眉。 “不管您品尝到什么味道，都让魔妃先说他品尝出的味道，到时无论您品尝到的是否一致，只管说一样就行！” 右护法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哪怕前殿没有旁人，仍是压低了几分声音，提醒道：“尊上，您到时要演得像一些，表现得吃惊、感动些，千万别让魔妃发现了破绽……” 虞曦万万没想到，右护法的办法竟是这样的。 瞥见右护法跃跃欲试的眼神，她将七味同心莲收起，转而提起其他话题，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两位凌霄宗长老可从禁制内出来了？” “属下正要与您禀报此事。” 右护法也是刚听盯着那二人的阴魂回禀，倍感疑惑，“长熙、长启离开废弃灵脉后，竟没深入我们的领地，而是直接折身飞向鬼涧岭外。” 速度之快，他派去盯梢的几道阴魂，险些没注意到他们离开。 “离开了鬼涧岭？”虞曦有些意外。 难道这两人真不打算管褚彦了？ 还是说，想要换个路径，悄然摸到月见谷来？ 右护法腰间的令牌颤了颤，他向其中注入灵力，听到自己派去的阴魂回禀。 长熙、长启此时已经飞出了鬼涧岭。 速度奇快，像是拿命在赶路，怕是过不了几个时辰，就要飞出北洲了。 右护法咂舌不已，急忙向虞曦转述，“真离开了，派去盯梢的亲眼看见，他们飞出了鬼涧岭！” “那他们这一趟是进来做什么的？” 虞曦这话，将右护法问懵住。 对啊，那二人进鬼涧岭这一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什么都没做，就反身离开了。 总不能是不远万里，特意进来踩禁制陷阱的吧？ 第75章 北洲曙光 没人来月见谷捣乱，当然是好事。 “就是可惜了森罗门和圣土教在月见谷外布的那些陷阱。”右护法感慨。 虞曦忽然想起，凌舟山行宫外圣土教布置的那些陷阱，突然好奇，“他们这次布置了什么陷阱？” 该不会也在月见谷外挖了上百个坑吧？ 还真被虞曦猜中了一半。 右护法说：“傅门主和丘教主，亲自带人布下了三座迷天大阵，阵法掩藏在深坑当中，最大的一个坑，是由丘教主亲手挖的，上面做了些掩饰，哪怕合道境修士以神识查探，也探不出破绽。” 原本想的挺好，只要长熙、长启靠近月见谷五十里以内，必定会中陷阱。 到时定能活捉这二人，给凌霄宗点颜色瞧瞧。 “哎，可惜了。”右护法唏嘘：“这二人怎就跑了呢！” “跑就跑吧，月见谷安稳一些，也非坏事。”虞曦转而问起北洲城池兴建的事。 有闻喜楼与铭心阁源源不断供给的灵石，近几个月魔道发展极快。 单是金丹境、筑基境魔修，就比原先多了好些。 无论是万毒谷的丹药、毒药，还是鬼剎门的人偶鬼仆、森罗门的阵盘、阵旗，产出都比原先翻了几番。 这些变化形成正向循环，短短几月，魔道五门三教，都发展得比原先好上不少。 连带着，修建新城人手充足，进度越来越快。 距离魔道队伍返回北洲，决定兴建北洲城池，这才过去几日，四座新城的城墙就已修建完成，城内建筑也有了大致的规划。 “尊上，其余三座城池，古籍中都有记载，能查到名字，唯独禄安以北那座新城，是由三座小镇为雏形，修复、加建而成，还未取名。” 右护法请示道：“可否请尊上为其命名？” 虞曦记得那座新城的位置。 就在禄安以北不足两百里处，与禄安城隔着中洲和北洲之间的界线，遥相而立。 这座城，是魔道新建四座城池当中，规模最大的一座。 为的就是引动北洲人口回流，分散禄安城现有的人口压力。 城池规模极大，占地几乎等同于禄安，若是发展顺利，将来势必会成为北洲规模最大、最热闹的城池之一。 这名字可不能马虎。 虞曦冥思苦想，最后想出一个名字，“北昭。” 昭是光明，也是希望与曙光。 北昭便是北洲的希望，寓意北洲日益兴旺繁荣的未来。 虞曦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越发坚定，“那座新城，就唤作北昭吧！” “北昭。”右护法轻声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光亮，“这名字真好，属下替北昭城将来的子民，谢过尊上赐名！” … 就在虞曦召见右护法，与之商议魔道要事的时候，寝殿当中，褚彦从入定状态中脱离，起身离开蒲团。 正值午时，窗外本应阳光明媚，却因山谷上方积厚的浓雾，显得有几分阴沉。 这份阴沉，正如魔道在正道修士心中的印象。 褚彦站在窗前，纤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指搭上窗沿，用力一推，寝殿的窗子便向两侧大敞开来。 自从试图离开魔宫，遭到大阵阻拦那一日起，褚彦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倒不是虞曦有意限制他的行动，而是他自己没有走出去过。 他知晓，就算离开这间屋子，他也无法离开这座宫殿。 其实凭心而论，这这里过的并不差。 魔道没有拿他当阶下囚对待。 虞曦还将她的寝殿让给了自己，提供了安静的修炼场所。 但这些，都是因为他前世的身份…… 想到这，褚彦心痛万分。 他自有记忆起，便长在凌霄宗，自幼便知正道为善，魔道为恶，修炼小有所成后，更是以守护苍生，除魔卫道为己任。 而如今，他自己的前世却与魔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前世，竟是魔尊的宠妃！ 褚彦痛苦地闭上双眼，虞曦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浮现，坦白说他并不讨厌虞曦，相反心底还有几分莫名的亲近与怜惜。 可他是正道弟子，是正道魁首，凌霄宗道明老祖的弟子，他在心底已经做出抉择。 他绝不会向魔道屈服，绝不与魔同流合污。 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离开这里，回归凌霄宗！ … 千里以外，长熙和长启已经飞出鬼涧岭很长一段距离。 “再有百余里，就能离开北洲了。”长熙脚下踩着阔刀，两手都捏着灵石，不断汲取灵石中的能量，不然哪怕她灵力再浑厚，也无法支撑长达万里的高强度飞行。 “你先歇息片刻，换我来吧。”长启祭出本命法宝天枢笔，带着长熙转移其上。 正欲加速，便注意到脚下途径的城池。 乍一看城池规模，还以为已经到了禄安，再看却发现不对。 这竟是一座新修建的城池！ 城内正在大兴土木，许是为了施法方便，布了阵法，附近土灵气与木灵气格外充盈，肉眼可见，一座座建筑在城内拔地而起。 “北洲新城，这是魔道建造的城池。” 长启暗暗咂舌，魔道如今竟有这样的实力？ 长熙顺着长启的目光，低头看去，粗略一扫便发现这座城池建造得十分“整齐”，里面一栋栋屋舍排列的方式，就如他们在鬼涧岭内看到的小镇一样。 不过眼下，他们顾不上感叹这些。 “先回宗门，回去看完长易，再与德宏说这里的事！” 天枢笔化作流光，在城池上空飞过。 不多时便飞过中洲与北洲的界线，飞过禄安城…… 此时的禄安，正有一队凌霄宗来客驻扎在城主府。 原本把持城主府的清一宗外门长老，待他们极为客气。 无他，这一队人当中，为首的竟是凌霄宗出云峰峰主洛长老。 他们赶到这里已经两日。 除洛长老外，还有一位合道境长老，和数名分神境、元婴境弟子。 金丹境也有几人，正是参加正魔大会的洛云蔷，及出自出云峰那几名弟子。 洛长老本不欲带他们同行，奈何洛云蔷得知褚彦被魔道掳走后，非要跟着过来。 洛长老拗不过女儿的央求，只得答应。 现在他无比后悔这个决定。 城主府内，洛云蔷不知第多少遍在他耳边念叨，“爹爹，你们快出发吧，去把褚彦带回来。” “我知道那个魔道女子进入秘境那日说的话……她肯定对褚彦有所图谋，这几日褚彦在魔道一定过得很苦。” “你就快点把人带回来吧！” 洛长老心下烦闷，却不忍对女儿说出重话，叹息一声，劝道：“蔷儿，魔道式微，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擅闯的，此事为父自有安排，你就莫要再提了。” “那您就不要自己涉险，派几名分神弟子进去探探路。”洛云蔷撅着嘴说。 身旁还有两名出云峰弟子在。 洛长老抬手挥出一道灵力，洛云蔷身体一软，向后仰倒。 洛长老将人交给自己两名弟子。 “看住你们师妹，等她醒了，就将她送上回南洲的灵舟。” 那两名弟子同时应道，“是。” 送走三人，洛长老素手立于城主府上空，远远眺望北洲，心底回想着离开宗门以前，云镜当中老祖对自己的交代。 神色微暗，心底叹息。 蔷儿，莫怪为父。 为父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而那人，却只是一枚棋子。 第76章 莫让魔妃久等 当初正魔大会，魔道从四象山离开时，曾放出狠话，以一月为期，命正道驻守禄安等城池的人手撤离。 而正道也给出一月期限，一月期满，若辖地内半数以上百姓不赞同魔道接管，则拒绝将定界石划分给魔道的领地交还。 如今，这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近半。 整个修真界的视线，都集中在北洲与中洲交界，各方势力都在关注，魔道将要如何应对这所谓的“一月之期”。 事关兴衰成败与整个魔道的脸面，上至月见谷魔宫，下至最底层的炼气境魔修与生活在魔道领地的普通人，都越发忙碌起来。 虞曦身在魔宫，却同时处理着整个北洲的事务，右护法为了方便她与教主、门主们沟通，直接将那面彼岸镜留在了魔宫。 虞曦借由识海内的令牌，调用魔宫大阵的能量，无需旁人辅助，也可催动彼岸镜约莫一炷香时间。 通过彼岸镜，她亲眼看到四座新城从无到有建立起来。 尤其是那座由她命名的北昭城，规模堪比禄安，城内规划却比杂乱无章的禄安城好上不知多少倍。 单是为城中子民修建的学堂、医馆，就有不下十座，届时定居城中的子民，只需付出极少的灵石，便可凭身份令牌到医馆接受诊治。而城中年满六岁，尚未踏入修行的孩童，皆可进入学堂读书、识字。 如今城池新立，原本定居于新城方圆五百里内的百姓，皆可迁入城中，凭借每户人数，分得屋舍。此外，对外租赁、售卖的屋舍，价格也十分低廉，北洲子民与鬼涧岭魔修，只需付出正常售价的三成。 这两日已经有不少人迁入城中，透过彼岸镜，虞曦看到他们迁入新居后脸上洋溢的笑容。 彼岸镜那端，正在主持北昭城事宜的，正是森罗门门主傅玉箫。 他在镜中向虞曦禀报：“尊上，如今已有千余户子民迁入北昭，共计五千余人。其中原本居于北昭附近的子民占据六成，余下大部分是从更北些的地方迁居过来的。” “可有从中洲来的子民？”这是虞曦最关心的问题。 “您真是料事如神。”傅玉箫点头道：“确实有从中洲来的，统共百余人，其中半数是在中洲居无定所的流民，剩下一半，都出自同一个小家族。” “哦？”这倒让虞曦有些意外。 竟有定居中洲的修真家族，愿意主动迁居北洲，定居魔道管辖的北昭城？ “裘家原本定居在禄安城南一座名为宁方的小城，全族共百余人，修为最高的是一位金丹中期修士。” “裘家原本有一位金丹后期修士，半年前那位金丹修士冲击元婴失败，寿元无多，城中另外几个家族便开始蚕食裘家的产业。据说裘家还有一样家传至宝，那宝物也被另几家觊觎。” 说到这里，傅玉箫唏嘘地摇了摇头，“前几日裘家的金丹修士彻底咽气以后，城中几家逼迫裘家交出族中产业与家族至宝，裘家不应，夜里便遭了几家侵袭，全族百余人，死伤过半。另外那几家倒也有些损伤，其中有个张姓家族，家主的小儿子死在裘家，裘家人怕被报复，也怕那几家赶尽杀绝，连夜就收拾东西逃离了宁方城。” “据说他们原本是想去禄安，奈何手头拮据，连入城的人头费都凑不齐。倒也巧了，正好那日遇上属下一位弟子途经那里……” “于是就将人忽悠来了北昭？” 虞曦心下赞叹，不愧是傅玉箫教导出的弟子！ 口才了得！ 傅玉箫谦虚笑笑，他那弟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重要是告诉裘家，只要来了北昭，就不用怕什么张家、谁家的报复，尽管放心地住下去。 裘家将信将疑，到底是跟着来了。 其实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们未必会选择北昭。 但傅玉箫有信心，他们将来必不会为这次选择感到后悔。 只会庆幸今日的决定，如此明智！ 虞曦亦对北昭城的发展有着无尽信心，不过她还是对裘家这事存在一些疑惑。 “本座记得，禄安一带的城池，皆是由清一宗管辖？” 傅玉箫点头，“正是。禄安附近十八座城池，皆归清一宗管辖，城主一般由清一宗外门长老兼任。” “那像裘家出的这种事，清一宗不管？”虞曦不解。 傅玉箫嘴角勾起一抹讽笑，谈及清一宗，语气颇为不屑，“别说管，他们不倒插一脚就不错了！” 自从成立闻喜楼与铭心阁，魔道的消息渠道越来越多，宁方城内就有一间闻喜楼。 傅玉箫接纳裘家定居北昭时，就已查清了宁方城发生的事情，“尊上有所不知，针对裘家的那几个家族，敢行事如此嚣张，就是因为族中有弟子拜在清一宗门下。尤其张家，家主嫡女拜入了清一宗内门，是清一宗一位分神境长老的入室弟子。若非如此，裘家人也不至于害怕得连夜逃跑。” 虞曦与傅玉箫说话时，在寝殿待了几日的褚彦，终于踏出殿室。 透过识海内的魔宫令牌，虞曦能清楚掌握魔宫内每一个人的动向，褚彦一踏出寝殿，她便感觉到了，却没有加以阻拦，任凭他穿梭在魔宫的回廊当中。 在傅玉箫回禀事情的这段时间，褚彦绕着寝殿走了一圈，又去了祈愿池畔，最后沿着那条金碧辉煌的走廊，走向前殿。 走到走廊尽头，站在门旁柱后，刚巧听到傅玉箫的一番话。 隔着法宝，相距千里，傅玉箫的神识自然无法感知到他出现在殿后。 这番话自然不是特意说给他听。 可正因此，褚彦才大为震惊。 清一宗辖下，竟管理得如此混乱！ 虞曦注意到他的到来，视线向后一瞥，镜面的方向随之转动，镜子那端，傅玉箫也注意到柱后的身影。 见状了然一笑，极有眼色地说道：“尊上，属下禀报完了。北昭有属下盯着，一切安稳，您放心便是！” 说着他往那石柱的方向瞥了一眼，笑得颇为暧昧，压低声音说：“您且好生歇息，莫让魔妃久等……” 第77章 好戏就要开场了 镜中画面消失。 虞曦站起身，飘扬的裙摆在宝座上拂过，向前迈出一步，身影便已闪现至褚彦面前。 “你都听到了呀。” 虞曦并不是有意让褚彦听到这些，但此时却好奇，褚彦听到后的反应。 她悄然观察着褚彦的神色，只见他眉头紧拧，面上仍带有几分震惊与怒意，虞曦知道，那份“怒气”，是针对清一宗的。 不过…… 在她眼里，正道都是一丘之貉，凌霄宗与清一宗，又有什么差别？ 身为正道魁首的凌霄宗，宗内的阴暗面，只会比清一宗更多！ 褚彦垂下眼眸，“裘家一事，我会上报宗门，由凌霄宗做主，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若想迁回宁方城亦可，不会再有家族为难他们。” 身为道明老祖的弟子，凌霄宗宗主的师弟，褚彦当然有资格说这种话。 虞曦并不怀疑他能否做到说出的话，他若开口，清一宗当然会卖他这面子，好好治理宁方城的事，让他看到他想看的结果。 “可这只是你所听闻的一件事，诸如此类事情，在你听不到、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发生了多少。” 虞曦反问：“这些事，就算你想管，你又能管得过来吗？” 褚彦想说，他可以让凌霄宗，让清一宗管，可对上虞曦那双澄澈的眼睛，看清她眼中那抹质疑，不知怎的，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裘家的事也无需你管。” 虞曦说：“既然他们已经加入北昭，成为北昭城子民，他们的事自有魔道来管，无需凌霄宗、清一宗插手！” 褚彦没有反驳虞曦这番话，而是问她：“你又怎知，在你辖下就没有仗着权势欺压旁人的事情发生？” “我无法保证。” 虞曦不是圣人，当然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听她的，也不能保证日后魔道发展好了，不会有人像如今的正道一样，仗着权势胡作非为。 但她不想让将来的魔道，变得如同如今的正道一样“丑恶”。 虞曦定了定神，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想让魔道弟子，想让北洲百姓生活得更好，便会尽我所能，管好魔道五门三教，不让宁方城的事情在魔道辖地上演！” “只要他们还认我这魔尊，在我管辖的地方，就决不许有人仗着任何势力撑腰，为所欲为，将我的领地搞得乌烟瘴气！” 褚彦凝视着面前女子眼中那抹坚决。 心底隐隐有着震撼。 今日以前，他绝对无法想到，这样一番话并非出自正道人士之口，而是从统领魔道的魔尊口中听到。 虽然立场不同，但这一刻，褚彦对面前的女子生出几分钦佩。 她并不像魔道之人，可惜生错了地方。若是身在正道宗门，定也能取得一番成就，说不定与他师尊一样，成为受天下人敬仰的存在。 四目相对，虞曦看懂褚彦眼中的惋惜，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这位真正的魔尊大人，究竟何时才能站对立场？ … 千余里外。 禄安城主府，气氛凝重。 今日又有两个出自中洲的家族举家迁入北昭城，这两家不似裘家人丁单薄，虽族中没有高阶修士，却每一个都是人口超过五百的家族。 其中一个家族的祖宅，就在禄安城外，可以说是在凌霄宗与清一宗的眼皮子底下投靠了魔道。 “查清没有，黄家究竟为何迁居北昭？” 洛长老面色阴沉，说出“北昭”二字后，神色更为难看。 呵，北昭。 换作半月以前，谁也无法想象，一座那般大规模的城池，竟会建立在北洲。 还是由魔道主持修建的。 更无法想象，竟真的有家族愿意迁居到魔道管辖的领地。 原本所谓的“一月之期”，在正道各宗眼中，不过是笑话一般的存在。 千百年来顽固的思想，让他们理所应当认为，不会有人愿意舍弃中洲的安乐生活，迁居到北洲那样的苦寒之地。 更不会有人甘愿离开正道统辖的领地，自甘堕落，投靠魔道。 这么做，相当于背叛正道，门下子嗣再无拜入正道宗门的可能，就算有家族不在乎世人眼光，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子孙后代痛恨吗？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真的有家族愿意迁居北洲。 还不是一家两家。 短短三日，就有三个家族举家迁入北昭城，人数已然过千。 也不知那群魔头究竟给这些家族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能放任不管。”禄安城城主神色担忧道：“听说北昭城修建得极好，城中修建了许多医馆、学堂，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能在城中安居……近日禄安城内常有人讨论北昭，我担心再这么下去，一月期满，城中真会有人愿意将禄安交由魔道管辖。” “绝无可能。”洛长老瞳孔猛地一沉，眼中浮出一丝冷意。 “胆敢投靠魔道，我看那些人是安稳日子过久了，摆不清自己的立场，既如此，便让他们知道知道，魔道并不是那么好投靠的。” “洛长老，您的意思是……”城主询问般看向洛长老。 洛长老心底已经有了成算，“此事便交予我门下弟子。诸位放心，今日过后，再无家族敢轻易迁居北昭，投靠魔道。” 虽然洛长老没有明说，但屋内众人已经明白他的打算。 杀鸡儆猴。 就是不知，究竟哪一家霉运当头，成为洛长老心中定下的“鸡”。 此次前来禄安，除洛云蔷那几名金丹境弟子外，出云峰共来了八人，其中五人是洛长老的亲传弟子，三人修为已至分神境界，还有两人乃是元后修为。 今晚的事，洛长老便交给三位分神境弟子来办。 为免意外发生，他还赐予弟子们三道剑符。 哪怕遇到合道境魔修，都有一战之力。 再不济，禄安与北昭相距仅二百里，以他的修为，不过一盏茶时间就能感到。 入夜，出云峰三名弟子趁着夜色离开，悄然潜入北昭。 此时他们已经换下白日身着的一袭白衣，换上一身黑袍。腰间的白玉牌，也已换成了刻着“刹”字的铜牌。 与此同时，月见谷魔宫内，彼岸镜上浮出画面。 傅玉箫与鬼刹门门主邬阎的身影出现在镜中。 “尊上，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78章 这场戏如何？ 夜色中，三人的身影隐没在云间，转眼就已飞出一半距离。 三人当中，修为最高的是洛长老座下首徒，如今已有分神境后期的翁恒。 他对两名师弟交代：“裘家修为最高之人，是家主裘安，如今尚未踏入金丹境。余下族人当中，只有不足十人筑基，其余皆是炼气士，和没有修为的仆妇、孩童。一盏茶以内，我们要将所有人解决，离开北昭。” 与他同行的两位师弟，是一对双生子，去年刚踏入分神境界。两人样貌、身型一模一样，但却不难区分哪个是兄长，哪个是幼弟，因为兄长蒲峰比弟弟蒲棱右眼下面多了一道疤，疤痕足有一指长，十分明显。 此时，蒲峰听完翁恒的交代，点头道：“是，师兄。” 蒲棱却有一丝为难，“没有修为的仆妇和孩童也要解决吗？” 翁恒眉眼闪动了一下，没等他开口，蒲峰皱眉对蒲棱说道：“鬼剎门向来行事狠戾，灭门这种事也不止一次两次，你忘了当初我们在素华山见到的那具人偶鬼仆，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孩童的样貌？可见鬼剎门出手狠辣，不会放过妇孺幼童。” 而今夜他们的身份，不是凌霄宗弟子，正是他们口中出手狠辣的鬼剎门门人。 蒲峰瞥了蒲棱一眼，语气带上几分警告：“不要节外生枝，我们要尽快完成任务，回去向师父复命。” “至于这一家人，背弃正道，判投魔道，本就应有惩罚。你以为将来他们在魔道就会好过？” 蒲峰轻笑一声，接着说：“由我们出手，自然好过将来他们死在魔道的种种手段当中。日后他们在天之灵要得知，今日因他们之死，修真界的安定局势得以守护，想必也会感到欣慰！” 若是几十条性命，便能换来修真界千百年的安稳太平，怎么看怎么都是值得的。 蒲棱还想说些什么。 翁恒神识传音，提醒他们：“要到了，噤声。” 北昭城内有合道境魔修驻守，他们行事要果断、迅速，在合道境魔修赶到前，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撤离北昭城。 好在他们此行的目标，就位于北昭城西城门附近。 四周皆是空置的屋舍，整整一条街，只有这挂着“裘府”二字的宅院有人居住。 “速战速决。”翁恒掐动法诀，隐去身形，先一步闪身进了院落。 他的手中多出一只锦囊。 轻轻一扯，系在上面的线。 一团黑雾从锦囊中飘出，在院落里蔓延开来。 后一步跟上来的蒲家兄弟二人，感受到这股气息，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竟是阴煞之气。”蒲棱喃喃道。 裘家只是修真界最底层的修行家族，族中大部分是炼气境修士，就算他们师兄弟三人不出手，让这煞气侵蚀一夜，院里一多半人都会丢去性命。 尤其是那些还没开始修炼的孩童，怕是用不了一个时辰，五脏六腑就会被煞气侵蚀，七窍流血而亡。 “不要磨蹭，师兄去解决后面那几个筑基修士，我们检查一下，这里还有没有漏网之鱼。”蒲峰催促蒲棱快些行动。 “明日午时以前，所有人都会知道，投靠魔道的裘氏一族死于煞气，凶手不是噬魂门就是鬼刹门，唯有这两门擅长操控阴煞之气。” 蒲棱心下微沉，忍不住反问一句，“那若有人不信此事是魔道所为？” 蒲峰扯起嘴角，“那更好办，若有人这么想，自然心里清楚效仿裘氏一族的下场。这等清醒之人，是不会像裘家一样，做出这种傻事的。” 说罢蒲峰不再多言，属于分神境修士的强大神识散开，足以笼罩整座裘府。 与他们得到的情报一样，裘家共有五十三名族人。 神识笼罩之内，刚好是五十三人。 这些人有的身处卧房，有的身在静室，但此时无一例外都因煞气侵入，瘫倒在床榻或地面，一个能站着的都没有。 蒲峰用灵力继续驱散院中的阴煞之气，钻入室内，他脸上的疤痕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狰狞。 神识笼罩之内，那些倒下的人呼吸逐渐变缓，有些年迈或修为低微的，已经彻底失去了呼吸与心跳。 “啧，不愧是取自王级鬼仆身上的阴煞之气，看来无需我们亲自动手。” 说罢，他回望了一眼后院的方向，“师兄怎的还不出来。” 这时，后院忽然传来翁恒一声急喝。 “不好，有诈！” “什么？” 蒲家兄弟皆是一惊，急忙祭出法宝挡在身前。 接着便注意到，神识笼罩之中，瘫倒在床榻与地面上的“裘家人”，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 包括那名由仆妇带着入睡，刚年满三岁的幼童。 他们仍旧没有呼吸和心跳，却睁着双眼，完全不受阴煞之气影响，同时朝屋外涌了出来。 这时哪怕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 他们中计了！ 这座宅院如今住着的，哪是什么裘家人？ 分明不是人，而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人偶鬼仆！ “速速撤离。”翁恒急促地传音告知两位师弟。 魔道显然已经料到他们今日会来，此时不走，必是一场大战。 他们今日所为，到底见不得光，就算师父交代的任务无法完成，也不能被魔道缠住，留在北昭城。 出云峰以剑术见长，峰内弟子皆是御剑的一把好手。 翁恒三人同时祭出长剑，剑光冲天而起，动作之快，院内只留三道残影。 然而就在他们升入空中，向着城外疾速飞去时，三道身影阻拦在他们身前。 三道身影身上散发的气息，分外熟悉，竟与刚才锦囊内弥漫出的黑雾一样。 这是三具王级人偶鬼仆！ 若按修士修为对照，这三具人偶鬼仆，至少有着分神境的实力！ “用剑符。”翁恒咬牙取出出发前师父赠予的剑符。 然而还未等他催动符篆，又有两道身影出现在空中。 这两位他们并不陌生，正是魔道当中鼎鼎大名的森罗门门主傅玉箫，与鬼刹门门主邬阎！ 二人面色不似翁恒三人那般严肃，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傅玉箫转了转身旁的镜子，让镜面照向翁恒三人。 “尊上，这场戏您瞧着如何？” 接着又对镜中，虞曦身旁站着的人，挑了挑眉，嘴角一勾，笑问：“魔妃，您觉着呢？” 第79章 自惭形秽 褚彦面如土色。 森罗门门主的语气，仿佛带着几分嘲弄。 褚彦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紧，指尖深深扎入手心，心底残存着最后一分希望。 镜中那三名趁夜行凶的修士，逃跑时用的虽是凌霄宗的剑诀，却还没有真正显露面容与身份。 或许，是其他势力的人，故意如此行事，栽赃嫁祸给凌霄宗…… 虞曦侧头看他。 这一刻，在虞曦澄澈的目光下，他觉得无比自惭形秽。 其实他心底已经清楚答案。 那三人的身形、招式如此熟悉，如今他也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镜中，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三人，身前挡着三具王级的人偶鬼仆，身后是从裘府宅院内追出的数十具鬼仆，前方还有两位合道境魔道门主虎视眈眈，已经避无可避。 “三位小友来我北昭做客，怎不多留一会，这便急着要走？”邬阎满是褶子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他的语气格外和善，听在翁恒三人耳中，却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眼下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解决的了。 翁恒掌心里悄然多出一枚玉符。 然而还未等他捏碎玉符，一缕黑气已然绕上了他的双手，如有实质，像是绳索一般将他双手捆住。 掌心里那枚玉符，从空中落下，正巧掉在南城门内的水池里。 “扑通”一声，溅起小片水花。 “小友还想多请几位过来做客？” 邬阎伸手一抓，就将那枚湿漉漉的玉符，抓入了手里，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北昭城明日挂匾，广邀天下修士前来观礼，请帖今夜已送到贵宗手上了。” 翁恒三人心底“咯噔”一声。 魔道这是打定主意，要在天下修士面前，让他们凌霄宗丢脸。 翁恒暗恨自己大意。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偏他因裘家没有高阶修士，失了谨慎。 这才落入魔道布下的圈套，酿成眼下的局面。 无论如何，凌霄宗的名声绝不能受半点损伤！ 不管是师父还是德宏宗主，都绝不会容许宗门染上一星半点污名。 必要时刻…… 翁恒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心下越发焦躁，却不敢显露出来，定了定神，佯装镇定传音交代两名师弟：“等下你们尽可能拖住两名合道境魔修，我趁机尽快赶回禄安，将这里的事情禀明师父知晓。” “这些魔修既然现在没有动手，便不会在今夜取我们性命，多半是想在明日北昭城挂匾时利用我们。”翁恒语气笃定地说：“师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明日此时，或许北昭一城已不复存在！” 翁恒相信，宗门定有应对的办法。 就像今夜之事，完全可以扭转成魔道逼迫中洲子民迁居，凌霄宗派人调查，却被魔门扣留。 若是处理得好，说不得便有理由攻下这座新城，直接将其纳入正道宗门的领地。 蒲家兄弟中，蒲峰没有说话，蒲棱轻点了一下头。 “动手。”翁恒传音发令，脚步向右一闪，反手对着阻拦自己的王级鬼仆拍出一道剑符。 蒲峰与蒲棱也同时动了。 蒲峰抽出长剑，剑光闪动，直接将身前另外两具王级鬼仆，级身后那一片追上来的鬼仆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蒲棱接连打出十二道剑诀，每一道都在空中化作一道虚幻的剑影，他双手同时操控这些剑影，缠上邬阎、傅玉箫二人。 “呵，勇气可嘉。”傅玉箫嘴角微扬，指尖一弹，一团灵力裹着八面阵旗在空中散开，轻而易举，就将蒲棱的剑影挡了回去。 蒲棱神色紧绷，小心看了眼师兄与兄长的方位，他们二人与鬼仆缠斗，身影越发往南移动，眼见离这里越来越远…… “你不跑？”傅玉箫给他留了一息空歇。 蒲棱仍留在原地，不但没有收回剑影，反而触动手中一对双手剑，化出越来越多道剑影，阻拦住身前飘浮的阵旗。 “倒是个有骨气的。”傅玉箫抬手一挥，那八面阵旗直接避开剑影，向南追去，将翁恒与蒲峰二人圈在其中。 阵旗不断向回收拢，已经快要逃出城外的翁恒、蒲峰二人，在阵旗的压制下，又被带回到邬阎与傅玉箫面前。 无论二人如何挥动灵剑、掐动术法，也无法脱离这些阵旗的牵制。 原先与阵旗纠缠的剑影，一下子落了空，纷纷飞回蒲棱身边，在他四周形成一道由剑影组成的屏障。 这是唯一能走的机会…… 蒲棱忧心忡忡地看了眼阵旗笼罩的方位，咬了咬牙，捏碎手中的遁行玉符，身影消失在北昭城上空。 这样的遁行玉符，眨眼便可将人传至百里以外。 以邬阎和傅玉箫的实力，想要在蒲棱捏碎玉符前阻拦下他的动作，有千百种方法。 不过二人并未出手。 彼岸镜中，映出二人饶有兴味的神色。 “放个回去通风报信的。” “不然这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镜面转了转，不远处被阵旗困住的二人身影越发清晰，身上的黑袍已经被挑了开来，面容显露，正是出云峰洛长老座下弟子，翁恒与蒲峰。 褚彦悬着的心不断向下沉。 事实胜于雄辩。 他已经无法欺骗自己。 在裘府内释放阴煞之气，意图趁夜取走裘家五十三条人命的，就是凌霄宗出云峰人。 不久以前，他才刚在虞曦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凌霄宗与清一宗不同，是真正的正道魁首，执掌正义的一方。 而如今，残害无辜的洛长老之徒，又与助纣为虐的清一宗门人有何不同？ 若有，那便是手段更加狠毒。 出云峰一向富庶，洛长老又与清一宗走得极近。 翁恒三人所作所为，只怕是洛长老亲自授意的。 此事必须禀明师尊知晓，唯有他老人家亲自出关，才能处置洛长老一脉。 如今当务之急，他要离开这座魔宫，尽快返回宗门！ 彼岸镜中画面消失。 与北昭相距二百里的禄安城城主府内，乱作一团。 趁乱，两道身影悄然离开城主府，往北城门而去…… 码字时间越发阴间== 第80章 一线生机 师妹，我们回去吧？」 说话的青年，是出云峰洛长老座下一名元婴境弟子，名叫周泽，出自南洲一个中等修仙家族。 资质在出云峰一众弟子当中，只能算作平平，不过家族在他身上砸下的资源够多，以至于硬是将他堆到了如今的元婴境界。 此时他手执一把铜制短剑，亦步亦趋地跟在洛云蔷身后，连声劝说：「师妹，你就跟我回去吧。眼下中洲与北洲交界这一带正是混乱的时候，师父要是知道你没回宗门，而是来了北洲，定会忧心不已。」 「我不回去，你别跟着我了。」洛云蔷往身上贴了一张敛藏气息的灵符，踩着脚下的羽毛团扇再次加速，说话的功夫就望去窜出去好远。 周泽急忙追上，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师妹，我知道你想去魔道领地找褚彦，不过你听师兄一句劝，这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凭你我的修为，就算能把他找到，也没法在那么多魔修的眼皮子底下把他带出来。这事还是得师父出手才行！」 洛云蔷眉头紧皱。 要是她父亲愿意出手，她还用得着大半夜跑出来吗？ 眼见周泽飞到自己身边，伸手要拽自己的手臂，洛云蔷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周师兄，你别管了，要回你自己回，反正我不回去！」 又往前飞了一段距离。 见周泽还跟着自己，洛云蔷轻哼一声：「我知道你怕我父亲责问，你现在回去，只管说已经将我送上了返回南洲的灵舟便是。至于之后我去了哪里，又与你有何甘心？」 周泽闻言，无奈叹息一声，「北洲如今被魔修把持，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北洲，自己回去？」 洛云蔷脸上这才露出颇为满意的神情，将手中的遁行玉符递给周泽一枚，「周师兄，你放心，我不会冒险的。等我找到褚彦，就向父亲传讯，让他亲自带人来魔道领地接我们回去！」 虽不知父亲为何不管褚彦安危。 但父亲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就算不管褚彦，难道还能不管她吗？ 就在洛云蔷与周泽飞入北洲境内时。 长熙与长启已经回到南洲，距离宗门仅剩短短百余里。 两人归心似箭，顾不上歇息，吸空了几枚上品灵石，继续保持先前的速度，朝宗门赶路。 这时，长熙身上的传音玉符微微发烫。 她心下一紧，生怕在此时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深吸一口气，向玉符内注入灵力。 里面传出师姐长慧悲怆的声音。 「长易五脏六腑皆被劫雷重创，哪怕服用妙手医仙所炼灵丹，也无力回天……已于方才陨落。」 什么？ 长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脚下一晃，身影竟从上空跌落。 长启急忙打出一道灵力，将人托住。 长熙身体发僵，面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痕，双眼空洞无神，仿佛整个人失了魂一般。 … 长启的状态没比她好上多少，此时不过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师兄，小师弟他……殁了？」 长熙神情恍惚，不久之前，她才听小师弟说，等到这次出关，渡过劫雷迈入合道境后，就能与她和长启一起，将麓霞峰发扬光大，恢复麓霞峰几百年前，师父在世时的荣光。 小师弟意气风发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 他们不过离开宗门半月，怎么小师弟就…… 「我们快些赶回去。」长启搀扶着长熙，控制脚下的天枢笔，带着他们继续朝宗门疾飞。 飞入山门，一路上不少弟子与长熙、长启问安，他们却顾不上停留，只仓促恍惚地点了点头，便继续朝麓霞峰赶回。 宗主德宏所在的苍真峰峰顶。 弟子禀报，「师尊，长熙长老与长启长老回来了，可要请他们过来？」 按说长熙长启此行前往北洲，是去执行宗门任务，回来后应先来苍真峰回禀。 可如今情况特殊……凌霄宗上下皆知，长熙长老与长启长老的师弟刚刚陨落。 德宏微微摇头，「罢了，勿去麓霞峰打扰，先让他们安心处理长易的后事吧。」 麓霞峰。 长熙和长启刚飞入灵峰禁制，就听耳边响起师姐长慧的传音，「来峰顶，师父的洞府。」 他们师父道源老祖曾经的洞府，就建立在峰顶。师父陨落以后，洞府一直保留在那，平日由长慧亲自打理。 天枢笔落在峰顶，长熙和长启快步踏进师父的洞府。 刚一入内，便见大门在身后紧闭。 屋子里，除了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长易以外，就只有四人。 除了长熙、长启，便只有师姐长慧与师兄长桉。 长熙和长启的目光，落在长易身上。 长易身体冰凉，呼吸早已停止。 长熙霎时就红了眼眶。 长易比她入门要晚许多，年幼时常由她照看，两人感情极好。 「先别忙着伤感。」长慧的声音忽然在长熙与长启耳边响起。 两人神情一怔，回头朝长慧看去。 只见长慧挥挥衣袖，一块本应存放在宗门长生殿里的本命灵牌，出现在她面前，灵牌上刻着的，赫然正是「长易」的名字。 这是凌霄宗为内门弟子炼制的本命灵牌。 一旦灵牌碎裂，便代表弟子殒落。 按说，长易身殒，他的灵牌应当已经碎裂，可此时灵牌却仍保持着完好的样子，只是里面细细密密布满了许多裂纹。 灵牌碎裂，则身殒道消。 灵牌完好，则尚存一线生机。 这块本命灵牌正介于碎与不碎之间…… 长熙与长启绝望的心中，萌生出一线希望。 两人齐齐看向长慧，声音竟已不自觉发起颤来，「师姐，长易他……？」 是不是还有希望？ 两人甚至不敢将这句话问出口，生怕这份希望破灭。 在二人希冀又不安的注视下，长慧轻轻点了下头。 身处麓霞峰，屋内全是信得过的人，长慧却仍不敢直接开口，而是以神识传音说道，「长易肉身已毁，神魂未散，若想博得一线生机，唯有舍弃肉身，专修神魂，弃凌霄宗功法，改修他法。这样的功法，只有一个地方有……」 听到这里，长熙和长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师姐长慧决绝的声音，在识海内响起。 「我想送长易去逍遥门。」 (本章完) 予山青 第81章 新城初立 “师姐，这……” 长启本想说，这怕是不合适吧。 一个“这”字刚说出口，就被长熙打断，“这什么这，听师姐说！” 长熙和长启的修为都比师姐长慧高，可两人自问将心眼子绑在一块，也赶不上师姐一人。 长启没再多嘴，听长慧师姐继续说，“听闻逍遥门三千年前有位弟子，因不认同逍遥门的修行路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81章 新城初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82章 北昭城告示 “傅玉箫竟将玲珑锁心阵使了出来。” 禄安城城主府内，洛长老听刚从北昭城折返的清一宗廖云长老描述完那里的情况，眉头紧锁。 众所周知，玲珑锁心阵与森罗万象盘，乃森罗门两大至宝。 其中玲珑锁心阵由八面阵旗组成，被锁心阵锁住的人，会在阵中遭受一遍又一遍的心灵问责。阵法会将他们此生所经历过的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82章 北昭城告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83章 落跑夫婿 如果以上这些条件还只是诱人心动，那么接下来这个消息，才是北昭城真正的杀手锏。 只听那道苍劲有力的声音，继续说：“今日午时，北昭将行挂匾之仪，广邀各地道友前来观礼。礼成之后，吾等将在北昭城外布下福泽大阵，阵法维持三日，庆贺北昭城建成！” “福泽大阵？” “天呐，我没有听错吧？” 城内响起一声接一声惊呼。 还有不少人压低声音，悄悄问身旁的人，“什么是福泽大阵，他们听到这个，怎么这般激动？” 明白福泽大阵意味着什么的人，立马解释起来：“福泽大阵传自万年以前，每布置一次耗费极大，据说在那时也只有有人飞升时，宗门为表庆祝摆出此阵。” “福泽，福泽。顾名思义，纳入阵法范围的人，都能受到福泽，据传说，万年以前曾有普通人受福泽大阵洗礼，体内生出灵根，得以踏入修行之途……” “最近一次福泽大阵，是道明老祖千年寿辰时，由凌霄宗布下的。我有一位姑母的表兄的道侣的师父，曾有幸受过那次福泽，据说大有所感，回去后就闭关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我也有位家中长辈，曾经历过那次福泽。听说一场福泽至少也能抵得上一月苦修呢。” 虽说福泽只对低阶修士作用较大，修为越高所能受到的影响越小，但聊胜于无，谁不愿意自己修为多增长些？ 更何况是那些，尚未开始修炼，或者卡在引气入体还未真正开始修行的人，听到“福泽大阵”后，两眼都放出了光。 若说原先对北昭城感兴趣的城民，连一成都不到，那么如今至少有超过五成人，被北昭城外的福泽大阵勾起了兴趣。 不少人内心摇摆不定。 茶馆里尽是小声交谈。 “这事要是真的，我们今晚悄悄过去……” “福泽大阵好似都是刚开启的时候，力量最强，不如我们现在就赶往北昭？还有两个多时辰，御剑过去，足够了！” 大部分人还在观望，少数人已经开始行动，邀上三五好友一起赶向北边。 当然，他们不准备盲目靠近，到时可先在远处看看，若是福泽大阵是真，再靠近过去，接受福泽洗礼。 反正刚才那道声音又没有说，一定要迁居北昭才能进入福泽大阵。记载中的福泽大阵一般范围辽阔，方圆几里都可受到福泽，他们完全可以接近北昭城，接受完福泽洗礼后，就赶紧离开！ 刚才的声音，不单禄安城内听到，几乎响彻了方圆几百里，生活在中洲、北洲交界线这一带的人都听到了。 灵舟上，洛长老等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他们竟能布置出福泽大阵？”一名清一宗长老瞪大双眼，满面震惊。 要知道，近五百年来，修真界也只出现过一次福泽大阵。 正道这边各个宗门早已默认，只有凌霄宗有这个能耐，布置出福泽大阵。 毕竟布置阵法需要用到的福韵石，产自无相海深处。 放眼如今整个修真界，除了凌霄宗的道明老祖，还有谁，能到得了那个地方？ “他们怎么得来的福韵石？”洛长老身边，另一位凌霄宗合道境长老也面露惊讶。 身为凌霄宗长老，他知道的比清一宗的人更多一些。据说无相海深处的福韵石，也所剩不多了，哪怕道明老祖，也只带出过不到百枚。 当初布置一次福泽大阵，耗费了一半，如今剩下的还在宗门珍藏着。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魔道布置福泽大阵的福韵石，是从凌霄宗偷出来的。 谅那群魔修还没这个能耐。 那么他们的福韵石，到底是从哪得来的？还是说所谓用来庆贺新城成立的的福泽大阵，不过是魔道编出来的一个幌子？ 要是那样，魔道这回可要丢人丢大发了！ 百里外，北昭城外，左右护法亲手将最后两枚福韵石埋下。 两人站在城楼下，心生唏嘘。 “要不是尊上拿出整整一箱福韵石，我还真舍不得将这好东西用在这里。” 福韵石无比珍贵，有价无市，哪怕在仰仙城的地下拍卖会都无法买到。 右护法心里悄悄盘算了一下，今日这七七四十九枚福韵石，怕是能价值天价。就拿傅玉箫平时装灵石的箱子作比较，这些福韵石，少说能价值十箱！ 埋在地底的福韵石，就仿若一箱箱亮闪闪的灵石，想到它们即将被消耗，右护法便感到一阵痛心，急忙回首询问，“怎么样，五门三教的低阶弟子都赶过来了吗？” “来了来了，五门三教的炼气境弟子来了一半，剩下的明后日也能赶到。” 右护法这才捂着心口，缓过来一口气。 福泽大阵难得。 虽说要依靠它来造势，但也不能光便宜了外人。 所谓福泽，自然还是要先福泽魔道自己的弟子！ “城中来报，短短半个时辰，已有千余人出城。”清一宗兼任禄安城主那位外门长老，放下传音符后，向灵舟内的洛长老等人问道：“依诸位之见，可要暂且封闭城门，禁止禄安城民出城？” “不可。”当即有长老反对，“这样怕是会适得其反，引得城内百姓抵触。”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前来北昭？” 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目光全都投向灵舟内修为、地位最高的洛长老。 “想出城，便让他们出。” “被魔道蛊惑，在这时赶来北昭的，到底还是少数，这些人暂且不必多管。” 洛长老对禄安城主交代，“你派人把持好城中言论，严禁在喧闹之地谈论北昭告示等事。” 禄安城主：“我再让人多说说魔道的恶行，让这些城民不会轻易被魔道蛊惑了去。” 禄安城内。 街角茶馆，热闹非凡。 原本正在谈论北昭城的茶客，忽然被一阵快板声打断。 原来是茶馆里的说书人出来了。 讲的是一个老套的话本故事。 主人公是山大王与落魄书生，先前已经讲到第十回，原来山大王是女扮男装，欲将书生留下，娶他做“压寨夫人”。 这一回该讲到，书生连夜逃跑。 原本这话本挺多人爱听，可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思在这里听说书？ 奈何茶馆掌柜就是不让说书人停口。 茶馆里议论北昭城的声音，被那一句句“落跑夫婿”盖过。 与此同时，雾气迷蒙的月见谷中。 趁着前殿人来人往正在议事，大阵的力量又被调用一部分到彼岸镜中……一道人影悄然靠近后山，将手抚上无形的阵法，欲图离开。 落跑小娇妻，在线逃跑hh 第84章 魔妃跑了！ 褚彦站在祈愿池畔玉石铺就的地面，面朝后山，缓缓抬起双手，将掌心覆盖在无形的阵法之上。 微闭双眼，将神识逐渐收敛。 待到掌心发热，散发出的热意似乎与大阵融为一体时，向前迈出一步, 跨了过去。 “尊上！” “魔妃跑了！” 泡在池底倚着老祖宗睡得正香的万岁，一个激灵浮出水面，连滚带爬地扒上池沿，一边向前殿跑，一边高声喊着。 声音之凄厉，正在前殿的护卫队长与麻衣长老都吓了一跳。 “尊上，您这灵龟……” 护卫队长扫了一眼，一咕噜滚进殿内的万岁，贴心地询问：“可要唤赖云天过来瞧瞧？” “瞧你奶奶个腿！” 轱辘直转的龟壳停在殿中, 万岁伸出脑袋与四条小短腿，朝着护卫队长的方向啐了一口，接着急切向上首方向爬了两步，“尊上，不好了，魔妃逃跑了！” 万岁还未凝聚妖丹，它口中的话只有虞曦能够听懂。 护卫队长与麻衣长老，都目露疑惑。 虞曦微微颔首，将注意力暂且从殿中的彼岸镜上移开。 其实早在刚刚褚彦的手触碰到魔宫大阵时，她就感觉到了。 原本她以为，褚彦无论如何无法离开大阵，便没有加以阻拦, 却没想到褚彦不知用了何等方法，竟调用了一丝祈愿池内的气息，掩盖自身气息，通过这种方式骗过了大阵, 成功跨过了这一道无形的屏障。 虞曦识海内封存着魔宫令牌。 当褚彦跨出那一步的时候，她可以通过令牌及时阻拦, 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褚彦一直有离开的想法。 她能将他的人留在魔道，却不能将他的心也拴在魔道。 这样留下他，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 倒不如让他离开魔宫，亲眼看看他所祈盼的师门，是怎么待他的。 那两位凌霄宗合道境修士，分明已经到了鬼涧岭，却不继续北行寻找他的下落。洛长老等人更是不管他的死活，宁愿差遣弟子陷害魔道，都不愿让弟子来月见谷营救褚彦。 虞曦曾想过，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比如凌霄宗故意调走两名合道境修士，故意引发禄安城与北昭城的争端，以此引开魔道的视线，好让人趁机潜入月见谷救走褚彦。 可数日之后她便明白，并不是那样。 凌霄宗是真的没有派人来救褚彦！ 虞曦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将宗门老祖的弟子留在魔道不管不顾，但却隐约感觉到，凌霄宗对待褚彦，并非像褚彦对待凌霄宗那样，真挚而信任。 不知这样的师门, 褚彦可会感到失望？ “褚彦跑了。”虞曦语气平静地复述。 “什么？”护卫队长大惊失色, 竟然有人能从魔宫大阵中逃跑？ 麻衣长老先是一惊，而后眼中的惊讶化作了然，扶了扶灰白的胡须，说道：“定是尊上故意放他逃走的吧？” 虞曦默认了这个猜测，对护卫队长吩咐：“廖江，你带人去后山，跟上褚彦。” “可要将他直接带回？”护卫队长询问。 虞曦眉心蹙了蹙，摇头道：“不必，先跟着他。月见谷外皆是圣土教与森罗门布下的阵法、禁制，他离不开。你们看着点他，莫要让他在禁制中受伤。” 尊上还是心疼魔妃！ 护卫队长闻言会意。 看来等下对待魔妃时，手段还要柔和一些，不然若是魔妃回到魔宫，与尊上告状可如何是好？ 护卫队长领命退了下去，殿内只剩下虞曦与麻衣长老。 原本麻衣长老一直驻守在凌舟山，不过此次左右护法带魔灵离开月见谷，与正道对峙，麻衣长老忧心月见谷无人看守，便主动请命来到这里，守护月见谷与魔尊大人。 彼岸镜中，凌霄宗与清一宗的数艘灵舟，已经出现在天边。 领头那艘最金碧辉煌的灵舟，就是凌霄宗洛长老的座驾。 灵舟还没停下，船头射出两道赤红色的锁链，直直击向悬浮在半空中的阵旗。 只见环绕住翁恒、蒲峰的八面阵旗，沿着顺时针方向移动了一些，恰好精妙避开袭来的锁链。 在锁链的追逐下，阵旗越“动”越快。 连带着，被困在阵内的翁恒与蒲峰，露出痛苦的神色。 锁链却未停下，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没等救出来的，阵内的两个人就会被折腾死。 “怎么，洛长老连自己弟子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吗？” 傅玉箫身影一闪，现身于城门正上空，面露讥讽地看向天边几艘灵舟。 他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灵力，哪怕相距十里躲在远处观察的人，也能够清楚听到。 灵舟上，数道身影飞出，停在半空，与傅玉箫等魔修遥相对立。 当中一人正是洛长老。 他眸光一沉，站在他身旁的一位凌霄宗长老，立刻向前踏出一步，厉声说道：“魔道行事阴毒狠辣，强行掳走正道领地子民在先，残害囚困凌霄宗弟子在后。今日吾等前来，便要讨个说法！” 另一位长老，直接祭出法器，那是一杆通体玄色的长枪，枪尖直指玲珑锁心阵，语气似带几分威胁，“还不速速将人放了？” 一杆火红的烈焰长枪出现在空中，枪尖与之相对。 “你说放就放，你算老几？”一道爽利的女声响彻空中，语气略带几分不屑，开口的正是站在傅玉箫身侧的陌九娘。 城门外上空，剑拔弩张。 两方大有即将开战的架势。 与此同时，褚彦的身影已经离开后山。 担心催动灵力，引出谷底驻守的护卫，褚彦一路都没有调用灵力，直到从谷底离开，才掐动一道轻身诀，快速向南而行。 一路上，他先后打出三道传音符。 接着又向腰侧的宗门弟子令内注入灵力。 做完这一切，他四下搜寻，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站定，等待师门的人回应。 不知师门派来的人是谁，不过应当早已到了附近，只因月见谷戒备森严，且魔宫大阵太过邪门，才没能与他联络上。 如今他从谷底逃了出来，只待对方前来接应，便可离开这困了他许多日的地方！ 褚彦屏息凝神。 一息、两息…… 过了整整一盏茶时间，他打出去的传音符都没有任何回应，腰间的弟子令也一直保持着冰冷气息。 根本没有人来找他！ (本章完) 第85章 搜魂 褚彦背靠山石，将身影隐藏在一块巨石背后的阴影当中，腰间的弟子令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翻来倒去，那令牌仍旧冰冰凉，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他眼中的恍惚与落寞显而易见。 藏在不远处的廖江与另外两名护卫，悄然看着这一幕。 “凌霄宗真不是东西，连魔妃这样的弟子都能置之不顾。”廖江传音问两位同僚：“你说我们可要上前安慰一番？” 说不得还能在魔妃面前落个好印象，日后让他多在尊上面前美言几句。 与他同来的两名护卫，刚好是护卫队中心悦彼此的那一对，两人闻言，全都像看傻子似的看向廖江。 “你可不能上前安慰。”女护卫拽住廖江，使劲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事怎能由你越俎代庖？魔妃心绪郁结，自然要由魔尊大人安慰！” 廖江若有所悟，见褚彦好似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马噤声，借用月见谷外森罗门刻下的阵纹，掩藏好自己的气息，向魔宫传回消息。 虞曦端坐在魔宫前殿的宝座上，已经知晓百里以外褚彦的情况。 听说褚彦停在了两座迷阵的间隙间，暂时还未触动任何禁制与阵法，虞曦稍稍松了口气。 褚彦停的位置刚巧，若是再往前几百米，就会身陷迷阵。虽说月见谷外的迷阵主要是为了将人困住，不会直接取人性命，但等到她过去接褚彦时，褚彦少不得已经受了些皮肉之苦。 “尊上，各地已经准备好了。”下首，麻衣长老轻声提醒。 虞曦点头，将目光重新投回彼岸镜。 傅玉箫身边那面彼岸镜，被他安置在了北昭城城楼上，由他的两名亲传弟子在旁看管。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城外上空，洛长老等人与魔道教主、门主们对峙的场面。 此时洛长老那边的人，还在义正词严地指责魔道。 一盆盆脏水接连泼过来，甚至连裘家等家族迁居北昭，也被认作是魔道别有用心，故意引诱正道领地的子民，好用他们的身体与神魂为炼制魂幡幡鬼，与人偶鬼仆。 原本还有些动摇，想要迁居北昭的人，听到正道长老这些话，不由心底多了几分迟疑。 北昭城的福利虽好，可若是没有命拿，说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就在许多人心生退却时，魔宫内，虞曦轻轻点头，“既然准备好，那便开始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中洲各大城池上空，忽然雾气迷蒙。 其中便有人口众多，最为繁华热闹的仰仙城。 街巷中行走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抬头仰望。 “那是什么？” 雾气中仿若投映出景象，景象越发清晰，仔细看，那凌空而立的两方当中，其中一方站在中心的人，不正是凌霄宗大名鼎鼎的出云剑尊洛长老？ 仰仙城临近四象山，立马有去四象山外观看正魔大会的人说：“这东西有些像四象山上空那面水镜，只是不知投映出的景象是在哪里？” 雾气中投映出的景象，远不如四象山水镜清晰，但景象中出现的人，都在修真界极负名望，认出身份并不难。 “洛长老身边的那位，是清一宗的廖云长老吧，他身后那团白花花的，就是他的本命灵兽雪云狸？” “正在说话的是凌霄宗的荣信长老，你看他手上的乌金棍，据说能化作百丈长！” “还有清一宗的冯长老、岐寒长老……我记得那好像是清一宗派去禄安城的城主？” 空中的景象当中可以看出，这些人都站在一座城外，与他们相对而立的另一方人，背后就是一座恢弘的城池。 “那是禄安城？” 禄安城的城门有这么大气吗？ 正在人们心生疑惑时，景象中投映出城门楼上，被红绸遮挡住的牌匾。 仰仙城内不少人曾去过禄安，显然这不是禄安城。 凌霄宗的荣信长老还在指责魔道暴行，忽然，傅玉箫操控着阵旗，将城门上空被玲珑锁心阵困住的翁恒与蒲峰，提到了对阵双方的正中心。 荣信长老声音一滞，望向身陷阵法幻境，满面痛苦、眼角淌泪的二人，凝眉道：“傅门主这是何意，要拿我宗弟子的性命要挟吗？” “呵。”傅玉箫不屑冷笑，没有理会荣信，伸手轻轻一点，八面阵旗便向旁飞散。 阵中幻境停滞，被困其中的翁恒与蒲峰终于挣扎着睁开眼。 看到四周景象，两人先是一愣，继而向洛长老等人投去哀求的眼神。 单从外表上看，两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玲珑锁心阵内都经历了什么，那是比劫雷更可怕的存在，痛苦不在于皮肉，而在内心。 哪怕两人身为分神境修士，此时都已濒临崩溃，望向洛长老的方向，哀求道：“师父，救救我们！” 多一瞬息，他们都不想在阵法中停留。 傅玉箫又将阵旗收拢，翁恒与蒲峰立即无法发出声音。 逍遥门门主冥虚子飞身上前，他的肉身还留在宗门，只有神魂在此，身影显得有些虚幻。 他苍白的右手轻轻抬起，指尖飘出一缕白烟，绕上翁恒与蒲峰的脖颈，“放心，老夫不取你二人性命。” “只要你们说出昨日夜探北昭城的真相，老夫就放你们回去，如何？” 明虚子神色极为柔和，说出的话却令翁恒与蒲峰心下发冷。 方才在阵法中一次次身死，一次次被剥去修为的经历，让他们心下胆颤。好不容易从那种幻境里脱离，他们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说出真相？ 那自然更不可能！ 他们昨夜所做之事，师门绝不会承认，若他们真敢说出实情，怕是会被扣上一顶“判投魔道”或是“被魔道控制”的帽子。 到时哪怕魔道放过他们，他们都未必能活得下去。 想要活命，唯有咬紧牙关，守住秘密。 “真相便是，魔道意图诓骗禄安等地城民迁居这座北昭新城……” “不说实话？”明虚子的声音透着几分危险，缠绕他们脖颈的白烟，逐渐将他们整个头颅包裹。 “既如此，只有搜魂才能一看你们真实的记忆。” “正好，也让天下人瞧瞧，这便是正道魁首凌霄宗的所作所为！” 第86章 要将这千百年积累的威名踩在脚下！ “此等阴毒禁术，尔等岂敢！” 荣信长老怒目圆瞪，手中的乌金棍瞬间延长，直扫环绕翁恒、蒲峰四周的阵旗。 棍棒挥动间，带起一道劲风，哪怕数里开外的草木，都受到影响, 枝叶同时倾倒向一边。 然而，还未等这来势汹汹的棍棒击中阵旗，两道魔灵就从右护法身后飞了出来，一左一右飞向乌金棍，身上的黑气缠绕上延长出的棍棒，让它再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啧，这话说的。” 右护法嘴角扬起一抹讽笑，“我们魔道在你们眼中, 不正是心狠手辣、行事阴毒之辈吗？怎么, 我们使出这术法，很奇怪吗？” 一句话辩得正道长老们哑口无言。 右护法没有理会他们，半侧过身，回望城门楼的方向，不知是对着什么东西在说，“众所周知，搜魂术直击神魂，在此状态下说出的话，呈现出的识念，皆无法作假。今日便请大家睁开眼好好看一看，这两位名门弟子昨日的所作所为！” 搜魂术的鼎鼎大名, 修真界怕是没多少人没有听过。 众所周知的除了做不了假外，还有被搜魂之人，有九成九的概率会沦为痴傻之人。 是以搜魂术被以凌霄宗为首的正道宗门列为禁术,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一旦有人被发现使用此等禁术, 便会被剔除修为、逐出宗门。 当然, 这项约束也只针对正道弟子。 如今冥虚子要对翁恒、蒲峰使用搜魂术，难道谁还能将他剔除修为、逐出宗门不成？ 眼见冥虚子就要动手, 被阵旗限制住行动的翁恒与蒲峰激烈挣扎起来。 若是真让这搜魂术落到身上，他们上百年的修为可就毁于一旦，一旦神魂有失，今后莫说修炼，怕是就连做个普通人，自然等待生老病死都不能。 “不！” 剧烈挣扎下，翁恒冲开方才傅玉箫对自己施展的禁言术，双眼通红地看向洛长老方向，“师父，救我！” “求您，救救弟子！” 也不知是受到这声呼唤，还是其他原因，一直没有行动的洛长老终于出手。 一道道掌风劈出，竟带着凌烈剑气。 据说他早已做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身既是剑，每招每式都蕴含剑意。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魔道众人还是第一次与凌霄宗这位大名鼎鼎的出云剑尊交手，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莫说今日只有一个出云剑尊, 就算多来一个, 他们也绝不会将北昭城拱手让人，绝不允许正道继续栽赃嫁祸！ 今日这脸面，正道是丢定了。 他们就是要将凌霄宗积累千百年的名声与威望，踩在脚下！ 剑意袭来，左右护法迎头而上，却不是硬碰硬抵挡，而是祭出了昔日开启正魔大会的墨玉钥匙。 莫要忘了，此次那如同玩笑一般的正魔大会上，魔道可是拿到了整个北洲，甚至中洲一小部分的控制权。 此时洛长老身在北洲，想要撼动北洲的城池。 那便要问问昔年凝聚定界石的数位先辈的英灵答不答应！ 钥匙催动，右护法等人身前，凭空出现一道雾蒙蒙的屏障，将洛长老的剑意隔绝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便被左右护法轻易化解。 “今日这魂，我们搜定了。” 右护法回首朝着城门楼朗声说道：“今日便让天下人看看，你们所信赖的凌霄宗，背后做的究竟是什么勾当！” 事已至此，谁也无法阻止魔道的行动。 洛长老面若寒霜。 但哪怕他实力高强，却也无法撼动这凝结数位先辈力量而形成的屏障。 这不光是他们残存的神魂之力，还有一股信念带来的力量，那是先辈们守护修真界的信念，别说是他，哪怕道明老祖在此，怕是也不容易将之撼动。 冥虚子手中的白烟已经完全包裹住翁恒与蒲峰的头颅，两人渐渐无法挣扎，手脚停歇，双眼也随之闭上。 紧接着，冥虚子抬起他那双虚幻的手，左右两手分别落在两人头顶。 搜魂术也有难易之分，他要用的便是最难施展的一种。 可将神魂记忆中一部分场景，幻化出来，呈现在外人眼前。 想要施展这样的搜魂术，对施法者要求极高。 魔道当中，也唯有冥虚子这样专修神魂的人，能够成功施展出来。 为此，他昨日还从傅玉箫那里要来半箱灵石温养神魂。若非今日之事对魔道举足轻重，傅玉箫可舍不得将那么多灵石交给他。 随着冥虚子不断施法，翁恒与蒲峰头顶幻化出一幅幅画面。 这样搜魂只能看到近期的记忆。 不过对于魔道来讲，刚巧足够。 他们不需要给天下人呈现更多，只要大家看看他们昨夜的所作所为即可！ 很快，翁恒与蒲峰记忆中，潜入北昭城裘府、释放阴煞之气的画面，呈现在城外半空。 同时，也呈现在彼岸镜与中洲各城上空。 那都是闻喜楼数月以来，借着承办喜宴，来来往往在空中迎亲、送亲时做下的准备。 一切都进行得太快，正道各宗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 数以百万计的人已经看到这些画面。 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这是假的吧？” “凌霄宗弟子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被施展搜魂的那两个人，真是凌霄宗弟子？该不会是魔道的人伪装的吧……” 人们心头疑惑，开始质疑。 空中的画面实在令人不敢相信，那可是他们视为信仰的凌霄宗，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可能，绝不可能。 还有那什么北昭城，更是根本听都没听说过，这些画面一定是魔道或是其他宗门为了栽赃凌霄宗，故意虚化出来的。 可画面当中洛长老、荣信长老等人的身影，又如此真实。 还有方才那威力强大的乌金棍与剑气，也是魔道能够轻易虚化出来的吗？ 一个他们不愿相信的念头，逐渐在心底生出。 魔道或许心狠手辣，那么他们视之为信仰的凌霄宗，就真的如他们想象的一般可靠吗？ (本章完) 第87章 身陷幻阵 半空中，洛长老等人身上的传音玉符越发滚烫。 宗门与各地城池，都在不断发来消息，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形被投映到了中洲各城上空。 搜魂一事，竟是早有预谋！ 魔道早就算计好了这一步，甚至在月余以前，正魔大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中洲各城上空展开布置。 事到如今，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就算之后各宗再行辩解，将“屎盆子”扣回魔道头上，这件事到底还是会在中洲乃至天下修士心中留下痕迹。 棋差一步。 是他们大意了。 “师父，不好了！”出云峰那位和洛云蔷一同参加正魔大会，又跟来禄安城的金丹弟子赶到正魔双方交界处，传音与洛长老说：“洛师妹她……没有登上返回南洲的灵舟，而是往鬼涧岭方向去了！” 洛长老心下一惊。 哪怕刚才两名弟子在眼前被冥虚子施展搜魂术，哪怕得知这里的情形被投映到了中洲各地，他的神情始终都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直到此时听说女儿擅自闯入魔修的大本营，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忧色。 然此时他还不能离开。 翁恒与蒲峰被搜魂后，目光已经变得呆滞，作为他们的师尊，无论他心意如何，在世人面前必须得拿出应有的态度。 洛长老抬起右手，虚空一抓，一柄由陨铁打造，剑身仿佛闪烁星光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剑尖一指，数道剑光劈出。 洛长老厉声道：“将人交还于我们！” “还你还你。”冥虚子松开覆在那二人头顶的手，他们原本站立的身子瞬间软下，倒在一团由阴气形成的黑雾上。 接着冥虚子踢了踢脚，那团黑雾就向着洛长老等人的方向飘去。 “擅自抓走我宗弟子，妄造证据，迷惑天下人。此事凌霄宗绝不善罢甘休！” 说罢，洛长老伸手接过两名弟子，面上浮出几分焦急，伸手去探两名弟子的脉搏。 这样强行挽尊的作为，让在场的魔道众人忍不住纷纷唾弃，骂上一声，“虚伪！” 与此同时，洛云蔷带着师兄周泽已经越过鬼涧岭。 周泽曾在洛长老那看到过魔道领地内的地图，环顾四周后，指了指西北方向，“再往前就该到月见谷了。” 据传，魔道领地内最重要的地方，就是那座终年被浓雾笼罩的月见谷。 洛云蔷眉头轻拧，“周师兄，你说褚彦真的会在月见谷吗？” “应当是的。”周泽说：“长熙、长启两位长老之前的目的地便是月见谷。” 虽不知他们为何返身离开魔道领地，但他们之前的目的，应当是潜入魔道领地营救褚彦。 得了这句准话，洛云蔷心下稍安，“那我们快点走吧。” “师妹，月见谷在魔道举足轻重，定有许多人把守。前面危险，不如你在这里等候，我先去前面探探究竟。”周泽建议。 洛云蔷掌心变出一枚莹润的玉符，“我与你一起，这枚玉符可在危急时刻保我一命，还能将我们遇到的险情告知于我父亲。禄安离此地不远，要是我们真遇到危险，父亲赶过来也不过几个时辰。” 她指指自己腰间镶着宝玉的缎带，双耳别着的耳饰，还有头上佩戴的发钗，这些都是储物法宝，里面的宝贝数不胜数。 “师兄，你也知道我身上好东西多，更何况如今魔修大部分都去了那座北昭新城，留在这里的怕是没多少人能威胁到我们，就算真有危险，我身上这些东西，也足够支撑到父亲赶过来找我们了。” 到了那时他们已经找到褚彦，父亲赶过来后，总不能单独撇下褚彦一人不顾，只带她与师兄回去吧？ 周泽没再劝说，只更小心提防四周。 万一师妹真在这里受伤，他这个做师兄的怕是免不了被师父责问。 两人又往前行了数十里，周泽眉头一皱，伸手摸向腰间的弟子令，“有同门在附近，相距不到百里。” “是褚彦！” 此时身在魔道领地的同门，除了被魔修掳来的褚彦以外，还能有何人？ 洛云蔷笃定，“一定是他，师兄，我们动作再快一些。” 说罢洛云蔷率先祭出她那把羽毛团扇，踩着扇面紧贴地面疾速前飞。 周泽连忙御剑跟了上去，哪怕他修为比洛云蔷高上好几个境界，速度也才堪堪与羽毛团扇持平。 不过须臾，两人就前行了一大段距离。 忽然周泽注意到，前方地底好像浮现出若有似无的光泽，一种属于修士本能的直觉，让他警惕起来，“师妹小心！” 然而他说得还是慢了一步，洛云蔷已经一头扎进了那些被光泽环绕的地方。 阵法触发，顷刻间两人四周的场景，从一望无际的荒地，变成怪石嶙峋的山间。 “是幻阵。”周泽飞到洛云蔷身边，抬手便将一抹自己的灵气罩在洛云蔷身上，一是以防突然有人袭击，二是防止两人在幻境中走散。 若真走散，他也可凭自己这抹气息，找到洛云蔷的方位。 “怎么回事，我身上这对圆珠环竟然没有发现这里藏有阵法？” 洛云蔷耳朵上那对珠光宝气的耳环，是洛长老特意拖多宝阁一位擅长阵法与炼器的长老炼制的，若遇杀阵、迷阵等危机，耳环上的圆珠便会发热。 “这里的幻阵，定是森罗门所布。” 单论阵法一途，森罗门足足研究了上万年，自然比近千年才开始崛起的多宝阁底蕴深厚。 可周泽现下不敢分心解释，他的神识一直铺散开来，小心翼翼观察四周。 这时，数十里外的褚彦也感受到了前方的变故。 腰间的弟子令微微发热，昭示着方才有人对他回应。 是师门的人来了！ 他眼中熄灭的光亮再次点燃，立即掐起轻身诀，朝着出事的地方飞去。 “不好，前面有人触发了傅门主布下的阵法，魔妃也过去了。” 若只魔妃一人入阵倒还好说，若再多几人，难免使阵法演化万千。廖江不敢大意，也急忙带着两名护卫向前赶去。 “我们快追！” “别让魔妃身陷险境！” 第88章 情况不对 褚彦能感受到弟子令内传来的气息有两道。 奇怪的是，这两道气息并不强劲，其中一道与他相差无几，另一道更是比他弱上不少。 师门总不可能派两位与他修为相当的弟子来营救他，难道说，是受阵法干扰影响，才会有这种错觉？ 怀揣这种疑惑，褚彦向着阵法触发的方位赶去。 远远的，就看到前方雾气迷朦，自地面升腾而起的白雾之间，依稀可见两道人影正在原地打转。 看身型衣着可知，是一男一女，皆身着凌霄宗内门白袍。 其中那女修气息有些熟悉，正是他平日在宗门避之不及的洛云蔷。 辨认出她的身份，再认出旁边的周泽也不困难。 褚彦心头疑惑，来的怎是他们？ 不管原因如何，他不可能放任两位同门不顾。此地距离魔宫仅有百里，若是不加紧时间助他们从阵法中脱困，怕是过不了多久魔宫的人就会找过来，将他们三人一起捉回去。 擅闯阵法自然不是明智之举。 褚彦尝试将一缕神识凝成细线，穿透雾气，靠近周泽，传音道：“周师兄，是我。” 阵法当中，周泽与洛云蔷置身于一片怪石之间，随着阵法演变，那些怪石好似活过来一般，开始朝他们发动攻击。 周泽将洛云蔷护在身后，正在艰难抵挡，那些怪石不知怎么回事，好像会模仿他的招式似的，就在抵挡得越发艰难时，褚彦的声音忽然在周泽耳边响起。 “褚师弟？”周泽四下寻找，看不见褚彦的身影。 听到周泽说的话，洛云蔷眼中闪烁惊喜，从周泽背后探出头，看向四周，“褚彦？” “周师兄，褚彦在哪？” 阵法能够阻绝里面的人看到外面，却无法隔绝外面看向内部的视线。 褚彦虽无法看到阵法内幻化出的怪石，却能看出周泽出招的速度越发加快，动作仓促、慌乱，隐隐有抵挡不了的趋势。 他急忙传音，“周师兄，寻找阵眼所在之位，我与你内外配合，尽快破除阵法！” 阵眼，阵眼…… 一般幻阵当中的阵眼，都是幻境所化事物中最特别的那个。 周泽一边抵挡怪石攻击，一边四下搜寻阵眼，就在这时一道凌厉剑光在周泽背后闪现，直冲天际，大有强力破开阵法的意图。 “别！” 周泽与褚彦几乎同时出声提醒。 奈何剑光的速度，比二人阻拦更快。 那剑光是由洛长老亲手封存在法宝中，赠予洛云蔷的，与昔日在四象阵内洛云蔷用来攻击褚彦的招式如出一辙，堪比合道境修士全力一击。 若是应对普通阵法，这样的招式自然无所不敌，一剑下去，幻阵便不复存在。 可此地的幻阵，乃森罗门门主与圣土教教主亲手布置，结合两家所长，又动用了森罗门至宝森罗万象盘的力量，莫说只是一道合道境修士的招式，就算合道境修士本人在此，也得老老实实找到阵眼，才能破除幻阵。 不然在阵法内部强行破坏，只会使得阵法继续演变，越来越难破解，甚至出现更多无法估量的困境。 剑光划破浓雾，却未将雾气驱散。 脚下地面剧烈一颤，雾气笼罩的范围瞬间扩散，将褚彦也纳入其中。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褚彦想要避开，已来不及。 下一瞬，他眼前的场景便从一片朦胧雾气，变成成群结队涌向四周，形态怪异的巨石。 远远地，似乎还能看到一些石头围拢在一起，应当是周泽与洛云蔷所在的方位。 褚彦有心想与同门汇合，奈何四周的怪石越积越多，挤得他根本无法朝那边移动。 担心阵法还会生变，褚彦传音提醒：“尽快寻找阵眼，周师兄，看好你师妹，莫要再轻举妄动，随意出手！” 褚彦修为虽比周泽低上一个大境界，但他的天赋在宗内有目共睹，尤其是一手剑术，在年轻一辈弟子当中无人能及。周泽自问若是将修为压制在同样水平，自己或许在褚彦手下走不过三招。 对于褚彦的话，他还是信服的，当即提醒洛云蔷，“师妹，幻阵不是那么容易破除的，你注意些，千万别再随意出手了。” 洛云蔷显然也明白自己闯了祸，握紧手中还未击出的两张剑符，闷声点了点头。 地面还在轻微颤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应当也是幻阵中的一环，可不知为何，褚彦心底生出一股忌惮，就仿佛这幻阵中的威胁并非来自虚幻，而是真实存在似的。 褚彦接连挥出几剑，正欲往周泽那边靠拢，就见围绕在四周的怪石忽然同时消失不见，眼前场景再度发生变化，从怪石嶙峋的山底，变为一片茫茫大海。 他与周泽和洛云蔷，分别置身在相距数百丈远的两座小岛上，海面下似乎有着无数双眼睛，隐约可以感受到这些眼睛背后蕴藏的杀机。 还未等他看个究竟，场景再次变幻。 汪洋大海与海岛无影无踪，这次出现的，是一座火山，他们三人正置身火山口，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与空中盘绕飞行的火系妖兽，都对他们有着极大的威胁。 “这是怎么回事？”周泽朝对面的褚彦喊道。 事到如今，他们再迟钝也感到了不对。 哪有幻阵变化得如此之快？ 一个幻境还没破解，就演化出下一个幻境？ 这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褚彦也无法回答，他于阵法一道不算精通，眼前的变化显然已经超出了他对阵法的了解范围。 地面颤动越发剧烈，火山消失，周遭场景一变再变，当四周再次出现一开始的怪石时，褚彦找准时机，靠拢到周泽与洛云蔷身旁，急声说：“情况不对，我们必须快些离开这里。” 一边说着，他的视线一边不断搜寻着阵眼。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地面剧烈一晃。 四周的怪石再度消失不见，三人脚下同时一空，再望向四周，只剩下一片空旷虚无。 第89章 褚彦失踪 虚无当中，唯有三人。 他们脚下没有地面，头顶没有天空，也感知不到体内的灵力，就好像漂浮在这片虚无当中。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经历这种状况。 哪怕是凌霄宗的藏书阁中，都从未记载过这样的地方。 周泽往褚彦的方向看去，神色惊疑不定，“褚师弟，你说我们可还在那幻阵当中？” 会不会这片虚无，也是幻阵所化，只要找到阵眼，他们就能破阵离开？ 褚彦的想法没有周泽那么乐观，就在刚刚怪石消失，堕入虚无之时，他明显感觉到四周气息发生变化。 阵法之下，似乎还掩藏着什么。 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掉入阵法以外的地方。 也不知虞曦的人追过来，看到他消失不见，会不会及时告知虞曦，而虞曦又能否循着他的踪迹找到他？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褚彦自己就先愣住了。 他从魔宫逃跑出来，又怎会希望虞曦再次找到他将他带回魔宫？ 这太荒谬了！ 虚无中危机四伏，短短两息过后，褚彦便感觉到脚下渐渐升腾起若有似无的杀意。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瞄准他们，伺机而动。 “我们要怎么出去？” “我方才捏碎了父亲给我的玉符，他应当已经知晓我们遇到危险……” 洛云蔷还在不停说着，周泽轻轻扯住她的手臂，“师妹，先别说话。” 紧随褚彦之后，他也感受到了那份杀意，奈何神识向下探寻，所能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根本无法看清那杀意来自何物。 周泽额间冒出冷汗，“褚师弟，现在如何是好？” 褚彦没有回答，五指将剑柄紧紧拢紧，神识专注地提防着脚下。 忽然，黑暗中冒出三根尖刺，直直向他们刺来。 褚彦手中剑光连闪，险险将它们抵挡住。 之后，下方又没了动静，但杀意仍然存在，就好像下面的东西暂且蛰伏，等待给他们致命一击。 洛云蔷心底终于生出害怕，忍不住又捏碎一枚传音玉符。 她身上法宝众多，可是这里无法调用灵力，绝大多数法宝她根本无法催动。 这样她真的还能撑到父亲赶来吗？ “褚彦，你快想想办法，我不想……不想死在这。”洛云蔷往褚彦身旁靠了靠。 褚彦向后闪避，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洛云蔷神色一冷，语气带上几分埋怨：“到了这时候，你还对我避之不及？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冒了多大的风险，要不是为了找你，我又何必瞒着父亲偷偷跑到这个鬼地方？” 褚彦心下沉闷。 洛云蔷的心意并未让他感动，反而让他觉得是种负担。他早已明确拒绝多次，洛云蔷却仍旧一意孤行。 可他此时无暇分辨，下方的危险还未解除，他的全副心神仍停留在脚下。 “褚彦，你……”洛云蔷还欲再说，脚下忽然冒出一根尖刺，比刚才速度更快，直直朝她袭来。 “啊！” 洛云蔷一边惊叫，一边往褚彦身边飘浮。 那根尖刺便也随之向褚彦这边刺来。 褚彦挥剑抵挡，尖刺与剑锋相撞，这下三人终于看清眼前的尖刺是何物。 竟是一根藤蔓！ 是植物，那就好办。 洛云蔷手上刚好有张无须灵力就能催动的火符，她将灵符撕开，一条条火蛇凭空出现，朝那藤蔓绕去。 这一举动像是激怒了对方，无数条藤蔓瞬间从黑暗中冲出，将顶端怪异的尖刺对准他们。 洛云蔷惊叫着向后闪躲，这些藤蔓就像是找准了她似的，近乎一半都将目标对准了她。 洛云蔷不断将手中能动用的灵符向外抛出，然而这些攻击打到藤蔓身上，好似不痛不痒，丝毫不能减缓它们进攻的速度。 再这样下去，她的命怕是会丢在这里！ 洛云蔷此时无比后悔自己瞒着父亲偷偷来救褚彦的决定，若早知会遇到这种险境，她一定老老实实登上那艘返回南洲的灵舟。 千钧一发之际，她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一样法宝。 那是父亲留给她保命用的，必要时刻可以护住她遁行千里。 然而催动这样法宝，需要足够多的灵力，若是平常自然难不倒她，而眼下体内灵力尽失，她根本无法直接催动法宝。 除非…… 洛云蔷一边躲闪藤蔓，一边将视线投向正在与藤蔓缠斗的褚彦与周泽。 褚彦像是感知到危险一般，本能地拉远了与洛云蔷之间的距离。 洛云蔷望向他的目光收了回去，紧接着便见她快速朝周泽身后飘浮，左手从领口扯出一块八卦图形状的玉坠，将那玉坠用力拍在周泽后心处。 “师妹？”周泽并未防备洛云蔷，甚至当玉符贴上他的身体，他仍未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只见玉牌上金光闪烁，没等周泽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已被吸成了人干，从他皮肉、经络里抽出的灵力，刚好足够催动玉牌。 光芒一闪，玉牌便带着洛云蔷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黑暗中只留褚彦一人。 周泽的尸体向下坠落。 下方的藤蔓忽然齐刷刷收了回去，紧接着褚彦便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吸入了一个新的空间。 北昭城外的对峙已接近尾声。 有着凝结先辈神魂之力的墨玉钥匙相助，今日无论如何，凌霄宗与清一宗也不可能在魔道手里讨得了好。 洛长老心知这一点，更何况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做。 就在刚刚，他感受到了女儿身涉险境。 他必须尽快赶过去！ 彼岸镜中，虞曦看到正道修士的灵舟撤离上空，心头刚刚一松，就听廖江传音来报。 “不好了尊上，魔妃他们不知触动了什么禁制，在阵法中消失了！” 虞曦刷地一下站起身，识念一动，带着麻衣长老一同移至魔宫大阵边缘。 “快，去找褚彦。” 一声吩咐，麻衣长老祭出云霓帕，带着虞曦朝廖江等人所在的位置飞去。 廖江三人焦急等在原地。 一见虞曦，便将方才见到的情形交代了一遍。 只是褚彦失踪的原因，他们也不知道。 第90章 洞府遗址 “这地方还有其他禁制？”虞曦皱眉问。 麻衣长老虽未亲手参与阵法的布置，但傅玉箫与丘懋离开之前，已将控制这些阵法的罗盘交到他手中。 手持罗盘，他能清楚感知到，这些阵法当中，并无褚彦踪迹。 可傅玉箫与丘懋，除幻阵外，并没有在此布置其他禁制。 褚彦到底是怎么在阵法中消失的？ “先将阵法停下。”虞曦吩咐。 麻衣长老立即照做，催动罗盘将眼前这座被触发的幻阵停下。 朦胧雾气消散，本应空无一物的地面，显现出一幅怪异的图案。 整幅图约莫有十丈长，硬要分辨的话，图案像是画了一棵缠绕着藤蔓的枯树。 虞曦认不出这是什么。 旁边廖江等三名护卫，也俱是一脸茫然。 麻衣长老凝视这幅图，愣了片刻后，忽然认了出来，大惊失色道：“怎么会在这？” “这是何物？”虞曦凝视地面上的图案，越看越觉得心下发慌。 麻衣长老倒吸一口凉气，“尊上，这幅图上画的是断魂树，会用这个图案作为标记的……唯有一人。” “散魔伏蛰！” 伏蛰？ 虞曦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看麻衣长老严阵以待的神情，便能猜出此人非同小可。 “可是三千年前那位出自逍遥门的渡劫境大能？”一旁廖江惊讶道。 麻衣长老点头，向虞曦解释道：“尊上，三千年前逍遥门有一弟子，乃当时逍遥门门主血脉后辈，天赋极佳，适宜修行逍遥门功法。然其母曾因逍遥门功法弊端而死，为此他不愿修行这部功法，自请离开逍遥门，改做一名无门无派的散修，而后一直修炼到合道境，肉身在劫雷中被毁，这才不得已舍弃肉身，专修神魂，最终修炼至渡劫之境，仅差一步便能飞升上界。这人便是伏蛰。” 麻衣长老的目光在那断魂树图案上停留片刻，心底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尊上，这没准是伏蛰的洞府遗址。” 他与虞曦解释：“伏蛰以神魂修炼至合道境大圆满后，便将自己洞府封印，前往无相海，而后只回来过寥寥几次。据传他在洞府内留有许多宝物，其中便包涵他改良的那部专修神魂的功法。” “逍遥门一直想将这个洞府找到，奈何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下落。没想到今日断魂树的图案出现在这，据说伏蛰养了一棵断魂树，因喜爱此树，他在自己炼制的法宝上都会刻上这个图案。” “尊上，这里可能就是伏蛰洞府遗址的入口！”麻衣长老神情有些激动。 伏蛰在魔道历史上的地位，虽远不能及魔尊大人，但到底是三千年来魔道距离飞升最近的一人，他的洞府里，应当少不了好东西吧？ 虞曦紧拧的眉头却还没松开。 一个三千年前的修士洞府遗址，以这样突兀的方式出现，里面还不知藏有多少危险。 褚彦来历再大，如今也只是金丹境修为，真能应对得了这些危险吗？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洞府禁制如何开启？”虞曦肃声问。 “伏蛰曾留下过三枚开启洞府的令牌，其中一枚便留在逍遥门，属下这就唤冥虚子将东西送来。”麻衣长老说罢便握紧传音玉符。 冥虚子刚施展完搜魂术，洛长老等人离开后，他正缠着傅玉箫讨要剩下半箱灵石，听到麻衣长老的传音，整个人一个激灵，凝实的魂险些都惊散了。 “怎么？”傅玉箫奇怪地瞥他一眼。 冥虚子将神魂重新凝实，立即取出一枚遁行符，“尊上在月见谷外发现了伏蛰的洞府！” 说罢他便一捏灵符，先走一步。 傅玉箫等人也想回去瞧瞧传说中“散魔伏蛰”的洞府，不过福泽大阵开启在即，阵法需有人看守，北昭城也离不了人。 最终也只得让左护法带着两道魔灵先一步赶回。 从北昭城赶回，需要数个时辰，但在遁行符的辅助下，这个时间被大大缩短，不到两个时辰，冥虚子就出现在虞曦眼前，同时还带来了那块伏蛰洞府遗址的令牌。 “尊上。”冥虚子将令牌双手奉上。 虞曦接过令牌，这令牌上刻的图案，与眼前地面出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手握令牌，一步步靠近地面的图案，当抬脚踏上去的一刻，地面的藤蔓枯树忽地活了过来，带着尖刺的藤蔓，破开地面上的图案，从地底钻出，紧接着是被藤蔓缠绕住的枯树。 当它完全钻出地面后，隐约可见，枯树交织的根茎下，掩藏着一扇紧闭的石门。 “嘶……那藤蔓上挂着个人。”一名月见谷护卫注意到枯树背后的藤蔓上，挂着一具已经被吸成人干的尸体。 “这树出手够狠辣，不愧是我们魔门的树。” 此话一出，盘绕在树干上的藤蔓忽然分出几根，顶端的尖刺齐齐对准说话的人，像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似的。 “这是凌霄宗内门弟子服，我看看脸……”冥虚子将尸体从藤蔓上解下来，扒拉着翻了个面，“好像是洛惜盛座下的弟子，也就元婴境修为，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还被吸成了人干。 方才断魂树上的藤蔓使劲摇摆，像是在解释不是它们干的，那么这么狠辣的手段还能出自谁手？ 总不能是褚彦吧？ 众人惊疑之时，虞曦手执令牌，向前走了几步，在树干前站定，接着拨开一根较细的根茎，腾出空隙将令牌贴在石门上。 石门纹丝不动。 不难猜到，真正的洞府遗址就掩藏在石门下。 但伏蛰留给逍遥门的洞府令牌，似乎也就用到这了，再往下根本不起作用。 虞曦与身旁众人，先后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没能将石门打开。 就在这时，虞曦身后窜出一只像是翡翠摆件一样的小龟。 是万岁从魔宫里溜了出来。 它自告奋勇地跳上虞曦掌心，“尊上，用我砸，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坚固的东西了！您使劲砸，肯定能把门给砸开！” 拔了两颗智齿，太痛苦了… 第91章 我在这里 就在虞曦等人为打开洞府遗址发愁时，千里之外，洛云蔷的身影出现在北洲一片荒漠中。 刚一站稳，她便忍不住喷出一口心头血。 勉强催动法宝离开那个奇怪的地方，她已经耗尽了全部心力，甚至为此，还搭上了师兄的一条性命。 此时她感到一阵眩晕，四肢乏力，顾不得地上满是沙土，便一屁股坐了下去，接着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心神。 可不知为何，她越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便越觉得心下不宁。 恍惚间，她仿佛想起了离开前最后一刻，褚彦看向自己的眼神。 是惊讶，是不解，还有满满的不认同。 如今她在褚彦心中的印象，怕是没比那些魔修好上多少吧？ 但比起自己在褚彦心中的印象，和褚彦现在的安危，她更担心的是，褚彦出来以后，会不会将自己做的事情上报给师门，或者告诉其他人知晓？ 为了活命害死同门师兄…… 若是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又该如何看她？ 洛云蔷越想越是头痛，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父亲低沉的呼喊声。 “蔷儿。” 一截绣着云纹的藏青色衣摆映入眼帘，洛云蔷抬起头，便看到父亲站在自己身前，鼻尖一酸，眼角淌出泪珠。 “爹爹，您终于来了！” 洛云蔷在同门面前一向颇为娇蛮，在父亲洛长老面前却是一副小女儿姿态。 洛长老见她这副委屈的样子，顿觉心疼不已，“为父来晚了。” “爹爹，蔷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洛云蔷红着眼眶，将刚才自己经历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说到自己为动用法宝，抽空师兄灵力时，她迟疑了一下，瞥见父亲神情未变，才继续说了下去。 说完后，洛云蔷小心打量着父亲的神色。 “莫怕，为父不怪你。”洛长老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顶，“听你描述，你们遇到的应当是断魂树。就算你不借用周泽灵力，他只怕也无法逃离那里，终会死在断魂树的攻击下，如今用他一命换吾女一命，倒也算值，你不必为此事自责，为父日后多多照拂周家便是。” 有了洛长老这番话，洛云蔷才觉得心头微松。 接着洛长老又问：“当时褚彦也在？” 洛云蔷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似乎明白了父亲在担忧什么。 果然，接着便见父亲皱起眉头，“那他可有看见你所做之事？” 洛云蔷依旧点头，之后抬起头，目光有些忐忑。 “父亲，您是怕他将我做的事告知道明老祖？” 洛长老却是摇头。 听到“道明老祖”几个字后，他紧皱的眉头反倒松缓一些，抬手又在女儿头顶抚了抚，“罢了，无妨。他不会有机会将这件事说出口。” 一句话听得洛云蔷颇为心惊肉跳。 她很想问父亲一句，为何没机会？ 无需问出口，冥冥之中，她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 … 断魂树旁，魔道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精致小巧的灵龟身上。 “尊上？”麻衣长老投去询问的目光。 就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中，虞曦将地面的小龟拾起，握入掌心。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先前在四象阵内抛灵龟的经验，虞曦这次抛掷起来格外顺手。 她将目标对准那扇出现在地面上的石门，用力一掷，圆鼓鼓的灵龟从她手中飞出，“咚”的一声砸在门上，弹飞出去。 紧接着，就在众人以为这次依旧在做无用功时，紧闭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麻衣长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竟然也行？ 他们用术法打不开的门，竟然能被一只还没化形的小龟砸开？ 真不愧是尊上养的灵龟，就是非同寻常！ “尊上，属下先下去探探情况？”麻衣长老向前一步，主动请命。 缝隙下方一片漆黑，神识难以透入，以麻衣长老与冥虚子的境界，只隐约感觉到下方好似是另一个空间。 “应是芥子空间，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伏蛰前辈留下的洞府，原来他老人家竟将洞府炼制成了芥子空间。”冥虚子也请命道：“尊上，伏蛰与逍遥门渊源深厚，还是让属下下去探路吧，若无危险，再请尊上入内。” 虞曦没有阻止二人的意思。 可还未等他们走到石门旁，断魂树上就伸出几条藤蔓，阻拦住他们的去路。 仔细看，藤蔓上已经冒出尖刺，似是在威胁他们，不得入内。 那些藤蔓却没有伸向虞曦这边。 虞曦心生疑惑，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 “尊上，小心。”麻衣长老提醒。 虞曦的身影越过麻衣长老与冥虚子二人，断魂树依旧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直到她在石门旁停下脚步，才有一条藤蔓缓缓伸向它，与面对麻衣长老他们时的状态不同，藤蔓上的尖刺全部收敛。 它先轻轻蹭了蹭虞曦的肩膀，见虞曦没有抵抗，才缠绕上虞曦的腰肢。 虞曦能感觉到它对自己没有恶意，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要送自己下去。 “尊上？”麻衣长老与冥虚子目露担忧。 虞曦道：“本座亲自下去一探究竟。” 说罢，她向前迈出一步，踏入石门，身体开始下坠。 腰间缠绕的藤蔓收紧了一些，减缓虞曦身体下降的速度，最终将她轻轻送到地面。 虞曦轻轻摸了摸缠在腰上的藤蔓，小声说了句，“多谢。” 藤蔓上传递出喜悦的情绪。 待藤蔓缩回去后，虞曦放眼看向四周，这里是一片树林。 许是都是木头的缘故，气息令她感到十分舒心。 “褚彦？你在吗？” 虞曦接连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她边喊边向前走，一座被树林环绕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推开门，院中地面满是散落的树叶、木料，与雕刻好的木头人偶。 每只木头人偶都很精巧，只有巴掌大，上面连五官、衣着都刻制得十分精细。 院中还有三间屋子，虞曦往里走，走到正中那间屋门口时，忽然注意到门前地面散落的一只木头玩偶，样子长得和褚彦很像。 她抬脚越过木偶，推开房门。 里面堆了不少东西，却没有人。 褚彦到底在哪？ 虞曦走出屋子，看向四周，再次抬高声音呼喊，“褚彦，你在这吗？” 四周寂寥，只有她的呼喊声在回荡。 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虞曦心头沉重，担忧褚彦遭遇不测时，院中忽然响起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 “我在这里……” “褚彦？” 虞曦四下搜寻，院里根本不见第二道人影，“褚彦，是你吗，你在哪？” “我在这里……” 那道微弱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见虞曦还在转头搜寻，无奈地提示，“我在你脚下……” 第92章 我不放心 虞曦循着声音，看向地面。 发出声响的，竟是刚才那只她觉得五官与褚彦相似的木头人偶。 “褚彦？”虞曦试探地喊了一声。 地面上的木头人偶，有气无力回应了一个“嗯”字。 果然是褚彦！ 虞曦惊讶地盯着“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褚彦也很想问问，这是为什么？ 不久之前，他还在躲避那些藤蔓的攻击，忽然就被一股力量吸入了另一个空间，不待他看清四周的情况，就因神识消耗过大，暂时昏厥了过去。 听到虞曦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他才幽幽转醒。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虞曦抬脚从自己头顶迈过……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小，变成了一只木头人偶。 “我也不知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修为和灵力还在，但都被限制在了这小小一个木头人偶中，无法发挥。甚至，他现在连站起身活动四肢都不能，只能平躺在地面上仰望“高大”的虞曦。 褚彦自问心境平稳，这时也忍不住生出几分荒谬和窘迫的感觉。 “虞曦，你先把我从地上捡起来。” “哦……好的，好的。” 虞曦弯腰将地上的木头人偶捡起，顺手抹掉了上面沾染的灰尘。 褚彦只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全身抚过，霎时间他整个人都僵住，刚要出口的话也卡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虞曦对于他这份尴尬一无所知，将木头人偶身上的灰尘擦净后，便将“它”举到眼前，“你能不能分清，是你变成了这只小人偶，还是你的神魂附着在了这上面？”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如果是前者，只需要考虑怎么变回去，如果是后者，当务之急先要帮褚彦把身体找到。 要不然神魂脱离肉身太久，肉身又没有足够的灵力维持，迟早会坏死，到时神魂想回都回不去，可就麻烦大了。 好在，褚彦给出的答案是前者。 “我方才与两位同门一起陷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里面只有一棵怪树，在我与怪树搏斗的过程中，被一股莫名力量吸入了这里。”褚彦冷静分析道，“虽不知为何会变成人偶，不过我能感觉到神魂与肉身没有分离，极可能是我的身体和神魂一同被封印在了这只木头人偶中。” 虞曦注意到他口中的“两位同门”，看来除了外面断魂树上挂着的已经断了气的那个，还有一人。 刚才在外面虞曦就知道，断气的那个不是断魂树杀的。她也不认为褚彦会害同门，那么害死同门的，可能就是褚彦口中的另一人。 “你那同门也落入了这里？”虞曦四下搜寻，并没有其他木头人偶像褚彦这只一样栩栩如生。 “你不用找了。”褚彦语气听不出喜怒，“她已经逃走了。” 竟还有人能从伏蛰的洞府禁制中逃走，思及死去那人的身份，虞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褚彦不愿再提此事，周泽的死，对他造成的冲击也不小。 他虽不喜洛云蔷，却从没想过她能对同门师兄下此狠手。洛云蔷的一身法宝，大部分都是洛长老亲自炼制，法宝上拥有那么阴毒的法子，很难说是不是洛长老有意所为。 如今的褚彦，对出云峰，甚至对整个师门，都忍不住多出一丝犹疑。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表明。 他的师门，并不像他平时看到的那样。 他要尽快恢复正常，将一切禀明师尊知晓。 “虞曦，我想请求你一件事。”褚彦语气格外慎重。 这是他头一次用上“请求”二字。 虞曦有些意外，却没有直接答应，“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褚彦沉默了一下，接着说：“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将我交给我的师父道明老祖。他是当世修为最高之人，应当有法子助我从这木头人偶中脱困。” “不可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虞曦想也没想，便一口否决。 褚彦心底叹息，果然，魔道将他抓回来，就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就算他从虞曦身上感受不到恶意，但到底所站立场不同，他凭什么要求虞曦来帮他呢？ 正当他这么想着，就听虞曦语气坚决地继续说道：“我绝不可能将你交给道明老祖，或者其他任何人。我不放心。” 褚彦闻言一怔。 不放心？ 他不怀疑虞曦这番话的真伪，只是不解，将他交给他的师门，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总不能他在魔道没有被害，反倒回了师门…… 褚彦心里刚刚冒出这个疑惑，虞曦便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说道：“我担心你被人害死。” “就算你要回去，也是你恢复正常以后，如今这副模样，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别人想要害你还不容易？”虞曦将木头人偶抓在手中，重新回到了院子正中那间屋子。 屋里散落了不少书卷、玉简，好好翻一翻，没准能在上面找到木头人偶的破解之法。 翻了片刻，虞曦注意到有一册书卷上记载了木头人偶的炼制之法，是伏蛰参照鬼刹门人偶鬼仆的炼制方法所创，但这些木头人偶并不像人偶鬼仆一样可以随意调用差遣，唯一的作用就是将人困住。 这是伏蛰为自己洞府留下的一层保障，擅闯此地之人，皆会落得这个下场。 人偶会变成被困之人的样子。 也就是说，院子里散落的木头人偶，其中那些能依稀辨别五官、服饰的，都是被困死在这里的人。 由于被困时间太久，早已失去生机，神魂消散。 “这上面也没说，被困在人偶中多久会出问题。我再找找有没有其他记载。”虞曦在屋内不断翻找，顺手将褚彦放在身旁的桌案上。 看着虞曦忙碌的背影，褚彦良久回不过神。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虞曦不放他回去，是因为担心他被人所害。 那份担忧与关心，做不得假。 第93章 长腿跑了！ “找到了，这上面说，木头人偶与鬼刹门的人偶鬼仆蕴养方式相通。” 虞曦拿起一册书卷，“人偶鬼仆需要用阴气煞气不断滋养才可使用，木头人偶则需要灵气的供养，才可保持生机。若无灵气供养，木头人偶的生机最多维持十年，写下这册书卷的就是伏蛰本人，他曾将一合道境仇家困入木头人偶，生机就只维持了十年。若是修为再低，怕是支撑不了几年……” 想到外面那些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木头人偶，虞曦判断，“看来他们都是这样死的。” 说罢她回过身，看向桌案上五官与褚彦相似的木头人偶，“你现下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褚彦的修为只有金丹中期，与合道境相差甚远，若无灵气供养，怕是在这木头人偶里支撑不了多久。 想到这，不待褚彦回答，虞曦便取出一小匣子灵石，从里面拾了六枚出来，围绕木头人偶摆了个圈。 灵光闪烁，短短几息，原本晶莹润泽的灵石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而木头人偶上的五官，却仿佛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褚彦只觉得自己混沌的脑海仿佛恢复了一丝清明，虽四肢仍无法移动，但身上的沉重感却减轻了不少。 他看向眼中带着关切的虞曦，心底多了几分动容，郑重道：“多谢。” “没事。”虞曦摇头，顺手又从匣子里取出六枚摆上。 这匣子灵石是铭心阁前几日刚给她送来的，全是她设计的钻石首饰拍卖所得。 “十二枚极品灵石，等你恢复以后，记得还我。” “……好。”褚彦硬着头皮回答，心头的感动微微一滞。 一块极品灵石就是一千枚普通灵石，整整十二枚极品灵石，那便是一万二普通灵石！ 就算他恢复原样，他的储物袋里也掏不出这么多灵石…… 这还仅仅是他变成木头人偶的第一天，再多段时日，他怕是这辈子都要留在魔道还债了！ “你的神识还能动用吗，我翻书册，你看看这些玉简？”虞曦指了指屋子另一侧架子上摆着的玉简。 褚彦：“我醒来便尝试过，神识最多仅能离开木头人偶一寸之远，不过查看玉简应当勉强可以，你将玉简拿近一些，贴到我身上。” 屋子里的玉简足有数十枚。 虞曦先挑了几块，摆在木头人偶旁边。 两人一个翻看书卷，一个查看玉简，屋里寂静，只有书页翻动时带起的莎莎声响。 片刻后，褚彦忽然说道：“这枚玉简记载了伏蛰自创的修炼功法，原来这位前辈竟彻底舍弃肉身，只修神魂？” 褚彦不知伏蛰的名号，只刚刚在虞曦口中听到寥寥几句。 此时查看完玉简，却对这位魔道前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能在肉身彻底坏死后，不泯灭希望，想出这样的修炼方式，并还真的修炼成功，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除了天赋以外，怕是还有同样惊人的毅力。 虞曦进来以前，就听冥虚子等人说过这部由伏蛰改良的功法，逍遥门找了几千年都没找到，没想到就藏在这里。 “这是上卷，记载了舍弃肉身重新修炼后，从练气境到元婴境所需的功法。”褚彦已将这枚玉简看完，“有上卷就必有下卷，你再拿几枚玉简过来，我接着查看。” 虞曦在木头人偶身边换了几枚玉简。 更换几次之后，褚彦终于看到了下卷。 “下卷记载了分神、合道境的修炼功法。”褚彦语气微微一凝，接着说：“他将突破渡劫境的修炼功法存放在了无相海另一处洞府，若有人能习得他这部功法，得他衣钵，便可前往无相海开启他的洞府。” “竟是这样。”虞曦感慨。 渡劫境老祖的衣钵，想要传承的人不知凡几。看来出去以后，逍遥门的人要争相修炼这部功法了。 至于无相海，整个魔道都对那里了解甚少，毕竟除了伏蛰以外，魔道已经数千年没有出过一位渡劫境修士了。 如今世人皆知的是，褚彦的师父，凌霄宗的道明老祖在那里修炼。 屋里的书卷与玉简快要翻看完了，虞曦心底忽然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里没有木头人偶的炼制与破解之法，该不会也被伏蛰留在了无相海的洞府内吧？” 要是那样的话，褚彦可怎么从木头人偶里出来啊！ 虞曦想到五门三教中的鬼刹门，“伏蛰的木头人偶与鬼刹门的人偶鬼仆有共通之处，出去以后我先问问鬼刹门门主，可有破解之法。” 虞曦将木头人偶揣入怀中，“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吧。” 她带着褚彦回到刚才下来时的地方，一条藤蔓从空中垂落。 褚彦刚想提醒虞曦小心，就见那藤蔓轻轻环绕上虞曦的腰肢，明明是同样的藤蔓，却与先前追杀他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尊上！” 虞曦一从里面出来，麻衣长老等人便围了上来。 虞曦简单讲了讲里面的情形，却敛去了褚彦变成木头人偶这一部分。目前来看魔道这些教主门主皆是可信之辈，但褚彦现在情况特殊，不得不小心为上。 “里面的书卷玉简本座已尽数取出，先命人将这里看护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虞曦吩咐下去。 就在她准备返回魔宫时，几条藤蔓忽然向她伸来，收拢尖刺，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随后断魂树从地面拔根而起，往虞曦这边靠近，伸出藤蔓指了指魔宫所在的方位，大有一副要跟她一起回去的样子。 “尊上，这……” 麻衣长老等人纷纷迟疑。 虞曦拍了拍摇曳的藤蔓，“你要跟，便跟着吧。” … 夜半，长慧与长熙悄悄潜入鬼涧岭。 她本准备自己护送长易前来，这样若是事情败露，凌霄宗追究，也只用算在她一人头上。 到了半路才发现，长熙不知何时悄悄跟了上来。 “师姐，你确定那个伏蛰老祖的洞府就在前面吗？” 长熙压低声音，长慧微微点头，两人又往前飞了一小段距离。 远远地，看到前方有几名护卫围着，长熙屏住呼吸，侧耳听着。 那些护卫此时谈论的，正是她们要找的伏蛰洞府！ 只听其中一人，惊讶地对前来交接的同僚说道：“你没看见，守护伏蛰前辈洞府那棵断魂树，自己拔出根，带着洞府跟着尊上跑了！” 洞府跑了？ 长慧与长熙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长慧想过无数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她找对了地方。 可她要找的地方，却自己长腿跑了！ 第94章 涨红了脸 长慧与长熙在暗处偷听了片刻。 越听越是懊悔，原来伏蛰的洞府是在今日刚被发现的，里面确实发现了伏蛰留下的功法，现在逍遥门上下都已陷入癫狂，上至分神长老，下至刚入门的炼气境外门弟子，都想来试一试能否传承伏蛰的衣钵，得到这位渡劫境大能积累千年的宝物。 满打满算，距离发现洞府，才过去不到半日。 距离洞府“长腿跑了”，才过去两个时辰。 长慧捏紧手中开启洞府的令牌，叹息一声，“要是提早半日动身就好了。” 若是提早半日，现在那功法已经被她拿到手，说不定长易都能开始修炼了。 “师姐，现在怎么办？”长熙环视四周。 看守此地的护卫修为并不算高，除了几名金丹、元婴境界以外，最厉害的可能就是那四具接近王级的将级人偶鬼仆，但这些在她合道境的实力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没准只是守护洞府的断魂树跑了，洞府入口还在呢？”长熙提议。 长慧摇头，“伏蛰洞府乃一处芥子空间，芥子依附于断魂树根系，断魂树跑去哪，这空间自然就跟去哪。” 长熙听得惊讶不已，“师姐，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同样是年幼被师父收入山门，在麓霞峰修炼长大，怎的她就不知晓这些？ 潜藏在地下的人听到这里，屏息静气，没急着从地底钻出。 长慧眉宇间写满愁容，轻叹一声，“这事日后我再与你详说，长易的神魂这两日越发孱弱，为今之计我们要快些找到伏蛰那部功法。” 听前面那些护卫交谈的意思，如今连功法带洞府都在一个叫做月见谷的地方。 “我想过去探探，你先等在这里。” 长慧说完，长熙连连摇头，“师姐，我与你一起吧。” 不待长慧劝说，两人脚下的土地忽然沙土一松，两道人影从地底冒了出来。 其中那位一身粗布麻衣，鹤发白须的老者，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对二人道：“二位不必谦让，月见谷就在前方，一同随老夫来吧。” 鹤发麻衣，擅控沙土，眼前人的身份已经显而易见。 圣土教麻衣长老！ 他的语气虽温和友善，但无论长熙还是长慧，都听出他这番话里的不容置疑。 两人心下闷闷。 魔道就是这点难缠，擅长的东西千奇百怪。 她们千防万防，就偏偏忘了防这些擅长钻地挖洞的圣土教魔头！ 长熙长慧想要离开，已来不及。 麻衣长老修为深厚，且他身边还跟了一位分神境后期的圣土教魔修。 长熙长慧欲从后方逃离，两具王级人偶鬼仆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与麻衣长老一起形成前后夹击。 长慧深吸一口气。 事到如今，这月见谷是一定要走一遭了。 只是不知这月见谷内的“尊上”，到底是何来头，能否从对方手上换到长易需要的功法？ “尊上，人带过来了。” 月见谷底，麻衣长老带着长熙长慧出现在魔宫大阵外，向内禀报。 “带她们进来。”虞曦神识传音，在大阵屏障上打开一道缺口。 自从将褚彦抓来魔宫，虞曦就一直提防着有人来魔道抢人，一直加强提防。 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等来凌霄宗的合道境长老。 二人当中，虞曦认得长熙。 不久前她才与另一位长启长老一同越过鬼涧岭，只是不知为何，没等到月见谷就原路折返了回去。 这一次她们似乎也不是奔着褚彦而来。 虞曦隔着衣服压住怀中微微发颤的木头人偶，沉声问向下方站着的长熙、长慧。 “两位凌霄宗长老不远万里来本座这里，所为何事？” 长熙望着上首黑发如墨，肤白如瓷的貌美女子，有些回不过神。 这女子生得太美，甚至能在她平生见过的女修当中位列第一，就连妙音宗那些被吹捧上天的弟子也无法比及。 这位就是魔修们口中的“尊上”？ 也太年轻了些，修为看似也不高，唯有金丹境界。 但长熙与长易不敢小觑，对方能号令一众合道境魔修，定有过人的来历与本事。 长慧打起精神，在心底思量了片刻自己要说的话。 她不认为眼前的女子当真只有金丹境界，麻衣长老修为高、寿元长，连他都对这女子极为恭敬，这女子应当也是一位修为深厚的“前辈”。 “这位前辈，我二人乃凌霄宗麓霞峰弟子，师从已故道源老祖，我名长慧，这是我师妹长熙。”长慧直接自报家门。 听到她这番话，怀里的木头人更为激动。 若不是他的行动受人偶所限，怕是此时都要激动地从她怀中跳出。 虞曦又向下按了按木头人偶，一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则注视着下方二人，等着她们继续说下去。 “今日我师姐妹二人来前辈这里叨叨，是求一件事。”长慧郑重其事地说道。 “哦？”虞曦挑了挑眉。 怀中的木头人偶也安静下来，似乎在疑惑，堂堂凌霄宗长老，有什么事情好来求魔修的？ “师姐。”长熙用眼神询问，是否真的要在这说。 长慧朝她轻轻点了下头，接着便用袖里乾坤，从袖中取出一块长约九尺的寒冰。 定睛一看，冰块内部是掏空的，里面还躺了个人。 这东西虞曦眼熟得很，虽说所用材质不同，但与她原身的形状、长度却几乎一样。 不正是一副棺材吗？ 透过魔宫令，虞曦可以掌控、了解魔宫内的一切。 包括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棺材里的人还没有死绝，尚存一丝生机。 “你们要求的，与这半死不活的人有关？” “前辈，这是我二人师弟长易，肉身毁灭在合道劫雷当中。”长慧坦言：“如今我带他来此，是想让他转修伏蛰前辈所创功法，舍弃肉身，专修神魂，博得一线生机！” 殿内除了虞曦，此时还有麻衣长老与冥虚子在。 听到长慧这一番话，众人皆是惊愕。 反应更大的，则是虞曦怀中的木头人偶。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轻轻发颤，那么此时颤动的幅度几乎快要赶上虞曦前世的手机震动。 她伸手将木头人偶往下按了按，它却仿佛挣扎得更厉害。 “嗯？”虞曦轻疑了一声。 怀中的木头人偶霎时安静了下来。 木头人偶中的褚彦，早已涨红了脸。 并不是被麓霞峰长老的惊人之言气的，而是被周身柔软的触感羞的。 第95章 长慧的诚意 “你想要伏蛰功法？”虞曦审视地盯着长慧。 长慧莫名觉得心头一沉，上首貌美女子的目光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她倍感压力。 这样的感受，她只在师父道源老祖与师伯道明老祖那样层次的大能面前有过。 果然，这女子实力深不可测，绝不可能是表面的金丹境界！ 长慧目光坚定地说：“是，我想为师弟求得伏蛰前辈的功法，需要什么条件，您可以尽管提。” “哦？”虞曦目光在长慧、长熙这对师姐妹身上打了个转，将魔女姿态做了个十成十，饶有兴味地问：“你们有什么值得与本座交换的？” 在这样的人面前，说些虚的怕是无用，长慧心下思量片刻，最后咬牙道：“我这里有一枚伏蛰前辈留下的令牌，此外还有一份地图，记载了伏蛰前辈在无相海的洞府位置所在。” 此话一出，不待虞曦回应，冥虚子便惊讶道：“你手上怎么会有这两样东西？” 他们逍遥门怎么说也算是伏蛰的半个师门，连他们手上都没有伏蛰无相海洞府的地图，长慧这个正道修士又怎会有？ “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得来？”再次质问时，冥虚子的威压压在长慧肩头。 长慧肩头一沉。 长熙正欲出手化解，就见长慧朝她摇了摇头。 接着她右手一翻，为表诚意，直接将两样东西取出，对着上首的虞曦说道：“这两样东西，皆为在下家中长辈所赠，她老人家已故多年，在世时曾与伏蛰前辈有旧，这两样东西都是伏蛰前辈亲手交予她的。” 在魔宫大阵的压制，与数位合道境强者的威压之下，长慧很难说谎。 这番话虽然令人感到意外，但应当就是真相。 这位来自凌霄宗的长慧长老，与虞曦见过的大多数正道长老不大一样，竟意外地坦诚。 虞曦对她印象不由好了几分，但却依旧没有松口。 “洞府令牌于本座无用，至于所谓的无相海洞府地图，本座也不需要。”虞曦说：“想要找到伏蛰在无相海的洞府，只需有人传承他的衣钵。” 就算今日没有人能传承伏蛰衣钵，逍遥门那么多弟子，魔道那么多魔修，总能找到一个可以传承伏蛰衣钵的人，到了那时他们自然就能知晓伏蛰在无相海的洞府在哪。 虞曦当然想去伏蛰在无相海的洞府，木头人偶的破解之法可能就在那里。 可真正的难题并不是找到洞府所在，而是怎么去到那处洞府。 修真界众所周知，非渡劫境修士不可入无相海。 无相海四周飓风重重，寻常合道境修士都很难抵挡，唯有渡劫境大能和修为无限接近于渡劫境的合道境大圆满之人，才有勇气前往那里。 这样修为的人物，放眼整个魔道，都找不出一个。 虞曦如今修为不过金丹境界，想要修炼到合道境甚至渡劫境，还不知道需要多久，等到那个时候，褚彦的木头人偶怕是早就失去生机。 就在虞曦眉头轻蹙的时候，下首，长慧忽然说道：“那我若是拿前往无相海的方法与您交换呢？” 虞曦心下一惊。 长慧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请您命殿内其余人退下，此话我只与您一人说。” 这是她的秘密。 虽然已经做好决定，用这个秘密交换师弟活下去的机会，她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她知道这间殿内，唯一可以做主的人就是上首的貌美女子。 面对长慧请求的目光，虞曦微微颔首，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殿内其余人隔绝，“现在他们听不到你说的话，你想与本座说什么，但说无妨。” 长慧看了看四周，冥虚子等魔道门主，以及自己的师妹长熙，都以一种茫然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们。 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上首，将这个封存心底多年，除了师父以外无人知晓的秘密说出：“我是师父从无相海带回来的。” 虞曦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这位凌霄宗长老口中，还真是频频说出惊人之言。 早在长熙与长慧被麻衣长老带回来前，虞曦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大致情况。 她们的师尊是凌霄宗麓霞峰已故的道源老祖，那位老祖一生广收门徒，门下亲传弟子大多是他从各地带回的孤儿，收入门下时还是幼童。长熙与长慧被带回时的情况都是这样。 据说长慧被带回宗门时，不过五六岁大。 那么小的孩童，竟能穿透无相海四周的飓风？ 这下，虞曦真的有些相信，长慧手中有前往无相海的方法了。 “继续说。”虞曦道。 长慧将双手从广袖中伸出，向四周扫了一眼。 虞曦明白她的意思，再一挥手，殿中的无形屏障便阻隔住其他人的视线。 紧接着，长慧的白皙如玉的双手，开始发生变化，手背逐渐附上一层青色的鳞片。 随着这层青色鳞片的出现，虞曦莫名对长慧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她心下已经有了猜测，“你非人族？” 没想到她这个化作人形的棺材板精，能在这里遇到一个化作人形的……鱼精？ “你有尾巴吗？”虞曦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她的双脚，“可以看看？” 长慧闻言一愣，思及方才魔头们对上首貌美女子的称呼，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一个传言。 ‘魔道尊者喜好女色，为博美人一笑，广搜天下珠宝华服。夜夜笙歌，一夜可御十女。’ 她本没将眼前的女子和那传说中的人物联想到一起…… “这与我们的交易有关吗？”长慧有些警惕地反问。 “无关，本座有些好奇罢了。”虞曦坦言道。 长慧解释：“我并非妖族，无法化为妖族原型。家母是人族与妖族结合所生。在下祖母是无相海内的一条化形青鱼，体内有着稀薄的青龙血脉。” “我身上的鳞片，有规避无相海飓风之用，只要你们带着我的鳞片，就能平安度过无相海四周的飓风。”说着，长慧咬牙忍着剧痛，将双手手背最大的两片鳞片取下。 瞬间，她的手背变得鲜血淋漓。 她的指尖化出一抹灵力，托着鳞片送至虞曦面前。 “这便是我的诚意，我愿用这两枚鳞片交换伏蛰功法，请您应允。” 这带血的鳞片，就是长慧的诚意。 怀中的木头人偶轻轻发颤，像是为长慧的举动动容，又像是催促虞曦做出决定。 虞曦接过鳞片，心中已有决断。 “这两枚鳞片，本座收下了。将你师弟留下，他可在此修炼伏蛰功法，至于能不能修炼成功，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96章 苦了尊上 长慧先前身在凌霄宗，百年未曾外出。 然而因为祖母与伏蛰前辈有旧，她对魔道的事情难免多了几分关注。 她一直知晓，魔道当中有着一个传说，万年前陨落的魔尊大人，将在万年之期满时复活还生，重现于世。这个传说，正道一直当做玩笑来看。 毕竟复活一个死了一万年的人，怎么可能？ 哪怕是飞升上界的神仙，也不可能做到吧？ 长慧先前也是这么想的，可自从将眼前的貌美女子，与那匪夷所思的传说对应上后，她内心便多了几分焦灼与忐忑。 她提出的条件，或许对于当世任何一位合道境修士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对于万年前统领大半个修真界，仅差一步就能飞升的魔尊而言，当真还有用吗？ 她原以为自己的请求会遭到拒绝，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上首的貌美女子，竟然答应了她的条件。 唯一的区别就是，功法不得带走，而长易需要留下。 世人皆说魔道阴险狡诈，长慧并不这么认为，但她也不放心将师弟一个人留在这里，“请您应允我与师弟一同留下，待他修得功法，我便离开此地，不再叨扰。” 这并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 对于虞曦而言，他们留在魔宫反倒好过在其他地方，毕竟留在这里，就相当于留在她的眼皮底下，时时刻刻受到魔宫大阵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就算他们想动什么歪心思，都不可能。 “对了。” 虞曦瞥了一眼被屏障隔绝的人中，正在焦急朝里张望的长熙，暂未将屏障撤去，直接对长慧说道：“本座有一事问你。” “前些时日，凌霄宗派你师妹来此，所为何事？”虞曦问：“可是为了寻找褚彦？” 长慧点头。 “那为何半路折返？”虞曦接着追问。 按说这是宗门指令，不可对外人言，尤其是对与凌霄宗相敌的魔道。 可长慧对宗门的感情很微妙，尤其是在对师父与同门师兄弟的死产生怀疑以后。 长熙与长启什么事都不隐瞒她，回到麓霞峰，便将鬼涧岭的事统统告诉了她。 “长熙与长启原本已经到了鬼涧岭，正欲以星罗盘继续搜寻褚彦下落，就收到宗主德宏传音，命他二人暂时放下此事前往禄安。他二人本不愿离去，奈何收到师弟长易渡劫失败的消息，只得匆匆离开鬼涧岭，折身赶了回去。” 长慧迟疑了一下，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禄安正值纷乱，不过有出云峰洛长老把守，不差长熙长启两人。德宏特意调遣二人离开鬼涧岭，赶往禄安，我觉得……许是不想让他们继续寻找褚彦的下落。” 不单单是长慧这么猜测，单从她刚才描述的话语里，虞曦也听出了这个意思。 原来，放弃寻找褚彦的命令，是凌霄宗宗主德宏发布的。 德宏亦是道明老祖的亲传弟子，算起来，便是褚彦嫡亲的师兄。 那么，这个放弃褚彦的决定，到底是出自德宏，还是出自他们的师父，那位远在无相海就能掌控整个修真界，备受世人敬仰、爱戴的道明老祖？ 相较于虞曦，被她收入怀中的褚彦，心底更为震惊。 没有人知道，当他逃出魔宫却未找到师门接应之人时的那种心情。 他当时想，绝不可能是师门没派人来，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才在半路耽搁了没能及时接应。没想到宗门确实有派人来，甚至已经越过鬼涧岭即将到达魔宫，只是在半路就被他的师兄喊了回去。 长慧长老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这便是无人接应的真相。 褚彦很想劝慰自己，此事定不是师兄刻意之举，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虞曦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伸手在胸口轻抚了两下，像是无声的安慰。 先前那种令人羞红脸的感觉再次涌现，一时间褚彦顾不得悲伤，只在心底想着，等下从前殿离开以后，他一定要提醒虞曦，把他从怀里拿出来！ “本座知晓了。” 虞曦挥手将笼罩殿内的那层无形屏障撤下，对着旁边魔道众人吩咐：“将两位凌霄宗的客人安置在偏殿。至于修行伏蛰功法，冥虚子，此事交由你办。” 伏蛰功法的上半部分，虞曦已经用玉简复刻出一份，交到冥虚子手里。 想要传承伏蛰衣钵的逍遥门弟子都可以尝试修行，不过这功法对修行者要求极为严苛，一时半刻怕是还找不到能够修炼它的弟子。 长易倒是刚好符合这部功法的一切要求，也难怪，长慧会不远万里特意带他来此求得这部功法。 虞曦只答应将长慧与长易留下。 长熙被送到月见谷外，长慧出来相送，提醒道：“尽早离开鬼涧岭，返回宗门的途中沿路搜寻长琼下落，另外告诉长启他们，不必挂念，我会在这里陪伴长易一段时间，等到长易能够重新开始修炼，我再离开。” 就在长慧与长熙告别的同时，魔宫寝殿，被虞曦从怀中取出的木头人偶，语气僵硬地建议：“下次能否不将我贴身收纳？我虽无法动弹，却未封闭五感六识……” 虞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脸颊微微一红，不由也生出几分微妙的尴尬。 “行，让我想想。” 木头人偶无法收进储物法宝，且需要随时补充灵力，虞曦不可能单独将“它”放在哪里，最好还是随身带着。 她低头在自己身上打量片刻，最后比划了一下，将巴掌大小的精致人偶，比划在腰间的位置，“要不就挂在这里当个挂饰吧，就如你们常挂在腰间的宗门弟子令一样。” “也可。”褚彦应道。 挂在腰上，总好过收在怀中，至少没那么多令人脸红耳赤的画面与感受。 木头人偶就这么换了位置，麻衣长老等人再次拜见虞曦时，都注意到她腰间多出的东西。 离开魔宫，众人议论纷纷。 “魔妃失踪，尊上定忧心不已，饱受相思之苦。” “不然也不会雕刻一只与魔妃相貌相同的人偶随身佩戴。” “哎，真是苦了我们尊上！” 第97章 当真不知？ 送走长熙，长慧回到虞曦为他们准备的偏殿。 说是偏殿，其实布置得也相当奢华，与他们麓霞峰简朴的风格截然不同，这里处处装饰着精美的雕塑、壁画，穹顶上还镶嵌着许多不知名的宝石。 抬头望上几眼，长慧不由对“魔道很穷”的传言多了几分质疑。如果这样算穷，那么天底下怕是少有不穷的了。 偏殿内共有三间殿室，除了中间作为待客所用，左右各有一间寝室，刚好长慧与长易一人一间。 长易的棺材此时就摆在左边那间屋子内。 长慧回到偏殿，不多时逍遥门门主冥虚子协同两位逍遥门分神境长老也赶了过来。 他们受虞曦之命，前来唤醒长易神魂，助他开始修行伏蛰功法第一卷。 但其实私心里，冥虚子并不认为这位出自凌霄宗即将迈入合道境的修士，能够修炼得了伏蛰的功法。 众所周知凌霄宗嫉恶如仇，或者换句话说，嫉“魔”如仇，如逍遥门、鬼刹门这般修炼路数比较特殊的宗门，更是备受摒弃。 伏蛰的功法，说好听点是舍弃肉身专修神魂，说白了就是走了鬼修的路子。 他们愿意教，凌霄宗的人还未必愿意学呢！ 冥虚子记得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凌霄宗分神境修士，中了一种奇毒，普天之下唯有万毒谷可解。那修士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宁死不与魔道为伍！ 赖云天的师父最好研究奇毒，当时本已经准备赶过去了，听了这话，硬是压下心头对研究奇毒的向往，留在万毒谷内。 据说后来那位修士请遍了正道所有名医，都没能医好他的毒，到那时他心生悔意，想再去万毒谷请人，却已来不及了，最后因耽误的时间过长，中毒已深，七窍流血而亡。 主动求上魔门的这位长慧长老，看上去倒是挺知道变通。只是不知她的师弟长易，会不会也像凌霄宗其余人那样冥顽不化？ “罢了，先将人唤醒吧。” 冥虚子虚影向前飘了飘，来到长慧面前，板着脸说：“事先说好，虽说我们奉命前来传他功法，但他若是自己不想修行，可赖不着我们。” 长慧点头，“我知晓，我会与他好好解释的。” 接着做出个请的手势，“劳烦诸位了。” “开棺吧。”冥虚子向后退开一些。 长慧手中打出两道灵力，封闭的棺盖向一侧滑开，露出里面人的样子。 那是一位身着银灰色道袍，面容苍白，唇色发紫的男子，除了一张脸基本还保持着原样，身上已经千疮百孔，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 “这肉身毁得可够彻底的。”逍遥门一位分神境长老砸了下嘴。 冥虚子上下扫了一眼，眉头轻轻动了动，“这是被劫雷伤的？” “是。”长慧声音发沉。 她虽没渡过合道境劫雷，但却见过长熙、长启的合道劫，没一个像长易的劫雷那样声势浩大，暴虐无常。 到底是劫雷的问题，还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故意使坏，不愿让他们麓霞峰最有天赋的弟子晋阶合道？ 长慧此时不愿深想，当务之急是先将长易唤醒。 神魂封存在这具残破的身体中太久，早已陷入沉睡，这几日隐隐有溃散的趋势。 若是换在早几日，长慧还敢凭借自己的力量唤醒长易，可如今却不得不求助冥虚子等人，毕竟在神魂这方面，他们更为精通。 “你们小心些，护住他识海不散，我将他的神魂引出来。”冥虚子郑重以待，对身旁两位同样“飘”在半空的分神长老交代完，便闭上双眼，分出一缕神魂，小心翼翼地探入长易残破的识海。 就在冥虚子等人唤醒长易之时，魔宫寝殿内，虞曦与褚彦也正在谈论有关长易的事。 虞曦以屏障隔绝其他人时，并未刻意回避褚彦，是以长慧当时说的那些话，他也都听到了。 论辈分，长易、长慧他们其实算是他的师兄师姐。毕竟他师尊道明老祖与他们的师父道源老祖乃是嫡亲的师兄弟。 不过年岁相差得有些大，褚彦被带回师门的时候，麓霞峰已经很萧条了，长慧等人平日行事也极为低调，很少离开麓霞峰，一开始他与他们并无什么交集。 后来一次偶然，他救下了麓霞峰那名痴傻儿。 长慧等人对他感激不已，时常来忘尘峰送他东西，一来二去倒也熟悉不少。 其中他最熟的便是这位长易长老，对方的本命法宝是一把重斧，偶尔遇上了，会压制修为与他过上几招。 在麓霞峰一众长老当中，长易是天赋最好的那个，按说若无意外，他日后应当至少能达到合道后期的境界。 褚彦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会折在合道境劫雷上。 “怎会这样……” 木头人偶发出呢喃自语。 “长慧方才的意思很明显。”虞曦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情绪。 虞曦无情地捅破他不愿相信的真相，“长易的合道劫雷，有人动了手脚。” 别管动手脚的人是谁，能够在凌霄宗，给凌霄宗长老合道劫雷动手脚的，必定是凌霄宗自己人。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麓霞峰再不济，也曾是道源老祖把持的凌峰，且还有长熙、长启两位合道长老。 能在麓霞峰一众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动手脚还不被发现，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最大的可能就是…… “这事备不住也是你那师兄做的。” “……” 褚彦沉默片刻，他无法否认虞曦的猜测。 凌霄宗管理极严，除了他师兄宏徳宗主以外，他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有本事在长易的劫雷上动手脚。 这事比刻意调走营救他的人更为严重，褚彦说：“我应将此事禀报师尊。” 虞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将木头人偶从腰间取下，提至眼前，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认为凌霄宗宗主敢做这些事情，你那师父……真的不知道吗？” 第98章 搞什么替身？ 对于修士而言，肉身既是灵魂的载体，又是枷锁。 逍遥门正是信奉这一点，才将对于肉身的锤炼几乎舍弃，专注于修炼神魂。 此时长易的神魂已经处在溃散边缘，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很难脱离肉体的束缚, 正应了逍遥门那句“肉身是枷锁”的理论。 冥虚子的神识在识海内小心靠近长易，声音低沉地连唤了几句，“长易，醒一醒。” 当说到第六、七次的时候，长易的神魂终于有了反应。 即将飘散的神魂，重新凝实了几分, 开始逐渐恢复意识。 神魂在识海内幻化出受伤前的样貌，是位风驰俊朗的年轻男修, 眉目充满朝气, 看清出现在自己识海内的冥虚子后先是一愣，继而疑惑道：“你是何人？” 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冥虚子心下一声轻叹，提醒道：“你的神魂并不稳固，我没那么多时间与你解释清楚，你先随我出来，你的师姐长慧还在外面等着你！” 说罢，冥虚子便要动手破开长易识海。 长易精神一震，看出冥虚子的意图后，神魂离开向他笼罩过去。 哪怕他的神魂处在溃散边缘，顷刻间展现出的实力，仍是令冥虚子感到心惊。 “住手。”冥虚子向旁躲闪了几下, 见长易依旧穷追不舍，眼见就要将他这一缕识念逼出识海，急忙出声解释：“是长慧托我带你的神魂脱离识海, 我对你并无恶意！你大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神魂是否已经无法感知到肉身？” 长易闻言一愣。 这才停手, 静默几息过后, 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恍惚间，他混沌的意识恢复几分清明，想起先前自己正在经历劫雷，雷光汹涌，他的身躯经受不住劫雷摧残，经脉寸断，浑身上下早已不剩一块好肉。意识模糊前最后一刻，他好似看到一道银光在劫雷中游走。 见长易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冥虚子抬手虚化出一幅图案，那是进来前长慧告诉他的，若是长易不跟他走，便将这图幻化出来给他看。 “长易，时间不多，容不得耽搁，快随我走。” 长易的目光停留在那幅图上。 那是他们在师父道源老祖的遗物中发现的一个印记，这幅图，除了他们麓霞峰仅存的师兄弟六人外, 再无人知晓。 他眼中的戒备终于少了几分, “行, 我随你走。” 冥虚子再度动手，他不再阻拦。 识海破开，他也不曾感受到丝毫疼痛。 寂静的偏殿内，长慧与两名逍遥门长老，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冰棺中的尸体。 一阵轻微的灵气波动过后，冥虚子那一缕神魂先一步钻了出来，归回体内。 紧接着，一道虚影出现在屋内。 这道身影十分淡薄，若不细看，甚至看不清他飘在那里。 一见到他，长慧眼眶泛红，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师姐……” 长易恍惚的神情定了定，环顾四周，瞥见双脚离地，飘在屋中的冥虚子与另外两名逍遥门长老后，眼中浮现惊讶之色。 “这是哪里？” 似冥虚子这般样子的“人”，整个修真界，也唯有魔道逍遥门有。 答案十分明显。 冥虚子嘴角微微一勾，“如你所想，这里是魔道。” “在下逍遥门门主，冥虚子。” “长易，时间紧迫，你先听我说。”长慧将长易在劫雷中重伤昏迷后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总之，除了修行伏蛰前辈留下的功法以外，再难找到第二个方法可保你神魂不散，继续修行。” 说白了，除了修行这魔修功法外，便只剩下一条路。 等死。 长慧当然希望师弟能够活下去，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总好过就此身殒道消、魂飞魄散。但他也担心，从小长在凌霄宗，嫉恶如仇的长易，会宁死也不改修魔道功法。 就在长慧忐忑不已时，长易忽然传音问道：“师姐，你方才说我的劫雷被人动过手脚？” 长慧点头。 长易接着问：“师父的死，也另有蹊跷？” 长慧垂下眼眸，轻轻点了下头。 长易迟疑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既如此，我的命还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师姐，我想为师父报仇。” 他已做出决定，朝面前的冥虚子三人抱手道，“劳烦诸位传我功法。” … 寝殿内，虞曦的猜测，让木头人偶陷入一阵沉默。 虞曦将“它”挂回腰间，身影一闪，来到长易与长慧所在的侧殿。 就在刚刚，冥虚子已将伏蛰功法第一部分传授给了长易，这是上半卷功法中，最关键的一部分，若是成功，此后便可彻底摆脱肉身的掣肘，一心修炼神魂。若是失败，以长易目前的状况，也唯有魂飞魄散一种下场。 忧心师弟一次修炼不成，长慧特意在屋子四角布下了定魂玉与锁魂阵，万一真的失败，还能将四散的残魂收拢一下，备不住还能再有一线生机。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长易几近透明的神魂不断离散、重聚，灵魂之火明明灭灭，看得人揪心不已。 但这只是外人能看到的表象，只有真正修炼过这类功法的人，才能理解此时长易有多么痛苦。 见虞曦到此，冥虚子飘至她身旁，行礼过后，低声道：“尊上，此子毅力惊人。倘若真能修得伏蛰功法，今后必有大造化。” 不知不觉，冥虚子眼中多了几分欣赏。 就在这时，屋内灵力忽然一滞，紧接着四周灵气同时朝着中间聚拢，明明灭灭的灵魂之火终于不再闪烁，吸纳了四周全部灵气的虚幻身影，终于变得凝实起来，至少依稀可以看出肉身原本的样子。 是位剑眉星目，风姿英武的男修。 见他这副样子，屋内所有人便明白，功法成了！ 没想到，真有凌霄宗弟子转修魔道功法，还修炼成了。 冥虚子上下打量着长易，随后向虞曦身旁飘了飘，扫了一眼虞曦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悄然传音，“尊上，此子样貌不比魔妃差，虽说没有肉身，不过待他重新修炼到分神境界，亦可凝实神魂代替肉身。不如将他留在魔宫陪伴尊上，以解尊上对魔妃的相思之情？” 虞曦腰间的木头人偶轻轻颤动一下。 魔道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他还在这，竟要搞什么替身？ (本章完) 第99章 前世就是魔道宠妃 “此话不可再提。” 虞曦的右手轻轻覆盖在腰间的木头人偶上，摩挲两下，低声对冥虚子说道：“魔妃他……和旁人是不同的。” 旁人再如何优秀，再如何天赋出众，那也只是“旁人”，不是真正的魔尊。 虞曦这番话落在冥虚子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原来, 魔妃在魔尊大人心中如此重要，如此无可替代！ 他要早些将这个消息告诉傅玉箫和陌九娘他们，不然再过几日，他们为尊上搜罗的大批“替代品”，可就该送来魔宫了。 说话间，屋内长易魂体逐渐凝实, 神魂显露在外的修为, 一层层不断攀升，短短片刻就从练气境攀升到筑基境，最后停在了筑基后期，仅差一步便能重新凝聚金丹。 一旁的两位逍遥门长老，看得眼热不已。 这样的天赋，当初摆在凌霄宗真是可惜了，要是直接拜到他们逍遥门门下，如今成就怕是也不比当年的伏蛰老祖差多少。 正被众人注视着的长易，则感觉自己经历了漫长的一个轮回。 众人眼中十分短暂的时间，于他而言却无比漫长、煎熬。 就在刚刚，他的神魂不断离散、重组，临近合道境的修为全部散尽，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实力在不断倒退, 但虚弱的神魂却一点点恢复正常。 按说他已经失去肉身, 应该感受不到疼痛, 可神魂上的痛楚, 却远比肉体更加折磨。在神魂离散重组的过程里，有好几次他都想要放弃, 是师父与麓霞峰师兄弟们未报的仇恨，让他咬牙坚持了下来。 终于，他感受到神魂不再虚弱，失去的力量一点点回归，最终境界停滞在筑基大圆满，睁开双眼，便看到屋子内除了一开始逍遥门那几人外，又多了一位姿容出众，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冥虚子正飘在女子身侧，微微躬身，面容满是尊敬的样子。 “你是何人？”长易眼中闪过疑惑。 能被逍遥门门主这样对待的，至少也是魔道当中门主、教主一流，但他可从未听说过，魔道当中除了合欢教的陌九娘，还有第二位女教主或女门主。 他的话音刚落，长慧便轻声提醒，“师弟，不可无礼。这位乃是魔尊前辈，正是她做主将伏蛰功法传授于你。” 长易微微一怔。 万年以来，魔道的魔尊只有一位。 他当然听说过“魔尊”的鼎鼎大名, 只是没想到那样传说中的人物，竟然真的存在, 还出现在了眼前。 若非师姐提醒，他肯定无法将眼前的女子，与凶名赫赫的魔尊联想到一起。 长易敛下眼底的惊讶，郑重道：“多谢前辈救长易一命。” 虞曦神色平静，“这是本座与你师姐的交易，要谢便谢你师姐吧。” “你既已修炼伏蛰功法，便也算是半个魔道中人。你需以心魔起誓，不得将此地事宜告知外人，亦不可将此功法外传。” “这段时日你可留在月见谷修炼，本座与你师姐交易结束以前，不可离开谷内。” 虞曦将一切说得分明，听到她这番话，长易反倒松了一口气。 从偏殿离开，虞曦向着祈愿池的方向而去。 那棵断魂树跟着她回到魔宫后，自己选了个地方重新扎根，选的就是祈愿池畔临近后山的一块空地。 虞曦正往那边走着，就听腰间的木头人偶轻声发问，“你当真觉得……我与旁人不同？” 虞曦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刚才对冥虚子说的话。 也不知这问题他在心里琢磨了多久。 莫名虞曦嘴角涌现几分笑意，轻轻点头，肯定地回答：“那定是不同的。” “为何不同？”木头人偶再次发出疑问。 虞曦正想回答，就听他接着问，“因为我前世的身份？” “对。”虞曦想了想，如实说：“因为你前世的身份。你对于我，对于整个魔道而言，都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这一点无人可以取代。” 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忽然沉默了。 他确实是不同的。 毕竟，他的前世就是魔尊宠妃。 … 北昭城外。 因为洛长老的突然离开，福泽大阵开启得异常顺利。 起初白天的时候，没有人敢踏足其中，唯有魔道五门三教的弟子，出现在福泽大阵笼罩的范围内。 不少特意从禄安等地赶来的人，远远观望，瞧见魔修们在阵内获益匪浅，眼热不已。 到了夜色浓重之时，终于有一群在禄安生活困苦，受到北昭条例吸引的散修，鼓起勇气踏出了这一步，走进福泽大阵。 正如魔道白日里说的，他们不阻拦任何人进入福泽大阵。 这群散修在福泽大阵中停留了几个时辰，其中一部分离开大阵后，直接进了北昭城，还有一部分趁着夜色离开北洲，重新赶往南边，魔道的人也并未出面阻拦。 有了这群人的先例，越来越多人敢踏入福泽大阵。 切身感受到福泽大阵带来的受益后，越来越多人内心产生动摇。 魔道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不堪，无论是福泽大阵，还是北昭城颁布的新条例，都是切身实际地为城民考虑。 或许迁居北昭，也不是不可以？ … 凌霄宗。 天色刚亮，德宏座下弟子，便前来禀报北洲那边的最新消息。 看着呈上来的玉简，德宏紧皱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半晌，他朝弟子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之后便轻身一闪，朝着宗内最高那座山峰飞去。 在峰顶等候片刻，环绕四周的白云终于聚拢起来，在空中凝成一面云镜。 德宏恭敬地朝着镜中人行了一礼，“弟子拜见师尊。” “不必多礼。” 镜中人长眉白须，宛若仙人之姿，目光平静宁和，“唤为师何事？” 魔道“造反”，妄图占领禄安等地，虽滋事甚大，但对于道明老祖这样一心只想修行飞升的人而言，只是俗事。 德宏自不会在这时提及。 他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师尊，褚彦失踪了。” 说罢，他悄然抬眼看了一眼镜中人的神色。 仍旧平静，并无半分意外。 (本章完) 第100章 债主 德宏不敢多看，收回目光，垂首禀报，“昨日褚彦逃离魔宫，误入森罗门与圣土教联手布下的幻阵，之后便失去踪迹。魔道之人皆称他已失踪。” 德宏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大致讲述了一遍，“去寻褚彦的是洛长老的女儿与弟子, 他那女儿逃了，弟子的尸首还留在魔道，据说是遇到了一处修士洞府遗址。那遗址的主人，十有八九是曾经以神魂之力修炼至渡劫境的散魔伏蛰。” 说到这里，德宏语气不禁有些唏嘘，心头多了几分不好的猜测，“师尊，据说伏蛰洞府有一株上千年修为的断魂树看守，您说褚彦他该不会……” 该不会是受断魂树攻击, 已经化作断魂树的肥料？ 后半句话德宏没问出口，但他话语里未尽的意思却很明显。 只见镜中一派仙风道骨的老者，轻抚了两下胡须，微微摇头，语气笃定，“不会。” “你师弟是有大造化之人，轻易不会身陨。小小一株断魂树，还难不倒他。” “那可需要探查他的下落？”德宏询问。 镜中，道明老祖轻轻摆了下头。 “不必，一切自有天意。你师弟的命数早已定下，无需多加干涉。” “没什么事，你便下去吧。” 说完这些, 镜中身影逐渐淡薄，在德宏宗主微微倾身，恭敬的目光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聚拢成镜的云也消散开来, 高耸入云的忘尘峰, 又重新归为平静。 德宏这才直起身子, 透过云镜消散的位置，望向东边，眼中带着向往与狂热。 与此同时，云镜另一端，汹涌翻腾的海水旁，一袭白袍、凌空而立的道明老祖缓缓下落。 身影一闪，回到他在岛内的洞府时，脸上再不负云镜里温和淡然的模样。 … “尊上，您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月见谷，侍女柳央抱着厚厚一摞书卷来到魔宫。 这是虞曦命她搜集的有关无相海的记载，魔道五门三教当中所有与无相海有关的记载，已经全部在这了。 “原本鬼刹门还有一张前往无相海的地图。属下随同掌管藏书阁的龚长老去取时才发现，那张地图不知何时被人盗取。属下与龚长老翻遍藏书阁，最后也只寻到一张拓本。” 柳央将收在怀中的拓本，小心翼翼地取出。 拓本用的好似是一种丝绵质地的纸张，轻薄如蝉翼，纸面透着光, 乍一看根本看不清上面画着的痕迹。 虞曦用灵力轻轻托起这张拓本，识念一动, 透入前殿的光线瞬间被遮蔽起来, 殿内变得一片昏暗。 这时，拓本上的印记终于显露出来，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印上去的，泛着几分荧光，画面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辨别出上面是一片海域和一些零散分布的岛屿。 “这确实是无相海的地图。”虞曦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轻轻摆动，神识传音道，“我曾在云镜中看过师尊所在的岛屿，与图中西南方这座五星形状的岛屿极为相像。” 虞曦让柳央将带来的东西留下。 殿内只剩下虞曦一人。 褚彦问，“你当真打算前往无相海？” 在褚彦的印象里，能去往无相海的，唯有他师尊道明老祖那个境界的大能。 以金丹之境渡无相海，从古至今，绝无前例。 “若无法寻得破解木偶人之法，无相海，我们定是要去的。”虞曦的视线落在木头人偶身上。 若在这里寻找不到破解之法，总不可能一直让褚彦保持着木头人偶的形态。 总归要找办法，让他重新恢复人身。 说话的空隙，虞曦从储物镯里翻出几枚灵石，悬浮在木头人偶四周。灵光明灭闪烁，灵石内的能量转瞬就被木头人偶吸取了大半。 “劳烦你了。”褚彦低沉道。 “无妨。”虞曦知道褚彦说的不单是灵石，缺仍轻轻一笑，玩笑道：“到时记得将灵石补给我就是。现在我可是你的债主。” … 夜半，禄安城外一座小镇，镇门微敞，十余人趁着夜色悄然离开镇子，向北而去。 这十余人大部分是妇孺老幼，唯有两名护卫相随。 离开镇子三五里后，他们才敢取出车驾，唤出四匹灵马。 马车上，一名抱着幼童的老妇愁眉苦脸，向身旁身着鹅黄色衣裙，满脸疲惫的女子问道：“琴儿这病，到了北昭真能治好？” “至少能存一线希望。”女子看了一眼老妇怀中，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的孩子，长叹一声，“北昭城有万毒门的修士坐镇，据说那些魔修擅长用毒，也擅医术，琴儿这病是胎毒所至，或许他们刚好有法子医治。如今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去碰碰运气，总好过留在家里等死。” “再不济，北昭城外的福泽大阵还有一日，接受福泽大阵的洗礼，琴儿的情况应当能好上一些。” 许是马车颠簸，怀中的孩子轻哼了两声，老妇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待孩子重新睡着，她才对身旁女子说，“你要知道，这一去，我们可就回不来了。” “奶娘，我这一去，就没打算回来。” 女子眸光坚定，“清一宗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魔道那边，北昭再不济，至少到了那里，我不用再为了家族，违心侍奉清一宗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牲。” 老妇又是一声叹息，眼中满是心疼，“既然你想好了，我们便带着琴儿留在北昭。等医好琴儿，再做其他打算。” 相似的情景在中洲与北洲交界处不断上演。 福泽大阵接连开启三日，如今已到了最后一日。 错过今日，绝大多数人许是一生都再难遇到第二次福泽大阵。 比起切身的获益来讲，阵营立场便显得没那么重要。 最后一日，赶来北昭的人数，竟比前两日加起来的十倍还多。 这些人中，有的是主动前来，有的是被逼无奈离开故土。 但超过四成人，在参观完北昭城后，都决定留下定居，短短几日，北昭城民便比原先多了数倍。 这些人领了城主府颁布的任务，享受新城条例带来的福利。 真心实意感谢建设这座城的魔道，与魔道所供奉的魔尊大人。 “听说这些条例，都是那位大人拟定的。” “就连这北昭新城，也是大人提议建造的。” 月见谷，魔宫寝殿。 睡梦中，虞曦浑然未觉时，修为不断攀升。 (本章完) 第101章 深情之人 当四面八方的灵气不断向虞曦体内涌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躺”在虞曦枕边的木头人偶。 短短一夜时间，床上人的修为，就已从金丹初期提升到了金丹后期，这样快的修炼速度，褚彦别说见过, 就连听都不曾听闻过。 也不知虞曦修炼的究竟是何种功法，竟能一夜之间提升如此迅速，哪怕是夺舍重修的人，怕是都没有这样的速度。 重修…… 褚彦后知后觉的想起虞曦在魔道中的身份。 魔尊。 她是陨落万年，被复活重获新生的魔尊，那她修炼岂不是与重修无异？ 难怪修行速度如此之快。 不知不觉, 褚彦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修行速度也比同门快上许多，难道说，这是因为他前世是魔道宠妃的缘故？ 正在恍惚之间, 褚彦忽然感到身体一轻，接着就对上虞曦疑惑的双眼。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褚彦避开虞曦的视线，不愿承认自己刚刚脑子里正想着“魔道宠妃”，忙将话题转移，“你的修为提升了。” 虞曦眸光微怔，接着便发觉今日自己体内的灵力格外充盈，四肢百骸仿佛都充满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的力量都更加强大。 她屏住呼吸，静静感受体内流淌的灵力，发觉修为已从金丹初期提升至了金丹后期，甚至隐隐触及到了一个新的门槛。 她有预感，再往前一步, 便能迈过这个门槛, 到达全新的境界。 元婴之境！ 想到这里, 虞曦不由有些困惑，别的妖精也能修炼这么快吗？还是只有她这个棺材板精格外特殊一点？ 虞曦撑着床边坐起身，身下的木板床也是木料炼造之物所化的妖精, 修炼速度却远没有这么快, 几百年过去才刚拥有相当于人类修士筑基境的修为。而她自化形重塑人身，走出凌舟山禁地以来，才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修为就已从最开始的引气入体，到了如今的金丹后期，半步元婴，修炼速度堪比坐了火箭，说是一日千里都不为过。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难道说是因为她这副棺材版，曾经装过魔尊尸体的缘故？ 忽然，虞曦想到曾经棺材里化成灰烬，消散于无的男尸。 该不会是她汲取了他尸体里的力量，才修炼得如此之快吧？ 听上去有些荒谬，但这貌似是目前虞曦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褚彦只觉得，眼前女子望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柔和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心虚？ 褚彦对上她的眼神，疑惑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虞曦的回答与先前褚彦的如出一辙，两人目光相对，虞曦发觉木头人偶上的灵气波动比前一日弱了几分, 顺手从储物镯内取出几枚灵石摆上，灵光明灭闪烁间，她轻轻叹出一口气，“等你恢复以后，这段时日耗费的灵石，你少还我一些吧，给你打个八折。” “嗯？”褚彦眼中疑惑更深，连带着木头人偶的瞳孔仿佛都多了几分变化。 虞曦别开视线，“别问。” 问就是心虚。 她这修为，十有八九是从人家尸体上薅的“羊毛”。 虞曦并未掩饰显露在外的修为，前来拜见的麻衣长老等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提升，当即惊喜不已，“恭喜尊上！尊上修行神速，重回巅峰指日可待。” 与他一同前来拜见的万毒门门主赖云天也跟着说：“尊上修为恢复如此之快，想来再过不久就能重回合道，甚至渡劫，到时凌霄宗那道明老儿算得了什么？连给尊上您提鞋都不配！” 虞曦扫了一眼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 赖云天可不知他口中”道明老儿“的亲传弟子就在这里，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到时尊上带领我们，直接打上南洲，攻破凌霄宗山门，修真界领土尽数归我魔道，正道修士极恶对我道俯首称臣。到时属下便与陌门主一同广搜正道英杰，为尊上充盈后宫，定能找到许多比那凌霄宗褚彦更好的儿郎！” 他的话音落下，殿内忽然静默了一瞬。 虞曦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开口，“倒也不必，本座一心修炼，无需纳妃。” 赖云天还欲劝说，虞曦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话音。 腰间的木头人偶此时格外沉默，莫名的，虞曦觉得心底发虚，仿佛有种背后偷腥，被当场抓获的感觉。 赖云天小心翼翼地看向上首，瞥见尊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腰间的木头人偶上，忽然明悟。 原来不是尊上不想纳妃，而是尊上心中的魔妃只有一人。 他们尊上，还真是深情之人！ … 与此同时，魔宫偏殿，刚将修为稳固在筑基境大圆满的长易，也正在与长慧谈论这个。 “师姐，我渡劫之前曾听闻忘尘峰的褚彦师弟被魔道虏走，不知如今他身在何处？” 长易想得很简单。 他如今改修魔道功法，勉强也算是半个魔道中人，若是褚彦境况不好，或许他能为褚彦说上几句话，至少不让这位师弟在魔道吃太多苦头。 听到长易的问题，长慧沉默了一瞬。 “褚彦在魔道倒是没吃什么苦头……” 非但没吃苦头，反倒还成了这魔宫之中，除了魔尊以外地位最尊崇的那个，听闻他身在魔宫的时候，魔宫里那些个护卫、侍女对他都极为尊敬，就连魔道五门三教的门主、教主都不敢苛待他。 毕竟他除了是凌霄宗被虏来的阶下囚，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魔尊的妃子，且是唯一一个妃子！ 长慧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那些魔修都说褚彦将魔尊迷得神魂颠倒，为他遣散了五门三教为她搜集的男宠、侍妾。 长易听得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他们凌霄宗年轻一辈当中天赋最好的弟子，风光霁月、清姿卓绝的褚彦师弟，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可惜褚彦如今下落不明，留在宗门的玉牌倒是还未碎裂，也不知他到底去了何处？”长慧轻叹一声。 长易眸光微微一闪，“有没有可能，是被魔宫这位魔尊……藏起来了？” (本章完) 第102章 金丹劫雷 长慧愣了半晌，摇头否定了长易的猜测，“不大可能。褚彦是在伏蛰洞府消失的，听说魔尊找他都找疯了。” 说到这里，她压低几分声音，小声道：“不知你今日瞧见她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没有？听说那木头人偶，就是魔尊为解相思之苦，特意亲手雕刻的，我瞧了一眼，那木头人偶的五官确实与褚彦有七八分相似……” 长慧唏嘘不已。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象得到，统领五门三教，数十万魔修的一方之主，私下里竟然是个痴情种？痴情的对象，还是与之立场相对的正道之子，这可真是……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师姐，你与魔尊做了什么交易？”长易垂下眼眸，低声询问。 长慧本不愿将自己拥有妖族血脉的事情说出去，可如今她与长易身处魔道大本营，所能完全信赖的只有彼此，她不想将事情瞒着长易。挥手在屋内布下一层结节后，她将双手伸出，手背慢慢覆上一层青色的鳞片，在这些鳞片最中心的位置，还有两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正是先前她取鳞片所至。 长慧将自己与虞曦讲过的话，又讲述了一遍。 长易先是惊讶，再是恍然，继而眼中只剩下动容。 他拜入师父门下时，师父已经一脚迈入渡劫之境，大多数时间停留在无相海。师姐与他年岁相差甚大，他拜入宗门时不过孩童年纪，几乎是被长慧师姐与长熙师姐她们带大的。而后师父陨落，指点他修行的便也变成了师姐。 长慧除了是他的师姐，更有几分亦师亦母的情谊。 师姐虽只用寥寥几句代过近日发生的事情，长易却从中听出了凶险。 无论是将他留在宗门的弟子玉牌调换出来，还是瞒着德宏偷偷带着他的尸体与神魂带离宗门，亦或是潜入鬼涧岭，暴露血脉身份与魔尊做交易，这些事情无论其中哪件，都无比凶险，稍有差池就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师姐做这些时，却没有顾虑过自己的安危，只一心想将他这条命救回…… 自师父陨落，同门相继出事以后，师姐承担的实在太多。 长易心底沉甸甸的，想到师姐为他所做的一切，再想到师父的死，同门师兄师姐身上发生的意外，和自己合道劫雷出现的蹊跷，只恨自己实力不够。 若是他能像那位伏蛰前辈一样，舍弃肉身，从头修炼到渡劫之境，何愁无法查清一切的真相？ 就在这时，他的神魂忽然一振，原本已经停滞的灵力，开始不断与神魂交融，快速运转流淌起来，连带着原本已经稳固的修为再度发生变化，一颗浑圆的金丹，逐渐在他虚幻的魂体内凝聚。 “师姐……我要渡金丹雷劫了。”长易自己也倍感惊讶，他还以为自己突破金丹尚且需要一段时日，没想到这一道坎，这么快就迈了过去。 魔宫大阵上空，乌云聚拢，雷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蓄势待发。 这场金丹劫的声势，比一般金丹劫雷更为浩大，甚至比一般的元婴劫雷更为浩大，就好像天道不允这种逆天的功法存在于世一般。 劫雷的动静，自然也引动魔宫内外注意。 虞曦是最早发现不对劲的，当偏殿内的灵气波动异常，她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长易的神魂才刚脱离肉身开始修炼不久，虽修为已至金丹，但魂体尚且没那么稳固，神魂最怕的便是雷击，稍有不慎，好不容易凝聚的神魂，就会落得被雷劈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按理说，有月见谷的层层迷雾和魔宫大阵的阻挡，长易可以龟缩于偏殿，躲避劫雷。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迎难而上。 或许他也明白，唯有经受住这场考验，他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踏上重修的道路。 虞曦并未现身，神识却时刻注意着魔宫大阵外的情形。 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也焦急外面的情况，忍不住询问：“长易师兄情况如何？” 虞曦挥出一道灵力，附着在彼岸镜上，镜面中显示出魔宫大阵外的场景。 此时第一道劫雷刚刚劈落，长易本就虚幻的身影，经过这一道劫雷洗礼后，仿佛变得更加淡薄，就像是随时会消散似的。 金丹劫雷少则三道，天道对舍弃肉身，专修神魂的鬼修更为苛刻，长易这场劫还不知一共有多少道。 褚彦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雷声轰鸣，第二道劫雷没让人等太久，只间隔不到十息，便从长易头顶劈落。 雷光之下，几乎已经看不清长易的身影。 远远观望这里的逍遥门冥虚子等人，见状不由一声叹息。难得有这样适合修炼神魂之力的好苗子，竟这么快折在了劫雷之下。 就在众人惋惜之时，雷光散尽，有些飘散的魂体重新聚拢，哪怕依旧淡薄，却至少还维持着人形。 眼见第三道劫雷劈落，雷光笼罩的范围以外，长慧几乎想要冲上去替长易抵挡。 虞曦识念一动，催动魔宫大阵将她拦下。通过大阵，她能感应到，长易还远远没到坚持不住的时候。 “他还能够坚持。你若插手，他这金丹便无法凝结圆满。”虞曦传音说道。 长慧凝视着即将落下的劫雷，双手攥拳，指尖扎进手心，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 第三道劫雷比前两道威力更甚，但好在这道劫雷过后，轰鸣的雷声逐渐淡去，聚拢的乌云向四周散开。 魔宫大阵外，长易的魂体仍旧漂浮在半空，勉强维持着人形。 这场劫，算是过去了。 长慧几乎喜极而泣，红着眼眶朝半空的长易飞了过去，本想掺扶住他的手臂，将他带回偏殿休养，手指却从他虚幻的魂体内穿了过去。 两人不由同时一怔，面上浮现几分无奈。 魔宫大殿内，虞曦与褚彦见到这一幕，不由唏嘘。 “你们凌霄宗麓霞峰这些长老，与我见过的其余人不大相同。”虞曦轻声感慨。 麓霞峰这几位长老之间相互扶持的感情，比她见过的大多数正道高阶修士更为真挚，倒是有些像先前逆境之中的魔门弟子。 听到虞曦这声感慨，褚彦更为沉默。 他竟找不出反驳的话，不知何时，在他心中魔道竟变成了坦诚真挚的一方？ (本章完) 第103章 魔尊雕塑 长慧取出储物法宝内最后两块稳固神魂的安魂石，带着长易飞回魔宫偏殿。 前殿内，虞曦和褚彦的话题还未从他们身上移开。 “麓霞峰的人一向团结一心。”褚彦想起自己曾经救下过的那名痴儿，若是换在别的灵峰，那样的修为和资质，恐怕连半山腰都上不去，只能待在灵气稀薄的山脚。 可麓霞峰的长老们却没在乎那么多, 不但像培养其他弟子那样悉心教导那名痴儿，甚至还将灵峰内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专为其开辟了一处洞府，布置得样样妥帖、精细。 褚彦将他了解的麓霞峰的状况，简单讲述了几句。 当听到麓霞峰长字辈弟子曾经七十余人，如今只剩六人时，虞曦眸光微闪, “为何会陨落这么多人？这些年你们凌霄宗正是强盛之时, 按理说寻常人不敢找他们麻烦才是。” 总不能, 好几十人都是因劫雷而亡吧？ 褚彦语气一滞，其实他也知道的不多，从他记事开始，麓霞峰就只剩下不到十名长字辈弟子。 关于麓霞峰人丁逐渐凋零的事，他也是在宗内其他人口中听说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麓霞峰弟子相继陨落，是从他们师父道源老祖陨落后开始的吧？” 虞曦的问题，让褚彦呆愣了一瞬。 他没有回答，虞曦只当他是默认，接着问：“那你有没有想过，麓霞峰的遭遇，就是因道源老祖而起, 有人不想让他们活。甚至，道源老祖当初死在无相海的原因, 也不简单……” 众所周知，如今留在无相海修炼的唯有一人, 凌霄宗道明老祖。 道源老祖陨落那时, 道明老祖已进入无相海苦修多年。 正道各宗这几百年来, 除了他们师兄弟外，再没有第三个人成功前往过无相海。 若是道源老祖的死不简单，凶手最大可能唯有一人…… 虞曦没有明说，但话里未尽的意思却很明显。 “我师尊不是那样的人。”褚彦低声辩解道。 虞曦：“我也没说一定是他，不过这些事情，定不会与他全然无关。” 种种迹象表明，道明老祖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么高尚出尘。 这让她如何放心，将变成木头人偶的褚彦交到他手里？ … 北昭城外。 开启三日的福泽大阵，已经接近尾声。 赶在第三日进入阵法的人数，足有上万。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并没打算迁居北昭，只是因为瞧见头两日接受福泽的人获益匪浅，想来薅一薅魔道的“羊毛”再走。 宁遥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她本是居住在禄安城的散修，父母皆是炼气境修士，前段时日领了清一宗外门发布的任务，前往溯风谷采集草药。 一去就没能再回来，据与她父母同行的人说, 她父母被卷到了溯风谷的山崖下, 那山崖疾风凛冽，足有千丈高，别说是炼气境散修，就连金丹真人甚至元婴真君跳下去，都未必能安然无恙。 自那以后，宁遥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节哀”。此外，便是上门打听，她是否愿意将家中的两间小屋租赁或售卖。最离谱的是与她父亲同族的一位远房叔父，不知从哪听说了她父亲出事，特意赶来禄安，要将她接回族中照顾。 天知道她那叔父哪来的脸编的瞎话？接她回去照顾是假，想要趁机霸占她父母的遗产，和这两间在禄安城得来不易的小屋才是真。 宁遥知道以自己刚刚炼气境二层的修为，护不住父母留下的百余枚灵石，也护不住禄安城这两间小屋，当听到禄安城上空响起北昭新城的条例后，她便以最快速度做下决定，将两间小屋卖掉后，带着灵石离开禄安，赶向北边。 倒不是想要定居北昭，而是想去北昭城外的福泽大阵里“沾沾光”，最好修为能提上几层，到时她再起身上路，前往父母失踪的溯风谷。 就算父母已经亡故，她也要将他们的尸首找到！ 更何况，私心里宁遥并不相信父母已经离世。 当年母亲怀她时曾有奇遇，帮助过一位途径禄安的分神境大能，那位大能为感谢母亲，赠了母亲一对子母锁。 母子连心，子母锁亦能彼此感应。 如今子锁就在她身上戴着，锁心发烫，却并未断裂，昭示着母亲应当还在这世上。 刚得知父母出事时，宁遥就拿着子母锁求上过城主府，奈何城主府并不愿意派人去寻。 小小两名炼气境散修的死活，在禄安这样人口众多的城池，根本无人在意。 既然没有人愿意帮她，她便准备自己去寻找父母的下落，出发之前，城外布下福泽大阵的北昭城，便是她的最后一站。 赶在最后一日进入福泽大阵的人很多，距离大阵尚有一段距离，就开始变得拥挤起来。 宁遥注意到，前面有一名抱着孩子的妇人被挤得向旁歪倒。 要见对方怀里的孩子就要被挤掉，宁遥连忙出声提醒，“小心啊！” 就在她出声的同时，两道黑漆漆的雾气从旁飘过，一道将人群分开，另一道则轻轻卷住孩子，送回妇人怀中。 紧接着，威仪的女声在城门楼上响起。 “不得拥挤推搡，违反者不可入阵。” 此话一出，原本争相往前挤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自发地排好队伍，依次步入大阵。 宁遥随着队伍入阵，当踏入阵法那刻，精神忽然一阵，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在体内涌现。原本有些堵塞的经络，仿佛被什么东西冲开一般，须臾之间，她便感受到自己吸取灵气比之前顺畅了许多。 宁遥深吸了几口气，静下心来，观察四周，并非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有所收获，但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只有少数不知因何没能受到福泽，在那小声抱怨。 顾不得多看，宁遥听到身旁有人小声说，在福泽大阵内静修会事半功倍，连忙盘膝原地坐下。 这一坐，便是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城楼上的女声提醒下一拨人入阵，宁遥才站起身，随着阵中的人群离开。 她原本想直接离开北昭，向西而行，赶往溯风谷。 却随着人群涌动，意外进入了北昭城内。 与她想象中北洲应有的萧条景象不同，这座城“漂亮”的令人惊讶。 一入城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广阔的池水，池中不时冒起水花，池水正中，伫立着一尊雕像，雕的是位女子，身姿婀娜，面容美艳，却并不让人觉得轻浮妖媚，反而颇有几分高雅圣洁的感觉。 “这是……” 宁遥盯着雕塑愣神，旁边似乎有人注意到她疑惑的目光，笑着介绍。 “这是魔尊大人呐！” “我们这座北昭城，就是大人她主持修建的呢！” (本章完) 第104章 定居北昭 “魔尊？“宁遥疑惑地仰起头，望向那尊伫立在城门内的雕塑。 原来统领魔道的魔尊，竟是一位如此貌美的女子？ 刚才开口为宁遥介绍魔尊雕塑的路人，见她露出这副惊讶的模样，笑着说，“小姑娘，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北昭城吧？” “是……”宁遥看向与自己说话的人, 也是一位女修，年纪比她应当大一些，身量也比她高上半头，修为只是炼气境中期，身上穿的却是绣着花纹、十分精美的蚕丝罗裙，眉宇间不见丝毫为生计奔波的疲态。 看来这女修的家族定是城中富庶人家。 宁遥在心里下了判断。 女修没在意她眼里的打量, 抬手指了指城内，“你随我来, 我领你在城内转转。” “不用麻烦……” 宁遥还想推辞, 女修热情道，“没关系，不麻烦，我今日领的差事就是为第一次来北昭城的客人介绍我们北昭城，招待你也算我的任务呢。” 说到这里，女修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是可以领灵石的哦。” “啊？”宁遥惊讶，“竟还有这种差事？” 女修点点头，“当然，城主府外广场的告示牌上经常会发布一些任务，有空闲的城民都可以去接。我这个接待的差事可抢手了，一天就能赚八枚灵石, 要不是我手快，还抢不着呢。” 宁遥越听越是震惊。 一天八枚灵石, 只需要领着人在城内转一转，说一说话, 就能到手, 这样好的差事放到禄安城, 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要知道，宁遥的父母费尽心力采上一天灵植，也未必能赚上八枚灵石。 不然他们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灵石，哪会只有区区百枚？这还算是赚得多的，禄安城里不少散修一个月都赚不来十枚二十枚灵石，与北昭城相比，根本没法看。 “北昭城发布的任务，都这么好吗？”宁遥忍不住问。 这个“好”字很难定义。 女修愣了一下，摇摇头说，“当然不是所有任务都这么轻省，城主府也会发布一些比较困难的任务，但相应的报酬也会高不少。” 说话的功夫，女修已经领着宁遥向前走出一段距离，远远的可以看到城中房顶最好的建筑，女修指着那边向宁遥介绍，“你看，前面那里就是城主府, 前面广场上那些牌子上显示的, 就是城主府发布的任务。” “像我接的这种任务, 都是最普通容易的，就在前面那几个牌子上，后面那些牌子，则都是发布给高阶修士的任务。除了城主府发布的任务，城民也可以在城主府登记，自行发布任务。”女修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前两日看到过一个帮忙寻找宝物的任务，酬劳足有三千灵石呢！” 女修的话一下将宁遥思路打开。 远远的，她望着那些牌子陷入沉思…… 或许她也可以积攒些灵石，委托北昭城的人去溯风谷帮她寻找父母的下落？ 这样似乎比她自己一个人冒冒失失闯入溯风谷更加稳妥。 “我在带你去那边看看。”女修见宁遥停下脚步，回身招呼她跟着自己走。 城主府前的广场两侧，就是城内最热闹的商业街，被这些街道分隔开的一片片区域内，则是建造统一的屋舍。 女修介绍，“现在城内共分为八个居住区域，每个区域都建造了配套的饭堂、学堂、医馆，城主府附近的中心商业区里，还建了一栋藏书阁，城民可以凭借城民令牌，从藏书阁里借阅典籍。” 两人沿着走到商业街尾，拐入一片屋舍密布的居住区域，刚巧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 “这是？”宁遥疑惑地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 “是学堂下课了。”女修指了指前面的学堂。 说话间，四周的行人明显变多了，女修为宁遥介绍，“因为到了饭堂开放的时间，城内尚未辟谷，又无暇在家中烹调饮食的城民，都可以花上少量灵石到饭堂用膳。我观你如今是炼气二层修为，应该尚未辟谷吧？” 宁遥恍惚着点了下头。 女修立即热情地拉着她往饭堂走，“我请你去饭堂用晚膳，今日的菜单我刚巧看过，有红烧黄缎灵和碳烤乌蹄猪呢！” 黄缎灵是一种鱼的名字，能带上“灵”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宁遥只听说过这鱼的名字，还从未吃过。至于乌蹄猪，她倒是尝过，但也只是年节时偶尔尝到，像是女修这样随意想吃便能吃到，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宁遥终于忍不住问出一开始的疑惑，“道友可是出自修仙世家？” “世家？”女修噗嗤一乐，“我哪是什么世家子弟，我看你是从南边来的？我家原先也在那边，就在禄安城旁的清风镇，前些日子才举家迁居过来。” 清风镇。 父母采集灵植曾去过这个镇子附近，宁遥依稀听说过，是个有些贫瘠的镇子。 “那……” 听出宁遥话语里的疑惑，女修忽然明白她的意思，抿嘴笑了笑，说道：“我如今的好日子，全赖北昭城所赐，当初家人提议迁居时，我还有些不太情愿，如今只后悔没有早些做下这个决定。” 女修看出宁遥眼中的犹豫，劝了一句：“你若是在别处过的没那么如意，倒不如留在北昭，至少留在这里，肯定不会后悔。” 相似的话语，还有许多人听到。 并不是城主府命这些领了差事的人统一这么介绍，而是大家发自内心的感慨。 北昭城的生活真的很好，对比曾经，他们如今在北昭城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宁遥摇摆的心终于做出决定。 她想留在北昭，赚取灵石委托人帮她一起找到父母，然后带父母定居在这里！ 同一天里，做下这个决定的人不在少数。 负责登记屋舍的地方，甚至排起了长队。 城外，福泽大阵的威力渐渐淡去，奔着大阵来的人越来越少。 然而，冲着北昭城名头而来的人，却越发多了起来。 (本章完) 第105章 禄安易主 魔宫里，虞曦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越发充盈，似乎隐隐触及到元婴境门槛。 “尊上，再有三日，就到了我们与正道定下的一月之期。” 彼岸镜中，右护法、左护法与几位教主门主尽数在列，等候虞曦发号施令。 魔宫前殿, 虞曦端坐上首，殿下站的是麻衣长老、冥虚子与赖云天，这三位身处魔宫的合道境强者。 虞曦面色镇定，冷静下令道：“三日之后，一月期满，便依照正魔大会定界石划分, 占回应属我们的领地。” “是！”彼岸镜那端，众魔头同时大声应道。 依照定界石划分的界线, 中洲当中至少五分之一的土地要归于魔道, 其中便包括仅次于仰仙城、须弥城的中洲第三大城，禄安。 正道各宗从未想过魔道能将禄安等地夺走，但魔道从始至终没有想过放弃这些本该属于他们的地盘。 禄安等地，必须夺回！ 一月之期逐渐临近，魔道弟子已在中洲与北洲交界一带聚集，单是北昭附近，就藏了近五万魔道弟子，其中不乏修为有成的分神境甚至合道境修士。 与此同时，北昭等四座北洲新城的情况，悄然在禄安等地城中传开。 从未去过北昭等四座新城的人们，听得咂舌不已。 “那些北洲新建的城池，当真像那日城中传音里说的那么好？” “在那领取城主府发布的差事, 当真可每月赚取几十枚灵石？” “那些屋舍街道，当真比咱们这里建造得更好？那与仰仙城和须弥城相比呢？” 去过北昭参观的人, 被人围住不断提问。 答案自然都是肯定的。 “四座新城所有条例都如先前所说那样。” “当然可以, 如果修为高深一些, 别说每月几十枚灵石，几百枚也不在话下。” “那里的屋舍整洁有序，街道宽敞整齐，咱们这与北昭城，根本没有可比的。至于仰仙和须弥，这不好比较，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了，北昭城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去过北昭等新城的人，开始大谈特谈起那里的好，说得人们不由心生好奇与向往。 一月之期，悄无声息的满了。 清晨，随着太阳升起，魔门大军也集结完毕，压至禄安城外，声势比前几日正道前去北昭城时更为浩大。 “不好了，不好了！” “魔道来袭，快通知长老们！” 在正道修士看来，魔道发难毫无征兆，防不胜防，一时间城主府内乱作一团。 驻守城主府的各宗长老们仓皇以对。 凌霄宗洛长老早已在前几日带着女儿与弟子返程，如今主持这里事宜的，就是原本兼任城主的清一宗外门长老。 此事滋事甚大, 远不是他一人能够应对的，他连忙将这里的消息上报宗门，在宗门派人支援以前，硬着头皮飞出城门，拖延时间。 “诸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呵，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大可不必了。”右护法冷笑一声，目光扫去，极具压迫感地开口：“一月期限已满，既然你们还未主动撤离禄安，那便只好由我们亲自来请你们离开了。” 一旁，左护法将声音注入灵力，略显严肃清冷的声音，响彻禄安城上空。 “今日起，禄安城将由魔道正式接管！” 禄安城主倒吸一口凉气，在数道合道境神识压迫下，勉强开口：“城内百姓还未有半数同意将禄安交由你们接管，你们不可……” 右护法嘴角勾起一抹讽笑，直接打断道：“这不是商议，而是告知。” 禄安城如今唯有三位合道境修士，根本抵挡不了魔道的上万魔修。 城主略一思量，便将笼罩城池的防御大阵开启。 隔着阵法结界，对魔道众人道：“你们也知强扭的瓜不甜，禄安等地百姓不接纳你们，就算你们强行接管，得到的也只能是一座空城，城中百姓早晚会如曾经定居北洲的人一样，逐渐搬离！” “到时的禄安等地，就是下一个北洲。” “啧。”傅玉箫向前飘出一步，撇了撇嘴，反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如今的北洲？”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看不是城中百姓不愿我们接管，而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辈，不愿放弃到手的利益。”这次开口的，是合欢教陌九娘。 有不少去过北昭城的人听出，她就是福泽大阵最后一日时，站在城楼上维持秩序的人。 她手中那杆火红的长枪向前一挥，枪尖直指对面，“别废话，撤或战？” 禄安城主终于意识到今日的事无法善了，接连打出数道串音符，催促还在路上的人快些敢来支援。 魔道可不会给他们时间拖着，趁着现在正道驻守禄安的人少，快些将城攻下才是正理。 左右护法分别操控两道魔灵，配合邬阎与幽槐召唤的人偶鬼仆和阴魂，直冲禄安护城大阵而且。 傅玉箫飞在空中，远远观望阵法，指出三个阵法中最薄弱的位置。 这样规模的阵法，布置起来极其麻烦，但只要找对方法，想要摧毁并不困难。 四人迅速来到傅玉箫指出的位置，以魔灵、阴魂身上携带的阴煞之气，消融这些阵法上最薄弱的地方。 禄安城主等人想要出手阻拦，然而未等他靠近，就被几具人偶鬼仆和提着长枪的陌九娘挡下。 渐渐，阵法上破开三个缺口。 魔修们鱼贯而入，并未攻入城内，只是呈包围式，将整座城围进攻击范围。 禄安城主等人，也被魔道门主、教主们控制起来。 陌九娘那杆长枪，此时就横在城主的脖子上。 边上另外两位清一宗长老，则被丘懋用土凝结出的一双巨手死死抓住。 右护法带着他们飞入阵中，凌立于城内上空。 “不必惶恐，我等不会伤及城民。” 魔道确实做到了不伤及城民，他们甚至没急着揪出城内正道各宗安插的人手，只有条不紊地将围绕城池而建的护城阵法拆除，换上森罗门炼制的阵旗。 当清一宗与御兽宗支援的人赶到时，阵旗已经布完了八成。 禄安易主，已成定数。 (本章完) 第106章 寥寥几人 清一宗与御兽宗前来支援的队伍中，就有当初追逐魔舟的几只灵兽，双生玉蛟龙和四角蛮牛赫然在列。 玉蛟龙速度奇快，最先赶到。 这种灵兽天生对天地灵气感知敏锐，魔道这边阵旗还未布好，阵法没有完全成型，它们顺着阵旗间的空隙便钻了进来。 之后径直飞向高空, 同时甩尾，朝空中挟持清一宗长老的魔头们扫去。 与魔宫连通的那面彼岸镜，此时就飘浮在傅玉箫身后，蛟龙一尾甩来，彼岸镜便被这股力道的余波带着晃动了几下。 玉蛟龙的目标不是彼岸镜，而是彼岸镜前的傅玉箫，及其身旁控制着那双黄土举手的丘懋。 然而当它转身欲向他们发起第二次袭击时, 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忽然注意到彼岸镜中投映出的人像。 那双眼瞬间瞪得更大了，身子也随之僵在半空，旁边另一条玉蛟龙如有所感，也朝这里回身看来，见到镜中的人影后，一双大眼中也露出同样的神情。 三分困惑，三分茫然，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趁着它们愣神的功夫，傅玉箫一连甩出八面阵旗，将它们围在半空。 他甩出的正是享有赫赫威名的玲珑锁心阵，两条蛟龙被阵旗所困，立刻动弹不得, 只在原地不断发出哀鸣。 另一边，那头拥有巨力的四角蛮牛，也被左护法与魔灵制服，那对锋利的牛角，已被魔气完全缠上，根本不能再使出分毫力道。 等到清一宗与御兽宗支援的大部队赶到，最先赶来的那些灵兽，已经尽数被魔道众人降服。 森罗门的护城大阵，也已即将成型。 当清一宗宗主，带着数位合道境修士赶到城外之时，大阵就在他们眼前开启。 这一刻，这座拥有众多人口的城池，已经正式属于魔道！ 当着清一宗长老的面，左右护法同时出手，将城主府门前雕刻的清一宗宗徽移为平地，紧接着从储物镯内取出一尊雕塑，摆放在原本放置宗徽的位置。 城内百姓，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城主府外张望。 “那雕塑雕的是什么人？” “这你都不知晓？”有去过北昭城的人，一眼就认出这尊雕塑，与北昭城门内伫立的那尊一模一样，“这雕塑就是统领魔道的魔尊！” “魔尊？” 人群哗然。 “魔尊不是死了上万年了？” “而且魔尊怎是一位女子？不是说他暴虐无常，荒淫无道吗……这看着也不像啊？” “若不说这是魔尊，我还以为是一尊仙女雕像，生的如此出尘脱俗，比那妙音宗的女修还要风姿倾城。” 人群议论纷纷，城外隔着阵法, 远远眺望这里的清一宗一行人也震惊不已。 北昭城看守森严, 他们派去的外门弟子没能混入其中，但这些日子也从其余去过北昭城的人口中，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魔道魔尊复活了。 这位魔尊不但万年之前有着惊人之资，如今更是本事超凡，复活至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将颓靡不振的魔道带领的兴旺了不少。 “可探清楚了，那雕塑真是魔尊？” 清一宗宗主低声问身旁的人。 “是，那雕塑正是不久前被魔道复活的魔尊……如今北洲各城之中都伫立着她的雕像，日日有城民前去礼拜。听闻北昭等四座北洲新城，就是她提议修建的，城中颁布的那些条例，也是她亲手拟定的。” 闻言，清一宗宗主不由眸色一沉。 北昭城的条例，他当然也看到过。 不得不说，那些条例真是把准了底层散修的命脉，若他是个只有炼气境修为，生活艰辛困苦，日日为修炼资源发愁的散修，他也愿意为了这些条例迁居北昭。 想要颁布这些条例并不难，但想要在正道把持的城池这么实行并不现实。 且不说宗门运转需要消耗大量物资，单说城池内散修的待遇比宗门外门弟子还好，就不可能。 正道宗门把持着大量城池，这些城中的百姓，是供养宗门运转的最底层。 对于宗门而言，他们是最廉价的劳动力，若有价值，便值得利用，若无价值，还有大批这样的散修可以替代，并不值得为他们耗费太多物资。 城内的变化还在继续。 城主府外立起雕塑以后，右护法将特意为禄安城制定的条例拿了出来，朗声宣读。 这些条例大部分与北昭城相同，只有少数几项，是特意针对准备迁离禄安，与准备留下定居的人拟定的。 对于准备迁离的人，禄安城并不强行挽留。 迁离者可向城主府出售房屋，亦可将房屋委托至城主府租赁，之后每月或每年，会有圣土教门人将灵石送到他们手上。 对于留下定居的人，禄安将会有一系列优待。 比如可以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租赁或购买到城中空置的屋舍。 另外亦可与北昭城民一样，享受学堂、饭堂、医馆这些福利，可在城主府领取报酬优渥的差事。 一串条例宣读下来，原本想要尽快逃离魔道统领的禄安城民有些傻眼。 人群中，有人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人，“若真像他们说的这么好……我们还要迁居到其他地方吗？” 离开禄安，当然可以继续向南迁居，远离魔道统治的领地。 但放眼整个修真界，真的还有比禄安城与北昭城对城民更为优待的城池吗？ 怕是没有。 越来越多的城民开始犹豫。 “要不就不走了吧？” “我听去过北昭的友人说，北昭城的生活真如条例里说的这样……若是禄安日后也能如北昭一样，留在这里或许比迁居其他地方更好。” 正道合道境强者，与魔头们隔着阵法遥相对立。 半个时辰后，城门从内开启。 只可出，不可进。 若有想要离开禄安的城民，即刻便可以离去。 清一宗宗主与众长老，原本还以为会有大批城民涌出，甚至已经派弟子做好接应的准备。 然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 从城门走出的，唯有寥寥几人。 (本章完) 第107章 不能带你 短短一日，魔道一连收复了中洲与北洲交界地带数座城池。 圣土教与鬼刹门前些日子合力赶制出来的一批魔尊雕像，已经伫立在每一座城池当中。 算上北洲几座新城，魔道如今统领的辖地，一下子比正魔大会以前多出了一倍有余，五门三教的弟子们都变得格外忙碌起来。 许多元婴、分神境魔修，被调遣至各个城池, 驻扎城主府。 但与正道各宗先前管理辖下城池的方式不同，魔道并没有让长老兼任各城城主，而是从五门三教及城内原有的城民中选出人选，入驻城主府，协同管理一座城池。 根据城池规模，入驻城主府的管理者人数也不相同，像是一些规模较小的城池, 通常只选出三位管理者, 而像北昭与禄安这样规模庞大的城池，则足足拥有七位管理者。 起初左右护法及各教主、门主还觉得这样安排有些麻烦，可等真正施行一段时间，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 最显著的好处就是，城池不会变成城主的一言堂，城主府内的管理者们互相协助，同时也互相牵制，这样可以更有效地把魔宫下达的命令执行下去。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样管理更加廉明公正。 像是曾经正道各宗管理城池，城内的收益，或上面下发给各城的东西，至少有三成都进了城主的口袋。而在魔道如今管辖的城池当中, 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禄安才刚归为魔道十日，就有不少城民感觉出了现在与曾经的差异。 城中许是还有正道安插进来的人, 人们不敢摆在明面议论，私下却没少感慨。 “谁能想到, 魔道征收的税收，比清一宗少了一半？单这一点, 如今的日子一下就比原先好过了不少。” “还有城内的医馆，也比原先药王谷开设的医馆收取的费用更为低廉……遇上急病甚至还能先赊一部分账。” “我本以为万毒门那些用毒的魔修医术没药王谷的好，哪知我家孩儿原先在药王谷医修那没看好的病，让万毒门弟子看了三日，就好利索了！” “我昨日去城主府门前领差事。有个报酬高的肥差，我运气好领到了，拿了五枚灵石给等级差事的管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管事告诉我，他不能收我的灵石，我能领到这份差事是我的本事，不需要贿赂他！” 前面那些还好，毕竟都是城主府颁布的条例里提到过的。 最后这事一说出来，听到的人不由纷纷感到意外。 良久，有人喃喃低语，“谁能想到，禄安在魔道的管理下，竟比当初由清一宗管理时，好上这么多？” 若是早能想到，当初正魔大会的消息传回来, 得知禄安易主时, 他们定不会抗拒反抗。 … 月见谷底，虞曦操控魔宫大阵，在长易与长慧所居的偏殿上空，开启一道缝隙。 这是她前两日答应长慧的请求。 “你可以传音报个平安。” 长慧耳边响起清丽的女声。 她立马精神一震，取出传音玉符，向麓霞峰发回一道消息。 “长易已醒，一切安好，勿念。” 片刻后，玉符传来滚烫的气息。 长慧向内注入一道灵力，玉符传出的声音，正是如今驻守在麓霞峰的长启。 “麓霞峰一切照旧，长琼仍无音讯。” 听到长启后半句话，长慧不禁心头一揪，待玉符滚烫的气息散尽，重新恢复冰凉以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虞曦的神识一直注意着偏殿，见长慧收起玉符，便将魔宫大阵上打开的缝隙重新关闭，紧接着收回神识，将空间完全留给偏殿里那对苦命的师姐弟。 虞曦注视着偏殿时，没有刻意收拢气息。 长慧与长易都能感觉到她的“注视”，也能感受到她将这份注意收回。 显然，她不愿监视他们师姐弟的对话。 意识到这一点，二人不禁对这位魔尊大人的印象，更好上几分。 “这位魔尊，倒是与我先前想象的不大一样。”长慧低声感慨。 长易眼底露出几分认同，想了想，对长慧说道：“师姐，如今我已重新修炼，神魂暂且无忧，你无需在此地陪我，不如早些离开月见谷，去寻长琼下落？” 长琼的安危，长慧自然也是一直担心着的。 只是她还是摇了摇头，“我暂时不能离开。” 她与虞曦做的交易，包含了那两枚可渡无相海的鳞片，她知道虞曦肯应下这个交易，必定有去往无相海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时间，应该不会与现在相隔太久。 且长易如今已经修得伏蛰功法，照着这样的趋势下去，或许真能传承伏蛰衣钵，到了那时魔道派人前往无相海，势必会带上长易一起。 无相海内危机重重，她不放心师弟与魔道一同前往。 同样，她也不认为知晓魔道这项计划的她，能在这时离开魔宫。 正殿中那位魔尊大人，虽有几分宽和良善，却绝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盲目轻信他人的人。 … 寝殿内，虞曦可不知偏殿那对师姐弟此时议论的话题，正围绕她展开。 她也不关心这个。 收回神识，她便将全副心神放在了修炼上。 自从禄安等城池被魔道收复，这几日她的修为就如坐火箭般，不断增长。 如果说先前她只是隐约触及到元婴境的门槛，那么如今，她已经完全摸到了这个门槛，碎丹凝婴的时机似乎已经成熟，随时她都有可能向前跨出一步，越过这道槛。 虞曦盘膝坐在床上，静心凝神，很快便进入了修炼状态。 被她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原本也想收回心神，借着虞曦修炼汇聚起来的灵气，静心修炼片刻。 哪知四面八方的灵气，汇聚得越发迅猛，短短一个时辰，涌入虞曦体内的灵气，几乎是以往的十倍。 这绝不是正常修炼时应有的状态。 褚彦忽然意识到，时机到了！ 虞曦马上就要碎丹凝婴，历经元婴劫雷了！ 果然，魔宫外隐约响起雷声。 盘坐于床上的虞曦猛地睁开双眼，站起身，“我要渡元婴劫了。” 她身影刚闪至殿外，忽然又闪回了寝殿。 褚彦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身体一轻，被虞曦从腰间解了下来。 只听虞曦说道，“不能带你。” 语气焦急之中，仍旧透着关切，“草木最惧雷火，别到时我的劫渡过了，你的魂却被雷劈没了。” (本章完) 第108章 拼尽全力 月见谷上空，浓雾在层层汇聚的乌云衬托下，不再那么明显。 云层间，雷光若隐若现，原本还有些朦胧的雷声，已经变得越发清晰。 月见谷内的魔修，都被这声音惊动。 “谁要渡劫？” “不会又是魔宫里那个修炼了伏蛰前辈功法的正道修士吧？”一位留守在月见谷底的逍遥门长老感慨：“这才过去多久, 就算他是重修，也不能速度这般快吧？” 话音刚落，这位长老与他身边的人便意识到，这必定不是长易的劫雷。 这场劫雷单看声势，比前阵子长易渡的那场劫，强了十倍不止。 “谷里有人要渡分神劫？” 留守月见谷底的魔修们，仰望不断聚拢的劫云，面露疑惑。 谷里留守的人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也不到一百, 可没听说有谁近日修为濒临突破。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魔宫大阵内飞出一道身影。 紫色裙摆在空中翩然飘过。 魔修们神色一凛，又惊又喜：“是尊上要渡劫！” “尊上恢复元婴修为了！” 可紧接着，众人又纷纷面露忧色。 看空中这劫云的架势，尊上要渡的这场劫，可不像是寻常普通的元婴劫。 寻常元婴劫，哪能汇聚来这么多劫云？ 月见谷内外，注意到劫云的所有魔修，都停下手里的事，静静观望着劫云汇聚处，心中不断为尊上祈祷, 一定要安然度过这场劫雷。 虞曦闪身离开寝殿后, 没有丝毫迟疑，便飞出了魔宫大阵, 凌空立于劫云下方。 按理说她本可以留在魔宫大阵以内。 当初她能调用魔宫大阵的能量，替左护法抗下合道境劫雷，如今自然也能调用大阵的力量，为自己抗下元婴劫。 元婴劫雷再如何声势浩大, 也不可能敌得过合道境修士面对的劫雷。 可虞曦却不想这么做。 她不可能一直龟缩在魔宫大阵的庇护下。 修真界并不像她前世所在的地方，这里远比前世残酷，她唯有真正拥有实力，才能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这场劫，她势必要自己扛。 头顶的雷声越发汹涌，云层间不断有雷光闪现。 第一道劫雷已经蓄势待发。 虞曦深吸了一口气，平稳心神，静静等候着劫雷的降临。 “轰隆”一声。 雷光落下，顷刻便将劫云下那道紫色的身影吞没。 望着这里的魔修们，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这哪里是元婴劫雷的架势，当初廖队长渡元婴劫时，雷光怕是还没有尊上这道的一半粗吧？”一名护卫望着雷光，忧心忡忡的感慨道。 “哎，第二道又快落了。” 果然，第一道雷光刚刚散去，第二道雷便已凝结成形，丝毫喘息的机会都没给虞曦留下, 直接当头劈落。 虞曦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劫雷劈得颤动了一下。 雷电所致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有一瞬间, 身体变得僵硬无比，手脚仿佛都动弹不得。 体会这种感觉，虞曦不由想起这段时间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 褚彦变成木头人偶后的感觉，是否就如她现下这样？ 这滋味儿，还真不好受。 虞曦轻咬了一下舌尖，打起精神，努力用灵力冲开雷电的压制。 片刻后，她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就在这时，第三道劫雷已经在头顶蓄势待发。 这道雷比前两道威力更甚。 魔修们看得揪心不已。 麻衣长老与赖云天等人站在护法塔旁，眼见第三道劫雷劈落，那雷光的威力比寻常修士所渡的分神劫更为强大，麻衣长老忍不住望着劫云怒骂一句，“贼老天，就是不让我魔道好过！” 不然，凭什么尊上面对的元婴劫，比那群正道修士面对的分神劫更加艰难？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劫云中分出一丝雷光，劈中他身前的地面。 仿佛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麻衣长老立即不敢再骂，收敛脸上的怒气，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朝着空中的劫云弯下腰，“天道公允，定不会刻意为难尊上。” 麻衣长老年岁不小，辈分比一众门主教主更高，已有上百年没这么对谁弯腰屈膝过了。 可为了尊上，他这一身傲骨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只是向天道点头弯腰，若能让尊上平安渡劫，化险为夷，就算将他这条老命舍去又如何？ 空中，虞曦正面朝两座护法塔的方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就在她因浑身刺骨的疼痛而有些泄气时，这一幕仿佛一针强心剂，让她再次鼓起劲，与劫雷抗衡。 她是虞曦，也是如今统领魔道的魔尊。 她不想让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 这场劫，她一定要扛过去！ … 寝殿中，褚彦回想方才虞曦离开前说的那两句话，心底不由有几分动容。 外面越发汹涌的雷声，却让他有些揪心。 当第五道雷声结束，紧接着响起第六道雷声时，他整颗心都随之提了起来。 元婴劫不应当只有五道，为何虞曦还要面对第六道劫雷？ 他虽未修炼到元婴境，但身在凌霄宗那样的大宗门，门内元婴修士不知凡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渡劫，他这些年没少观看旁人渡劫，区区元婴劫雷，没一个有虞曦这场劫的声势！ 这劫雷明显不对。 他的神识无法离开木头人偶太远，身在寝殿，根本看不到虞曦现在的情况。 当听到第六道劫雷响起，他终于沉不住气，汇聚全身所有灵力，试图朝门外移动。 也不知是否是先前在虞曦身旁“蹭”足了灵气的缘故，原本无法移动分毫的木头人偶，竟在这一刻滚落地面，向着寝殿门外不断滚去。 拼尽全力，他终于越过了寝殿的门槛，仰面朝上，斜倚在门外。 魔宫大阵外的层层劫云，映入眼中。 劫云之下只有一片刺目的雷光，此外再看不清其他。 褚彦努力瞪大眼，想要在雷光中搜寻心中那道身影。 木头人偶内原本充盈的灵力，逐渐散去，褚彦的目光也逐渐模糊起来。 就在眼前彻底纳入黑暗的前一刻，劫云下，现出那道紫色的身影。 褚彦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本章完) 第109章 雾气散 魔宫大阵以外，劫雷仍在继续。 月见谷中，每一个人望着雷光中若隐若现的身影，都满是忧心。就连此时仍停留在魔宫大阵内的长慧与长易师姐弟俩，都不例外。 雷声汹涌，一连劈落至第九道劫雷，雷声才终于减弱下来。 空中汇集道劫云, 终于开始有四散飘动道迹象，一直被黑暗笼罩的月见谷谷底，终于重新透入一丝阳光。 雷光散去，虞曦原本悬停于半空的身影，早已落回地面。 此时她早已力竭，若非强撑着一口气, 她早就已经倒在地上, 不省人事。 但此时她能做到的，也就仅仅是站在原地而已, 她体内的灵力早就在劫雷中消耗得一干二净，四肢也被雷电劈得酥麻不已，连向前跨出一步都难。 劫云散开，不知为何，连带着月见谷上空原本笼罩的浓雾，也消散开来。 许久未见阳光的月见谷，终于在这一刻，晴空万里。 最先照入谷中的那抹暖阳，正落在虞曦身上。 耀眼的阳光，仿佛在她紫色的衣裙上勾勒出一道金边，衬得她整个人越发高洁神圣。 望着这一幕, 谷底的人不禁都有些痴愣。 护卫队中有人眯起眼，看向头顶洒下的阳光, 眉宇间露出疑惑，“今日也不是月圆之夜, 怎么笼罩月见谷的浓雾这就散开了？” 月见谷唯有月圆时雾气散开少许时间, 这是数千年来, 魔修们早就了解的规律。 可如今，这则被大家熟识的规律，却被打破。 护卫队长廖江，听到身旁同僚们的感慨，似是喃喃自语说道：“不愧是尊上，也唯有尊上，能打破月见谷千年万年来的规律。唯有尊上，能为月见谷，为整个魔道带来光明！” 麻衣长老与赖云天正从护法塔前往虞曦那边赶，刚巧听到廖江这一翻话。 不由大为赞赏，“说得好！” 这话可真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魔尊大人，就是魔道振兴的希望。 颓败低靡了几千年的魔道，终于在尊上的带领下，一点点重现万年前的荣光。 麻衣长老忍不住抬高声音，发自肺腑地感慨：“天佑魔道！” 阳光下，虞曦仍保持着方才站立的姿势。 一直到麻衣长老带着护卫们高呼完一句句响亮的口号，她也没挪动分毫。 此时的她, 沐浴阳光, 在众人眼中就宛如一尊神圣的雕塑，连带着魔修们口号越喊越是起劲儿，麻衣长老甚至带头跪下，给她磕了两个响亮的头。 虞曦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声音，心下漾起几分无奈。 说她想站在这里当雕塑，让人敬仰叩拜吗？ 当然不是！ 现在她浑身上下痛得要死，最想的便是离开原地，回到魔宫寝殿里好好躺下。 是她不想走吗？ 当然不是！ 而是她此时身体僵硬，如同变成木头人偶的褚彦一般，根本没法自己挪动！ 听着麻衣长老大有继续带领众人磕头的意思，虞曦艰难地转动脖颈，朝他们那边透去眼神。 “尊上？”麻衣长老立即注意到这个眼神，迅速赶至虞曦身旁，“尊上，您有何吩咐，尽管交给属下去办！” 赖云天也在一旁跃跃欲试，恨不能将麻衣长老挤走，自己领命替尊上办事。 见他们二人这样，虞曦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低声用仅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扶本座回去。” 麻衣长老与赖云天俱是一愣。 紧接着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尊上体内的灵力，已经在劫雷中消耗殆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也有许多，已经影响到正常行动。 得知这一点，麻衣长老与赖云天非但没看轻他们的魔尊大人，反倒心底满是动容与尊敬。 这就是他们的魔尊大人，哪怕面对远超自己实力该要面对的劫雷，仍旧临危不惧，全力以待，最终拼着受伤战胜劫雷！ 这样坚韧顽强的尊上，简直就是魔道所有魔修们学习的榜样！ 他们要将尊上的故事，谱成诗歌，传遍北洲每一个角落！ ”咳。“虞曦轻咳一声。 麻衣长老与赖云天回过神来，忙一左一右搀扶住虞曦手臂，带着她飞向魔宫大阵外的台阶。 就在这时，一道翠玉色的小身影，悄然靠近“躺”在魔宫寝殿外的木头人偶。 自从近半月前，为虞曦当了一回“龟形开锁器”，破开伏蛰洞府大门后，它便感到体内灵力匮乏，泡进祈愿池里，依偎着池底的老祖宗陷入沉睡。 甚至连虞曦从伏蛰洞府出来，都没有看到，自然也没看到驻守伏蛰洞府的断魂树连根拔起，迁入魔宫的一幕，也不知道先虞曦一步进入伏蛰洞府的褚彦，已经失去踪迹，化身为一只与他样貌相似的木头人偶。 其实万岁是被阵外的雷声吵醒的。 许是有老祖宗坐镇的缘故，祈愿池里比外面安静一些，一连劈到第九道劫雷，万岁才有所感知。 慌慌忙忙从水底爬上来，路过魔宫寝殿时，发现外面的雷光已经开始消散，同时麻衣长老等人恭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显然，虞曦已经顺利渡过了元婴劫雷，无需它这只还未化形的小龟出去当龟形盾牌。 莫名的万岁还有点落寞。 它就是在这时发现的木头人偶，原本已经从旁边路过，忽然又转过身，盯着木头人偶的脸部左右看了半天。 “这木头人偶，长得可真像褚彦啊！五官不说安全一样，但至少已经有七八分神似。” 也不知是谁雕来讨好尊上的。 不过掉在地上，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小龟拿前腿戳了戳木头人偶的胳膊，竟意外的灵活，接着它又扒拉了两下木头人偶的后腿，也那么灵活。 这玩偶做得真不错。 等下他一定要问问尊上，是谁给做的，它也想让人定做一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龟玩偶！ 这么想着，万岁顺手将木头人偶塞进了自己的龟壳。 灵龟一族的壳，不单单是它们防御的本领，也是他们用来存储东西的空间。 别看万岁的小龟壳没有多大，实际往里面塞上五千斤大米都没问题，更何况小小一只木头人偶？ 眼前陷入昏暗的褚彦，恍惚间感觉，身体剧烈晃动起来。 他这是被带去哪了？ (本章完) 第110章 还有什么事情？ 许是先前勉强调用灵力移动身体的缘故，褚彦觉得神魂有些恍惚，灵台只恢复了一瞬间清明，之后又变得混沌起来。 只能依稀辨别出，自己正处于一个昏暗无光的地方，四周尽是一片漆黑。 甚至耳边连声响都听不到，只隐约听见，“哒哒”的几声，有些像是行走时的脚步，又有些不像。 莫非他被人趁乱带出了魔宫，还是被掳到了什么地方？ 那虞曦呢，她现在顺利渡过元婴劫雷了吗？ 褚彦心头思绪万千，就在这时，他再次感到一阵剧烈晃动，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他所在的“容器”仿佛一直在不停滚动，连带着他这个木头人偶，也跟着翻滚个不停。 还未等他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四周是什么情况，便因木头人偶失去灵力供给，切断了对外界的感知。 这一刻，除了忧心虞曦的安危，与自己的命运外，他无比怀念先前在虞曦身旁的日子。 虽然，那段日子让他欠下了一笔巨额灵石！ 虞曦被麻衣长老与赖云天搀扶着回到魔宫大阵内。 赖云天将她扶至前殿宝座上坐下后，请示道：“尊上，属下略通医术，让属下为您号号脉吧？” 虞曦仍旧浑身乏力，连说话都感到艰难。 闻言，背靠在宝座上，轻轻点了下头。 赖云天上前一步，不敢真的触碰到魔尊大人的手腕，只抬起两指，轻轻虚搭上去，以灵力与神识探入经络。 片刻后，他收回神识与那一抹灵力，眉宇间多出几分疑惑。 麻衣长老见他站在那默不作声，着急得不行，忙一把抓起赖云天的衣袖，急声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尊上的身体情况怎样，可有因劫雷有什么损伤？” “你先别急……” 赖云天将袖子从麻衣长老手里抽回来，解释说：“我疑惑并非是尊上身体有什么问题，而是……尊上体内的生机太旺盛了！” 赖云天眼中的困惑，逐渐变为释然，而后眉宇间带出几分喜色，看得麻衣长老与虞曦都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赖云天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咧着嘴角解释：“当真应了麻衣长老刚才那句天佑魔道，属下修行至今也有数百年了，号过的脉就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属下敢说，没有一个人体内的生机，有尊上旺盛！” 先前让赖云天感到诧异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体内伤势修复的速度太快。 从渡劫开始那一刻，赖云天与麻衣长老就站在护法塔旁观看。赖云天当然知道，尊上没有借助外物抵挡，所以身体受到雷电重创，从外表看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体内的筋骨必定受到不少损伤，需要休养一阵将附着在上面的雷电之力完全炼化，才能恢复。 另外他也知道，渡劫结束以后尊上还未服用任何丹药，未来得及接受任何医治。 可就算这样，尊上体内伤势恢复的速度，比人家服用过上品回春丹后的恢复速度还快。 就仿佛尊上体内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生机，一直在滋养着她的身体，甚至无需借助外力修复，身上的伤势便会被这股生机治愈。 这如何能让人不惊讶？ 赖云天困惑就困惑在这。 这样旺盛的生机，他还从未在人身上感受到过。 可转念一想，尊上又哪里是普通人？ 以看待寻常人的眼光看待尊上，是他的不是。 尊上这般惊世之资，就该独一无二，与众不同。这样的尊上，让人感到更加值得依托，值得信赖，就好似在她的带领下，魔道的曙光就在不远的将来。 听到赖云天的感慨，虞曦面带浅笑，实则内心心虚不已。 她哪里是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体内生机旺盛，异于常人的根本原因是……她就不是人？ 她是一副由木头炼制的棺材板啊！ 能被魔尊亲自选中，炼为棺材的木料，想也知道不是俗物。虞曦猜测，自己这副棺材板很有可能是什么神木炼制的，这才拥有赖云天所说的“旺盛生机”。 这样解释，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虞曦将自己想通的关键压在心底，轻咳一声，说道：“本座身体无碍，再休养两三日便能完全恢复，这两日谷中事宜就交由你们了。” 麻衣长老与赖云天立即拍着胸脯保证，“是，尊上安心休养，这些俗事交给属下，您尽管放心！” 说罢，二人便知趣的主动告退。 虞曦在前殿宝座上静坐了片刻。 识海内的魔宫令牌，像是知道她受了伤死的，源源不断调取大阵的力量，试图补足她体内亏空的灵力。 不过片刻，她便感觉自己恢复了三成。 至少，四肢的酥麻感已经完全消退，行动再也不受到限制。 正当她准备起身返回寝殿时，一道青绿色的小身影从殿门口骨碌碌地滚了进来。 “你醒了？”虞曦修为提升，对旁人身上的灵力感知也更加明显。 她能清楚感知到，万岁这次砸开伏蛰洞府，回祈愿池睡了一觉后，修为也提升了不少，已经隐隐触碰到三阶的门槛，也就是说，很快就能拥有相当于人类修士金丹境的修为。 她不吝赞美，笑着道：“不错，继续勤勉修炼，早日化形。” 小龟被夸的，尾巴都要翘了起来。 立即喜滋滋地应道，“万岁一定不负尊上期望！” 不就是修炼吗？ 它们灵龟一族修炼，就是靠睡！ 它这就回祈愿池里泡着，继续靠着老祖宗睡觉去！ 等到下一次睡醒，应当就能渡一场小天劫，有所突破了吧？ 万岁美滋滋地畅想着下次睡醒以后的场景，迈开四条小短腿，就往祈愿池冲。 “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万岁在池底寻找到合适的位置，紧贴在老祖宗的龟壳旁，晃了晃自己的龟壳，收起脑袋与四肢…… 就在准备入睡时，它忽然想起，自己方才找尊上好像还有些什么事情。 到底是什么来着？ (本章完) 第111章 封锁月见谷 离开前殿，虞曦闪身向后而去。 回到寝殿门前，看着眼前寝殿大门敞开的缝隙，眸光微微一凝。 有人来过寝殿？ 不，这里没有外人的气息。 在魔宫大阵内，也绝不可能有人能够不经过她的允许，就进入这间寝殿。 虞曦推门走了进去，寝殿内，仍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空空荡荡，映入眼帘最醒目的，便是殿内那张硕大的玄色木床。 虞曦身体还有些乏力，向前迈出一步，身影便已移至床前，倚着床边坐下。 “曦曦，你晋阶了。”玄木大床上，发出欣喜的声音，“恭喜你呀。” 虞曦轻轻拍了拍床板，嘴角弯起一丝弧度，浅笑着回应，“谢谢。” 说罢，她的视线便落在空落落的床头。 这里现在摆着一只玉枕，而原本被她摆放在玉枕旁边的木头人偶，此时却不见踪影。 褚彦呢？ 虞曦大惊失色，急忙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所至，神识所及范围内，都不见木头人偶的踪影。 “木木，你看到我放在床上的那只木头人偶了吗？”虞曦急忙向身前的木床询问。 草木精怪与灵兽的修炼方式大抵相同，多是在沉睡中吸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木木大部分时间也如万岁那般，都在沉睡当中，但今日感应到虞曦渡劫，雷声汹涌，它早早就醒了过来。 它不知木头人偶，正是先前居住在寝殿中的褚彦本人，只知那是虞曦心爱之物，除了今日渡劫，几乎日日佩戴在身上。 只是，先前它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外面的雷声上，只依稀记得…… “它好像是自己跑出去的？” 自己跑出去？ 虞曦眼底惊讶更甚。 木头床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不太确定的说：“我记得它好像是自己从床上滚了下去，之后就轱辘到了殿门口……” 虞曦惊讶之余，多了几分恍然。 难怪她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寝殿的门敞开了一道缝隙。这缝隙，或许就是褚彦离开寝殿时“撞”开的？ 可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褚彦的灵力与神识都受木头人偶所限，按理说，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他是怎么从床上滚落，离开寝殿的？ 无论他是怎么做到的，过程必定十分艰难，那么……他又为何偏要拼尽全力，离开寝殿？ 这个问题若是抛给麻衣长老等人，他们必定会回答，褚彦是想借着尊上渡劫的时机，趁机逃离魔宫。 可虞曦却觉得，不是这样。 她内心隐隐有着一个猜测。 她的这场劫雷远比一般元婴劫艰难，历经的劫雷也远远超出寻常元婴劫数道。 或许，褚彦是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无法抵挡那汹涌而至的雷光，才拼尽全力艰难地从寝殿内移动出来，好亲眼见证她的安危。 那么眼下，她已平安历劫，褚彦的踪影又在哪里？ 按理来说，定还在魔宫大阵以内。 就算她在历劫，魔宫大阵也一直在她的控制中，没有她的允许，别说是一只带着人修神魂的木头人偶，就算是一只没有修为的蚊虫，也无法从魔宫大阵内离开。 虞曦连忙调用识海内到魔宫令牌，将神识覆盖住整个魔宫，一丝一毫角落都不放过。 可当她细细搜寻下来，却发现无论哪里，都不见木头人偶的踪影。 虞曦的心不禁向下沉了沉，渡劫成功，顺利晋阶的喜悦，在这一刻不由大打折扣。 她担心褚彦不是自己想要离去，而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带走，或是出了其他什么意外，顾不上其他，她连忙打出一道传音，让人封锁月见谷及周边地带，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师姐，外面出了什么事？”偏殿之中，身影虚幻的长易，飘至长慧身旁。 “好像是魔宫里什么东西失窃了。”长慧忧心忡忡地说道：“就在魔尊方才渡劫的时候。” 如今她已经知道，魔宫里那位魔尊大人，就是万年前名头响彻整个修真界的魔尊。曾经实力深不可测，如今复活重修，修行的速度也无人能及，这才短短几个月，就已恢复了元婴境界，且看那劫雷的声势就能知道，她的元婴境定于寻常修士的元婴境不同。 就算魔尊如今的修为真的只是元婴，但毕竟曾经的境界和眼界在那里。 很难想象，什么人能够从她眼皮子底下将东西偷走。 长慧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我怕有师门的人潜入这里。” 若真是那样，她与长易身在这里的事便瞒不住了。 到了那时，德宏势必不会手下留情，整个麓霞峰都有可能被安上“背弃宗门”，“投靠魔道”的名头。 如今她虽对师门，对道明老祖产生怀疑，却不想这么早就与师门撕破脸，将麓霞峰架在火上烤…… 长慧的担忧，并非多虑。 此时此刻，百余里外。 嶙峋的山石间隙中，两道人影忽然现身。 手上的遁行符已经耗尽灵力，被风一吹，就消散成灰烬。 “这一路耗费数枚上品遁行符，就为了在月见谷外埋下这么个玩意，这东西到底有何用处？”其中一人有些惋惜地摆弄着手里的水滴形宝石，压低声音，“我听说这东西与长慧长老有关，宗内有传闻，麓霞峰的长慧长老投靠了魔道……” 说完这句，他便自发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是不信长慧叛投魔道的，要说麓霞峰其他人倒还有些可能，可长慧……她怕是有一两百年没离开过宗门了吧？” “谁知道呢？”另一人从储物法宝中取出黑袍，催促道：“快些吧，早些完成宗主交代的任务，我们也好早些回去，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感觉突突的。” 两人很快换上绣着符文的黑袍，将身影与气息敛藏，从山石后面走出，掐起轻身诀，准备继续北行。 可才刚走出不到五步，两人同时感到脚下一沉，低头一看，竟是被两只黄土凝结的大手死死扣住了脚踝。 看到这双由黄土凝结的手，两人心底同时“咯噔”一下。 完了，他们被圣土教的人发现了！ 第112章 审问 月见谷外，一队圣土教弟子，将用锁链扣住的两人转交给月见谷护卫，连声感慨，“尊上真是神了！” “才刚下令彻查，就抓到了这两条大鱼。” 圣土教弟子用的锁链，是上一任宗主亲手所炼, 里面凝结了数种土属性灵材，唯有修行圣土教功法的土灵根修士才能调动。 这锁链极为牢固，哪怕被困住的两人修为比这队圣土教弟子高出不少，也无法挣脱开锁链的束缚。 月见谷的护卫队长廖江，从圣土教弟子手中接过锁链，听他们还在惊叹尊上的“料事如神”，咧嘴笑道：“尊上定是早就看穿了他们的计谋, 这等鬼祟之辈, 哪里能看得过尊上的法眼？” “正是正是。”圣土教弟子纷纷点头附和。 听到他们对话的两位凌霄宗分神境修士，彼此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惊骇。 他们的任务是由宗主德宏亲自下达的，领命当时，屋内只有他们三人。 这些人口中的“尊上”，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在数万里之外，早早窥破他们的计划？ 难不成是擅长什么推衍、占卜之法？ “东张西望什么？”廖江收紧锁链，用力一拽，压着二人朝月见谷移动。 那二人脚下一个踉跄，刚站稳身形，就听身旁押送他们的魔修, 语气不善地斥责道：“磨磨蹭蹭，还不走快点？莫要让尊上久等！” 又是“尊上”。 听语气, 魔修们对这位尊上十分敬重。 二人忽然想起, 前些时日中洲与北洲交界处, 被魔道占去的那些城池。 听说那些城池的城主府门前，齐齐立起了一尊雕像。 魔尊雕像。 眼前这群魔修口中的“尊上”, 该不会就是那位传说当中被复活了的魔尊吧？ 想到这里，二人不由觉得眼前一黑。 他们的任务还没开始执行，竟直接就被魔道如今最大的“头”给抓了去。 月见谷底，魔宫。 听到护卫来报，圣土教负责巡逻的弟子，在距离月见谷百里处生擒了两名凌霄宗修士，虞曦也感到十分震惊。 没想到，她这戒严的命令下达的如此凑巧，竟真的抓到了两个正道派来的人。 可震惊之余，她又忍不住开始对褚彦的处境感到担忧。 这只是抓到的两个人，实际上凌霄宗派来的人会不会更多？ 备不住褚彦依附的木头人偶，就是被擅长隐匿身型的正道修士偷偷带离了魔宫。 虞曦心下焦急。 她可不认为，先前故意将人唤回，放弃解救褚彦的凌霄宗，现在找到褚彦会有什么好心。 要是真想救人，他们早就在褚彦刚被掳到魔道时就动手了，哪里等的到现在？ 肯定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偏偏褚彦现在失去了自保能力，要是被他们带走, 可就真成了任人刀俎的鱼肉。 “尊上, 人押过来了。”廖江站在魔宫大阵外的台阶上禀报。 虞曦立即传音, “将他们带进来！” 褚彦下落不明, 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两个凌霄宗修士。 她定要好好审审他们。 必要时，就算用上一些极端的手段，也未不可。 廖江身后，被锁链紧紧捆住的两位凌霄宗修士，感受着眼前这座宫殿恢弘磅礴的气势，大为震撼。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魔宫。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单是站在这里，就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仿佛宫殿有灵，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座宫殿的“注视”下。 台阶上那道无形的屏障打开一道缺口。 廖江向上迈了两步，使劲一抽手上锁链，“跟上。” 两名凌霄宗修士，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迈上台阶，那种被看穿的感觉愈发强烈。 两人立时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被锁链拖拽着走入前殿，殿中已经等候了不少人，站在左右两侧最前方的，分别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胡须花白的老者，和一位浑身包裹着黑雾，飘浮在那里看不真切的黑袍人。 黑袍人身旁，还有个双臂缠绕毒蛇，身形矮胖敦实的魔修。 凌霄宗二人当即便认出他们的身份。 圣土教麻衣长老，逍遥门冥虚子，万毒门赖云天。 这些凶名在外，往日不可一世的魔头，此时都恭顺地站在那里。 而在他们前面，上首宝座上，正端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 这就是魔尊？ 他们没有见到过禄安等地伫立的雕像，这是第一次见到魔尊的样貌，然而还未等他们看清宝座上女子的容貌，身上的锁链便收紧起来，无法站直身子，他们不得不低下头。 “尊上面前，还不老实站好？再瞎看就剜了你们的眼！”护卫队长用锁链在他们背后抽了一下。 这锁链亦有压制修为之用，二人无法闪避，挨了这一下后，脚下一软，接着便膝盖着地，“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没有人再将他们从地上提起。 就让他们在下首保持着这般跪立的姿势。 虞曦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这两人一个分神后期，一个分神中期，在凌霄宗就算不是一峰长老，至少也是外门长老一流的人物。 在宗内必定小有地位，在外面也备受尊敬，单看两人脸上屈辱的神情便能猜到，他们往日怕是没受过这种屈辱。 虞曦没有急着发问。 而是借助识海内的魔宫令牌，一点点调用魔宫大阵的力量向他们施压。 跪在下首的两名凌霄宗修士，只觉得心头越发沉重，那种被人洞悉一切的感觉也越发强烈起来。 殿内一直保持着静默的状态。 这种安静，让人心底的恐惧感不断滋生。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听到上首那位女子发问。 “说吧，你们二人潜入鬼涧岭的目的。” 没等他们想好该怎么回答，就听上首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 “当然，你们也可不照实回答。” “殿内这位冥虚子门主，想必二位有所耳闻。刚巧，前些日子他刚对贵宗两位弟子施行过搜魂之法，如今还算熟练，不妨将这法门也用在二位身上，免得二位再费心编瞎话糊弄本座。”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女子的语气并不冰冷，听在耳中，却让他们觉得如坠冰窟。 (本章完) 第113章 招供 搜魂术？ 凌霄宗两名修士彼此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惊骇。 此等阴毒禁术，早已在修真界禁止多年，可就在不久前，逍遥门这位冥虚子门主，才刚刚对他们凌霄宗的弟子使用过…… 哪怕远在宗门，两人也听说过北昭城外那场纷乱。 据说当时, 出云峰洛长老的两名弟子，当着正魔两道无数人的面，被冥虚子施展了搜魂之术，从识海内搜出的画面，还被投映到了中洲各城上空，让洛长老与凌霄宗丢尽了脸。 可除了丢脸以外, 更重要的是，经过搜魂术的洗礼，那二人的修行之路也就断绝于此了。 就算如今洛长老大肆搜寻修补神魂的灵材, 多半也无济于事。 同样是分神境修为，魔宫里站着的两名凌霄宗修士可不认为自己会比洛长老的弟子运气好，经过搜魂术洗礼后还安然无恙。 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他们还不如洛长老那两名弟子，毕竟他们没有洛长老这样修为深厚、财力雄厚的师尊，若真被搜了魂，成了神智不全的痴傻之人，怕是会落得修为散尽、无人看管的凄惨境地。 “别……” 两人强迫自己镇定，可语气中已经不自觉带上了惧意，连声说道：“别，别用搜魂术……” “那便将你们知道的，统统从实招来！” 冥虚子向前飘了一步, 裹着周身的雾气散开少许，露出一双深沉的眼眸, 死死盯住二人，“说, 你们为何而来！” 虞曦审视的目光也落在下方二人身上。 他们双膝跪地，身上仿若有千斤重，身子向前伏, 几乎挨到地面。仔细看，他们的身体还有些细微的颤动，可以见得，他们此刻已处在崩溃边缘。 “我说，我可以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其中一人仰起头，“但你们得答应我，我说完以后，放我离开此地。” 殿内沉静，无人回应他这句话。 投到他身上的，唯有数道不带温度的冰冷目光。 显然，这里不是他能够讨价还价的地方。 这位凌霄宗修士还欲开口，虞曦在识海内调动魔宫令牌，调用魔宫大阵的力量，将施加在二人身上的威压加重。 随即朱唇轻启，轻轻吐出一个字。 “说。” 跪在地上的二人齐齐闷哼一声，口中已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方才说话的那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 勉强开口道：“我们此行前来禄安, 是奉宗主之命, 寻找宗主师弟褚彦真人的下落。” 有魔宫大阵的“监视”，虞曦能感受到大阵笼罩范围内，每一个人最细微的变化。 她注意到，在刚才那位凌霄宗弟子说话时，他身旁另外一位跪倒在地的同伴，身体微微松缓了几分。 显然，他是在编瞎话。 说的并非实情！ 虞曦目光一冷，操控魔宫令牌，瞬间将施加在两人身上的压力加重。 下一瞬，两人便被这股力道压得趴在地上。狼狈不已。 虞曦冷笑一声，“非要吃点苦头，才肯说实话？” 二人口中传来“嗡嗡”的哼声，却无法开口说话。 虞曦将力道松了一丝。 二人这才大口喘气，随即急忙解释，“我们说的都是实情，褚彦真人乃是道明老祖亲传弟子，宗主嫡亲的师弟，宗主对他的安危十分忧心，这才特意派我们潜入鬼涧岭！” 刚刚松开的力道，再次压了下去。 “看来你们是不会说实话了。” 虞曦：“冥虚子。” “属下在。”冥虚子立即应道。 虞曦松开压制在二人身上的威压。 二人终于得以从地上爬起，刚直起身，就看见步步逼近的冥虚子。此时此刻，这位逍遥门门主，远比刚才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威压更加恐怖。 “别，别用搜魂术……” “我们说的都是实情，你们大可以打听打听，褚彦在我宗地位真的很高。就算我们这些分神境修士，都远远及不上他。” “呵。”虞曦冷笑出了声。 这话也就骗骗那些不知情的人。 若真看重褚彦安危，早前凌霄宗宗主又怎会将已经临近月见谷的长熙、长启调遣回去？ 难道合道境强者，不比眼前这两个分神境修士更有把握将褚彦从魔宫救出？ “一派胡言。” 虞曦冷眼盯着他们，吐出这四个字后，朝冥虚子吩咐，“动手吧。” “是。”冥虚子应了一声，立即飘至二人身旁，毫不迟疑伸出双手覆上二人头顶。 二人只觉神魂一阵战栗。 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先别动手！” “我们招……” 没有虞曦的命令，冥虚子还未停手。 那二人不敢迟疑，急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我们此行潜入鬼涧岭，不为寻找褚彦下落，而是调查麓霞峰长慧长老离宗一事……” “宗主怀疑长慧长老如今就藏身于魔道当中……” 虞曦眸光一怔。 凌霄宗宗主竟然知道长慧在此？ 那他是否已经知道，长易舍弃肉身，散功重修，开始修炼魔道功法？ 下方，冥虚子还未停手。 搜魂之术即将展开，一旦开启，将对被施法之人的识海与神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两人心惊不已，眼见上首的“魔尊大人”沉默不言，再也不敢有所保留，连忙从储物法宝内取出一物。 “这是临行前宗主交给我们的东西，让我们埋在月见谷东南方百里处。” “尊上？”冥虚子动作一顿，回身询问地看向虞曦。 “将东西呈上来。”虞曦冰冷的目光落在下方那两人身上，“至于他们，留着还有用处，先押入护法塔地牢。” 护法塔内还镇压着数道魔灵，将这二人关进护法塔地牢，别说他们如今只有分神境修为，就算是合道境界，也插翅难逃。 冥虚子压着两名凌霄宗修士下去后，虞曦将那枚水滴形宝石，翻来覆去端详。 除了质地格外澄澈通透外，再看不出其他玄机。 她索性将长慧与长易唤来前殿。 松开掌心，将那枚宝石送至长慧身前。 “此物，你可认得？” (本章完) 第114章 失而复得 那是一枚约莫一指长的水滴形宝石。 整颗宝石都是通透的蓝色，仔细凝视，便觉得这抹蓝如有生命一般。凝视着它，便仿若凝视着一片汪洋大海。 长慧与长易看到这枚宝石，俱是一愣。 两人对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 “这是……碧落晶？” 望着那枚水滴状宝石，长慧眼中闪过怀念与痛心，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枚宝石，却在即将碰到时动作一顿，征询地看向虞曦。 虞曦朝她轻点了一下头。 长慧的手指终于落在宝石上，她将宝石抓在手心，用指腹轻轻摩挲，片刻后松开宝石，依依不舍地用灵力托着，送回虞曦面前。 不等虞曦发问，她便主动解释：“此物名为碧落晶，是我师尊的遗物。” 长慧与长易的师父，那就是凌霄宗曾与道明老祖齐名的道源老祖。 “碧落晶其实不是宝石，而是由我师尊曾经本命灵兽的妖丹所化，师尊陨落后，碧落晶便不知所踪。” 长慧望着宝石，眼中仍有几分震惊，接着便疑惑地询问虞曦，“不知此物您是从何得来？” “元桐、松陶。”虞曦报出两个名号，“你可认得？” 被关押在护法塔地牢的两名凌霄宗修士，身份已被冥虚子审问出来，正是凌霄宗执法堂的两名长老。 同为宗门分神境修士，长慧当然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更甚者，她还与前者有几分交情，百余年前曾一同完成过一项宗门任务，近些年，她还受对方所托，帮其培育过一株灵植。 碧落晶竟是从他们手中得来的？ “我认得他们。”长慧回答道：“他们都是凌霄宗弟子。” 长慧从未怀疑过虞曦欺骗自己。 没有这个必要。 但若她说的都是实情…… 想到这里，长慧的心不由向下沉了沉。 见她这样，虞曦便知她已想通问题的关键，“他们如今就在月见谷，若你想见，本座可命人带你去见他们。” 不待长慧回答，虞曦接着说：“不过在此之前，需要你先做两件事。” 长易神情一紧，先长慧一步问道：“何事？” “你身上可带着凌霄宗弟子令牌？”虞曦看向长慧。 “有。”长慧如实说。 弟子令牌是每一个凌霄宗弟子都会随身佩戴的东西，危急时刻，可通过令牌向同门求救，或通过令牌感知同门所在的方位，很少会有人将弟子令牌主动从身上取下。 除非是长易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 “碧落晶是那两名凌霄宗修士带来的，虽不知他们为何要将此物埋入月见谷外，但想必他们不是凌霄宗派来的唯一一拨人。”虞曦说：“需要你做的两件事，其一便是时刻提防凌霄宗弟子潜入月见谷一带，若通过弟子令感知到凌霄宗同门靠近，立即向本座告知。其二，本座要你此刻用弟子令感知，月见谷内可有凌霄宗同门气息？” 说完这两点后，虞曦心下发紧。 这已经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她担心除了元桐、松陶以外，还有其他人潜入月见谷，带走了褚彦附身的木头人偶。 倘若真有人潜入进来，长慧的弟子令牌应该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又或者，褚彦还在月见谷，或是还身处魔宫当中，弟子令牌便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作为回报，本座会命人守住你们身处此地的消息，除非你们自己想将此事暴露。” 听完虞曦的条件，长慧只思考了一瞬，便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说着，她便将腰间的宗门弟子令解下。 凝神聚气，向其中注入一道灵力。 最先感知到的，便是魔宫不远处的两道气息，这两道气息刚好位于魔宫东南方向，正是月见谷内，右护法塔所在的方向。 此外，方圆百里以内，再无其他同门的气息。 不对……还有一道十分微弱的气息。 感应到这道气息所在的位置，长慧大惊失色，“魔宫内还藏有凌霄宗弟子？” 虞曦心头一喜，立即问道：“在哪？” “等等……” 长慧眉头紧拧，凝神屏息，静静感受片刻以后，不确定地说：“好像不大对劲，这道气息十分微弱，甚至比寻常练气境弟子的气息还要微弱，或许并非有人藏身魔宫，而是有沾染凌霄宗弟子气息的东西遗留在魔宫？” 长慧迟疑了一下，猜测说：“或许是褚彦沾染上的气息？” “你感受到的气息在哪？”虞曦急切地再次问道。 长慧说：“好像就在北边，临近后山的位置……” 话音落下，再看上首，端坐于宝座上的紫衣女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 与此同时。 祈愿池底，依偎在巨大龟壳旁边的翠玉小龟，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恍惚间，褚彦只觉一阵天翻地覆，混沌的意识恢复了几分清明。 这里的灵气好似比先前充盈几分，连带着他身上那种乏力窒息的感觉缓解了少许。 但他明白，若无灵石补给，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他得从这里出去！ 褚彦全力以赴，将木头人偶上凝结的少量灵气全部汇拢一处，之后便操控这团灵气，用力向上撞击。 睡梦间，万岁觉得后背发痒，下意识地用龟壳蹭了蹭身旁巨龟的龟壳。 忽然，池底一阵颤动。 一团灵力从巨龟的龟壳中涌出，包裹住旁边的翠玉小龟，紧接着从小龟的龟壳里勾出一物，轻轻包裹着，向水面上浮去。 万岁一个激灵，忽然清醒过来。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以后，惊喜地看向身旁，“老祖宗，是您醒了吗？” 回应它的，却是一片寂静。 水面上，褚彦终于见到一丝朦胧光亮。 包裹住他的那团灵气，刚一浮出水面，就完全消散不见。 木头人偶静静漂在水面。 褚彦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只白皙纤长的玉手从水面抓起。 下一瞬，便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 那眼中有担忧，有后怕，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第115章 真正的主人 虞曦将木头人偶紧紧抓在手中，长舒了一口气，“你去哪了，刚才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虞曦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猛地停顿下来。 木头人偶上传出褚彦的声音，“以为什么？” 虞曦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眼前的祈愿池，提着的心已经放下大半，“我还以为你被人从魔宫掳走了。” 正当虞曦想要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翠玉色的小龟浮出水面。 见到虞曦与她手上的木头人偶，像是做错事似的缩了缩头，有些惶恐地说：“尊上，我好像做错事了……” “我不知道木头人偶是尊上您的东西……” 万岁诚惶诚恐地解释完，虞曦这才知道，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褚彦并未遇到什么危险，而是被万岁误收入了龟壳当中。 木头人偶上的灵气波动已经十分微弱，虞曦安抚了万岁两句，闪身带着木头人偶回到寝殿，将其放在床上后，立即在四周摆上一圈灵石。 闪烁着盈盈光泽的灵石，逐渐变得暗淡，木头人偶上的灵气波动，则一点点恢复虞曦渡劫前时的状态。 “你现在感觉如何？”虞曦轻声问。 “好多了。”褚彦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在祈愿池时凝实了许多，木头人偶的双眼直勾勾看着虞曦，语气格外认真，“多谢。” 回想起方才托着自己浮上水面的那道灵气，顿了顿，他又接着问道：“刚才那个水池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嗯？”虞曦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你是说池底的玄龟？” 浮上水面时，褚彦恍惚瞥到一个巨大的身影停留在池底。 原来是只沉睡的玄龟。 也不知是因为它救了自己，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褚彦对它莫名有几分亲近之感，“你能与我再多说些有关池底那只玄龟的事吗？” 虞曦敏锐地察觉到褚彦对万年玄龟的在意，“刚才在祈愿池里，是有发生什么吗？” 褚彦将先前在池底挣扎，而后被玄龟身上流露的灵气所救的整个过程，完整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褚彦是被玄龟救出来的时候，虞曦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它已经沉睡了很长时间，你确定那抹灵力，是从它身上分化出来的？” “嗯。”褚彦肯定道：“我不会感觉错。” 虞曦心下一惊，神识一动，向寝殿北侧的祈愿池看去。 池底的玄龟仍保持着先前的状态，一动未动，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所以刚刚，它是感知到了自己曾经主人的气息，知晓他处于危难之中，才能在沉睡的状态下分出一抹灵力，救他于危难之中？ 虞曦知道，魔宫大阵有一大部分能量，都是由万年玄龟身上的力量所化。如果能够让万年玄龟认主，自然也能让魔宫大阵认主。 如今玄龟既已认出褚彦，那么魔宫大阵自然也已经认可了褚彦。 按说，褚彦才是它们真正的主人，魔宫此时应当易主，回归褚彦的掌控。 可为何掌控魔宫大阵的令牌，还牢牢稳居于她的识海当中，不曾离开？ 虞曦一时有些迷茫起来。 魔宫大阵对她的认可与维护，似乎远比她想象得多。 到底是它分辨不出她是个冒牌货，还是这其中，有着其他什么原因？ 她真的仅仅只是一副魔尊的棺材板吗？ 就在虞曦心头产生疑虑的同时，褚彦心里也怀疑起来。 他为何会对祈愿池底沉睡已久的玄龟感到亲近与熟悉？ 据虞曦说，那玄龟在魔宫待了万年时光，万年间不曾离开。 倘若他对这只玄龟感到熟悉，那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他的前世，真的生活在这魔宫当中！ 结合先前种种，现在，他是真的信了。 他与魔尊有旧。 他……是魔妃。 … 凌霄宗，忘尘峰巅。 宏德面对云镜，微垂下头，“师尊，弟子派遣的人不堪重用，还未将碧落晶埋下，便被魔道擒获。碧落晶如今也不幸落入魔道之手。” 德宏小心打量了下云镜中白须老者的脸色。 见他神情平淡，这才接着向下请示，“您看，可需弟子再遣人过去，将碧落晶带回？” 关于那枚碧落晶，德宏了解的并不多，只知它是曾经属于道源老祖的宝物。 至于用处，一概不知。 但哪怕不清楚这些，德宏也知道，能被师尊郑重交代的东西，绝对不是俗物。 这样的东西平白落入魔道手中，未免也太可惜了。 “不必再派人去。” 云镜中，道明老祖捋了捋胡须，淡声说：“碧落晶无需再管，至于你派去的那两名弟子……” 道明老祖神色微暗，虽未将这句话说完，但云镜另一端的宏德宗主，已经完全领悟了他的意思，“师尊，弟子知晓该怎么办了。” 道明老祖轻点了一下头，眼中露出几分赞许，温声说：“将宗门交给你，为师是放心的。” “弟子定不负师尊嘱托。”德宏恭敬地行了一礼，直到峰巅的云镜散去，他才直起身。 清风拂过，背后略有些发凉。 宏德伸手一摸，才发觉不知何时，衣衫已被冷汗打湿。 云镜另一端，待镜中画面消失，道明老祖掐起一道法诀，腾空而起，身影不断在雷电、风暴间穿梭，片刻后，落到与洞府相隔百里的另一座海岛上。 岛上空无一物，地面光秃秃的，连一棵树、一株草都没有。 道明老祖走至整座岛屿最中心处，脚尖在地面轻点三下，一道荧光从地上闪过，裹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现身时，他已身处一间密闭的石室。 与其说是石室，倒不如说是一间坚实的囚牢。 囚牢内足足挂了九九八十一条锁链，这些锁链都缠绕在石室中央，一个满脸络腮胡，身形狼狈的男子身上。 听到石室内响起的动静。 男子抬起头，望向出现在这里的道明老祖，双眼空洞无神。 “莫急，马上就有人来陪你了。” 道明老祖嘴角微勾，唤出那声许久不曾喊的称呼，“师弟。” (本章完) 第116章 碧落晶 月见谷，魔宫。 长慧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见元桐、松陶二人。 她与长易交谈片刻，作出决定，再次回到前殿求见虞曦。 木头人偶身上耗尽的灵气，已经补回了大半，至少褚彦现在的状态不会比自己渡劫之前更差，虞曦放心了不少，将“它”重新挂回腰间，带着一起来到前殿。 这一次，长慧没有让长易陪她一同前来。 一见到虞曦，她便主动说起有关碧落晶的事，“先前我只告诉了您，碧落晶出自我师尊的本命灵兽，却没告诉您它的作用。” 虞曦端坐于宝座，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木头人偶，静候长慧继续说下去。 她能预感到，长慧即将要说出的事，非同小可。 果然，长慧面色凝重，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渡海。” 她又重复了一遍，“碧落晶的作用，是渡海。” 长慧依稀记得，师尊本命灵兽的样子，那是一头体态十分庞大的海灵鲸，通体湛蓝，在大海中可隐匿身型，与海水完全融为一体。 海灵鲸数量稀少，修真界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甚至听说过这种妖兽，但在万年前，它是与东陵石鲲齐名的海中巨妖，虽生性温和，但因天赋特殊，在大海中几乎难遇敌手，在海中拥有极高的地位。 长慧会对这种稀有的妖兽如此熟悉，正是因为，她的祖母也是一头海灵鲸。 她曾想过，师尊会收她为弟子，耗费大量物资帮她洗去血脉里暴虐的妖血之力，助她修行到如此高度，或许正是因为她体内留有海灵鲸的血脉。 师尊爱惜他的灵兽，便也爱屋及乌，让她这个拥有海灵鲸血脉的半妖后人跟着沾光。 长慧声音清徐，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道出，“师尊的本命灵兽名为碧华，碧落晶便取自她的名字。我曾在幼时被师尊带回宗门时，见过碧华前辈一面，那时她早已化形，拥有相当于人类修士合道境后期，接近渡劫期的实力，哪怕在无相海中，也少有敌手。师尊那时尚未突破合道后期，能够畅行于无相海，便是因为有碧华前辈相助。” 事实上，无相海指的并非是一片海域，而是修真界的修士们未曾踏足的所有海域。 沿着修真界如今这片大陆的东岸，向东而行，穿过层层飓风惊雷，所到的区域，都属于无相海。 在无相海中，也分很多区域。 像是长慧印象里，自己幼年生活的区域，就属于无相海的边缘地带，邻近的几座岛屿与四周海域当中，只有低阶灵兽，和少数资质不堪，难以踏上修炼之途的半人半妖。 长慧曾经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若非师尊将她带走，助她洗髓伐毛，踏上修行之路，怕是如今她早已化作无相海某座海岛上的一捧黄土，消散于这个世间。 提及往事，她不胜唏嘘。 上首，虞曦耐心听着，不曾催促。 通过长慧的描述，无相海的样貌，一点点在她脑海中补充。 长慧的描述，比前几日柳央送来的书卷更加生动。 对于那片完全未知的区域，她总算多了几分了解。 长慧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碧华前辈，也是最后一次。当时师尊是送碧华前辈回无相海闭关，为突破渡劫境做准备，碧华前辈闭关以后，师尊便带上了我返回宗门。” “修炼到那种境地，动辄一闭关就是数十年。我记得碧华前辈出关，准备应对渡劫境劫雷的消息，是在我拜入师门的第三十年传回来的。我的修行速度，不比那些天赋卓绝的同门，又因洗去妖血中影响修行的气息耽搁了许久，那时才刚突破至筑基境。” 长慧记得很清楚，师尊就是在她刚突破筑基的第二天，匆匆离去的。 那一次，一去就是整整三十年。 那是她印象里，师尊离开宗门最久的一次。 再回来时，师尊整个人都变了样子，曾经的玉树之姿不复存在，脸上的胡须几乎遮盖住了整张脸，身上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伤口，曾经永远挺直的脊背好似也佝偻了一些，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颓废。 本应渡劫成功，跟随师尊一起回来的碧华前辈，也没有回来。 师尊没提起碧华前辈的名字，可从那时起，师尊的脖颈上便多了一枚湛蓝澄澈的水滴形宝石，上面带着碧华前辈的气息。 很久以后，直到师尊再次前往无相海，长慧才从师尊口中得出，这枚宝石正是碧华前辈的妖丹所化，上面凝聚了碧华前辈陨落前的大半能量。 掌控这枚宝石，便能够运用一部分属于海灵鲸的能力。 这是碧华前辈陨落前，赠予师尊最后的礼物。 于师尊来讲，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这才是为何，长慧与长易在魔宫见到它时，那般吃惊的原因。 师尊久无消息，放置于宗门的玉牌碎裂以后，道明老祖曾声称在无相海内寻找良久，寻不见师尊尸骨，只带回了两样他在海底找到的储物法宝。 一枚扳指和一枚玉牌。 都是师尊随身佩戴的东西。 因为这两样东西，大家判定师尊属实陨落，尸首不见踪影，很有可能是被海中妖兽吞入了腹中。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长慧相信着这个解释。 可后来随着麓霞峰的弟子逐渐陨落，整座灵峰变得萧条，她也开始怀疑起这个由道明老祖阐述的真相。 师尊的死，与道明老祖有关。 就算不是死在道明老祖手中，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不然这些年，又何须暗地里针对他们麓霞峰的弟子？ 如今更是大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 由凌霄宗弟子带来，出现在魔宫里的这枚碧落晶，更像是应证了她的一切猜测。 道明老祖和宏德宗主，怕是终于要对他们麓霞峰仅存的几个人动手了。 “碧落晶就是他送出的催命符。” 长慧目光逐渐坚定，望向上首：“我想与您合作，保住我麓霞峰仅存的弟子。” 虞曦掌心摊开，那枚水滴形宝石出现在手中。 望着那枚澄澈的蓝，陷入深思。 这枚宝石不单是长慧等人的催命符，更像是对方对她的一个邀请。 或者说，是陷阱。 长慧、长易，甚至现下被关押在护法塔的两名凌霄宗修士，皆是对方手中的棋子。 对方要做的，便是引诱她前往无相海！ (本章完) 第117章 半身妖血 长慧想将麓霞峰所有人保住。 除了居于麓霞峰山脚，与麓霞峰关系并不算密切的杂役弟子与外门弟子，事实上麓霞峰如今剩下的弟子只有不足三十。 与长慧同辈的，就只有他们师姐弟六人。其中她与长易、长琼都不曾收徒，长桉早年静脉受损，修为卡在分神境不得精进，这些年陆续收了六名弟子, 陨落两人，剩下的四人当中修为最高的已有元婴境界，座下又有数名徒子徒孙。 长熙、长启早年也收过几名弟子，如今还活着的唯有两位徒孙，前段时日刚突破金丹境界，结伴外出游历，如今还未返回宗门。 此外, 就只剩下师妹留下的那个可怜的孩子, 络儿。 眼下当务之急，是让在宗内的长桉、长熙与长启，对宗门生出警惕之心。 最好能找个机会，让他们带着仍留在宗内的弟子离开，躲得远远的，免得掉入道明老祖和宏德宗主的圈套。 “我想与您做个交易。” 长慧低垂下头，身侧的双手悄然攥紧，指尖深深扎在掌心里，手中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愈发清晰自己的决定。 “我知晓您想前往无相海，原本以我的鳞片相辅，只可保两人避开无相海飓风。如今您手上有碧落晶，若能掌控碧落晶, 便可在无相海内畅行, 更为稳妥。” 脱离宗门与麓霞峰，长慧自己能拿出的底牌其实并不多, 她要与虞曦交易的, 便是掌控碧落晶的方法。 碧落晶是由碧华前辈的妖丹所化, 普天之下, 能够完全掌控它，调用它其中能量的，唯有长慧的师尊，道源老祖一人。 但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得到碧落晶的认可。 那便是用碧华前辈同族的血脉。 长慧深吸一口气，旋即说道：“我祖母的原形便是一头海灵鲸，与碧华前辈同族，如今我体内尚存一部分妖血，我可将这部分血脉剥离，交给您。” “海灵鲸是无相海内最为中立的妖兽，与各妖族关系和睦，您带着我剥离的妖血，除了可以调用碧落晶，还可以在无相海内避开大部分海中妖兽的攻击。作为交换，我只有一个请求。” 虞曦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想尽可能保住麓霞峰弟子的性命。” 长慧已经对麓霞峰弟子的安排，有了大致打算：“长易如今身在您这里, 又修行了伏蛰前辈的功法，便让他继续留下, 从此舍弃凌霄宗弟子的身份，一心一意传承伏蛰前辈的衣钵。我知晓您不是外界传言那般苛责之人，他留在您这，我是放心的。” “至于麓霞峰那里，我需要您的人帮我向长熙与长启传一句话，让他们带着峰内弟子避开宏德的耳目，尽快离开宗门。” “至于那些游历在外，失去消息的麓霞峰弟子，则需要借助您的人手，查一查他们的下落……” 说到后面，长慧声音不禁越来越小。 她提出的交易，明面上只是一个，可实际她需要魔道为她做的，却是三件事。 而她能付出的，只是体内属于海灵鲸的妖族血脉。 她不确定，眼前的魔尊大人，是否能答应她这个请求。 剥离妖血。 虞曦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两遍这四个字。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人，自从知道自己是棺材板化身的精怪后，就在龙纹玉佩里翻阅了大量有关“妖精”的典籍。 有关草木所化器物成精的记载没翻到多少，有关妖兽的倒是没少看。 龙纹玉佩中有一部典籍，刚好记载了半人半妖剥离妖血的方式与代价。对于尚未踏足修行的半妖而言，剥离人族血脉或是剥离妖兽血脉，尚能留下一丝生机，作为人或妖，好好过完寿命不长的一生。 可像是长慧这样的修为…… 想要再剥离妖血，怕是要吃大苦头。 轻则修为倒退，神智退化，重则身死道消，剥离妖血的同时，将性命也丢掉。 显然，长慧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提出的交易，更像是她的遗言，像是她临终前为麓霞峰弟子所做的安排。 虞曦并不想要长慧的这条命。 都说敌人的敌人，便是友人。 如今看来，道源老祖的死疑点重重，极可能与道明老祖脱不了干系。 长慧等人已被迫被推到了凌霄宗的对立面，他们的立场就和如今的褚彦一样微妙。 虞曦不想要长慧的命，她想要的，是长慧甚至整个麓霞峰，对魔道的认可与归顺。 “你提的交易，本座不应。”虞曦淡声说道。 长慧心头一揪，望向上首，急切地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虞曦却先她一步，接着说道：“长易既已修行伏蛰功法，前往无相海开启伏蛰洞府，还需他与本座一同前往，届时你也随同本座一起。” “至于麓霞峰的事，本座可先应下一半，派遣人手打听麓霞峰失踪弟子的下落。” 说着，虞曦伸出纤细的手指，虚空轻轻一点，一枚玉简从她指尖变出，漂浮至长慧身前。 “将要找之人的名号及样貌记在上面，明日辰时，交给麻衣长老。” 长慧双手接过那枚玉简，心中的动容无以复加，连声感激道谢。 虞曦微微摇了下头，“不必如此，记得你方才说的话。” 长慧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上首。 虞曦嘴角轻翘，“本座要你性命无用，活人远比那半身妖血价值更高。今日起，不单是你的师弟长易，你也与凌霄宗划清界限，诚心归顺魔道，你可愿意？” 长慧几乎没有迟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上首宝座的方向，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旋即神色坚定地说道：“长慧愿意！” 禀退长慧，殿内只剩下虞曦一人。 空旷的大殿内，寂静无声。 虞曦轻轻将腰间的木头人偶提至眼前，目光与“它”对视。 “褚彦，你都听到了吧。” 虞曦与长慧的对话，并未瞒着褚彦。 麓霞峰窘迫的现状，长慧与长易的选择，这些都听在褚彦耳中。 “你如何看？” (本章完) 第118章 伏蛰传承 如何看？ 也不知是否是俯身于木头人偶上的缘故，褚彦总觉得这两日自己的意识有些混沌，脑海中思绪千回百转，一时间却很难理清头绪。 在此次参加正魔大会以前，他从没想过他的师门，背地里还有这么多隐秘的事情。 无论是洛长老、洛云蔷的所作所为，还是师兄宏德对他安危的漠视, 亦或是宗门对麓霞峰的迫害，道源老祖陨落的真相，都超出他以往的认知。 过去的几十年里，他眼中的凌霄宗，就是天下最正义、最清白的地方。 可如今看来，所谓的正道第一宗, 背地里阴霾的事情，怕是比魔道也不曾少。他眼中的清白不过是假象, 并非宗门清白，而是过往的他……太过无知。 或许是近几日麓霞峰的事情，亦或是虞曦这段时间的描述。 曾经他对师门，对师尊与师兄那颗坚定信任的心，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摇摆。 只是，他到底不愿开口妄议师门与师长的是非，一切心绪，最终尽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问虞曦，“你真准备前往无相海？” 虞曦还未回答，他便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要去。” “为何？”虞曦挑了挑眉，反问道。 这两日发生的一切种种，虞曦从未隐瞒过褚彦。 褚彦过往只是心思纯善, 却并非愚笨, 不但虞曦看出来了事情不对, 他也觉察出了几分异样。 “我认为无相海……是一个针对你的阴谋。” 褚彦虽仍认为自己是凌霄宗弟子, 却不可否认, 这段时间虞曦对他颇为善待, 他这条命，也是被虞曦捡回来的。 就算将来可能会立场相对，但他自认不是恩将仇报之人，自然不愿让虞曦以身涉险。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褚彦细细回想，从自己逃离魔宫那一刻开始的种种事情，“或许伏蛰洞府被我触动，是一场意外，但从长慧带着长易来到鬼涧岭后，一切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环紧扣着一环。” 伏蛰功法，无相海的洞府，还有渡海之法…… “就算我没有被意外卷入伏蛰洞府，长慧与长易也会来到鬼涧岭，长慧手中有洞府令牌。一切事情的轨迹不会与如今有任何变化，这一环接一环的目的，就是让你前往无相海。” 虽不愿承认，但这一切明显就是一场针对虞曦的阴谋。 而布下这场阴谋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师尊, 道明老祖。 褚彦劝说道：“既然你已知道无相海之行暗藏危机，那便……不要去了。” 虞曦捏着木头人偶的手指微微收紧, “不去无相海, 或许就永远找不到这木头人偶的破解之法。难不成，你想一直留在这具身体里？” 褚彦当然不想。 他轻叹一声，“就算我们前世曾有纠葛，如今已是新生，若无法寻得木头人偶的破解之法，那便是我的命数如此，怨不得你，这不应当是你的责任。” 褚彦自认已经欠下虞曦不少人情，若虞曦真的为了他以身犯险，前往无相海，那这份情可就欠得更大了。 今生今世，他又该拿什么偿还？ 四目相对。 虞曦清楚地看到褚彦眼中的挣扎与无奈，心底莫名多了几分酸楚。 她对褚彦的感情很复杂。 并不是左右护法和那些教主、门主们以为的炽烈的男女之情，而是一种类似于惺惺相惜的感觉。 自打从凌舟山禁地走出来，虞曦便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在走钢丝，稍微走错一步，下方就是万丈深渊，会将她摔得粉身碎骨。 如今她虽贵为“魔尊”，备受魔道众人信赖，这种发自心底的不安感却从未消退。 因为心里的秘密，她对所有人始终保留一份。 除了褚彦。 褚彦与她，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两叶孤舟。 “我知道你的意思。”虞曦终于错开视线，轻声说：“无相海之行不可急迫，木头人偶尚能以灵力维持一段时日，我会继续派人搜寻破解之法，若在其他地方无法寻得，再考虑前往无相海。” … 就在虞曦与褚彦在前殿内交谈的同时，长慧已经回到她与长易暂居的偏殿。 她正准备将自己与虞曦商量的事转告给长易，就见长易浑身包裹着黑雾，飘浮在半空之中。 显然已进入凝神入定的状态。 屋内似乎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长慧原以为是虞曦的神识在注意这里，转念一想却感觉不对。 她曾在魔宫前殿，感觉过虞曦神识的威压，与这道气息截然不同。 她立时警惕起来，以神识扫向包裹长易的黑雾，却被雾气格挡开来。 紧接着，识海内响起长易的声音。 “师姐，我无事。” 是长易的声音。 声音平缓中隐含几分喜色，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犹疑。 长慧微微一怔，接着便听长易的声音再度在识海内响起。 “师姐，我得到了伏蛰前辈的认可。前辈他愿将衣钵传授于我。” 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长易如今散功重修，修的便是伏蛰开创的功法，若是能够得到伏蛰的亲传衣钵，日后修行必定更加顺遂，修行到伏蛰曾经达到的那个高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问题就是，他已经拥有师承了。 虽然曾经的修为早已化作云烟，但长易永远记得，自己是麓霞峰的弟子，是师尊道源老祖的亲传弟子。 师尊将他带回宗门，养他长大，领他踏入修行。 既是师父，又是恩人与亲人。 若无师尊允许，他又怎可拜他人为师？ 长慧明白长易心中的纠结，“长易，师尊已经陨落了。” “我知晓。”长易说：“伏蛰前辈尚存了一丝识念于玉简之中，师姐，在接受伏蛰前辈的传承以前，我需要先将此事禀明师尊知晓。师尊的灵牌，可在你身上？” 长慧神情微怔，须臾，点头道：“好。” 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感应，此次离开麓霞峰，她带走了许多东西。 其中便包括师尊道源老祖的牌位。 片刻后，三柱清香在牌位前点燃。 远在无相海海底，被锁链困住的狼狈男人，若有所感。 恍惚间抬起头，空洞的双眼中，重现一丝神采。 (本章完) 第119章 请魂香 魔宫偏殿，道源老祖的牌位前，点燃着三柱清香。 所谓牌位，事实上就是当初道源老祖留在宗门的玉牌碎裂后，重新拼凑炼化而成的东西。 因为寻不到尸骨，这个牌位就成了麓霞峰弟子仅剩的祭奠之物。 道源老祖的牌位原本供奉在凌霄宗英灵堂内，此次离开宗门以前, 长慧担心宗门内生出变故，便效仿先前调换长易玉牌的方式，将师尊的牌位也偷偷调换了出来。 牌位就收在她体内的芥子袋中，这是她源于妖血能力的一部分，东西收在其中，比收在储物法宝内更稳妥。除非她身死，不然没有她的应允，任何人也不可能将她芥子袋中的东西取出。 将牌位调换的时候长慧没想这么多, 不曾想如今倒是正派上用场。 牌位前点燃的三柱清香，是由绮罗城与法言寺合力炼制的请魂香。 所谓“请魂”，并不是真的能将已故之人的亡魂请回来。 而是通过留在祭奠之物上的气息，引出已故之人尚存人间的一丝识念。 通常只有在祭奠高阶修士时，会有人用到请魂香。曾经触及到渡劫门槛的道源老祖，当然符合这个条件。 残存时间的一丝识念，并不等同于师尊真正的意识。 长慧和长易心底都明白，师尊已经不在这个世间。 他老人家已经陨落了三百多年，这般祭奠、请示，不过是他们求的一个心安罢了。 牌位前，香烟渺渺飘动。 长易跪倒在地，结结实实朝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原原本本将近来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接着又说起自己散功重修，修行魔道功法，得到伏蛰前辈青睐，可以传承对方衣钵的事。 长易坦言道：“师尊，麓霞峰如今境况艰难。我想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与师兄、师姐们一同，守护住麓霞峰的每一位弟子。伏蛰前辈的传承，弟子想要接受，还望师尊您准许。” 牌位前的三炷香已经燃烧到了尾端。 然而长易面前的牌位，却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别说是被勾出一丝识念，就连气息都没变动分毫。 望着三炷香燃烧后的灰烬，与纹丝未变的牌位，长慧与长易皆有几分呆滞。 “这请魂香……坏了？”长易犹疑着问道。 原本坚定想要传承伏蛰衣钵的决心，在这一刻忽然迟疑了几分。 请魂香，请的本就是个“念想”。 现在连念想都不给他，难不成是师尊的在天之灵，不愿意他改修魔道功法，传承伏蛰前辈的衣钵？ 这可如何是好？ “师尊不是那样性子的人，他若在世肯定会说，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不管是用什么手段，问心无愧, 不行伤天害理之事就行。” 长慧取出剩下的大半盒香，拿起一根凑到鼻间嗅了嗅，接着又用手指碾碎了一些, 细细打量片刻，摇头道：“这盒请魂香没有问题。” 那为何，偏偏在师尊的牌位前失效？ 正当长慧与长易一筹莫展之时，冥虚子带着逍遥门两名分神境长老，来到魔宫偏殿。 “伏蛰前辈的传承在刚才已被触动。” 一进入殿内，冥虚子的视线便落在长易身上，眼底有着震撼，却没太多惊讶，“是你得到了伏蛰前辈的传承。” 冥虚子的语气三分唏嘘，七分笃定。 这段时日开始修炼伏蛰功法的，不只有长易一人，但是修行速度最快，对这部功法领悟最深的，无疑就是长易。 伏蛰前辈选择将衣钵传承给长易，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冥虚子的目光接着落在屋内摆着的牌位上。 视线在牌位上刻着的“道源”二字上微微一顿，明白过来。 “你们是要将此事禀明道源老祖的在天之灵？” 冥虚子抱歉道：“是我们来早了，多有打扰。” 说着他的目光忽然在道源老祖的牌位与燃烬的香灰之间打了个转，“你们似乎没能请到魂？” 说是“魂”，其实就是高阶修士陨落后，残存于世间的意志。 通常来讲，越是强大的修士，陨落后残存于世间的意志便越多，越容易被请魂香请到。 请来的“魂”会凝聚成一道虚影，短则现身两三息，长则停留一盏茶。 如道源老祖那般修为，应当能顺利“请”到才是。 冥虚子身旁一位分神境长老，说出与先前长易相同的疑问，“会不会是请魂香失效了？” 另一位长老捻了捻香灰，摇头道，“这香品质上好，应当不是香的问题。” “这就怪了。”冥虚子摸了摸下巴，“请魂香的前身，是法言寺的请魂咒，已有三千年历史，自从请魂咒问世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除非……” 冥虚子没将这句话说下去，便自发地摇了摇头，望向长慧手中剩下的大半盒香，建议道：“不如再点三炷香试试？” 长慧也正有此意。 她再次从盒中取出三支香，指尖冒出一小簇火苗，将香点燃，插进牌位前面的香炉。 结果还是与第一次相同。 偏殿内一时沉静。 若论在神魂、轮回方面的钻研，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比逍遥门更深，冥虚子与那两位逍遥门长老一同，凝视着道源老祖的牌位良久，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疑。 长慧与长易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冥虚子看向道源老祖牌位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匪夷所思，直到长慧二人开口，他才收回目光。 轻咳一声，望向二人，询问道：“听闻道源老祖当年陨落在无相海中，不知尸骨你们可有人曾看到？” 长慧被问得一脸莫名，摇着头，遗憾道：“未曾见到。” 她咬了下牙，将当年道明老祖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道明师伯当年曾说，师尊的尸骨已被海中妖兽吞噬，无法寻得。” 冥虚子又接着问，“那你们可知当年道源老祖的死因？” 长慧与长易又是一同摇头。 师尊当年陨落得十分突然，他们得知消息时，师尊留在宗门的本命玉牌已经完全碎裂。 恰逢那时道明老祖传回消息，称无相海内灵气暴虐，飓风惊雷比以往更甚，许是出了什么变故。 所有人理所应当地认为，道源老祖死在了无相海的变故当中。 最开始，长慧也曾想过只身前往无相海，寻找师尊的尸骨，可后来道明老祖说的笃定，加之麓霞峰内还有数位入门不久的师弟师妹需要指点，长慧便将这事耽搁了下来。 而后数年间，每当她想前往无相海，总会被宗门或麓霞峰的事务耽搁。 这便一拖，拖到了现在。 冥虚子闻言，沉吟片刻，忽然开口说道：“请魂请的是死后意志，既然无法请到，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 “或许，你们的师尊道源老祖……还没有死？” (本章完) 第120章 修炼 此话一出，满室震惊。 长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眼中霎时迸射出希望的光，这束光又很快熄灭，变为不敢置信。 她伸手扶住摆放牌位的桌子，声音有些颤抖，“您是说……我师尊有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师尊陨落的消息, 已经传回三百多年。 过去这么长时间，师尊他……真有可能还在这世上吗？ 一旁，飘浮在半空中的长易默不作声，可那有些飘散恍惚的魂体，分明暴露了他此刻不平静的心。 冥虚子被两人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客观地说道：“一位高阶修士的陨落，不管死因是何，总会有迹可循，总不能就这么平白消散于天地之间？这道理你们二人应当懂得。” 都说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长慧与长易未必不能看清这一点。 二人心事重重地点头，朝冥虚子抱手虚行一礼，“多谢提点。” 长慧将供奉在桌上的牌位收回芥子袋，随即对长易说：“你已在师尊牌位前禀明一切，如今师尊无法回应，那我这个做师姐的，便代师尊应允。今后你身兼双担，既是麓霞峰道源老祖座下弟子，亦是伏蛰前辈传承之人，需勉励修行，不辜负师尊与伏蛰前辈的厚望。” “是, 师姐。长易知晓。”长易郑重应道。 说罢, 长易再次凝神屏息, 运转起伏蛰前辈所创的功法, 不多时便进入入定状态。 一层淡薄的雾气在他周身浮现, 逐渐将他裹入其中。 当雾气完全包裹住长易的魂体时, 长慧与冥虚子等人都感受到了，殿内多出的那一道气息。 那应是伏蛰前辈留在功法玉简中的一抹识念。 冥虚子与两位逍遥门长老感知到这道气息，朝着气息所在的方向，恭敬行了一礼。 长慧也抱起双手，随着他们一同朝向那边行了一礼，心底默念着感谢。 感谢这位前辈留下的传承，将她的师弟拉出绝境。 亦感谢这一切命运的安排，让她有机会查明师尊的下落。 … 魔宫寝殿，虞曦收回神识。 就在方才冥虚子前来魔宫拜见时，她已经知晓偏殿里发生的一切。 冥虚子那一句有关道源老祖生死的质疑，便是她方才提出的。 “你为何觉得道源师叔还有可能活着？”褚彦有些费解。 “一种直觉。”虞曦也不知如何解释这种直觉，或许是前世悬疑与电视剧看得太多，这种不见尸首，不明死因的死亡，本就疑点重重。 “我只是觉得，若是道源老祖真的已经陨落，那道明为何不将他的尸首带回？” 面对虞曦的提问，褚彦迟疑了一下, “不是说被妖兽吞入了腹中……” “你信吗？”虞曦曲起食指，轻轻在木头人偶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 “哪有那么巧偏偏被妖兽吞入腹中, 还留下了两件储物法宝来做交代？” 虞曦不信道明老祖有本事找到道源老祖的法宝，却没本事找到尸首的残骸，换句话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具尸首存在，那他为何只将储物法宝带回，而不直接将尸首带回？ 所以，道源老祖的死，存在很大问题。 “或许真相只有去到无相海，才能揭晓吧。”对于这个未知的地方，虞曦越发感到好奇。 褚彦心头一紧，“你还是准备动身？” “不急于一时。” 虞曦翻手取出几枚灵石，摆在木头人偶身旁，她能感受到木头人偶上的灵气波动还算平稳，暂时没有危机，“至少要等到长易接受完伏蛰的传承，获得开启伏蛰位于无相海洞府的方法，再从长计议。” 不然就算到了无相海，无法开启伏蛰的另一处洞府，也无济于事。 就在冥虚子等人为长易护法，接受传承之时，寝殿内，虞曦也凝神屏息，盘坐于玄色大床上，进入了入定状态。 须臾，殿内的灵气开始朝着玄色大床的方向汇聚。 借着这股充盈的灵气，被虞曦放在身侧的木头人偶，也渐渐静下心来，尝试吸纳灵气，进入修炼状态。 灵气在经络内运转了一个周天，便被纳入丹田。 许是迈入元婴境界的原因，近来虞曦感到修行得越发顺遂，修为虽不会像前几次那样突然暴涨，却一直都在增加着。她曾试探问过同样处于元婴境界的廖江，发现自己的修炼速度几乎是廖江的四到五倍。 照这样的速度修行下去，怕是不出五十年，她就能迈入合道之境！ 体内越发充盈的灵力，带给虞曦无尽的安全感。 她开始喜爱上这种修炼入定的感觉，或许修士修行，求的便是这种感觉。 源源不断的灵气纳入体内，虞曦恍惚已经忘记四周的一切，全心沉浸在灵气的海洋。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刻，忽然感到身体一麻。 位于丹田内的元婴猛地一颤，隐隐有溃散的架势。 剧烈的疼痛让虞曦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这痛楚，比不久前遭受的元婴劫雷更甚。 虞曦眉头紧蹙，保守心神，竭力稳定住丹田内的元婴，可身上莫名出现的痛感却越来越强。 恍惚之间，她仿佛感受到自己置身于一片雷光之中。 雷声震耳，一道接着一道汹涌而至，不曾停歇。 在这雷光之外，还有一道道飞腾的旋风。 不远处，好似出现了一只白斑灵鹫的身影，那是生活在修真界东海的一种灵鸟，双翼完全展开时足有三至五丈。 体态庞大的白斑灵鹫，在那一道道旋风面前，却显得十分渺小。 白斑灵鹫的飞行速度很快，但与旋风相比，却显得有些迟钝。 哪怕它极力躲闪，却仍是被一道旋风卷了进去。白斑灵鹫至少有相当于人类修士金丹境的修为，可在旋风中只坚持了不到一息，就粉身碎骨，化作一团血雾。 虞曦看得惊骇不已，丹田内元婴传来的痛楚越发强烈，连带着四肢也开始出现酥麻的感觉。 不知不觉，她额间细细密密布满了冷汗。 正在吸纳灵气的木头人偶，若有所感，挣扎着抬起头。 (本章完) 第121章 梦魇 “你怎么了？” 褚彦焦急地问，回应他的只有一室寂静。 “啪嗒。” 一滴汗珠滴落在玄色大床的床板上，水珠在木纹上晕开。 虞曦原本挺直的脊背，已经因为疼痛变得蜷缩了几分，仔细看，还能看出她的双肩正在微微发颤。哪怕她此时没有开口说话，也不难出她正在艰难地忍受着痛苦。 褚彦眼中满是担忧。 急切地再次开口, 连声呼唤，“虞曦。” “虞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盘膝而坐在床上的紫衣女子，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在她身旁不远处摆放的木头人偶，终于忍不住，动用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丝丝灵力, 艰难地向她身旁移一点点移去。 空中电闪雷鸣，脚下海浪呼啸。 四周还有飓风不断凝聚, 如同利刃一般残暴地席卷四周一切生命。 虞曦只觉得自己浑身像被定在了这里，无法挣扎，无法逃离，内心的无助与绝望在一点点放大。 这到底是哪里？ 她不是正在魔宫内盘膝静修吗，怎会突然跑到这里？ 虞曦心下迷茫，头顶的惊雷还在不断劈落，她咬紧牙关，忍着身上的剧痛。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仿佛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唤她的名字。 “虞曦。” “虞曦。” “虞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虞曦，你振作一点，保守心神，醒一醒！” 一句一句, 落入耳中的声音越发清晰。 起初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到了最后，那声音就像是在耳畔响起。 就在这时，玄色大床上, 木头人偶费尽千辛万苦, 终于挪动到了床上紫衣女子的膝盖旁边。 最后拼尽全力, 用尽全身的灵力，奋力向上一跃，撞上女子的膝盖。 “唔……” 一声嘤咛。 虞曦恍惚睁开双眼，看到眼前魔宫寝殿内的场景，先是一愣，旋即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从方才那可怕的梦魇中挣扎了出来。 定了定神，她回想起刚才耳边出现的声音。 那语气透着忧虑与关切，声音无比熟悉。不是褚彦，还能有谁？ “褚彦？”虞曦下意识地伸手在枕头旁摸了一把，却摸了一手空。 她立即激灵一下，彻底清醒过来，急切地四下找寻。 床上不见木头人偶的身影，虞曦看向地面，终于在床前不远处，找到了“它”。 虞曦连忙弯腰将木头人偶拾起。 耗尽灵气的木头人偶，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像是失去生机一般。 虞曦心底一慌, 急忙掏出六枚极品灵石摆在木头人偶身旁。 晶莹的灵石，过了两息仍旧是先前的模样, 其中灵气没被木头人偶吸纳分毫。 虞曦眼底忧心忡忡, 这不是木头人偶第一次耗尽灵气，却是它头一次显露出这种生机尽失的样子。 虞曦急忙由储物法宝内取出一匣子灵石，一股脑全都倒在木头人偶身旁，焦急地催促：“褚彦，先把这些灵气吸进去！” “褚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快点醒一醒。” 虞曦不断催促，身旁的木头人偶仍旧没有反应，她向前推了推那一小堆极品灵石，接着说：“你快点吸走灵石里的灵气，这次的灵石我不给你记账，就算送你的！” 话音一落，原本亮晶晶的灵石堆，开始发生变化，最顶端的两枚灵石开始逐渐变得黯淡。 许是恢复少许灵气的缘故，木头人偶无神的双眼，终于恢复了神采。 四目相对。 木头人偶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尴尬。 虞曦：“……” 褚彦：“……” 灵石堆最上端的几块灵石，迅速失去光泽，木头人偶上传出褚彦的声音。 他轻咳了几声，低声解释：“我不是有意想让你送我灵石，是先前灵气耗尽晕厥过去，刚巧在那时候醒了……” “……”虞曦嘴角抽了抽，她倒不是不信褚彦的说辞，只是这巧合，着实是太巧了。 “没事，我说送你就是送你，你先把这些灵气吸了，我再与你详说其他。” “好。”褚彦没有逞能，应了一声以后，便开始专心吸纳起身旁的极品灵石。 灵气源源不断地从灵石内飞出，纳入木头人偶的小小身躯。 这些灵石灵气十分纯粹，吸纳起来省了不少功夫，当这一小堆灵石全部耗尽，黯淡无光的木头人偶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油润的光泽。 褚彦尝试着动了动身躯，依靠木头人偶内的灵气，他竟然可以操控着两条木头腿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这还是自从变成木头人偶后，他第一次可以如此“自如”地活动身体。 虞曦也感到很惊讶。 转念一想，有这收获，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褚彦摇摇晃晃地在床上走了两步，随即便操控这个关节灵活的小木头人，在床板上盘膝坐下。 一人一木头人，在床上相对而坐。 虞曦微微垂头，与木头人偶目光相对。 不待褚彦提问，虞曦主动说起刚才修炼时的遭遇：“我的神识刚才好像离开体内，附身到了另一个地方。” 虞曦将那电闪雷鸣，飓风不断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在那里我动弹不得，只能不断遭受雷击。我能感觉到，那里的雷电比劫雷威力更甚，我才挨了几道，便有些支撑不住。若不是你将我撞醒，我还无法从那状态中挣脱出来。” 听虞曦这么说，褚彦不禁有些庆幸。 还好他刚才没有迟疑，发现虞曦状态不对，便立即行动了起来。 “你再描述一下，那个地方的样子。”褚彦说。 虞曦仔细描述了一下当时眼前的雷光、海浪、旋风，还有被风绞杀的白斑灵鹫。 那里对虞曦而言是陌生的。 褚彦却觉有几分熟悉，相似的场景，他好像曾在与师尊联络的云镜中看见过。 “你梦魇中看到的地方，或许就是……无相海。” 褚彦语气沉重，“长慧长老是从无相海出来的，对那里定不陌生，你可唤她过来询问。” “好。” 虞曦以神识，唤来偏殿内的长慧。 将方才描述给褚彦的场景，又讲述了一遍。 长慧神色一怔，接着确定道：“您说的地方，就是无相海啊！” (本章完) 第122章 海底石室 果然是无相海。 虞曦眉头微凝。 长慧抬头看了一眼上首，隐约察觉到几分不对，却未曾开口多言。 虞曦又接着问，“本座记得你曾说过，无相海海域辽阔，比修真界领土更加广阔，你可知本座方才描述的地方, 位于无相海何处？” 长慧离开无相海已有几百年时光，有关无相海的记忆，都已时隔久远，“我也不知无相海现在与过去相比，有什么变化，不过在我离开的时候，至少见过六、七处如您刚才描述那般的地方。在无相海当中, 最常见的便是这样的飓风惊雷。” 那要是想寻找到梦魇中所见的地方, 怕是不太容易…… 虞曦微微颔首，示意长慧先行退下。 偏殿当中，长易还在接受伏蛰的传承。 虞曦带着褚彦回到寝殿，细细回想梦魇中看到的场景，以及当时自己的感受。 她分明记得，“自己”当时是高悬在半空中的。 汹涌的海浪距离脚下只有四五丈远，黑压压的云层则在头顶上方十余丈处，而惊雷覆盖的区域，约莫能有三个月见谷那么大。 依照长慧所说，像是这样的地方，无相海内至少有上百个。 木头人偶活动着脖颈处连接的关节，抬头向上，瞥见虞曦凝眉深思的样子, 建议道：“你若是下次修炼入定, 神识再看到那个地方，可以留心一下四周其他明显的特征, 比如岛屿的样貌, 或是海水的颜色，海中妖兽的种族。” 他虽从未亲身到过无相海, 可在过往的二十多年里，曾在云镜里见到过无数次无相海的场景。 虞曦描述的那种场面，他似乎也在云镜里远远看到过一次。 记忆里，师尊每次在云镜中出现时，未必都在相同的地方。 许多次，都身处在不同的岛屿。 无相海没有辽阔的陆地，皆是一座座岛屿。 在茫茫大海中，若想辨别位置，怕是只有依靠这些岛屿了。 褚彦的建议，虞曦记在心底。 “不过你下次修炼时，还是小心为上。” 褚彦本想提醒虞曦，可以让魔道那些门主、教主在她修炼时为她护法，话到嘴边却忽然意识到，虞曦好似对他们也带着防备。 仔细回想这段时间，虞曦与所有人相处的样子。 似乎在她身边，能让她完全卸下防备的人……只有他？ 虽不知这是为何，但褚彦到了嘴边的话，还是临时改变成，“下次你开始修炼时，一定告诉我, 我为你护法。” 现在不比先前，好歹他能活动四肢，“若再遇到问题，我也好及时喊醒你。” 虞曦猛然垂下头，对上木头人偶的双眼。 附身于木头人偶中的褚彦，先是一愣，接着下意识操控木头人偶的脖颈，将头偏过去一些，避开这道仿佛洞悉他一切心事的眼神。 寝殿内的气氛，多了几分微妙。 就在这时，两人身下的玄色大床轻轻一颤，木木稚嫩的声音在虞曦耳边响起，只听她自告奋勇道：“曦曦，我也可以帮你护法！” 霎时间，什么气氛也没了。 … 无相海。 阵阵飓风围拢的荒芜小岛下。 海底深处，垂首立于石室中央的男子，抬起双手剧烈晃动了几下身上缠绕的锁链。 锁链撞击在石壁上，叮当作响。十几条锁链一同颤动，整间石室仿佛都变得嘈杂起来。 然而这些锁链异常坚固，无论如何摇晃、撞击，都未能损伤分毫，依旧牢牢将他锁在这间石室中央，不得向外移动分毫。 整间石室，除了狼狈不堪的男子，与困住他的数道锁链外，就只剩下一物。 一截被整齐切割下来，冰封在寒晶中的鱼鳍。 每当男子发疯似的甩动完锁链，四肢被锁链拉扯得血肉模糊，双眼恢复几分清明后，一抬起头，他的目光便会再次落在眼前的寒晶上。 当看见这截被冰封于寒晶中的鱼鳍，刚恢复清明的双眼，立刻染上猩红，不多时又恢复那副神志不清的癫狂模样。 “丁玲咣当”的声音不断在石室内响起，又是一次周而复始。 当锁链磨蹭皮肤，嵌入血肉，地上干涸的血渍上又覆上新的痕迹后，男子浑浊的目光中终于隐约闪过一丝清明。 他先是身体一僵，接着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落在正前方的寒晶上。 按照以往惯例，下一瞬，他的双眼将染上仇恨的猩红。 然而这一次，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寒晶中的鱼鳍上，凝视良久，未曾移开目光。 道明老祖进入石室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眼见男子双眼恢复了几分清明，道明老祖先是一愣，继而手中打出一道灵诀，一缕暗红色的气息顺着男子眉心钻入，不多时，他那清明的目光再度恢复浑浊，石室内的锁链被他不停甩动。 这一次他发狂的时间比以往更久，锁链不断磨蹭皮肤，待他停下动作，身上已连一块好肉都找不出来。 脚下的地面，也已完全被鲜血染红。 道明老祖就站在石室门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中无悲无喜，唯有默然。 待男子停止发狂，他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状态。 见他仍是那副麻木迟钝的样子，便将抵在他眉心的手收了回来，唇角微微一松，低声感慨，“师弟，人间唯剩苦难，你又何必醒来呢。”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石室。 空中电闪雷鸣，岛屿四周被一团团飓风环绕。 道明老祖却并未避开这些飓风雷鸣而行，反而迎着雷声最为汹涌的地方飞去。 层层雷电裹挟之中，一颗金光闪闪的圆珠悬浮在半空。 这颗圆珠足有拳头大，表面光洁滑亮，上面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然而，在这颗浑圆金珠旁，不知为何出现了几缕黑气。 那些黑气自海底升腾，环绕在金珠旁，不断试图吞噬金珠上的光芒。 道明老祖凌立于雷光外围。 远远眺望被雷光包裹住的金珠，当瞥见金珠上不断多出的黑气后，嘴角噙起一抹满意的笑。 (本章完) 第123章 发财了！ 月见谷，魔宫前殿。 虞曦端坐在上首宝座，下方是近来驻守月见谷的麻衣长老与圣土教教主丘懋，以及今日刚从北昭城赶回月见谷的左右护法。 回想梦魇中所见的场景，虞曦越发怀疑起自己的来历，也越发坚定心中的打算。 无相海，她必定要去。 无论是为了让褚彦解除木头人偶的禁锢, 还是为了找寻她陷入梦魇的原因，都绕不开无相海这个地方。 但她不能贸然行事，就算要去，也得保证自己与褚彦的安危。 殿内四人都对魔尊忠心耿耿，虞曦沉思片刻，下令吩咐，“本座决定五日后启程，前往无相海, 开启伏蛰洞府。届时左护法驻守月见谷，右护法携两道魔灵，随本座一同出发。” 听清虞曦说的话，殿内四人反应不一。 丘懋与右护法皆有些惊讶，左护法一如既往，面上不显露任何情绪，而麻衣长老则连忙说道：“尊上，请您深思啊！” 他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地劝说：“尊上，无相海内危机四伏，您的身份尊贵，有什么吩咐大可以交代属下去办，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啊！” 虞曦微垂下眼。 无论是她, 还是褚彦的事, 都不适合假于人手。 殿内静默一瞬, 她语气坚定地说：“本座心意已决。” 麻衣长老闻言不再劝说, 只是自告奋勇道：“尊上, 属下虽拜在圣土教门下，却是土系与水系功法兼修, 无相海内水灵气充盈，属下能将实力发挥至十成十，尊上请应允属下随行吧！” 麻衣长老语气诚挚。 若论对魔尊的回护与忠心，圣土教守山人一脉当仁不让。 左护法与丘懋，也单膝跪地，向虞曦请命随行。按照他们的说法，此行艰难，尤其是身处无相海的道明老祖，更是潜在的危险，若有他们随行，不说能打过道明老祖，至少相遇后能与道明老祖打个平手。 虞曦心下微动，拒绝了带更多人随行的请求，不过最终还是应允殿中四人与她一同前往无相海。 五日以后，就是启程前往无相海的日子。 月见谷所在的位置，位于修真界极北中部，前往东岸还需行上万里。 此次出行虞曦打算低调行事，专属于魔尊的魔舟，便不适合再用了。 寻常的飞行法器, 从魔宫飞到东岸这些路程自然不在话下，可要想从东岸飞到无相海，却无比艰难。 能够抵御飓风与雷击的法器太少，至少要达到上品灵器的品级才可以。 好在虞曦前两几搜寻魔尊“库存”时，发现一样东西。 那是一艘从虺螣镯内找到的飞舟。 那艘飞舟被收在一口不起眼的箱子中，上面压了满满一箱灵蚕丝绸，若不是虞曦想要找些用来铺床的东西，还未必能发现得了这艘只有巴掌大的飞舟。 别看飞舟从箱子里搜出来时小巧玲珑，向内注入灵力以后，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艘灵舟从外边看，只有魔舟的五分之一，甲板上雕刻了许多精巧的细节，绝大多数纹路都是上古时期的妖兽，以及四神兽，其中以青龙为主，船首船楼前那两根赤金色的圆柱上，雕的便是两条栩栩如生的龙。 整艘飞舟看上去金碧辉煌，小而精致。 不过这个“小”，也仅仅是从外部看着小，实际走进去，一点也不狭窄。 单是首层舱室，就有相当于五个魔宫前殿的大小，足以容纳上千人有余，比魔舟内的空间要大得多。 船舱内应是刻画了开辟空间的阵法，以识念操控，还能改变船舱的大小，最小可变为实际外部肉眼看到的大小，最大则比眼前所见还能再大三倍。 别说人类修士位于其中，就算将御兽宗那对双生蛟龙放进来，都能行动自如，完全不受限制。 飞舟从外部看只有一层舱室，实际却有三层。 第二层是一间间单独开辟出来的客舱，布置得相对淡雅，像是寻常修士习惯的样子。第三间则是飞舟主人所居的舱室，布置得极尽奢华，像极了魔宫当中大部分区域的风格。 虞曦让森罗门一位擅长炼器的长老看过这艘飞舟，里面嵌置了大大小小十余套阵法。 其中有几个阵法早已失传，那位长老看到以后惊喜得险些晕厥过去，请示过虞曦过后，将阵纹拓印下来，拿回去日夜钻研，据说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合过眼了，就连他带来月见谷的弟子都说，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师尊出过房门。 那些阵法中，单是防御类阵法就有六个。 按照森罗门那位长老的说法，要是这艘飞舟再抵抗不了无相海上的飓风惊雷，那其他飞舟、灵舟，就更加不行了。 虞曦已经决定用这艘飞舟渡海，不过飞舟的外表太过华丽，她让人又在船身上加了几道阵纹，将飞舟外部的样貌变得朴实无华了一些。 此次同行的，除了保护虞曦的有长老与麻衣长老外，还有长慧与长易这对师姐弟。 一切准备就绪，然而就在临行前两日，意外突生。 几名圣土教金丹境弟子急急来报，他们受人委托挖掘墓穴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条灵脉。 里面很有可能藏有大量极品灵石。 这条灵脉的位置，刚巧位于中洲与北洲交界线上。 若按以往，这个位置出现的灵脉自然会被正道宗门把持，一应产出，将由正道各大宗门瓜分。 可如今按照定界石的划分，这里已经属于魔道，理应由魔道把持！ 修真界已有上千年没出现过蕴含极品灵石的灵脉，一条极品灵矿的产出，足以维持一个拥有万名弟子的宗门运转上百年，培养出百位以上元婴弟子。 消息传回鬼涧岭，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发财了！竟然发现了极品灵矿！” “魔尊大人果然是魔道的福星，自从大人归来，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一时间，北洲各地，前去魔尊雕像前跪拜的人络绎不绝。 貌若仙子的魔尊大人，就是他们心中，唯一的信仰。 (本章完) 第124章 掩人耳目 很快，那几名圣土教金丹弟子又传讯回来，称已有正道修士发现了那里的异常，驻守在不远处中洲城池的两名清一宗元婴境修士已经赶了过去，圣土教弟子竭力阻拦，却支撑不了太久，紧急求助支援。 极品灵脉。 单是这四个字, 就足以让任何势力疯狂。 就算无法独占，哪怕几家共同瓜分，也是一笔巨大的利益。 正道各宗绝不会放弃这块就在嘴边的肥肉。 圣土教弟子传讯回来时，已有正道修士发现了这里的异常，驻守在不远处中洲城池的两名清一宗元婴境弟子已经赶了过去，圣土教的几名金丹境弟子阻拦不住, 紧急求助支援。 距离那里最近的离恨教，已经派了数位元婴境弟子与三位分神境长老前往。 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这绝不是单单派几名元婴修士或是分神修士就能够守得住的。 极品灵脉的争夺，势必要出动正魔两道最顶尖的战斗力。 消息传回月见谷，左右护法、麻衣长老以及身处月见谷的圣土教教主、万毒门门主、逍遥门门主，皆前来魔宫前殿商议。 殿内的彼岸镜也开启着，镜中投映出如今驻守禄安、北昭二城的几位教主、门主的身影。 虞曦即将前往无相海的消息，被控制在小范围内，唯有此时身处魔宫前殿的几人知晓。 彼岸镜中，傅玉箫皱眉道：“属下听闻昨夜子时，已有十艘灵舟从凌霄宗启程，带队的是洛惜盛与邢谷二人。” “清一宗与御兽宗的护宗神兽皆已离开宗门，向西北赶去。” “还有妙音宗那边，据说有一座仙宫离开了宗门上空，如果消息没出错的话, 出动的应该是妙音宗那位太上长老, 月娥。” 魔道如今在中洲各地开设店铺, 消息比先前灵通不少。 这还只是三家宗门，惦记极品灵脉的绝不可能只有这三家。 万毒门门主赖云天, 扶了扶自己叠成双层的下巴, “正道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吃下这条灵脉。到时极有可能是由凌霄宗牵头，他们与清一宗、妙音宗这几个大宗门拿大头，其余宗门再瓜分剩下的，总之他们通力合作，连口汤都不准备给我们留。” “呵，做他们的美梦。”陌九娘冷哼一声，转了转手上的火红长枪，双手向前一抱，对着彼岸镜请命道，“尊上，属下请命前往西北定坤山，守护灵脉！” 她的话音落下，离恨教教主仇千凛、噬魂门门主幽槐等人也纷纷请命，“属下也愿带领门下弟子前往定坤山，还望尊上应允！” 虞曦心里想着方才傅玉箫说的几则消息。 洛惜盛就是凌霄宗出云峰那位洛长老，不但修为高深，手上还有众多法宝, 虽说上次在北昭城外狠狠丢了一回人，但他的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单是他一个人, 怕就不是陌九娘与幽槐能招架住的。 还有妙音宗那位月娥太上长老，那是比圣土教麻衣长老寿元还高的人物，修为已至合道境后期，拥有妙音宗飞升仙人的传承，据说她的手中拥有一件真正的仙器，实力深不可测。妙音宗三座飞天仙宫中，她便占了一座。 魔道如今虽说领地占回了不少，财力提升了不少，各门各教当中低阶弟子的修为也提升了不少，可在高层战斗力这方面，还与正道有着不小的差距。 若仅仅让陌九娘与幽槐带人前往，哪怕有着定界石规则守护，恐怕也难以阻拦下那么多正道合道境强者。 “极品灵脉事关重大，绝不可让予正道。” 虞曦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极品灵脉所在的定坤山，毕竟属于如今魔道领地范围以内，有着定界石那把墨玉钥匙在，调用前辈英灵的力量，至少可以极大程度限制住洛惜盛与月娥，将他们的实力压低几成。 禄安城一带需要有人驻守，不能调遣太多人前往定坤山，月见谷的人手倒是可以动用。 若是让左右护法带领护法塔下镇压的魔灵前往，这事基本就稳了。 虞曦先是看向镜中，“陌九娘、幽槐听令。” “属下在。”陌九娘与幽槐齐声应道。 虞曦下令说：“你二人各自调遣门下弟子，即刻启程，赶赴定坤山，与如今驻守定坤山的圣土教、离恨教弟子共同抵御正道各宗。” “是，属下听令。” 二人立刻领命，只见他们当即取出传音玉符，数道灵光在上面连连闪动。 虞曦收回望向彼岸镜的目光，看向殿内站在最前方的左右护法，接着说：“左右护法听令。” 听到她的语气，左右护法已经猜出了她的意图，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尊上……” 右护法有心劝说，却见虞曦摇了下头，语气坚定地下令道：“即刻开启护法塔，带领六道魔灵前往定坤山。” 魔尊的命令，永远是左右护法不可违抗的命令。 二人见状，只得低垂下头，恭敬地应道：“是，属下听令。” 安排好驻守定坤山灵脉的事宜，虞曦切断彼岸镜，禀退旁人，殿中仅剩即将一同出行前往无相海的麻衣长老。 他扶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叹息一声，“尊上，如今只剩两道魔灵，您只带着属下与那两道魔灵前往无相海，属实太危险了。” “或许这样反倒比大张旗鼓的出行要好一些。” 虞曦说：“你出去后，便说此次计划推迟，待定坤山灵脉事了，本座再前往无相海。” 麻衣长老眼前微微一亮，望向上首，“尊上，您的意思是？” 虞曦轻轻吐出四个字，“掩人耳目。” 她的计划不变，不过知道真正计划的人，却比先前更少。 极品灵脉事关重大，修真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凝聚在那条灵脉上。魔道大部分战斗力与月见谷的人手几乎都调去驻守灵脉，不会有人认为，这时魔尊会离开魔宫，独身涉险。 然而，趁着这个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时间点离开，才是最好的时机。 (本章完) 第125章 等着那一天 月色朦胧，月见谷外，两队护卫交接。 此时开始当值的这队护卫，是由护卫队长廖江亲自带领，分作两路，沿着月见谷外巡查。 队伍中有人压低声音议论起这几日发生的大事。 “听说正道那边汇聚了十几位合道境高手，你们说这定坤山灵脉, 我们还能占下吗？” 说这话的人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同僚使劲拍了一巴掌，“说什么呢，你这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从尊上回来，咱们魔道想做的事，哪有失手过的？这次定坤山灵脉, 肯定也不例外！” “尊上可真是我们的福星。” 护卫们连连感慨，有人忍不住畅想，“一整条极品灵石矿脉啊，你们说那得是多少灵石？” “不知道，十枚极品灵石就能买一枚金凝丹，一整条灵脉，怕是能够将整座仰仙城都买下来吧？” 仰仙城是中洲最热闹繁华的城池，比禄安还要富庶许多。 这已经是护卫们所能想到最夸张的比喻。 前面，廖江听到护卫们的议论，慢下脚步，回首摇着头道：“怕是不止，定坤山这条灵脉比千年多以前在凌霄宗附近发现的那条更大，别说一座仰仙城，没准十座都能买下呢！” “嚯。”护卫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十座仰仙城, 那是多少灵石？ 没有人计算得过来, 只是忍不住感慨，“到时我们说不准比妙音宗、清一宗更加富裕。” “到时尊上便是这修真界最为富有之人！” 队伍里，也不知是谁念叨了一句，“魔妃不见了真是可惜，不然凭他和尊上的关系, 定能够得到大笔赏赐吧？” 众人说话间，地面的沙土动了动。 没有人发现，紧贴地面的一块地下土地，变得中空了一部分，一艘缩小成巴掌大的灵舟，从地底穿过，经过护卫队身旁时，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后继续向东而去。 船舱第三层内，趴在床脚的万岁抬起头，往虞曦那边看去。 一双绿豆小眼里写满兴奋，迈着四条小短腿往虞曦身旁爬了几步，随后仰着脑袋说：“尊上，您要成为这世上最富有的人了！” 它眨巴着眼睛，“我幼时曾听月见谷外的灵龟说过，东海有宝珠，能滋养灵龟龟壳，但售价极其昂贵，一颗就要卖上万灵石！尊上，等您成为修真界最富有的人, 可以送我几颗这样的宝珠吗？” 万岁说完，此时幻化成木头手镯，环绕在虞曦手腕上的木木，也不甘示弱道：“曦曦，我也要，我也要。” 有了这两个小家伙打趣，船舱里沉闷的气氛不禁好转少许，虞曦轻轻在万岁脑袋上点了一下，又抚了抚手腕上的木头镯子，颔首道：“行，都有。日后魔道兴旺，你们想要的，都少不了。” 得了肯定的答复，万岁仰着脑袋，往虞曦身旁的木头人偶身上瞥去一眼，眼中仿佛带着几分洋洋得意。 就像在说，你哪有我受宠？ 将万岁送入灵兽袋打盹儿，虞曦低头看向木头人偶。 视线与“它”平淡无波的双眼对上，虞曦唇角微微上翘。 木头人偶的眼睛里闪过疑惑，她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虞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只听她说，“若我真像他们说的，成为这世上最尊贵、最富有的人，那我便把你欠我的灵石抹了。” 木头人偶的四肢微微一僵，眼中却仿若带上笑意。 褚彦语气轻快，“行，我等着那一天。” … 飞舟在圣土教麻衣长老的操控下，于地底快速穿过，不出一个时辰，就行了上百里。 即将离开鬼涧岭范围时，才从地底钻出。 这一路皆是魔道领地，按说不必太过警惕，可为免节外生枝，虞曦还是对飞舟做了伪装。如今这艘飞舟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艘灰扑扑的下品灵舟，在修真界随处可见，飞在低空，丝毫不起眼。 经过一大片荒凉的地带，前方隐约可见屋舍，再往前则是高高耸立的城墙。 远看巍峨肃穆，近看则满目疮痍。 城墙虽高，上面却已破败不堪，有的地方破着脑袋大的洞，敞在那里，无人修补。 虞曦从第三层船舱，闪身来到下面。 立于窗前，麻衣长老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向外望去，“尊上，再往前就是北洲曾经最大的城池，朔回，这里与中洲和东海的距离相同，是北洲最重要的贸易之城。” 定居于朔回城的，多是北洲最底层的散修，以及在中洲、南洲因某些原因被驱逐的流民。 比起被五门三教把持的鬼涧岭，这里更像是无人看管的地带，秩序也更加混乱。 飞舟还未接近城门，远远便看到城外有一支商队被人拦下，拉车的乌蹄灵驹已被砍断了后腿，马车上的活物掉了一地。 正值晌午，城门外行人络绎，却无一人插手这件事。 不少人看到马车被洗劫的一幕，匆匆避开眼，加快离去的脚步。 虞曦皱眉望向窗外，定睛看，那马车上的货物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个被装在水晶匣子里的婴孩胎盘。 能够携带大量这种东西，这支商队，怕也不是什么善人。 虞曦眉头蹙得更紧。 麻衣长老见状低声解释：“这里临近中洲与东海，又不受正道各宗约束，许多亡命之徒都定居在此地。” 倒不是魔道五门三教不想好好管理这座城池，而是他们实在抽调不出那么多人手。 如今这座城虽位于北洲，却更像是一个三不管地带。 打劫马车的，是一名金丹后期修为的黑袍人，手中举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镰刀，方才割断乌蹄灵驹后腿的，就是这把刀。 只见他洗劫走马车及商队主人身上的所有东西后，将目光移向别处。 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在城门外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城门外一艘灰扑扑的下品飞舟上。 灼灼目光，像是想穿透舟身，看清里面有什么。 飞舟驶过树林间，黑袍人的镰刀脱手而出，一下钩中飞舟甲板。 然而就在他跃上甲板的下一瞬，四肢就像被定住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同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既然不想活，本座便送你一程。” (本章完) 第126章 畜生行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忍不住胆颤。 黑袍人刚将刀柄抓回手中，手腕颤动之下，镰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飞舟还在缓缓向前移动，黑袍人想翻越栏杆，跳下这艘不对劲的飞舟，奈何双脚如有千钧，哪怕他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无法移动分毫。 甲板上空无一人。 黑袍人轻咬舌尖，口中溢满血腥气味，就在他想要施展秘法逃出生天时，一缕黑雾从船舱内飘出，将他环绕个结结实实，刚缔结出的遁行秘术，顷刻间就被这道黑雾化解。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黑雾是如何化解的。 黑袍人心知自己踢到了铁板，立即诚惶诚恐地望向船舱，“晚辈有眼无珠，叨扰前辈清静，还望前辈大人有大量，不与晚辈计较！” 说着，他咬牙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双手恭敬奉上。 “这是晚辈这些年所有积攒，还望前辈笑纳。” “呵。”一声冷笑从船舱内飘出。 虞曦从船舱内走出，麻衣长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此时虞曦脸上又戴上了那副幻丝面具，面具幻化出的容貌与先前参加正魔大会时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大一样。 先前正魔大会上所用的容貌更加妖媚，而如今幻化出的这张脸则清纯几分，若是换上一袭月白长裙，装作正道妙音宗的弟子，也未尝不可。 虞曦的修为仅仅比黑袍人高上一重，然而她的神识十分敏锐，抬眼一扫便能看出黑袍人身上携带了哪些法宝。 除了手上捧着的储物袋，腰间还有一块储物玉牌，另外袖子里还藏了两颗“雷震子”，显然这人没有面上表露出的这么乖顺，十有八九准备在他们放松警惕时，来上一记重击。 可惜，他找错人了。 “麻衣。”虞曦面若寒霜，没什么温度的目光落在黑袍人身上，对身旁的麻衣长老吩咐道，“将他身上的东西摘下，击散丹田，从船上扔下去。” “是。”麻衣长老领命，锐利的目光在黑袍人身上扫了一眼，右手食指向前一勾，黑袍人身上的玉牌与储物袋，还有那两枚藏在袖子里的雷震子，便统统飞入到他手中。 此时黑袍人身上再无任何法宝、武器，麻衣长老立起右掌，掌风轻轻向前一拍，黑袍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击，落在自己身上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好不容易凝聚的金丹，碎了！ 他赖以修炼的丹田，像是破了千百个窟窿，丹田内的灵气不断向外溢散，照着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他这一身修为就将会散尽！ “你们……” 黑袍人咬牙切齿，“你们好狠毒！” 麻衣长老却未理会他的言语，就在飞舟驶过乌蹄灵驹与商队破败的马车时，他提起黑袍人，向下使劲一抛。 黑袍人的身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向下落去。 刚好落在商队的幸存者中间。 这支商队修为最高的一人，唯有金丹初期，比黑袍人修为低了不少，其余更是仅有筑基修为，哪怕七八个人加在一起，都没抵挡住黑袍人刚才的攻击。 如今黑袍人丹田溃散，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商队的人哪怕身上都带着伤，此时也立即打起了精神，朝黑袍人围攻过去。 半空中，飞舟仍在前行。 虞曦收回目光。 诸如黑袍人这样的修士，在这个地界并不少见。 虞曦轻叹一声，吩咐说：“定坤山灵脉事了以后，派些人手过来，整顿治理朔回城。” “是，尊上。”麻衣长老右手一翻，向月见谷传回魔尊大人方才的指令。 混乱的城池，在身后一点点缩小。 飞舟一路向东，到了这里，路途已经过去一半，再往前行上两日，就能赶到修真界东岸。 飞舟船舱，麻衣长老手中捏着一只储物袋与一块储物玉牌，正是方才从那黑袍人身上收缴来的东西。 黑袍人口中声称“这些年积攒”，实际就是这些年打劫所得。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除了常见的灵石、玉简、丹药、符篆外，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他从商队马车上抢去的婴童胎盘，还有一些长短相同，呈诡异弯曲状的兽骨，以及一些颜色怪异的沙土。 麻衣长老将东西取出时，虞曦与长慧、长易师姐弟皆在一层船舱。 看见那些被封存在冰晶匣子中的婴童胎盘，长慧下意识皱起眉，面露嫌恶，“这些应当是用来炼制邪丹的。” 她虽久居凌霄宗，甚少外出，却知晓现在修真界有一些人，专门收集婴童胎盘，用这种含有先天元气的东西融入药材当中，炼制补充元气，提升修为的丹药。 丹药效用极佳，奈何炼制手段和所需材料太过阴毒，被正道各宗明令禁止炼制与购买。 长慧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曾经就接过一个捣毁邪丹炼制之所的任务，那一次她亲眼见到了炼制这种丹药的手段有多残忍。 “方才那些人，死有余辜。” 长慧话音刚落，麻衣长老就将储物玉牌的禁制解除开。 这里面的东西，比储物袋里的更加邪门。 不但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灵物，还有……十几具尸体。 皆是孩童的尸体，年纪大些的不过五六岁，小一些的看上去只有两三岁大。 尸体死状极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捻住口鼻而亡，五官血肉模糊不清，单看尸体的样子便能猜到，他们死前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畜生行径。”舱内的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忽然，长慧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具尸体上。 那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四岁的女童的尸体，五官已经看不清晰，身上穿的是件花锦小袄，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红绳中间穿着一枚翠色的平安扣。 看到这条红绳，长慧脸色大变，急忙上前一步，抬起女童手臂，细细端详，面色越发难看。 不远处，长易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长琼的的东西……” 第127章 噬魂虫 长慧轻轻解下女童尸体手臂上的红绳。 果然，这枚平安扣紧贴手腕的那一侧，有着一道贯穿整个截面的细细金线。 这是长琼拜入师门那一年，与出云峰一名弟子打斗将平安扣磕裂后，长慧亲手为她用金灵蚕的丝线补上的。 “确实是长琼的东西。”长慧的心往下沉了又沉，她将平安扣握在掌心，低头看向那面貌模糊的女童。 这枚平安扣, 是长琼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一向珍重，贴身佩戴，长慧从未见她将平安扣离过身。 如今平安扣在这女童手腕上戴着。 她与长琼，又是什么关系？ 就在长慧与长易盯着女童时候看时，麻衣长老从储物玉牌内取出一样东西, 神色凝重地交给虞曦，“尊上，您看这个。” 那是一枚犹如琥珀质地的宝石，表面晶莹，里面凝结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物体。 “这是虫卵。” 麻衣长老眉头紧皱，眼中浮现忧虑，“尊上，这是噬魂虫的虫卵！” 虞曦头一次听说“噬魂虫”这种虫子。 魔道五门三教当中，倒是有个噬魂门。 麻衣长老对虞曦说道：“噬魂虫最初就是噬魂门为了培养阴魂培育出来的灵虫，以阴气滋养，极阴极寒。阴魂吞噬噬魂虫后，可以增加少许修为。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种虫子发生变异，开始反过来蚕食阴魂，噬魂门因此损失惨重, 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这些虫子全部销毁。” 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麻衣长老那时还是个刚开始修炼的练气境小魔修。 由于圣土教一脉常年驻守凌舟山，生活枯燥无比, 他们这一脉弟子最爱的便是坐在峰顶的望山石上，分享各自听闻的事情。 噬魂门的噬魂虫,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们的交谈内容。 “后来这种虫子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近百年才开始再次出现。”麻衣长老记得，近百年来噬魂虫一共出现过两次，每一次都掀起不小的风浪。 一次是在北洲极西，也就是现在的定坤山西边，噬魂虫一夜之间席卷了三座镇子，上千人因此丧命。 离恨教的人追查了一个月，最后只抓到两名培育噬魂虫的筑基境散修，和寥寥几条虫子。 北洲极西一带现在人烟稀少，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当时至少有数万定居在北洲极西一带的人，因为这件事逃离北洲，向南迁移。 噬魂虫第二次出现，是五十多年前的鬼涧岭。那一次噬魂虫直接侵入了万毒门的药谷，两座药谷里的产出因此尽毁，还有上百名万毒门外门弟子，因噬魂虫神魂受创。 最可气的是，五门三教联手，都未能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只抓到几名微不足道的筑基、金丹境散修。 想也知道, 这么大阵仗，不可能是这些人能够搞出来的, 他们也只不过是幕后之人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噬魂虫的两次出现，都对魔道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第三次，便是现在。 “尊上，虫卵必须有母虫才能培育。”麻衣长老叹息一声，满面愁绪地说：“既然虫卵已经出现，那就说明暗地里必定有人在培育母虫，或许就是掀起前两次风波的人……尊上，此事不容小觑啊！” 虞曦立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也不知对方是无意还是刻意，选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还将动用噬魂虫的地点选在了北洲东部。 这么做，或许就是料定魔道将人手全都派去了定坤山，现在腾不出人手来搜查此事？ 可培育噬魂虫的幕后之人，必定想不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虞曦定声道：“既然赶上此事，那便调查清楚，莫让噬魂虫再次残害北洲子民与魔道弟子。” “是，尊上。”麻衣长老恭敬应道。 一旁长慧与长易见状，眼中露出几分感激，纷纷开口说道：“事关我们的师妹长琼，若有能安排我们做的事情，您尽管提，调查此事我们也应尽一份力。” 想要查清噬魂虫卵的来历，还需搞清楚方才那名黑袍人的身份，以及他储物玉牌中这些尸体的来历。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飞舟悬停，隐匿于树林间。 麻衣长老带着长易离开飞舟，遁行数里，不过几息便回到刚才抛下黑袍人的地方。 此时他的黑袍散落在旁，露出来的身体枯瘦嶙峋，被商队的人揍得浑身是血，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仔细看，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商队那名金丹初期的领队，身上也带着伤，左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右臂则奋力一抓，抓住黑袍人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敢劫老子的商队，现在遭报应了吧？该！” 领队在黑袍人脸上啐了一口，“就算没有刚才那艘飞舟，你也活不过今日，出手前不打听打听，老子是在为谁做事，凭你，也想打劫老子？” 话音落下，商队领队用力将黑袍人甩在地上。 “砰”的一声，黑袍人的后脑勺重重撞击在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随即脑袋一歪，一下便没了动静。 长易的神魂从地面钻出，黑雾包裹住他的全身，本就虚幻的身体在黑雾包裹下，几乎用肉眼难以看见。 只见他飘到黑袍人身旁，雾气散开一些，将黑袍人也裹入其中。 长易伸出手，在黑袍人鼻间探了探，缓缓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没死透。” 但离死也不远了。 趁着黑袍人最后一口气还在，神魂还在体内，得抓紧动手才是！ 地面的沙土微微一动。 下一瞬，林间这片区域便完全被黄沙包裹，几息以后，黑袍人、商队，以及商队的马车与那匹受伤的乌蹄灵驹，统统消失在原地。 远远的，城外经过的人向着刚才商队所在的方向瞥了几眼，疑惑道：“咦，那里刚才不是有人在打斗吗？” 同伴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树林间不但没人，也没任何灵气波动。 “什么也没有，是你看错了吧？” (本章完) 第128章 假魔尊 几里以外，隐秘的树林间，被黄沙隔绝出的一片空地上，忽然多出数道人影，以及散落一地的车架、货物，和一匹瘸了腿的乌蹄灵驹。 商队领队先是一怔，随即惊恐地盯着四周笼罩住这片区域的黄沙, “什么人？” 能在不知不觉当中，瞬息就将他们这么多人转移至另一个地方，动手之人的修为怕是比他们高出不止一筹。 元婴境修士很难做到，难道说……现在他们面对的，竟是一位分神境修士，或是合道境大能？ 商队领队仅有金丹初期修为，其余人更是连金丹都没凝结, 见状不禁瑟瑟发抖。 这时，地面尘土浮动。 麻衣长老的身影浮出地面。 他鹤发白须，身上只着一件最朴素的麻衣，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敢小觑他。 被他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盯着，商队领队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讨饶，“前辈赎罪，小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前辈，还望前辈提点一二，小的一定知错就改，望前辈放小的一条生路！” 麻衣长老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亮芒，猛地抬起右手，虚空一抓, 便将商队领队背在身后的手中抓着的玉符收入掌心。 玉符还未来得及触发，上面沾染的灵气就被麻衣长老出手抹去。 跪在地上的商队领队哆嗦着连连磕头，“前辈饶命, 前辈饶命……” 其余人则跟着他一同跪倒在地, 浑身颤抖, 不敢多言。 麻衣长老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向一旁黑雾中的长易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行动手。 长易凝神屏息，将围绕周身的黑雾，一点点探入黑袍人的眉心。 他要做的，就是在黑袍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神魂离体之前，侵入他的识海，搜索他的记忆。 这也算是搜魂术的一种，比先前冥虚子对洛长老弟子所用的搜魂术法略简单一筹。 长易是在得到伏蛰传承以后，才习得的这道术法。 术法并不能看到太久远的记忆，只可窥探对方近日印象较深的场景。 识海中的画面快速掠过，只有两个画面，令黑袍人印象最深，其一是在一处阴雾缭绕的山谷，谷底暗无光茫，修建了一座座阶梯状排列的水池，越往上的池子越大, 池中流淌着暗红色液体。 池水“咕嘟”，不断有人将液体倒入最上方的大池子中。 液体流淌, 到了最下面一层, 每一层足有十几座池子，隐约可见，每座池子中仿佛都泡着什么东西。 黑袍人识海内的画面就截止到这，他似乎很惧怕这里，只停留了片刻，就从原地溜走。 另一个他印象较深的画面，是一片临海村落，他到的时候村子已经一片狼藉，只剩下这些血肉模糊的尸首。 查看完这些记忆，黑袍人的身份，长易也已经弄清楚，他向麻衣长老点了点头，之后便轻身上飘，返回船舱内向虞曦禀报。 “这人名为张古，隶属于北洲一个专做打杀劫掠行当的小组织。他去的那座血池，我暂时无法分辨出在什么位置，不过那个村落，应当是在北洲极东沿岸，他记忆中村子正对着的海岸线上，立着三块十丈高的观海石，村子的北面与西面两面环山，山坡上栽满了灰褐色的铜铃草。” 虞曦垂眸，心中微微一动，询问道：“那他为何要将这些尸体带走？” 专门杀人、抢劫的魔头，自然不可能是良心发现，将这些尸体带走安葬。 长易神色一黯，回答道：“他特意从村落数百具尸首中，挑出来男童与女童的尸首。这些尸首在朔回城，还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至于这些尸体到底能做何用，总归不是什么好用处。 虞曦眉头轻拧。 北洲极东一带，五门三教抽不出人手管理的这片区域，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更加混乱。 想要得知女童的来历，弄清这些尸首的死因，以及与噬魂虫的关联，还要先去到那个村落才行。 就在长易向虞曦禀报的同时，飞舟下方，商队领队也已经招架不住，将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全都交代给了麻衣长老。 先前他对着黑袍人大放厥词，确实因为他有些“来历”。 “他说他是幽皇阁的人，他们侍奉的主上是……” 麻衣长老回来回禀时，面色沉重，缓缓吐出四个字，“魔尊大人。” 船舱内寂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虞曦身上。 “幽皇阁？”虞曦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显然，这是一个打着魔尊名号招摇撞骗的组织，而商队领队口中的魔尊大人，十有八九也和虞曦本人没有半点关系。 船舱内，麻衣长老最为愤怒，“竟敢打着尊上的名号，做这等阴恶狠毒之事，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麻衣长老咬牙切齿，面对虞曦时，又换上一副恭顺的面孔，“尊上，事关您的名声，此事绝不能轻轻放过，还望您应允属下，彻查此事！” 长慧与长易，闻言也抱拳向虞曦行了一礼，请求的意味明显。 无论是为了查清幽皇阁与冒充虞曦的假魔尊，还是为了查明长琼的下落，这出事的村落，看来是非去不可。 虞曦微微颔首，决定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便将一切查清楚吧。先去出事的村落，弄清楚这些人的死因。” 静谧的树林中，飞舟缓缓开动。 四周禁制散去，原本停留在这里的商队、马车与乌蹄灵驹，已经看不见踪影。黄沙弥漫间，细小的粉末掺杂在其中，随风飘散，再无人能找寻踪迹。 飞舟一路向东，与经过虞曦颁布的新条例改善后的北洲其余地域相比，这里格外贫瘠。 虞曦眺望窗外，心头沉重。 看来改善魔道，改善整个北洲的生活环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向东飞着飞着，路过一处荒村时，虞曦忽然注意到下方村落间，不少人聚在一起正在焚烧着什么。 好似是符纸。 燃烧过后形成阵阵暗红色的烟雾。 那烟向上飘荡，气息令人格外不适。 (本章完) 第129章 虫卵 飞舟降低了几分，隐约可闻，村落中聚集的人群正围拢着燃烧的火焰，不断虔诚地祈祷，“主上仁慈，庇佑来福村来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还有些人在那祈祷, 希望“主上”保佑家中子孙拥有灵根，可以被宗门选上，踏上修行之路。亦或是祈求“主上”赐福，让家中的病患病痛消除，重新恢复健康。 还有一些村民，跪在那里, 朝着点燃的符火, 一个接一个磕着头，希望无所不能的“主上”可以为他们带来一笔丰厚的灵石，最好是成千上万之多。这样他们便再不用守在苦寒贫瘠的北洲极东，可以迁往中洲富饶一些的地方，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修士到了元婴境界，耳力足以听到数里外的声音。 这些嘈杂的声音清晰落入虞曦耳中。 符纸在火焰里燃烧，火苗蹿动，欲望随着熊熊升腾的火焰不断滋生。 村落里猩红色的雾气，也弥漫得越发多了。 这些雾气，村民们好似看不见。 但被雾气环绕的他们，却逐渐陷入越发癫狂的状态。 火焰还在燃烧，不到半柱香时间，方才磕头的那几人就已将自己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可见是用了极大的力道。但他们却仍没有停下, 依旧一个接一个不断磕着, 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 这太不对劲了。 “那些符纸有问题。”虞曦说的，也正是船舱每一个人的猜测。 飞舟缓缓从上空降落，停留在距离村落仅十丈远的高度, 船身上隐匿踪迹的阵法开启着，下方无一人注意到这艘飞舟。 事实上，就算不开启这道阵法，下方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村民们，或许也无暇注意这艘出现在空中的飞舟。 船舱内，麻衣长老的目光落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忽然开口：“尊上，您看那里！” 虞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火焰里，一团团红色的东西出现在烧烬的符灰中，趁着村民们不注意，缓缓蠕动离开火焰，钻入人群。 虞曦眸光一凝，“是噬魂虫？” “是。”麻衣长老忧心忡忡，“上次万毒门被噬魂虫席卷时，属下曾参与过绞杀，村落里出现的虫子与那时属下在万毒门里见到的几乎一样。” 他又定睛仔细看了看，补充道：“不过这里的噬魂虫，远不如那时侵入万毒门的虫子强大，看上去似乎才刚孵化不久？” 这些虫子并非单独行动，而是几十条几十条地聚在一起, 最先朝着那些叩首求财, 状态最为疯狂的人而去。 几十条虫子同时爬上一个人的身体，短短几息虫子就消失在皮肤表面，接下来，被虫子看中的人浑身一僵，骤然失去意识向后仰倒。 只有距离点燃的火焰较远一些的人，注意到晕倒之人的异状，焦急地凑上前询问。 其中一名身着蓝色布衣的少女，神色最为慌张，不断摇晃着地上晕倒的男子，“伯伯，您醒醒啊？您怎么了，您快醒醒啊！” 晕倒的人共有三四个，保持清醒上前关心他们的人，也不过一手之数，其余人的目光仍旧集中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就像是根本没看到有人晕倒似的。 “伯母，堂兄，伯伯都这样了，你们怎么……” 仍旧双手合十闭眼祈祷的两人，没有任何反应。 蓝衣少女开始发觉不对，接连伸手在四五个人眼前晃光以后，大声说道：“快停下，大家快停下啊！” “这些符纸不对劲，你们不要再烧了，快停下啊！” “这女子倒是有些胆色。”长慧眼中起了几分惜才之意。 “动手吧。”虞曦识念一动，身影出现在船头，对着众人说道，“将这些噬魂虫一网打尽。” “麻衣，你去剥离那几个人体内的噬魂虫。” “是，属下遵命。”麻衣长老领命以后，身影一闪，下一瞬便来到蓝衣少女面前，一把将地上的男人提起，双手扣住他的肩头，将灵力渗入对方体内。 蓝衣少女先是一愣，接着大惊，“你是什么人，你要对我伯伯做什么……” 麻衣长老淡淡瞥去一眼，没有理会她的询问。 同一时间，飞舟上的虞曦与长易长慧也出手了。 三人并未露出身形，长易以黑雾包裹周身，用雾气捉到了上百条还在地面蠕动的红色小虫，将它们全部用自己周身环绕的黑雾困住。 长慧则隐匿在长易身旁，接连打出数道术法，一片片水汽在她掌中凝聚，包裹住地面蠕动的虫子。 水汽在沾上虫子后，迅速凝结成冰，不多时这些蠕动的虫子，便变成一坨坨凝结的冰块，再也动弹不得。 虞曦的做法更为简单，她悬停在半空中，挥动软鞭，一道道鞭风卷着虫子与沙土离开地面。 虞曦瞅准时机，掏出虺螣镯里的金属匣子，将这些噬魂虫统统锁进了匣子里。 活捉。 三人仅用了十几息时间，便将火焰里涌出的数百条噬魂虫统统解决。 麻衣长老也已将那几个晕倒之人身体里的虫子剥离，带着被沙土黏成一团的虫子，重新登上飞舟。 燃烧的火焰，也已被水汽浇灭，聚集在火焰旁的村人，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清明。 看着四周混乱的场面，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发懵。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额头带着血，疼得龇牙咧嘴，迷茫地环顾四周以后，视线落在正在照顾晕倒之人的蓝衣少女身上，“玉芙，你大伯怎么晕了？” 被唤作玉芙的蓝衣少女茫然摇头，村长将视线移向别处以后，她抬起头仰望天空。 将大伯交给恢复清醒的伯母与堂兄照看后，她沿着村外的小径，向东走去。 少女只有引气入体修为，情急之下却自发学会了将灵力运用于喉嗓，“多谢前辈相救，前辈可是在调查那些虫子的线索？玉芙或许知道一些……” “尊上？”飞舟上，麻衣长老向虞曦投去询问的目光。 虞曦淡声，“让她说。” 飞舟停在低空。 蓝衣少女轻咬了一下下唇，开口说：“前辈抓的那些虫子，我曾经见过它们是如何孵化的！” (本章完) 第130章 腐尸 清风拂过，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从枝头飞落，在蓝衣少女脚边不断变大。 蓝衣少女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下一瞬那树叶便托着她腾空而起，飞到飞舟的甲板前停下。 少女这才真正看清隐匿在云层间的“东西”，原来是一条貌不惊人的飞舟。 “将你知道的讲出来吧。”轻缓的女声自船舱内飘出, 声音有些清冷。 蓝衣少女有些惊讶，她记得刚才施手救下大伯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前辈，原来这船上还有另一位女前辈，是刚刚那位老前辈的弟子吗？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前辈，我家原本住在来福村东边百里外的另一个村子, 上月中旬，我随爹娘外出访亲，回去后就见村中村民全都昏睡不起……爹娘去寻了镇上的筑基仙师，仙师称此事是邪修所为，若想活命不可对外人提及，后来爹娘便连夜带着我离开村子，前来投奔大伯一家。” 方才聚集的人群中，可不见蓝衣少女身旁除了大伯伯母一家，还有其他亲人。 哪怕她没开口说，船舱内的人已经猜到，她的爹娘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果然，蓝衣少女垂下头，声音低闷, “我爹娘是在来这的路上没的，当时有无数条小虫子从他们的口鼻中钻出, 我……” 说到这里，蓝衣少女语气有些哽咽, “我想将那些虫子都赶走, 用灵力探进爹爹头中, 那时已来不及……里面全都是那种暗红色的虫卵。” “嘶。”船舱内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噬魂虫，顾名思义噬的是魂。 可如今的噬魂虫，竟还能以人脑为食，用人脑滋养虫卵，孵化幼虫…… 修真界人口众多，死后不散的阴魂难寻，活人却到处可见。 若噬魂虫按照如今这种方式培育，怕是不久的将来，不止北洲，整个修真界都会受到这些虫子的威胁！ 得在这些噬魂虫被完全培育起来以前，将它们解决。 船舱内良久没发出声音，蓝衣少女惴惴不安，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小声说：“希望前辈们早些找到操控这些虫子的人，玉芙替父母在天之灵，谢过前辈……” 船舱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 随即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浑圆丹药从船舱内飞出，停在蓝衣少女身前，她愣了一下, 伸手抓住那刻丹药, 棕褐色的药丸上带着几道白色的丹纹，上面还散发出阵阵药香。 “回去吧。”船舱内清冷的女声再次传出。 树叶带着蓝衣少女从空中飘落。 蓝衣少女抬头望向天空，方才空中那一艘飞舟，如今已完全看不见了。 若非手上的丹药还在不断散发着药香，蓝衣少女简直还以为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她抬起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许久手中这颗丹药。 仅有引气入体修为的她，根本无法辨别这是何种丹药，总之是她从没有吃过的。 如今来福村正是混乱的时候，她若将丹药带回去，这浑身散发着药香一看就不是俗物的丹药，她未必能保得住。 蓝衣少女只犹豫了一瞬，就张嘴仰头，将丹药吞了下去。 没有哪里，比自己的肚子里更安全。 “这女娃倒是有些胆识。”半空中，麻衣长老收回神识，抚了抚胡须感慨，“上品洗髓丹，给了她倒也不算白瞎，至于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虞曦方才给出去的，正是一枚上品洗髓丹。 这样的丹药，虞曦的镯子里还有三四瓶，正适合刚开始修行的修士服用，可以在一开始修炼之初，就将体内的杂质洗去，更利于将来吸纳灵力。 飞舟没有在来福村上空逗留太久。 不多时，虞曦已操控飞舟来到蓝衣少女提及的村庄上空。 这村子紧邻一座小山，村子西边还有一片湖泊，依山傍水，比来福村更清净也更秀美，但此时村中唯有一片死寂，靠得再近一些，就能闻到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味从村中传出。 是尸体腐烂后的味道。 村中至少有上百具尸体，无人收敛，就这么暴露在日光下。 按说腐尸会被飞鸟、昆虫光顾，可村子里这些腐尸却并没有，远远地有几只飞鸟经过，不但没有落下，反而像是受到惊吓似的，使劲扑扇翅膀，一下子飞得更远了。 “刚才飞过的是枯灵鸟，二阶妖兽，最好蚕食腐尸。”虞曦在龙纹玉佩里看过这种妖兽的介绍，按说整整一村子腐尸，对枯灵鸟来说是大补之物，可它们竟然没有停下，反而对这里避之不及。 “莫非噬魂虫的气息，对妖兽有压制作用？” 麻衣长老也是这么认为。 他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沙土，按理说无论何地，沙土中总会藏有一些细小的虫蚁，尤其是像这种人烟稀少的村庄。可这里，一整片村落的沙土中，什么都没有。 “下去看看，还有没有噬魂虫在。”虞曦一声令下，飞舟低飞。 麻衣长老的身影消失在船舱中，再出现时手中多了五个透明的瓶子，其中三个瓶子装的都是和先前来福村出现一样的噬魂虫幼虫，另外两个瓶子里的东西则格外恶心。 那一团团聚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的东西……正是即将孵化的噬魂虫卵。 “尊上，村子里的噬魂虫，都在这里了。”麻衣长老禀报道。 虞曦盯着两瓶子虫卵，“这是从哪发现的？” “是从两个人的脑袋里……” 麻衣长老说：“那两人已经死透了，许是因为养分供给得不足，虫卵留在他们体内，还未完全孵化。” 二者更像是一种寄生的关系。 “将这里一把烧了吧。”虞曦下令。 火焰在村中点燃，不多时将所有尸体吞没，持续燃烧了一炷香时间，但火势散去，所有的腐尸已被烧得干干净净。 地面沙土翻涌，将这些人的骨灰埋入地底。 让他们在此安息，永远守护他们曾经的家园。 就在火势烧完的两个时辰以后，一队身披青色斗篷的修士出现在村中，疑惑地打量四周。 (本章完) 第131章 母虫 村内一片冷清，没有半条人影，剩下的只有大火燃烧过后的残垣断壁。 “丙七确定投放在了这里，没搞错？”领头那个手执阔刀的人皱眉问。 “没错，奉水村。”他身旁那个青色斗篷上勾了一条银边的人肯定说，“就是这里。” 说话的人蹲下身，捻了一把燃烧后地上的灰烬, “看来是有人来过，一把火烧了这里，丙七极可能也是被对方带走的。” 话音一转，他将视线投回领头的人身上，语气添了几分埋怨，“这火就是近两日刚烧的，若不是你在前两个镇子耽搁那么长时间, 我们又怎会将丙七搞丢，这让我如何回去向主上与黎妃大人交代？” “主上向来仁慈宽厚, 定不会为难我们。”领队之人说得笃定，顿了顿，接着说：“至于黎妃大人那边，我们在临安镇上不是得了一匹流光锦吗，将它送给黎妃大人，许是他会看在这匹锦缎的份上，对我们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只好这样了。”衣摆勾勒着银边的那名修士无奈地点点头，感慨道：“好在丢的只是一条丙级母虫，若是甲等或乙等品级的母虫，就算你带十匹流光锦回去，黎妃大人也不会轻饶我们的。” “罢了，尽快赶去下一个地方吧。”领头人叹息一声, 对身后带着的人吩咐道：“再去找找还有没有遗留此地的子虫。” “是。”身披青袍的修士齐齐应了一声，向着这片已经烧成废墟的村落各处散去。 虞曦操控飞舟穿梭在低空，一路向东, 路途中又经过几个两个被噬魂虫洗礼的村庄。这些村庄没有来福村那么幸运, 赶在被噬魂虫完全覆灭前遇上虞曦一行。 虞曦一行人路过的时候, 两个村庄已经无一活口, 吸食了人脑的噬魂虫也已不见踪影，留下的只有一地残缺不全面貌模糊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大对劲。”麻衣长老眉头微蹙。 长慧顺着麻衣长老所指的方向看去，那些尸体死状很惨，死亡的时间应当有些日子，尸体早已腐烂，此外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尸体干瘪得有些异常。”虞曦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具尸体上，这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通过裸露在外的骨骼不难看出男子的体型应当较为高大，经常劳作、骨架高大之人，按说身型应当较为健壮，可此时男子的尸首看上去却十分干瘪，用皮包骨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着实不大对劲。 双脚飘离船舱地面的长易，也随着几人的目光向下望，“尸首气血尽失，伤口处没有多少血渍，似乎这些尸首体内的气血不是自然流失的？” 长易这番话正说出虞曦心中所想。 不过要论魔道手段，最了解的还是麻衣长老。 “我怀疑有人对这些尸体施展了引血术。”麻衣长老脸色难看。 听到他的猜测，虞曦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引血术是鬼刹门炼制人偶鬼仆时使用的一种术法，人偶鬼仆是由尸首炼制而成，其中会有一部分残留的气血, 鬼刹门弟子在炼制鬼仆之初，会将这些无用的气血之力剥离，重新向鬼仆体内灌入他们凝练的阴煞之气。 引血术只可对没有生机的死物施展。 且鬼刹门门规第一则便是，用引血术引出的气血之力，不得用于自身。 三百年前鬼刹门有一分神境弟子，在其师尊陨落后，试图用引血术引出师尊身体内的气血之力，归为己用。事情败露以后，鬼刹门上任门主当场决定将他修为废除，哪怕鬼刹门就此减少一位可能晋级合道境的强者，门规也绝不可废！ 习得引血术的，只有可能是鬼刹门弟子。 如今引血术被施展在大量尸首上，那是否说明，这件事有鬼刹门弟子插手？噬魂虫和那假魔尊的事，鬼刹门又是否知情？ 虞曦脑海中浮现出鬼刹门门主邬阎的样子，那是位有些严肃，不苟言笑的门主，据说治理宗门的手段十分铁血，门内少有敢触犯门规的弟子。 邬阎如今正带着三位鬼刹门分神境长老，和十余具鬼刹门实力最强的人偶鬼仆，驻守在定坤山灵脉。 虞曦不愿揣测北洲极东的事与这位门主有关，事实上她也不认为引血术出现在这，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就必定是鬼刹门。 五门三教为了复活魔尊，都付出良多，其他立场暂且不提，但就信奉魔尊这一点来说，五门三教这几位教主门主，是绝对虔诚的。 他们不可能去侍奉一位假魔尊。 虽然她这个魔尊，实际也没那么真…… “此事不宜声张，如今应以定坤山灵脉为重，有关噬魂虫之事，吾等先行探查即可。”虞曦这么说。 麻衣长老立即点头附和，“尊上说的是，如今我们最好能够找到培育这些虫子的地方。” 虞曦想了想先前发现问题的几个村落，几个村落从位置上来看，是有迹可循的。 越早出事的村落越靠东边，对方似乎是从北洲东岸开始动手，逐渐将范围向其他方位延展…… “我们可能要调转方向了。”虞曦操控着飞舟，灵巧地在空中转了个弯。 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继续探访这些已经被噬魂虫洗礼的村落小镇，而是找到他们动手的下一个目标。 飞舟穿梭于云层间，又回到了来福村附近。 北洲地广人稀，村落与村落之间相隔十里、数十里都是常事。 来福村东边的那座小村，与来福村隔了一座小山，早已被噬魂虫洗礼。 “若上次不是恰巧遇到我们，这个村子怕是也已经被噬魂虫覆灭。”麻衣长老抚着胡须叹息。 他们机缘巧合，保下了这座村落。 幕后之人很有可能会派人来查清原因。 他们现在等的，便是这些人出现的时刻。 “守在这里，未免打草惊蛇。”虞曦操控着飞舟不断变小，“我们下去吧。” 说完这句，飞舟已经缩成掌心大小，最后嗖地一下从空中划过，落进村里的某一处人家。 (本章完) 第132章 怎么办 窦玉芙刚刚整理完自己屋里的东西，她虽有引气入体修为，家中却无储物法宝，收拾好的东西还得用包袱卷着，背在身上。 不过她来到来福村没有几日，身上的东西不多，全都收拾完。一个包袱也就足够了。 “玉芙, 你收拾完了就来帮伯娘收一收柴房里的东西，还有几个雪灵鸡下的蛋，那可是能换灵石的好东西，不能撇下不要！”屋外传来大伯母的声音。 “来了。”玉芙抬高声音回应。 正欲推开房门走出去，她的余光忽然瞥见，床上刚收拾好的包袱上面, 静静落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巧飞舟。 这…… 玉芙心里“突”的一下, 这不正是前两日在村外空中见到的那艘飞舟吗？ “又见面了。”清冷的女声在飞舟上响起。 玉芙眼底闪过几分惊喜。 真的是前两日那艘飞舟！ 那些前辈离开以后又回来了, 他们是已经抓到操控噬魂虫的凶手了吗？那是不是，村民们就不用为了躲避危险向其他地方逃难，也不用再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了？ “前辈……” 玉芙有很多话想问，却不好意思开口，最后磕磕绊绊地说：“前辈赐下的丹药玉芙已经服用了，服用第二日体内便清理出许多污垢，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多谢前辈赏赐……” 以虞曦等人的修为，一眼就能看透玉芙的情况。 她原先资质尚可，不过经络瘀堵，体内杂质较多，若修行功法必将事倍功半，进展缓慢。如今服了上品洗髓丹，体内杂质尽除, 日后修行必将顺遂不少。 这不算赏赐, 而是作为她鼓起勇气告诉他们噬魂虫之事的回报。 “前辈需要玉芙做些什么？”玉芙很有眼色地问道。 “无需任何, 继续做你的事情便可。”虞曦轻声回应。 远远的，她已能感觉到有数道修为远高于来福村村民的气息在向这里靠近。 她能感知到的，长慧、长易与麻衣长老, 自然也能感知到。 “尊上，来的共有十人。”麻衣长老说：“其中八人金丹，两人元婴。” 人数虽比飞舟内的多出一倍有余。 可单论实力，十个绑一块都打不过一个长慧，更何况是飞舟内的合道境高手，麻衣长老。 不过，虞曦他们要做的，也不是打败这几人。 空中，十道青色的身影停下，望向脚下。 “就是这了，我们放出去的母虫按说已经产卵孵化，侵占了整个村子。”领头的青袍人眉头大皱。 按说这村子应当已经沉闷死寂，无一活口。可如今，村子看上去却好端端的，从上空望下去，活人一点不见减少。 “真是怪哉。”领头人身旁衣摆勾勒着银边的那人，饶有兴味地盯着脚下，摸了摸下巴，“再抛一条母虫下去，我们就在这守着, 我倒要看看这个小村子是如何躲避噬魂虫的。” “我们此次奉命放出的十条丙级母虫，一共只收回来八条，你可想好回去后如何复命？若是在这里再折损一条，怕是这次回去，你我的脑袋都未必保得住。”领头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我都在这看着，能出什么差池？”青袍银边的修士散开神识向下探寻，整个村子修为最高的不过炼气中期，别说他们二人，就是身后随便派一个人出去，都能将这村里的人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出了事你担着，到时我就与黎妃大人说，这母虫是你让放的。”领头的人终于松了口，右手一挥，从储物法宝内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冰晶。 他的掌心凝聚一团火焰，几息后便将冰封的冰晶完全融化，放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足有三指长，腹部洁白如玉，其他地方满是猩红色，看着胖乎乎的大虫子。 刚从睡梦中苏醒，它的腹部一鼓一鼓的。 领头人脸色微变：“它快要产卵了。” 身旁那衣摆勾勒银边的修士连忙催促：“那你还不快将它送下去，下面那群愚昧的村民，刚好是虫卵的养料。” 两人交谈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法子。 除二人外，按说应当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可他们也没想到，就在自己脚下这片村落中，还藏有几个修为远高于他们的人。 飞舟船舱内，麻衣长老将空中那二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尊上，他们要动手了。” 空中那青袍领头人松开抓住母虫的手，那团红猩猩软乎乎的东西，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团东西似乎很畏冷，落地以后便先往灶火里钻去。 接着只见它腹部鼓动，在燃烧的火焰中排出一团团虫卵，这些虫卵只有指甲盖大小，离开母体后很快变成一条条小虫子，爬出火焰，向村中村民们而去。 “呀，这是什么东西！” 窦家的院子离母虫所落的村长家不远，门前也爬来了一群小虫。 窦家大伯正在院子里套驴车，一瞥头，正好看见这一片红色的小虫子。 窦玉芙在柴房里听到大伯的话，脸色一变，急忙跑出来看。 是虫子！ 是那种红色的虫子！ 她急忙抱起柴房门口堆得木柴，向门外甩去，接着一把拉过院门，“啪”地一下使劲关上。 接着焦急说，“大伯，先别管驴车了，快进屋躲一躲啊！” 窦家大伯和听到动静走到院里的大伯娘、堂哥俱是一愣，“这是怎……” “上次大伯晕厥，就是这些虫子害的！”窦玉芙来不及解释更多，说完这句便跑回屋内，看到床上那艘小巧的飞舟还在，悄悄松了一口气。 “前辈，那些虫子又来了！” “本座知晓。”虞曦早就散开神识，关注着村落内的一切。 窦玉芙神色忧虑地问：“前辈，玉芙应当怎么办，才能保住家人不被这些虫子所害？” 屋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窦玉芙等待着前辈的答案。 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时，飞舟内再次传出声音。 “光保你一家人可不够，要将全村保下。” “接下来，就按本座说的做。” (本章完) 第133章 应对 窦家大门紧闭，大门下面堵了一排米袋，将缝隙堵得严严实实，院子里已经不见一个活人，全都躲进了堂屋，就连原本拴在院里的那头驴，也被牵着挤了进去。 忽然，西厢房的屋门开了，站在堂屋里的窦家大伯急忙探出头，使劲挥了挥手，“玉芙，快过来这边！” 窦家大伯真切感受过被虫子“上身”以后的痛苦，对那些不起眼的小虫子避之不及。 窦玉芙：“大伯，你们躲一躲，我去想办法赶走这些虫子！” “别去！” 窦家大伯急得脸都红了，上前一步，越过门槛，“你这孩子，别逞能，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你爹娘交代啊！” “大伯，您别急。”窦玉芙脸上没有惧怕，只有坚定与信心，“仙师前辈教了我对付这些虫子的办法！” 说着，窦玉芙就往院中的水井旁走去，她人小力气小，使劲摇了一下摇杆，竟没能将吊在下面的木桶摇起来。 动作一滞，回头看向堂屋，“大伯，堂兄，要不你们帮把手吧……” 窦家大伯已经从堂屋里走出来了，堂兄与伯母也先后出来，堂兄时常照看家里那几亩灵田，有一把子力气，三连下就将一桶冰凉的井水提了上来。 窦玉芙麻利地又放下去一只空木桶，“堂兄，你再舀一桶，井水冰凉，我们先把它泼在门前的石板上！这种虫子畏寒喜热，尤其是刚孵化的小虫子，一点寒冷都受不住，我们这么做至少能拖住他们两柱香的时间。” 说着她已经提起刚刚提上来的那桶水，踩在木凳上站上墙头，将水泼了下去。 伯母急忙用手帮她按在木凳，生怕她站不稳当，一不小心整个人栽出院外。 堂兄见状，也按照她刚才的动作，将提上的水浇在院门外另一侧方向。 果然，正朝门缝涌来的虫子，速度慢了下来。 这法子是有用的。 窦玉芙接着说，“大伯，您抬高点声音，把灵力运转到咽喉处，大声把这个法子喊出来，告诉村里其他人，让他们不要与虫子硬碰硬，先别让虫子近身……” 窦玉芙的大伯有炼气境三层修为，虽说也只是炼气初期，但已经是窦家修为最高的人了。 事出从急，他没忙着问窦玉芙仙师前辈的事，见窦玉芙说的法子确实有效，便照着她交代的话喊了出来。 村里陆陆续续有人回应，按照窦家的法子，暂时没让虫子涌进院子。 但还有些人家已经失守，比如窦家对面的来福村村长家。 “窦家老弟，我这………” “我这……”村长明明是来福村修为最高的人，此时声音却哆哆嗦嗦，满是惧怕，“我这里有一条特别大的虫子，就躲在灶火里，足有小半条胳膊，我刚看它吐出了很多虫卵！” 村长正是水灵根修士。 窦玉芙转述仙师方才交代的话，“大伯，您让村长伯伯用水系功法，先将灶火灭了，之后用东西堵住灶眼，将它困在里面，刚产完卵的虫子最是虚弱，没有别的小虫子帮衬，它一时半会没力气自己从灶眼里钻出去！” 窦家大伯大声转达了窦玉芙的话。 对面村长家的院子里很快传来好消息，火灭了，灶眼堵住了，等了十几息，那条大虫子还没从灶眼里钻出来。 灶眼附近的小虫子，也都被村长用水系术法困住了，暂时没有往其他地方爬的意思。 “玉芙，接下来做什么？”窦家大伯现在对侄女得了仙师指点深信不疑，主动问道。 窦玉芙摇摇头，“仙师说，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 下方村落里，无论是窦家的动静，还是其他人家回应窦家时叫喊发出的声音，都不算小。 别说是金丹、元婴境的修士，就算是底层炼气境修士，只要隔得不算太远，都能够听见。 可来福村正上方，距离地面仅剩十丈的青袍人们，耳中却寂静无比，一丝响动都没有出现。 但从上方望下去，却能够看到村子里的人都在做什么。 “不对劲，下面怎么没有声音。” “他们在做什么？” 当看到村子里的人拿凉水泼噬魂虫，上方披着青色斗篷的修士们，齐齐惊呆了。 “他们是怎么想出的这个法子？” “不行，这个村子不大对劲。”领头人眉头紧皱，先前连失了两条母虫，这次行动绝对不容有误，他不能再丢失第三条母虫。 “他们好像知道噬魂虫的习性。”这是第一次有被选中“饲养”噬魂虫的人，找到反抗的方式。领头人不敢赌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又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只知道这条母虫要是再出差池，他的项上人头怕是也快要保不住了。 “不等再等了，我们赶紧下去，先将母虫收起来！” 说罢，领头的青袍人已经一马当先，向下俯身冲去。 其他人见状急忙跟上。 然而就在这时，领头人脑袋上却发出“叮”的一声巨响。 原来是他的脑袋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可以看出撞击的力道不小，领头人的脑袋上哪怕覆盖着斗篷上的帽兜，依旧可以看出来，被撞得肿得突起来了一块。 下一瞬他的身体倒飞出去，大头朝下，栽进村口的土地里，只余下两条腿支棱在外面。 跟着他的青袍人吓得不敢继续往下冲，警惕地看向村子，调转方向，往领头人那边飞去。 “队长，你怎么样！” “喂，还能动弹不？”衣摆勾勒银边的修士，拍了拍领头人支棱在外面的大腿，随后将灵力运转至掌心，用力向外一拔，领头人便被他从地底拔了出来。 领头人原本笼罩在斗篷帽檐下，看不清晰的面容，此刻被泥土覆盖，依旧看不清晰。 “呸。”他将嘴里的沙土吐出，板着脸道：“无事。” 接着一板一眼地说：“这村子布了防御阵法，看来是有些门路，知晓近日这一带发生的事，特意求了高阶修士庇护。我攻不破这道阵法，我们先行离开。” 衣摆勾勒银边的修士诧异道：“这里的那条母虫，就放任不管了？” 领头人说：“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先将身上的母虫带回，将这里的事回禀主上。” 衣摆勾勒银边的修士沉默一瞬，点头道：“好吧，这是你的决定，到时黎妃大人怪罪下来，我会如实禀告他的。” 领头人横了他一眼，淡声道：“随你。” 谁也没有注意，在领头人青色的斗篷下，悄然多出了一艘小巧的飞舟。 第134章 魔皇宫 飞舟船舱内，身披青色斗篷的修士，被褪去斗篷上的帽兜，双膝着地，双手背后，被一股威压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阵阵黑雾裹挟在他身旁, 他那枯瘦干瘪的脸上，双眼直视前方，空洞无神，仿佛失去意识一般。 半晌，裹着他的黑雾散开一些，飘在他身后的长易退远了一些，收回覆盖在他额顶的双手，沉声说：“此人名为景鸿, 本是鬼刹门一名外门弟子，因偷习内门心法、触犯门规，被判废除修为、逐出宗门，却在执刑当日逃离鬼刹门，之后不知所踪。” 顿了顿，长易又接着说：“他偷习的内门心法，就是鬼刹门培育人偶鬼仆所用的饮血术。” 船舱内，众人立时想到在前一个村落所见的异状，很可能那些尸体上失去的气血，就是被景鸿用引血术给引走了。 也难怪，这人虽有元婴境界，气息却很虚浮，体内灵力并不稳固, 原来是用这种邪门法子催生出来的修为。 “对了，外面另一位元婴修士, 名为白琦，是黎妃手下十八位御座祭司之一, 负责培育丙字品级的噬魂虫母虫。此行他们便是为母虫寻找养份。” 长易话音一落，长慧出言问道：“这个黎妃是何身份, 是何修为？还有她那什么十八御座祭司，是指十八个人？都是像白琦一样的元婴境修士？” “师姐，我……” 长易张了张口，长慧便说：“没事，你看仔细些，一个一个回答。” 长易舒了一口气，细细回想自己搜寻到的记忆，挨个回答：“黎妃是一名生活在魔皇殿内的男子，备受景鸿等人主上的宠爱，具体他的底细、年岁，景鸿也不知晓，只知白琦这些御座祭司，是他亲手培养，对他忠心耿耿。” 有关这个“黎妃大人”，景鸿知道的显然没有白琦多，长易微微皱眉，暗道他们或许抓错了人, 抓景鸿还不如抓他身旁那个白琦。 虞曦摇头，“不，白琦既然是黎妃亲手培养出来的, 黎妃必定对他更加熟悉，取代他未必有取代景鸿稳妥。” 说着她看向长易，轻轻一点头，“你接着说。” 长易闻言，刚刚蹙起的眉头松缓下来，接着回答：“十八御座祭司确实是十八个人，都受黎妃管辖，白琦在其中只能排在末列，排在前几的御座祭司，早已超出元婴境界，至少也有分神境修为。” 至少也有分神境修为。 魔道不像正道宗门那样，合道高手众多，分神修士更是不知凡几，整个魔道五门三教的分神境修士加在一起，怕是都没超过一百之数。 这个“黎妃大人”手下养了那么多分神境下属，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更何况，所谓的“黎妃”，还仅仅是假魔尊身边的一位宠妃，谁也不知道那个假魔尊手下，到底拥有多大的势力。 “麻衣，都听到了？”虞曦轻声说。 飞舟船舱外部，依稀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 声音并非麻衣长老平时的沙哑沧桑，而是与景鸿一模一样。 飞舟外，白琦拢了拢身上勾勒着银色边纹的青色斗篷，挥手丢出一艘黑色飞舟，飞舟在半空中展开数倍，看上去与魔道五门三教常用的飞舟没什么太大区别。 若硬要说区别，那便是比五门三教常用的那些破飞舟更新一点。 “还不上来？磨磨蹭蹭，难不成你又反悔，想要入村取回母虫？”白琦横了“景鸿”一眼，没好气道。 “不。” “景鸿”冷着脸，飞身蹬上飞舟，寒声道，“出发吧。” 白琦盯着“景鸿”隐藏在帽兜阴影中的脸庞凝视了整整两息，见他仍是这幅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模样，才将探究的目光收回，操控飞舟升入高空，朝着东边疾飞而去。 属于虞曦的飞舟隐匿在“景鸿”的斗篷下，并未被白琦和其他青袍人察觉。 置身飞舟内的虞曦，心头却觉得有几分沉重。 按照现有的线索，层层推敲。 能够调遣大批分神境修士的“黎妃大人”，至少也有分神境后期修为，甚至更高。 而那位在北洲极东，冒充魔尊身份的“主上”，十有八九是个合道境强者。 凭他们这艘飞舟上的人，想要将对方扳倒，怕是要费些心思，行事之时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此时外面飞舟上的“景鸿”，是由麻衣长老伪装。 以白琦等人的修为，无法窥破这层伪装，可真进入魔皇宫，修为高深的“主上”和“黎妃大人”却未必看不出来。 虞曦思索片刻，决定道：“麻衣，进入魔皇宫后，你便回来，将景鸿放出去，伪造成使用引血术走火入魔神智不清的状态。” 这样一来，他们一行不必直面“主上”与“黎妃大人”，潜入魔皇宫后，只需藏身暗处，再做其他打算。 “属下知晓。”麻衣长老传音应道。 通体黑色的飞舟，快速穿梭在白云间，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海岸。 接近海岸，飞舟调转方向，开始朝北而行，最后停在这片陆地极北极东的位置。 停顿片刻后，猛地提速，向着海洋的方向冲去。 这是要闯入无相海？ 正当虞曦心生疑惑，飞舟一头撞入海上一片浓雾，下一瞬，一座高耸的宫殿映入眼帘。 与月见谷内魔宫的恢弘大气不同，这座魔皇宫处处彰显着忧森的感觉，所有宫殿楼宇，唯有黑紫二色，高耸的尖顶四周还萦绕着浓重的雾气。 一眼看就是被魔道把持的地方。 比起月见谷魔宫，这里更像是一座魔宫！ 宫殿建造在岛屿上，虞曦在心底估算过距离，这里虽位于海上，距离海岸也就只有不到一里，距离无相海的危险地带尚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但同样，也极其隐蔽，若非有着魔皇宫自己人带路，魔道的人想要查到这里，怕是不太容易。 毕竟谁能想到，假魔尊竟藏身于海上。 还是所有人眼中，最为危险的无相海！ (本章完) 第135章 黎妃大人 许是萦绕四周的雾气衬托，整个魔皇宫显得格外神秘。 整个莫皇宫由六座宫殿组成，仔细看宫殿下方山体上，还有数不清的“魔窟”，飞舟钻进迷雾后，便直接朝着山体下方右手边那个魔窟飞去。 白琦操控飞舟穿梭在魔窟内的回廊中，最终停在一座翻涌着红褐色液体的池子前, 见“景鸿”仍杵在原地没有动作，皱眉催促道：“快些将母虫送回去吧，黎妃大人还在祈辰殿等着召见我们呢。” “喂，你还在拖沓什么？”白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推搡了一下景鸿的肩头。 下一瞬，就见原本站在那里的景鸿双目无光，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砰”的一声，后脑勺直接磕在魔窟内冷冰冰的石板地上。 白琦吓了一跳, “喂, 你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人已经毫无反应。 白琦急忙俯身伸手去探鼻息，还好，人还没死。 好端端的怎么晕了，难不成是方才被阵法所创，受了内伤？ 白琦皱眉盯着景鸿的脸，看了几息以后收回目光，又用灵力探向他的手腕。 灵力还未触及经络，便能感受他体内气血翻涌，灵力动荡，修为非但较上次没有丝毫进展，反倒隐隐呈现溃散倒退的趋势。 这气血之力波动得太过异常，白琦忍不住眉头大皱, “定是胡乱用什么秘法引走那些低阶散修的气血所至，我早说过莫要多耽搁时间去做这些，你却不听！” 白琦说着往景鸿紧闭的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这是一颗上品回春丹，足足价值八百灵石, 塞丹药的时候白琦肉痛不已。 肯将这颗丹药喂给景鸿, 倒不是他有什么“同僚情谊”，而是景鸿若在这时昏迷不醒，谁来承受黎妃大人的怒火？ “回春丹也吃了，伱倒是醒醒！”白琦又推搡了两下景鸿，见他仍旧没有反应，眉头蹙得更紧。 一旁的分岔路走过来两名同样身披青色斗篷的修士。 其中一人有着分神初期修为。 白琦见到对方，立马换上一副面孔，谦逊地低头招呼，“十一祭司。” 黎妃大人手下共有十八位御座祭司，朝他们这里走过来的这位分神境初期的，正是排行在第十一的御座祭司。从他这里开始，排名再往前数，每一位祭司都拥有至少分神境的实力。 十一祭司扫了一眼白琦和他身旁昏迷不醒的景鸿，“这是怎么回事？” 白琦轻叹一声，将景鸿在外面使用吸食别人气血的秘法，回来以后晕厥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听完以后，十一祭司面色了然，神识一扫, 判断道：“应是走火入魔, 给他服一枚养神的丹药，送回洞府静养。” 走火入魔，靠外力很难短时间之内治好，只能靠自己一点点静养调息。 白琦知道十一祭司说得没错，可是这样一来，景鸿显然无法去面见黎妃大人了。 想到黎妃大人笑脸盈盈的面容下隐藏的诸多手段，白琦就觉得心头直打哆嗦。 偏偏这时十一祭司还在旁边催促，“黎妃大人召唤你们过去，既然景鸿身体有恙，我先派人将他送回去休养，你快些去祈辰殿面见黎妃大人。” 闻言，白琦也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知晓了，我这就去。” 祈辰殿是魔皇宫的六座宫殿当中，最有仙气儿的一座，殿外栽了不少仙玉桃，这是桃树的一种，无法产果，开出的花却极美，呈淡淡的浅粉色，开花之时还会散发一阵异香。 在这些仙玉桃的衬托下，祈辰殿都仿佛多了不少仙气儿。 就在白琦前往祈辰殿拜见黎妃大人的同时，原本藏身于景鸿斗篷之下的小巧飞舟，早就已经不翼而飞。 待血池旁空无一人，这艘飞舟才从池水中冒了出来。 嗖的一下，就飞没了影。 船舱内，虞曦与麻衣长老等人面色沉重。 “方才那一池子……” 长慧语气迟疑，未将一句话说完，便先叹了口气。 飘在她身旁的长易，将师姐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补全，“尽是人血。” 没错，那一整个池子里灌注的红褐色液体，全都是人血。 吸食人脑后，陷入“休眠”状态的母虫，就被浸泡在这些人血里蕴养。 通过景鸿的记忆，以及白琦与他的交谈，虞曦等人已经知道这还仅仅是蕴养丙字品级母虫的地方，剩下的乙级、甲级母虫，蕴养时所用的人血必定更多。 麻衣长老长叹一声，“北洲极东近年人口大量减少，原以为是迁往中洲，没想到……” 没想到，这些池子里流淌的血液，才是人口大量减少的真正原因。 幸而，此行前往无相海的路上，他们窥破了这个隐秘。 不然长此以往，魔皇宫暗地发展，迟早会成长为威胁月见谷魔宫的存在。 “尊上，此地不能再留。”麻衣长老慎重说道。 这座魔皇宫，必须尽快铲除！ 虞曦将当初在凌舟山行宫所穿的斗篷重新取出，披在身上，隐匿身形，随后与麻衣长老一同离开飞舟，将缩小的飞舟藏在自己袖中。 两人穿梭在宫殿地底的魔窟当中，这里路线颇为复杂，与其说这里是魔皇宫下属所居之地与隐藏噬魂虫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一座迷宫。 若非一路跟着人走，单靠自己摸索，怕是转上三五个时辰也难以找到正确的路线。 而如今，只用不到半个时辰，虞曦与麻衣长老便了解了甲乙丙三个品级的母虫被蕴养的位置，以及……那位“黎妃大人”居住的祈辰殿所在的位置。 就在他们此时所在之地的正上方。 虞曦与麻衣长老对视一眼。 麻衣长老传音问，“尊上，可要上去探探？” “嗯。”虞曦轻轻点了下头。 魔窟内尽是沙土石壁，正是麻衣长老最适应的环境，他带着虞曦钻入这些沙石之中，悄悄向地面靠近。 最终停在祈辰殿正殿地底。 耳边已能听到殿中声音。 白琦正在小心翼翼地回禀丢失母虫的事。 待白琦话音落下，殿中沉静片刻，随后传来一道有些妖娆的男声。 “小十七，母虫丢失可是大事，若让主上知晓，本宫可保不住你这条小命。” 虞曦头一次听到这么妖媚娇柔的男声，声音妖异，有几分雌雄莫辩。 (本章完) 第136章 主上，您来了呀 听到这娇媚的声音，麻衣长老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眼中闪过几分嫌恶。 与头顶这位矫揉造作，没有半分男子气概的“黎妃”相比，他们月见谷魔宫那位魔妃，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霎时间，褚彦在麻衣长老心里的印象陡然拔高不少。 上方，祈辰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小十七，你说这件事，应当如何解决呢？”黎妃语气娇柔，话尾轻飘飘地上扬。 听到他说的话，白琦却不自禁哆嗦了一下，连说话都已经带上了颤音，“大人饶命，属下不敢怠慢大人交代的任务，这一路上一直将母虫看得极紧，可与属下结伴而行的景鸿……” 白琦急忙将景鸿这一路所做的决定讲述一遍。 尤其是景鸿为了使用引血术特意在前几个城镇逗留，造成耽误时间没来得及收回放出的母虫，让人将母虫盗走一事。 说完以后，他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黎妃大人”的脸色。 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仍是笑盈盈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动怒的迹象。 可他越是露出这样的神情，白琦就越是心里发慌。 他依稀记得，百年前自己刚进入魔皇宫没多久时，祈辰殿黎妃大人座下有许多人。单是与他同一批被带进魔皇宫的祭司候选者，就有上百人之多。 后来那些人……几乎全都成了血池里，滋养噬魂虫母虫的养料。 每一次黎妃大人动手时，就是这副笑盈盈的模样。 白琦记得，当初与自己交好的一名祭司候选者，就是因为没伺候好黎妃大人栽种的仙玉桃，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悬挂在仙玉桃树下，直至伤口鲜血淌干，咽下最后一口气，才被从树上解下。 白琦就是当时去解下尸体、收尸的人，他永远记得，当时那名祭司候选者身上流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而站在远处望着那抹刺眼的红，黎妃大人脸上露出的，是饶有兴味般满足地笑。 从那以后他便知晓，哪怕黎妃大人表面看着再温和，在这魔皇宫中，也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看见“黎妃大人”脸上那一抹笑，白琦想都不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砰砰地不断磕着头，口中不住讨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都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定能将那些丢失的母虫带回！” “哦？” “上何处带回？” “你可知晓，丢失的母虫是被何人虏走？” “黎妃大人”声音轻柔，问出的问题却很犀利。 白琦一时哑口无言。 “小十七，别怪本宫不帮你哦。” “黎妃大人”轻哼一声，抬高两分声音，“来人。”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祈辰殿中，屈膝抱手，等候“黎妃大人”的吩咐。 “黎妃大人”含笑的眼眸中浮现一丝冰冷，“将人带走探探识海，看看能否找到那些母虫丢失的线索。” “是。”黑影恭敬地应了一声，下一瞬便带着抖成筛子的白琦消失在祈辰殿中。 祈辰殿地底，虞曦敛了敛身上的斗篷。 麻衣长老掐起法诀，将自己与虞曦的气息完全阻隔在这方沙石之间，随后道：“尊上，这黎妃显露在外的修为仅有分神初期。” 虞曦虽无法看出黎妃的确切修为，但凭他显露出的气息便能判断，他的修为远不如麻衣长老，甚至不如此时置身飞舟内的长慧。 但一名分神初期修士，真能让人如此惧怕，在魔皇宫中拥有如此高的地位？ 虞曦与麻衣长老对视一眼，眼中尽是不信。 “此人定极善伪装。”麻衣长老越发警惕。 他想探探黎妃的虚实，但显然现在不是最佳时机，魔皇宫里还有一位不知深浅的假魔尊，只有探清假魔尊的实力，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可以出手。 “我们先走。”虞曦话音刚落，就见祈辰殿中的人忽然动了。 此前他一直在原地踱步，这时却忽然走下台阶，向着虞曦与麻衣长老所在的方向走来。 虞曦愣在原地，神情有些僵硬地感受这道气息一点点靠近。 就在她险些以为自己二人被发现时，上方殿内，黎妃终于停下脚步。 她停下的位置，距离虞曦二人藏身之处的正上方，仅余最后三步。 “出来吧。”上方响起黎妃魅惑的声音。 虞曦心头猛地一跳，好在下一瞬，便听上方传来衣摆“簌簌”声，紧接着一道深沉的男声响在祈辰殿内，“大人，您请吩咐。” 虞曦刚提起的心，瞬间落回去一半。 原来他喊的不是他们。 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轻轻摆动，虞曦一把将它按住，屏住呼吸。 上方响起两人交谈的声音。 只听黎妃轻声问：“结果如何，真如白琦所说？” 那深沉的声音恭敬回答，“白琦所言非虚，三条母虫没有带回的原因，正如他自己所说。” “景鸿那边？”黎妃接着问。 “因吸食的气血之力过于驳杂，走火入魔，就算清醒过来，恐怕也会伤到根基。” 那道深沉的声音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毕竟他先天资质并不算好，能修炼到元中已属侥幸，经过此次，将来怕是再难触及分神门槛。” 黎妃连一瞬的停顿都没有，闻言便直接作出决定，“既如此，便直接搜魂吧。” 轻而易举，就决定了一位元婴修士的命运。 与先前针对白琦的做法一样，都是直接让人探入识海，查看记忆。 显然，他不相信他们说的，只相信亲眼看到的。 虞曦看向身旁的麻衣长老，麻衣长老轻点了一下头。 还好，他们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早在将真正的景鸿换出来时，抹去了一部分他识海内的记忆。 上方那声音深沉的修士，已经领了“黎妃大人”的命令离开祈辰殿。 虞曦从虺螣镯内取出灵符，欲与麻衣长老离开原地，忽然，殿内又响起一道脚步声。 黎妃本就娇柔的声音，更柔了几分，一句话仿佛拐出了十八道弯，“主上，您来了呀——” 改了一下上一章结尾 第137章 假魔尊 主上？ 那不就是这座魔皇宫的主人，那个胆敢顶着魔尊名头招摇撞骗的冒牌货吗？ 虞曦与麻衣长老置身地下，为免打草惊蛇，先前一直不曾散开神识，只凭气息与声音探查上方的情况。 此时假魔尊现身，虞曦向麻衣长老使了个眼色，麻衣长老立即取出一块墨玉质地的罗盘, 附着在两人头顶的沙石上。 须臾，罗盘上投映出上方祈辰殿内的景象，画面只持续了不到五息，却已足够两人看清假魔尊与黎妃的样貌。 黎妃的姿态正如他们先前听声音时脑海中杜撰出来的那样，妖娆魅惑，身着一件月白色毛领大袄, 领口敞开至胸前, 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领子上那圈绒毛更衬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雍容。 脸上一对狭长的桃花眼，眼尾略弯，睫毛上翘，眼中那抹妖异的笑仿佛带着几分勾人心魄的能力，让人不敢多看。 此时他正像凌霄花般，倚靠在假魔尊身旁，浑身仿佛软得没骨头一般。 而那被黎妃与白琦、景鸿等人称为“主上”的人，则是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眉眼清冷的女子。女子的相貌放在修真界里只能算作平平，却很有特点，一眼看去就能让人记住。 她的脸很小，脸型略尖，双眼细长, 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站在黎妃身旁，她的个头看上去与黎妃几乎差不多, 身形高挑纤瘦, 皮肤白皙，比身旁的黎妃更白，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 乍看之下仿佛还带着几分清灰，不似活人。 罗盘投映出的画面渐渐淡去，上方响起一道女声。 “黎澈，站好。” 假魔尊的声音也如她的样貌一般清冷。 虞曦收敛气息，悄然传音，“可能看出她的修为？” 麻衣长老沉吟片刻，点头道：“合道后期，与属下不分伯仲。” 停顿了下，他又补充道：“不过她的气息并不平稳，气血翻涌得厉害，似乎是刚经历过什么重创。属下判断，此时她未必能使出全盛时的七成实力。” 罗盘上的画面虽只投映出短短五息，不难看出，假魔尊看黎妃的眼中虽有几分嫌隙，但实际却很信任，不然以她的修为，不可能将自己真实的状态显露在外人面前。 显然, 她对黎妃是几乎不设防的。 与女子嫌弃的语气不同，娇媚的男声格外亲昵，语气里透着关心, “主上，你这次闭关比前几次时间都要长，这么久不见你出来，人家这是担心你嘛——” 矫揉造作的语气，听得藏身地底的虞曦与麻衣长老，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 “无妨，不过遇到些小状况，修养些时日便能恢复，这几日魔皇宫内外，伱多盯着一些。”女子的语气依旧淡漠，听不出情绪，解释得却颇为认真。 脚步声轻轻在头顶响起，听声音与觉察气息的移动，依稀能猜出，应当是黎妃扶着假魔尊走向了殿中上首的座椅。 紧接着，便听黎妃讲述了一遍丙级母虫丢失的事，以及白琦、景鸿的异常。 “继续追查三条丙级母虫的下落，让人查明来福村那座大阵是怎么一回事。”假魔尊当机立断，“让负责培育甲级乙级母虫的人先回宫，查清三条丙级母虫下落以及来福村阵法以前，暂时停止行动。” “会不会太过谨慎了？”黎妃柔声道：“鬼涧岭那边的人手，现在可都派去了定坤山，一整条极品灵脉呢，那边怕是暂时没工夫关注我们这里。” 黎妃话音刚落，就响起假魔尊不容置疑的声音，“按我吩咐的去做。就算母虫丢失，与那边无关，也不可大意。” “好吧，既然主上这般吩咐，黎澈哪有不从的道理。”黎妃柔柔地应了一声。 上方沉默了片刻，旋即响起假魔尊一声轻叹，“若不是不得已，我又如何愿意等待这么长时间？那边形势未知，我要的东西应当就藏在那里，等待了这么久，绝不能在这时功亏一篑。” 虞曦眉头轻挑。 听到这里不难听出，假魔尊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他们口中的“那边”，显然指的就是月见谷魔宫所率领的魔道五门三教。 现在整个修真界都知道，魔道的大部分战斗力驻守在了定坤山灵脉。 在这样的情况下，假魔尊仍旧能保持警惕，不放松一丝一毫，难怪魔皇宫这股势力在北洲极东活动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没被五门三教注意到。 虞曦与麻衣长老在祈辰殿地底站了约莫两柱香，上方，假魔尊与黎妃好似已经讨论完正事，黎妃开始关心起假魔尊身上的“伤势”，提议帮她疗伤。 假魔尊先是冷声冷语地推辞了一番，随后也不知黎妃做了什么，假魔尊轻轻发出一声“嗯”，扭捏地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头顶传来细微的响动，与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 虞曦尴尬地低头看向脚尖，余光扫过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原本还有些轻微摆动的木头人偶，在上方响起这些声音后立马一动不动，仿佛在用这样的姿态表明，“它”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恍惚间，虞曦仿佛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识海内小声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虞曦面颊一红，握紧腰间的木头人偶。 麻衣长老也颇为尴尬地瞥开目光，轻咳了一声，提议道：“尊上，不如我们趁现在去探探魔皇宫其他地方？” “可。”虞曦点头。 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越发暧昧，虞曦只觉尴尬得脚趾抠地，多一刻也不想在原地停留。 附着在沙石上的墨玉罗盘上浮现出莹润的光泽，虞曦在罗盘正中心嵌入一枚极品灵石，下一瞬罗盘便带着虞曦与麻衣长老消失在原地。 再现身时，已在数十丈外的另一座宫殿地底。 这里是整个魔皇宫的中心，这座宫殿应该就是属于那位假魔尊的。 站定之后，麻衣长老悄然散开神识，下一瞬眸光微怔，脸上浮现惊讶之色。 “尊上，您看那一处！” 虞曦的神识顺着麻衣长老指引的方向探去，只见这座宫殿的后殿当中，藏着一间绘满阵纹的屋子，整间屋子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颗颗拳头大小的……蛋。 (本章完) 第138章 狭长的影子 这些蛋洁白无瑕，一头略有些尖，另一头则浸泡在液体中。 那些澄澈的液体蕴含大量灵气，麻衣长老看得咂舌不已，“这至少是上品灵泉的泉水，里面还掺杂了许多药材和灵物的气味，要是赖云天在这, 他那狗鼻子应当嗅得出来，我只能分辨出里面有仙灵芝和极品灵石磨成的粉末。” 能被这么多好东西滋养，又被慎重安置在这种地方，显然这些蛋对于假魔尊而言，是比噬魂虫母虫更重要的东西。 这些蛋，到底是什么东西的蛋？ 虞曦凝神细看, 屋子内一共有十三颗蛋，每一颗的大小都差不多。这些蛋的下半部分浸泡在澄澈的灵液中，上半部分则被屋内那一道道金光闪烁的阵纹笼罩。 “这是什么阵纹？”麻衣长老蹙眉取出一块玉简，请示道：“尊上，属下将这些阵纹拓印下来，带回去让傅玉箫和那帮子森罗门的人辨认辨认？” “嗯。”虞曦轻轻回应一声，神识仍注视着那些阵纹，没有将注意力移开。 恍惚间，她觉得这些阵纹仿佛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虞曦凝眉深思，悬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忽然往她身上轻轻蹭了蹭，虞曦伸手握住木头人偶，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画面。 画面同样是一间刻满阵纹的屋子, 阵纹与安置这些蛋的屋子里所刻，略有些许不同，不过起笔的基调都是相似的。 那是她与褚彦一同去过的地方…… 四象阵青龙神殿的后殿！ 虞曦眼前微亮, 再看向那些白花花的蛋, 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奇异的神采。 这些蛋，该不会是神兽青龙的蛋吧？ 要真是青龙蛋, 这位假魔尊可真是不得了！ 等将这些蛋孵化出来，别说什么鬼涧岭、月见谷，怕是不止整个北洲，整个修真界都会被她踏平吧？ 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在虞曦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自己掐灭。这些蛋，绝不可能是青龙蛋，且不说不知青龙一族到底如何孵化幼崽，单说她在四象阵内看到的有关青龙一族的壁画，龙蛋绝不可能这么小。 拳头大小的蛋，孵不出青龙，顶多也就能孵出条青蛇吧？ 就在虞曦盯着那些阵纹出神时，手执玉简的麻衣长老，忽然说道：“尊上，您看水底是不是有着什么东西？” 那些液体虽然澄澈，但许是蕴含大量灵气的缘故，神识并不能穿透。 从上方扫视，只能隐约看见池底有一条狭长的影子，却看不真切这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妖兽？”麻衣长老猜测。 虞曦却摇了摇头, 她似乎感受不到池中除了十三颗蛋以外还有其他生命气息, 那狭长的影子, 应当不是活物。 略加思索，虞曦从虺螣镯中取出一物，是块中间刻着一道一字型深痕的石头。 “这是…破空石？”麻衣长老愣了一下，认出虞曦手上的东西，双目瞪圆。 破空石是一种先天法宝，只在中洲极西一座稀有灵矿中产出，可以作用十分特殊，只要将一块破空石分隔成两半，便可在一定时限内，无视阵法、禁制，任意穿梭在这两瓣破空石之间。 破空石亦分等级，像是魔皇宫中这些由合道境修士布下的禁制，怕是非上品破空石不可破。 恰巧，虞曦手中就是上品破空石。 破空石是一种消耗性先天法宝，这种品级的破空石，在修真界早就已经消失了数千年，就连最普通的下品破空石，也有四五百年不曾出现。 无他，只因那座稀有灵矿早就已经被人挖空，矿脉耗竭，别说破空石，就连一块灵矿都从里面再也挖不出来了。 虞曦沿着那道深痕，将破空石分成两半，“你将这一半送进那间屋子。” “是。”麻衣长老接过一半破空石，用沙土包着，借由神识之力一点点往上送。 破空石本身并无任何灵气波动，无法被禁制、阵法察觉，正是因为这点，才可无视禁制，让人防不胜防。 麻衣长老又极擅长控制沙石泥土，不过一盏茶时间，就控制着这一半破空石，来到池边。 房间内水池的边缘很窄，“噗通”一声，一个不慎，破空石直接滑入水中。 溅起的水花泼在一颗蛋上，那蛋像是以为有人在与它嬉闹一般，还自己在原地晃了几晃，也溅了些水滴到其他地方。 “趁现在，过去吧。”虞曦捏紧破空石，玄妙的气息包裹住她与麻衣长老，下一瞬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与外面的危机四伏不同，进入这间神秘的殿室，虞曦下意识感到内心平静下来，这仿佛带着一股使人平和的力量，只要站在这里，内心的紧张与焦躁就会被慢慢抚平。 此时她与麻衣长老所站的位置，距离水底那道狭长的影子，只有三步之遥，之间隔着两颗蛋的距离。 “尊上，您且稍后，属下过去看看。”麻衣长老向那影子的方向走去，刚迈出一步，身旁的蛋便猛烈一晃，溅起一片水花，浇在麻衣长老的衣襟上。 其他蛋也开始晃动，像是拒绝麻衣长老的靠近。 站在原地，虞曦仿佛能感受到这些蛋上散发的情绪。 有惧怕，有抗拒，还有几分茫然无措。 “你先别动。”虞曦出声喊住麻衣长老。 麻衣长老收回迈出的脚，身上带着的敛息符，将他的存在感压得极低。 这时虞曦试探地迈出一步，朝着影子的方向走去。 经过第一颗蛋身旁，她的脚步略顿了顿，那蛋却纹丝不动，毫无反应，似乎不排斥虞曦的接近。 虞曦再次前进，这次脚步快了几分，一眨眼就已来到那狭长的影子旁边。 站得近了，更能确定这东西不是活物。 虞曦伸手一捞，便将它捞入手中。 是一长条像薄膜一样半透明带着纹路的东西…… 虞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这是蛇皮？” 如果没认错的话，她手上拿着的东西，就是一整张蛇蜕。 虞曦的目光再次转移到四周那些蛋上，合着说这些玩意，真不是青龙蛋，而是……青蛇蛋？ (本章完) 第139章 想跟我走？ “这是蛇蜕……”麻衣长老显然也认出虞曦手中的东西，惊讶过后，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将所有事情串联到一起，“尊上，我知道了。” “难怪方才那名胆敢冒充您身份的女修，体内气息不稳, 气血翻涌，我又看不出她身上有何伤势。” 麻衣长老方才还觉得，或许是对方隐藏得好，现在却发现自己猜错了，有了这张蛇蜕，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只听他沙哑沧桑的声音，在虞曦耳边响起, “尊上，那女子恐怕不是人, 而是……” “是一条蛇？”虞曦已经猜到这个答案。 再去看池水中浸泡的十三颗蛋，越看越觉得这些蛋像是蛇蛋。 蛇皮、蛇蛋。 再加上那“假魔尊”有些独特风格的相貌，和冰冷的嗓音与目光，虞曦现在已经完全能接受对方是一条蛇的假设。 难怪，她会觉得这里的阵纹与青龙神殿里的有些相像。 青龙、青蛇，或许也有共通之处？ 备不住这青蛇就拥有什么上古青龙的血脉呢。 虞曦摆了摆头，将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定神道：“若是这种情况，现在就是制服她的最佳时机。若是她渡过蛇蜕以后这段虚弱时期，想再降服她，怕是比现在难上不少。” “尊上英明，属下也是这么认为。”麻衣长老估算自己的修为与“假魔尊”几乎相同, 就算对方能够使出全力，他也完全拥有招架之力。 依照目前所见, 魔皇宫里修为最高的，就是这位“假魔尊”，其余人大多在元婴境与分神境界，剩下那些魔皇宫最底层的小喽啰可以忽略不计。 他只需要解决“假魔尊”，其余分神、元婴修士交给两道魔灵即可，飞舟内的长慧长易师姐弟俩，还能帮把手，护着魔尊大人的安危。 麻衣长老说道：“尊上，属下再探探魔皇宫内的情况。” “可。”虞曦点头应允，用破空石先将他送离了这间屋子，分头行动以前，她从虺螣镯中取出一座巴掌大的六角宝塔，注入灵力，两道魔灵从其中飘出，其中一道跟着麻衣长老一同离开，另一道则飘在了虞曦背后，在麻衣长老回来以前，由它负责守护虞曦的安危。 麻衣长老离开以后，虞曦没有急着将自己也送出这间屋子。 她握着麻衣长老方才还未拓印完的玉简，将墙上那些阵纹统统记录下来。 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她便觉得，这些阵纹用处很大。 记完阵纹, 她又将目光投回池中，看着聚在池边的十三颗蛋，她的眸光微微闪动。 她怎么记得，这些蛋的位置，刚才不在这里？ 她不过是在池边站了片刻，它们怎么一股脑地全都聚到了她的跟前？ 虞曦面上浮现不解，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麻衣长老站在池子中时，它们明明很排斥他的靠近，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完全不见排斥，只剩下……亲近？ 亲近？ 虞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如果她与麻衣长老的猜测成立，“假魔尊”是蛇，那么这些蛋十有八九就是“假魔尊”产下的蛇蛋。 如“假魔尊”那般修为，她产下的蛋必定与寻常低阶妖兽不同，哪怕还未孵化，早早生出自己的灵识，也属正常。蛇是冷血动物，拒绝陌生气息的靠近，如它们先前排斥麻衣长老那般，才是正常现象，而像现在这样一个劲儿地往她身边靠近，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难不成因为她是棺材板精，不是人，所以引得同样不是人的小家伙们亲近？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原因吗？ 这时，虞曦识海内响起麻衣长老的传音，“尊上，属下已将魔皇宫情况探清，宫殿内除了此时身处祈辰殿那二人外，只有两名分神境后期修士，地底魔窟此时有分神境七人，元婴境十九人，包括黎妃刚命人押入水牢施行搜魂之法的白琦。” 其余金丹境甚至修为更低的修士，可以暂且忽略不计，只要统领魔皇宫的“假魔尊”与“黎妃大人”陨落，其余人便是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 “麻衣，今日目的并非一举捣毁魔皇宫，而是斩杀假魔尊。”虞曦传音回道。 “是，尊上，属下明白。”麻衣长老传音回应。 正当虞曦准备催动破空石，离开这间屋子之际，身旁的十三颗蛋忽然从池水中蹦了出来，挪动着白花花圆鼓鼓的身体，凑到虞曦脚边，将她团团包围。 虞曦握住破空石的右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生出警惕，聚起一道灵力准备挥出。察觉到那些蛋对她并无恶意，她才急急收势，停下即将挥手而出的攻击。 挨得最近的几颗蛋，方才被她聚起的灵力吓了一跳，一动都不敢动，此时感觉她不准备对它们动手，才恢复刚才的“活泼”，亲昵地在虞曦小腿上蹭了几下。 “你们……” “你们不想让我走？” 虞曦抬了抬握住破空石的右手，“还是说，你们想……和我一起走？” 虞曦低头看着这些蛋，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出口的话太过离奇。可那些蛋听到她的问题后，越发兴奋起来，有几颗使劲往上蹦，其中一颗险些都要蹦到她的怀里。 这下虞曦看出来了。 它们，是真的想跟她走。 “它们好像很喜欢伱。”褚彦的声音在虞曦耳边响起。 虞曦不解这份喜欢从何而来，几颗蛋越蹦越高，有些蛋在蹦跳的时候，会不小心撞上她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 置身其中的褚彦，被撞得七晕八素，一时话音止住，变得沉静。 虞曦连忙将还要往上蹦的蛋抄入手中，盯着它们道：“你们想跟我走，也不是不行……” 怀里的蛋，兴奋地摇晃了两下。 下一瞬，这些蛋就被虞曦统统收入灵兽袋中。 整间屋子，只余下墙上那些金光闪烁的阵纹，和澄澈透亮的池水，至于池水中的十三颗蛋，则一个也没剩下。 (本章完) 第140章 那面墙背后 当麻衣长老的神识探入屋内，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水池。 愣了一下，传音疑惑道：“尊上，那些蛋……” 虞曦捏紧手中的破空石，下一瞬身影已闪现至麻衣长老身旁，右手一翻，一颗圆滚滚的蛋出现在她手中, 还在掌心晃动了两下，似乎很开心自己能被从十三颗蛋中挑出。 “这……”麻衣长老震惊不已。 虞曦轻抚了一下手中晃动的蛋，“这就是你说的蛋。” 那蛋不但没有躲闪，反倒亲昵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这下麻衣长老更惊讶了，惊讶过后，就只余下满眼佩服。 不愧是魔尊大人, 短短时间，就能将合道境妖兽的子嗣策反, 这般本事, 放眼整个修真界，怕是都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麻衣长老不禁发自内心地赞叹：“尊上英武！” 围观了蛋被带走的全过程，褚彦此时也在心里发出相同的感慨。 不单是那些蛋对虞曦莫名亲近，就连他，好似也在最初相遇的时候，就对虞曦生出过几分亲切与熟悉。 虞曦，真是个极特殊的人。 … 使用破空石，并未惊动“假魔尊”宫殿内的任何禁制，虞曦与麻衣长老如何进来，便如何离开，片刻后，又回到了祈辰殿地底。 头顶上方, 娇媚的喘息声连连响起。 这声音并非发自“假魔尊”之口, 而是那位“黎妃大人”口中发出的，听得人面红耳赤。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木头人偶轻轻颤动，虞曦脑海中再次出现仿若喃喃自语般的念叨声。 虞曦垂在身侧的右手悄然收紧，握住腰间垂挂的木头人偶, 直接将这些嘈杂的声音与他进行“物理”隔绝。 到底是年迈沉稳、见多识广的麻衣长老更镇定些，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建议，“尊上，此时时机正好，不若我们就趁此时将这对狗男女一网打尽！” “可。”虞曦早已想好对策，右手一翻，取出一套阵旗，交给麻衣长老，“你将这些阵旗依照五行八卦之位，埋入祈辰殿地底。阵旗开启后，可将阵内之人困住，除非破阵，不得离开阵旗范围。” 这套阵旗有个十分响亮的名字，乾坤八卦。 这套阵旗正出自森罗门那位炼制玲珑锁心阵的老祖宗之手，威力不亚于大名鼎鼎的玲珑锁心阵，作用只有一个，便是将人囚困阵中。 阵内的人无法离开, 阵外的人也无法入内增援, 正适合此时铲除殿内的“假魔尊”与“黎妃大人”之用。 “两道魔灵都留在祈辰殿, 助你一臂之力。”虞曦接着吩咐道。 麻衣长老急忙劝阻，“尊上，万万不可，您身旁不可无人守护啊！” “无妨，本座何缺保命的手段？” 一句话便将麻衣长老的劝说堵了回去。 想想也是，当初尊上刚从凌舟山禁地出来，修为几乎等同于无，便能面对邢谷、菡蕊及众多凌霄宗修士，临危不乱。如今尊上实力恢复许多，魔皇宫内实力最高的“假魔尊”又被困于祈辰殿内，外面的人料想也危及不到尊上的安危。 虞曦见麻衣长老住口，接着说道：“铲除祈辰殿内之人，乃如今首要之事，此事交给伱，本座放心。” 麻衣长老收好虞曦递来的阵旗，抱拳领命，郑重说道：“属下定不负尊上所托！” 话音落下，麻衣长老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虞曦拢紧身上的斗篷，离开祈辰殿地底以后，唤出藏身于飞舟的长慧与长易。 挥动右手，指尖一抹灵力飘出，在眼前的虚空中描绘出魔皇宫下这座魔窟的大致样子，随后在其中三个位置点了点，“噬魂虫母虫现下就被蕴养在这三个地方，分头行动，在麻衣解决掉那二人以前，将这些母虫全部带出。” 稍后祈辰殿内阵法开启，势必会吸引魔皇宫内所有人的视线，等到那时便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他们三人刚好负责三座血池。 虞曦将乙级母虫与丙级母虫所在的血池交给长慧、长易师姐弟，自己则将甲级母虫的任务揽了下来。 不多时，四周逐渐嘈杂。 三人藏身于祈辰殿东侧另外一座宫殿地底，隐约听到有人从身旁的通道跑过，口中急呼着，“不好了，祈辰殿出事了！” “有人攻进了魔皇宫，将主上与黎妃大人困在了阵法当中！” 一时间，魔皇宫内置身于地底魔窟的修士，全都向祈辰殿的方向赶去，没过多久，虞曦三人耳边便没了动静，除开祈辰殿所在的范围，其他地方似乎已经空无一人。 “动手吧。”虞曦一声令下，三人同时隐去身形，朝不同方向离开。 甲级母虫所在的血池，位于整座魔皇宫地底魔窟的最东侧，还未靠近血池，便已听到滔滔不绝的海浪声传来。 褚彦传音提醒，“小心一些，听那些人的意思，甲级母虫数量稀少，甚是珍贵，这座血池四周必定还有机关或有人看守。” “嗯。”虞曦应了一声，脚步闪动，紧靠墙壁向前移动。 斗篷敛去她的身影与气息，她又刻意放轻脚步，直至走到这条通道尽头，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路走来，也没有见到其他身影。 通道的尽头，是一面宛若琉璃般绚丽多彩的墙壁。 墙壁背后透着海底深邃的蓝，与海面上投射下的几许光亮。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依照先前神识所探，血池的位置应当就在这里，可如今放眼四周，只见一条条交织的通道，此外空无一物。 “许是障眼法，你的神识现在还能探到血池方位吗？”褚彦传音问。 他的神识被束缚在木头人偶中无法散出，但双眼可以看到四周的场景。 “这些通道是按五行排列，葵水之位借的是海水的力量，远远压制其他四位。”褚彦猜测，“血池极可能就藏在……” “那面墙背后。” 虞曦抬起眼，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前方那面绚丽多彩的墙，将褚彦的下半句话补充完整。 (本章完) 第141章 五彩斑斓 话音落下的同时，虞曦手腕缠绕着的软鞭已经飞出。 “啪”的一声，击打中色彩绚丽的琉璃墙壁。 这墙却不像真正的琉璃一般清脆易碎，鞭子抽中，非但没有出现裂纹，反倒向其中凹陷下去。 这墙竟不是硬的，而是柔软富有弹性的…… “当心。”褚彦急声提醒。 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 虞曦脚步右闪，瞬息窜出两丈距离，与此同时一滩粘乎乎的五彩液体击落在虞曦原本所站的位置。 一息，两息…… 三息过后，那个位置地面上的石板，就被液体溶解了一半。 “果然有机关。”见虞曦躲过这一击，褚彦稍稍松一口气, 却仍旧不敢大意, 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木头眼珠, 使劲盯着前方的琉璃墙壁看，试图从上面再看出几分玄机，“虞曦，小心些，这里必定还有其他机关。” 虞曦当然没有因为躲过一道攻击而放松警惕。 她的神识早已散开，笼罩住自己周身以及前方的琉璃墙壁，几息过后，她那对细长的柳眉轻轻皱起，“似乎不是机关。” “什么？”褚彦不理解虞曦的意思，方才那道突然出现的毒液，不是机关又是什么？ 虞曦的神识停滞在某一处, 又确认了一次, 忽然语气惊异地开口：“不是机关, 这里有妖兽看守。” 她在墙壁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 这气息比“假魔尊”弱小许多，比“黎妃大人”也逊色几分，大抵相当于人类修士分神境初期的境界。 这道气息若隐若现, 似乎在借助海底充沛的水灵气隐藏自己。 应是水系妖兽无疑。 看刚才那道突然喷出的毒液, 这应当还是只擅长用毒的水系灵兽。 虞曦不假思索，直接取出一枚上品解毒丹吞了下去。 这玩意儿是赖云天在知道她要亲自前往无相海后，亲手炼制的，据说是因为万毒门记载当中提到过许多种毒物，都是从无相海海中妖兽与灵植身上提取的。为保虞曦安危，他昼夜不停地炼制解毒丹，赶在虞曦一行出发以前，统共炼出了九炉。 极尽毕生所学，这九炉丹药中，单是上品就有足足两炉，现在这些丹药都收在虞曦的虺螣镯内，用质量上乘的羊脂玉瓶装着，在架子上摆了整整一排。 吞上一颗可保半个时辰百毒不侵，在这种时候刚好适用。 “不知这毒有没有麻痹神识的作用。”虞曦担忧地瞥了眼腰间的木头人偶，“要不要把丹药碾碎，给你身上也抹一些？” “不了……”褚彦连忙拒绝：“木头人偶于我是枷锁也是保护，就算真沾上毒，也无法穿透人偶渗透进来。” 虞曦闻言不再多说，全神贯注观察着眼前那面怪异的墙壁。 在她收回软鞭后，那墙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乍一看就是一面精致绚丽的琉璃墙。 虞曦显露在外的修为只有元婴初期, 单看气息比那面墙还弱上不少。 对方显然也感受到了，哪怕虞曦吞服了一颗看上去品质很高的丹药，依旧难以让人生出警惕之心。 须臾，虞曦注意到琉璃墙壁上绚丽的色彩变得淡薄了几分，同时墙壁前的地面突然多出一道不易察觉的阴影，正在快速朝她脚边靠近。 就是它了！ 看来它等不及，先一步离开了附着的这面墙。 虞曦脚步闪动，身法灵活地穿梭在琉璃墙附近的各条通道之间，待那影子悄然绕到自己身后时，忽然回身，一鞭抽了上去。 一击即中。 一声闷响传出，鞭子抽中的触感仍旧如先前抽打琉璃墙壁时一般。 在鞭子陷入那团柔软物体的同时，虞曦操控它向上用力一挑，接着紧紧将对方缠绕，从附着的地面中拉扯出来。 下一瞬，一团色彩斑斓的东西出现在地面。 它出现的地方，下方还有水渍蔓延开来。 这东西软作一滩，若非被鞭子紧紧捆住，就像是随时都要四散流走似的。 它的反应似乎有些慢，被鞭子拽出来后，原地呆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身体快速缩小试图挣扎离开鞭子的同时，体内流出大量毒液，腐蚀身下的地面，这些毒液与地面融为一体，悄然从地底向虞曦脚下靠近。 “呵。”虞曦脚尖一点，离开地面一尺，凭空而站，向着那摊五颜六色的东西靠近了两步。 低头望去，冷声问，“你就这点本事？” 拥有分神境初期修为的妖兽，必定早就有了口吐人言的本事，甚至已能化出人形。 这摊鼻涕虫一样的东西，反应虽慢，境界却是实打实的，呆愣两息以后，怒声道，“小小元婴修士，敢来魔皇宫撒野，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 它的声音也如它的外表一般，听着有些绵软黏腻，字与字之间像是连接在一起，若不仔细听甚至有些难以分辨出来，它说的是些什么。 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兽？ 虞曦视线落在那摊五颜六色下方，忽然注意到，那一摊绚丽的颜色下方，还藏着几根几近透明的触角。 再思及眼下置身深海，虞曦忽然反应过来。 这是……水母？ 五颜六色，含有剧毒…… 行动迟缓，笨拙愚钝…… 虞曦忽然想到自己在龙纹玉佩内看到过与这相关的介绍，这是斑斓水母，先天只有相当于人类修士炼气初期的修为，生长极为缓慢，上万只里面也难出一只成功化形的。在万年以前龙纹玉佩古籍记载的那个时期，这种妖兽是作为海中大妖口粮般的存在。 但它极擅隐匿，除非修为绝对性的压制，不然在海中很难找到它的身影。 且它体内含有芥子空间，内可存活物，古籍记载，实力高深的斑斓水母，为了保护子嗣后辈，通常会将它们藏在自己体内。 是以万年前那个时期，还有人修或大妖，特意抓捕斑斓水母，利用它们的特性，作藏宝之用。 这些记载，早已消失在漫长的万年岁月中。 就连出身凌霄宗的褚彦，都没听过斑斓水母的名字。 虞曦修为不如眼前这只斑斓水母高，可她有真魔尊留下的宝贝相助，不说别的，单是她用的这条软鞭，就不是斑斓水母那些毒能够腐蚀的。 挣扎了半天，它还没从里面挣扎出来。 软绵绵的声音，再次说着挑衅的话，“你们是来找噬魂虫的吧，呵，痴心妄想！伱们找吧，找到死你们都找不到，等被主上与黎妃大人发现，你们的死期就到了！” 与它愤怒的语气相比，虞曦格外平静。 “那座蕴养噬魂虫的血池，不就在你身体里吗？” 挣扎不停地“五彩斑斓”忽然僵住不动。 这一次，只停顿一息，惊恐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会知道！” (本章完) 第142章 你懂得真多 “主动将血池交出。” 虞曦眯起眼，目光逐渐危险，“或者，杀了你。” 斑斓水母死亡，体内的芥子空间崩塌，存于其中的血池和那批甲级噬魂虫母虫，自然而然会出现在眼前。 斑斓水母只是迟缓愚笨, 并不是真的傻。 当然听懂了虞曦话语里的威胁。 “别，别杀我……” 绵软的声音少了几分戾气，缓和了不少。 虞曦看过的古籍中记载，斑斓水母这种妖兽，因为先天被当作海中大妖的食物存在，生性软弱胆小, 善于趋利避害，依附他人。说难听点，便是有些欺软怕硬。 如今看来，这只斑斓水母虽与古籍记载的时间相隔万年，却也继承了先祖的习性，哪怕修炼到这般修为，依旧改不了天性。 顿了顿，它那五彩斑斓的身体凝实一些，露出一双如同琉璃珠般泛着光彩的眼睛。 那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见四周除开虞曦，再无第二个人赶来，惴惴不安地问：“主上与黎妃大人何在，你将他们怎么了？” 说完这句，它那色彩绚丽的身体又摊开一些，浑身轻颤, 像是在摇头否认自己刚才的说法，口中喃喃念叨着, “不，不可能, 主上那么厉害, 怎会被小小元婴修士所伤……” 可就是它口中的“小小元婴修士”, 将它从隐匿中抓出，禁锢在这里，威胁它将血池与噬魂虫母虫取出。 这样的元婴修士，没准真有可能威胁到主上与黎妃大人…… 两种念头在斑斓水母脑海里不停摇摆，将它本就浑浊的意识搅和得更加模糊。 虞曦紧了紧手中的软鞭，鞭子将斑斓水母从地上轻轻提起，使它藏在身下的触角都露了出来。 虞曦瞥了一眼那些触角，语气平淡无波：“杀死你以后，伱的这些触角都会被火焰燃烧，再无任何生机。” “嘶……”斑斓水母倒吸一口凉气。 这句话将它心里最后仅存的一丝侥幸打破。 这个人，竟然知道它们这一族最大的隐秘。 那是连主上都不知晓的秘密！ 这个邪门的元婴女修，到底是什么人？ 身上的软鞭收缩得越来越紧，几乎要将它柔软的身体割裂成两半，斑斓水母不敢再以修为看轻眼前的女修。 生怕再耽搁下去，对方真会将自己的生机断绝，连忙开口，说话的语速都比先前快上了不少, “别杀我，我这就将噬魂虫放出来。” “那座血池有些大，你往后退一退……” 虞曦向旁退开几步。 她手中的软鞭可以自如伸缩，哪怕她退远不少，依旧紧紧捆在斑斓水母身上。 斑斓水母柔软的身体悬挂在离地一尺的位置，身子不停蠕动。 血腥味开始在四周蔓延开来，是那座血池的气味。 斑斓水母要将血池取出了。 就在这时，虞曦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忽然晃动，往她腰间撞击了一下。 虞曦没有作声，用食指轻轻在木头人偶身上点了两下，以作回应。 下一瞬，充斥着暗褐色液体的池子出现在眼前，几乎将通道口的空地完全占满。 池子里漂浮着三个近乎一人高的泡泡。仔细看，每一个泡里都蜷缩着一条虫，与先前在来福村见过的丙级母虫不同，这三条虫的头部已经不是红色，而是有着一层金色的外壳，牢牢包裹住它的头部。 血池出现在外面的刹那，三条沉睡中的母虫同时动了，满池池水向上喷涌，在池子与虞曦之间形成一道水幕，将虞曦的视线阻隔。 三条母虫藏在水幕之后，张开血盆大口，同时对着虞曦喷出一口血雾。 好在虞曦早就有所提防，一招斗转乾坤，身影灵活地将自己与斑斓水母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斑斓水母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三下，身上的色彩仿佛都被血雾喷得，消融了不少。 斑斓水母痛苦地嚎叫，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根触角，指向虞曦，“你……你……” 虞曦冷眼扫去，打断它未尽的话，“自作孽，不可活。” 甲级母虫的威力不小，被它们结结实实喷上这三口，斑斓水母的神魂必定有着不小的损伤，就算不至于殒命，至少也会修为倒退上一些，极大可能跌落分神境界，重回元婴。 三条母虫受到刺激，还未停止攻击。 刺激它们的，正是斑斓水母将它们放出时，偷偷注入它们身体内的毒液。 如今被攻击的人变成了它自己，这些噬魂虫母虫却并未停下，无论它怎么声嘶力竭地喝止都没有用，最后身上斑斓的色彩彻底淡去，身体无力地耷拉着，抬起的触角也已经落了下去，正应了虞曦说的那句话。 自作孽，不可活。 噬魂虫母虫吞噬了斑斓水母的神魂，连连打起饱嗝儿，先后又蜷缩回三个泡泡中，看样子就像是吃饱喝足后准备打盹儿一般。 “再等一等。”虞曦敛住呼吸，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待三条噬魂虫母虫重新陷入沉睡，她终于出手，接连取出三道封灵符，贴在三条母虫跻身的泡泡上，紧接着将它们齐齐收入灵兽袋。 失去斑斓水母附着的琉璃墙壁，变得脆弱不堪，虞曦还未离开原地，就听“咔嚓”一声，琉璃墙壁上多出好几道裂纹。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深邃海水。 可以料到，这墙一旦碎裂，大量海水向内倾倒。 虞曦用灵符将裂纹暂且封上，“一个时辰后这符就会失效。” 到了那时，大量海水涌入魔皇宫中，整座魔皇宫都将倾覆在此。 “我们先走，去与其他人会合。”说罢，虞曦快步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褚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佩服。 “你先前是预料到它会利用母虫对你出手，才刻意留它性命，没有直接杀死它取出血池？” 虞曦愣住，洒然一笑，摇头道：“那倒不是。” “斑斓水母死后会将神魂分裂，附着在自己的几条触角上，重获新生。体内的芥子空间也极可能因此割裂，我只是担心节外生枝罢了。” “原来如此。”褚彦恍然，接着由衷赞叹一句，“你懂得真多。” 虞曦闻言一默。 倒不是她懂得多，而是他留下的遗产，实在太丰厚了。 (本章完) 第143章 海灵鳗 与甲级母虫这边进展顺利相比，乙级母虫所在的血池那里，多了一些波折。 负责带走这批母虫的正是长慧，按说以她的修为，在这魔皇宫里不说难遇敌手，至少也能胜过大多数人，更何况此地位于海中, 长慧体内含有海中妖兽的血脉，身上的灵根也以水系为主，在这样的环境下比一般人修更加如鱼得水。 可偏偏，看守这座血池的是一头分神境的巨齿贝。 这是生性和平，与各族妖兽交好的海灵鲸，在海中少有的天敌。 无他, 只因这种妖兽繁衍极快, 体态庞大, 且肉质鲜美，低阶巨齿贝正是海灵鲸一直以来最喜爱的美食。 长慧原本已经敛去了身形与气息，一路走来，在魔窟中与数名修士擦肩而过，一直没人窥破她的伪装。她本可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带走乙级噬魂虫母虫，但巨齿贝对海灵鲸的气息实在太过敏感，许是数千年来刻在骨子里的惧怕，长慧一踏入外面的通道，驻守血池的巨齿贝就发现了她。 好在这只巨齿贝并不是长慧的敌手。 巨齿贝虽然名字带有“巨齿”二字，听上去威力不凡，可事实上并不擅长攻击。这种妖兽真正厉害的地方，并不在它生长的那一对巨齿，而是雪白坚硬的贝壳。 就如此刻, 长慧连连发动攻击，它即将抵挡不住时，猛地一下张开贝壳, 将血池里浸泡的六只噬魂虫母虫, 全部裹进了贝壳当中，一只也没落下，断绝了长慧直接将它们掳走的可能。 当长易浑身裹着黑雾，带着装有丙级母虫的灵兽袋赶过来时，长慧还在与巨齿贝僵持。 “师姐？”长易看着空空如也的血池，和池底那巨大的阴影，“那些噬魂虫母虫呢？” 长慧右掌向上一抬，掌间掀起一道灵力，将池中的血水向两边分散开来，露出趴在池底的巨大贝壳，寒声道：“就在这只贝壳里。” 长易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紧接着身影向前飘了飘，裹着周身的黑雾散开少许，盯着贝壳肃声说，“束手就擒，将母虫交出来吧。” 贝壳紧紧闭着，纹丝不动。 长易语气认真地继续说道：“魔皇宫已经沦陷，你的主上自身难保，不会再来救你。你的贝壳再坚硬, 也敌不过合道境强者的攻击。” “他说得没错。”长慧再次挥出一掌, 击打在贝壳防御最薄弱的一点, 就算不用麻衣长老与那几道魔灵出手, 单凭她自己的实力，磨上几个时辰也能将这贝壳磨开。 “与其等下承受更大的痛苦，不如现在主动将母虫交出，许是还能保住一命。” 长慧话音落下，池底传来一声冷哼。 “都说海灵鲸天性温和，至纯至善，我看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贝壳中传出一道尖细蛮横的声音，贝壳仍旧紧闭，声音却越发愤怒起来，“伱们这群伪君子，竟敢攻占魔皇宫，欺辱主上，真是可恶至极！” 不难听出，这只巨齿贝对“主上”的尊崇、爱戴。 虞曦赶过来时，刚巧听到这最后一句。 心中不禁升起一个疑问。 那位真身可能是化形蛇妖的“假魔尊”，到底为这些替她看守噬魂虫母虫的妖兽做了什么，让它们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祈辰殿内的战斗还未结束，阵旗禁锢着“假魔尊”与黎妃，也阻止着外面的人入内帮忙。 看守乙级血池的这只巨齿贝，到底还是被长慧、长易以及虞曦，联手解决掉了。 失去控制，紧闭的贝壳终于开启，露出里面裹挟着的噬魂虫母虫。 虞曦将它们与先前的甲级母虫收在了一起，接过长易递来的那只装有丙级母虫的灵兽袋后，顺势问了一句：“丙级血池附近可有妖兽看守？” “有。”长易点头，“好似是一条海灵鳗，大抵相当于人修元婴中期的境界。” 元婴中期，已经比长易如今重修后的修为高出不少。 长慧担忧地向他扫去一眼，见他身上并无伤势，才稍稍松了口气。 长易解释说：“我并未与它交手，伏蛰前辈的功法极其好用，我用周身环绕的阴煞之气将它困住后，趁机将这些丙级母虫直接带离了血池。” 海灵鳗…… 虞曦心底默默念叨了一遍这个妖兽的名字，微微一愣，抚了下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传音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种妖兽？” 难不成是古籍中记载的某种大妖？ 非也。 正当虞曦在记忆中努力搜寻这个名字时，褚彦的声音在她识海内响起，语气颇有几分微妙，“你忘记了？” “月初北昭城城主府向你呈上的月度文书中有写，炙烤海灵鳗，乃当月城中饭堂最受喜爱之菜。” 炙烤海灵鳗。 虞曦这下想起来了，这哪里是什么大妖，分明是一种品级不算上乘的食材。 内陆湖泊与海中都有，湖泊中生长的灵气更加稀薄一些，售价也更低廉，通常一枚灵石就能买上好几条。 这种被作为普通食材的妖兽，也能修炼到元婴境界？ 虞曦倍感震惊。 再联想到眼前这只已经失去生机的巨齿贝，以及看守甲级血池的斑斓水母，她仿佛想到了其中关键。 这些似乎都是先天品级不高的妖兽。 无论是斑斓水母，巨齿贝，还是海灵鳗，都是曾经或现在作为“口粮”一般的存在。能够修炼到这种境界，堪称凤毛麟角。 也不知这座魔皇宫的“主上”，是用什么方法让它们死心塌地为她卖命。 “或许，就是这位主上，将它们培养至如今修为？”褚彦提出一种假设。 虞曦越想越觉得有理。 这位“假魔尊”，还有太多值得挖掘的秘密。 “你们在此等候，本座去寻麻衣。”虞曦说罢，闪身离开原处，隐匿身形朝祈辰殿方向赶赴。 乾坤八卦阵禁止旁人出入，这限制对已将它炼化的虞曦却不受用。 当虞曦迈步踏入阵法之时，一道已经走到阵边的身影，恰巧与她对上。 是那妖异娇媚的“黎妃大人”。 此刻，他的身后，还多了三条毛茸蓬松的白色尾巴。 (本章完) 第144章 真假褚彦 虞曦的目光，在那毛茸茸、白花花的大尾巴上停顿。 没错，尾巴。 还是三条！ 许是忽然撞见虞曦，尾巴的主人有些惊讶，原本轻轻摇曳在身后的尾巴忽然全都竖直，停止摇摆，上面的毛发也全都在一瞬间炸了开来, 可见毛量非常不错。 在这三根雪白色尾巴的尾尖上，还分别长着一小簇银色的毛发，当毛发全部炸开时，这一小簇银在一大片白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原来，这位“黎妃大人”也不是人！ 单看这尾巴的造型，应该是犬类或者狼狐之类的妖兽…… 结合黎妃一直显露出的妩媚姿态, 答案似乎已经十分明显。 虞曦恍然。 合着这是一只狐狸？ 狐狸与蛇…… 这样的搭配，还真是少见。 就在虞曦盯着黎妃的尾巴看时，原本炸开的尾毛已经恢复原样，因警惕而直直立起的尾巴，也已经恢复了原本正常的姿态，垂在身后轻轻摇摆。 许是看清虞曦的修为，他方才撞见人时下意识的紧张与惧怕，已经完全收敛起来，横眉冷对，望着虞曦肃声问：“你是何人？” 哪怕彼此间相差一整个大境界，黎妃也没有真正放松警惕，尤其当他向前迈出一步，再度被乾坤八卦阵阻拦住去路时，这种警惕达到顶点。 “你是何人？”黎妃又问了一遍。 这次不似上一次那般严肃, 语气恢复了一些平日的柔媚, 仿佛带着一种诱人心神的魔力。 虞曦腰间的木头人偶轻颤了一下, 似是在提醒她保持警醒，不要轻易被这只狡诈的狐狸诱导。 虞曦同样察觉到, 在“黎妃”说话时,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在他身上飘散开，他似乎就是借着这缕香以及源自血脉习得的媚术，来左右旁人的心神。 想到这一点，虞曦立即屏住呼吸，以防自己吸入这种异香。 紧接着，她向阵中的方向后撤一步，手中软鞭甩出，想要勾着他返回阵法中心。 虞曦的鞭法极快，哪怕彼此修为相差一个大境界，黎妃仍旧躲闪不及，被鞭子勾了个正着。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划过虞曦手腕，在她腕间佩戴的蛇头手环上停留，接着那双桃花眼中，闪烁的满是惊诧。 眼睛一闭一睁，黎妃似乎已在这一瞬间做好决定。 只见他彻底停止挣扎，任凭软鞭拖着自己往阵中移动，与此同时, 身后扬起的三条大尾巴耷拉下去, 像是扫帚一样轻轻在地面扫动。 作为阵旗真正的掌控之人，虞曦知晓自己置身阵中反倒是最安全的，就算此时被困阵内的“黎妃大人”与“假魔尊”都比自己修为高，只要置身阵内，阵法就会竭尽可能地将她庇护，那两人修为再高，在阵内攻击她，也只能发挥出四五成的实力。 这也是虞曦敢在这时踏足祈辰殿的原因。 她知晓，自己绝不会给麻衣长老及两道魔灵拖后腿。 地面飘散的狐狸毛，悄无声息地汇拢。 有几根随风扬起，钻入虞曦鼻间，让她忍不住痒得打了个喷嚏。 “你小心些，这狐狸可能还有后手。”褚彦担忧的声音在虞曦识海中响起。 “放心，我心中有数。”虞曦刚回应完，就见身后被软鞭缠绕的身影好似变了样子。 剑眉星目，身形欣长健硕，眉宇间有些清冷，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气质。 这……这不正是褚彦吗？ 无论是显露在外的修为，还是样貌与整个气质，都与真正的褚彦一模一样。 若非此时褚彦附着在木头人偶身上，正悬挂在自己腰间，虞曦险些都要信了。 她的目光落在这个“褚彦”脸上，眉头紧紧锁住。 下一瞬，“褚彦”被软鞭勾住，脚下一个踉跄。 面上立刻换上一副委屈欲泣的模样，望着虞曦带着哭腔说：“尊上，您真舍得这般惩罚奴家吗？” 虞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着对方顶着褚彦这张脸，做出这么违和的反应，她浑身上下都觉得难受极了。 就在这时，识海里真正的褚彦发问，“虞曦，伱怎么了？那只狐狸似乎不大对劲，狐族妖兽最善幻术，你小心些，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幻术只针对虞曦，从褚彦的视角看不出他幻化的模样，“黎妃大人”与先前别无二样，唯一的区别便是表情更矫揉造作了一些。 但虞曦的表情明显不对，褚彦不了解“黎妃大人”都拥有什么本事，却足够了解虞曦，“虞曦，狐族妖兽擅长魅惑心神，不管你看到什么，都守住心神，千万不要急着相信。” “我知晓。”虞曦语气坚定。 被软鞭缠绕的“褚彦”，步履踉跄，口中还在不断发出哀求。 “尊上，您就放过奴家吧！” “您的软鞭绑得奴家好疼，您将鞭子松一松吧……” “尊上，您就饶过奴家这回，奴家日后定好生侍奉尊上……” 虞曦脚步顿住，一把抓紧手中鞭子，就在“褚彦”再次开口喊出一声“尊上”时，厉声喝止，“闭嘴！” 被软鞭缠绕的“褚彦”瑟缩了一下，脸上满是惶恐惧怕。 虞曦看得只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烧。 脚步加快，拖着软鞭往阵法中心移动，意识保持清明，丝毫没有半分手软的意思。 “尊上……” “闭嘴吧。”虞曦冷眼扫过，声音冷如寒冰，“你可知，他从不会这般呼喊本座？” 被软鞭缠绕的人微微一愣。 虞曦将人拖到乾坤八卦阵中的“坤”位后，才停下手，不给“褚彦”反抗的机会，直接将人一把按入阵眼当中，属于乾坤八卦阵的力量顷刻间压制在“褚彦”身上，只一瞬息，便将他的样子打回原形。 一只浑身白毛的三尾狐狸。 尾巴毛秃了一小半，看着有些丑，不过却比刚才幻化的那副模样顺眼多了。 见到“黎妃大人”被虞曦彻底制服，变回原形，褚彦紧绷的心弦终于松缓几分。 紧接着，虞曦识海中响起他的询问。 “你可还好？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是同样的声音。 真的就是比假的，听着顺耳多了。 啊啊啊啊啊上一版修改完了后台闪退 这一版总觉得还差点味儿，明天再改改试试qaq (本章完) 第145章 天堑 另一边，八道由土灵气凝成的绳索破土而出，同时缠绕上“假魔尊”的腰肢。 两道魔灵一前一后，阻挡住她的去路，逼迫她不得已沿着麻衣长老引导的方向移动。 再往前走三步，便是乾坤八卦阵中，“巽”位与“震”位的交汇处。 妖兽最惧风雷。 “巽”与“震”这两位, 便刚好可以引动飓风惊雷。 越是身负血腥之人，在阵中所受的折磨越甚。 妖兽与人修相比更为机敏，尤其修炼到合道这种境界的大妖，更是对危险有着极敏锐的感知。当被麻衣长老与两道魔灵逼着站上“巽”位与“震”位的交汇处时，她的心底便“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果然下一瞬, 周遭祈辰殿的景色发生变化，取而代之是无数道暴虐的飓风，与不断闪烁的雷光。 这场景让她想起一个地方，哪怕明知道是阵法幻化出的假象，心底仍旧忍不住生出怯意。 动作迟缓之际，麻衣长老与两道魔灵的身影也出现在幻化出的场景。 麻衣长老右手一抬，手中凝结的土灵气，在阵法幻象中化作惊雷，直朝“假魔尊”身上劈去。 “假魔尊”身法灵活，身体极其柔软，腰肢摆动间巧妙地躲开这道攻击。 一击未中，麻衣长老接连又挥出两击，这次雷光劈中了“假魔尊”的后背，让她身体为之僵了一瞬。 麻衣长老乘胜追击，与两道魔灵一起, 三面夹击, 将“假魔尊”围在中间。 “哪里逃？”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数道土灵气从地底冒出, 在阵法幻象中化作无数道惊雷飓风，齐齐朝“假魔尊”袭去。 “轰隆”声不绝于耳, “假魔尊”眼中惧意更甚。 当雷光即将劈中自己身体的时候, 她忽然身子一软, 向后倒去。 紧接着麻衣长老与两道魔灵围拢的地方，便只剩下一袭飘落的青衫，青衫之中空无一物。 魔灵的灵智低于活人，忽然失去了攻击的目标，两道魔灵面面相觑。 麻衣长老急声说：“快找，她定还在乾坤八卦阵内，逃不出去。” 所谓乾坤八卦，便是由“乾”、“坤”、“巽”、“兑”、“良”、“震”、“离”、“坎”八个阵位构成的阵法，意为八种基本物象。 阵法根据这八种物象千变万化，构建出最令被困之人惧怕的场景。 就算逃离了这个场景，步入下一个阵位后，还有可能陷入新的幻象当中，一环套着一环，很难真正逃脱。 “黎妃”方才也是侥幸没有踩中任何一个阵位，悄然摸索到阵法边缘，但她无法操控阵旗为他打开离开的通道，只得在原地徘徊。 步入“坤”位以后, 他的四周出现了一片干涸龟裂的土地。 土地下方的裂痕当中，不时冒出一根根粗壮的触手, 这些触手顶端带着尖刺，每一次出击便带走一条生命，顶端的尖刺早已被鲜血染成红色。 作为擅长幻术的狐族，“黎妃”第一时间明白，自己陷入了阵法幻想。 他轻咬舌尖，试图强迫自己从幻象中抽离，却无济于事，舌尖酥麻，血腥气已经蔓延口腔，他眼前的场景还未发生变化，仍旧是记忆深处最令他不愿回想的那个地方。 作为乾坤八卦阵的掌控者，虞曦站上“坤”位，便也随着“黎妃”进入他的幻象。 乍一看，那些地底冒出的带着尖刺的触手，与伏蛰洞府门前那棵非要跟她回魔宫的断魂树有几分相像，仔细看却发现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断魂树是植物，而“黎妃”惧怕的幻象中，地底冒出的那些触手，只是表皮干枯如树皮，表皮下方隐隐还能看到青灰色的血管，应是妖兽无疑。 这是什么妖兽？ 又是什么地方？ 虞曦细细回想自己在龙纹玉佩内看过的古籍，对这二者没有丝毫印象。 许是她还没翻到，又或许，这两样在龙纹玉佩中都没有记载。 “修真界东岸临海，哪怕极北苦寒之地，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土地。”褚彦的声音在虞曦识海中响起，他猜测道：“或许是在西边那道天堑的另一边，我记得曾听门中某位师侄说过，去西边完成师门任务时，曾见过有妖兽从天堑中跑出。” 褚彦说的“天堑”，虞曦也知道。 这个世界远不止修真界这一部分，如今众人口中的“修真界”，仅仅是这个世界中的一块版图，东临无相海，北临极寒冰川，南临连绵的活火山，少有人提及的西面，则有一道修士无法跨越的天堑。 无他，只因这是禁灵之地，修士一旦踏入其中，便无法感知到灵气的存在，也无法调用自己体内的灵力。 灵气与灵力，是修士赖以为生的根本。 越是高阶修士，越无法接受自己失去灵力。 无相海尚有高阶修士探索，可多年以来，从未听说过有修士越过西边那道天堑。 那是高阶修士们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难不成“黎妃”与“假魔尊”，都是出自那里？ 作为阵法的掌控者，她能感知到“假魔尊”已身陷“巽”位与“震”位化出的幻象，她的原形已被麻衣长老逼出。 正如先前他们猜测的那样，是一条蛇。 一条额间长着一块倒三角银斑的青蛇。 她的身影灵巧，可在麻衣长老与两道魔灵的搜寻下，依旧避无可避，最终被幻象中三道飓风夹击在一处，无法挣脱。 “尊上，这蛇狡诈得很，未免她逃脱，可要直接处死？”麻衣长老传音问道。 虞曦眸光停留在同样变回原形的三尾狐狸身上，微微一闪，随即回道，“稍慢。” 这个世界的构成，越发超乎她的想象。 危机或许远不止修真界本身，与他们即将踏足的无相海。 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所有真相。 “先留她一命，本座有话要问。” 构成乾坤八卦阵的八面阵旗，位置微微一动，困住“假魔尊”与“黎妃”的两个幻象交织在一起，干涸的土地上空出现飓风惊雷。 置身于两个幻象中的所有人，同时出现在一处。 当看到虞曦的第一瞬间，被三道飓风夹击，正在试图挣扎脱身的“假魔尊”原地愣住，直勾勾地看着她。 头顶雷声轰鸣，那些虚幻出的雷光明明没有劈到她的身上，她此刻的表情却如遭雷击。 (本章完) 第146章 诚意 “主上……” 尾巴低垂、毛发暗淡无光的三尾白狐，看到变回原形的青蛇后，急忙抬起头，焦急地问：“主上，他们对您做什么了？” 青蛇仍旧保持着半身盘绕、半身直立的姿势，脑袋后转，双眼直直盯着虞曦，目光有些呆滞，吐到一半的信子也僵在那里，纹丝不动，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法似的。 三尾白狐被一条地底伸出的触手定在原地，只能远远看着，急得不行，“主上，您怎么了？” 挣扎间，他身上又飘落了不少狐毛，秃了一半的尾巴，霎时间显得更加秃了。 他这几声“主上”，终于将身形僵直的青蛇拉回了神。 此时她那双闪着寒芒的眸子里仍带着惊疑与探究。 “那条青蛇好似认识你。”褚彦的声音在虞曦识海内响起。 两人的看法不约而同，虞曦也发现青蛇看向自己的目光好似并不陌生。 这种眼神，就像是看到一个认识已久，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似的。 虞曦越发困惑，话到嘴边，正要开口询问，就见青蛇扬起的脑袋忽然耷拉下来，低垂着头先一步开口，“原来是你，你想问什么，尽管开口吧。” 她这番话让麻衣长老等人与不远处被束缚的三尾白狐大吃一惊。 惊讶过后，麻衣长老脸上最先浮现恍然之色。 就该如此！ 尊上何等人物？ 这条狡猾的青蛇定是认出尊上身份，才乖乖听话，不再逃脱，任凭尊上审问。 “尊上，您且歇着，交给属下来审？”麻衣长老自告奋勇，操控围拢青蛇的三道飓风散开少许，凑上前来。 青蛇冷冷瞥他一眼，没有理会，只将目光投向虞曦。 那目光分明在说，她只接受虞曦的审问。 “本座来吧。”虞曦右脚向前迈出一步，身影瞬息移动到青蛇正前方与它视线齐平的位置，彼此相隔不过五丈。 那双幽深的眸子一动不动，像是静候虞曦发问。 明明刚才还在竭力逃窜的人，见到虞曦以后态度完全改变，这样前后巨大的反差忍不住令人感到忧心。 这青蛇该不会还留了什么后手，故意以退为进吧？ “尊上，您小心些。”麻衣长老急忙传音提醒。 虞曦轻轻颔首，示意知道。 明明刚才还在竭力逃窜的人，见到虞曦以后完全改变了态度，这样前后巨大的反差让麻衣长老等人忍不住忧心。 这条青蛇该不会是故意以退为进，还留了什么了不得的后手吧？ 虞曦一直未卸下防备，她操控乾坤八卦阵阵旗不断缩紧，将阵旗的力量全都收缩在这处幻象当中，将幻象守成坚不可破的铁桶，杜绝了“假魔尊”假意投诚、逃跑的可能。 “你是何人？”虞曦抛出第一个问题。 青蛇蛇信微吐，发出嘶嘶的声音，抬眼盯着虞曦的神情回答，“化形银鳞青蛇，青岚。” 按说虞曦显露在外的修为仅有元婴，青蛇已至合道之境，可她面对虞曦的询问丝毫怠慢，回答得格外认真。 银鳞青蛇。 虞曦在心里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忽然想起这是一种什么妖兽。 因表皮光滑弹嫩，肉质细嫩鲜美，而被誉为最适合烹制蛇羹的蛇妖。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数量越发稀少，到了今日已经少有银鳞青蛇出现在餐桌，只有顶级宴席可以再见到它的身影，价格高昂到堪比上品丹药。 虞曦头一次亲眼见到银鳞青蛇，额间那一片银鳞，与尾尖的三道银环，是它最具辨识度的两个地方。据说这种蛇身上肉最鲜嫩，最精华的，就是这两个地方。 虞曦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何故假冒魔尊身份？” 青蛇的目光在麻衣长老与两道魔灵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回虞曦身上，情真意切地解释：“冒顶魔尊身份，并非我本意，我自西境天堑而出，来此仅想谋得一处栖居之所，收留这些与我同命相怜，境遇凄苦的妖兽。我从未自称魔尊，至于所谓的主上，也不过是大家感念我救命之情，自发喊的称呼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颗蛇头微微低垂，仿佛带着几分落寞。 它这番话，虞曦相信，却最多只信一半。 魔皇宫内那些驻守血池的妖兽，确实与眼前的银鳞青蛇有几分共通之处。它们最大的共同特点便是，都是血脉之力低微、先天能力不足的低阶妖兽，却偏偏修炼到自身种族难以达到的境界。 它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虞曦没急着质疑银鳞青蛇的话，审视的目光落在它头顶，不给它多余思考的时间，接着抛出第三个问题，“你手中的噬魂虫从何而来？” 据麻衣长老所说，近百年来，噬魂虫一共出现过两次。 第一次出现便是在北洲极西，比如今发现灵脉的定坤山还要往西，位置刚好临近西境天堑，很难不令人联想，几次噬魂虫作祟，都与银鳞青蛇有关。 银鳞青蛇依旧低垂脑袋，恭顺配合地回答：“魔皇宫建成迄今仅有不足二十年，这种虫子是我修建魔皇宫以后，意外在一处临海巢穴所得。最初只有三只，不断繁衍培育，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不待虞曦再次发问，她便主动提出，“我培育这些噬魂虫，是为洗涤净化身上的血脉之力。如今我已拥有合道修为，这些虫子于我无用，若你需要，我可将这些母虫与子虫全部交给你。” 如此数量的噬魂虫，若是全部放出，足以在北洲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些虫子，料想也不会平白给出。 虞曦的视线落在她额顶那片银色鳞片上，凝视片刻，沉声问：“你想要什么？” 一直低垂着的蛇首，终于微微抬起，眼中的寒芒尽数收敛，只剩下满满的真诚。 “我想带着手下这些妖兽与修士投靠您。整座魔皇宫，以及这些年我收集的所有宝物，都将供奉于您，不知您可愿意收下我等？” 顿了顿，蛇嘴弯起一抹弧度，嘴巴微张，吐出四个字。 “魔尊大人。” 话音响起的同时，血盆大口出现在虞曦眼前，尖利的毒牙闪烁着寒芒，直朝她颈间袭来。 (本章完) 第147章 来日方长 “小心！” “尊上，当心！” 数道惊呼接连在虞曦的耳边与识海中响起，两颗毒牙已经到了眼前，尖利的牙齿几乎要挨上虞曦白皙的脖颈。 只要轻轻一戳，这层娇嫩的皮肤就会被尖牙穿破，毒腺里藏着的毒液顺着牙尖滴落，顷刻就能将一名高阶修士放倒, 更别说如今只有元婴境界的虞曦。 蛇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寒芒，下嘴的动作又狠又快。 这一击她抱着必杀的决心。 毕竟她要杀的人，不管曾经拥有多么厉害的身世、来历，如今都只是个元婴修士罢了。 元婴与合道，间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一名合道境高手想要击杀元婴修士，简直易如反掌, 又怎会有什么闪失？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被乾坤八卦阵困住的银鳞青蛇还有还击之力。哪怕早有提防，依旧让人措手不及。 魔灵护主。 虞曦遇到危机的第一时间，两道魔灵从两侧迅速赶来，动作比麻衣长老更快，可无论他们再如何快，也快不过近在咫尺的毒牙。 麻衣长老动作稍逊一步，手中的墨玉罗盘脱手飞出，却被银鳞青蛇巧妙地躲过，眼见那泛着森然寒光的牙尖即将刺中虞曦的脖颈，他不禁脸色一白，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尊上是魔道复兴的希望，万万不可在此地出事！ 不然陪同尊上身涉险境的他，将在懊恼悔恨中度过这一辈子…… 就在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 生怕虞曦被银鳞青蛇所伤时，“啪”的一声, 牙齿碰到她的皮肤, 并未刺穿，而是擦出一道火花。 银鳞青蛇张开的大嘴一时间僵在那里，咬不下去。 整个身体就像是过电一般, 接连颤动三下，才停止下来。 这一回，她可不仅是表情如遭雷劈，而是真的被雷劈了。 早在她故意做出那副服软的姿态，开口说出那句“原来是你”时，虞曦就对她心生提防。 当她挣开那三道飓风的束缚，虞曦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早在银鳞青蛇动手以前，她就悄然将阵法“震”位的雷电之力引动到自己身上，等待银鳞青蛇发出致命一击。 这致命，致的可不是她的命，而是银鳞青蛇自己。 趁着银鳞青蛇身体僵直的瞬间，虞曦乘胜追击，操控幻象中的惊雷飓风向她压去。 这时两道魔灵与麻衣长老也赶到了近前，呈几面夹击式将银鳞青蛇围在中间。 青蛇避无可避，却在这时摇身一变，上半身幻化回人的模样。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不但没有惧怕，反倒闪烁着几分光彩。 任由惊雷接二连三地劈在自己身上, 她脸上反而露出笑容, 望着不远处操控乾坤八卦阵阵旗的虞曦，她笑得饶有兴味，“你可知这幻象中幻化出的是什么地方？” 虞曦眉头微拧，没有作声。 无外乎无相海上的飓风惊雷。 听闻无相海中有无数个这样的地方，相似的场景很是寻常。 虞曦的神情，让银鳞青蛇脸上的笑越发扩大，笑到最后，直接笑出了声。 “原来你竟不知道这个地方。” 银鳞青蛇笑得越发讽刺，此时她半身是人，半身仍维持着原形。 当飓风惊雷同时朝她压去，她挥动蛇尾，尾尖那三道银环不断闪动，抵挡这些攻击。 两拳尚且难敌四手，银鳞青蛇的身体再强悍，尚未渡劫，也还在肉体凡胎之列，实力与麻衣长老和两道魔灵处在仲伯之间。 她本就不是麻衣长老与两道魔灵的对手，再加上乾坤八卦阵的压制，败落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 方才那一击没有成功，她便已经知晓接下来的结局。 不过，她绝不甘心就这么认命。 修行便是与天争命，妖兽修行更是如此。 她若是早早认命，当初便不会从西境天堑逃出，更不会冒死前往无相海，只为博一场虚无缥缈的机缘。 好在她运道不错，那场机缘终究被她得了去。 或许这次，好运依旧眷顾于她。 狭长的蛇眸中目光逐渐坚定，带着某种决然的意志，当惊雷再次袭来之时，她猛地一摆蛇尾，借着这股力道，将身体朝着虞曦的方向甩飞出去。 她尾尖的三道银环同时亮起，闪烁着刺眼的亮芒。身影飞过的地方，干涸的地面已染上一连串鲜血。 仔细看，她的尾尖从银环闪烁处断开，鲜血在伤口处不断流淌，连带着浑身灵力不断向外溢散。 这是用燃烧修为与生命为代价，对虞曦发出致命一击。 “主上！”三尾白狐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幻象。 银鳞青蛇的身影已扑至虞曦跟前。 上半身的人身在此刻重新化回原形，张着血盆大口朝虞曦咬去。 她的目标这次不是脖颈，而是眉心。 “虞曦，阵旗挡不住她这一击，伱快躲开！” 悬挂在虞曦腰间的木头人偶剧烈颤动，急声喊道。 虞曦全身被合道境妖兽的神识锁定，脚下如有千钧，一时间难以移动。 幻象中化出的飓风惊雷，不断朝着银鳞青蛇的方向袭来，却依旧没能阻拦住它的攻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悬挂在虞曦腰间的木头人偶奋力一挣。 就在那两颗尖牙即将咬下时，飞身而上，刚巧卡在其中。 一时间，银鳞青蛇张开的大嘴怎么也无法合拢。 以这具合道境修为的身躯为代价，蓄出的致命一击，就这么功亏一篑，愤怒瞬间占据银鳞青蛇心头，它用力合拢张开的大嘴，只听“咔嚓”一声，一道碎裂声在它口中响起。 虞曦抬手挥出软鞭，用力绕紧银鳞青蛇的一颗尖牙，阻止她将嘴完全合拢，另一只手急忙挥出一道灵力，将那被含在蛇口之中即将被吞下的木头人偶取回。 原本完好无损的人偶身上，此时已多出一道裂痕。 虞曦双目通红，握紧人偶，心中不断呼喊着褚彦的名字。 木头人偶却毫无回应。 身前的银鳞青蛇已被麻衣长老与两道魔灵联手制服，她的修为即将完全消散，那双蛇眸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侥幸。 当她修为散尽，神魂即将飘离之时，只见她嘴角微勾，轻轻吐出一句，“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说罢，便见她额间的银鳞微微闪动，身躯完全软下，仿佛整个人失去了魂魄一般。 “不好，让她的神魂逃离了。”麻衣长老眉头紧蹙。 此地乃乾坤八卦阵幻象，按说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都无法逃离阵法的束缚，再加之他的神识笼罩此地，银鳞青蛇的神魂绝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窜。 这道神魂，究竟是如何逃走的？ 就在麻衣长老紧锁眉头之时，虞曦察觉怀中的灵兽袋微微一颤，似乎是里面“囚禁”的蛇蛋在不停乱动。 虞曦此时无心关注那些蛇蛋，灵兽袋被她交到麻衣长老手中。 麻衣长老神识一扫，忽然愣住。 方才那道消失不见的神魂气息，此时不正附着在袋中那颗蹦得最欢的蛋上？ (本章完) 第148章 幻象 麻衣长老一把将这颗蹦得最欢的蛋从灵兽袋中取出。 长慧与长易这时也凑至近前，都是修为有成的高阶修士，对神魂感知敏锐，蛋中的气息变化，他们自然也已经发现。 联想到银鳞青蛇先前的举动，便能想通其中关键。 她定是清楚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才选择将生命与修为燃烧, 发出最后一搏。而将神魂转移至血脉相连的蛇蛋中，则是她为自己留下的后路。 只可惜，她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开启乾坤八卦阵以前，魔尊大人就将她那堆蛇蛋一锅端了。 蛇蛋在麻衣长老手中挣扎不停，奈何一颗蛋的力量就只有这么多，麻衣长老甚至无需动用灵力，就能将它牢牢抓在手中。 透过光洁的蛋壳，无法看出里面藏着的银鳞青蛇此时是何表情，但想也知道，此时她的内心定感到不甘屈辱、悔恨万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执掌偌大的魔皇宫，顶着“魔尊”名头在北洲极东叱咤一方的合道境蛇妖，最后落得这个下场，真是…… 活该！ 被麻衣长老等人“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着，蛇蛋左摇右晃，挣扎得越发厉害，发现自己始终无法从麻衣长老手中挣脱后，仿佛生出种破罐破摔的心态，竟用力往麻衣长老手上撞，似是想要将自己蛋壳撞碎。 “啧，歇歇吧。”麻衣长老抬起另一只手, 按住乱动的蛇蛋, “现在可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等你将知晓的所有事全交代完，再死也不迟。” 说完这句，他便将蛇蛋一把塞回了灵兽袋，顺手将袋口紧紧系了个结, 又施加了两道神识封印。 别说是一颗还未孵化的蛋，就算破壳后直接拥有元婴境界，也难从袋中逃离。 将灵兽袋收好，麻衣长老向虞曦请示，“尊上，这阵法……？” 虞曦神识一扫，乾坤八卦阵外此时已围聚了上百修士与妖兽，其中有几个修为颇高，其中一只下半身保持着鱼尾形态的化形妖兽，已有分神境大圆满修为，仅差一步就能迈入合道。 虞曦操控阵旗，将原本凝铸在这片幻象中的力量再次分散开来，幻象中的三尾白狐也被她重新用幻化出的触手捆住，拖至一旁，封闭五感六识。 “我们的人，还有多久赶到？”虞曦轻声问道。 “我们进入魔皇宫前，傅门主已带人在赶来的路上, 最多再有四五个时辰便能赶到。”麻衣长老恭声回禀。 虞曦操控阵旗, 加固乾坤八卦阵, 抵挡外部袭来的攻击。 心中估量一下, 判断道，“阵法至少还能维持四个时辰，时间一到，我们便破阵而出，与傅玉箫里应外合，一举将此地拿下。” “是，尊上。”麻衣长老与长慧、长易齐声应道。 如今要做的，就只剩下一个字—— 等。 交代完麻衣长老等人，虞曦的注意力再次放回木头人偶身上。 面容雕刻精致的木头人偶，从眉心处开始多出一条裂痕，裂痕贯穿全身，从眉心一直裂到腹部，痕迹有深有浅，最深的便是脖颈与腹部的两个小孔，那是银鳞青蛇留下的牙印。 虞曦操控阵旗，将自己所在的位置构造出一片独立的幻象，随后指腹轻轻滑过裂痕，不断低声呼唤，“褚彦，褚彦。” “褚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褚彦的名字，接连在她口中唤出十几次，木头人偶依旧纹丝不动，没有回应。 人偶面部雕刻精致的五官，此时也仿佛蒙上一层阴霾，不似原先那般灵动。 虞曦捧住木头人偶的双手，不由轻轻一颤，口中低语呢喃，“伱怎么那么傻，你身体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能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口中虽这么说，虞曦心底却已软得一塌糊涂，木头人偶表面的裂痕，似乎也出现在她心头，深深浅浅的痕迹中，被酸楚填满。 整整一匣子灵石，被她从虺螣镯中取出，倒在自己身前，随后她在这堆灵石前蹲下身，在灵石堆中心处挖出一个小坑，将木头人偶放了上去。 一息、两息…… 虞曦瞪大双眼，看着这堆灵石，整整十息过去，晶莹的灵石仍旧闪闪发亮，上面附着的灵气丝毫没有减少。 她那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窟。 就在虞曦死死盯着灵石看时，周身白茫茫的幻象，逐渐开始变化。 白茫茫的雾气化出一间阴暗的石室，石室中心，有着一座宽阔的白玉台。 虞曦恍惚抬起头，看到眼前出现的幻象。 乾坤八卦阵的幻象，依照五行八卦构成，但追其根本，幻象的产生还是源自入阵之人的内心。 就如银鳞青蛇陷入的幻象是无相海上的飓风惊雷，而三尾白狐陷入的幻象是一片干涸的土地与地底肆虐的触手。 都是他们内心深处记忆最深刻，也最惧怕的地方。 眼前这间幻化出的石室…… 虞曦环顾四周，只觉陌生。 阵法为何会幻化出这样的幻象？ 就在迷茫之际，白玉台上多出一道虚幻的人影，那是一个身形姣好、穿戴华丽的女子，此刻平躺在玉台上，一动不动，像是没了声息一般。 女子的面容虞曦看不真切，却莫名感到熟悉。 下一瞬，玉台前多出一道人影，背对着虞曦此时站立的方向，只能看到他手中握着一把寒芒闪烁的匕首，匕首从女子脖颈后刺下，不多时，一根筋骨从女子体内抽出。 这场景虞曦越发感到熟悉。 不正是先前点燃梦魂香时，褚彦做过的梦？ 梦醒后褚彦详细描述过梦中的场景，褚彦梦中，那个被放到白玉台上抽筋的人，正是她。 幻象还在变化，石室内又多出一人，依旧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他身形欣长，着一袭白衫，与执匕首行刑之人发生了激烈争执。 紧接着场景一变，由石室变为巍峨高山。 山巅之上，那名后来出现在石室的白衫男子一掌拍中丹田，自散修为，从山巅坠落。 幻象演变至此，戛然而止。 周遭再度恢复成白茫茫的一片，虞曦还沉浸在方才看到的画面中无法自拔。 不知为何，她内心大为撼动，两行清泪悄然从眼角滑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泪珠顺着脸颊流淌，“啪嗒”一下，落在木头人偶身上。 水渍在木料上晕开。 虞曦耳边悄然响起一道虚弱却温润的声音。 透着无奈与关切，“不要哭。” (本章完) 第149章 是我 声音很轻。 恍惚间，虞曦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抬起眼，却对上木头人偶重新焕发神采的双眼，一时间又惊又喜，“褚彦，你醒了？” “嗯。”木头人偶发出轻轻一声回应。 压在它身下的灵石堆，最上面那层灵石已被吸空, 虞曦刚想松一口气，就见人偶身上的裂纹仍旧保持着原样，而那些刚被纳入人偶体内不久的灵气，此时正顺着这道裂痕不断往外倾泻。 虞曦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这人偶……” “这具人偶已经损坏了。”褚彦肯定虞曦心中的猜测。 这是他刚刚恢复意识时就发现的问题，这具木头人偶被蛇牙咬出了两个洞，他的神魂、肉身依旧被牢牢封印在木头人偶中华无法脱离，可那些被吸入木头人偶体内的灵气, 却无法再化为己用，只会顺着被咬开的“伤口”不断泄露。 这样的话，木头人偶体内再也存不住灵气，寄身在木头人偶上的他非但不能像先前一样灵活地操控人偶，还极有可能因人偶蕴含的灵气太少，而无法透过人偶感知外界，与外界交流…… 虞曦担心的则更多一点。 她还记得第一次进入伏蛰洞府时，院子里散落满地的木头人偶，那些木头人偶都是因为缺少灵气的滋养，生机尽失，寄身其中的人再无机会重见天日。 若是眼前这具拥有裂痕的木头人偶，也与那些人偶一样…… 虞曦不敢继续深想。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得让褚彦活下去, 绝不能与那些人偶一样。 “你等等，我想一想办法。”虞曦绞尽脑汁，当务之急还是将这道裂解决, 最好能有个法子，让木头人偶体内可以储存得住灵气。 木头人偶所用的木料不知是哪一种, 虞曦身上除了自己与木木的原型以外, 也没其他木料，倒是适合封存灵气的灵物，有那么几样。 一通翻找，虞曦最先扯出一块粉色锦缎，这面料是她在虺螣镯中一口单独放着的小箱子里找到的，箱盖上嵌满了宝石，华美异常，能被这么郑重单独收藏的面料，也定不是寻常东西。 这面料天然就有吸纳灵力、封存灵力的作用。 “先试试这个吧。” 虞曦一边说着，一边将面料裁下一小块，包裹住木头人偶，缠绕了好几圈，最后在胸前的位置紧紧打了个结。 向外溢散的灵气，有了这层面料阻隔，好似真的减缓了几分，向外散得没那么快了。 如果将以前木头人偶消耗灵气的速度比作一，那么刚才裂痕溢散灵气的速度就是它的十倍，而现在缠绕上粉色锦缎后，溢散的速度折了一个中, 由十倍变回五倍。 确实能减缓一部分, 但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罢了。 虞曦又接连从虺螣镯里取出几样东西，一通忙活过后，原本光秃秃的木头人偶，变得造型丰富了许多。 头上顶着一朵镶嵌珍珠的珠花，身上披着粉色的锦缎，腰间还缠绕着一根纤细的赤金色链子。 乍一看不像是木头人偶，反倒像虞曦前世小孩玩换装游戏时用的玩偶娃娃。 “这株花和细链都有凝结灵气的作用，细链上镶嵌的那几颗宝石上，还刻了小聚灵阵，你将它们戴在身上，便不用害怕灵气突然耗尽。”虞曦解释的时候，看向木头人偶的视线不禁微微闪动。 这些东西都出自虺螣镯。 换句话说，都是他前世身为魔尊时搜集、收藏的东西。 珠花手链、绫罗绸缎。 虺螣镯内几乎八成的东西，都是适宜女子用的。 难不成上一世他的性别竟与如今不同吗？ “伱在想些什么？”察觉到虞曦盯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褚彦忍不住开口问。 “没什么。”虞曦摇了摇头，眼见木头人偶下方的灵石堆已被吸收得差不多了，伸手将人偶拾起，“先前我唤你没有反应的时候，这里的幻象发生了变化，我看到你先前使用梦魂香时第一次梦到的画面。” 木头人偶一动未动，似有些呆滞。 虞曦将刚才所见场景，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接着凝眉疑惑，“按说乾坤八卦阵内变换出的幻象，应当由自己心底最深刻的记忆形成。可刚才幻象中的地方，我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说到这里，虞曦面上越发不解，“如果说第一段画面中，白玉台上的人正是我，出现这样的幻象倒也还好说。可那第二段画面根本就与我无关，乾坤八卦阵怎会幻化出这样的场景？” 沉默片刻的木头人偶，在这时忽然开了口。 “或许，那不是因你产生的幻象。”褚彦的声音在虞曦识海内响起。 “嗯？”虞曦脸上的不解更深了几分。 这片被她操控阵旗单独隔绝出来的地带，除她以外还有第二个活人吗？ 幻象不是由她引起，又是由谁？ “是我。” 褚彦的语气格外沉重。 带着无尽唏嘘，停顿片刻以后，接着说道：“幻象或许由我而起，虞曦，幻象中出现的那个人，或许是我。” 虞曦一下便听懂他说的意思。 他说的是幻象中那名为了被剥筋之人与人争执，自废修为、落下山巅的白衫修士。 那个人……可能就是褚彦？ 虞曦只觉心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心头仿佛多出千丝万缕，却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如果幻象里那个人是褚彦，那么真正的魔尊又是谁？ 来自神魂的气息骗不了人，虞曦很确信，褚彦就是曾经躺在自己这副棺材板里的人。 她身上这些属于魔尊的法宝，曾经就佩戴在棺材里那个人身上。 褚彦此时心底的困惑与纠结，不比虞曦少。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幻象中的白衫修士，就是他。 他深吸一口气，对虞曦问道，“你能否再与我仔细讲讲，幻象中第二个画面的场景？” “好。”虞曦点头，将幻象中的场景，详尽地描述了一遍。 细致到山巅之上云雾的模样，山间栽种的花卉灵植，甚至连山上泉水流淌的方位，都说得一清二楚。 听着这些描述，褚彦心头越发沉重。 沉默片刻，他开口说道：“你描述的地方，就是凌霄宗忘尘峰。” (本章完) 第150章 交易 凌霄宗，忘尘峰。 先前使用梦魂香时，自己曾梦到过前世修行的宗门、灵峰，那时褚彦便告诉她，那是凌霄宗，那座宛若仙境的灵峰，是凌霄宗的忘尘峰。 莫非她与褚彦的前世, 都与凌霄宗忘尘峰有关？ “恢复人身以后，我想回一趟忘尘峰。”褚彦认真说。 这段时日在魔道发生的种种，让他曾真的以为，自己前世就是魔宫中的一位“宠妃”。 如今结合梦魂香营造的梦境，和乾坤八卦阵内所化的幻象，真相未必如他想的这么简单。 他的前世也与师门凌霄宗息息相关，但无论是梦境还是幻象, 都不难看出前世的他与师门的关系，远不如这一世和睦……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真相到底是什么。 虞曦的前世，堂堂魔道之尊，怎会出现在凌霄宗忘尘峰，又被人抽去筋骨？ 他的前世，为何会自废修为，从凌霄宗忘尘峰的山巅坠落？ 他的前世，他与虞曦的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轰隆。” 地动山摇，乾坤八卦阵内另一处幻象传出响动。 “我们过去看看。”虞曦将木头人偶重新在腰间挂好，裹着粉色锦缎的人偶，在虞曦轻薄的紫纱裙摆间更显协调。 身影一闪，虞曦来到困住三尾白狐的那处幻象, 方才那声巨响，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此时白狐仍匍匐在地上, 四肢皆被触手缠绕, 越是竭力挣扎, 那些触手便缠绕得越紧。 “尊上, 这狐狸一直吵着要见您。”麻衣长老皱眉禀报，说罢狠狠剜了三尾白狐一眼，方才那道声响，就是这狐狸利用自己毛发所化的幻术与阵法碰撞导致的。 为了发出那道声响，他有一整根尾巴的毛，已经完全薅秃了。 虞曦的目光顺着他那条光溜溜的尾巴，一直向上滑，最后落在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上。 最初见到这只三尾白狐化回原形时，身上的毛发还是油光滑亮的，如今仅仅过去几个时辰，那些滑亮的毛发已经变得失去光泽，三条尾巴更是低垂在身后，耷拉在地面上，整只狐都显得无比颓废。 见到虞曦出现，他的眼睛微微一亮，猛地将头抬起。 下一瞬，才刚扬起的头颅就被触手用力一拽，“啪”地一声又落回地面, 整只狐呈大字形趴在地上, 比刚才更狼狈了。 虞曦识念微动，那些由阵法演化而成, 压着三尾白狐的触手稍稍松了几分。 三尾白狐这次终于得以抬起头。 目光落在虞曦身上，一张毛茸茸的狐脸上，浮现出非常人性化的神采，三分委屈，三分倔强，还有悲伤与哀求。 “魔尊。”狐嘴轻启，吐出这两字来。 先前麻衣长老等人称呼虞曦之时，并未有意回避三尾白狐。麻衣长老那身标志性的麻衣，与他圣土教长老的身份一出，被他唤做“尊上”的人是何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以三尾白狐的智慧，猜出她就是如今统领魔道五门三教的魔尊大人，并不是难事。虞曦平静的目光落在三尾白狐脸上，等候他继续说下去。 “阵法是由您操控的，您也知晓，阵中幻象皆是由我们心底深处最惧怕的地方形成……如今这片幻象，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也就是修真界人们口中的西境天堑。” 三尾白狐脸上写满哀伤，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逐渐泛红，眼中浮现光亮，似乎是有泪花在眼中闪烁。 白狐垂泪，若是不知他与银鳞青蛇做下的恶事，单看他此时这副表情，很难让人不感到心酸。 虞曦操控阵旗，幻象内演化出的触手，再度将三尾白狐捆紧了些。 狐狸眼中闪烁的泪花，瞬间收了回去，一双狐眼中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奈何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底细，没一个会因此疼惜他。 他只得尴尬地收敛这些表情，继续说下去：“西境天堑乃绝灵之地，其中妖兽皆依照天性存活，弱肉强食是那里的常态。狐族虽擅幻术，肉身却不并不强悍，时常沦为其他妖兽的盘中餐，三尾狐族较之寻常狐族，境遇稍好，在天堑内寻得一处安稳之地，世代繁衍，奈何七百年前，天堑内滋生出一种异兽，存活于地底，依靠吸食妖兽气血提升修为，西境天堑内的妖族，超过五成都死在了这些异兽手下，三尾狐族更是凄惨，族地之中刚好出现一头异兽，全族上下除我以外，尽数丧命于异兽之手。” 四周由阵法演化出的幻境，就是当时他在濒死之时所见的场景。 这满目疮痍、布满裂痕的土地，原本应当是三尾狐族世代栖息的家园，若没异兽侵扰，这里本该绿植环绕、悠哉惬意。 说到这里，尖利的狐嘴微微张开，发出一声长叹。 接着视线落到那只被麻衣长老捏在手中，系了好几个结的灵兽袋上，神色更显哀伤，“我是族中最后一只活下来的三尾白狐，那些触手原本也会要了我的命，濒死之际是主上路过那里，救下了我。从那时起我便知，我这条命，是属于主上的。” 狐眼中流露哀求。 “魔尊大人，主上手上虽沾染了血腥，但绝非您想的那样，她所有所作所为的初衷，皆是为了救下如我这般境遇凄惨的妖兽，建立魔皇宫，也是为了让我等有一片安居之所，绝非挑衅您，冒顶您的地位。” “如若可以，我想与您做一笔交易……” 三尾白狐终于说出自己真正的打算。 话音刚落，就见麻衣长老脸色瞬间一变，大声呵斥道：“大胆！” 他扬起右手，挥手间束缚三尾白狐四肢的触手更紧了几分，“你这孽畜，也配与尊上提条件？” 三尾白狐忍着身上的痛楚，没有理会麻衣长老的斥责，目光一瞬不转地凝视着虞曦的双眼，咬牙说道：“您有所不知，三尾白狐天赋异禀，我们这三尾的由来，是因为拥有三条命，每一尾，可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本章完) 第151章 臣服，或死！ 三尾白狐扬起身后的三条尾巴，其中一条近乎全秃，另外两条虽暗无光泽，却仍旧毛发蓬松，上面掉落的毛发与另外那条光秃秃的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这三尾，已有一尾在当年异兽侵袭时, 替我抵挡过一次致命之击。另外两尾的力量尚且没有动用，我可自断其中一尾献给您，您只要给我留下一尾，让我能再苟延残喘些时日便好……” 三尾白狐的话，一旁的麻衣长老与长慧、长易皆能听到。 麻衣长老倒是没什么反应，长慧与长易脸上皆露出惊讶。 长慧传音告诉虞曦, “他说的是真的，凌霄宗藏书阁内有着三尾白狐的记载, 传说这种狐族确实拥有三条命，万年以前修真界还可见到这种妖兽的身影，一些人刻意猎捕三尾白狐，用其狐尾炼制法衣、法器，不过它们的尾巴若非心甘情愿献出，便会失去效用。” 虞曦不曾听过三尾白狐的这个传说，一条狐尾虽然诱人，却远没到令她心动的地步。 毕竟她身上保命的手段颇多，还真不缺这一条狐尾。 眼见虞曦不为所动，三尾白狐眼眸一转，继续情真意切地说道：“我知晓，我们培育噬魂虫，祸乱北洲, 造下杀孽，落得这个下场, 是我们罪有应得。其中缘由, 想必您也不想再听我在这里辩解。” 事到如今, 沦为阶下囚, 再死咬着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已经毫无意义。 三尾白狐显然很清楚这一点, 都说狐是最擅长把控人心的妖，眼见虞曦没有制止他开口，继续说道：“魔尊大人的威名，我也听说过一些，万年以前受您差遣的大妖不知凡几，如我等这般血脉低微的小妖，想必您也看不上，我便不说那些想要投靠至您麾下的话。” 服软的话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我这条命微不足道，我愿将狐尾供奉给您，若您不放心，亦可将我修为废除，我只求您能将主上神魂寄居的那颗蛇蛋交给我，让我带着主上离开。主上如今这副模样，莫说恢复合道修为，就算破壳而出, 想要修炼到金丹, 都无比艰难, 绝不会对您构成任何威胁。我可立下誓言，离开以后绝不再踏足北洲，不再出现在您面前，与其要我这条贱命，不如放我一马，让我带着那枚蛇蛋离开，我可立誓，今后绝不踏足北洲，不出现在您面前。作为交换，我可以领您去一个地方。” “方才由主上心念所化幻象中的那个地方。” 他说的，是那雷电交织，飓风环绕的地方。 霎时间，虞曦脑海中浮现自己先前入定修炼，神魂飘离之时，眼前出现的场景。 她虽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却知道一定是个对她而言，极其重要的地方。 眼见虞曦没有开口，麻衣长老急忙劝道，“尊上，慎重，狐狸最是狡诈，您莫轻信他的鬼话。” 三尾白狐目光闪了闪，“魔尊大人，你也知晓那里意味着什么。有些话，我不方便在这里说，可否与您单独详谈？” 意味着什么？ 虞曦还当真不知！ 她只知自己此时绝不能被眼前的狐狸牵着鼻子走。 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轻轻发颤，虞曦心头却已有了决断。 “既然不方便说，那便不必说了。”虞曦面色骤然冷了下来，“本座何须与你交易，杀了你，搜伱神魂，本座一样可知晓一切想知之事。” 腰间的木头人偶忽然不颤了。 虞曦虽未低头，却能感受到“它”的一切变化，心下不禁闪过一抹异样。 险些忘了，这位是个根正苗红的正道弟子，莫非不齿她这样动不动就将“搜魂”挂在嘴边的魔道行径？ “非也，你误解我了。”识海内响起褚彦的声音。 他轻叹一口气，温声解释，“我只是庆幸，你没轻信他那番话。我对搜魂禁术没有偏见，对于他们这等手上沾满血腥之人，寻常办法怕是无用。” 褚彦并非有意迎合虞曦。 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搜魂之术虽被正道各宗列为禁术，可他知晓，私下里不乏有正道宗门在审问囚犯时用上相似的法子。 术法没有正邪之分，端看怎么用，用在哪罢了。 如三尾白狐和银麟青蛇这样的妖兽，无论他们现在说得多么好听，无论作恶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多感人，都掩盖不了他们手上沾着成千上万条人命的事实。 那三座血池里流淌的鲜血，都是他们作孽的证据。 这样的人莫说搜魂，就算是被抽筋剥皮，都是罪有应得。 虞曦轻抬右手，一座缩小的六角宝塔出现在她手中，那是携带、控制魔灵所用的宝塔，相当于缩小便携版的月见谷护法塔。 塔内可压制魔灵体内的暴虐气息与阴煞之气，镇压一只小小的分神境狐狸，更是轻而易举。 虞曦操控阵旗，化解因三尾白狐心念所致的幻象，下一瞬手中变出一条锁链，将刚站起身的狐狸五花大绑，伸手虚空一抓，直接将它丢进了六角宝塔。 在塔里，它的神魂、肉身都会被压制。 别说是逃跑，就连想要自尽都没法做到。 虞曦有的是耐心等，等他自己按捺不住，将那作为交易条件的秘密宣之于口。 六角宝塔刚被收起不久，阵法又是轻轻一颤，是外面的人还在不断攻击着阵法。 阵法尚能维持，不多时，麻衣长老眼前一亮，“尊上，傅门主带人赶到了！” 时机已到，虞曦不再等待。 挥手间，八面阵旗方位改变，原本笼罩祈辰殿的阵法，瞬间扩大一倍，将围绕在祈辰殿四周不断对阵法发动攻击的修士与妖兽，尽数纳入其中。 他们有的尚在蓄力进攻，术法骤然打空，面色一愣。 周遭的宫殿，已被阵法内的幻象取代。 望着四周陌生的幻境，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道肃穆威仪的女声在他们头顶响起。 “臣服，或死！” (本章完) 第152章 俯首 魔皇宫，地牢。 四周一片寂静，左右相邻的牢房间空无一人，外面看管牢房的狱卒也不见踪影，整座地牢中，静得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白琦动了动被锁链绕紧的手腕，身体向后倚靠, 脑袋挨上墙壁，微微转身，附耳于墙上倾听，隔着厚实的墙壁，隐约可闻外面海浪翻涌的声音，唯有在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死在方才那场搜魂当中。 意识半迷茫半清醒，深呼吸了几口气，脑海中的迷雾仿佛驱散了几分。 白琦转头看向牢房外面，印象里，看守这层牢房的两名狱卒，皆是元婴后期。不知为何两人此时都不在外面，许是离开得匆忙，开启牢门与锁链的钥匙就落在外面的长椅上。 那是一枚勾勒着金边的月牙形玉佩。 白琦望向它，目光发亮，拖着身上的锁链挣扎着靠近牢门，随后努力从指尖逼出一道灵力，朝那玉佩勾去。身上的锁链亦有压制灵力的作用，尝试了四五次，白琦才成功拿到玉佩，打开锁链与牢门。 此时他意识又开始逐渐迷蒙, 体内能调用的灵力, 已不足以支撑掐起一道敛息诀。 就这样跑出地牢，怕是没等离开魔皇宫, 就会被人抓回去吧。 白琦心底绝望。 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自己当初被黎妃选中时没有拒绝。没有黎妃与魔皇宫, 没有成为祈辰殿的御座祭司, 他或许没有如今的修为，但至少也不会连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中，终日活得提心吊胆。 就这么在悔恨与恐惧中走了许久，直到离开地牢，来到地面，也不见阻拦的人出现。 偌大一座魔皇宫，仿佛一夜之间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了？ “咦，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白琦抬起头，便见笼罩魔皇宫的大阵不知何时已打开一个偌大的缺口，六艘黑漆漆的飞舟此时正顺着这道缺口，从外边驶入。 为首一艘飞舟的甲板上，站着个手执罗盘的男子，方才那道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没等白琦回过神来，他就被人虚空一抓，提到甲板之上。 此时再向下望, 八面赤金色的小旗，正环绕在以祈辰殿为中心的几座宫殿四周，这八面小旗之间凝结出一层金色的光晕，透过它，隐约可见几座宫殿的轮廓，还有此时被笼罩其中的数百名修士与妖兽。 难怪魔皇宫内不见人影，原来全都被困在了那里！ “你们……”白琦心下一惊，再看向甲板上的人。 为首这艘飞舟上的人，穿戴不一，但几乎人手执掌一块罗盘，仔细看腰间垂着的弟子玉牌，木牌上刻着的赫然是个八卦盘的标记。 他们的身份已经很明了了，魔道五门三教之一，森罗门的人！ 难怪，魔皇宫岛屿外这座大阵，这么轻易就被解开了。 论阵法一道上的造诣，莫说是在北洲，就算整个修真界，都少有人能与森罗门的人相比。 魔皇宫内，不止白琦一个漏网之鱼。 飞舟上的魔修们鱼贯而下，进入下方的宫殿与魔窟，仔仔细细搜索这座岛屿上每一个地方。 而在阵旗笼罩的范围内，八道幻象同时开启。 每一道幻象，都是由数道心念构成，繁复无比，置身其中更难窥探破绽。 擅长幻术的三尾白狐尚且不能从阵法脱身，更别说眼下置身幻象中的其他人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皆带着震惊与迷茫。 “我们是被拖进了笼罩祈辰殿的那座阵法中？” “主上与黎妃大人何在？” “怎不见主上与黎妃大人的身影，莫不是他们已经……” 实力高强如主上，都不是操控阵法之人的对手。 反抗的下场……众人不敢深想。 幻象上空，缓缓升起一道人影。 那是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一袭紫色纱裙，裙摆翩翩，面容出尘，美得仿佛不似凡人。 她的身旁还跟着几人，皆以她为中心。 其中一名身着麻衣的老者，肃声开口：“此乃魔尊大人，尔等速速束手就擒，尚可苟留一命。” 众人心头浮现出方才那道威仪的女声。 臣服，或死！ 幻象变动，狂风惊雷响彻耳边。更衬得空中的女子宛若主宰生命的神祇。 不知是谁率先一步跪了下去，紧接着，幻象中的人跪倒一片。 恭敬地朝着幻象上空出现的女子，俯首磕头。 臣服，或是死亡。 他们毫无疑问选择前者。 望着空中那一抹紫色身影，所有人心甘情愿高声唤道，“见过魔尊大人！” (本章完) 第153章 废墟 “见过魔尊大人！” 声音逐渐整齐划一。 越发响亮。 穿透乾坤八卦阵，传到外面。 正在搜查魔皇宫的魔修，皆听到这声呼喊，彼此相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 瞧瞧，这才过去多久，这座假魔宫的人，全都臣服于尊上的威仪之下。 围绕几座宫殿不停旋转的阵旗停了下来，阵法凝结出的幻象逐渐消散，阵内之人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飞舟甲板，白琦茫然地看向下方。 下面那一个个跪倒在地的身影，他都眼熟无比。 其中好几位，与他相同，皆是被黎妃大人招揽栽培的御座祭司，方才那位押解他到地牢的十一祭司，赫然就在其中。 还有排在前几，已有分神中后期实力的御座祭司，此时也乖觉地低垂透露，做出一副俯首称臣的姿态。 望着眼前的一幕，白琦不禁愕然。 这还是他认得的那些嚣张无比，无所忌惮的御座祭司吗？ 由于太过惊讶，白琦口中发出一声轻“咦”。 站于船首的森罗门门主傅玉箫，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名“俘虏”。 “差点忘了你。”傅玉箫唇角一勾，视线扫过白琦头顶，语气仿佛带着几分威胁，“该做什么，无需本门主亲自教你吧？” 下方依旧传来“见过魔尊大人”的呼喊声。 白琦“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朝着下面那飘在半空中的紫衣女子，结结实实磕了个头，随着下方众人一同高声呼喊，“拜见魔尊大人！” … “魔皇宫内除银麟青蛇、三尾白狐，共捉拿修士及妖兽三百一十五名，此外还有百余名潜逃在外，属下会尽快将其全部捉拿。” 傅玉箫汇总门下弟子上报的消息，自飞舟甲板飞身而下，落在虞曦面前，恭敬禀报。 “辛苦你了。”虞曦视线扫过下方人群，原本属于魔皇宫的修士与妖兽，此时双手双脚皆缠绕上了一双银色的细环，不得轻易动用灵力。 这是虞曦结合修真界的法器“捆仙锁”与前世的手铐，让森罗门擅长炼器的门人最新炼制出来的。 如今看来，效果上佳，就连那几位分神境御座祭司，都老老实实被这细环禁锢四肢，不得随意动弹。 “带回去审，问清楚噬魂虫的来历，与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虞曦接着又对傅玉箫吩咐，“捉拿魔皇宫余孽，协助此地百姓重建家园，傅门主，这里的事便交给你了。” 傅玉箫办事一向稳妥，有他处理这些，虞曦是放心的。 虞曦的信任，也令傅玉箫极为受用，皆下虞曦交代的事情后，他朝麻衣长老那瞥去一眼，脸上极为得意，像是在显摆魔尊大人对他的这份信任。 麻衣长老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嘴轻轻“嘁”了一声，小声嘟囔，“显摆什么，老夫还要陪尊上去无相海呢……” 傅玉箫耳朵动了动，方才面上那副骄傲自得，立即被闷闷取代。 魔皇宫的事暂时告一段落，除银麟青蛇与三尾白狐，其余魔皇宫余孽，尽数移交给傅玉箫看管。 至于那银麟青蛇和三尾白狐，则一个被困在六角宝塔，另一个被安置在灵兽袋内。 银麟青蛇是个嘴硬的，最多七七四十九日，被她神魂附着的蛇蛋若是再不孵化，便会逐渐坏死。哪怕如此，她还是一声不吭，除了每每被取出灵兽袋时不断挣扎，一个字也不往外透露。 倒是被困于六角宝塔的三尾白狐，急切不已，时不时蹦出几句话来，试图故意引起虞曦的兴趣。 但他说出的话，没一句带有诚意，十句里怕是有七句，都是为了勾起虞曦兴趣故意编造的。 最离谱的那句便是，“我们自西境天堑而出时，遇到一种神木，据说与您当时打造棺材的是同一种，有抵御雷罚之效。若您愿将主上寄居的蛇蛋交给我，我可告知您神木生长之地。” 神木？ 那说的不就是她自己？ 至于抵御雷罚的神木，就连虞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作用。 若真像三尾白狐所说，渡金丹、元婴劫时，她也用不着被雷劈了。 待三尾白狐再度开口，虞曦冷声决定，“且先晾着他吧，待他什么时候肯说真话再说。” 离开魔皇宫所在的岛屿，虞曦一行再次踏上探索无相海的路途。 表面看平平无奇的飞舟，穿梭在云间，方向却并非向东，而是折返路途，朝着陆地沿岸飞去。 “尊上，这方向是不是……”麻衣长老出声提醒。 现在飞舟所行的方向，刚好与他们要去的地方相反，尊上莫不是在海上迷失了方向？ “方向没错。”虞曦轻轻摇头，指着陆地沿岸北端，“在前往无相海前，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听到他这句话，长慧与长易眼前一亮。 虞曦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飞舟平稳地在海面上空驶过，远远的，看见海岸线上伫立着三块望海石，每一块都超过十丈高，在这望海石另外两侧的山坡上，还栽种着成片的铜铃草。 在望海石与矮山环绕的地带，有着一片已成废墟的村落。 就是这里！ 那个最早被噬魂虫侵扰，早已无一活口的村落。 佩戴着长琼之物的女童尸首，就是在这个村落被人发现的。 前往无相海前，他们还要来此搜寻一番线索。 若长琼当真经由此地，十有八九，便是前往无相海，此行出海，他们少不得还要搜寻一番长琼的下落。 飞舟悄然降落在望海石旁。 从这里望过去，整座村落已成废墟，没有丝毫生机。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麻衣长老眉头微蹙，显然不认同在这里耽搁时间。 一座无人的废墟，怕是难以找到什么线索。 “先找找那孩子的家吧。”当初存放女童尸首的那只储物袋，如今就收在长慧身上，她寻着女童尸首上的气息，找到一座一半墙壁已经倒塌的小院。 院中一半堆满碎石，一半满是斑驳，隐约能辨认出地面上的污浊中掺染着血渍。 第154章 一把好手 血渍早已干涸。 与泥沙混杂在一起，连城深褐色的一片，从那半间坍塌的小屋屋门口，一直延伸到那颤颤巍巍依旧伫立的半面院墙墙根。 透过坍塌的院墙，可见村落中其他地方。 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与这间小院相同的景象。 这些原本建造规整的临海小院，此时只剩下颓败。 望向村外码头, 那里还停着整整齐齐的一排渔船，长慧不禁轻叹一声，唏嘘道：“这村子靠海而生，背坡又长着不少灵植，原本在北洲一带生活的应当还算不错，只可惜……” 造化弄人。 此地距离魔皇宫着实太近, 不幸沦为他们培育噬魂虫的第一批“养料”。 “师姐，你看那是不是长琼的东西。”黑雾在院中一闪而过，长易从废墟下取出两只小巧的陶碗，其中一只侧面有着一片月牙形的痕迹。 长慧接过那只碗，眸光微凝，仿佛透过它看到久远的记忆。 两只小碗看似普通，其实却是用炼制丹炉所用的五彩土做的，算是法器之列，哪怕用再炽热的火焰都难以烧坏。 “没错，这是长琼的东西。”长慧认得这只小碗，这碗还是她亲手带着长琼做的。 记得那时师尊身处无相海，她作为师姐，担起照顾师弟师妹的责任。 长琼刚入门时年纪尚幼，宗门饭堂供给内门弟子的细瓷小碗被她失手打碎过几个。 本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偏有几个多嘴之人背后嘀咕了几句, 称道源老祖的新弟子不讲规矩，这话正巧被长琼听了去。 长慧还记得那日长琼眼眶微红, 抓着小瓷碗的手因用力过紧，指尖略有些发白, 起初还倔强着不肯诉说原因, 等她称要去审问那些饭堂杂役，才低声将实情讲了出来。 这对小碗，就是那时她带着长琼找一位擅长炼器的师兄做的。 其中一只是她捏的，一只是长琼捏的，而后由师兄一起烧制炼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现在她手上这一只，侧面布有许多小月牙痕迹的，就是她当时捏的。 这些月牙痕迹，不是别的，就是指甲留下来的。 长慧至今仍记得当时，自己问长琼应当怎么辨别两只小碗，长琼冥思苦想，最后灵机一动，伸手在她这只小碗上掐出了好多道指甲印。 那时长琼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我在师姐的小碗上留了印子，这样就能去辨认得出了，以后我就用这只有印子的小碗！” 思及往事，长慧面上不禁更添几分愁容。 平安扣, 小陶碗。 这些都是长琼的东西。 长琼是个念旧的人, 哪怕这些东西对她早已无用, 她也习惯随身带着。 在旁人看来毫无用处的东西，于她而言却是极为珍贵的。她绝不会随意将这些东西丢弃。 那她到底为何会将东西留在女童家？ 她现在到底又在哪里？ 问题没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小村子，长琼一定来过。 “不若将废墟翻开，看看这里有无更多线索？”虞曦提议。 “交给属下吧。”麻衣长老主动请命。 翻土，他们圣土教是在行的！ 只见他掐动法诀，不多时，脚下的土地便像是活过来一般，一个“地龙翻身”，便将碎石断壁下压着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 最先入目的，便是两具森然白骨。 骨架纤细匀称，看身量不似男子，也不似幼童。 长慧与长易同时呼吸一滞，两人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虞曦走上前，抬手轻轻覆上白骨，须臾收回手，回头说：“尸骨看上去是女子的，但骨骼内残存的灵力十分微薄，就算尸骨已埋藏在这数月无人看管，灵力散去了一些，生前的修为恐怕也不会超过筑基。 而长琼，是一位实力不亚于长慧的高阶修士。 她的骨骼早已在数次劫雷淬炼中打磨得坚韧顽强，绝不可能像眼前这两具白骨一般脆弱，不过是被碎石瓦砾碰撞几下，上面就留下了不少细痕。 都说关心则乱。 听了虞曦的话，再看这两具白骨，长慧与长易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离谱。 这骨，绝不可能是长琼的。 “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虞曦轻声说了一句。 无论是在魔皇宫，还是在这出事的村落，都找不到长琼的下落。 那便说明她没有在此遇害，或许她早已离开了这个地方，此时不知在修真界的哪个角落游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若没有出事，哪里不能发个传音符，抱一句平安呢？ 他们如今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还未找到长琼的尸首。 只要一日不见尸首，他们便一日坚信，长琼还活在这个世上。 虞曦看了看被长慧紧紧攥在手中的储物袋，叹息一声，提议道：“我们将那些孩童的尸体，在村里埋了吧。” 都说落土归根，这片废墟就是那些孩子的“根”。 他们的亲人也全都丧命在此。 如今将他们的尸体埋葬yi在此处，也算是送他们回家了。 虞曦的提议无人反对，众人飞身来到山坡下的背风处。 长慧解开储物袋，将里面的尸首全部取出，一排排整齐地放在地上。 望着这些幼小孱弱却面容模糊的尸体，一时间众人脸上都有着几分唏嘘。 麻衣长老口中喃喃难道着几句咒文。 长慧与长易听到以后，不由诧异地抬起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他瞪着眼向二人看了回去，“怎么，没见过魔修读经文？” 长慧急忙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您连这些都会。” “往生咒而已，这玩意我们圣土教学的未必比法云寺那些老秃驴差。”麻衣长老咧咧嘴角，“别忘了我们圣土教，主要做的是什么营生。” 什么营生？ 长慧与长易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几分莫名。 虞曦在一旁默默开口，“丧葬一条龙。” 魔道五门三教，各有本领。 圣土教最擅长的便是与“土”有关，无论是挖土还是埋土，都是他们最擅长的。 可谓寻坟定穴、埋土添坟的一把好手！ (本章完) 第155章 密室 一段往生咒，自麻衣长老口中缓缓念出。 他率先出手，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漆黑的土铲，他抬起右手向前一挥，那土铲便像自己有灵识似的，朝着坡下的空地使劲挥舞。 虞曦则在挥手间，砍落了一片山上的枯木，以掌为刀，挥手间便将这些木料削成大小合适的模板，随后仿照自己原形的结构，拼接成一副副简易的小棺材。 长慧与长易见状，更惊讶了。 他们知晓了圣土教弟子是挖土埋坟的一把好手，可还不知晓，统领五门三教的堂堂魔尊，竟然这么会……这么会做棺材！ 长易忍不住传音感叹，”都说魔尊见多识广、涉猎极广，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 长慧赞同地点头。 感慨过后，二人也加入削木头、拼棺材的行列，很快他们便发现，自己拼接棺材的本事，真是远远不如魔尊。尝试了两副以后，二人便老老实实将砍树削木的活儿揽了过去，至于拼接棺材，还是交给擅长此事的魔尊大人吧！ 一副副小棺材很快做好，麻衣长老的坑也挖好了。 那些孩童尸首，被一具具在棺中安置好，飞入地下。 这些埋坟的坑也是有讲究的，麻衣长老介绍了句，“这些埋葬尸体的穴位，是依照阵法排列的，我依照的便是最常用的安魂往生阵，有几分祝福之用。” “哎，希望他们来世无病无灾，可以安稳长大。” 长慧唏嘘叹息，“最好可以托生在一个安稳的地方。” 麻衣长老闻言，咧嘴一笑，“我看我们北洲新建的几座城池就不错，鬼涧岭也成。” 长慧与长易闻言微怔。 过去以往，在修真界所有人的认知里，北洲乃苦寒之地，只有人想要迁离，绝不会有人想要前往那里定居。 可麻衣长老说出这番话，他们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道理。 如今的北洲早已今非昔比。 幼有所教，老有所托，病有所医，单说那一项项由魔尊颁布的新城条例，放眼整个修真界，又还有哪可以比拟？ 来世托生到魔尊辖下的北洲领地，还真是对这些孩子最好的祝福。 就在最后土堆掩埋好后，土堆后方的石块忽然一动。 “谁？”麻衣长老立即警醒道。 神识散开，“目”之所及却空无一人，就仿佛刚刚那突兀移动的石头并非人为，而是偶然。 可敏锐如合道境修士，又怎会分不出人为与偶然？ “什么人？若再不出来，就休怪老夫动手了！”麻衣长老厉声喝道。 一息、两息。 悄无声息。 藏在暗处的人似是正在内心做着艰难的抉择，当麻衣长老数到三，语气越发不耐的时候，方才那块移动的石块，忽然又动了。 这是一个半月形石块，最长的那一边足有将近半丈。 就在刚刚，这块石头向前移动了整整三个身位。 显而易见，是有人在操控它。 奇怪的是，无论身怀秘宝的虞曦，还是修为高强的长慧、麻衣长老，都没有感知到对方的气息，要是这石块不动，他们还真就被对方给糊弄过去了。 麻衣长老身前的土铲虚空一挥，地面的大石头瞬间被掀飞出去。 神识笼罩之内，一片地底空间在众人眼前展开。 原来那块半月形石头不是别的，正是这方地底密室的出入口。 说来也巧，麻衣长老方才挖的几个坟坑，就紧挨地底密室的位置。里面的人移动石块，应当便是听到刚才的动静，想要出来查看。 地底的人并不多，唯有十余个，其中修为最高是一位筑基境修士，余下的有几名刚引气入体不久的孩童，还有几名炼气初期的少年，以及两位毫无修为的妇人。 那名筑基境修士一身书生打扮，头发已经半白，但从外表看年纪与麻衣长老相差无几。 但麻衣长老修炼到如今地步，已有几百年时光，眼前的筑基境修士寿元至多一百，看他如今的状态。应当已经大限将至，至多不过再活个一二十年罢了。 “夫子，怎么办啊？” “我们被发现了！” 地底密室内的孩子们围拢在一起，瑟瑟发抖。 站在出入口正下方的“老书生”，回首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脚尖一点离开地底，主动出现在虞曦等人眼前。 “灵葫村孙袁钊，见过几位前辈。”老书生抱紧双手，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是这村子的人？”虞曦反手一指身后山坡下的村庄。 “是的，我是灵葫村的人。”老书生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座村子被矮山环绕，另一侧临海，从上空看下去，形状刚好是一个葫芦，因此得名“灵葫”。 不等虞曦反问，他便主动说：“前辈想知道什么，便尽管问在下吧，在下自幼便长在灵葫村，近百年来村中的事，少有在下不知的。” “嗯？”虞曦眸光微顿。 老书生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但许是太久没有笑过，露出的笑容格外怪异，比哭还难看。 老书生解释：“前辈将村中孩子的尸首带回安葬，可见与当初侵害村子的不是一路人。” 确实如此。 虞曦轻轻点头，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为何躲藏于此？” “因为那些操控大红虫子，侵害灵葫村的人……” 老书生爱声叹息，原本灵葫村是个生机勃勃的村落，许是风水好，这两年有修炼资质的孩子格外多，他任夫子的村学当中，就有近百名孩子，有些是灵葫村的，有些则是附近村落慕名前来的。 灵葫村出事那一天，他刚巧带着两队孩子去村外采摘风铃草。 回来后，便撞见那血腥的一幕幕…… 自知不是虫子，更不是操控虫子之人的敌手，他急忙带着两队孩子逃到村外，藏身在这个密室之中。 几个月来，他都敢让孩子们出来，只自己偶尔出来探查过几次，知晓整个村子和附近的村落，都无一活口。 “你可知村中那户人家的情况？” 虞曦伸手一指那具与长琼有关的女童尸首出自的人家。 (本章完) 第156章 美人痣 灵葫村是个拥有近千户人家的村子。 想要在一片残垣断壁中分辨出哪里是哪一户人家，着实有些难度。 孙袁钊盯着那片废墟看了片刻，视线落到旁边半面仍旧颤颤巍巍伫立着的院墙墙沿，那里垂挂着一串贝壳做的风铃。 贝壳被染成了七彩颜色，不知为何没有沾染脏污，如今是这废墟之中唯一一抹鲜亮。 看着这串风铃，孙袁钊终于想起来了，“这是林家啊，当家的叫林全贵，和我本家一名堂侄在同一条渔船上做活。” “他家都有什么人？”这次不等虞曦开口，长慧便急匆匆问道。 “五口人。”孙袁钊虽不知眼前这群“前辈”为何打听林家的事情，却依旧回答得仔细，“林全贵他们两口子，林全贵他娘，还有他家俩闺女。” “他家有没有其他常来往的人，或者有没有长居他家的客人？”长慧继续追问。 “常来往的人……”孙袁钊捋着灰白的胡须竭力回想。 他在村中辈份颇高，以他筑基境的修为和年岁，平日来往的都是村长、族长一流，林全贵只是一名炼气中期修士，且是村中小辈，他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就连那串挂在林家墙头的七彩风铃，他也是听村学里的孩子们提过几次，才记得的。 想了半天他只想起来，“林全贵的祖父与我同辈，我们还曾同窗过几年，可惜他修行不顺，早早离世，他过世后林家就从村子搬走了，听闻好似是去了哪座城池，直到前两年才林全贵才带着家人搬回来，重新修缮了他家老宅。” “是朔回城。”地底密室里，有个四五岁大的男童扒拉着石壁，仰头朝外面说：“夫子，小芳家是从朔回城搬过来的！” “出来说话吧。”虞曦抬起右手，一道微风，轻轻卷起地底密室内的十余名孩童与少年，将他们送上地面，动作轻柔，没有伤及分毫。 孙袁钊回头看去，见状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对那刚才开口的孩子说，“二虎，过来，前辈问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 “是，夫子。”虎头虎脑的男童认真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什么重要使命似的，昂着胸脯看向虞曦等人，一副等候发问的样子。 虞曦朝长慧看了一眼，长慧上前一步，温和地朝二虎笑了一下，询问道：“你方才说的小芳，就是林家林全贵的女儿？” “嗯嗯。”二虎点点脑袋，一股脑地说道：“小芳是全贵叔的小女儿，比我和二狗小两岁，还没测灵根入村学跟着夫子修行呢。不过她爹娘都是修士，她姐姐虽然傻了，也是修士，会用好多术法。她肯定也有灵根，以后可以入村学和我们一起玩……修行的！” 二虎是村学收的最后一批弟子，也是村学中最小的学生，哪怕事情已经过去数月，仍旧懵懵懂懂，不知村子到底遭遇了什么。 没有人告诉他，曾经在村子里跟他一起玩闹的许多孩子，已经殒命在数月前那个惨痛的日子。 长慧自然也没有残忍到提及这一点。 她敏锐地抓住了二虎话语里的一句，“你说小芳的姐姐，林全贵的大女儿是个痴傻之人？” 她的内心有着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曾猜想过无数种可能，长琼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游历多年不曾联络师门，最有可能的就是两种。 一种是身陷困境，无法与师门联络。 另一种便是身有异样，许是失忆，许是修行出了岔子闭死关修炼，总之无法主动与他们联络…… 如今看来，痴傻也未必不是一种可能。 倘若真是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答案似乎近在眼前，长慧面色不由严肃起来，将身前的二虎吓了一跳，一张小脸都皱巴到了一起，身体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看看夫子，又看看长慧。 孙袁钊想了起来：“林全贵的大女儿好像是有些神智不清，听说是修炼时出了岔子，林家从外面搬回村子，好似就是因为给他家大女儿治病花光了钱财。” 听到这里，长慧又觉得这说的不像是他们师妹长琼了。 不管怎么说，长琼也是修炼小有成就的高阶修士。麓霞峰清贫困苦，那也得看与谁相比，与洛长老的出云峰相比，自然是极为清贫困苦的，但与修真界绝大多数修士相比，他们这一脉至少传承悠久，颇有一些家底。 长琼身上亦有一些压箱底的好东西，再不济也有她在宗门攒下的每月上百枚月例，总不至于要花费一户炼气境散修的家财…… “前辈，林家的事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从未亲自到过林全贵家，也没见过他家女儿是个什么情况。”孙袁钊解释了一句，之后看向二虎，“二虎，你将知道的都讲给前辈听。” 二虎小心地点点头，将视线转回长慧的方向，回答说：“小芳的姐姐脑子不太好使，但她不让我们说她姐姐是傻子，只说她姐姐是生病了。” “你可见过小芳的姐姐？”长慧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二虎轻轻点了点头，“小芳的姐姐从不出门，不过我们去小芳家玩的时候，瞧见过她姐姐。” 长慧双眼骤然一亮。 长易垂在身侧的手也悄然收紧，将身上的黑雾驱散开来，尽量不吓到眼前的孩子，温声询问道：“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二虎指了指身后一个闷声闷气，瘦脱了相的男孩，“二狗也记得的，小芳的姐姐长得可好看了，是吧二狗？” 被唤作“二狗”的孩子显然有些惶恐，见众人朝他望去，肩膀瑟缩了几下，颤巍巍地点点头，小声“嗯”了一下。 “可否再描绘的具体一些？”长易询问。 “头发长长的，脸白白的，就像画像上走下来的仙女……”二虎抓着自己的后脑勺，努力想着如何描述，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对了，小芳她姐姐的嘴边还长了一颗痣，我娘说过嘴角边长的痣是叫美人痣！” 听到这里，长慧与长易心头俱是一颤。 长琼嘴边，就长着一颗美人痣！ (本章完) 第157章 不让分毫 再开口时，长慧就连嗓音都添了几分颤抖，“她……她现在在哪里？” 长易虽未开口，情绪起伏却丝毫不比长慧小，这点从他原本凝实的魂体又开始飘忽便能看出来。 孙袁钊见状，不禁吓了一跳。 怎么提及林家这个大女儿，前辈们这般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问：“前辈，可是林家大女儿有何问题……” 林家从朔回城搬回灵葫村，嘴上说的是为给大女儿治病散尽家财，实际说不准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该不会几位前辈恰巧与林家有什么旧怨？ 那可就麻烦了，他原本还想要拜托几位前辈，帮帮村里剩下的这些孩子们呢！ 孙袁钊的担忧都写在脸上。 长慧轻轻摇了下头，“并非你想的那样。” 在查清长琼下落之前，她有不想暴露长琼的身份，带来更多不必要的危险，便只简单说：“林家大女儿与我有些渊源。” 说罢，她的右手掌心一翻，一瓶适合低阶修士服用的灵气丸出现在她手中。 药瓶从她手中飞出，落到孙袁钊手中。 “此药正适宜这些孩子服用，每隔三日可服一颗，用以调养他们的身体。”长慧说着看了孙袁钊一眼，“你亦可服用，此丹出炉时便滤尽丹毒，药性温和，对你身体亦有调养之用。” 孙袁钊闻言小心地将药瓶收入怀中，连连感激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赐药！” “你再与我说说，林家与林家大女儿的事。”长慧轻声说。 有关林家的事情，孙袁钊知道的大多是几十年前，上两代人的旧事。 有关林家大女儿的事情，他还是哄着二虎等孩子，让他们讲出来的。 林家平日对这个“大女儿”很是紧张，说是为了让女儿静心养病，特意没有选在族长为他们挑选的土地修建屋舍，而是住在位于村子边缘的旧宅，平日也甚少邀人到家中做客，说是怕吵到女儿休息。 在场的孩子里唯有二虎与二狗亲眼见过林家大女儿，二虎只记得她的嘴角有一颗美人痣，二狗却还记得她长了一双丹凤眼，瞳孔是棕褐色的，比常人稍浅一些，像是一对华美的宝石，比林家院墙上垂挂着的风铃还好看。 私下里，他们都说小芳的姐姐是“仙女姐姐”，小芳与她一母同胞，日后定也会出落得那般美貌！ 是以二虎等孩子，平日很爱带着年纪更小的小芳玩耍…… 关于孩童们玩耍的故事，长慧与长易没心思细听，二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方才二狗的描述吸引。 丹凤眼，浅色眼眸，再加上嘴角的美人痣。 一切全都对应上了！ 除非有人特意幻化出长琼的外貌，不然，林家这个痴傻的大女儿，就是他们下落不明的小师妹，长琼！ “孙夫子。” 长慧格外郑重地询问，“林家这个大女儿，现在何在？”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内心格外惶恐。 他们都知道，这个村子在数月前遭了大难，村中除了孙袁钊与眼前的孩子们，再没剩下什么活口…… 林家的小女儿“小芳”，也已经殒命在噬魂虫的侵袭下，就连尸首都被邪修偷走。 那么同样有着林家人身份的“大女儿”，又会落得什么遭遇？ 神智不清的她，真的能在噬魂虫的攻击下，拥有自保之力吗？ 长慧眼眸微暗，眼底写满担心与忧愁。 孙袁钊被问得微微一愣，目光呆滞了几息之后，忽然想起什么，猛得一拍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 “前辈，林全贵两口子与他那老娘与其他村民一样，没能躲过那些突然出现在村里的红虫子，但他家大女儿，却不是被虫子所害！” 长慧与长易闻言，原本黯淡的眸子又亮了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发问：“为何？” 孙袁钊胆怯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垂下头，小声答道：“因为……因为林家大女儿早在那些虫子出现的月余以前，就不知所踪了！” “为何刚才不说？”长慧脸色一黑。 孙袁钊小心翼翼地说：“林家并未将此事告知旁人，我也是忽然想起数月以前，曾听家中子侄提起，在海边遇到一位女子走入深海，那女子美貌得不似凡俗之人，样貌恰巧与二狗与二虎描述得能够对上……” 孙袁钊原本也没将这两件事对上。 当时他刚从村学下学，正在家中用膳，两名子侄赶来家中，求他去海边救人，他匆匆随他们赶去海边，海绵上却空无一人。 当时他还宽慰子侄，称可能是海边妖兽所化的幻像，或是什么高阶修士渡海，总之与他们无关，不必再多去想。 “走入海中？”长慧回身望向灵葫村东侧的大海。 茫茫大海，一望无际。 自海岸线以东，目之所及，全都属于修真界少有人探索的无相海。 长琼她，也去了无相海？ 一切谜团的答案，全都指向那里。 这场无相海之行，越发让人期待起来。 … 太阳初升。 海面平静，无风无浪。 一艘小舟平稳航行在海面上。 “再往东行十里，便能路过魔皇宫所在的岛屿。”麻衣长老站在甲板上，向北张望片刻，返回船舱说道。 虞曦手中的玉符正巧冷却下来。 就在刚刚，玉符微烫，傅玉箫回禀魔皇宫余孽已抓捕五成，余下的也已有了线索，再过几日便能全部抓捕归案。 与这极东之地情形相似，位于北洲西边的定坤山灵矿，一切也进展顺利。 在左右护法与众位门主教主的把守，与定界石墨玉钥匙的辅助下，哪怕正道各宗集结了众多高手，依旧未能踏进定坤山半步。 整条灵矿，被防成密不透风的“铁桶”，连只虫子都飞不进去。 “硬的”不行，正道便来“软的”。 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佛宗高僧，与妙音宗的仙子，前来劝说左右护法，将灵矿让出一半。 可无论正道那边如何分说，魔道这边都寸步不让。昔日怎不见正道有好处让与魔道，如今这座属于他们的灵矿，他们也绝不会让出分毫！ 第158章 馥灵鲸 小舟没再特意往魔皇宫的方向靠近，而是径直向东而行。 这样平静安稳的时光，只维持了大半日。 当傍晚来临，太阳在身后缓缓降落，平静的海面忽然开始波涛翻涌，不时还有妖兽的吼叫声从远处传出。 再往前行，海面升起薄雾，黑夜与雾气背后仿佛潜藏着无尽的危机。 “尊上，我们可要慢上一些？”麻衣长老谨慎问道。 虞曦还没开口，长慧便急忙阻拦：“万万不可，非但不能慢，最好还要再快上一些！” 船舱内，其余三人皆向她看去。 “无相海深海藏有许多暗流，尤其是靠近修真界沿岸的近百里海域，若是船只航行的太慢，很有可能会被卷入暗流当中。” 解释到这，长慧面色越发谨慎，“另外在这一带还有一种海中妖兽，名为蓝葵。它们修为不高，却喜好群居，一般都是成百上千只一起活动。” 无论是虞曦、褚彦，还是麻衣长老与长易，都是头一回听到这种妖兽的名字。 这是一种只生活在无相海中的妖兽，且是近一两千年才演化而出的，谁也说不准这种妖兽到底是由那些妖兽的血脉演变而成。 无相海里神秘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这些是连出生在无相海的长慧，都无法弄清楚的。 她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大家，“总之这种妖兽没什么攻击能力，也没有什么主动攻击的意识，但它们身上可以分泌一种粘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一旦被成群结队的蓝葵攀附上，哪怕是位列上品的灵舟，也会受到影响。” 虞曦这艘小舟，到不仅仅是寻常灵舟那么简单。 但她不可能拿这来赌。 这还只是第一关。 眼下行程才刚刚开始，除了这里的暗流与妖兽蓝葵，后面还有许多关卡等着他们。身下的小舟，绝不能这么早就出现损耗。 虞曦散开神识，时刻关注着船底，不多时真的看到一群长着触手的妖兽在向海面浮动，看方向是追寻着水面上的动静而来。 也就是，是追着他们这艘小舟来的！ 长慧的神识也注意到它们，“尊上，这便是我说的蓝葵，它们一向喜欢追随物体移动，海上的船只一般就是它们的目标。” 说话间，密密麻麻一大片蓝葵已经浮了上来，这是一种长着许许多多触手的低阶妖兽，一眼扫过去，这一片当中大部分只相当于人族修士的炼气中期，只有少部分有着炼气后期的境界。 那一少部分修为较高的，个头也相对大一点，约莫有两拳那么大，而其余当中，此为最低的大小仅有一拳。 它们名为“蓝葵”，实际长得也是蓝色，在蔚蓝的海水中格外隐蔽，若非长慧再三提醒，虞曦很有可能会直接将不起眼的它们给忽略掉。 这种妖兽只是修为低，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眼见它们全都朝着小舟涌来，虞曦连忙将速度又提了两成，这才逐渐拉开与它们之间的距离。 天色越发暗沉，四周很快完全陷入漆黑。 雾气浓重，黑夜之中仅凭肉眼，只能勉强看清小舟四周三丈以内的情形，再远一些，便被浓雾阻挡。 好在神识可以穿透的距离稍远一些，虽不及在陆地时，但以合道境强者的神识，足以覆盖方圆三里内的海域。 “附近并无其他妖兽，只有方才那些蓝葵还追在后头。”麻衣长老说。 话音刚落，就听到船底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是剧烈的颠簸。若非这船属实是件品质上乘的灵器，质量不凡，十有八九会被刚才那股力道直接掀翻。 巨大的阴影在小舟四周的海面上透出。 原本空无一物的海底，不知何时多出一头体态硕大的鱼，端看画面上投出的影子，就比虞曦他们所乘的小舟整整大上六七倍。 “这是……” 虞曦几人目光投向长慧。 长慧眼中带着惊讶，“这是馥灵鲸！” 馥灵鲸？ 那又是什么妖兽？ “馥灵鲸与海灵鲸虽只有一字之差，习性却极为不同，海灵鲸喜静、平和，馥灵鲸却活泼好动，最爱的把戏便是将海中小妖吞入腹中，再吐出来。”长慧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见到馥灵鲸，“按说它们生活的领地与海灵鲸相邻，寻常馥灵鲸就算再调皮，也不会游出这么远……” 海底的庞然大物张开嘴，海水裹着成群结队的蓝葵进入它的口中。 长慧恍然，“看来这只馥灵鲸可能是追着蓝葵来的。馥灵鲸腹内有一层厚壁，若长时间不清理，便会剧痛难忍，蓝葵分泌的粘液可以消融这层厚壁，是以这个种族一度成为馥灵鲸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之一。” 这只落单偏离领地的馥灵鲸，仅有金丹境修为，在馥灵鲸一族中还算没有成年的幼崽，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蓝葵跑出来的。 “馥灵鲸虽体态庞大、生性顽皮，但天生就懂得趋利避害，从不招惹修为比自己高的海中大妖。我们散发出的实力远在它之上，它不会主动攻击我们。”长慧建议说：“我们可以跟上它，它游动速度极快，又擅长躲避风险，跟着它走我们可以避开不少风雷。”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办法。 虞曦开启小舟上的隐匿阵法，悄然跟上这头馥灵鲸。 体态庞大的妖兽在海面下游动，小巧的灵舟紧追它的影子航行于海面。 就这么游了小半个时辰，原本朝东游动的馥灵鲸忽然改变了方向。 虞曦放慢速度，拉开一些距离，远远坠在它的后头。 忽然，它的身影慢了下来，紧接着海面投映出的黑影前方，又多了几道更为庞大的黑影。 神识一扫，船舱内几人皆是一惊。 前面竟然出现了二十多头馥灵鲸！ “此地离馥灵鲸领地尚远，怎会有这么多馥灵鲸出现在这？”长慧惊讶道。 如海灵鲸、馥灵鲸这些种族，在同一片领地生活了数千年，轻易不会离开领地太远，更少有这样大规模族人一同离开的情况发生。 难道说，是无相海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本章完) 第159章 岛屿 馥灵鲸的天资比海灵鲸稍逊一筹，不过长成后的馥灵鲸也至少有着相当于人修元婴中期的修为，厉害些的一般能达到分神境界。 眼前这二十多头馥灵鲸中，就有五头达到了分神之境。 小舟上的隐匿阵法可以阻隔它们的感知，它们丝毫不曾察觉，就在身旁不远处多了一艘载着几个人的小舟。 类似音波的嗡鸣声在水下传出。 虞曦判断这是馥灵鲸们交流的声音，她问长慧，“它们的语言你可能听得懂？” “能听懂七八成。” 长慧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听到一半，脸色逐渐变得沉重。 果然如他们刚才猜想的一样，无相海上出现了变故！ 三百年前，馥灵鲸领地百余里以外的海面上空，忽然多出团团乌云，在那里形成一片雷降之地，乌云笼罩的地带，飓风惊雷不断，就连海浪也翻腾得比别处更加汹涌。 妖兽对危险的感知都是很敏锐的，馥灵鲸们直觉那个地方有威胁，便远离那里，从不靠近。 可这不是光它们远离就有用的。 随后的三百年间，那片地带逐渐扩大，直到近些年，已经有雷光劈落在馥灵鲸生活的海域，眼见继续扩大，就要挤压原本生存的领地、它们不得 才离开家园，重新寻找新的栖息之地。 长慧将她听到的消息复述出来，越说越不免心惊，“听它们描述的这个地方，怎么那么像魔皇宫里那条银鳞青蛇引动的幻象？” 电闪雷鸣。 飓风环绕。 海面惊涛骇浪。 这岂止是银鳞青蛇引动的幻象？ 更是虞曦先前修炼入定时，神魂飘荡的地方！ 都说无相海上有无数个类似这样的飓风惊雷汇聚之地，可莫名地虞曦有种感觉，她要找的这几个地方，就是同一处！ 这片海域没有其余高阶妖兽族群聚居，又有大量蓝葵等低阶妖兽可以果腹，二十几头馥灵鲸显然一时半刻不想挪窝。 后面的路途不能再跟着它们走了，虞曦悄然调转船头，让小舟又回归了原本航行的方向，继续向东而去。 这次只行了几十里，头顶便开始响起轰鸣的雷声。 雷光在黑夜中煞是醒目，忽然破落的雷光可破开迷雾，在这一刹那间，虞曦等人可看清，前方这一片惊雷笼罩之地，至少覆盖百丈。 “我们加快速度，先冲过去。”虞曦说罢，便将小舟的速度再提三成。 “轰隆。” 两道雷光同时向小舟击来。 长慧在虞曦身旁盘膝坐下，微闭双眼，那枚湛蓝的碧落晶就悬浮于她身前。 她的双手指尖逼出鲜血，血珠滴在碧落晶上，迸发出一抹柔和的淡蓝色光芒，将整艘小舟包裹在内。 原本直冲小舟而来的雷光，像是忽然间失去目标与方向，径直劈落在海面。 小舟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在雷光中穿行，不多时驶离这片危险地带。 “碧落晶果然不同凡响。”虞曦忍不住赞了一句。 当初长慧拿来与她做交易的，便是她那源自血脉的返祖鳞片，与碧落晶的使用之法。两物皆有渡海之用，其中碧落晶又比鳞片更为稳妥，如今看来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由即将度劫的大妖妖丹所化的宝贝！ “此地距离海灵鲸与馥灵鲸的族群领地，还有多远？”虞曦问道。 “无相海范围辽阔，此地距离海灵鲸与馥灵鲸的族群领地，还有……”长慧语气顿了顿，吐出三个字，“上万里。” 路途遥远，他们如今走出的这点距离，尚且十不足一。 行至这里，众人已能察觉到无相海与陆地上的不同。 在陆地上时，灵力、神识收放自如，而随着小舟不断深入无相海，他们却感觉到身上多了一层束缚，无论是灵力还是神识，都受到了这种束缚的局限。且越往前走，这种束缚感便越发加深。 “无相海是这样的。”长慧指指天空的乌云，前方又有一片雷降之地，她与虞曦配合，辅助小舟安稳度过这片地带，随后指着天空说，“我记得幼时曾听族中长辈说，无相海的天比别处低，天地威压在这更加明显，是因为这里距离上界更近。” 这话的真伪目前虞曦等人无从考究，但想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然数千年来，为何那些修为有成，渴望渡劫飞升的修士，都爱往无相海跑呢？ 说话间，小舟剧烈摇晃起来，虞曦连忙开启稳定舟身的阵法，同时散开神识向四周看，黑夜中，依稀可见前方海面多了几个旋转的漩涡。 虞曦的第一反应是又遇上了海底妖兽，可神识范围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陌生气息出现。 她操控着小舟避开这些漩涡，暂时绕道西行，哪知刚行出不到一里，又遇到一团团与方才相似的漩涡。 长慧也说不清，这些漩涡到底为何形成，似乎当年她渡海时没有遇上这些。 但严格意义上算，她从族地被带回修真界陆地，真正的渡海也就经历了那一次。无相海内危机众多，她经历过的也仅仅是其中冰山一角。 “这些漩涡不像自然形成，反倒像是有人刻意布下的。”虞曦凝视着前方的漩涡，难不成这东西是栖居在这附近的人或者妖兽族群布下的？ 既然哪个方向都行不通，虞曦准备加快速度，控制小舟从这些漩涡间快速穿过。 只要控制得好，不被卷入漩涡，便是安全的。 “坐稳了。”提醒过后，虞曦猛地将速度提高了八成，全神贯注向前冲去。 一时间，小舟在海面上化作一道残影，破开迷雾，快得让人几乎无法看清。 接连从十几个漩涡之间穿过，速度才再次慢了下来，这时再向前看，笼罩海面的雾气似乎消散了许多。 一抹暖色，自海平面下方缓缓升起，驱散了眼前的黑暗，也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紧绷一整晚的心弦，仿佛在这一刻终于能放松几分。 然而就在这时，虞曦忽然注意到，右手边不远处多出一些山石的轮廓。 那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岛屿。 完全隐匿在神识之下，若非太阳初升，他们甚至无法察觉到，这里还有一座小岛！ (本章完) 第160章 贻月贝 对于修士来讲，神识比肉眼更可靠。 像是这样肉眼能够看到，却能瞒过神识的存在，在整个修真界都极少见。 这座岛屿，究竟凭什么？ “尊上，可要上去看看？”麻衣长老低声询问。 虞曦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好”字。 岂料小舟刚向岛屿靠近，附近海面上的漩涡就开始发生变化，纷纷朝小舟的方向涌来，似乎想要阻拦他们的靠近。 离得近了，便能感受到这些看上去声势浩大的漩涡，实际并没什么攻击力，就算被卷入其中也只能将小舟推远，不会使小舟损伤多少。 心思一动，虞曦便反应过来，这些漩涡必定有人或妖兽在背后操控。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只是不想让他们靠近，并不想真的与他们交恶。 虞曦对麻衣长老使了个眼色。 麻衣长老立即会意，抬高声音对着岛屿喊道：“抱歉，我等无意叨扰，只是恰巧途径此地，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二，不知可否方便出来一叙？” 海面悄无声息，就连翻涌的海浪，仿佛都平息了下来。 紧接着，远处响起“啪嗒”、“啪嗒“的声响。 是从岛屿那边传过来的。仔细听，依稀能听出那不断重复的“啪嗒”声，好像是两个不同的音节。 “好像说的是……走开。”垂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轻轻转动，努力辨别着远处的声响，随后褚彦的声音在虞曦识海内响起。 带着这种猜想再去听，这次虞曦也仿佛听出，那不断传来的“啪嗒”声，说的就是“走开”。 显然，岛屿上的原住民不太欢迎他们的到来。 不过因为这些声响，麻衣长老与长慧也已判断出这些原住民的修为，麻衣长老立即禀报道：“尊上，那座小岛上只有一些妖兽，修为最高不过相当于人修的元婴境界。” “好像是贻月贝。”长慧收回神识，不大确定地说：“贻月贝是生活在无相海深处的族群，天性胆小怯懦，少与其他种族来往，也从不曾离开族地。” 这里距离岸边仅有不足五百里，长慧脸上满是不解，“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麻衣长老提议：“尊上，无相海有些蹊跷，不如我们上岛问问它们，或是我去抓一只修为高些，能吐人言的过来？” “不可。”虞曦摇头。 说话间，远处传来的声响越发急促，像是不断催促他们离开。 虞曦离开船舱，走上甲板，“我们只问一个问题，便离开此地，不再打扰诸位。” 在虞曦走上甲板的那一刻，远处的“啪嗒”声响就停滞了下来。 海面上聚拢的漩涡，也向四周散开。 从岛屿到小舟之间，海水向两侧翻涌，破开一条水路，像是在邀请小舟向岛屿靠近。 “这……” 麻衣长老与长慧面面相觑，这妖兽的态度，前后也相差太大了吧？ 莫不是这些海上族群，也听说过尊上的赫赫威名，尊上亲自出面，不敢不卖尊上这个面子？ 小舟沿着这条在海面上出现的水路向前移动，即将靠岸发时候，水面上冒出一连串泡泡，紧接着一个直径约莫一丈的巨大贝壳，浮出海面。 长慧一眼便认出了贝壳的身份，“是贻月贝。” 正是她先前说的那种生性胆小怯懦的妖兽。 此时贝壳紧闭，散开神识便可见得，在这只浮出海面的贝壳身后，还藏着许多稍小一些的贝壳，正躲得远远地，悄悄关注着海面上的情况。 停在小舟正前方的大贝壳，就是方才麻衣长老与长慧神识探测时，发现的修为最高的那只贻月贝。 只见它贝壳微张，一张一闭间，发出有些奇怪的声音，乍一听就是贝壳碰撞摩擦产生的声音，仔细听才能辨别出说的很接近人言。 虞曦等人还在努力分辨它到底说了些什么，褚彦就先一步听了出来，“他说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它吧。” 顿了顿，褚彦又补充道：“对了，它对你用的是敬称。” 贝壳张张合合，又重复了两遍方才说过的话，这回虞曦和麻衣长老等人也听明白了。眼前这只大贝壳说的，正是褚彦刚刚听出来的那句。 虞曦轻轻摩挲了一下腰间的木头人偶，暂且压下心头疑惑，深吸一口气，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你们一族为何移居到了这里，无相海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贻月贝刚张开一道缝隙的贝壳，就僵在那里，海面下藏着的小贝壳们也都缩到了一起，一种绝望悲伤的气氛在岛屿四周弥漫开来。 “哎。” 大贻月贝微微张开的缝隙里，露出一声叹息，接着缓缓将族群迁徙至此的原因讲了出来。 与馥灵鲸、海灵鲸相同，贻月贝也是生活在无相海中长达数千年的妖兽，血脉传承自万年前的大妖月灵贝，继承了月灵贝擅长敛藏气息、隐匿身形的本事，却没继承月灵贝沟通天地之气，施展强大术法的本领。 正如长慧说的，它们贻月贝一族生性胆小，再加上擅长敛藏，数千年来都生活在族地当中，从不离开。族地四周也被他们布下一个又一个“机关”，防止其他妖兽意外闯入它们的领地。 贻月贝的族地距离馥灵鲸、海灵鲸的领地不过几百里距离，但由于它们藏得好，很少有种族说得清楚，它们到底生活在哪，又该如何找到它们的族地。 由于以上种种，没有人修与其余妖兽打扰，几千年来，它们都生活得极其安稳。 变故就发生在三百年前。 有人在它们的领地附近布下可以连通天地之力的阵法，威压骤降，短短数日，族地中的贻月贝就死了近七成。 几名修为有成的族老，拼死护着族中幼崽，离开了生活几千年的地方，找到这里重新定居。 然而受天地威压所伤，那几名已经拥有相当于人修分神境修为的族老，在之后百年间陆续陨落，如今剩下的贻月贝中，修为最高的，便是正在说话的这一只。它便是如今贻月贝一族的族长。 三百年前…… 又是三百年？ (本章完) 第161章 再过几日 贻月贝一族在一众海中妖兽当中修为只算平平，因族群数量稀少，且从不离开族地，与其他种族也几乎没有来往。 移居到这座岛屿后，倒也过得还算安稳。 不过贻月贝族长心里还有一事，一直难以放下。 它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无相海深处的变化全部说出后，颇为难为情地请求道：“如果您要前往我们的族地，我想……我想请您帮忙从那里取出一件东西……” 贻月贝族长磕磕绊绊说出自己的打算。 原来贻月贝一族当年离开得太过仓促，族中有一件宝物还藏在族地，没来得及取出。 贝壳闭拢又张开，一颗拳头大小浑圆光泽的珍珠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颗珍珠，便是开启族地的钥匙。” 话音落下，珍珠已被一团灵气包裹着飞到虞曦身前。 虞曦一抬手，那颗浑圆的珍珠便飞入了她手中，虞曦摸索着光滑的珠子，疑惑道：“你们遗失在族地的宝物，究竟是何物？” 总归要知道，它们想要她找的是什么东西。 贻月贝族长也说不清，当年族老们遗留在族地的究竟是个什么，“那是族中已经故去的老祖宗，为一位大能保管的宝物，我曾远远瞥过一眼，藏在一只深色木匣当中。您只要带着这枚珍珠进入族地，便能在族地内畅行无阻，它会指引您找到宝物所在。” 合着就连贻月贝族长也不知，它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虞曦心头泛起几分莫名，让贻月贝一族几千年来慎重以待的宝物到底是什么暂且不说，单说这代表族长象征，能够在族地内畅行无阻的钥匙……贻月贝一族就这么轻易交给她了？ 要知道，她与它们，也不过是第一次相见！ 这未免也太大胆了。 它们难道就不怕她直接卷了东西逃跑吗？ 贻月贝只是胆怯，并不是愚笨，这位贻月贝族长已有元婴境实力，智慧也不比人修少。看出虞曦眼中的犹豫，它轻叹一声，传音解释：“最后一位族老陨落前，曾郑重交代过我，若有一日遇到初见时便让我们心生臣服之意的人，便将钥匙与寻回宝物之事交给对方。” 贻月贝传音时说话比刚才利索许多，听到它说“心生臣服”之时，虞曦不禁惊讶。 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此时在脑海中接连涌现。 追踪魔舟与她视线相对后忽然停下的双生玉蛟，对她格外亲近依赖的蛇蛋，还有眼前这些，见到她以后忽然改变了态度，愿意露面为他们解惑的贻月贝。 妖兽，尤其是水中妖兽，似乎对她的态度……格外亲切？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她一个棺材板精，对水中妖兽还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吗？ 虞曦越发费解，眼前的贻月贝对她态度却格外恭敬。 “如族老所言，您便是贻月贝一族的有缘人。我们一族生性胆小，或许不能帮上您什么，但在您临行之前，还请让我们为您奉上祝福。”随着贻月贝族长话音落下，一阵阵嗡鸣声在海面下响起，是从那些小贻月贝口中发出的。 麻衣长老不知贻月贝族长都与魔尊大人传音说了些什么，听到这些贻月贝发出的嗡鸣，先是一愣，随即叨咕了句，“没想到这些贝壳话说不利索，哼起曲儿来，倒还怪好听的……” 随着贻月贝的吟唱，虞曦几人忽然感到奔波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传闻月灵贝的天赋之一便是赐福之曲。”长慧惊讶道：“没想到，贻月贝竟然还遗传了月灵贝的这种天赋。” 赐福、赐福，顾名思义，贻月贝的吟唱是在祝福虞曦等人接下来的行程顺顺利利。 正如这些羞怯的小贝壳们祝福的那样，接下来的路途，果然顺遂了不少。 一路航行，又走了近五千里，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 路途中也遇到过几次相当于人修合道境界的海中大妖，但每一次都能巧妙地避开，不至于与对方正面交锋。 “尊上，我们已经行了大半路程。”麻衣长老拿着离开月见谷前，众人拟定出的路线图。 他们的第一站目的地，并不是贻月贝族地，也不是馥灵鲸与海灵鲸曾经聚居的地方，而是伏蛰留下的第二个洞府，位于无相海当中的洞府。 虞曦的视线也落在那图上，面色微松，“准确地说，已经行了近七成路。” 按照现在的速度继续前行，再过两三日，他们便能找到伏蛰前辈的洞府。 最后两三日了。 虞曦嘴角微扬，食指在木头人偶头顶轻轻一点，传音说道：“再过几日，你就能变回去了。” (本章完) 第162章 未完的遗志 “伏蛰前辈的洞府，位于海灵鲸族地的东南方向，我们若要前往那里，势必会途径贻月贝与馥灵鲸描述的那片地带。”长慧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 麻衣长老也面露忧色，“能否先绕开那里？就算要去，也要等我们先摸清楚无相海的形式，不可贸然前往。” 麻衣长老甚至都想过，或许可以让尊上与长慧、长易先行前往伏蛰洞府，他与他们分头行动，先去探一探那被妖兽们描述得如此骇人的地方。 由他先去探路，总好过尊上以身涉险，若是那里没有威胁，再让尊上踏足也不迟。 “不必如此。”虞曦不想毫无准备就一头扎进危险当中，当然也不想看到属下涉险。 “这种想法不必再说。”她对麻衣长老认真说完，转头指了指眼前摊开的无相海地图，这地图是他们临出发前，结合长慧的描述与数千年来魔道有关无相海的记载绘制的，上面的坐标并不详尽，但以目前他们走过的路途来看，还算是准确的。 “依照馥灵鲸与贻月贝所说，那片惊雷飓风笼罩的危险地带，至少绵延了超过百里，目前还不知究竟是偶然还是人为。”虞曦指尖划过馥灵鲸与贻月贝曾经生活的区域，指向更西边的位置，“稳妥起见，可从此地绕行，先向南行，这样绕行约莫会比横穿那片地带多行千里左右。” 千里，对于高阶修士肉眼，算不得什么。 倘若放在陆地上，不过是多行几个时辰的事。 放在无相海中，除了耗费的时间要翻上几番，可能遇到的危险也变得更多。 但目前除了这个法子，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 好歹地图上标明，在馥灵鲸与海灵鲸曾经生活的领地西南方向，有着一道海底沟壑，以此为界，西南一带生活的大多是修为稍低的妖兽，对虞曦等人构不成威胁。 途经一小片海上风暴，到了相对平稳的海域以后，小舟便开始向西而行。 沿路不是没有想要攻击小舟的妖兽，但大多感受到碧落晶上属于海灵鲸的气息，主动避开，还有少数不愿避开，哪怕感受到小舟上属于合道境修士的强大威压，也不退让。 其中一只长了颇多触脚的齿灵鲨，被麻衣长老与魔灵联手铲除，另外一只星斑墨斗，将墨汁喷到了小舟上，虞曦刚走上甲板，开启阵法阻止这些墨汁腐蚀船身，那只星斑墨斗就主动避开，潜入了海底。 这下就连麻衣长老都觉出不对，这只星斑墨斗实力不俗，比先前遇到的贻月贝和馥灵鲸捆在一块还要强上不少，这般境界的妖兽，放到修真界陆地上，足以占据一方领土，称王称霸，完全不需要因魔尊大人的身份而卖这个面子…… 避开长慧与长易，麻衣长老悄悄向虞曦打听，“尊上，您沉睡前是不是与无相海中的大妖有旧，帮过它们什么大忙？” 虞曦轻轻摇了摇头。 麻衣长老却是一脸不信，眼神中流露着一股“就算您不说我也知道”的意思，低声念叨道：“您这人情一定不小，要不它们怎的都对您如此客气。” 虞曦没再作声。 垂在身侧的手掌抚上木头人偶，指尖轻轻摩挲着木头人偶的头顶。 褚彦前世有没有来过无相海，与海中大妖有没有旧，她是不知的。 但她怀疑自己前世或许与无相海有些渊源，甚至她这几日还怀疑过，打造自己这副棺材板所用的木料，或许并非出自陆地，而是出自无相海。 至于为什么树木生长在海中…… 那重要吗？ 修真世界，匪夷所思的事多了去了，树木生长在海中完全是有可能的！ 或许就是那棵树没有砍伐干净，还留了一截根在海中，所以她才会在修炼入定时，“看”到海中的情形。 不过这种猜测，只占了虞曦众多猜测中的一小部分，不敢确信的原因是，她悄悄问了木木是否有过同样的感知，答案是否定的。 太阳西落，海面泛起微风。 小舟迎着落日前行，乘风摇曳。 与此同时，无相海深处，被飓风惊雷环绕的荒芜小岛，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轻身落下，触动阵法，身影一闪便来到海底深处的石室当中。 外面的雷鸣声瞬间被“丁零当啷”的碰撞声取代。 数条足有手臂粗的锁链，被锁在石室中心的男子不停甩动，动作激烈时，整间石室仿佛都在随着他的挣扎而颤动。 白袍老者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而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渐渐，锁链晃动的幅度小了起来。 被锁链困住的男子眼中恢复几分清明，目光落在正前方的寒晶之上，眼底闪过悲痛，随即他便垂下眼帘，不再抬头去看那块寒晶，与寒晶中冰封着的鱼鳍。 “啧。”白袍老者撇了撇嘴，心底暗道一声，倒是学聪明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 他轻启双唇，声音和煦地喊出一声，“师弟。” 原本垂首望向地面的男子，立时抬头向他的方向看去，当看到他站在那里的一刹那，刚恢复清明的双眸，立刻又被仇恨蒙蔽。 男子微闭双眼，使劲在舌尖咬了一下，充斥满口的血腥味，让他眼中的猩红退却几分。 再看向白袍老者时，他多了几分仇恨，沉声说：“你还有脸这般喊我？将我囚困于此，筹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你简直愧对师父的教导，愧对师门这么多年的倾力栽培！” “啧。”白袍老者眼底浮现几分嘲弄。 他嘴角的笑意略微收敛了几分，用一种居高临下，俯瞰无知之辈的眼神看向被锁链囚困的男子，“师父的教导，师门的栽培。” 重复这两句话，他眼中的讽意更深，“师弟，你莫不是以为师父他老人家，还有师门那些已经飞升上界的前辈……手里有多干净吧？” 被锁链困住的男子面上怒意更甚，“师父陨落多年，你还在此玷污他的名声，普天之下，岂有你这样做人弟子的？” “行了，少说两句。”白袍老者抬起右手，勾勾手指，石室中的锁链缠绕得更紧了几分，被锁链困住的男子动弹不得，其中环绕脖颈的那根锁链，将他缠得再无法开口多言。 白袍老者这才开口继续说道，“我不过是完成他们未完的遗志罢了。” 第163章 伺机而动 被锁链困住的男子双目重新染上猩红，白袍老者转身离开石室，穿过层层雷光，落上另一座岛屿。 这座岛屿与他刚才离开的那一座小岛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之前那座小岛荒芜枯寂，岛上一眼看过去，别说什么装饰，就连一株小草都没有，而如今这座岛屿，栽满灵植鲜花，放眼看过去，单是上品灵草就有好几十种，每一种拿到修真界里，都能引得众多丹师争相抢夺。 更别提那建造在岛屿中心，雕栏玉砌的院子，单是院门口耸立的两座石像，用的便是珍稀程度堪比极品灵石的一种玉石。 换句话说，单是这两座雕像拿到仰仙城拍卖会上，都能换来至少十枚分神丹！ 整座岛屿安静宁和，唯有微风吹拂树叶带起的沙沙声。 白袍老者却极享受这种安静，他身影一闪，便从岸边来到院中。 在这建造于大海中的院落里，竟还留有一口泉眼，泉眼喷涌的灵泉与院中打造成山景的玉石搭配，营造出一幅山间流水颇有意境的景致。 白袍老者一拂衣袖，一块由清心竹编织成的蒲团出现在身前，他盘坐于蒲团上，再一拂袖，天边的云朵聚拢至身前，形成一面云镜。 这镜，与他过往和凌霄宗宗主联络时所用的相同，此时镜中投映出的景象却并非时常出现的凌霄宗忘尘峰山巅，而是一片茫茫大海。 海中有一个黑点，在背着朝阳向西移动，速度颇快，仿佛在被太阳追着跑似的。 镜中景象拉近，那出现在茫茫大海上的一抹黑点，赫然是一艘正在航行的小舟。 小舟平稳前行，白袍老者右手一翻，掌中变出一只小小的雕像，是个人像，若有魔道之人身在此处，必定一眼就能认出，白袍老者手中的雕像正是北昭城城门内那座魔尊雕像的缩小版。 白袍老者端详了半响手中的雕像，静静等候，过了一阵，小舟甲板上才出现人影。 那身着麻衣，头发灰白的老者看着并不陌生，正是圣土教已经晋升合道境多年的麻衣长老，而在麻衣长老身旁站立的紫裙女子，赫然正与他右手抓着的这只雕像一样。 五官面貌都是相同的，唯一的区别便是活人看上去，比雕像更为灵动。 白袍老者眼中流露出几分满意，还有几分运筹帷幄的自信。 镜中的小舟还在前行，云镜开启的时间过长，凝聚在一起的云朵隐隐有向四周飘散之势。 望着镜中逐渐变得模糊的画面，白袍老者皱眉起身，一拂衣袖，让这已在溃散边缘的云镜四散分开。 旋即他似又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讽笑，玩味似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低声念了一句，“不过秋后蚂蚱，且再蹦上几日。” … 朝阳洒在海面，驱散夜里的雾气。 站上甲板向远处眺望，能够看到的距离终于远了许多。 距离上次途径风暴区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这一日他们行出了近一千里，已经是进入无相海这段时日以来，航行最快的一日。 虞曦展开地图，再往西行，前方近千里海域都标注着“危险”的标示。 看字迹，应是长慧标记的。 “前面是齿灵鲨与落幽鲨两种妖兽时常出没的海域，它们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是两个不同的种族。齿灵鲨生性好动，攻击性强，所有在海面上活动的人和妖兽，都会成为它们攻击的目标。一旦它们发现目标，便会第一时间发动攻击。”长慧面色严肃地解释，瞥见麻衣长老一脸忧心忡忡，大有后悔走这条路的意思，急忙接着解释：“不过它们一族一般不会群居，以我们的实力，单独对上齿灵鲨问题不大。” 这艘小舟，之前已经沦为过一次齿灵鲨的目标。 那条齿灵鲨在麻衣长老与魔灵的围攻下，只坚持了一炷香时间。 “那落幽鲨又有何特性？”虞曦询问。 “落幽鲨的数量比齿灵鲨稀少许多，大部分习性与赤灵鲨相同，却不喜吞食血肉，而是喜爱吞并猎物的神魂……许是因为修炼过程中不断吞并神魂的原因，它们的神魂十分强大，我们若是途经它们附近，极有可能会被它们以神识锁定，在海中迷失方向。落幽鲨的攻击力逊色于齿灵鲨，更喜欢将猎物气力耗尽，在猎物绝望之际，一举吞并猎物的神魂，在猎物耗尽气力之前，轻易不会露面，比齿灵鲨更为难缠。” 长慧并不是信口而言，她说：“当年师父带我离开无相海，返回陆地的途中，就遇到过一次落幽鲨，一连被困两日，与落幽鲨缠斗数回，才幸而逃脱。” 听到这里，麻衣长老紧绷的神情终于松缓了几分。 长舒一口气，说道，“攻击力不如齿灵鲨，仅仅是神魂更强，那倒是无须惧怕了。” 若论神魂强度，普天之下，放眼整个修真界乃至无相海，又有谁能比得上已经活了一万多年，曾经修炼到即将飞升的魔尊大人呢？ 还有谁？ 望着麻衣长老一副骄傲自豪，与有荣焉的样子，虞曦忽然反应过来他正在想什么。 握着木头人偶的手暗自收紧，操控小舟也更为谨慎了几分。 她不能保证自己的神魂比落幽鲨更强，却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众人规避在无相海上可能遇到的风险。 小舟骤然提速，船身上一连开启两道阵法，其中一道便是可以隐匿小舟轮廓与气息的。 岂料小舟刚一提速，向前行出一段，原本停留的位置那里就出现一团旋涡。 麻衣长老回首望去，神识不断向深海探索，一个长着利齿、身形庞大的身影映入他的识海当中。 这身影并不陌生，几日前才刚刚见过。 他不禁咂舌，“海底竟藏了一条齿灵鲨，距离海面至少上百丈远，难怪我们方才都没有发现。” 说罢他又忍不住看向虞曦，感慨：“还是尊上料事入神，若非尊上忽然提速，我们哪里发现得了这条齿灵鲨！” 虞曦却蹙了蹙眉头，心底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舟后方的旋涡，距离越来越远，她忽然开口问道：“不是说齿灵鲨遇到猎物，便会主动出击，第一时间捕杀吗？” 他们先前遇到的那条齿灵鲨就是这样。 “怎么这条齿灵鲨，学会了伺机而动？” (本章完) 第164章 狩猎 事出反常，必有其因。 一个种族延续了几千年的习性不会轻易改变，必定有什么因素影响了这条齿灵鲨。 “这条齿灵鲨已有分神后期修为，距离合道境界只差一步。”麻衣长老严肃道，这条齿灵鲨的修为比他们上次遇到的那条更高。 别看上次那条齿灵鲨只坚持了一炷香时间，实际与它交手并不轻松，齿灵鲨名字里带个“齿”字，它们的牙齿确实不同寻常，比麻衣长老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妖兽的牙齿都要锋利。 上次交手，那条齿灵鲨还在他的灵器上留下了一个牙印！ 要知道，那灵器是用锤锻了上万遍的上等灵矿炼制的，他用了好几百年，上面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麻衣长老右手一伸，那柄带着压印的灵器便出现在他手中，他的神识时刻关注着坠在小舟后面的齿灵鲨，低声问道：“尊上，它朝这边追过来了，我们可要与它交手？” “且等一等。”虞曦全神贯注地控制着小舟，速度一提再提，任凭后面的齿灵鲨如何卖力游动，依旧与它保持着一段不近的距离，没有让它追上。 就这样一连行出近百里，众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那齿灵鲨的身影之下，还藏着道与它大小相近的影子。 原本麻衣长老与长慧还以为是齿灵鲨游得离海面近了，头顶阳光照耀下形成的黑影，渐渐却发现不对，那影子虽然与齿灵鲨的身影同时前进，但游动间身影摆动的幅度并不相同！ “那是……长慧方才提到的落幽鲨吧？”虞曦还记得长慧说这种妖兽神魂强大。 神魂强大的妖兽，一般都善于伪装。 这条落幽鲨能与即将达到合道境界的齿灵鲨同行，说明实力并不比这条齿灵鲨弱，再加之神魂强大的特点，神魂境界怕是早已相当于人修当中的合道境界。 再加上它有意将气息与齿灵鲨混淆在一起，两者本就是极其相似的种族，这才能将麻衣长老等人瞒了这么长时间。 既然认出了落幽鲨，那先前齿灵鲨按兵不动的行为便也有了解释。 显然，落幽鲨想先利用没被发现的这段时间，对他们进行不断消耗，等到他们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时，再一举行动，将他们全部拿下。 不得不说，这落幽鲨还正是虞曦等人进入无相海这段时日以来，遇到过的最具智慧的妖兽。 说实话，虞曦甚至觉得凭它们的耐心与智谋，生活在无相海里可惜了，若是放到修真界……这般谋人性命、蚕食神魂的本事，比他们魔修还要更像魔修呢！ 齿灵鲨与它庞大身躯下的朦胧黑影，仍在对着小舟穷追不舍。 虞曦又在操控小舟的法阵内嵌入几枚极品灵石，回首看了眼远远跟着的齿灵鲨，摇头道：“想等我们力竭，怕是要让它们失望了。” 围捕海中妖兽，用这个法子当然行。 可他们并非妖兽，身下乘的灵舟，只要能源源不断供给灵石，就能保持相同的速度继续前行。 除了接连操控小舟，令虞曦神识略感疲惫以外，其他人并没有什么消耗。 这样下去究竟是谁先力竭，还真的难说。 焉知猎物不会反过来变身为猎人？ “麻衣，再遛一炷香时间，你们就动手。” 虞曦刻意放慢了速度，让齿灵鲨追得近了一些，随即又陡然加快，这次齿灵鲨险些没反应过来，将小舟跟丢，倒是那黑影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速度，对小舟穷追不舍。 看来这落幽鲨的实力，或许比齿灵鲨还强上一些。 重复了几次这样减速、加速的过程，加之在小舟前行的过程中，将乾坤八卦阵的八面阵旗散了出去，受到阵旗影响，追在小舟后面的齿灵鲨与落幽鲨甚至没有发现，小舟早已不是一直向着东南而行，而是原地绕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悄然送出最后一面阵旗时，虞曦盘算时机差不多了，轻声提醒，“记得，要活口。” 上次那条齿灵鲨，就因为打斗得太激烈，直接丧命在魔灵手中。 能够修炼到这个境界的妖兽，活得年头不会太短，且齿灵鲨落幽鲨这种强大的种族不似贻月贝，常年缩在一个地方不动窝。它们更强大，更喜爱在海中游动，知道的事情只会比贻月贝一族更多。 虞曦想留活口，便是想从对方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动手吧。” 随着虞曦轻飘飘的一声，极速前行的小舟骤然停下。 原本散落在海面的八面阵旗，同时立起，“啪”的一声，扎入水中。 在阵旗笼罩范围内，翻涌的海水中忽然变得静止，正在游动的齿灵鲨与它正下方那道黑影，不由同时僵住。 它们停在原地，身影不断转向四周，尤其是那藏在齿灵鲨身下的黑影，更是转个不停，一道道凌厉的气息从黑影身上散发出来，攻向四周。 当它发现，它的攻击被乾坤八卦阵尽数阻拦，身体也被阻挡住离开不了时，藏在黑影中的身影终于慢慢显露。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怎么会有人学去了它的手段？ 这本该是它狩猎惯用的伎俩才对！ 小舟调转船头，驶入阵旗笼罩的范围。 因着刚才分头冲击阵法的缘故，阵内的齿灵鲨与落幽鲨身影已经分开，相隔了约莫近百丈距离。 然而乾坤八卦阵并未演化出两道幻象。 阵内惊雷密布，海水翻滚，飓风环绕，赫然正是当初虞曦等人在魔皇宫见过的，银麟青蛇心念所化的幻象。 是相同的地方！ 这些海中大妖，都在畏惧着同一个地方。 或者说，都在畏惧着同一样东西……同一个人？ 虞曦心弦一紧，她最担心的莫过于，这个让海中大妖们畏惧的源泉就是褚彦的师父，那位在整个修真界享有鼎鼎大名的道明老祖。 但细想，道明老祖在修真界名声极盛，在无相海却未必算得了什么。 合道境，仅仅是进入无相海的门槛。 传言，无相海深处有的是合道境巅峰，即将渡劫的大妖。 若道明老祖真有让所有大妖畏惧的本事，怕是早就白日飞升，离开这方界域了！ (本章完) 第165章 孬种 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百般疑问，虞曦将注意力转移到阵中被困的齿灵鲨与落幽鲨身上。 由于前世的知识，虞曦对这些海中妖兽的外貌，会根据它们的名字有一个初步猜测。 就如先前见过的馥灵鲸，还未看清身影，单是听到一个“鲸”的名字，虞曦便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它的体型必定极其庞大。 还有那贻月贝，哪怕没冒出水面，单是有个“贝”字，虞曦便会在脑海中下意识勾勒出贝壳的样子。 在见到齿灵鲨与落幽鲨之前也是这样。 鲨鱼的样子早已在脑海中浮现。 更何况，虞曦前几日才见过一条真正的齿灵鲨，齿灵鲨的样子已经映入脑海，落幽鲨与齿灵鲨体态相仿，样子大抵也是相似的。 可眼下阵法内的齿灵鲨与落幽鲨，却有些颠覆虞曦的认知。 这两条鲨鱼的体型，竟然与前几日见过的馥灵鲸差不多。 并不是一开始那头馥灵鲸幼崽，而是后来那些实力相当于分神境人修的成年馥灵鲸。 与前几日那条齿灵鲨相比，足足大了好几倍！ 非但虞曦感到惊讶，了解齿灵鲨与落幽鲨特点的长慧，更是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怎会这个样子？”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听海灵鲸一族长辈描述，都从没见过、听过如此体态庞大的齿灵鲨与落幽鲨！ 虞曦刻意在阵法内敛起小舟的轮廓，此时两条鲨鱼还未发现他们的到来，它们的攻势因周遭场景变化而停滞了片刻以后，再度发起第二轮攻势。 这次它们攻击的目标，却不是围困它们的阵法壁垒，而是阵法正中心，由幻象形成的一片惊雷。 那里雷光密布，隐约可见在雷电交织的最中心处，好似悬浮着什么东西。 乾坤八卦阵，以银鳞青蛇那般修为都无法破解。 眼前两条鲨鱼虽然体态异常，修为却尚与合道境的银鳞青蛇有着一段差距，当然更不可能破解。 因着是幻象的缘故，它们的攻击落在那些雷光上面，连丝毫影响都没有产生。 两条鲨鱼的攻势却并未就此停下，反而越发猛烈起来…… “尊上，您看它们的眼睛。”麻衣长老忽然皱起眉头，视线从颜色稍浅一些的那条鲨鱼，转移到另外一条几乎与海水同色的鲨鱼身上。 它们的眼睛上，蒙着同样一层黑雾。 虞曦也注意到了。 她的印象里，齿灵鲨的眼睛应该是明亮、黑白分明的，而此时这条齿灵鲨的眼睛上，像是遮上了一层黑色的纱布，尽显阴霾。 “不对劲。”虞曦眸光微凝，挥手间关闭了小舟上隐藏踪迹的阵法。 阵法幻象之中，灵巧的小舟，现身于齿灵鲨与落幽鲨眼前。 它们间隔了足足三息才反应过来，将原本袭向雷光的攻击转移到了小舟所在方向。 按理说，在乾坤八卦阵中，虞曦只要操控阵旗即可演化幻象阻挡这些攻击，但她却没这么做。 她操控着小舟左右闪避，避开那些如枪炮般冲向小舟的水柱，先行来到那条齿灵鲨面前。 “动手。” 虞曦一声令下，已经在甲板上准备就绪的麻衣长老和魔灵同时出手。 齿灵鲨的实力本就与麻衣长老及两道魔灵有着差距，再加上如今它的行动被阵法限制住几分，只坚持了一盏茶不到时间，便落入下风。 与它相隔上百丈远的落幽鲨见状，飞速向这边游了过来。 游到一半，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光拦住。 许是想到什么可怕的回忆，它的身形一僵，竟停在原地，不再向前游动。 麻衣长老与两道魔灵将那齿灵鲨制住，虞曦走至船头，居高临下地看向被压在海面上的齿灵鲨，厉声开口：“老实回答本座问题，许是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齿灵鲨尾巴不再摆动，挣扎的幅度小了一些，口中不断发出嗡鸣的声音，好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 “好似不是它不愿回答……”长慧凝眉看向齿灵鲨的双眼，眼睛忽明忽暗，像是在与什么做着斗争一般。 “尊上，我观它神智好似不是很清醒。” 麻衣长老的灵器就架在它头顶，随时都能落下，一击要了它的性命。 这种情况下，只要还想活命，就要老实回答问题，不再做无谓的抗争。齿灵鲨显然明白这一点，眼神稍有明亮时，挣扎的幅度便减小一些，身上散发出的嗡鸣声也更大几分。 这下小舟上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并不是齿灵鲨不想回答虞曦的问题，而是它回答不了。 实力接近合道境的高阶妖兽，竟还不能口吐人言？ 这是虞曦等人从未想过的可能。 若是放到修真界陆地上，妖兽们只要拥有相当于人修分神境的实力，差不多就能够化形成人了，更别说口吐人言。 “你能否听懂它说的话？”虞曦看向长慧。 长慧摇头，她虽身具一部分海灵鲸的血脉，却不是什么海中妖兽的语言都能够听得懂。 麻衣长老后悔道，“齿灵鲨同族之间肯定能听得懂，早知道前几日我便下手轻一些，留那齿灵鲨一命。”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旁边那条怕被雷劈，不敢游动的落幽鲨身上。 这条实力比齿灵鲨更胜一筹的落幽鲨，竟然也无法口吐人言，不过它双眼恢复清明的时间似乎比齿灵鲨稍多一些，恢复清明时并不像齿灵鲨那样发出嗡鸣，想要辩解什么，而是一直望着阵法正中央处，目露惊骇。 虽无法与这两条鲨鱼沟通，但虞曦很肯定的是，它们对幻象中呈现出的地方，有着深深的惧意。 这点，与银鳞青蛇是想同的。 她要从它们口中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它们，又为何惧怕这个地方？ “将它们锁住，押入塔中。”押解无法化形的妖兽，用“手铐”就不合适了，虞曦抛出两条捆仙锁。 不多时，那座关押三尾白狐的六角宝塔，又迎来两位客人。 为了照顾囚犯的天性，虞曦还特意将关押它们的牢房内，注入了一些海水。 三尾白狐所在的牢房，就在齿灵鲨隔壁。 听到动静，他甩着尾巴站了起来，发现对方是比自己修为更高一筹的妖兽，他不禁眼前一亮。 等了片刻，察觉虞曦似乎已经收回神识，塔内无人关注，他悄然向两间牢房之间的石壁靠去，压低声音，略带几分谄媚地说道：“前辈修为深厚，怎也被关入此地？定是外面那些人使了什么手段，当真可恨。” 隔壁牢房悄无声息。 三尾白狐继续说，这次他甚至动用了几分自己的天赋，“在下实力虽逊色于两位前辈，却对阵法、幻术有些钻研，不若我们联手，破除这牢内的禁制，一起离开此地？” 可无论他怎么劝说，隔壁牢房的“前辈”都不给出回应。 等了半响，只有“嗡嗡”的声音传出。 就像是低等妖兽发自本能的声音。 三尾白狐怔愣半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原处。 心底暗骂了一句“孬种”。 隔壁新进来这俩货，看着实力挺强，没想到这么没有胆量！ 被魔尊关到这里，竟然连反抗都不敢，甚至因惧怕不惜假装不会说话！ 白长了两个那么大的身躯，真是窝囊至极！ (本章完) 第166章 血红 “这一带都是齿灵鲨与落幽鲨族群时常出没的海域。” 长慧手指在地图上勾了一圈，“我们将行程放缓一些，这一路上，肯定还能再遇到齿灵鲨或落幽鲨。” 虽不排除再遇到的齿灵鲨与落幽鲨也有如这两条一样神智不清的可能，但既然先前遇到过一条正常的，想来海中也不是所有齿灵鲨与落幽鲨都失了神智。 虞曦微微颔首，收了阵旗，“继续上路吧。” 小舟继续前行，朝阳自小舟左侧高升，大半日后，缓缓在右侧海平面落下。 天色渐暗，海面雾气升腾。 茫茫大雾中，众人只能看清眼前几丈以内的范围，麻衣长老与长慧的神识在雾气中，也受到了极大限制。 倒是虞曦，许是因为修为尚浅，几乎没感受到什么差异。 小舟穿过雾气，向南继续前进。 当雾气逐渐消散，一轮明月出现在空中，虞曦隐约感受到，翻涌的海浪平息了下来。 她将神识向前探去，无数道陌生的气息，出现在几里外不远的地方。 紧接着，山峰的轮廓逐渐映入眼帘。 就在前方两三海里处，有着一座占地辽阔的岛屿。 岛上一半平坦开阔，一半山峦叠嶂，其中最高一座山峰，约莫相当于两个月见谷底到谷外的高度。 “这里竟然还有这么高的山？”麻衣长老吃惊道。 长慧也颇感意外，盯着那巍峨耸立的高山，连看了好几眼，随后看向高山旁平坦开阔的地带，皱着眉说：“无相海内确实有几座有名的高山，大致就在齿灵鲨等种族生活的地方，不过我记得那几座高山并不在同一座岛，而是呈七星北斗状分布在同一片海域。” 长慧并没有真正来到过这个地方，有关海中那几座高山，也是听族中长辈偶然提及的。 “无相海有个传说……” 长慧望着那些山峰，回忆当年长辈讲给她听的故事。 “据说无相海在最早的时候并不是海，也是陆地。不知道多少万年前，此界灵气日渐稀薄，许多大能离开此界，飞升而去。其中有一善用水系术法的种族实力强大，飞升渡劫之时调动了超乎此界的灵力，与天地威压相碰撞，使得这方陆地化为海洋，无相海由此而来。” 无相海比如今被称作修真界的陆地更为辽阔。 很难想象，得是多么强大的实力，才能将这么广阔的陆地一举化成海洋？ 那必不是寻常修士、妖兽所能做到的。 长慧口中善用水系术法的种族，怕是已经超出“寻常”这个范畴，早就成仙、成神了吧？ “不过毕竟只是传说，我也很难想象，这片一望无边的海洋曾经也是陆地……” 长慧唏嘘着摇头，接着说起这则传说的下半部分，“陆地消失，化为汪洋大海，许多原本生活在陆地上的种族都向西迁徙，留下的几乎都是海中妖兽，还有极少部分其他种族，生活在海中的一座座岛屿上。而那七座高山，则分别住着七个种族，据说每一族都拥有一位渡劫飞升上界的老祖宗，族中有那些老祖宗残存下来的神念相护。” 长慧离开无相海时年纪尚幼，只记得当时族中前辈曾多次说过，若有朝一日前往这片海域，万万不可招惹生活在高山之上的种族。 “一、二、三、四……五。”长易的目光扫过前方一座座巍峨的山峰，“师姐，这里只有五座山峰，又都相连在一起，会不会并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 长慧茫然摇头，“我也不知。” 小船的轮廓已被虞曦隐藏起来，她没急着靠岸，而是继续保持一定距离，沿着海岸线的方向，调转船头向东而行。 途径五座山峰当中最靠东边那一座时，天边仿佛传来鸟儿鸣叫的声音。 虞曦站在甲板上，侧目向南，仰头看去，只见天边好似有一抹鲜亮的红色划过，速度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便隐匿在云层间。险些让人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看来这山峰上还真的生活着其他妖兽种族。 看样子应当是某种鸟类。 又往前行了一小段路途，前方传来两道气息，这气息并不陌生，至少与先前的齿灵鲨和落幽鲨有三分相似。 “这么快就遇上了？”麻衣长老磨拳擦掌，“尊上，我这就给您把它们逮过来！” “且慢。”虞曦将人喊住。 就在刚刚，她发现前方除了两道相对明显的气息以外，还有一道十分微弱不易察觉的气息。 若非这气息与她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里的有些相似，她也不会注意到…… “我没感觉错吧？”虞曦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木头人偶，传音问。 褚彦的声音立即在虞曦脑海内响起，没有丝毫怔愣，直接询问：“你觉察到什么了？” “全面那道气息……与我曾经在四象阵朱雀神殿内感受过的很像，不过我不能确定。”这里唯二去过朱雀神殿的，就是她与褚彦。 可惜情急之下，她忘记了褚彦神识受困于木头人偶之内，无法向前探出那么远。 她只得一边小心地操控小舟向前靠近，一边细细与褚彦描述方才感知到的气息。 那是一种像是烈火焚烧般富有顽强生机的气息。 与曾经在朱雀神殿中感受过的略有不同，勃勃生机当中，仿佛带着一种随时都会凋零落寞的感觉。 前方的气息越发微弱，虞曦心下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操控小舟加快了几分。 离得近了，齿灵鲨与落幽鲨的气息清晰起来。 除此以外，海面上还散发着阵阵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有人……不，是有妖兽受伤了！ 距离齿灵鲨与落幽鲨仅剩不足一里，前方传来的血腥气味越发浓重，同时那耳熟的“嗡鸣”声也在前方响起。 麻衣长老眉头一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又是这两族妖兽一同出现，该不会……” 该不会也和先前被关进宝塔的两条一样，失了神智吧？ 话音落下，已能看清海面上映出的两道黑影。 黑影之间的海水，掺杂了血色，而在这片海面上，还有一道瘦小的红色身影，那抹红比染红海水的血红，还要更加明亮耀眼许多！ (本章完) 第167章 多谢相助 “那是……一只鸟？” 麻衣长老与长慧、长易努力从干瘪如枯骨、浑身血肉模糊的一团中，分辨出对方的种族。 这只鸟失血过多，已经进气少出气多，要是小舟到得再晚一些，怕是已经将这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了。 也难怪方才长慧与麻衣长老的神识都没有探查到它。 看着它奄奄一息的身影，虞曦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海面上那一抹鲜红挣扎着动了两下。 仿佛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撑着仅剩的一口气抬起头，朝小舟方向望来，发出最后一声虚弱的哀鸣。 两条鲨鱼闻声再度暴起。 眼见它们锋利的牙齿就要刺中那一抹红，虞曦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顷刻间，两条鲨鱼之间，海水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圆圈，将那奄奄一息的鸟儿围在中间。 两条鲨鱼被海水阻挡，动作一滞。 随后蒙着黑雾的双眼越发浑浊，不管不顾地继续朝前冲撞。 可无论它们如何冲撞，都无法撞入被那一圈冲天而起的海水环绕的范围。 望着前方的场景，麻衣长老与长慧、长易三人满目惊叹。 三人都是修为有成，眼界广阔的修士，离得很近，他们能够看出，前方阻挡齿灵鲨与落幽鲨的“水墙”，并非出自多么高深的术法，而是由大量的水灵气组成。 麻衣长老的水灵根资质仅次于土灵根，对水灵力的感知极为敏锐。 他能感觉到，就在刚刚“水墙”形成的刹那，这一小片海域的水灵力仿佛骤然被抽走了大半。 被抽走的水灵力去了哪里？ 望着牢牢阻挡齿灵鲨与落幽鲨的水墙，答案不言而喻。 … 景色秀雅的小岛上，白袍老者望着云镜内呈现出的景象，嘴角不断上扬，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按说以他这般年岁、境界，哪怕身旁无人，也不会如此情绪外露。 可此时，他却难以不激动！ 望着那坚如磐石，牢牢阻挡两条合道境齿灵鲨、落幽鲨的“水墙”，他的神情显得比云镜中的麻衣长老等人还要欣喜兴奋。 这面在瞬息间抽空四周水灵气形成的“水墙”，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他赌对了！ 他筹谋数百载的计划，终于迎来了最关键的一步。他期盼数百载的心愿，终于有了达成的可能。 飞升的希望就在眼前，这怎能令他不激动？ … 持续冲撞“水墙”无果的齿灵鲨与落幽鲨，终于失去耐心。 两条鲨鱼同时退后，随即蓄力，在身前凝聚出两道类似鱼鳍形状的水刃，猛地朝水墙劈去。 这一击，它们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可那冲天而起的水墙依旧牢牢阻挡在鸟儿四周，未被劈散分毫。 哪怕合道境强者的术法，也未必能做到这般地步。 如今仅有元婴修为的虞曦，竟然能够做到！ 麻衣长老与长慧、长易震撼不已。 麻衣长老忍不住高呼一声，“尊上神武！” 不单是他们震撼、惊讶。 虞曦自己被这一幕惊到，她未曾想过自己能够以一己之力阻拦住两条实力几乎相当于合道境人修的鲨鱼。 刚刚水墙凝成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想是阻拦住两条鲨鱼，救下那奄奄一息的火红鸟儿。 心念所动，海浪冲天，水墙凝成。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望着眼前这一切，她心中的震撼丝毫不比麻衣长老等人少。 这真的是她做到的？ 她，竟有这种能力！ 垂挂在虞曦腰间的木头人偶轻轻摇摆，将木偶的正脸朝向水墙与两条鲨鱼的方向，望着眼前一幕幕，心底生出与虞曦相同的感慨。 她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强大如斯！ 难怪…… 难怪她能成为魔道之尊，受魔道众生敬仰万能。也难怪，前世的他会拜倒在她裙下。此时此刻，褚彦不禁为自己心底曾经升起过的一丝丝质疑而感到羞愧。 眼见许久不能击溃“水墙”，齿灵鲨与落幽鲨终于渐渐消停下来，最后朝那水墙撞击一下以后，便调转方向，放弃被水墙壁虎的鸟儿，同时朝北游去。 刚好是小舟所在的方向。 这可是它们自己撞上来的！ “尊上？”麻衣长老向虞曦投去询问的眼神。 虞曦轻轻一点头，他与两道魔灵同时动了。 这两条齿灵鲨与落幽鲨，端看气息，比被关进六角宝塔的两条还要稍强一丝。可先前攻击水墙，它们已经消耗了太多力量，眼下能发挥出的实力甚至不足全盛时的五成。 仅仅交手了几个回合，它们便已落入下风。 这时，天边一道火红的流云划过。 有些阴冷的海面，瞬间被热气充斥。 一只双翼舒展的火红色大鸟停在半空。 那抹红比方才海面上奄奄一息的身影更加鲜亮，耀眼得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二者身上气息相近，区别是天上的这一只，气息远比海面上那只强大太多。 应当是它的族中长辈。 虞曦眯起眼，终于看清空中这只大鸟的样子。 它的双翼完全舒展开足有五六丈长，在海面上投下一片阴影。它的鸟喙尖细狭长，与尖利的双足一样都是赤金色的。它的尾羽极为华丽，乍一看是暗褐色，在阳光照耀下，却能隐隐透出七彩华光，煞是美丽。 剩下从后颈延伸至背部的部分，皆是鲜亮的红色，羽翼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这样貌，与曾在四象阵内看到的壁画至少有五成相似。 这鸟……难不成就是神兽朱雀？ 再定睛细看，虞曦很快否决了自己这个猜测。 朱雀的鸟喙与头部，并不是这个样子的，身上的羽翼也不是这个颜色，而是红中透着金光，看上去更为高雅圣洁。 就在虞曦看向空中的火红色大鸟时，对方也低下头向她看来。 充满担忧与怒气的目光，在看到虞曦的一瞬间，变得怔愣，紧接着又急忙看向前方冲天而起的水墙，焦急道：“还请应允在下先探查一下族中小辈的情况。” 虞曦挥手，撤去水墙。 对方探查到水面上的鸟儿胸口尚存一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回过身，感激地对虞曦说：“这位青龙一脉的小友，多谢你出手相助。” (本章完) 第168章 丹朱鸟 声音是直接响起在虞曦耳边的，浑厚中带着几许沧桑。 看着身旁麻衣长老与长慧三人的反应，虞曦明白过来，这是对方单独说与她听的。 青龙一脉？ 这是在说谁？ ……难道是在说她？ 就在虞曦怔愣之际，那只火红色大鸟已经化出一道灵力，轻轻托起水面上身受重伤的鸟儿。随后它轻拍翅膀向虞曦这边靠近了一些，口中解释，“族中小辈伤势过重，无法在此耽搁，我须尽快带它返回族地。” 说到这里，它又忍不住看向虞曦，眼神中透着几分迟疑，似还有许多话想要开口与她说。 它在那受伤已重的鸟儿身上注入一道火灵力，之后尖细的鸟嘴微微一张，对着虞曦几人直接口吐人言说道：“几位从这两条浑兽手中救下我族小辈，便是我族恩人，我族族地就在那座高山之上，离此不远，几位若不急着赶路，不知可愿来我族坐坐？” 火红抬起一侧鸟翼，指了指五座高峰当中最东边这一座，同时也是现在距离他们所在之处最近的一座。 虞曦敏锐抓住他话语里的词。 浑兽。 这只火红色的大鸟对于齿灵鲨与落幽鲨的异常状态，是知道些什么的。 还有它刚才单独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青龙一脉？ 她怎么不知道，她这一副棺材板，还能与青龙扯上什么关系？ 空中的火红色大鸟显然是想留住虞曦，与她再多说几句话的，不过它却以为小舟上一行人中，做主的会是看上去最为年长，且修为最高的麻衣长老。 邀请他们做客时，双眼望向的便是麻衣长老。 麻衣长老与长易长慧却未给出回应，而是齐齐征询地看向虞曦。 火红大鸟立时反应过来，这一行人里做主的竟不是修为最高、年纪最长的那位，而是它方才认出的青龙小友！ 短暂的惊讶过后，它眼神中流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 它再次邀请了一次，热情相邀之余，还额外多解释了一句：“近来此地常有浑兽作乱，海上不太安稳，诸位之后还要继续赶路，不妨先来我族稍作休整，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虞曦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要问，见对方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便微微颔首，回应道：“如此也好，那便有劳了。” 说罢，虞曦心念一动，将六角小塔祭出，把那两条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鲨鱼丢入塔内牢房，随后调转船头，操控小舟离开水面，随着火红大鸟一同向高山飞去。 半路，长慧侧目望着不远处火红的身影，眼神闪烁几下，忽然想了起来，传音与虞曦说：“尊上，这鸟兽或许就是无相海传说中的丹朱一族……” 给长慧讲这些传说的族中长辈也没亲眼见过丹朱鸟，只是听说占据七座山峰的种族当中，有一族拥有神舟朱雀的血脉，名为丹朱。 丹朱？ 听到这个名字，虞曦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前世的神话传说，三皇五帝当中尧帝的儿子就叫丹朱，还有一则单独的神话故事讲的就是“丹朱化鸟”。 没想到在这神奇的修真世界，丹朱真的是鸟！ 此丹朱当然非彼丹朱。 虞曦将前世的神话故事从脑海里抛开，注意力落回长慧刚才的话上。 修真界的朱丹鸟一族身具朱雀血脉。 朱雀，与青龙同样位列四神兽。 她与褚彦曾经去过四象阵内的神兽神殿，方才她便觉得那鸟儿的气息有些莫名熟悉之感，果然没有感觉错。鸟儿真的身具朱雀血脉。 可又为什么，对方又说她是青龙一脉？ 难道她身上沾染了青龙一族的气味？ 虞曦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是对方误会了什么，还是说她在哪沾染上了拥有青龙血脉妖兽的气息？ 丹朱鸟所居的高山，距离他们刚才从齿灵鲨、落幽鲨手中救下小丹朱鸟的地方，只有短短几海里。不过片刻，就已飞到山脚。 穿过环绕高山的朦胧白雾，周遭瞬间变得热了起来，就仿佛深秋与盛夏的区别。 阵阵夺目的光芒从头顶洒下，抬眼望去，原来是峰顶镶嵌了几颗拳头大的宝石，宝石中散发着炽热的火灵气，照耀出的光泽均匀散落在山峰上。再仔细看，那里栽种了一片没有枝叶的树木，其中一些上面停落着与火红大鸟外貌相同的鸟兽，有大有小，修为参差不齐。 小舟随着邀请他们前来做客的火红大鸟逐渐升高，整座山的景象映入眼帘。 山腰以下的地带十分荒凉，除了一些枯树杂草之外，再无其他。 而半山腰以上，则是嶙峋的山石，干裂的土地，唯一一片开阔平整、长有植物的地面，便是虞曦刚才看到的被光芒照耀的地方。 这座山从上到下，一栋建筑都没有。 一株像样的奇花异草都没有。 这与虞曦来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她还以为拥有朱雀血脉的妖兽，生活的地方就算不如四象阵里的朱雀神殿，也相差不远。 结果还真是出乎意料。 衰落的魔道还拥有凌舟山祭坛、行宫、魔宫等恢宏大气的地方，眼前的神兽后裔一族，看上去竟比虞曦刚来时所见的魔道混得还惨！ 领他们来此的火红大鸟眼中也露出几分尴尬，不过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 飞至半山腰，他急忙将带回来的小丹朱鸟交给从顶峰飞下来的几名族人。 “铭儿找到了，但它伤得很重。是这几位贵客救下了它的性命。” “是被浑兽所伤，血肉已被吞食大半，神魂也处在溃散边缘，要留住性命，唯有动用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了！” 几只丹朱鸟眼神交换，最终都慎重地点下了头，认可这一决定。 用来拯救小丹朱鸟性命的方法，需要族中几名族老共同开启，带虞曦几人回来的丹朱鸟在族中地位颇高，也在族老之列。 它向虞曦几人道了声歉，随着族人向上飞去。 整座山峰没有建筑遮蔽，一览无遗。 不多时，虞曦便看到它们所说的，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那是一尊栩栩如生的朱雀神像。 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头顶那一根完全呈赤金色的头羽格外夺目，仿佛带着生机。 虞曦想起路上长慧说起的传说。 该不会，丹朱鸟一族真的有沟通神兽朱雀的能力吧？ 第169章 原形 虞曦立即想起，那“可沟通上界仙神”的传闻。 这尊朱雀神像，该不会真的能与朱雀连系吧？ 最先邀请虞曦等人前来族中做客的，是族老炎旭。如今它位于登顶，与其余几名族老一同开启朱雀神像，被它安排招待虞曦等人的，是一只境界相当于人修元婴境后期的丹朱鸟，名为炎钊，还有一个身份，正是如今丹朱鸟一族的少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169章 原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70章 神兽青龙 就在虞曦与炎钊说话之际，峰顶忽然闪烁一道耀眼的金光。 顺着光芒眯眼看去，那金光正是从朱雀神像上那一根赤金色的头羽上散发出来的。 金光亮起的瞬间，丹朱鸟一族的族长与族老们齐齐匍匐下身，垂下头颅，嘴尖挨近地面，露出一副恭敬无比的样子。 与此同时，梧桐林内所有醒着的丹朱鸟，全部从树上飞了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170章 神兽青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71章 个人魅力 就在虞曦与炎钊说话之际，峰顶忽然闪烁一道耀眼的金光。 顺着光芒眯眼看去，那金光正是从朱雀神像上那一根赤金色的头羽上散发出来的。 金光亮起的瞬间，丹朱鸟一族的族长与族老们齐齐匍匐下身，垂下头颅，嘴尖挨近地面，露出一副恭敬无比的样子。 与此同时，梧桐林内所有醒着的丹朱鸟，全部从树上飞了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171章 个人魅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72章 无法飞升的原因 六角小塔内关押的齿灵鲨与落幽鲨，就是得知浑兽形成原因的突破口。 目前看来，这确实是最快的一个办法了。 丹朱鸟族长对少族长炎钊说，“去寻你那位小友过来吧。” “好。”炎钊应下。 浑圆剔透的湛蓝色海珠飘浮在炎钊身前，炎钊张嘴喷出一口灵气，那珠子通透的色泽在灵气注入后变得凝实了几分，然而炎钊的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这枚海珠是那条齿灵鲨留给炎钊的信物，作为回应当时炎钊也给对方留下了一根自己的羽毛，作用大抵相同，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可凭信物感知到对方所处的方位。 妖兽一般不会轻易改变生活的地方，诸如虞曦他们先前见过的馥灵鲸、贻月贝，都是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了数千年，直到被不得已才迁离故居，寻找新的领地。 齿灵鲨一般不会群居，每一条齿灵鲨都会圈定一片自己生活的领地，与其他齿灵鲨的领地区分开。 炎钊记得，自己认识的那条齿灵鲨，就生活在七星岛以西两百海里左右的位置。 按说将灵气灌入信物后，它应当能感受到对方的位置在西边，可此时无论它再怎么向信物内注入灵气，再怎么端详观察这枚信物，都无法感知到对方所处的方位。 难道说它已经离开了附近海域？ “族长，我感知不到它的位置，许是它已经迁离了附近海域。”炎钊如实对丹朱鸟族长说。 丹朱鸟族长轻叹一声，“看来只得再找其他办法了。” 他对虞曦说：“岛上还有一些种族，曾去过东北一带那片海域，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等下我便去问问星螺……” 丹朱鸟族长说话时，炎钊正欲将那枚充作信物的海珠收起，就见海珠上暗芒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它惊讶道：“我察觉到它的位置了！” 炎钊再度向海珠内注入灵力，眼中惊讶更深几分，“它不在西边那片海域，而在岛屿东南方向，距离七星山仅有四五十海里！” 虞曦准备动身，丹朱鸟族长先一步开口，“贵客在七星岛等候便是，我派族老与炎钊同去，将它邀请过来。” “也好。”虞曦没有拒绝丹朱鸟族长的好意。 刚好，她留在山上，还可趁着这个时间再向丹朱鸟一族多打听些事情。 丹朱鸟族长派了包括炎旭在内的三名族老，陪同炎钊一起去请那条齿灵鲨。 围拢身旁的几只丹朱鸟展翅飞走，四周立即变得敞亮了不少。 丹朱鸟族长似也有话单独与虞曦讲。 麻衣长老极善察言观色，尤其是揣摩魔尊大人的心意，当即提出欲长慧长意一同，随着另一位丹朱鸟族老去参观丹朱果果林。 很快，峰顶最大一棵梧桐木旁，只剩下虞曦与丹朱鸟族长。 不待虞曦开口，丹朱鸟族长便主动说道：“您是青龙一脉之后，想必是为察觉无相海上出现的青龙气息而来吧？” 它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盘托出：“族中记载，自四神兽携大妖们纷纷飞升以后，此界便再无神兽，除了……青龙一族。传闻青龙一族并未全部离开，还有族人顾念人间情感，选择留下。再久远的情形不可考量，近万年间，我们丹朱鸟一族共在海上觉察到过两次青龙气息出现。一次是万年以前，那时七星山还未移动，丹朱鸟一族虽难以离开无相海，却时常在海域上空翱翔。族中记载称，有一位族人曾亲眼看到神兽青龙出现在无相海上。” 它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一次，便是三百多年前，神兽青龙的气息曾在无相海出没过一瞬。当时我正沉眠于梧桐木上，感知到那股霸道的气息忽而惊醒，不待去寻，气息便已消失不见。不单是我，当时丘虎一族与霓云鹿一族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那气息出现的位置……” 虞曦已经有了猜测，“是否就在七星山东北方向？” 丹朱鸟族长慎重地点头。 一人一鸟虽未明说，但显然都在此刻有了相同的猜测。 就是造成浑兽形成的那片海域！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虞曦脑海中闪过。 青龙气息、浑兽、狂风惊雷中藏着的东西。 这一切似乎都能串联在一起。 隐藏真相的神秘面纱，在这一刻，仿佛又向上揭开了少许。 丹朱鸟族长不知虞曦心中所想，它想调查神兽青龙的下落，也有着自己的私心，这份私心它不介意在面前这位拥有青龙一脉气息的贵客面前诉说。 “自当年四神兽携大妖们飞升以后，飞升上界的通道仿佛就此关闭，数万年间无相海内再无妖兽飞升，哪怕修炼至渡劫圆满，等到寿元耗尽，也迟迟无法等来天梯降世。” 丹朱鸟族长如今仅有合道修为，距离渡劫尚早，但在它之前的上一任族长，便是修炼到了当世最高境界。 修炼艰辛，妖兽修炼所受的折磨比人修更甚。 老族长的血脉返祖程度很高，头顶甚至生出几根如朱雀大人一般的金色羽毛，是丹朱鸟一族万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它修炼到渡劫大圆满，耗费了三千年时间，本以为可以就此飞升上界，然后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一直到千余年前，等到寿元耗尽，将一身修为与血脉之力反哺回封顶这几颗朱雀石中。 临终前，它最放不下的便是一件事。 无法飞升的原因！ 通往上界的天梯为何迟迟没有降下？ 难道是那些神兽、大妖离开了这方界域以后，就彻底放弃了这个界域？ “这个问题，你们没有通过神像询问过那位朱雀大人？”虞曦问道。 “若非血脉相连，上界与下界极难沟通，大人也不知晓这其中缘由。”丹朱鸟族长叹息道。 虞曦眉头微凝，这与她了解到的又不太一样。 按照丹朱鸟族长的说法，无相海内已经有数万年没有妖兽飞升。 可在修真界那片陆地上，却不是这样。 据她所知，凌霄宗的一位老祖，就是万年前飞升的！ 第173章 天地威压 “老族长的遗愿便是调查清楚无法飞升的原因，再度开启飞升通道，让丹朱鸟一族的后辈有机会飞升上界……” 丹朱鸟族长神情沉重，显然他也知道，老族长的遗愿不好达成。 “我寻遍附近海域各个种族的记载，调查了近千年，隐约发觉线索或许还在四神兽身上。我本以为线索就此截断，毕竟四神兽已经万年不曾出现在这方界域，世间留下的唯有我们这些神兽血脉稀薄的妖兽。” 说到这里，丹朱鸟族长眼中透出一丝希望，“不曾想，三百年前竟让我再度察觉到了青龙一族的气息。原本我还有些迟疑，见到你后，我便知道那时出现在无相海里的气息，一定出自一条真正的青龙！” 虞曦不明所以，“为何？” 丹朱鸟族长看了一眼虞曦，眼神明亮，“因为那时海上出现的青龙族气息，比你身上的更盛十倍！” 虞曦：“……” 合着是靠她衬托的？ “你没有去那个地方看过？”虞曦疑惑看向丹朱鸟族长，按说那些修为尚不如它的齿灵鲨、落幽鲨都能去到“那个地方”，没道理修为已经相当于人修合道境强者的丹朱鸟族长去不了。 丹朱鸟族长有些汗颜道：“起初发现那片海域不对时，那里已被飓风惊雷环绕，贸然闯入必会受伤，而后那一片的天地威压越发沉重，修为越是高深，便越容易受其影响，莫说进入其中，就连靠近都难。” 倒是可以派遣族中小辈靠近，但身为一族之长，它却无法让小辈冒这个险。 毕竟那惊雷看上去威力不凡，就算侥幸在层层雷光中留下一线生机，进入那片海域，还有受到莫名影响沦为浑兽的可能…… 丹朱鸟一族本就数量稀少，它不能冒这个风险！ 说到这里，丹朱鸟族长也知道自己颇无道理。 以他的修为来看，眼前身具青龙一脉气息的女子不过元婴境界，几乎等同于族中小辈。而现在它不愿意去冒的风险，却寄希望于眼前的女子去冒。 岂有这个道理？ 丹朱鸟族长自觉有些理亏，连忙接着说道：“您救下铭儿，又得了朱雀大人赠与的信物，丹朱鸟一族将永远视您为友人、贵客，若您在无相海有任何需要丹朱鸟一族所做的事，尽管开口，只要不损害族人的安危，丹朱鸟一族绝不推辞！” 丹朱鸟族长说得坦诚。 它的小心思便是借由虞曦之手，查清“浑兽”与“无法飞升”之事。 这份心思反倒让虞曦心下更为安定，不然仅凭一根羽毛就让丹朱鸟一族任凭差遣，虞曦反倒觉得不大合理。 不过虞曦心中的疑问还没完全打消，她看向丹朱鸟族长，低声开口：“尚有一问，还请族长解惑。” “您尽管问。”丹朱鸟族长道。 虞曦环顾这满山荒芜苍凉的景色，问道：“既然海上不适宜丹朱鸟一族生存，为何不离开七星山，离开无相海，前往内陆栖居？” 丹朱鸟族长闻言一愣，似是从没想过虞曦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它先是长长叹出口气，随即怅然道：“哪里是我们不愿搬迁，再之前的先辈们如何定夺，在下也不知详情。但单是老族长在任期间，就萌生过数次带领丹朱鸟一族离开海上的想法，只是……” 端看丹朱鸟一族如今还住在七星山上，便知老族长的期望落空。 果然接着便听丹朱鸟族长说：“老族长尝试了数次，都未能非离无相海，更别提带领族人离开。” 停顿一瞬，它继续说道：“我年轻时也曾萌生过如老族长一般的想法，沿着这片海域一路向西飞行，飞出万里以后隐约看到远方的海岸线，正当我想继续向前飞行时，一道天地威压从天而降，将我牢牢压制，不得再前进分毫。无法，我只得退离那里。” 直到如今，它还对那道从天而降的天地威压有些后怕，对着虞曦感慨：“那威压煞是恐怖！我毫不怀疑当时若继续前进，会被威压当场碾碎，尸骨无存。” 丹朱鸟族长没说的是，这片海域曾经还有几位实力高强的妖兽，离开这片海域以后，便失去了音讯。 或许，它们也曾探索无相海以外的地方，然后，被天地威压碾杀，就此尸骨无存，消失在茫茫大海…… 虞曦暗自心惊。 无相海竟然对这些妖兽，有着这么强大的禁制。 那么当初，魔皇宫里那条曾经深入过无相海的银鳞青蛇，又是怎么穿过禁制从无相海里跑出来的？ 沉思间，空中飞来一道火红的身影，正是离开不久的族老炎旭。 虞曦暂且压下心头的疑问，朝它看去。 只见它愁眉不展道：“钊儿认得的那条齿灵鲨，我们找是找到了，不过目前情况有些不好。” “此话怎讲？”丹朱鸟族长连忙问道。 炎旭收拢双翼，在虞曦与丹朱鸟族长身前的梧桐木上落下，匆匆回答：“它似乎也受到影响，暂时失了理智，我们赶到时它正与一条流光星鳗缠斗在一处，那流光星鳗唤来了帮手，险些将它打死。” 实话说，沦为妖兽失了理智的妖兽，攻击其他妖兽时都带着杀意，视目标为猎物。动手的那一刻，猎手与猎物间已经形成天然的仇敌关系，猎物能够逃脱，唤来帮手，那是猎物的本事。猎手要是因此而亡，只能称一句“活该”。 丹朱鸟族长问道：“那那条齿灵鲨现在如何？” 炎旭接着说：“它还没死。我们赶到的时候它本没认出炎钊，也想对炎钊出手，后来炎钊取出了海珠，它眼中才恢复几分清明。我观它不似其他浑兽那样灵台混沌，还能口吐人言，应当能为贵客所用，本想将它直接带回七星山，不过流光星鳗那边不同意我们将它带走，炎钊现在还留在那边，族长您看……” 能这么快找到一条保有神智的齿灵鲨已属不易。 虞曦当即决定，“我们现在动身！” (本章完) 第174章 流光星鳗 自七星山所在的岛屿再向东行，海面越发的不平静起来，虞曦带着麻衣长老几人随丹朱鸟族长飞过去，远远的便看见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有着数个红点和一个黑点。 “红”的自然是那几只丹朱鸟，“黑”的便是虞曦想要找的齿灵鲨，在它们身旁不远处还有几个闪烁着荧光的光点。 离得近了，便能看清那些闪烁着荧光的光点，实则是身长数丈、形如水蛇的妖兽，它们表皮光滑，呈乳白色，阳光下还闪烁着盈盈光泽，乍一看就像是华美的玉石一般。 这便是流光星鳗。 它们原本只将头部浮出水面，大半截身子仍藏在水中。一见虞曦与丹朱鸟族长靠近，为首那条流光星鳗身子向上一窜，飞入空中，一个摆尾阻拦在丹朱鸟族长身前。 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炎灼，此事竟能惊动你亲自前来。” 炎灼自然就是丹朱鸟族长的名号。 它看着眼前身长近八丈，将身体盘绕悬浮在半空中的流光星鳗，眼中同样带着惊讶，惊讶过后，便收敛神情，神色平淡地打起招呼，“流觞族长，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这一鸟一鱼，神色、语气分明都很正常，虞曦却偏偏从里面听出了一股火药味。 看来这两位族长先前就有些过节。 被称作“流觞”的流光星鳗，鱼尾一摆，在海面上画出一个圈，将齿灵鲨完全圈在这个圈内，“炎灼，不是我不讲道理，只是今日这只即将沦为浑兽的齿灵鲨伤我族孙在先，若不将它处死，难解我与族人心头之恨。” 说话间，藏在海面下的流光星鳗纷纷冒出了头，数量竟丝毫不比丹朱鸟这边的少。 流光星鳗一族的几位族老赫然都在其中。 看来今日强硬将齿灵鲨带走，是行不通了，丹朱鸟族长说道：“流觞，之后这条齿灵鲨你想如何处置，我们可再商议，但现下你不可伤它的性命，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向它询问。问过以后，你想如何同它算账，都随便你，但是现在不行！” “你们要保这条齿灵鲨，莫非就因为这些人修？”流光星鳗目露鄙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往麻衣长老与长慧身上落了一下。 生面孔里，乍一看就属他们二人修为最高。 不待丹朱鸟这边有所反应，流光星鳗接着说：“你可知他们什么来路，便信任他们？近些年来无相海内出现变故，数个种族不得不迁离故居，还有那些原本正常的妖兽意外变成浑兽……你怎知这些异常，不是人族修士故意搞出来针对我们的？” 眼见流光星鳗越说越离谱，丹朱鸟族长开口打断，“这几位皆是我丹朱鸟一族永远的贵客与朋友，与浑兽之事无关。我族小辈今日被浑兽袭击，正是被他们所救。” “呵。”流光星鳗冷笑一声，眼中带着嘲讽，“人族最为狡诈，你又怎知这事不是他们自导自演出来的呢？” 流光星鳗摆明了不信任，看着拢紧双翼悬停在半空中的几只丹朱鸟，大有一副“你们这些蠢货都被骗了”的意思。 丹朱鸟对虞曦的信任，除了他们救下族中小辈，还源自虞曦身上的气息与朱雀大人的肯定。 但流光星鳗却是不知这些的。 丹朱鸟族长还欲开口解释，虞曦抬了抬手，将它拦下，自己上前一步，开口道：“今日我等来此，便是调查浑兽形成一事。” 说着，她右手一挥，六角小塔显于手上。 塔尖光芒一闪，两条被捆仙绳五花大绑的鲨鱼出现在海面上。 赫然正是虞曦几人前两日抓到的那两条。 也不知是否是塔内镇压魔灵“魔性”的阵法起到了作用，那条原本就保留了几分清明的齿灵鲨，此时看上去煞是正常，就连另外那条落幽鲨眼上蒙着的黑雾，好似都比前几日少了几分。 “这是我等前几日抓到的浑兽。想要彻底解决此事，阻止再有妖兽沦为浑兽，便要先知道浑兽形成的原因。” 说到这里，虞曦的目光落在海面上两大一小三条鲨鱼身上，绞尽脑汁想着前世听人演讲时那些洗脑的话，继续说道：“要查清这些，少不得它们。你们此时杀了它，不过是逞一时之快，今后族人若要离开族地，还是会有遇到浑兽的风险。倒不如大家一同齐心协力，将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一劳永逸，岂不更好？” 话音落下，海面静默一瞬，紧接着麻衣长老与丹朱鸟族长异口同声道，“说得好！” 若不是此时场合不对，麻衣长老差点忍不住鼓起掌来。 瞧瞧，这就是魔尊大人的气度！ 面对质疑，从容不迫。面对困境，迎难而上。 一番话说的，连妖兽都忍不住叹服。 这就是他们魔尊大人的本事！ 对面那流光星鳗，被这番话说的一愣。一连串话砸过来，哪怕它有心反驳，一时间都不知该要从哪里驳起。更遑论，它此时仅隐隐觉得，眼前这女子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流光星鳗一族栖居的地带，正位于七星山东侧海域，距离那各族都觉得不对劲的地带更加靠近。 那地方就是流觞族长的一块心病，自从浑兽开始出现起，它就担心族中会有小辈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但要它就这么捏着鼻子认同对方说的话，它也不愿。 它既没反驳，也没认同，视线落在虞曦身上。 在流光星鳗眼中，它们自己便是世间最美的存在。它们的身体白日如暖玉一般华美，黑夜中流光莹莹，其他再美的人和妖兽，都入不了它们的眼。 是以方才流光星鳗并没注意到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修为不高，方才它根本没有留意，只将注意力放在了旁边那个合道境老头身上。 如今看来，这女子才是能做主的人？ 不但那两个人族的合道境、分神境修士以她为主，就连拥有神兽血脉，惯来高傲的丹朱鸟一族都对她颇为恭敬。 真是怪哉！ (本章完) 第175章 一颗圆珠 流光星鳗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曦。足足三息。 眼前的女子明明没有移动，也没再开口，更没散发出任何灵力波动或威压，可不知怎的，流光星鳗心下突突的，仿佛内心深处生出几分惧怕。 它避开视线，不敢再看。 眼前的女子绝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流光星鳗彻底收起轻视，慎重问道：“你是何……人？” 问出最后一个字时，它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确实。 眼前的女子与人修混在一起，显露在外的气息也确实是元婴境人修，可不知为何，它目不转睛凝视对方时，心底竟隐约生出一种见到血脉之力强大的大妖时才会有的臣服感。 这种感觉，流光星鳗族的流觞族长，还是第三次感受到。 前两次拥有这种感觉，分别是在面对丹朱鸟一族与丘虎一族的老族长时，自那两位老族长陨落以后，它便再没有过这种感觉。 而眼前这位仅有元婴境界的女修，竟让它心底再次生出这种久违的感觉…… 流光星鳗不敢再去多看眼前的女子，微垂下头，等待着答案。 听到流光星鳗的询问，丹朱鸟族长与麻衣长老纷纷将目光投向虞曦，眼中带着询问。 丹朱鸟族长想问的是，是否可以告知流光星鳗，青龙一脉后裔这一身份。 而麻衣长老想问的则是，是否告知这些妖兽，魔尊大人尊贵的魔尊身份！ 青龙一脉的身份，对于虞曦而言，心底暂时画了个问号。 魔尊身份，倒无不可言。 毕竟离开无相海，在修真界广袤的陆地上，与她五官、样貌一比一还原的雕像，早已在各地传开。 不敢说修真界所有人都认得她的样子，但至少在北洲与中洲北部，至少七八成人都认得她！ 倒也不差再添几个生活在无相海的种族。 虞曦朝麻衣长老微微颔首，麻衣长老立即挺起胸膛，骄傲自豪地向众妖兽介绍：“这位便是如今统领魔道五门三教，一统北洲与中洲各地，受各地百姓尊崇爱戴的魔尊大人！” 他这话不免带了几分夸张成分，要知道魔道如今还只是占领北洲，中洲划分过来的部分尚且不足十之二三。 不过那又何妨呢，反正无相海里的妖兽没去过修真界大陆。 那就往厉害了吹呗！ 此话一出，不单流光星鳗愣了一下，就连丹朱鸟族长与旁边的各位族老，也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合着这位拥有青龙血脉的女子，不是从无相海其他遥远的海域到此而来，而是穿过天地威压，来自它们无法去往的陆地。 非但如此，她竟还在人族统治的陆地，拥有那么强大的势力，被那么多人族敬仰爱戴。 真不愧是神兽青龙血脉的拥有者，这般成就，让其余妖兽望尘莫及！ “失敬失敬。”丹朱鸟族长连声道：“方才不知贵客还有这重身份。” 虞曦扯扯嘴角，没有多说什么，露出一抹高深的笑。 悬空立于他面对面的流光星鳗族长，这下彻底息了阻挠的心思，一摆鱼尾，向旁让开，将原本被它尾巴限制住的齿灵鲨放了开来。 “请吧。” 被流光星鳗、丹朱鸟轮番压制的齿灵鲨，乍一松开钳制，茫然无措。眼见所有人都朝自己看来，在海面上瑟瑟发抖。 显然这时，它是神识清明的。 炎钊见到昔日的好友这副样子，不由心生不忍，忍不住开口想为它说两句话。 一声“魔尊”刚喊出口，就被丹朱鸟族长制止了。 这时，虞曦右手一扬，祭出八面阵旗。 正是近段时日频繁使出的乾坤八卦阵阵旗。 海面上这只仅有元婴境界的小齿灵鲨，与那两条从六角小塔里放出的齿灵鲨、落幽鲨一起，被圈入阵旗笼罩的范围。 阵旗转动，阵法形成。 自外部无法看见阵内衍生的幻象，只能看到这两大一小三条鲨鱼仿佛全都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在原地不动分毫。 “诸位，一同进来瞧瞧吧。”虞曦操控最西侧的两面阵旗，打开一小道缺口，对着飞在空中与漂在海面上的众妖兽说道。 众妖兽随着虞曦，或飞、或游，进入阵法。 三条鲨鱼此时被困在同一个幻象当中。 幻象内雷光四散，雷声不断。 赫然正是虞曦所想的那个地方！ 被六角小塔放出的齿灵鲨与落幽鲨起初想挣扎逃离，一道道惊雷劈在它们身侧，令它们想到那恐怖的地方，立即在原地动也不动，歇了逃窜的心思。 而那条小齿灵鲨，则根本没想过逃。 望着空中汹涌的雷光，唯剩满眼绝望。 就在下一道雷光即将劈落时，它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在它眼前闪过。 是那身着紫裙的貌美女子，祭出软鞭，替它阻挡了下来。 怔愣之间，冷清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只听她问，“你在何时到过这个地方，在这里都见到了什么？” “我……我也不记得。” 小齿灵鲨被“浑兽化”的程度确实比那两条大齿灵鲨与落幽鲨低了不少，不但神色恢复清明，还能磕磕绊绊地开口讲话。 只可惜，它对幻象所化的地方也不甚了解。 “我当时只在外面……看了一眼。” 它磕磕绊绊地说，“一道雷光劈来，正巧劈在我身旁……那雷光中仿佛饱含着无尽怨气……” “我不敢再多停留，急忙游远了些，可在那之后便时而神智清明，时而神智混沌。” 看来问题，果然出自那些雷光。 从最初起，便是那些雷光将原本生活在那的妖兽种族逼走。 虞曦与在旁围观的一众妖兽皆面色凝重。 虞曦接着对小齿灵鲨说，“你且将此问题，转述给你的这位同族。” 那条从六角小塔内放出的齿灵鲨，早已失去口吐人言的能力，在场能听懂它口中嗡鸣，并将其含义专属出来的，唯有这条元婴境界的小齿灵鲨。 它慎重地应了下来，游近了些。 一串嗡鸣之后，开口转述道：“它说，它在那里看到了一颗圆珠。” 第176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圆珠？” 数道疑惑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齿灵鲨与它那神智不清的同族前辈又是叽里咕噜。好一阵嗡鸣，接着便见它面色肯定地说道：“对，一颗圆珠！” 小齿灵鲨将上半身直立着浮出水面，接着说：“前辈说，曾经在飓风惊雷环绕的最中心处，看到过一颗悬浮在半空，不断遭受雷劈的金色圆珠，那珠子约莫有拳头大小！” “前辈还说，那颗珠子上面……好像沾染了许多黑气？” 不断遭受雷劈的圆珠？ 虞曦忽然想起梦魇时所见的情景。 四周飓风环绕，凛冽的风如利刃一般收割周遭的一切，飓风之中还有惊雷，雷光汹涌残暴地朝自己袭来。 空中电闪雷鸣，脚下海浪翻涌，而她就被禁锢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不断遭受雷电的洗礼。 齿灵鲨口中描述的金色圆珠所处的位置，不正是梦魇时分她感受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吗？ 那颗“金色圆珠”，是她？ 或者说，是和她有关的什么东西？ 虞曦霎时又想起先前在魔皇宫时，三尾白狐为了苟留一命所说的话。 他说，他可以领虞曦去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地方。那时他口中的这个地方，就是无相海上那片被飓风惊雷环绕的地方。 也就是齿灵鲨口中，那个看到赤金色圆珠的地方！ “莫非浑兽形成的原因，就是齿灵鲨口中那颗珠子？”流光星鳗一族的族长流觞猜测道。 丹朱鸟族长也跟着说道：“若真是这样，我们各族勇士拼着性命不要，也要闯入其中，将这个隐患彻底解决！” 流觞族长闻言摇头，“那地方轻易可入不得。” “你我这等修为，进入雷光唯有死路一条，修为稍低些的族人，一旦靠近便会被影响心智，沦为如这两条齿灵鲨一般的浑兽。” 流觞族长这番话说的中肯，却让丹朱鸟族长犯了难。 要是连进入其中都不得法，哪怕知道浑兽形成的原因是何，又有什么用，应当如何解决？ 就在流觞族长与丹朱鸟族长面面相觑时，虞曦开口说道：“诸位若不急于一时，可联络附近海域各族，每族选出几名愿意前往的族人，再等上一些时日，与我们一同前往。” “你有办法穿过那些飓风惊雷？”流觞族长吃惊道。 虞曦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一来那片飓风惊雷环绕之处与她息息相关，而来她手中有碧落晶等多种宝物相助，三来还有曾经见到过那里又成功逃离的银鳞青蛇与三尾白狐，可从他们口中再套一套进入与离开的方式。 “办法总比困难多。”虞曦将前世这句“名言”搬了出来，神色自若地反问道：“不试试又怎知结果？” 流觞族长在心里念叨了两遍虞曦这一句话。 办法总比困难多。 说得极有道理！ 眼前这女子看上去年岁不大，修为不高，讲起话来却极能让人信服。也难怪修真界大陆上那什么魔道五门三教，愿意对她唯命是从呢！ “说得有理。”流觞族长终究没再发出质疑，而是说道：“那我这便返回族地，调遣族中好手，等候您的消息。” 这些流光星鳗很快便潜入海底，离开了这片区域。 海面上只剩下虞曦一行、三条鲨鱼，以及几只火红的丹朱鸟。 丹朱鸟族长说道：“丘虎一族与霓云鹿一族还不知晓此事，我回去便与那两族族长一同商议，想来单我们三族，便能调遣至少十位六阶妖兽与您同去。” 六阶妖兽，对应的便是人修合道境修为。 十位六阶妖兽，那便是十个合道境强者！ 无相海内的妖兽实力，果然远超修真界大陆。仅仅是三个种族，便有那么多的合道强者，要知道整个魔道五门三教加起来，也不过是与这三族相当罢了！ 要是没有天地威压限制，无相海内的妖兽倾巢而出，别说是魔道五门三教，就算是凌霄宗那些个自视甚高的正道大宗，怕也抵挡不了几日！ 思及此，虞曦忽然有些明白那道限制妖兽们离开无相海的天地威压，因何产生。 降下这道威压的人，防的恐怕就是人修的利益被妖兽侵占吧？ 丹朱鸟族长拔下一根羽毛，张嘴吹了一口气，那羽毛便飞速飘远。 不多时，它开口对虞曦说道：“丘虎一族族长已经出关，您看可要随我一同返回七星山，与它见上一面？” “不必了。”虞曦摇头，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伏蜇的洞府，一来为褚彦恢复身体，二来让长易完整继承衣钵，壮大魔道实力。 她对丹朱鸟族长说道：“一月为期，一月之后我们在此地汇合，一同探索浑兽形成之地。” 与丹朱鸟族长约定好后，虞曦留下了一枚玉符，而丹朱鸟族长则给了她一根自己绚丽的七彩尾羽，有了这根尾羽，只要在方圆千里以内，都能够随时随刻呼唤它。 头羽与尾羽，算是丹朱鸟身上最珍贵的两处。 像是丹朱鸟族长赠出的这根尾羽，拔下以后，需要百年才可再重新长成。 若非虞曦是得到朱雀大人信物的人，丹朱鸟族长可舍不得将自己的尾羽拔下。 … 小舟再度飘摇在海面上。 经过那片他们即将要探索的地方，从南侧绕行。 无相海的地图在众人眼前展开，这份在启程之前绘制的地图，如今已经完善了许多。 在七星山时，丹朱鸟少族长炎钊，帮他们在上面添上了许多附近海域的情况。 比如哪里有强大的族群定居，哪里的族群不喜斗争，就算有人从头顶经过，也懒得出手阻拦。 现下小舟穿行的海域当中，就生活着这样一支强大却慵懒的种族。 这种妖兽附着在礁石上，可以长达百年、千年不挪动地方，除非暴力将它们从礁石上铲下，否则它们绝不会轻易主动出手。 炎钊当时怎么说来着？ “除非你们沉到海底，把它们依附的礁石炸了，要不在这片海域你们基本不会遇到危险！” 正如炎钊说的，这片海域确实安稳。 许是海底有着大妖镇守的缘故，海里连条鱼儿都没见到。 平静得让人反而生出几分不安。 垂在虞曦身侧的木头人偶轻轻摆动了两下，传音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本章完) 第177章 自我封闭 虞曦心下一凛，连忙问道，“哪里不对？” 海面风平浪静，仿佛一幅静止的画面，在这画面中唯一移动的，便是虞曦几人身下这艘小舟。 倒真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滋味。 小舟摇曳，虞曦腰间垂挂的木头人偶，就像是随着船只摇晃的节奏摆动。 唯有虞曦知道并不是这样。 看似普通的木头人偶挂件，实则是个活生生的人。 虞曦不敢小觑褚彦的直觉，再次询问，“你察觉到什么了？” 木头人偶轻轻摆动，褚彦还未来得及回答，方才那种微妙的感觉便又再次出现。 他沉静心神，细细感受，片刻后不确定地说道：“不知为何，自离开七星山所在的海域以后，我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虞曦退至小舟内单独的舱室，将腰间的木头人偶提起，与自己平视。 透过木头人偶被雕刻出的五官，虞曦仿佛看到了褚彦正抱手而立，紧皱着眉头。 “被窥视？”虞曦心下一惊，接着便问：“是从何时开始？” “说不准。”倒不是褚彦不愿回答，而是那种感觉太过微弱，先前几次他甚至都察觉不出是被窥探，仅以为那种微弱的异样感是由于木头人偶缺乏灵气滋养而产生。 直到这一次，海面平静，无风无浪，木头人偶刚被虞曦用数块极品灵石环绕，补充完“能量”不久。 在这样一切平静安稳的状态下，那丝被人窥探的异样，便显得尤为明显。 褚彦说：“在我们救下小丹朱鸟之前还有过几次，不过先前我没有重视起来，直到这次才开始察觉不对。” 顿了顿，褚彦低沉的声音在虞曦脑海中再次响起。 这次他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住。” 对不住的是什么，不用明说，他与虞曦都心下明了。 极大可能，有人在暗中窥探褚彦。 借由褚彦，进一步窥探出虞曦一行的行踪！ 而这个人……褚彦虽不愿意承认，但十有八九就是他师门凌霄宗的人。 不然想要窥探行踪，哪有那么容易？ 他现在肉身受限，对方仍能窥探他的行踪，极有可能施展的是某种作用于灵魂的秘法。 能够施展这种秘法，必须要有媒介，而这媒介无外乎是与他息息相关的东西，比如留有鲜血与神魂印记的本命弟子玉牌，又或是他长久使用的法器、生活的空间。 无论哪一样，都只有师门的人可以接触到！ 褚彦心生猜忌时，尚且有所顾忌，虞曦则没那么多顾虑。 她直言道：“会不会是你师父在暗中窥探你的行踪？” 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依据。 毕竟众所周知，目前全修真界唯一一个生活在无相海中，触及到渡劫境门槛，或是已经成功迈入渡劫境的当世大能，就是凌霄宗的道明老祖！ 褚彦沉默了一瞬，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他很想告诉虞曦不是这样的。 他的师尊不应当是这样暗地里行苟且之事的人。 可扪心自问，他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在宗门中辈分极高，他的东西若无师尊应允，就算是贵为宗主的师兄德宏，都无权触碰。 全宗上下，除了师尊，又怎有人能对他的本命玉牌施展秘法？ “你想开些吧。” 虞曦有心想劝褚彦一句，奈何安慰人的技术有限，话到了嘴边，变成：“且往好了想想，至少你现在就发现师尊与师门不对，总好过修行百年千年以后才发现的好。” 察觉这句说的不太好，顿了顿，虞曦又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的情况，比你在梦境里自废修为叛出师门的情况好上不少……” 这话还不如不说。 越说越令人觉得，凌霄宗无论前世今生，哪哪都是问题。 曾经信赖的宗门，此刻在心里画满问号，这种滋味太过微妙。 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褚彦提醒虞曦：“不管真相是怎么回事，我们不能继续按照原计划的路线前往伏蜇洞府。”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暗处之人为何窥探他们的踪迹。 但既然是暗中窥探，想来没什么好事。 规避风险，就是目前最好的做法。 虞曦心知褚彦说的有理，伏蜇洞府所在之处，对方应当还未知晓，不然只需在那里等候他们便可，何需大费周章时刻探查他们的行踪？ 当务之急，是改变线路，让对方掌握不了他们的行踪。 虞曦调转船头，打算让原本已经开始东行的小舟，继续向南而行。 就在虞曦调转船头的同时，褚彦急声喊道：“等一等！” 虞曦动作一滞，“怎么？” “先别调转方向。”褚彦传音说：“稍后我将封闭五感六识，若对方是通过我的神识窥探行踪，待我自我封闭以后，他便探无可探。” 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对策，虞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但一直封闭总不是办法。” “至少在顺利找到伏蜇前辈的洞府以前，先按这个法子做吧。”褚彦暂时也想不到更加好的办法，他说：“先前我们在七星山时，我便没有感受到被窥探的异样，我猜是诸如七星山这样拥有上古大妖遗留阵法的地方，对方的神识无法探入。伏蜇前辈实力虽不及上古大妖，但也曾修炼至渡劫，神识远超当世修士，他的洞府能掩藏多年，必定也有大阵相护，等到了那里我再解除封闭，应当能稳妥一些。” “行，就按你说的做。”虞曦赞同道。 木头人偶轻轻摆动了一下，即将动手封闭自己以前，褚彦最后说道：“封闭以后，你的传音我无法听到，若有要紧的事情唤醒我，你便用火灼烧木头人偶。” 封闭感识，当然无法感知外在的一切。 但要是神魂依附的木头人偶即将毁灭，他还是会有所感应的。 “希望用不上这个法子。”虞曦说罢，只听识海内响起一句，“多保重”，之后便安静下来。 腰间的木头人偶静悄悄地悬挂在那。 虞曦忍不住动手拨弄了一下，木头人偶随着她指尖拨动的方向摆动了一下，并不再像先前那样，配合着她拨动的方向旋转。 随着拨弄的动作减轻，木头人偶摇摆的幅度减小，最终由拨弄而产生的摇摆完全停止，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 虞曦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握着悄无声息的木头人偶，只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178章 干扰 海面依旧平静，原本向东而行的小舟，却已悄然调转方向，改为向南而行。 数千海里以外，风景雅致的小岛上，原本面含笑意注视云镜的白袍老者，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他好不容易等来那艘小舟再次出现在云镜当中。 小舟所处的海域，刚巧也是他熟识的。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然而就在他心下得意的时刻，那艘本应该停留在云镜中的小舟，竟再度失去踪迹。 这一次，小舟消失得极其突然，就连一丝征兆都没有！ 白袍老者掌心聚出一团灵力，注入云镜之中，半晌，云镜中的画面还是纹丝不动，画面静止在那片平静的海面上。 白袍老者神色逐渐凝重。 身影一闪，自云镜前，来到岛内院落当中那间密室。 这间掩藏在静室背后的密室里，唯有一张长案，案上摆放着灯烛与一块块玉牌。 烛火摇曳，照映着玉牌，在墙面上投映出一道道狭长的影子，煞是诡异。 白袍老者目光一扫，便在这一排玉牌中瞧准一块，那上面赫然刻的是“褚彦”二字。 在这二字的左上角，还刻有一行小字。 忘尘峰，道明嫡传弟子。 白袍老者望着玉牌上的字，眼神毫无波澜，只抬手勾了勾手指，那玉牌便自案上飞起，落入到他手中。 紧接着，他的识念笼罩在玉牌上。 本应呈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此时却没有出现。 哪怕他再如何灌注识念，得到的也只是一片迷朦，显然是对方封闭了感知，让他探无可探。 一种被挑衅的愤怒自心底升腾。 须臾，白袍老者抓住玉牌的手指骤然收紧，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从泰然自若变得多了几分阴霾，低骂了一句，“该死！” 他抓着玉牌的指尖已经有些泛白，若非顾忌着手中的玉牌将来还有用处，他险些气的一掌将其捏碎。 当真该死！ 竟在这个时候让他们“逃”了，险些害得他功亏一篑！ 白袍老者深吸一口气，重新镇定下来。 他本想自己亲自动身，追寻小舟的踪迹，奈何此时已到了最关键的一刻，轻易离不得人。 思索片刻，他将玉牌放回案上，起身走至外面静室，盘膝而坐。 抱元守一，念随心动。 随后在他盘膝而坐的位置正对面，另一块蒲团之上，出现一名与他一模一样的白袍老者。 不仔细看瞧不出分毫差别，当他站起身离开静室，走到院中，才可看出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有几分透明，与常人不同。 但凡高阶修士，一眼便能认出，这不是本体，而是分身。 且因分化的匆忙，实力不足本体十之一二。 不然以他这样的修为，分化出的分身应当与本体一般无二，看不出差别才是。 … “银纹旋藤所在的地方当真安逸，竟都没有别的妖兽敢于靠近。怕不是海底藏着的，是只几千年修为的旋藤？”小舟甲板，长慧望着平静的海面忍不住感慨。 “旋藤究竟是何种族？”长易随着长慧的视线低头，海面无波无澜，很难想象平静的海面下还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种族。 “其实是一种在无相海内很常见的种族。通常依附在礁石或者体态庞大的妖兽身上，比如海灵鲸或馥灵鲸……” 提到这个，长慧却是下意识地皱了下眉，显然身为拥有一半海灵鲸血脉的人，有些反感“旋藤”这个种族。 见小舟上众人都朝自己看来，长慧轻叹一声，解释道：“旋藤这种妖兽，种类极多，绝大部分极为弱小，需依附其他妖兽、灵物而生，他们不需进食、亦不需修炼，存活及提升修为的方式便是吸取其他妖兽身上的灵力。是以海中妖兽大多都反感它们，尤其是时常成为它们攀附目标的各族海鲸。” 长慧接着讲起旋藤的样貌与习性。 听着她的描述，虞曦忽然想到前世海中一种生物。 藤壶。 还真有几分相像。 甲板上，长慧开始讲起这片海域里生活的银纹旋藤，“这一支与其他旋藤族群不用，天赋更加强大，只要吸附在天地所化之物上，就能不断吸取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修为。不过这个转化的速度似乎十分缓慢，曾经海灵鲸生活的海域附近就有一只银纹旋藤，在同一块海底礁石上待了八千多年，也只修炼到五阶而已。” 但有一点无疑是让人羡慕的，只要不死、活的足够长，这种银纹旋藤必定能修炼到高阶妖兽之列。 几千年时光，换一身修为。 总好过苦修终生也无寸进强。 长慧感慨：“不过既然那附近海域的妖兽族群都已向外迁徙，想来那只旋藤也已经搬离了那里。毕竟旋藤一族最怕吵闹，尤其是高阶旋藤，它们生性疲懒，但若真影响到它们安稳修炼，它们也不是好惹的。” “原来如此。”长易感叹：“难怪这片海域没有妖兽敢来作乱，就连那些浑兽也不敢靠近。” 长慧点点头，小声猜测道：“居于此地的旋藤前辈至少也有六阶修为，或许已活了上万年，触及到七阶门槛也未可知。只要我们不惊扰它，不影响它安心修炼，它不会计较我们从它头顶通过。” 虞曦一边操控着小舟的方向，一边听着。 听到这里，眼前忽然一亮。 她已将隐匿船身的阵法开启，但她仍觉得不够，仅靠一道阵法就能迷惑已经摸到渡劫门槛的道明老祖，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再多一些干扰呢？ 虞曦不敢耽搁，立即从虺螣镯内取出一摞烫金符纸。 这符纸她用过一次，催动之后可以演化成想要复制之物一模一样的样子。 厚厚一摞符纸，共有十四张，虞曦撑着体内的灵力，一口气全都用了。 她要复制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们身下的小舟。 不多时，十四条一模一样的小舟，沿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远去。 其中还有几艘与虞曦身下的小舟一样，都是向南而行，只在具体方位稍有偏差。 虞曦争分夺秒，从褚彦封闭自己，到十四条假的小舟出现在海面，统共只用了半个时辰。 之后小舟便将速度提到极致，全速向南航行。 就在她已带着几人远去数百海里时，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停留在十四艘小舟分离的中心。 眺望四周，神色茫然。 (本章完) 第179章 海沟 海面上的白色身影在半空停滞了几息，随后便开始双手凝结法印。 很快，四周灵气以他为中心，快速汇拢。 平静的海面，开始变得波澜起伏，海浪也以这道白色身影为中心，呈旋涡状旋转。 法印结成。 海面重新恢复平静，十四艘灵舟的虚影出现在海面上，从远处倒退着回到中心点，随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艘自中心点退至北方的灵舟。 若是海上有人看到这一幕，便会发现，这些虚影回溯的，正是海面上刚刚发生的场景。 场景回溯了两次，仅仅根基回溯出的场景，根本无法判断那艘灵舟去了何处！ 几千里外的海岛之上。 与海面上白色身影一模一样的身影，仍盘膝端坐于静室内，闭着双眼，察觉到分身传回的画面，眉头越皱越紧。 他垂在膝头的双手轻轻敲动了两下，另一边，海面上的白色身影双手再次结印。 海浪翻涌，翻腾而起的海水在空中汇聚成十四条水龙，分别朝着十四艘小舟离开的方向追去。 水龙逐渐延长，白色身影下方的海水正被迅速抽走，海底深处，察觉到异样的硕大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有三只眼睛，与它庞大的身躯相比，它的眼睛小得可怜，几乎是不易察觉的程度。 那三只眼朝着海面的方向看了看，眼中带着几分愤怒。 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睁眼了，早在方才海水翻涌，海面上有人使用回溯之法时它便睁过一回眼。 它本不愿理会，哪知刚一闭上眼，海面上作乱的人越发变本加厉，这次非但在它头顶施展术法，还抽走它周身的海水，与海水中浓郁的水灵气。 着实欺人太甚！ 庞大的身躯动了动，终于离开它所攀附的石头，快速向海面上浮动，“哗”的一下从水面冒出头，三只带着怒气的小眼睛，齐刷刷看向空中的白色身影。 在它的怒视下，白色身影微微一僵。 紧接着数道水柱冲天而起，袭向空中的白色身影，白色身影避闪不及，被其中一道水柱冲撞，正在施展的术法随之中断。 十四道水龙霎时只剩下一半。 浮出水面的庞大身影，显然没打算这么就这么轻轻放过。 在它的连番攻击下，白色身影再无法维持术法，追击远去的灵舟。不得已，只得与海中的庞大妖兽对上，双方交手，在海上掀起一阵阵灵气震荡。 已经驶离原处上百海里的虞曦等人，可不知身后发生的事。 若是他们看到海上浮出的妖兽，便能认出，这正是他们刚刚讨论半天的银纹旋壶。 与此同时，远在几千里外的白袍老者，搭在膝头的双手骤然收紧。 感受到分身的力量愈发虚弱，不得已，只得暂时放弃计划，将分身招回。 站起身，他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阴霾密布。 多少年了，他头一回感受到这般憋屈！ … 烫金符纸所化的小舟，可以维持整整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以后，虞曦察觉到自己留在那些小舟上的神识印记齐齐消失，显然是符纸已经失去了效用，化作碎末消散于风中。 身后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人追上他们。 那些虚幻出来的小舟也一直安稳维持到消失那刻。 一切显得是她过于忧虑，但莫名的，她心底涌现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虞曦静心思索，右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垂挂的木头人偶，原本有些干涩的木料早已在她每日摩挲下变得光滑油亮。然而平日会在她将手搭上来这一刻响起的声音，这次却迟迟没有响起。 虞曦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想起褚彦已经封闭五感六识。 不单此刻，在找到伏蜇洞府前的这段时间，她将再也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虞曦抓着木头人偶的手收紧了几分，直到指尖因用力过猛微微泛白，才慢慢将木头人偶松开。 心下决定，她要尽快找到那座洞府。 褚彦自我封闭的时日不会太久。 … “尊上，前面再向东行，绕过这条海沟，便到了地图上描述的三叶岛附近。”长慧展开地图，指着画着红圈的区域西侧说道。 那红圈所画的位置，就是伏蜇洞府所在之处。 目前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难题，就是平稳度过前方的海沟。 据地图上描绘，这道海沟极其深邃，海底暗潮涌动，极容易将海面上经过的船只或妖兽卷入海底。 “绕开海沟而行，需要绕行多远？”虞曦问。 “至少五千海里。”长慧面色凝重，顿了顿，继续说道：“海沟最北端，极为靠近浑兽形成之地，最南端还未可知。” 五千海里还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无论往南还是往北，前路都未可知。 比起未知的危险，反倒是横跨这道凶险的海沟更为稳妥。 至少一切危机，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继续前行。”虞曦决定道：“先将速度减缓，待靠近海沟所在区域，再全力加速，以最快速度越过！” 许是距离那道深邃的海沟越来越近的缘故，再往东行，海里的妖兽越发少了，海浪越发汹涌，波涛巨浪间偶尔可见的妖兽，皆是超过五阶修为的大妖。 难怪世人都传无相海内危机四伏，单是这些高阶妖兽，就是修真界大陆上高阶修士的数倍。 “尊上，快到了。”麻衣长老站在甲板上，散开的神识已经注意到前方多了一些在海中盘旋的漩涡，在他神识扫过去时，刚好有一条接近五阶修为的鱼类妖兽游到漩涡附近，没等它来得及挣扎，就被漩涡卷了进去，随后身影消失在麻衣长老的神识当中，想来是已被不幸卷入海底。 “诸位，准备好了。”虞曦声音落下，身下的小舟开足马力，数道提升速度的阵法齐开，瞬息间就往前窜出好几丈远。 行出一里多远后，忽然猛地一个调头，避开了前方第一道漩涡。 最后小舟便如灵巧的蛇一般，穿梭在这些海面上的漩涡之间。 虞曦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一刻，她竟有一种将身下的小舟当成赛车在开的感觉！ (本章完) 第180章 深藏功与名 小舟速度奇快。 如果真要按照前世的速度对标，虞曦估摸着至少有着五六百迈，几乎相当于飞机的速度。 麻衣长老与长慧、长易哪怕早有准备，依旧被这速度吓了一跳。照着这个速度继续下去，要不了几个时辰，他们便能越过海沟，来到伏蜇洞府附近！ 接连保持小舟快速移动，对自己的消耗很大，虞曦取出两枚极品灵石攥进手心，一边操控小舟，一边吸取灵石内的能量一点点恢复。 麻衣长老想上前帮忙，虞曦摇头，“先不用你们，待越过海沟寻找伏蜇洞府，还有得忙。” 小舟已被虞曦炼化，与她心神想通，自然由她来操控更好。等下寻找洞府入口，需要散开神识细细搜寻，无疑更适合交给修为高深的麻衣长老与长慧。 麻衣长老闻言没再多说，与长慧一左一右分别坐在船舱两侧，散开神识，细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堤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四下皆是翻涌奔腾的海浪，此外再去一物。 小舟速度虽快，航行得却还算平稳。 那张无相海地图，此时正飘浮在船舱中，眼见马上就要抵达地图上标绘的海沟最深处，众人不禁把心提了起来。 虞曦并未减缓速度，甚至还又加快了少许，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东边冲去。 起初还算安稳，忽然，船底出现一股巨大的吸力，扯着小舟就往海面下拽。 这股力量并非直上直下，而是呈螺旋状，就像先前那些漩涡一样。 虞曦心下一紧，连忙操控小舟逆着漩涡的方向挣扎，漩涡向下卷动的速度越快，她便操控小舟挣扎得越快。 一时间，两股力道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虞曦心里清楚，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大海的力量无穷无尽，她的灵力和心神却是会耗尽的。 得快一些脱困！ 还能有什么法子？ 有了！ 虞曦心下一动，操控小舟逆着漩涡挣扎的同时，从虺螣镯内取出一艘普通的灵舟，这是他们此次出海准备的“备用船”之一，虞曦与麻衣长老身上分别带着几艘。 当小舟挣扎着即将回到海面时，虞曦将这一艘备用船抛了出去，挡在小舟下方。瞬间，小舟所受到的压力减轻不少，趁着这个时机，虞曦一鼓作气将小舟重新驶回了海面。 而那作为垫背的备用船，早在小舟重新回到海面的那一刻，消失在众人的神识当中。 整个过程顶多不超过三息，可以预料，若是小舟没有挣扎的及时，如今下场应当与那备用船一样，被漩涡卷进深海。 此时路程还未过半，接下来的路途同样凶险。 虞曦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操控着小舟前行。 全神贯注的状态下，很难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海浪声变得小了，头顶积厚的乌云散了，耳边凛冽的狂风似乎也跟着消失不见。 世界变得清净下来。 向前眺望，前方海面不似一般海水深邃，而是变成如玻璃般澄澈透亮的样子。 水面波光粼粼，倒映出天边的云彩，美得仿若人间仙境，与先前波涛汹涌的地带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到了这里，很显然他们已经安稳越过了凶险的海沟。 顾不上松一口气，虞曦忽然感到小舟猛地向下一沉，不知何时竟有一只触手扒住了船底。 而先前他们竟然没一个人发现，直到此刻那触手拖拽小舟，才暴露在他们的神识当中。 触手细长却不光滑，干枯的如同老树枝，上面还带着吸盘，却看不到身子的主体。 “这是什么妖兽？怎么触手长得这个样子？”麻衣长老开口问了一句。 小舟上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不管怎么说，肯定不能让它将小舟拖拽下去。 好在触手的力道远远不如先前海中那些漩涡，虞曦沿着它相反的力道控制小舟，触手很快就呈现出“抓不住”的趋势，紧接着，那干枯如老树枝的触手松开了小舟。 就在几人以为它会退回海底时，它的方向猛地一变，直挺挺地朝着船舱袭来。 同时还有十余只触手同时冒出海面，目标全都直指船舱。 小舟的防御阵法是极强的，可这触手不动的时候完全没有灵气波动，就像是普通的树枝似的，极具迷惑性，就连小舟上的防御阵法都被它蒙骗了过去。 虞曦急忙操控小舟在海面上转了一个圈，甩开一部分触手，但剩下的仍死死扒住船身不放。 麻衣长老挥动法器，一举斩断两根触手，剩下的触手却好似丝毫不受影响一般，仍旧毫不停顿地往船舱里扎。 那些探入船舱的触手，齐齐向着飘在窗边的长易刺去。 长慧大惊失色，连忙劈手挥出两掌，挡了上去。 十几根触手几乎全军覆没，就在这时，长慧突然注意到两根触手悄悄探入了长易身下的阴影处，声音陡然抬高，急切地提醒道：“师弟，小心！” 到底是曾经修炼到接近合道之境的人，该有的敏锐，长易半点也不少。长慧开口提醒的同时，他已腾身而起，凝实的身体瞬间在空中变得虚晃了几分，本以为这样便能避开触手的攻击，岂料那触手追至一半便停滞住，吸盘用力一缩，竟是硬生生地从长易周身吸走了一大团阴煞之气。 这些触手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长易如今舍弃肉身，只修神魂，几乎相当于半个鬼修，他周身笼罩的黑雾，便都是成团凝结的阴煞之气。 “吃”到一口阴煞之气后，那些触手显得更兴奋了，就连先前被甩开的触手，也都再次围了上来，此时的长易就像是它们眼中的“唐僧肉”，全都争先恐后想扑上来咬一口。 这些触手越聚越多，照这么下去，小舟怕是要被拖垮。 “用火烧吧，先把船舱里这些烧干净，再想法子遮掩一下长易身上的阴煞之气。” 虞曦话音落下，众人齐齐动了。 解决完船舱内的触手后，麻衣长老从储物法宝内掏出几条破破烂烂的布，塞在了船舱缝隙处，前后左右每一面各塞了一条。 前仆后继的触手果然停了下来，海面再度变得安静。 虞曦忍不住问：“这些布是……” “都是当年和正道宗门斗法，从那些个佛宗老秃驴袈裟上撕下来的。” 麻衣长老咧嘴一笑，深藏功与名。 抱歉，这两天阳了，还没退烧，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尽量日更！ (本章完) 第181章 吸入海底 佛宗高僧穿过的袈裟确实好用，自从麻衣长老在船舱缝隙间塞上“布条”，探出海面的触手就像是失去了方向的无头苍蝇，在海面上停留片刻后，便又齐齐缩回海底。 神识范围内，再无异常。 长慧这才松一口气，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竟从来没听说过。” 船舱内唯有她一人出自无相海，连她都没听说过，其余人自然更没有听过。 “以煞气为食，看上去不像妖兽，更像是受阴煞之气滋养而生的邪物？”麻衣长老皱着眉说。 对于阴煞之气的了解，魔道自然比正道更深。 像是他口中提到的“受阴煞之气滋养而生的邪物”，鬼涧岭里便有几样，譬如鬼刹门埋葬废弃鬼仆的乱葬岗上生出的鬼火，或是噬魂宗那棵长着鬼脸的鬼面柳，都属于邪物的范畴。 可这些邪物，没一个有刚才那些触手那般强悍的实力。 那些触手到底是什么，暂时无从得知，虞曦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无相海内变数颇多，就算安稳度过海沟，仍需多加小心。” 折腾了许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先前光顾着躲避触手，没顾上看，此时透过船舱的窗户向外望去，几人不由呼吸一滞。 真美呐！ 夜间的海面更像镜面，清晰的映衬出头顶的漫天繁星。 走上甲板，四周景色看得更加清晰。 头顶是星，脚下也是星。 繁星闪烁，照亮漆黑的夜色。就这么向外望出去，仿佛不是置身大海，而是身处茫茫星海当中。 这般美景，让人恍惚生出一种置身飘渺仙境的感觉，就算成仙以后居于空中，所见之景，也就不过如此吧？ 这样浩瀚的场景，虞曦只在电影画面中见过，但电影里用特效做出来的，远不如亲眼看到震撼。虞曦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抬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心生几分遗憾。 可惜褚彦现在封闭了六识五感，没法看到这样的美景。 “伏蜇洞府，应当近了吧。”虞曦轻声开口。 麻衣长老回身看着悬浮于船舱中的地图，微微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长慧、长易师姐弟。 虞曦闪身回到船舱，同样看向长易，“到了这里，你可有所感应？” 到了这里，地图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长慧给出的这份伏蜇洞府的地图，并未详尽到标明洞府入口，只标注了洞府所在的大致位置，现在小舟飘荡的地方，就在这个范围以内。 长易是伏蜇定下的传承之人，找到伏蜇洞府入口的任务，十有八九还是要落在他的身上。 但也不知是受先前那些触手的干扰，还是其他什么缘故，长易屏息凝神，细细感受了半晌，也没感觉到四周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虞曦取出先前开启月见谷附近那处洞府所用的钥匙，海面仍旧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寻找洞府之事进行到这，仿佛忽然僵住了。 “我再试试师尊教导的心法……许是能借此感应到他老人家遗留此地的气息……”长易自己也不确定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当即魂体浮空，闭目凝神，运转起伏蜇传承的心法。 随着心法运转，他周身的黑气越发浓重。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已经快要飘到船顶上去的魂体也向下落回了几分，重新凝聚出人形。 三双眼睛奇奇落在他身上。 长慧急声问：“怎么样？” 长易微皱着眉摇了摇头，“我感知不到任何与师尊有关的气息。” 麻衣长老又看了一眼飘在船舱里的地图，愁眉苦脸道：“该不会是地图上标的地方有误吧？” 无相海范围辽阔，但凡地图上标错一点，实际差出的距离可就不知会远上多少。 这地图是长慧拿出来的，她心中也泛起嘀咕，细细思索片刻，还是摇着头说：“不应当有误才是。依家中长辈与伏蜇前辈的渊源，他老人家没必要拿一份假地图糊弄我家长辈。” 地图没错，他们找的地方也没错。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现在他们还在海面上打转，迟迟没有找到洞府入口？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之际，“咚”的一声巨响从船底传来。 竟是先前那些消失不见的触手去而复返，再次朝小舟袭来！ “许是方才长易运转心法时泄露了气息。”虞曦一边说着，一边操控小舟猛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将扒住船底的触手甩开一半。 这一次触手却像是有备而来，并不一味跟在小舟后面追逐，而是从四面八方探出海面，将小舟围困在中心。 “这些玩意可真难缠！”麻衣长老低骂一声，手上动作不断，站在甲板上左右手齐挥，每一次抬手便能斩断一只触手。 长慧凝聚术法，在长易周身镀上一层由水汽构成的薄膜，以此隔绝他身上的阴煞之气。 奈何这次触手像是认准了小舟，哪怕已经没有丝毫阴煞之气外泄，仍旧紧追不放，不愿离开。 虞曦猜测，或许是这些触手在小舟上面留下了什么标记，眼见四周围拢过来的触手越来越多，砍也看不完，烧也烧不尽，她提议说：“不行就换一艘船吧。” 麻衣长老闻言立即取出一艘备用的灵舟，悬浮在小舟正上方。 正当几人准备腾身登上那艘灵舟时，原本从四面八方袭向小舟的触手忽然齐齐停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住一般。 以小舟为中心，突然出现直径约十丈的真空地带。 在这个范围内，海面恢复海水深邃的样子，不像四周那样倒影着满天繁星。 深邃的海水就像是一眼看不到底的黑洞。 不待虞曦几人探明原因，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小舟与那艘备用灵舟，连带着穿上的所有人，都被这股巨力吸了下去。 须臾，海面恢复平静，那些失去目标的触手再度缩回海底。 海上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182章 静观其变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平静的海面上空，多出一道人影。 那人身着白衣，鹤发白须，端是一副仙人之姿，却在此时显得有些狼狈。仔细看，那白衣的衣角还留着两个没来得及修复的破洞，明明随手一抚便能恢复如初，偏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飞到这片如镜面般光洁的海面上空以后，他便停了下来，仔细扫过下方每一寸海面，目光如炬，像是想用自己的视线将这片海域看穿似的。 与此同时，数千海里外的海底石室。 与海面上一模一样的白色身影，停下操控锁链的手，站在一旁，默默关注着识海内传回的画面。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脸色越发难看。 又晚一步。 明明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底下，偏偏几次三番让他们成功逃出了他的视线！ “嗤。” 一声嗤笑在耳边响起。 白袍老者愤而抬头，出声的正是那被锁链囚困在石室中心的男子。 白袍老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抬起右手，掌心用力一握，满室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骤然收紧，被锁链困住的男子身上瞬间多出无数道血痕。新伤旧伤加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肉竟看不出一寸完好的地方。 男子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白袍老者面色越是难看，他嘴角的笑意便越是扩大。 白袍老者眼底闪过阴霾，左手轻轻一勾，那被寒晶冰峰的鱼鳍便向上飘浮了几分，浮到男主眼前。 “师弟倒是乐观，如此境地也能笑得出来。” 男子深深看了面前的寒晶一眼，随后别开目光，直直望向白袍老者，笑得越发张狂。 直到笑得白袍老者面露恼怒之色，他才逐渐停止大笑，嘴角却仍旧上翘，仿佛带着几分嘲弄。 “有何笑不得？” “我笑师兄，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 …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虞曦睁开双眼。 后背传来阵阵疼痛，她下意识抬手去摸，不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火辣辣的疼，像是遭受剧烈撞击和摩擦后产生的。 自从开始修炼以后，虞曦已经许久不曾觉得，之于皮肉上的痛苦这般煎熬。 她想运转灵力，减缓这份痛楚，却惊讶的发现原本体内充盈的灵力，此刻只剩下薄薄一层，她的修为竟从元婴境界倒退回了炼气境！ 这是怎么回事？ 虞曦心下大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小心观察起四周的情形。 本应出现在眼前的汪洋大海消失不见，随着海浪摇晃的小舟也不知所踪，此时虞曦眼前出现的，是一帘绣着精致花纹的纱幔。 身旁是触感细腻的锦缎被面，与雕镂着仙鹤图案的玉枕。很明显是在床上，且只有她自己一人，本应与她在一起的麻衣长老、长慧长易，此时都不在身边。 虞曦接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原本穿着的紫色纱裙已被一袭鹅黄色长裙取代。身上的其他配饰也全都不见踪影，就连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都已不在。 虞曦心下一个激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上的裙子瞧着陌生，虞曦盯着多看了几眼，确定不是魔宫下属们近来奉上的，也不是虺螣镯内原来收藏的。 情形越发扑朔迷离，虞曦抬手轻轻挑起眼前的纱幔，顺着挑开的缝隙向外看去。 这是一间卧房。 通过梳妆台上的妆匣与博古架上的陈列可以判断出，是一间女子闺房。 屋内只有她一人，再无第二道气息。 正当虞曦准备仔细探查时，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一名梳着双丫髻，穿着素色襦裙的小丫头端着托盘从外面走进来。 一见虞曦，就清脆地唤了一声“小姐”。 这称呼喊的虞曦不由一愣。 穿越数月，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喊她。 魔宫里那些侍女一般都是唤她“尊上”，再不济也是一声“大人”，从不曾有人以“小姐”称呼。 虞曦心下一动，隐隐明白是哪里出了错。 她默不作声的观察着走进室内的小丫头，只见她将托盘放在床前小几上，接着拿起盘中的瓷碗，递了过来。 “小姐，这是夫人命厨房熬的玉罗羹，用的是秦夫人昨日派人送来的玉罗菌，据说有辅助吸纳灵气的作用，夫人特意叮嘱，要您将一整碗都喝完呢。” 夫人。 秦夫人。 虞曦默默将小丫头提及的所有人物记下，最后摆摆手，将人打发走。 屋内再次只剩她独自一人，她端起那只瓷碗，轻轻嗅了一下，确实有股淡淡的灵药味，是用某种低阶灵药熬制的羹食，算不上难得，却胜在没什么杂质，且比丹药更易炼化，正适宜炼气境修士服用。 将碗放下，虞曦心底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双手用力一撑，便从床上翻身而下，来到梳妆台前，抬头望向立于台面的铜镜。 果然，铜镜上映衬出的，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这不是她。 那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幻象当中？ 确认这一点，虞曦反倒镇定了下来。 至少她不是真实的修为倒退，也没有真的将虺螣镯等宝物和封印了褚彦的木头人偶搞丢。 虞曦长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试图看出幻象的破绽，却觉得处处真实，无论是肉眼所见，伸手所触，还是鼻间所嗅，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没有半点虚假的感觉。 就连丹田内灵力流转的感觉，都格外的真实！ 虞曦轻咬了一下舌尖，又尝试将灵力运转至双目，却都无济于事，眼前的场景仍旧未变，非但如此，她的五感六识仿佛觉得眼前的一切更真实了。 就好像她此时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魔尊，真的成为了这个不知名家族的炼气境小姐了似的。 这还是虞曦头一次见识，这么特殊的幻象。 与其说是幻象，倒不如说是一场领了人物身份的沉浸式cosplay或大型剧本杀。 剧情似乎还没正式开始，她无法脱离幻象，那么现在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第183章 林家 小心为上，虞曦并没有真的喝掉那碗玉罗羹，而是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将它倒进了窗边的盆栽中。 不多时，刚才离开的小丫头去而复返，这次边上还跟了两名同样装扮，年纪却比她稍长一些的丫头，看两人托盘里装着的饰品，应是过来为“小姐”梳妆的。 “小姐，明日就是秦夫人举办的赏花宴，夫人命我们来为您试妆。” “好。”虞曦轻轻点了点头，在梳妆台前坐好，任由几名丫头在自己身边忙活。 约莫大半个时辰，镜子里清秀可人的少女变得明艳了不少，虞曦盯着镜子，此时终于觉得镜中人与自己有了三分相像。 “小姐，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裙子，您看选哪一条？” 丫头带来的裙子共有三身，一身是月白色直领衫衣搭配藕粉色齐胸襦裙，裙摆是轻纱质地，看着轻盈可爱；一身是交领齐腰襦裙，整体是月白色，有着半指宽的褐色勾边，上面绣着暗纹，既简约又大气；第三身则是勾勒着金线的凤尾裙，裙上坠着彩色流苏，裙摆在阳光下展开时，隐约可见金线勾勒的百鸟图案，煞是华美。 三身衣裙，三种不同的风格，虞曦拿不准丫头口中“夫人”的意思，干脆反问，“不知夫人建议选哪一身？” 果然，丫头回答说：“秦夫人的赏花宴，请了十余位小姐，据说碧螺城有名有姓的家族，都收到了帖子。夫人希望小姐能得秦夫人青眼，莫要被其他家的小姐比下去。” 懂了，那便是穿得越惹眼越好。 虞曦指着那条彩色流苏凤尾裙，决定道：“就这身吧。” 丫头们确定好“小姐”赏花宴上的穿戴后，从屋内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开始那个端来玉罗羹的小丫头，擦拭着屋内的摆设与地面的尘土。 虞曦注意到，包括这名小丫头在内，目前在她眼前出现过的三个人，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身上丝毫灵气波动都没有。 她本以为自己这个“小姐”，炼气境初期的修为就够低的了，现在看来在这个地方没准还算高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碧螺城？ 虞曦从未听说过这个城名，倒是碧螺春这种茶名前世没少听。 按捺下心头的百般疑惑，虞曦一边尝试破除幻境，一边继续小心观察着幻境里的一切。 半日工夫，她已将自己所处的环境大致了解清楚。 她现在的身份，是碧螺城林家二房的女儿，丫头们口中的“夫人”并不是她亲娘，而是林家的家主夫人，她的伯母。 林家人丁单薄，林家二房更是凄惨，二房的老爷和夫人前几年外出狩猎妖兽时不幸误入毒瘴，等被人发现时尸体都已变紫，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从此林家二房就只剩下一名孤女，名为兮娘。 林兮娘，就是虞曦现在在这场大型cosplay中拿到的身份。 通过这半日观察，虞曦发现林兮娘在林家的地位颇为尴尬。 要说她受重视，她所居的小院颇为冷清，院里只有一个小丫头在跟前伺候，整整半日，除了那两名过来帮她试妆的丫头以外，小院再无其他人造访。 可要说她不受重视，夫人派人送来的衣裙、首饰，无一不是精品，对于林家这样的小家族而言，显然已是族中所能拿出最好的东西。还有那碗玉罗羹，对炼气境修士来说，是滋补的良品，以她现在炼气初期的修为，服用此物甚至有些浪费，可偏偏夫人舍得命人将它端来她这，着实不像是不重视她这个二房小姐的样子。 物质上的重视，感情上的漠视。 造成这样的局势，十有八九是……林家在“她”身上有利可图。 而这个“利”，怕是跟丫头们口中提及多次的那位秦夫人有关。 夜色渐沉，虞曦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半日里她尝试过几回，现在的她走不出这方小院，倒不是有人刻意在院外布下禁制阻拦她的行动，而是受幻境所限，幻境呈现的范围似乎就只有这么大。 不过无妨，明日就是秦夫人举办的赏花宴，她势必要离开小院，到那时便能看清幻境中更多景象，还有那被丫头们屡次提及的秦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明日也能见分晓。 一夜无眠，盘膝静修至天明。 天色刚亮，丫头们便来为她梳妆，之后果然如她多料，引她出了院子。 林家的全貌渐渐在她眼前展现，她所居的小院位于花园旁的角落，出了小院拐一个弯，就能来到宅院后门。 门外早就停了两辆马车。 第一辆帘子垂着，凭气息虞曦觉察出里面坐了人，修为与她相仿，也是炼气初期。 下意识用神识一扫，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位头戴金钗气度雍容的妇人，不用说虞曦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应当就是林家那位家主夫人。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神识，隔着帘子抬眼扫来，“兮娘？” 不待虞曦回应，继续淡声说道，“上车吧，莫让秦夫人久等。” 她的语气颇为疏离，虞曦便也歇了从她口中套话的心思，轻声应了句“是”，坐上后面那辆马车。 拉车的是普通马匹，马车也是没有刻绘阵纹的俗物。路上有些颠簸，虞曦挑开帘子向外看，街道并不冷清，商贩、行人络绎不绝，耳边传来的叫卖声与鼻间嗅到的食物香气都格外真实。 虞曦不由在心底感叹，这幻境颇为真实，缔造幻象的人必定实力高强。 思及坠入幻境的时机，虞曦隐隐猜测，这一切与他们要找的伏蜇前辈有关。 只是据她所知，伏蜇前辈生长在逍遥门，是某一任老门主的血脉后辈，按说与这尽是凡人和炼气境修士的小城应当毫无关系才是。 他缔造的幻境，究竟为何这样？ 颠簸的马车在高大宽阔的门前停下，怀揣着种种疑问，虞曦走下马车，悄然散开神识向院内探去。 就在这时她隐约察觉还有一道神识从身旁扫过，心下一紧，收回神识向旁看去，却没看出丝毫异样。 门前除了林家的两辆马车外，就只有几名迎客的丫头，身上没有丝毫修为波动。 第184章 嫁娶 许是受幻境限制，亦或是幻象形成的范围本就只有这么大，虞曦的神识刚好能够将整座府邸囊括在内。 大门挂着写有“秦府”二字的牌匾，这座府邸，约莫是林家的四五倍大，单是举办赏花宴的花园，就比整个林家大上一倍有余，也难怪林家夫人对秦夫人举办的赏花宴这么上心。 虞曦穿越以来，虽未参与过这样的场合，但前世、电视剧还是没少看，对于这样的桥段自有一番猜测。 家世明显弱于对方的家族，倾力打扮家中女儿，让女儿在对方举办的宴席上大放光彩，为的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虞曦估摸着，这座秦府当中必定有着一位与“她”年岁相仿，还未娶妻的公子哥，而这公子哥，十有八九就是秦夫人的儿子。 就在虞曦打量秦府的时候，前一辆马车上的林家夫人也走了下来，许是受马车颠簸影响，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下车后一直让丫头搀扶着手臂。 虞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下直犯嘀咕，按说这位林家夫人是有修为在身的炼气士，不应当被马车颠上几下都受不住才是，难不成是身上有什么暗伤？ 虞曦的神识下意识朝着林家夫人扫去，还未细看她的情况，就见林家夫人回过头，仿佛察觉到她的探究一般，皱了皱眉。 “兮娘，快些跟上。” 林家夫人催促一句，便收回视线，接着由丫头搀扶着走在前面。 就好似她只是刚巧回头催促虞曦，并不是察觉到虞曦的神识一般。 不过有了这个插曲，虞曦也不敢再放肆地探出神识，便暂且歇了探究清楚的心思，迈步跟上林家夫人，走入秦府。 秦府的下人在前面引路，举办赏花宴的园子内已经来了几位夫人、小姐，正由两名头戴簪花，气质秀雅的年轻女子作陪，听其余人的称呼，这两位正是秦家的小姐。 比起容貌，虞曦更留心她们的修为，这二位秦家小姐其中一位刚引气入体，另外一位也仅有炼气境二层的修为，细究起来比虞曦现在这副身体的修为还浅薄少许。 看来这个幻境中的人修为都不高。 虞曦安静地跟在林家夫人身旁，心底暗自做出判断。 那两位秦家小姐注意到她的到来，便朝她们迎了过来，热情地与林家夫人和她打了招呼。虞曦注意到，这二人表面上都很热络，实际对待她的态度却是不大一样的。 那位刚引气入体的秦家小姐与她似乎关系不错，问过好后边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还主动要为她引荐其他家族的小姐。而另外那位拥有炼气境二层修为的秦家小姐，则态度有些傲慢，客气的表象背后，似乎隐藏着几分对她的不屑，虞曦甚至注意到她在自己转过身以后，朝着自己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至于与她一同前来的林家夫人，只是淡淡地往她们这边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往夫人们之间一坐，安静的仿佛整个人不存在一般。 就在这时，赏花宴的主人秦夫人终于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作为宴会的主人，她打扮得很是隆重，光是那副灵光闪闪的头面，就压过了在场其余夫人的风采。 她的样子与虞曦事先猜想的差不多，是位气度雍容的夫人，体态略有些丰腴，不过她的修为却有些令虞曦感到意外，虞曦多看了好几眼才终于确定，她确实没有修为，就是一名身上佩戴着几样法器的普通人。 幻境里的人修为虽低，却也不乏有修为的修士，比如林家夫人和她身旁好几位夫人、小姐，都是炼气境修士。 秦夫人能够以凡人之躯在这些夫人间备受尊敬，除了秦府在这座碧螺城中地位颇高以外，必定还有其他原因。 很快，虞曦就从赴宴的其他人口中，知道了这个原因。 原来秦夫人本人虽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却是秦家太上老祖唯一的亲生女儿，那位太上老祖是整个碧螺城唯一一位筑基修士，在秦家乃至整座碧螺城地位超然。 作为他唯一的孩子，秦夫人没有出嫁，而是招赘，索性她所出的一子一女都身具灵根，女儿才刚引气入体，年纪尚小，儿子却已年近二十，刚好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是以秦夫人近段时日时常设宴，邀请城内年纪适宜的小姐前来秦府做客。 林家在碧螺城派不上名号，包括家主在内，全家上下连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都没有，能够被秦夫人惦记上，纯粹因为林家夫人与秦夫人的夫君，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有着这层关系在，林兮娘甚至还要喊秦夫人的儿子一声表哥。 虞曦坐在人群中，默默了解着这里的情况。 忽然，所有人的视线朝她这边看来，原来是秦夫人喊了她的名字，叫她去跟前叙话。 “兮娘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秦夫人拉过虞曦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几句，随后说道：“再过几日便是碧湖灯会，你表兄前几日刚出关，你们年纪相仿，不妨到时结伴同去。” 话音刚落，旁边两位夫人便先后开口，说自家女儿也可同去，秦夫人话音一滞，最后改口说那日秦府会在湖边包下一座观景楼，届时感兴趣的夫人小姐皆可来楼内品茶、观景。 赏花宴一直持续到太阳即将落山才结束，虞曦坐上马车，随着林家夫人又回了林府。 马车在院门前停下，林家夫人下车时回首又向虞曦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交汇的同时，虞曦忽然察觉到对方的神识在自己身上扫过。 这道神识传出的气息强弱，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不对…… 这不对劲…… 她的神识就算受幻境所限，也远远强于炼气境修士，而林家夫人仅仅是位炼气初期修士，且还身具暗疾，怎会与她神识强弱相当？ 绝无这个可能，除非…… 除非林家夫人的实际情况与她相同，并非幻境中原有之人，而是身陷幻境。 想到这，虞曦眼中透出询问。 唇角动了动，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可看口型，她说的分明是“长慧”二字。 (本章完) 第185章 主角 似乎是受幻境限制的缘故，“长慧”二字虞曦始终未能真正发出声音。 可在比划出口型的一瞬间，她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恍然。 看来这位“林家夫人”的真实身份，十有八九与她相同，都是陷入这场大型cosplay的“角色扮演者”，不过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长慧，还有待考究。 既然有幻境限制，无法喊出对方的名字，虞曦准备换个策略，她上前一步，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份，唤了一声“伯母”。 这次她总算能够发出声音。 “林家夫人”也顺势拍了拍丫鬟的手背，让她停下脚步，松开搀扶自己的手。 “兮娘，还有何事？” “林家夫人”说出这句话时，特意将“兮”字咬得格外重，说话时双眼还一直直视着虞曦的眼睛，似乎在确认她能否听懂自己的意思。 透过她的目光，虞曦觉出几分熟悉。 她没认错，眼前的“林家夫人”，应是与她一同被卷入海底的长慧无疑。 只是不知，小舟上的其他人现在身在何处，是否与她们一样被卷入了这场幻境？ 还有被封存在木头人偶中的褚彦，现在又情况如何？是否还安稳地封闭着五感六识，挂在她的腰间？ 在幻境内，直说“麻衣长老”与“长易”的名字怕是不行，虞曦索性换了个问法，“伯母可有看见……” 一句话还未问完，林家宅院外竟然飘起迷雾，霎时间站在院门口的她们，连眼前人都无法看清。 “伯母。”虞曦唤了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朝院内走去，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丫鬟焦急催促的声音，“夫人，家主和孙长老回来了，在书房等您过去呢。” 虞曦抬手聚起一道灵力，向前挥去。 原本她以为，依照现在这么微弱的修为，一击必定无法将迷雾驱散，没承想灵力刚挥出去，眼前的迷雾便消散了。 可原本站在她身前的“林家夫人”，也已不见了踪影。 明显是幻境不想让她们相认，刻意将她们分开。 虞曦站在院门口，仰头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和棉花般的朵朵白云，看着都是那么地真实，哪怕明知这是幻境营造出的景象，仍旧难以看出破绽。 整个幻境当中没有任何杀气，虞曦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幻境对她们并无恶意。 可幻境的形成必定有其目的，那么缔造这个幻境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将他们卷入进来，又是为了什么？ “小姐？” 跟着虞曦的小丫头见她驻足在院门口迟迟未动，轻轻喊了一声。 虞曦这才收回思绪，迈步向院内走去。 之后的几日，她几次提出前往主院向“林家夫人”请安，都被丫头以“夫人外出不在”的理由拦了回来。 直到秦夫人提到的碧湖灯会那一日以前，虞曦都没能再见到“林家夫人”，以及除林家下人以外的其他“重要角色”。 如果幻境是有剧情的，那么剧情在她这里迟迟没有推进，理由只有一个…… 她不是这场幻境中的主角。 负责推进剧情的主角，另有其人。 而她的下一场戏份，应当就是被秦夫人和丫头们重点提及的“碧湖灯会”了。 … 就在虞曦对幻境进行推测的同时，林家府邸的另一处院落内，“林家夫人”也正愁眉不展地在屋子里打转。 在她身前站着一位身形敦厚，面容老实的中年男子，可就是这表面看上去的老实人，在“林家夫人”背过身去的时候，眼中却闪过精光。 “夫人，不是为夫不让你去看望兮娘，实在是……此事不容出现差错，我们林家如今的境况，你我再清楚不过，若是兮娘不能嫁进秦家，我们怕是再无法在这碧螺城内立足。” 背过身去的“林家夫人”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无语地撇了撇嘴。 这样的车轱辘话她已经接连听了好几日，若不是受禁制所限，无法离开这方小院，她早就不耐烦听这人在耳边叨咕了！ 忒得虚伪！ 不过好在，碧湖灯会就在今晚，秦家已经下了帖子邀请她与林兮娘一同前往，到了那时她必定能离开院落，再见到“林兮娘”。 且再忍耐几个时辰！ … 与林家府邸上空的一片晴朗不同，一座阴郁的山谷当中，满面褶子、胡须花白的锦袍老者正对着一间紧闭房门的木屋长吁短叹。 他身旁还站着一名气度雍容的妇人，和一名身着长衫的修士。 如果虞曦和“林家夫人”在此定能够认出来，这位气度雍容的妇人正是她们不久前在秦家府邸内见过的秦夫人。 此时秦夫人与那名长衫修士皆是满面愁容。 见老者在门口徘徊，长吁短叹，秦夫人眼圈一红，“爹，您就帮帮我吧，我就茂儿一个儿子，他不光是我的孩子，也是您嫡亲的孙儿啊！他的天赋那么好，若是他能恢复如初，今后必能修为有成，带领我们秦家更上一层楼！” 锦袍老者眼中流露出几分匪夷所思，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劝阻的话，只得听着秦夫人继续开口。 “那林家姑娘与茂儿灵根相同，孙长老所授的秘法刚好适用，此事孙长老已与林家家主商定，到时林家那姑娘嫁过来，我们便帮林家抹平欠下的外债。” “只是那秘法若想顺利施展，还需林家姑娘真心实意愿意配合……茂儿如今这情况，已与痴傻儿无异，我担心林家姑娘知道实情以后会不愿嫁给茂儿。今日的碧湖灯会，还得爹爹帮忙，引动茂儿的识念，将今日糊弄过去。” 锦袍老者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仍旧什么都未说出口，只得长长叹息一声。 他能说什么？ 这该死的幻境禁制，让他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已经站在这鬼地方叹息了好几日，那一声声叹息，也只被身旁的人误解为默许！ 与“林家夫人”和“锦袍老者”的乏味、无奈不同，与此同时，一处阴暗的山洞当中，正有一道身影忙碌个不停。 (本章完) 第186章 何方神圣 这道身影有些虚幻。 仔细看，他的双脚并未沾着地面，而是飘在离地约莫半尺的高度。在他面前还摆放着一口雕刻了精美花纹的木棺，棺盖是打开的，里面躺着个与他面容、身型全部一模一样的人。 二者很难看出区别，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一个睁着眼，而另一个闭着眼。飘着的那个身影虚一点，而躺着的那个则看上去凝实不少。 就像是一个是魂，而另一个才是身体似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长易飘在木棺面前，任凭旁边地上散落的玉简光芒闪烁不停，也未拾起查看，而是专注将目光投向棺材里的身体。 神魂离体，神魂强大，而肉体虚弱。 这样的情况他只在魔道逍遥门见过，而如今他就面临着这样的情况！ 就算没有真正到访过逍遥门，但长易自认如今也算是半个逍遥门弟子，毕竟他渡劫失败舍弃肉体重新修炼时，用的是伏蛰所授的功法。 而伏蛰陨落时虽是一介散修，却是出自逍遥门的。他的传承功法当中，有着不少逍遥门的影子。 长易已经发现了这里是一处幻境。 他甚至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一块逍遥门弟子的身份玉牌，还是内门的，牌子上镶着金边，里面附着着乾坤石，眼前这口存放着肉身的棺材，就是从里面取出来的。 许是因为本身就只修炼神魂，舍弃肉体的缘故，转换身份以后长易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唯一令他感到焦灼的就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这道神魂对肉体有着渴望与依赖，似乎并不愿意脱离肉身太久。 当他打开棺盖以后，魂体内仿佛出现一股力量，怂恿着他重新钻回身体。 这不对劲…… 对于一名逍遥门弟子而言，这样的状况不容乐观，几乎与断绝自己的修炼前途无异。 长易本应寻找离开幻境的破绽，可不知为何他开始渐渐沉浸于自己在幻境中扮演的角色。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他无法离开这个幻境，除非他“扮演”好自己的身份，按照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发展…… 就在刚来到幻境的第一天，心里的声音就这般提醒。 起初长易是不愿配合的，他曾修炼到接近合道境的高度，又经历巨变，心志之坚毅远非常人能及。若仅仅是突兀出现在心底的暗示，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可在幻境中渡过了几日以后，他便发现心底那个声音说的是对的，他现在好似正在经历另一个人的人生，幻境的目的，似乎就是要让他按照布置幻境之人所期望的那样，过好接下来的人生。 四周发生的事，就像是印证他的猜想一样，一直引导着他进行接下来的一步…… 譬如山洞外泉水中漂浮的蝴蝶发饰，又譬如荒山上两个黑袍人交流时提及到的“秦家”、“林家”、“秘法”，再譬如一张随风飘荡到山洞口的灯谜。 一切都在引导着他离开山洞，顺着线索一探究竟。 也或许这其中还带有一些幻境施加在他身上的暗示。 在发现这些线索的时候，他心底一直有想要离开山洞，仔细调查的冲动。 可他很快便咬住舌尖，用疼痛迫使自己保持冷静。 他才不会让布置幻境之人如愿！ 既然对方想让他离开山洞，顺着蝴蝶发饰、灯谜去找什么林家、秦家，那他就偏留在山洞里，不去思考那些突兀出现的线索。 既然这个幻境将他卷进来，让他扮演了如今这个角色，那他便要完全按照自己的本心、本性行事。 在发现神魂与肉身出现异常后，他第一想到的便是稳固神魂，静心修炼，将现有的功法仔细琢磨、改良，力求让神魂与肉身之间的状态稳定下来。 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继续修炼。 对于修士来讲，专心修炼难道不比去探究什么隐秘，满足那一丁点好奇心，来的更加重要？ 就这样，长易一连在山洞内静心修炼了几日，为了改良这具身体现在修行的功法，几次三番将神魂重新投入身体，又再次分离开来。 如此反复了几日，他终于搞清楚不是修行出了岔子，而是这具身体根本就没那么适合逍遥门的功法，若是改为修炼其他功法，不将神魂与肉体分开，许是境界还能更上两层楼。 这般想后，他便开始着手实践，几日时光根本不足以他练成一部新的功法。 胸前衣襟里揣着的传音玉服几度发烫，他也没有理会，最后索性将玉符撇在一旁地上，自己继续专心致志地修炼起来。 就在山洞里，长易忙于苦修的时候，一片阴霾笼罩的山谷中，房门终于打开，里面走出一位身型纤长、面容俊朗，却双目无神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金线龙纹的玄色长袍，一见他出来，秦夫人便抹净眼角的眼泪，凑了上去，“茂儿，你感觉如何，可能听得见娘亲说话？”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那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一动不动，连道多余的视线也没有分给秦夫人。 秦夫人只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锦袍老者，哀求道：“爹，只有靠您了，我知晓您一向最疼我与茂儿，今日之事若是成了，那林姑娘真心倾心于茂儿，茂儿便有救了。” 锦袍老者没有点头，只是无言长叹了一声。 与冷清的山谷与山洞相比，此时林家可谓热闹非凡。 虞曦所居的小院子里，但是来为她梳妆打扮的丫头，就站了五个。 据说是夫人吩咐，今日必将她打扮成所有家族小姐中最惹眼的那个，好叫秦家表哥能够一眼就看到她。 碧湖灯会酉时才开始，提前半个时辰，虞曦与“林家夫人”就坐上了前往碧湖的马车。 秦家准备的观景楼就立于碧湖湖畔，位置绝佳，登上小楼的最高层俯身下望，就能将碧湖湖景与灯会上花式各样的花灯尽收眼底。 与虞曦她们一样，到的早的还有几家。秦夫人赶在灯会开始时姗姗来袭，在人群中看到虞曦，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兮娘，茂儿在湖上游船赏灯，你去找他一起吧，你们小辈自己玩自己的，也好能放开些。” 虞曦轻轻应了一声。 来了，终于来了。 她倒要看看这秦家公子哥究竟是个何方神圣！ 第187章 蹊跷 观景楼里的夫人小姐不少，只有林家兮娘得了秦夫人的话，下楼与秦家公子相会。 在场人看过来的目光，当即变得酸溜溜的。 林家在碧螺城一众家族当中，只能排在末流，自从林家那位炼气后期的二老爷过世以后，家中再无中用之人，就连家主也才只有不到炼气中期的修为，若不是与秦家沾亲带故，哪还有人将林家放在眼里？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破落户家的孤女，得了秦夫人青眼。 她究竟何德何能！ 当即有夫人悄悄给了身边的小辈一个眼神，示意她们跟着下去。 不料秦夫人却直接开口，与身旁的林家夫人说道：“兮娘乖巧懂事，与我甚是投缘，茂儿如今已到了说亲娶妻的年纪，家父也知晓兮娘，对这桩姻缘甚是赞同。若是今日两个孩子能相处得来，过几日，我便与夫君一同登门提亲！” 这话虽是对林家夫人说的，却也是说给在场的人听。 摆明了秦家已与林家达成共识，秦家公子这块香饽饽，如今已经有主儿了！她们再怎么想抢都没有用。 在场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很快便收敛起眼中的惊讶，纷纷向秦夫人与林家夫人道喜。 另一边，虞曦早已离开观景楼，不知她走以后秦夫人与林家夫人的对话。 若是能够听到，她必定能发现其中微妙之处。 秦家夫人哪里是在一众女子当中选中林兮娘？ 分明是刻意营造出秦家公子“抢手”的局面，引诱林兮娘上钩，让她越发看重秦家公子。 此时虞曦自是不知这些的，离开观景楼，她便按照方才秦夫人所指的方向，来到湖畔，这里已经停了一艘两层的画舫，第二层的栏杆栏杆后面，正站着一位身着白衫、身形欣长的公子。 他背对着岸边，从虞曦这个角度看过去，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只能注意到他头上的玉冠与身上的腰带极为精致，都是碧螺城中难得一见的法器。 这人的身份毋庸置疑，必是秦夫人口中的“茂儿”无疑。 除了他这位秦家公子哥以外，整个碧螺城当中，还有谁身上戴的起这么多法器？ 虞曦脚尖用力一点，轻身飞上画舫二楼。 “秦公子。” 她的话音落下，那位白衫公子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身子却一动未动，虞曦等了两息，正准备再次开口自报家门，就见对方终于慢悠悠地转了过来。 这秦家公子……能摆谱的啊。 虞曦在心底叨咕了一句。 接着却见转过来的秦公子，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 虞曦直视他的双眼，隐隐觉得不对。 她没有林兮娘原本的记忆，自然不知道秦家公子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但从秦夫人与那些家族夫人、小姐口中不难判断，应是一位天赋上佳、钟灵毓秀的公子才对。 怎的现在看上去……如此呆滞？ “秦公子？”虞曦再度开口。 秦公子嘴唇微颤，却没开口说话。 虞曦注意到他的双眼当中终于有了神采，视线聚焦到她的身上，那双如墨般的瞳孔里清晰映出了她的身影。 但却仍未开口说话。 “秦公子可是身体哪里不适？”虞曦试探问道。 身下的画舫由秦家船夫操控，虞曦登上后便已启动，短短时间便已远离岸边，来到了湖泊中心。 秦家公子还是不曾开口。 虞曦看向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同时悄然散开神识，观察起周遭的情况。 忽然水纹波动，平稳的画舫开始摇晃起来。 细长的触手从水底探出，抓住画舫上的栏杆，将整艘画舫拖向湖底。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画舫上的人来不及防备，画舫一层的船夫与下人当即便被甩入水中。 虞曦眼疾手快地扶住栏杆，才勉强稳住身形。 而那秦家公子，脚下踉跄了一下，随即眼中的神采消失不见，眼神不再聚焦在她身上，再次变得空洞，动作却比先前快了起来，只见他一个转身，伸手一抓，手中多出一把法器长剑，提剑就朝抓住栏杆的触手砍去。 岸边已经有人开始凄厉地喊叫。 “水怪！” “不好了，有水怪啊！” “那是哪家的船，快要被水怪拖进湖里了……” 水怪？ 虞曦散开神识，向下探去，除了这根突兀出现的触手以外，再探不到其他东西，就好似触手是独立存在的，根本就没有主体一样。也不知是受幻境影响，还是这水怪真的不存在…… 毕竟，她从始至终根本就没察觉到半分妖兽的气息！ 触手显露出的气息比林兮娘与秦公子都强上不少。 虞曦判断，大约有接近二阶妖兽的实力。 秦公子手中的长剑也是法器，但以他微薄的修为，与那触手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偏偏在他的剑锋下，触手松开栏杆，向后退了一些。 秦公子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继续挥动长剑与那触手缠斗在一起，一时间一人一触手竟打得有来有回。 虞曦甚至听到远处岸上有人叫好。 有人认出画舫归属秦家，在那不停恭维，“那画舫上的公子就是秦家公子吧，不愧是筑基境强者的嫡亲孙儿，实力如此强悍！” “面对水怪临危不惧，秦家后继有人啊！” 观景楼上的秦夫人此时已与楼中的夫人小姐们站到窗前，众人脸上都露出担忧与焦急，秦夫人自然也是如此。 唯有她身边的“林家夫人”注意到她这份忧虑浮于表面，实际并没有为人母担心子嗣出事的那份紧张。 暂代“林家夫人”身份的长慧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可麓霞峰上一大群师弟师妹，都是被她带大的，与亲生孩儿无异，她自然知道身为亲长担忧晚辈时的心情。 哪里会如秦家夫人这般镇定，还有心思站在这看儿子与“水怪”比斗？ 早早唤人去救才是！ 秦家此举，必有蹊跷。 透过窗子，远远望向画舫二层站在秦家公子背后的身影，长慧心里满是担忧。 尊上虽强，可如今身处幻境，施展不出实力，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188章 救人 长慧的担忧不无道理。 虞曦确实发挥不出原有的元婴境实力，就连真正魔尊留给她的那些“金手指”，也由于幻境当中虺螣镯等法宝不在身上，而无法施用。 她就像是那被束缚住了双手双脚的人，明明眼前的场面在她看来不堪一击，却偏偏无法插手，只能站在旁边继续观看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秦公子手执长剑，与那水怪触手缠斗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 正值碧湖灯会，湖畔正是热闹的时候，按说也有不少修士在场，单是观景楼的秦夫人身旁就跟了两名炼气中期修士，可这么长时间过去，竟没有一人赶过来。 秦家不是最重视这位公子吗？ 怎会不派人来救？ 与长慧所想相同，虞曦此刻也觉得这件事里处处充满蹊跷。 就在这时，湖中的水怪突然发力，避开秦公子手中的长剑，直直朝虞曦袭来。 秦公子见状连忙出剑去拦，那触手就像是配合他的行动一般，依它的实力分明可以直接卷住虞曦的腰肢将她拖入湖底，却偏在快要触碰到的一刹那慢了一拍，让秦公子有时间抵挡在虞曦身前。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导演好的戏，处处透着违和。 就连此时挡在自己身前的“秦公子”，也透着几分奇怪。 在他闪身站在自己身前时，虞曦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莫名有种感觉，他的神色与动作是分离的，就好似他整个人是一只无法决定自己行动的提线木偶一般。 虞曦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正当她想继续探究之时，湖面疾风拂动，一位身着金线锦袍，头发花白的老者出现在水面，三两招就将水怪制住。 更准确的说，是将那水怪伸出的触手制服。 从始至终，从触手探出水面，到没入水面，水怪本体都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过。 老者的身份不难猜测，岸边已经有人惊呼，“是秦家老祖！” “秦家那位筑基境修士！” “不愧是筑基境，竟这么快就将水怪制服！” 虞曦施展不出元婴境的实力，耳力却并不比在幻境外差，这些话都清晰落入耳中。 她忍不住抬眼打量御剑而来的锦袍老者，对方也恰巧回过身，视线相触的一刹那，两人俱是一愣。 恰巧秦公子那把掉落在旁的法器长剑，剑穗是灰色的，虞曦一手抵在即将倒下的秦公子背后，一手指了指地上的剑穗。 而那锦袍老者则是张了张口，唤出一声，“林兮娘？” 三个字当中，中间那个“兮”字喊得格外重。 虞曦。 这是虞曦前世今生的名字，也是她身为魔尊，在参加正魔大会时为自己起的名字。 一众魔道门主、长老，都知晓魔尊大人的这个化名。 当锦袍老者着重喊出“兮”这个字时，虞曦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眼前这位拿了“秦家太上老祖”身份的，正是对她忠心耿耿的麻衣长老。 长慧、麻衣长老都在这里……那长易十有八九也陷入了幻境。 现在要做的，便是将长易找到，然后四人一起合力破除幻境！ 虞曦心下正琢磨着，就听耳边传来轻轻一声闷哼。 发出声音的是差点倒地的秦家公子。 按说这会儿锦袍老者应当上前，做出一番关心举动，再阐明自家外孙是为了救下林兮娘而受伤，之后再以为外孙疗伤之名，带着人焦急离去。 可这会儿认出了眼前的“林兮娘”后，他哪里还愿意按照幻境的意志来？ “林兮娘”是他担忧了多日的尊上。 哪怕置身幻境，他也要寸步不离地跟在尊上身边，保护尊上安危！ 这是他身为圣土教守山人一脉，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于是他奋力压制住那股强烈想要上前的冲动，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甚至故意抬了些头，不去看秦公子胸前的伤势。 虞曦倒是将人扶着在栏杆后的长椅上躺下，低头看了眼他的伤势。 并不算重，都是皮外伤，连骨头都没有伤到，敷一些最普通的回春散就能治好。 虞曦正欲站直身，视线上移，恰巧对上了秦公子睁着的双眼。 那双眼又恢复方才与她四目相对时短暂拥有的神采。 明明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双眼，偏偏在这道专注的眼神中虞曦心底涌现出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这么近的距离，与人四目相对专注看向对方。 这种眼神。 自穿越来以后，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褚彦！ 虞曦心头猛地一跳，重新俯下身，双手撑在长椅两端，视线一瞬不转地紧盯秦公子的双眼。 暂代“锦袍老者”身份的麻衣长老见状，眼皮直跳。 若不是受幻境压制，无法开口，他此时很想大声喊上一句。 “尊上，这是幻境啊！” “您可莫要受幻境影响，看上眼前这个被秦家安排骗婚的大骗子，清白不保！” 他甚至还想上前朝“自己外孙”脸上啐上一口。 呸，就凭这副面容还敢沾染他家尊上！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长得比尊上那个失踪了的褚彦妃子还不如，连给尊上提鞋都不配！ 就在画舫上一时陷入僵局的同时，一道身影顶着月色，匆匆从距离碧螺城五里外的山林中赶来。 与其说是“赶来”，不如说是“飘来”，从始至终他的双脚就没沾过地，直到飘到城墙外，他才一拍腰间的玉牌，变出一口棺材，随后身影没入棺材，再从棺材里站起来时，身体已变得凝实了不少，原本里面躺着人的棺材则变得空空如也。 他将棺材重新收起，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他在修炼之时一直心头难安，一直有声音不断提示他要在今晚以人身赶去碧螺城碧湖，搅得他连入定都无法，他才不愿意跑这一趟，耽搁修行时间！ 神魂回归肉体，再用飘的就不行了。 好久没有脚踩实地奔波，他心底生出的并不是怀念，而是麻烦。 确实麻烦！ 用脚走，比用魂飘，速度至少慢上三成！ 心里那个声音不断催促他，“快一些，再快一些！” “救下林家小姐！” 他不知林家小姐是谁，只知这声音着实烦人。 好在碧湖离他入城的西城门不远，不到一盏茶，他便看到了围满了人的碧湖湖畔。 只听岸边人群正在议论。 “方才那水怪快要伤到船上的女子了吧，是秦家公子将人救下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是秦家公子的未婚妻，城东林家的小姐！” 心底的声音已经不再催促。 林家小姐已经被人救下。 快要走到湖畔的人停住脚步，确定心底那道烦人的声音真的消失以后，立马调转方向，重新朝城外走去。 竟连丝毫好奇都没有，仿佛一心只有回到山谷修炼。 天边俯瞰这一出戏的残念见到此景，当即瞪大双眼，随机盯着那返身出城的身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本章完) 第189章 剧情 就在湖畔那道身影离去以后，幻境的压制好似忽然减轻了几分。 一瞬间，麻衣长老与虞曦都感受到周遭气息的改变。 麻衣长老连忙抬手一挥，撑起一片结界，将整艘画舫笼罩在内，迫不及待地与虞曦相认。 “尊上，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他的面容、穿戴与过去完全不同，但讲话时还是虞曦熟悉的那个语气。 只见他神色焦急地问：“尊上，这几日您过得如何，可曾遇到危险？” 虞曦摇了摇头。 这幻境虽然限制颇多，有些怪异，但对个人安危却没有丝毫威胁。 用个麻衣长老听不懂的说法来打比方，这个幻境就像是让他们沉浸式体验一场角色扮演游戏，里面的游戏剧情都是设定好的。 剧情走向一开始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倒能猜到几分。 就拿画舫刚才遭遇水怪这事来讲，无外乎就是“英雄救美”的桥段！ “我与长慧也已相遇，她现在的身份，是我这具身体的伯母。”虞曦长话短说，大致将这几日身边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听到她说到长慧成了“伯母”，麻衣长老吹了吹胡子，低语一声：“竟叫她占了这个便宜。” 随即他便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 秦家老祖，秦夫人的亲爹，秦公子的亲外祖父。 若之后环境内的事件发展，真按秦夫人所算计的那样，林兮娘倾心秦公子，应允婚事，嫁入秦家…… 那他岂不就成了尊上的外祖父？ 不行不行。 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万万不可以发生！ 麻衣长老也将自己这几日经历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着重讲了秦夫人对林兮娘的算计，以及秦公子身受重创即将痴傻的事情，随后急切道：“尊上，我们唤来长慧一起，合力破开幻境吧！” “稍等一下。”虞曦的目光再度落在平躺于长椅上的秦公子身上。 秦公子此时睁着双眼。 麻衣长老在周围撑起结界以后，他的目光便再没有变得空洞过，虽然仍未开口说话，身体也一动未动，虞曦却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许多东西。 心下的猜测越发确定。 虞曦眉头轻挑，盯着这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吐出两字：“褚彦？” 面前的人仍旧没有开口。 目光却仿佛在肯定着她的猜测。 虞曦说话并没有刻意回避麻衣长老，麻衣长老闻言大吃一惊：“尊上，这……这位身体里竟然是褚彦魔妃？” 魔妃不是失踪许久，怎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这人呐，就是经不起念叨。 他方才感叹过，秦家公子品貌远不及魔妃褚彦，褚彦这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嗯，应当是他。”目光交汇，虞曦越发肯定。 不过也不知是受这具身体的身体状况所限，还是幻境外他的神魂被困木头人偶，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秦公子”一直未能开口。 此时四肢也动弹不得，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一双眼还能有着细微的变化。 虞曦眉头微蹙，“你方才能与那水怪打斗，若是无法开口，或许可以将想说的话，以灵力书写下来？” 话音落下，虞曦没有等来“秦公子”动手，却等到了麻衣长老满面汗颜的解释。 “尊上，方才他与那水怪比斗时，是属下的一缕神魂暂时控制了他的身体，还有那水怪，也是属下以秦家宝库当中一件法器所化……”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由他自导自演的戏。 麻衣长老苦着脸解释：“我倒是不想照做，可这幻境邪门的很，这具身体似乎还拥有主导意识，就算我本意不想如此行动，也无法阻止身体这样去做。” 类似的感觉虞曦也有过，譬如方才走出观景楼后，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到湖畔边，登上秦家的画舫。 不过与麻衣长老不大一样的是，从始至终她没想过与这具身体原有的意志，或者说是与幻境安排的剧情抗争。 毕竟她也想知道，这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通过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以及麻衣长老刚才的讲述，虞曦已经将林家与秦家的剧情拼凑了个大概。 大致就是，秦家最被看重的公子秦茂，修为突破至炼气中期以后，身体突然有恙，灵根受到很严重的损伤，若不能及时医治好，今后修为不但再无寸进，还有可能退回到从前，甚至渐渐体内灵气溢散，直至沦为废人。 这样的情况是秦家人无法接受的，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几年前来到碧螺城，擅长炼丹，被秦家邀请成为外姓长老的孙长老，突然提到一个秘法。 只需要找到一位与秦茂灵根相同，且真心实意待他之人，就能取对方的灵根，补好秦茂灵根所受的创伤。 秦茂乃三灵根，其中以水灵根最佳，木灵根次之，金灵根最末。 三条灵根吸纳灵气时所占的比重，几乎是六成、三成、一成这样子。 碧螺城乃偏远小城，与最近的一座城池都要相隔上千里，且被一座险山阻隔，城中有修行资质的人本就不足一半，三灵根且水灵根资质占到六成的更是难寻。 偏偏秘法还不能耽搁，孙长老特意叮嘱过，要在半年以内施展秘法，不然超过时限，就算找到合适的人也救不了秦茂。 秦夫人派人找了好几日，就在希望渺茫之际，忽然得知她那入赘秦府的夫君，胞妹所在的家族当中，有一三灵根女子，资质恰巧与秦茂相仿。 且因是女子，且与秦茂年岁相当，更容易引诱对方付以真心。 这被秦家选中的女子，就是林家兮娘，也正是虞曦现在的这具身体。 秦家下了好大一盘棋，就是为了骗取她的真心，让她稀里糊涂的将命舍给秦家，舍给秦茂。 搞清这一部分剧情，虞曦不禁有些愤怒。 秦家、林家，合起伙来算计一个孤女，这两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忒不是东西！ 剧情进展到这，之后就应当是林兮娘舍命，秦茂受秘法滋养伤势恢复…… 虞曦觉得，应当没有这么简单。 第190章 踢出幻境 “父亲，您与茂儿情况如何，可有受伤？” 又一艘秦家的游船从岸边驶来，秦夫人站在船头，焦急地对着画舫喊道。 笼罩画舫的结界应声而破，虞曦双手撑住长椅扶手，直立起身。 望着画舫二楼站起的背影，秦夫人才恍然想起林家姑娘还在上面，忙又跟了一句：“兮娘可有受惊？” 麻衣长老向虞曦投去询问的目光，张了张口，“尊上”二字此时却无法再喊出声，显然是刚刚松懈了片刻的幻境禁制，又重新收紧了起来。 麻衣长老与虞曦彼此交换了个视线，随即他一甩衣袖，卷起长椅上的“秦公子”，对秦夫人交代了一句，“茂儿被水怪所伤，老夫先行带他回府疗伤”，之后便踏剑而行，消失在碧湖上空。 虞曦站在画舫二层没有移动，脸上没太多情绪，这副样子落在秦夫人与赶来的众人眼中，便是被水怪吓到，还没缓过神来。 与秦夫人同船赶来的林家夫人，连忙登上画舫，走到虞曦，“兮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h上下仔细打量着“林兮娘”全身，端是一副关心小辈的模样。 秦夫人暗地里撇了撇嘴，夫婿这位同胞妹妹，还真是擅长装模作样，瞧这一副好伯母的模样，装的多像？不知道还以为她对林兮娘这个侄女有多看重呢！ 啧，看重倒是看重。 不过看重的并不是骨肉亲情，而是林兮娘能在他们秦家，“卖”上一个好价钱！ 而在秦夫人眼中虚伪做作的林家夫人，此时正挽住“林兮娘”手臂，指尖悄悄探上脉搏，确认“林兮娘”身体真的无恙以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没受伤就好。”林家夫人低语一声，抬头与秦夫人寒暄道：“秦夫人，方才多亏秦公子抵挡水怪，不然兮娘今日怕是免不了受伤。我先带兮娘回府，明日再与家主一起，带兮娘登门拜访，探望秦公子。” 这本就是秦夫人与林家早就商议好的流程。 秦夫人顺着林家夫人的话，又关心了林兮娘两句，船只靠岸以后便与林家分头而行，做出一副赶着回家去看儿子伤势的样子。 湖上发生的事，已在岸边人群中传开。 “英雄救美”这四个字，在人群中响起无数次。 不知不觉，碧螺城中的人们已将秦公子与林家小姐绑定在了一起。遭遇危险，秦公子舍身相护，那按照坊间话本上的一贯走向，英雄救美，下一步可不就该美嫁英雄了吗？ 之后的发展，正如秦家、林家先前合计的那样。 也如城中大部分城民猜测。 出事的次日，林家家主与家主夫人，备上厚礼，带上林兮娘，前往秦府探望秦公子，感谢他在水怪手中救下林兮娘。 秦府上下气氛凝重，原来秦公子被水怪所伤，卧床不起，据说灵根也受到损伤。 消息一经传出，城中人纷纷感到惋惜。 秦公子的天赋，在碧螺城中也是数得上的，要是就这么废了，实在可惜。 而他受伤的原因，却是那日在湖上护着林兮娘。 按道理，林家应当有所表示。 林家也确实很上道，主动提出让林兮娘嫁入秦家。 秦夫人先是推辞，随后在秦府放出秦公子伤势好转的消息以后，才应承下来，主动向林府提亲，求娶林家兮娘，给足了林兮娘尊重与排面。 城中人提起此事，无不盛赞秦家厚道，感慨林家兮娘好命，虽父母双亡，却能得这样的好姻缘，能被秦家人这般看重。 提亲，定亲，过礼，择日…… 秦家与林家的这桩婚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一切都按照碧螺城中的最高标准，除了婚期择定的日子太近以外，没有任何异样。 而作为婚事两位主角之一的“林兮娘”本人，在婚期即将到来的前一日，坐在林府院中，听着林家亲眷道喜，只觉内心一阵无语。 这是一桩充满算计的婚姻。 若非婚事的另一位主角“秦公子”，此时体内装着的是褚彦的意识，她还真不愿意去秦家。 可褚彦在那里。 那她就非去不可了。 自褚彦封闭五感六识以来，她已经有许多日不曾与褚彦有过交流。 上次在画舫匆匆几眼，她能看出褚彦在这幻境之内，应当是恢复了五感六识当中的一部分，至少眼识、耳识与意识是恢复了的。想到明日两人就能见面，虞曦心底不禁涌现一丝期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不愿承认，这丝情绪，或许名为想念。 另一边，就在秦家与林家紧锣密鼓筹备婚礼的这段时日，山洞当中，勤奋钻研逍遥门秘法的长易，也终于找到了改良秘法，让这具身体更适宜修行的法子。 或许是受这具身体的意志，与幻境当中的禁制影响，他的情况与另外几人不同，自己残存的主观意志不多，一切行动几乎是按照内心的本能。 眼下，他不太能记得住自己原本姓甚名谁，似乎默认了自己就是这具身体本人。但一切的行为，仍是按照他自己下意识的本能去做。 就比如，他对那什么头饰主人是谁，城中水怪出没等等事宜，全都不感兴趣，只有修行能够让他全身心投入。 也只有在修炼时，他能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他是真正专注之人。 一旦修炼入定，就很难受外界干扰。 几日下来，任凭身旁的玉简如何闪烁，任凭心底的声音如何催促，他都没有离开过原地，依旧保持盘膝而坐神魂入定的状态。 换做任何一位修行人看到这一幕，都要赞叹一句，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人，有大意志之人！ 飘浮于幻境上空的残念，也是这么想的。 为人师者，遇到这样的徒儿，自当是欣喜的。 可作为布置这场幻境之人，他却忍不住心底发闷。 这幻境是由他一生的遗憾凝结。 他本想让自己的徒儿，替自己弥补这份遗憾，让自己了却残念。 怎想这便宜徒儿却根本不按照自己定下的剧本来走！ 真是气煞他也。 当看到秦府张灯结彩，新郎新娘定下道侣之契，被欢欢喜喜地送入洞房，而山洞中的人还在心无旁骛的修炼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一怒之下，将所有人踢出幻境！ (本章完) 第191章 遗憾 上一瞬眼前还是红布绸缎做的盖头，下一瞬眼前的大红色就被一片绿意葱葱的竹林取代。 这林子似曾相识。 虞曦左右张望，看到隐没在竹林后的院墙，还有与她相同，同样跌坐在竹林间的长慧与麻衣长老。 站起身后，虞曦的第一反应是摸向自己腰间。 她身上的衣裙已经变回自己那条紫色纱裙，腰间的木头人偶也还挂在原来的位置，伸手一摸，就能将大半个人偶攥入手心。 虞曦习惯性地攥着人偶的身体，用大拇指在人偶头顶摩挲两下。 正当她准备将手松开时，识海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虞曦。” 虞曦神情一怔。 随即瞪圆双眼，眼中难掩惊喜，“褚彦，你解除封闭了？” “是。”识海内的声音如实回答，“从幻境出来我就发觉自己施加的封印松动了。” 接着他问虞曦，“这是哪里，我们已经不在海上了？” 虞曦望向院墙的方向，就在几个月前，她才看过相似的林子与院落。 “你仔细看，这里是不是有些熟悉……” 虞曦迈步往院墙方向走去，指着敞开的院门，压低声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当就是伏蜇的第二个洞府。”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伏蜇位于无相海的洞府遗址！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就是了。 看来她先前在幻境中猜测的不错，那怪异的幻境，真的与陨落多时的伏蜇有关。 “咳。” 一道有些沙哑的咳嗽声，忽然出现在虞曦几人头顶。 虞曦仰头看去，竹林上空出现一道虚影。 那是一个身着黑袍，披散着头发，样貌、穿戴有些不修边幅的人。 在他身后还飘着个虞曦等人熟悉的身影。 正是多日未能在幻境当中与他们碰头的长易。 有长易在，那么他身前飘着的这道虚影身份便很好猜测。 这座洞府的主人，伏蜇。 难怪他们这段时间没能在幻境中找到长易，原来他是没有进入幻境，直接跟在了伏蜇身边？ 不单虞曦这么想，长慧与麻衣长老此时也是这般猜测的。 可随即，他们便见空中的虚影嫌弃地摆了摆手，将长易送回了地面。 长易本人直到现在还是懵的。 被踢出幻境的一瞬间，他就想起了自己是谁，也将自己的记忆与幻境中的经历融合。不过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是，那个幻境究竟是让他做什么？ 他隐约察觉，幻境当中心底那个声音，是想引导他去找林家小姐，破坏林家与秦家的婚事。 只是，这是为何呢？ 就在长易怔愣的瞬间，将他踢出幻境的伏蜇已在他身边骂了起来，“榆木脑袋！” 声音极其耳熟，像极了他接受伏蜇传承后，识海内偶尔指点他的声音。 然而长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对方从身旁送了下去，飘在虞曦与长慧之间。 长慧急忙上前，上下打量长慧一眼，见他魂体凝实，没有受伤，这才把心放回屋子里。 空中的虚影此时也下降了一点高度。 他低头望向虞曦几人，还未开口，就先是一声叹息。 “你们一定很疑惑，那幻境里呈现的究竟是什么。” 虞曦等人确实怀揣着这个疑惑。 几人纷纷仰头仰望着这道黑袍虚影，只听他长叹一声以后，开口说道：“诸位能找到这里，想必已经知晓我的身份。” “你们方才经历的幻境，是我一生最遗憾之事。如今我存留于此的这道残念即将消散，想在消散于天地间之前，由有缘人弥补这场遗憾，只可惜……” 只可惜他的有缘人们不按照剧本来。 虞曦等人还是摸不着头脑。 伏蜇的遗憾是什么？ 林府与秦府结亲？ 那又与他这个逍遥门老门主子嗣有何关系？按理来说，碧螺城这些修为微末的修士，应当如何也与出身逍遥门，早早就迈入结丹、元婴的伏蜇扯不上关系才是。 众人的眼神再明显不过。 空中的虚影，似乎也苦于无人诉说，衣袖一挥，唏嘘说道：“罢了，且让你们一看。” 话音落下，虞曦等人眼前重新展开一幅景象。 正是他们刚离开片刻的碧螺城。 不同于幻境中所经历的，这次他们的视角全都追随着一个在幻境中不曾见过的人。 很明显，这人随身带着棺材存放肉身，是逍遥门之人。 长易望着这人，心底闪过一丝讶然，眼前这人正是他在幻境中取代的身份。 只见他外出历练，与人斗法后伤及神魂，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意外穿过山脉，来到低阶修士所居的偏远城池。 在即将找到地方落脚之际，他晕倒在林间溪水旁边，意外被一女子所救，醒来时已置身山洞之中，聊聊不多的记忆只记得那女子腰间好似挂了个写着“林”字的玉牌。之后他受溪水中飘来的发饰所引，找到线索，来到城中，见到城中林家二房小姐，林兮娘。 惊鸿一瞥，林兮娘的身影落入他的脑海，返回山洞疗伤、休养之时，他时常会想起这道窈窕娇美的身影。 偶然间，他得知碧螺城中即将举办碧湖灯会，城中家族少爷、小姐皆会参加灯会。 鬼使神差，他也来到碧湖湖畔，从路旁的摊贩手中买过半张银质面具，戴在脸上。 边在湖畔漫步，边用视线不断搜寻着林家人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从观景楼中走出，迎上前去，对方看到他微微一愣。 他将面具摘下，耳边响起少女略带惊喜的声音，“原来是你呀，你的身体无恙了？” 修炼出了岔子，无恙自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愿让眼前的女子担心，只称自己已经痊愈。 二人只聊了匆匆几句，沿着湖畔走了一小段路，便以林家下人过来提醒女子登船而结束。 之后他离开碧螺城，返回山洞修炼，离去的太快，错过了碧湖之上秦家自导自演的戏码。 之后的日子他闭了个小关疗伤，记忆也恢复少许，重新恢复了自己金丹修士应有的实力，也打开了离开逍遥门外出历练时随身携带的乾坤法宝。 离开之前，他欲前往碧螺城与林家小姐道别，顺便将从法宝中搜出的适宜她用的丹药、法器赠于她手。 只可惜他去晚一步，秘法已成，嫁入秦家的林兮娘已经失去了灵根资质，永远沦为不能修炼的废人。 见到他时，被家中亲长算计背叛，又失去了修行机会的林兮娘已心存死志。 他赶到时，恰逢林兮娘准备自尽，他将人拦下，出手惩戒了秦、林两家，之后将林兮娘带离了碧螺城，两人择了一座更为偏远的小城停留。 这一停便是整整四十载，直到沦为凡人的林兮娘过世，他才离开那里，重新返回逍遥门。 也正是那四十年神魂与身体契合，不再单独以神魂存在于世，让他领悟到自己的身体与逍遥门功法并不适宜，返回宗门后，他便自请归还功法，另择他路修炼。 眼前的景象渐渐消散。 虞曦等人都看出来，方才眼前出现的那个“他”，就是伏蜇年轻的时候。 再之后的事情他们也都知晓，伏蜇离开逍遥门，修炼至即将突破合道，被劫雷损坏肉体，不得以舍弃肉体，再度结合逍遥门功法，重新转修神魂。 哪怕遭遇巨变，他的修行道路仍旧顺遂。 只是林兮娘的早亡，一直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时常回想，若是那日他离开的再晚一些，亲眼撞上秦家搞出的“水怪”，是否就能阻止林兮娘嫁入秦家，沦为无法修炼的废人。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即将陨落，弥留之际，他在自己的洞府遗址留下了这处幻境，只待有朝一日有缘人来到自己的洞府，可以替他再梦中弥补这个遗憾。 哪里知道，他的有缘人一开始就折在了第一步。 根本不为所动！ 不曾踏足碧螺城，见自己的心上人，也不参与碧湖灯会，对湖中发生的一切异样毫不关心。 一心一意只想修炼。 倒是被他拖入幻境的另外两人，暂代了林兮娘与秦家公子的身份，相处颇为和睦，他在空中看着，二人拜堂成亲时哪有半分扭捏，分明彼此心甘情愿的很！ 他的遗憾在梦中不但没有补足，反而…… 生怕之后再看到更令自己愤怒的画面，他急忙将这群人从幻境里踢了出来。 离开幻境，看到下方紫衣女子摩挲木头人偶的神态，他深感自己动作还算快的，不然就冲这两人惺惺相惜的劲儿，要是再继续将幻境维持下去，他这一抹残念怕是要看的气得直接消散开了…… “没想到竟是这样。”虞曦与麻衣长老几人，搞清幻境中发生的事情，无不感到唏嘘。 事情过去已久，幻境中的人早就已经魂归西天，唯剩下伏蜇这一抹残念还存留在这洞府内。 如今洞府找到传承之人，残念也已将消散。 虞曦正了正神色，自报家门，交代了来意。 她此行一是陪同伏蜇传承之人寻找洞府遗址，二则是解除木头人偶上的秘术，将意外受困其中的褚彦解救出来。 伏蜇的残念飘在半空中，看见下方这位“女魔尊”提起木头人偶中被困之人时脸上的担忧与焦虑，不禁心底暗道，还是动手慢了。 他应当再早些将他们踢出幻境才是！ (本章完) 第192章 契机 “罢了，罢了。” 飘荡在空中的残念，终于长叹一口气，从空中飘落下来，来到虞曦等人面前。 他有人形，身影却很虚幻，近了看竟比长易的身影还要透明，隔着这道身影都能看到后面的竹林。 不过思及这只是伏蛰留下的一缕残念，众人便都理解。 仅仅一缕残念，能在身死道消后停留在天地间三千年之久，已经是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了！ “如今是何年月，我死了多久了？”伏蛰的残念问道。 虞曦回答：“你已故去三千年之久。” “三千年了啊……” 伏蜇语气满是唏嘘，再看四周凝造幻境的幻石与阵纹，心底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他定是困于幻境太久，不断回顾当年发生的事，才会越发觉得遗憾。 可如今那些往事，也都过去了数千年，再遗憾也该要放下了。 他这一缕残念留在世间，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做。 他抬起头，目光一一划过眼前的几人，包括被虞曦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 随后语气笃定，“你们身上有两块我留下的令牌，想必已经去过我留在那边的洞府。” 他的视线接着便落到虞曦身上，“你身上有小树的气息。” 小树？ 虞曦想到伏蛰洞府外，那棵主动拔根而起，跟着她返回魔宫的断魂树。 伏蛰说的应该就是这个。 没等虞曦开口，伏蛰接着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长慧，“你身上有青游的血脉。” 这还是虞曦几人第一次听到“青游”这个名字。 “您还记得我祖母的名字？”长慧眼中浮现惊喜之色。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青游”正是她屡次提到的，与伏蛰相识的祖母。 只见伏蛰这一缕残念，轻轻点了下头，眼中流露出几分对于过去的怀念，“自是记得的。” “当年我初到无相海时，恰逢你祖母出生，因着我帮了个小忙，海灵鲸一族为我指引了方向，之后许多年，我又与你祖母及海灵鲸一族打过多次交道。” 许是因为亲眼看到生命诞生的缘故，哪怕之后认识的海中妖兽为数不少，长慧的祖母“青游”，仍是伏蛰印象里比较特殊的那个。 当初他选择开辟洞府的岛屿，距离海灵鲸族群聚集之地不远，海灵鲸天赋强大，幼年便可化为人形上岸行走。 刚学会化形的青游，没少到他的岛上来。 看着粉雕玉琢，活泼可爱的青游，他曾多次想到，若是当年林兮娘没有失去修行能力，早早离开人世，他们也应早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肯定也像青游一样天真可爱。 哪怕后来时常闭关，甚少见到青游以及其他海中妖兽，那个时候他对青游是有几分如同父女般的情谊的。 所以后来他才会在寿元将尽，无法飞升之际，将令牌与洞府地图交给青游。 只是没想到，身为海灵鲸一族的青游，竟会有个人族后辈。 更准确说，是半妖半人，剔除了大部分妖血，选择了人修路子的后辈。 “你卡在这个境界，应当已有不短时间。” 哪怕仅是一缕残念，伏蛰一眼就看出了长慧身上的问题。 到底是与长慧祖母有着几分情谊在，他开口提点：“你体内妖血并未全部剔除干净，若我猜得没错，你迟迟无法突破的原因，便是体内两种血脉发生冲突。须知修行一途，融合方为上道，一味地排异反倒并非良计。” “可我开始修炼以来，体内的妖族血脉时常产生暴虐之气，搅得我体内灵气暴动，好几次差点因此爆体而亡……若非如此，师父也不会冒险动手为我剔除妖血。”虽然伏蛰修为高深，见多识广，长慧也没有因为他的一家之言就对自己长久以来的修炼路数产生质疑。 当年的情况，若是师父不为她剔除妖血，她早就已经爆体而亡，别说修炼到如今的分神境界，怕是连筑基都难。 伏蛰闻言微微颔首。 “我这洞府内，有一种可以平复妖血暴虐之气的丹药，不过至少拥有五阶修为的妖兽才能服用，对应的正是人修分神境界。” 伏蛰感叹，“半人半妖根本无法修炼到五阶，若是当年你那师父不带你离开无相海，剥除妖血，踏上修行之路，你也无法企及如今的境界，这一切，倒是机缘刚好。” 弱小的身体，根本无法同时承受两种血脉。 可如今，拥有分神境界，经过数次劫雷锻炼的身体却可以！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刚刚好地安排。 长慧闻言便怔愣住，隔了好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您是说……我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伏蛰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的境界早已巩固多时，只差一个契机，将堵塞的血脉疏通，想来在你寿元将尽以前，定能迈入合道之境，到了那时你亦可以同时修行人族、妖族两种功法，实力比如今怕是要强上不止一两重。” 得了伏蛰的肯定答复，长慧神情难掩激动。 她寿元无多，早就为自己判下死刑。 原本她以为，陪伴师弟得到传承，再为麓霞峰的师弟师妹们安排好后路，她也就差不多该到了日子。 哪知在这个时候还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竟也能有机会迈入合道之境，开启新的修行征程！ 这无异于是拥有新生。 比她更加激动的，是飘在她身旁的长易。 他嘴唇颤动，口中忍不住一直重复着一句，“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是麓霞峰这一辈仅存的弟子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师父离世得早，师姐于他，是亦师亦母的存在。 师姐能有突破合道的机会，再多得数百年寿元，他比自己修为精进时还要更加高兴！ 他在心底不住祈祷。 “师父在天有灵，保佑麓霞峰弟子一切顺遂，保佑师姐修行顺利，成功迈入合道之境。” 就在他心底默默祈祷的同时，万里之外，海底石室。 被折磨的筋疲力竭，浑身满是伤痕的男子，再度抬起头，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白袍老者，露出讥讽。 “道明。” “就算你机关算尽，也永远不会如愿。” 第193章 被天道抛弃 两块令牌，伏蛰已经搞清楚长慧手中那块，是从青游那里得来，他将目光投向虞曦，“你手中这块令牌，应是得自逍遥门吧。” 他在寿元将尽，陨落以前，一共就散出去过三块令牌。 一块给了青游，一块给了逍遥门，另一块则被他随意抛在了大陆东岸，距离无相海不远的地带。 眼前的紫衫女子，身份既然是魔道之尊，想来手中这块洞府令牌，定是出自魔道五门三教之一的逍遥门。 伏蛰说话的时候，麻衣长老暗自皱了皱眉。 对于他来说，三千年前名扬正魔两道的散魔伏蛰，自然也是了不得的前辈，但他仍是觉得，这位前辈对待尊上的态度不够尊敬。 在与尊上讲话的时候，怎能不用敬称呢？ 但尊上都没有对此多说什么，他这个做下属的也不好开口指责。 哎！ 伏蛰确实对虞曦没有什么尊敬之意。倒不是他怀疑眼前这位魔尊的身份，而是他这一缕残魂，所能保留的记忆着实有限，很多事情若不仔细回想，根本无法想起。 他盯着虞曦看了半响，这才想起魔道确实有一位已故多年的魔尊，就埋在凌舟山上！他没自请离开逍遥门时，还跟着他爹去祭拜过一回。后来他离开逍遥门，再后来合道劫雷没渡过去，舍了肉身重新开始修炼，根本无暇去想其他，也没怎么接触过魔道五门三教的人，那凌舟山自然也就再没有去过。 有关魔尊复活的传说，他也是听过的。 不过他也只是当个故事听，传说传说，都是“传说”了，哪还能有真？ 可如今他都已经陨落三千年了，算算年头，魔尊已经陨落了一万年！ 死了一万年的人都能复活？ 这就不得不令人咄咄称奇了！ 伏蛰当即飘近了些，围着虞曦飘了好几圈。 好家伙，这可是死了一万年又复生的人啊！ 他就说眼前这“女娃娃”怎的修为只有元婴，还能被边上的分神、合道境修士奉为“尊上”，原来是有着这么一重原因！ 他这时甚至暗暗有些后悔，当年他死之前怎么没想着效仿魔尊，布置一番呢？这死了一万年的人都能复活，死了三千年的应该也能吧？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又被他自己否决。 他这时想起了更多。 据说魔尊当年临死前，特意为自己打造了一口堪比仙器的上好棺材，可保尸身万年不朽！ 而且魔尊为自己选择的墓地，也是个了不得的地方，别看凌舟山从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可实际上山顶那个祭坛是个无人能够进出的地方。魔道典籍记载，七千年来除了魔尊大人下葬之时开启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有人能够将其开启。 典籍甚至还记载过，当初魔尊大人下葬的时候，棺材是自己飞入墓地的…… 不过那典籍忒不靠谱，伏蛰作为逍遥门曾经某一任老门主的后人，知道的比一般魔修要多一些，典籍上记载逍遥门独门功法的由来，是逍遥门开山老祖当时脚踩两条船，为了方便避开道侣视线，出去幽会，才创下了这门神魂肉体分离的独门功法…… 这说法能靠谱吗？ 必须不能啊！ 伏蛰记得他那身为逍遥门门主的老爹，背地里没少怒骂编写魔道典籍之人，后来他爹又找人重新改编了一次，将逍遥门功法那离谱的由来改写成了别的，之后才没再骂过。 思绪越发扯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缕残念也即将消散的缘故，伏蛰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混沌，他能感觉到自己坚持不了太久。 不敢再耽搁下去，他先简单交代了自己留下来的这些东西，“这里有我舍去肉体，散功重修以后多年积攒下的宝物，及我多年来钻研的独门技法、修炼法门。既然你们找到这里，与我有缘，这些我便都交由你们。平复妖血的丹药及法门，交由青游后人。我的功法、法宝，皆由受我传承之人继承。”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从长慧和长易身上移开，重新投向虞曦，“余下的便都交由你吧，其实也没剩下什么，不过其中应当有一样你需要的。” 他的目光在虞曦腰间的木头人偶上停顿了一下。 虞曦立即心领神会。 木头人偶的破解之法！ 这确实是她迫切需要的东西，也是她此次无相海之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交代完自己留下来的东西，伏蛰面色逐渐严肃，沉声说道：“我将这一缕残念留在此地，并非只为守着这处幻境，让有缘人弥补我当年的遗憾，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请讲。”虞曦几人的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伏蛰未语先叹，跟在一声叹息之后，语气无比低沉落寞，“此界飞升上界的天梯，早已被人截断。” 麻衣长老惊愕地瞪大双眼。 长慧与长易也全都傻了眼。 倒是虞曦没有表现得太过吃惊，此界万年没有人飞升上界，她早就怀疑过这个原因…… 伏蛰忍不住多看虞曦一眼，想到眼前这位在复活重修以前，也是个即将摸到飞升门槛的渡劫境高手，说不准以前比他境界更高，恍然道：“你应当也猜到了一些吧？” 虞曦没有多言。 伏蛰便当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苦笑一声，接着道：“与陆地相比，无相海的天地之力明显更胜一筹，可当我迈入度劫之境以后，却发现这天地之力并非修炼的良药，而是掣肘。我们这方世界早就被天道抛弃，无论如何接近那个门槛，都无法触及到飞升上界的天梯。” 每个修士心中都有一个修行飞升的梦。 能够迈入渡劫境界，用千万分之一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千万分之一，本应该是最有希望修得大道，渡劫飞升的人，可等待他们的偏偏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这是被天道抛弃的世界。 那他们修炼至此，究竟为了什么？ 心绪浮动，本就不算稳固的残念变得更加虚晃，已有消散趋势。 “我这些年所见所闻，皆记载在木雕坊内玉简之中。” “那里还有一枚木扳指，里面存了些东西，且代我交给逍遥门现任门主。” 至此，想要交代的事，已尽数说完。 伏蛰的残念渐渐飘散，身影淡薄，直至虚无…… 第194章 洞府崩塌 随着伏蛰残念消散，“砰砰”几声，洞府中维持幻境运转的阵石应声而碎，那处由伏蛰执念形成的幻境彻底不复存在。 作用于神识上的压制感随之消失不见。 虞曦几人散开神识，洞府全貌终于尽收眼底。 这地方分外眼熟！ 虞曦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与她神情相同的，是同样在月见谷时去过伏蛰洞府的长易。 虞曦与长易几乎同时开口，“这里与月见谷那处洞府布置得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长易朝虞曦那边看了一眼，心底泛起一抹浅浅涟漪，也不知是不是受先前那幻境的影响。 麻衣长老闻言则咧了咧嘴，“看来前辈是位念旧的人。” 也是，不念旧又怎会在残念消散的最后一刻，还想着曾经渊源颇深的宗门？ 他呵呵一笑，接着说：“伏蛰前辈怕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冥虚子这老小子，这下该得意了。” 伏蛰残念消散前，对虞曦、长慧、长易三人都有交代，虞曦想了想说：“我们分头行动，按照伏蛰所言，各取各自所需。其余东西麻衣暂且收着，待返回鬼涧岭，再交由逍遥门。” 麻衣长老立即应道：“是。” 怎料还未开始行动，几人就感到地面剧烈一晃，随即胸口一闷，一股极强的压力在四周涌现。 虞曦在几人当中修为最低，当即觉得喉咙里多了丝丝血腥气味。 长易散功重修，如今修为堪堪与虞曦相当，由于没有肉身，在强压的作用下，魂体有一瞬的飘忽，好在很快又凝实起来，没有出什么岔子。 “怎么回事？”长慧环顾四周，神情紧张。 这处洞府并不算大，神识能够完全笼罩，神识之内并未出现任何异样，洞府内也没有任何阵法启动的气息，那么这股强压从何而来？ 虞曦想起他们被卷入幻境前的遭遇，心底生出一个猜测。 “我们方才被漩涡卷入海底，才进入伏蛰所布的幻境，若我猜得不错，此地许是位于深海。” 虞曦神色凝重地说：“幻境溃散，此地禁制消除，洞府怕是即将因深海强大的欺压而坍塌。我们动作快一些，收好伏蛰留下的东西，尽快离开。” 时间紧迫，麻衣长老三人虽听不懂虞曦口中的“气压”为何物，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多问的时候，异口同声应了“是”后，立即分头行动起来。 虞曦直奔被竹林环绕的小院。 正房是静室与丹房，西厢房则是虞曦要找的“木雕坊”，整整一排房屋打通，里面的空间比正房更大，刚走进来就看到桌案上摆放着一排巴掌大小的木头人偶，墙角还散落着一些个头更大的。 与褚彦寄身的木头人偶不同，这间屋子里的木头人偶全都没有五官，可见还未使用，其中没有囚困过人。 虞曦想要找的木偶炼制与破解之法，分别存于两块玉简之内，此时就摆在桌案的木头人偶旁边。 施加在身上的压力越发加重，此时来不及详看玉简，钻研破解之法，虞曦只得将东西先仔细收起。 其余东西没有时间一一细看，但虞曦生怕自己遗漏什么重要物品，便挥动衣袖，直接一片一片地将东西收入储物法宝。 好在她身上的虺螣镯、龙纹玉佩和戒指，里面空间极大，别说这一整间屋子，就是再来上一百间，也完全能够装得下！ 虞曦收拾东西时，长慧、长易与麻衣长老也在奋力往自己的储物法宝内装着东西。 长慧和长易都有自己的目标。 长易主要拿的是存放于静室内的功法传承、修炼心得，以及伏蛰留下的几把适宜魂体使用的武器。 长慧拿的则是伏蛰这些年收敛的妖兽所用之物，这些都被他单独收在一间储藏室内，这间屋内摆满了木架，上面还用小刀刻着物品类别及来历。其中大部分东西，都是伏蛰开设洞府以后，与他打过交道的无相海妖兽所赠。 长慧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小堆碧蓝的海鲸石，这东西只在海灵鲸族群聚集之地产出，里面水灵力精纯，海灵鲸闭关突破之时不会外出捕猎，就依靠这种石头为食，有辅助突破之效。 海鲸石在海灵鲸族群中，是极其珍贵的存在。伏蛰的收藏中有这么多海鲸石，足以见得他与海灵鲸一族的关系确实不错。 她还在架子上找到几块龟族蜕下的龟甲，这东西能被同族妖兽吸收，对于灵龟一族来说是难得的补品，她记得虞曦身边就跟着一只灵龟，从他们离开月见谷那时就开始“休眠”，应是处于突破边缘了，要是能炼化一块龟甲，怕是能直接突破好几个小境界。 她单独将龟甲和一些灵龟能用得上的灵物和丹药塞入一只储物袋中，这东西她留着没用，倒不如等下直接交给虞曦。 比起虞曦三人，麻衣长老此时则要忙碌许多。 除了木雕房、静室和储藏室，其他都是他要“搜刮”的地方。 后院的药田栽着几株七千年份的灵药，挖了！ 竹林中心长了几根生出灵识的玉竹，连土一起挖走，回去移植到月见谷底！ 还有搭建房屋的木材、石料也皆是不容易弄到的灵材，统统带走！ 刚好冥虚子前阵子还向尊上诉过苦，说找不着合适做棺材存放弟子肉身的灵材，这些不是刚好？ 甭管木棺还是石棺，统统蕴含大量灵气，可保肉身完好。细究起来，这可还是逍遥门“老祖宗”留给他们的宝贝呢！ “尊上，我这边已经收取完了。”长慧是最早一个收完东西的，实在是她要拿的部分不算多，连架子一起收进储物法宝内就是。 虞曦由于还用神识探查了一下玉简，动作稍逊一步，几乎与长易同时走出房门。 身上的压力越发加重，院子此时已经空空如也，连院墙都被麻衣长老拆了大半。三人赶去竹林，协助麻衣长老将几株生出灵识的玉竹移入灵兽袋，接着便感到脚下剧烈晃动。 “洞府快崩塌了！” “我们赶紧出去。” 第195章 传送阵 修士的身体都是极其强悍的。 就拿元婴境修士的肉身来说，用普通的刀剑去砍，甚至无法砍动。更别说分神、合道境界的修士了。 可虞曦不确定他们此时在海底多深的位置，如果距离海面上万米，甚至数万米，那洞府坍塌以后他们所要面对的气压，会非常恐怖。 他们的肉身虽能挡住刀剑，却未必能抵挡住深海强大的气压。 不过他们并不是一路沉入海底的，既然有法子进来，必定有法子出去。 毫无疑问，这洞府内布有传送阵法。 经虞曦这一提醒，长易一拍脑门，“静室后头还有一间密室，里面绘制了阵纹，我想着这阵法也带不走，方才便没仔细看。” 现在想来，若是洞府内真有这么一座传送阵，那么最有可能设置的位置，也就是伏蛰平时待得最多的静室附近了。 “快过去看看。”麻衣长老匆匆将最后一株玉竹收好，催促道。 “若是传送阵，我们便乘传送阵走，若不是，我们便祭出身上最强的防御法宝与符篆，趁洞府坍塌那一刻尽力向上冲。” 虞曦快速交代完，几人闪身离开竹林，来到院中静室。 拖开后侧墙上的暗门，便来到长易说的那间屋子。 比起院子中其他屋子的宽敞，这间可以称得上狭小。 屋内除了地面绘制的阵纹以外，再无一件多余的屋子。 四人进入其中，整间屋子便已被占满了一半。 四人当中最为了解传送阵法的是麻衣长老，倒不是说他有多么精通阵法一道，而是他出自圣土教，圣土教最擅长的是什么？ 挖土！ 这土挖得多了，不但能埋别人，有时候也会不小心埋住自己。 圣土教刚入门的小弟子门，修炼踏上正途以后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绘制小型传送阵。也不用多远，能传个十丈二十丈，将自己从地底下传出来就行。 麻衣长老年岁颇大，对阵法一途没多大兴趣，几百年的修炼生涯里，会绘制的阵法两只巴掌都数得过来，不过这传送阵，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他钻研最深的一种阵法！ 低头一看，哪怕还没看清完整的阵纹，只粗略扫了一眼，他心里就已有了三分谱。 这确实是个传送阵法！ “长易，你往上飘飘，我再看看这道阵纹。”麻衣长老指指长易脚下。 长易闻言立即将身子飘离地面，他脚下刚好是一笔重要的纹路。 看清以后，麻衣长老心中的三分谱，便多出一倍，变为了六分！ “尊上，这确实是一道传送阵。” 麻衣长老看向虞曦的眼中，又添了一抹佩服，“这阵法传送的方位正是我们头顶正上方，且距离不仅，至少有上千丈，您猜的不错，我们真的位于海底深处！” “这阵法可能启用？”虞曦连忙问道。 “可以的。”麻衣长老点了点头，这阵法上还有些许灵力波动，可见不是一道死阵。 他取出几枚灵石抛入阵纹之间的凹槽，果然看见一道道阵纹亮了起来。 不过还没亮到整座阵法的五分之一，就停了下来，随后再度逐渐暗淡…… 很明显，这点灵石不够。 地面的晃动越发激烈，虞曦伸手在虺螣镯上一抚，一小堆极品灵石便出现在眼前，她再一挥手，这些灵石便排成一条直线，依次飞入刚才麻衣长老抛掷灵石的凹槽。 先前麻衣长老扔进去的那几枚灵石，早就已经化作碎末。 随着极品灵石的注入，一道道阵纹再次亮起，阵法上涌动的灵气快速变多，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一同在几人耳边响起。 随即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感，令他们几近窒息。 与此同时阵纹已经亮起了最后一道，那种窒息感刚刚传来，几人便觉脚下一空，眼前一花，四周已不再是刚才的景象。 向前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也已经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就在一息之间结束，若不是身上那种被挤压过后的疼痛感还在，他们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须臾的恍惚之后，眼前重新变得明亮。 消失不见的窒息感又回来少许，周身变得冰凉凉的，不过这种窒息感和刚刚在洞府内的不同，只是呼吸不畅。 虞曦努力撑开眼皮便发现，自己置身水中，背后是一块礁石，头顶不远就是海面，外面正是大白天，阳光洒在海面，也照亮了这一片距离海面不远的区域。 虞曦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呛到水，反手摸了摸背后的礁石，果然从上面摸出了一些痕迹，应当是伏蜇当年在这里绘刻阵纹留下的痕迹。 双手背后抵住石壁，虞曦散开神识搜索着这片区域，微微皱眉。 她没在这里看到长慧、长易和麻衣长老。 方圆一海里内，就只有她自己一人。 “别慌，他们应当也不会远。我们先离开水底。”清冷沉稳的声音在识海内响起。 是褚彦的声音。 虞曦舒了一口气，也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人。 还有褚彦陪在她身边。 她用背在身后的左手用力一推，接着脚下一蹬，向着水面游去。 几息以后脑袋就已浮出水面。 虞曦轻抚虺螣镯，将先前收起的小舟放了出来，紧接着便开启隐匿小舟气息的阵法。 至于小舟本体，虞曦并未掩饰，若是麻衣长老他们就在不远处，便能够看到小舟的位置寻找过来。 回到船舱内，虞曦解下腰间的木头人偶，放在桌案上，接着又将先前在木雕坊内收的两块玉简取出，一左一右摆在木头人偶旁边。 “别急着封闭五感六识，无相海内太过危险，你先看看如何将这木头人偶破解，恢复人身。” 虞曦说话的同时散开识念，操控身下的小舟沿着他们出来的位置扩大搜寻范围，“我先找找他们几个现在在哪。” 既然阵法启动，他们都被一同传出，想来现在都安稳到了海面附近，就是不知道彼此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就在小舟以礁石为圆点，在海面上画着圈的时候，一道原本停留在海底洞府不远处的身影，正快速向海面游来。 第196章 一如初见 小舟在海面上打转了小半个时辰，仍旧没见到麻衣长老三人的踪影。 虞曦秀眉蹙起。 难道他们没有被传送到这片海域？ 至于会不会没有被传送出来，仍旧留在深海，这一点她倒是不担心的。许是因为身上有着两道神识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修为稍低一些，她是最后一个消失在传送阵上的。 她很确信，麻衣长老、长慧与长易三人，也通过传送阵离开了海底洞府。 “虞曦，我知道怎么办了。” 褚彦的声音从木头人偶中传出。 虞曦暂且收敛神识，将目光投向桌案。 “不破不立，想要解除木头人偶，需将木头人偶击碎。” 虞曦神色一怔。 击碎木头人偶？ 她望着人偶上那道裂痕，眉头都快要皱成一个川字。 早知道这样就能破解，她是不是就不该小心保存人偶完好？没准早就让它碎了，褚彦早就出来了。 一见虞曦的神情，褚彦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连忙接着说道：“我还没有说完。” “伏蜇前辈留下的玉简当中，有一段护体秘法，依照此法可将衣服在人偶上的心神剥离，使肉身与神魂不会受人偶碎裂影响。” “也就是说，若是没有这道秘法护住肉身与神识，木偶碎裂，寄身其中的我必定遭受重创，就此一命呜呼也未可知。” 说到这里，褚彦语气格外郑重：“虞曦，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拂，若不是你，我怕是无法顺利活到今日。” 虽说魔道在正魔大会上敲了他一闷棍，把他带走，可他心里清楚，他会被困于木头人偶当中，这事赖不到虞曦头上。 分明是受同门所害。 若不是出云峰的洛云蔷和周泽，他根本不会误入伏蜇的洞府。 危难之际，宗门并未对他施以援手，反倒是被他处处提防的虞曦最先找到他，护住已经失去自保之力的他。 几个月下来，单是极品灵石，就为他用了好几匣子…… 就算有着前世的渊源在，这个人情他也欠大了。 他要如何回报？ 鬼使神差，他脑海中窜出一句——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这想法刚一冒出，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看来他是在木头人偶里待的时间太久，人都待得傻掉了。 虞曦不知这一会儿的功夫，褚彦已经想了这么多，她顺着褚彦刚才的话问：“那护体秘法难不难学，你要多长时间才能习得？” 听上去，在无准备之下木偶碎裂的后果，和他们先前担心的一样严重。虞曦生怕哪天毫无察觉当中，木偶的裂纹就扩大了，或者一不小心碎了。 这木头人偶，还是早点解除为好。 只有褚彦从木头人偶里出来了，虞曦才能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里。 “我已经习得了。不过还要些时间施展。”褚彦顿了顿，给出一个决定答复，“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你就可将人偶击碎。” 虞曦心神一凛。 一直压抑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好转。 只剩半个时辰，就能将这桩大事解决！ 不过眼下还有其他麻烦，虞曦问：“需不需要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停下来，等你恢复我们再出发？” “不用，这海上四处都很安静。”褚彦回答。 这倒是没错。 这片海域无风无浪，四周也不见任何妖兽，确实是难得的清净地方。 虞曦想了想说道：“那我就不在此停留了，眼下还不清楚麻衣他们的下落，当务之急是先与他们汇合。我尽量将船控制的平稳一些，你若有事便开口喊我。” 好在先前与丹朱鸟、流光星鳗几族约定过一月之期，如今时间已过去一半。 现下她既然没有头绪，那么朝着约定好的地方去准没错，若是麻衣长老与长慧他们传送出来，寻找不到她的身影，定然也会赶到那里与她碰头。 小舟在海面上停滞了一瞬，虞曦辨明方向，沿着来时的路返航。 与此同时，海底那道身影越游越快。 起初它还迷茫地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而后便认准方向，朝着前面暗流涌动的地方游去。 前面是一道海沟，那片区域海浪汹涌，海底亦有无限危机潜伏，可它却好似根本不怕一般，认定方向以后，就再没有减缓过速度。 “前面就快到海沟所在的区域了。”虞曦看了一眼桌案，已经快到半个时辰了，桌案上的木头人偶仍旧没有发出声音。 在度过海沟的时候击碎人偶肯定不行，虞曦暂且将小舟减缓了速度。 从小舟现在的位置看出去，他们四周这片区域还是平静安稳的，夜色深了，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满天星河，美得像是一副画卷。 可放眼望向前方，几里以外便是惊涛骇浪，两者之间就像是有着一道明确的界线。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就在这时，木头人偶上终于传出声音，“好了。” “还真是半个时辰。”虞曦咂巴了下嘴，再次确认，“你准备好了？” “嗯。”褚彦语气肯定，“我准备好了，劳烦你动手。” 他的话音落下，便开始施展玉简内所教的秘法。 很快，木头人偶上的神采消失不见，人偶头部的五官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直至人偶没有再产生什么变化，虞曦明白，这是褚彦的护体秘法已经施展成了。 现在，便是动手的时候！ 虞曦将小舟上的所有防御阵法开启，随后收回神识，全神贯注看向木头人偶，右手一翻，缠绕手腕的乳白色软鞭伸展开来，直朝桌上的人偶卷去。 人偶被鞭子牢牢卷住，虞曦控制鞭子不断收紧，再收紧。 “咔嚓”一声在耳边响起。 木头人偶上本就拥有的裂痕不断扩大，更多细小的裂纹在人偶表面出现。 虞曦没有就此罢手，而是向软鞭内注入更多灵力。 一息、两息…… 木头，木头人偶坚持不住，完全碎裂开来。 木渣顺着鞭子缠绕的缝隙飘落，同一时间，船舱内多出一道身影。 一袭白衣，风姿清举。 一如初见时那副模样。 (本章完) 第197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如果说虞曦穿越到修真界以后，最熟悉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就是褚彦。 毕竟她与褚彦相处的时间最多，自从褚彦在正魔大会上被敲晕了塞进魔舟，俩人就没分开过。尤其是褚彦被困入木头人偶以后，更是变成了日积月累的朝夕相处。 虞曦已经习惯了，腰间挂着个小玩意儿，思考问题时伸手摩挲两下。 没瞧那木头人偶在粉碎前，都已经被盘包浆了嘛？ 油亮油亮的！ 乍一看褚彦变回人，虞曦还觉得怪不适应的。 不过到底是好事儿，虞曦脸上带出几分笑意，“恭喜，你终于解脱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褚彦的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褚彦活动了一下四肢，又感知了一下身体里运转的灵力，摇头道：“没有不舒服。” 一切完好，并没有因为长时间被困人偶内产生任何异样。 不对！ 褚彦脸色蓦地一变。 虞曦心底“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耳边隐约听到了雷电嗡鸣的声音，再往前一点就是那道危机四伏的海沟，雷声应当是从那一片传出来的。 下一瞬虞曦却发现，她猜错了。 原本相距甚远的雷声正在不断向他们这里靠近。 无相海上的雷暴一般都出现在限制的一定区域内，虞曦遭遇过几次，却从不见这种区域移动过。 会不断靠近的雷声…… 虞曦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抬头看向褚彦，“这不会是……” 褚彦神情凝重地点了下头，“是我的元婴劫雷。”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天会到来的如此快。他曾以为至少还要十年，却没想到被困木头人偶后，突破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被困于木头人偶当中，也没有落下修炼，又或许是他吸取了大量灵石中的能量。那些原本被木头人偶吸走的灵力，在人偶破碎那一刻，仿佛都灌入了他的体内。 从金丹到元婴，他突破地一气呵成，没有丝毫阻塞。 不过想想，灌注木头人偶的大量灵气，是用好几匣子极品灵石堆出来的……这一切似乎又没那么匪夷所思了。 不过他欠虞曦的人情，欠的可就更大了。 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雷声越发靠近。 褚彦：“我先与小舟拉开些距离，渡过元婴劫雷。” 说着他便转身，踏出船舱前，脚步顿了顿，回头又多补了一句：“不用担心，这场劫雷我有万全把握。” “好，那我在这等你回来。”虞曦没有多言，褚彦飞身拉远与小舟之间的距离，她也跟着闪身离开船舱，来到甲板，远远眺望褚彦凌立于空的身姿，以及在他头顶上方不断聚拢的劫云、雷电。 褚彦也朝虞曦那边看了一眼。 他知道这时候劝虞曦先走，虞曦必定不会同意，索性没有多说。好在他真如自己开口所说那样，对这场劫雷有着完全的把握，按说他停留在金丹境的时间不长，短时间内吸入大量灵力突破境界，根基必定不稳，可他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他觉得自己体内每一丝灵力都无比夯实，没有任何虚浮之感。 就像是这本就是他应有的实力。 “轰隆。” 雷声炸响。 汹涌的雷光以不及掩耳之势劈落。 褚彦整个人都被雷光笼罩在内。虞曦心头一凛，这雷光的威势，也没比她当初那场元婴劫逊色多少，而且无相海这里的天……似乎比陆地上更低一些，劫云像是就压在头顶，离得近了，雷光劈落的速度仿佛都快了几分。 又是“轰隆”一声。 第一道雷光还未散去，第二道又当头落下。 雷声比背后海沟那里的动静还大，第二道雷光刚开始消散，第三道又已经蓄势待发，望着被雷光吞噬了大半道身影的褚彦，虞曦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就在海面雷声接连不断的时候，一道金铜色的身影悄悄靠近小舟船底。 劫雷的气息太过霸道，将附近大部分气息都掩盖了过去。 那金铜色的身影本就只有手臂长短，在苍茫大海中极不起眼，再加上劫雷的“助攻”，竟瞒过了虞曦的神识和小舟上开启的防御阵法。 只见它“啪”地一下，四爪在船底抓牢，紧接着身影与船体融为一色，气息也完全与小舟同化，就算用神识扫视，也再看不出一丝一毫异样。 虞曦还不知道自己的船底多了东西，她正数着数。 雷光已经劈落了四次，若按正常元婴境劫雷的惯例，再有一道，这劫就算度完了。 随着第五道劫雷落下，空中的劫云隐隐有要散开的趋势，可不知为何，又重新凝聚，紧接着比第五道更加粗壮的第六道劫雷，当头落下。 虞曦倒抽一口冷气。 她甚至联想到自己那不同寻常的元婴劫，想当初她可是足足挨了九下，才渡完元婴劫。 褚彦，褚彦他……该不会也这么倒霉吧？ 雷声不断。 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 第九道！ 虞曦心里暗骂自己一声乌鸦嘴。 竟然真让她给说中了，褚彦的元婴劫雷迎来了第九道！ 好在这一道劫雷落下，劫云终于有了散开的架势，雷光中的身影仍旧没有倒下，虞曦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劫，应当是顺利渡过了。 然而就在这时，小舟忽然整个向下一沉，即将落入水中的时刻虞曦脚尖用力一蹬甲板，想要向上飞去。 然而没等她身影离开甲板，“哐”的一声，一个碗状的东西倒扣了上来，随即虞曦便感到眼前一黑，黑暗中神识散开，眼前除了与她一同被扣住的小舟以为，再看不到其他。 海面、劫云、褚彦，统统消失在眼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传说诚不欺人，无相海确实是个惊险万分的地方！ 神识刚一散开，就被倒扣在小舟上的东西阻隔，虞曦屏住呼吸，猛地甩出软鞭。 鞭子“啪”地一声抽在那东西上，没能将其撼动分毫。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神识看不真切，虞曦指尖点燃一簇火焰，抬眼望去。 那是一个碗状的金铜色硬壳，上面有着细密如刀刻般的纹路，分布均匀，看着有些眼熟……像是龟背纹。 这是龟壳？ (本章完) 第198章 龟壳 却说海面上，当第九道劫雷结束，劫云散开，晴朗的天空重新出现在眼前。暖阳洒下，身上的疼痛仿佛也消减了不少。 这场元婴劫确实如褚彦一开始所想那样，渡得还算顺利。 他正想与虞曦分享这份喜悦，侧头一看，却见小舟原本停留的地方空空如也，分明几息以前小舟还停留在那，两道劫雷间的间隙他曾向那边扫过一眼，虞曦就站在船头甲板看他历劫。 元婴境的神识比先前金丹境强了不止一筹，褚彦当即散开神识。 方圆几里内，却不见小舟踪影。 短短几息，小舟能去哪里？ 褚彦心下发紧。 他不认为虞曦会在这个关头不告而别，小舟消失不见，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他凌空而立，四周是如镜面般光洁平静的海面，低头望去，海面上还能映衬出他的倒影。 他将灵力作用于喉部，放声呼喊，“虞曦！” 接连喊了几声，声音响彻海面，却一直无人回应。 难道短短几息，虞曦已经不在这附近？ 褚彦微蹙起眉，这个可能似乎很小，除非是触及到了什么传送阵法或机关，不然一个大活人，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毫无痕迹地离开那么远。 或许她还在这附近，只是因为某种缘故，无法回应，也无法被他的神识搜寻到。 得快些将人找到。 一片黑暗中，虞曦扬手又抽了几鞭，鞭子在龟壳上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她又接着将目标转向下方。 龟壳是将她与小舟一起笼罩在内的，小舟下面是一片平整的地带，虞曦站在甲板边缘，向下击出一道灵力。 灵力撞击到下方，就像一滴水投入平静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掀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又是谁故意将她困入这里？ 虞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有冒然收起小舟。通过对方将小舟完全笼罩，将她与小舟一同困住，而不是直接将她掳走，虞曦大致猜测对方应当轻易破不开小舟上的防御。 对方隐藏在暗处一直没有露面，恐怕等的就是她主动离开小舟防御，她若是这时将小舟收起，可就刚好着了对方的道。 比耐心？ 虞曦有的是！ 想当初刚穿越到修真世界，凌舟山禁地里一个人都没有，光靠着盘点储物法宝里的宝物和画设计图稿，她硬是熬过了好几个月。 这才哪到哪，她还不至于沉不住气。 就是褚彦历劫结束，发现她消失不见，恐怕是会着急…… 这边虞曦刚想起褚彦，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声音不远不近，正在不断呼喊着她的名字。 是褚彦。 虞曦也抬高嗓音，回应了几声“我在这里”，可褚彦依旧如一开始那样呼唤她的名字，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回应。 看来声音是被这扣在头顶的龟壳阻隔住了。 虞曦再度散开神识，龟壳不仅能够阻挡声音，也能阻挡神识，她根本就“看”不到龟壳以外的地方。 不过褚彦的呼唤声，刚好给她提了个醒。 她还在刚才那附近，距离褚彦渡元婴劫的地方不远。 她得想个办法，让褚彦注意到这里。 既然声音与神识都无法穿透龟壳，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这龟壳除去…… 虞曦猜测，这可能是藏在暗处的人，用灵龟龟壳炼制的法宝，既然是法宝，肯定有破解之法，有薄弱可攻的地方。 要说谁最了解龟壳，那肯定是龟。 刚好，她身边就跟了一只。 虞曦轻拍了一下身上的灵兽袋，探入神识，循序渐进地轻声呼喊，“万岁。” “万岁，醒一醒。” 四肢和脑袋都缩在龟壳里，睡得连自己翻了个面都不知道的万岁，听到声音晃了晃龟壳，轱辘一下将面翻回来，缓缓探出四肢与脑袋。 “谁，谁打扰龟爷睡觉！” “万岁。”虞曦喊了一声。 刚才还满面嚣张的小龟，立马耷拉下脑袋，换上一副乖巧模样，“尊上，是您呀。” 甚至还有几分献媚讨好，“您喊小的什么事呀？” 虞曦将如翠玉摆件般精致小巧的灵龟取出灵兽袋，放在肩头，“你看看小舟外面，是灵龟一族的龟壳可对？” 万岁正处在进阶边缘，睡眠就是灵龟一族最好的修炼方式，自从跟着虞曦离开月见谷，这段日子它一直都在睡觉，就连先前途中历经狂风惊雷，也没将它吵醒。 许是睡得多了，这会儿被虞曦喊醒，它的小脑瓜还有些懵。 慢半拍地扬起脑袋，隔着船舱将神识朝外面探。 罩在小舟外面的东西，纹路很明显，和万岁身上的有点像，要不虞曦也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不过区别是，万岁的龟壳像翠玉一般，上面的纹路很浅，就像是在玉石上雕刻出的浅浅痕迹似的。 而笼罩在小舟外的龟壳，则是金铜色的，上面的纹路又宽又深，如刀刻一般。 万岁仰着脑袋“看”了半天，歪歪脑袋，发出轻轻一声，“咦？” 虞曦忙问，“你看出什么了？” “这是龟壳，看龟壳纹好像是……多宝灵龟？老祖宗给我的传承中有提到这种龟，品阶不高，上古时期常被人修眷养，据说有招财纳福的作用！” 有祈愿池底那位活了上万年的老祖宗栽培，万岁也是一只见多识广的龟。 不过，让万岁感到惊讶的，倒不是这龟壳的品种，而是…… “尊上，这龟壳不是法宝！” “这是活的呀！” “啥？”虞曦错愕。 笼罩小舟的龟壳不是法宝，而是出自活着的灵龟身上……那现在困住她的，不是人修，而是一只灵龟？ 万岁口中的多宝灵龟？ 附着在小舟船底，隐藏身形，早已与船底木色融为一体的身影诧异地抬起头。 “你这小龟倒是眼力不错。” 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在虞曦耳边响起。 神识扫视，船头前方多出一道身影，正是一只金铜色的灵龟。龟壳只剩一道透明的的虚影，圆滚滚的脑袋两边还长着一对鼓包，看着有些奇怪。 虞曦带着万岁来到甲板，与这只金铜色灵龟，隔着小舟无形的防御法阵对视。 万岁缩了缩脑袋，低声念叨一句：“好丑。” 第199章 特别 虞曦想要伸手去捂万岁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的金铜色灵龟立即双眼圆瞪，怒目而视。 万岁缩着脖子，将一半脑袋缩回自己的龟壳里，不敢吭声。虽然它比眼前的丑龟漂亮一万倍，但还是能辨别出，对方的气息比自己强大许多，几乎等同于尊上身边那些教主门主的气息…… 见它这副怂样，对面的金铜色灵龟怒气消了几分，狠狠瞪了一眼以后，将目光移向虞曦。 “管好你的龟。” 金铜色灵龟正了正神色，语气格外严肃，“我只是因血脉进化，与寻常灵龟形态有异，待化形以后便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虞曦：“……” 这龟好生奇怪，与她讲这些作甚？ 对面的金铜色灵龟却没在意她的沉默，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激动，“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族。” 虞曦：“……” 她承认自己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这龟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那种令人恶心的觊觎，也不是妒忌或歆羡，而是狂热。 一种势在必得的激动与狂热！ 虞曦后退半步，面露警惕。 那灵龟却不再言语，只努力瞪大一双眼睛，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虞曦，目光在脸上停留的时间尤其的长，像是想将虞曦脸上每一个细节印入脑海。 虞曦越发觉得怪异，联想到对方刚才提到的“化形”，心底不禁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这只灵龟，该不会是……想要照着她的样子化形吧？ 还真让虞曦猜对了。 金福就是这么想的。 金福就是这只金铜色灵龟的名字。 正如万岁认出来的那样，它的本体是一只多宝灵龟，一种在修真界拥有漫长历史的，稀有却弱小的灵龟。 金福却是其中一个特例。 在多宝灵龟一族悠久的历史中，它是唯一一只修炼到超过四阶的！ 也是唯一一只，头顶长出两个鼓包，形态发生变异的。 多宝灵龟一族自万年多以前那场变故起，举族迁至无相海边缘，远离其他种族而居，过得十分封闭。自从金福头上长出一对鼓包，便成了族中的异类，后来随着它修为越发增长，除了背上的龟壳没变，身上的变化越来越大，族人也越来越惧怕它，不得已它只得离开族群，独自修炼。 龟族修炼，无外乎睡觉。 就算它身上有些怪异，归根结底也还是一只龟。 是龟，就没有不爱睡觉的。 三百年前，它刚突破四阶的时候，找到一个颇为安逸，适合睡觉的地方。那里好似是个人族修士的洞府，位于海底，周围布满禁制。 以金福的修为，自然无法攻破禁制，它对禁制内人族修士留下的东西也没有多大兴趣，倒是禁制附近两块刻了纹路的巨石夹角，很适合睡觉！ 四肢一收，脑袋一缩，金福就开始长眠。 这一睡就是整整三百年，直到洞府坍塌，剧烈的晃动传来，它才被从睡梦中吵醒。 它本想换个地方接着睡觉，却察觉到一股领它血液沸腾的气息出现在附近，紧接着还发现自己的境界已经处在突破边缘。 再往前进一步，便能化形！ 对于它这只变异了的多宝灵龟而言，化形尤为重要。 多宝灵龟天生雌雄双性，长成以后可自主选择为雌性或是雄性，一般百岁就算长成，这时的多宝灵龟修为大致在二阶左右。 金福没到百岁，就早已修炼到了二阶，奈何直到百岁，都没能等来选择雌雄的时刻，这也是族人们觉得它是异类的原因之一。 后来离开族地，它遇到过一些修为有成的海中妖兽，其中有位寿元足有好几千岁的前辈提点它，因它天赋优于同族，选择雌雄的契机也比同族到来的晚一些，这个契机到来的时刻，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化形之时。 它寻着那股突兀出现的气息游到海面，看到站在船头甲板的紫衣女子。 一眼惊艳。 只一瞬间，它便决定，这就是它化形以后想要成为的样子。 它要选择成为雌性！ 而它将虞曦困住的原由再简单不过。 因为它马上就要历劫了，它要在历劫化形的时刻，看着虞曦的样子，照着虞曦样子来捏造自己的身体。 虞曦：“……”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是第几次无言，似乎这只龟总有本事搞得她无言以对。 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被龟壳困住的理由，竟然如此离谱！ 站在虞曦肩头的万岁，歪着脑袋，眨巴着一双小眼，满眼不理解地看向对面比自己大了好几圈的金铜色灵龟，“为什么你那么想化形成新的样子呢？” 金福的视线在小龟翠玉般的龟壳上打了个转，神色落寞，只说出四个字，“我不好看。” 说话的时候，它还侧了侧身子，将头顶的鼓包遮掩住几分。 可那鼓包本是一对，它将头侧向一旁，遮掩住了一边，就露出另一边，根本遮掩不住。 金福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无奈地叹一口气。 它这样子，像极了虞曦曾经见过的一些因为容貌而不自信的人，见它低迷的样子，虞曦忍不住开口：“你不要妄自菲薄，谁说你不好看？” 没等她说出下一句话，对面的金铜色灵龟将头一撇，抬起一只前爪，指向虞曦肩头的万岁。 虞曦语气一滞，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它是胡说八道，你别管它，我并不觉得你长得难看。”虞曦语气真诚。 她并不是刻意演的，而是真这么认为。 眼前的金铜色灵龟，只是样子与寻常灵龟不太一样，但却称不上丑，反而看上去更多了几分神秘与特别。 有些像是虞曦穿越前那个世界传说里的一种瑞兽，龙龟。 至少有五分像。 眼前的金铜色灵龟还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虞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的样子很像我听说过的一种瑞兽，名为龙龟，有安家辟邪、招纳正财的作用，很是受人追捧。或许你体内就拥有这种瑞兽的血脉，你的同族并未觉醒这种血脉，而你觉醒了，所以会与它们有些不同。这并不是坏事，不是吗？” 金福听得愣住。 它从没设想过这种可能。 所以它并不是丑，而是万中挑一拥有返祖血脉的幸运儿？ 第200章 默契 多宝灵龟一族，在无相海众多妖兽种族中，属于比较封闭、愚昧的一族，数千年被人修豢养，作为“吉祥物”一样的存在，使它们早已失去妖兽本有的血性，这一族做过最大胆的决定，就是远离人族修士的领地，举族迁往无相海。 比起那些海中大妖，多宝灵龟的灵智无疑是逊色的。 若是丹朱鸟、斑斓水母那样的种族，发现族中小辈形态发生变化，且天赋明显高于同族，恐怕非但不会因为惧怕将其赶离，反倒会着重栽培这有天赋的小辈。 金福生长在多宝灵龟族地，自形态有异后被灌输的就是，它很丑陋，是族中异类的概念，离开族群以后，也几乎都是一个龟找地方休眠，从未思考过族人说它的话究竟是对是错。 现在忽然有人告诉它，它不丑，也不是异类，只是觉醒了更为稀有的血脉，它不是被舍弃的那个，而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它不禁怔住。 呆愣半晌，突然开口问道，“那我觉醒的是什么血脉？” 多宝灵龟虽然实力弱小，但也是历史悠久的种族，可从未听说过先祖有什么了不得的血脉。 要是真有厉害的血脉传承，应当如丹朱鸟那般，称霸一方，没有种族敢轻易招惹，又哪里会被人族豢养，长达数千年作为宠物一般存在？ 金福眼巴巴地看着虞曦，体内的血液似乎更加沸腾，“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与我相似的气息，你的原形是什么？” 它一眼就看中这女子的样貌，说不得他们很有缘分，体内返祖了相同的血脉。 金福瞪着一双眼，看看虞曦肩头的翠玉小龟，又看看虞曦娇媚的面孔，眼中带着几分期盼。 单凭肉眼，它判断不出这女子究竟是人还是妖兽，也看不出原形是什么，但这女子身边跟着一只小灵龟，那她的原形想来也是灵龟一族吧？ 金福的心绪都展露在脸上，虞曦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想法。 摇着头说，“我不是灵龟。” 说完这句，她自己也迟疑了一下。 她究竟算是什么呢？ 穿越以前，姑且称之为“前世”的短暂一世，她是人族无疑。 来到修真界以后，她便成为魔尊的棺材板。 可游历无相海，又有妖兽告诉她，她拥有青龙一族的气息，不是人，不是棺材板，而是神兽青龙的后裔。 人，棺材，龙…… 虞曦眼中难得流露迷茫。 自己身世的复杂程度，似乎远超想象。 不过对于金福口中的“相似气息”，虞曦有着一些猜测。 她怀疑是受丹朱鸟口中“青龙气息”的影响，更甚至，她怀疑金福之所以有异于寻常多宝灵龟，或许就是受了所谓的青龙气息影响。只是不知，它一只生长在无相海偏远地带的多宝灵龟，是怎么沾染上这种气息的。 “你幼时可曾离开过多宝灵龟一族的族地？”虞曦问道。 金福不知道虞曦为何忽然开口问这个，茫然摇头，“不曾。” “我离开族地时，已经一百多岁了。” 说这话的时候，金福语气有些委屈。正是因为已经一百多岁了，还不像其他同族那样可以选择雌雄，同族看它的眼神更为怪异，明里暗里说它是怪物，它才被排挤得离开族地。 不过要不是它的爹娘早早陨落，它也不至于被同族那般排挤。 爹娘…… 金福忽然眼前一亮，想了起来，“我虽幼时不曾离开族地，但我是我娘在族地外产下后，带回族地孵化的。” 也不知这算不算幼时离开过族地？ 还未孵化时，也算是幼时吧？ 金福低声说道：“就是因为我是被爹娘从外面带回来孵化的，族中还有同族背后诋毁，说我根本不是多宝灵龟，而是不知爹娘从哪捡来的杂蛋。” 但血脉相连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金福的爹娘陨落时，它已经有记忆了，妖兽对于血脉的感知比人族更强，它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爹娘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感觉。是以无论同族如何议论，它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听了金福的话，虞曦有了一个大致猜测。 金福爹娘应该曾经去过丹朱鸟族长所说，感知到过青龙气息的地带，或许金福就是产在那里，所以沾染上了所谓的青龙气息，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更甚者，她想到如今被困在六角小塔里的银鳞青蛇。 银鳞青蛇的嘴倒是严，盘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可那些蛇蛋却明显表现得对她亲昵，就像是她身上有什么熟悉亲切，令它们更加兴奋的气息。 这一点，与金福见到她的感受如出一辙。 或许银鳞青蛇与金福的爹娘，曾到过同一个地方，沾染过相同的东西。 “虞曦——” 褚彦的呼喊声，打破虞曦的思绪。 方才褚彦的声音分明已经远离，不知怎的，现在声音又近了不少，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应当就在头顶正上方偏北一些的位置。 虞曦虽在与金福说话，却一直没有真正松懈下来。 她并不认为眼前的金铜色灵龟真正对她抱有恶意，但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全都依托在虚无缥缈的“感觉”上。 她一直在寻找机会，冲破龟壳的束缚。 就在褚彦的声音更近一些，出现在正上方的同时，虞曦忽然出手，击出一道灵符，巨大的灵力冲击托着龟壳向上浮去。 原本隐匿在海中的龟壳，一下就暴露在海面上。 褚彦一直没听到虞曦的回应，正准备转身再去其他地方寻找，便看到这足有好几丈长的巨大金铜色龟壳。 哪怕虞曦的声音没有传出。 他也一下就判断出，虞曦此刻被困在里面。 此时无声胜有声。 长久相伴的默契，两人甚至无需语言或眼神沟通，便配合完美，同时将灵力击向龟壳下方。 内外夹击，顽固的龟壳终于被撬开一丝缝隙。 虞曦借着金福没反应过来的时机，一手抓住在瞬息间缩小的灵舟，一手抓住万岁，闪身来到褚彦身旁。 第201章 美貌 海面上空，才散开不久的劫云重新聚拢。 这次它们的目标不是褚彦，而是已经收回龟壳，身形变小了许多的金福。 原来它的真实大小，也不过比万岁大上几圈而已，差不多相当于一个脸盆的大小。变幻回去，气势一下就比先前弱了许多。 头顶劫云聚拢，雷声嗡鸣，劫雷将至。 金福心知自己的化形劫即将到来，心知自己无法分出余力再将人困住，只得开口请求：“你能不能在此停留片刻，待我渡劫化形以后，再离开这里？” 虞曦：“……？” 这龟，该不会还想让她为它护法吧？ 金福倒是没有这么想，它只是不想让虞曦这么快离开，犹豫了一下，开口解释：“我想照着你的样子化形，你站在这里，我好有个参考。” 虞曦沉默。 这理由可比让她留下来护法还要离谱！ 先前被困龟壳中的时候，虞曦已经朝金福洒了半天鸡汤，这龟虽然“天真单蠢”了点，却是个能听得进劝的。 虞曦便继续劝道：“每个生命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不管性格还是样貌，都有自己的特点。你若照着我的样子捏造自己的身体，便失了自己的特点。你不必按照我的样子捏造自己的身体，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加以想象，捏造一个更适合自己的样子。” “可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的喜好。”金福说的十分坦诚。 虞曦一时也不知自己应该是喜是忧。 褚彦适时开口，“许是因为久居无相海，你见过的人太少。” 他的话音落下，金福目光扫来，黑漆漆地双眼一瞬不转地盯住他，“你也长得还行。” 其实不止是还行，若是它想要选择成为雄性，捏造一具这样的身体倒也不错。 可这男子身上少了几分亲切感，没有虞曦那种让它一眼看上去就“心驰神往”的感觉。 它语气格外认真地问：“你是从无相海外面来的？你见过的人多，外面长得比她好看的人多吗？” 这下轮到褚彦语塞了。 金福问的十分直白，他也是个不说妄言的人，沉默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没有。” 修行之人有灵气滋润，相貌大多不差。 尤其是凌霄宗，坐落在灵脉之上，宗门又坐拥大批物资，门内少有相貌不堪之人，大部分都是中上之姿，但却从没有人令他有看到虞曦时那种一眼惊艳的感觉。就连妙音宗那些盛名在外的仙子，也没有一个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想来比起虞曦，是远远不如的。 “在无相海以外，她的美貌也是无人能及的。不过她这副样子是天生而来，你是仿照不来的。” 虞曦第一次从褚彦口中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那句“美貌无人能及”，忍不住令她心底泛起微微涟漪，她朝褚彦那边看去一眼，只见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褚彦耳根浮现一抹可疑的微红。 劫雷就要落下，金福不得不收敛心神，最后朝虞曦那边不甘地瞥去一眼。 它其实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会想要留住虞曦，或许并不单纯因为欣赏她的美貌，或是她身上那股莫名熟悉的气息。冥冥之中它的心底有种感觉，在她身边它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雷声炸响。 “专心应劫，祝你化形顺利。”虞曦提醒，见金福终于收回目光，开始专心应对劫雷，她最后说道：“若你化形后还想见我，可去七星山寻丹朱鸟一族，它们会告诉你如何找到我。” 说罢，虞曦祭出小舟。 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为了一只只有一面之缘的灵龟停留。 小舟沿着来时的方向，重新向西航行。 与此同时，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麻衣长老与长慧也正站在一艘灵舟的甲板上。 这艘灵舟是出发前傅玉箫特意为尊上炼制的备用灵舟，船身与魔道大部分灵舟一样，通体漆黑。此时灵舟向东航行，天色渐暗，船身几乎完全融入夜色当中。 控制灵舟航行的麻衣长老，却忍不住皱起眉头，“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越往前，风浪越大，神识散开隐约可感知到远处有几道不弱于他的气息。 可见他们来到了一片高阶妖兽定居的区域。 危机四伏。 再往前行并不是明智之举。 若是去找尊上也就罢了，可现在却是为了寻找长慧那专修神魂的师弟，麻衣长老有些不愿。 “一路寻来我未感知到尊上的气息。”麻衣长老忧心忡忡，尊上如今修为还未完全恢复，无相海内不乏修为高深的妖兽，就如他们所在的这片海域，相当于合道境实力的妖兽，就有不下一手之数。 尊上独自一人，着实令人担忧。 “当年师尊为我们每一名拜入麓霞峰的弟子都炼制过一枚弟子牌，不同于宗门弟子牌以心头血相绑，我们麓霞峰的弟子牌依托于神魂，彼此间感知更为敏锐。我能感受到，这附近有另一枚麓霞峰弟子牌的气息。” 长慧右手一摊，将存于识海的弟子牌取出，这是一枚颇具古朴气息的玉牌，正面刻着“长慧”的名字，背面则刻着“麓霞”二字。 “这样的玉牌，师尊为每一位亲传弟子都炼制了一块，他自己也有一块。玉牌在身，除非限于特殊禁制，不然哪怕相距千里也能有所感应。” 若不是有着明确的感应，她也不会执拗选择向东而行。 “那阵法不会将我们传送的太远，方才你我之间相距也不过不足十里。再往前寻十里，若是还没找到……我们再行安排。” 麻衣长老见长慧神色笃定，似乎很有把握将长易找到，咬咬牙道，“行，那我们便再往前寻十里。” “若是还找不到长易，便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他严肃道：“我们与丹朱鸟约定好了一月之期，想来若是无法找到我们，尊上会寻到那里与我们汇合。尊上安危不容有失，我们须尽快赶到那里。” 第202章 等等 自从进入无相海以来，麻衣长老遇到修为最高的妖兽，便是七星山一带丹朱鸟一族的族长炎灼，和流光星鳗一族的族长流觞。 它们的实力若是放在陆地上，也属于最强劲那一流。麻衣长老自问，将魔道五门三教加起来，也找不到几个实力能与它们相当的。 可眼下这一片海域内，单是不弱于炎灼和流觞的气息就有不下三道，比之稍弱一些，但也相当于人修合道境实力的气息更在一手之数以上。 操控着灵舟小心前行，麻衣长老越发谨慎。 他低声感慨，“也不知这附近是哪些种族栖居之地。” 在他们带来的地图上，这一部分应当已属于三叶岛以东的区域，在陆地上所能找到有关无相海的记载中，甚少提及。 比起地图左侧的详尽标绘，这一部分就显得空荡了许多。 就连长慧这个出身无相海的半妖，也对这里有些茫然，“幼时曾听族中长辈说过，无相海越往深处，越发凶险，能定居在灵鲸几族东边的族群，定然实力更加强悍。” 她所说的灵鲸几族，就是诸如海灵鲸、馥灵鲸这样的种族。族中不乏修为高深之辈，每一族都有几位实力已相当于人修合道境的族老。 那么，比它们实力更强的种族…… 哪怕不是长成以后就有合道修为吧？ 麻衣长老暗自咂舌。 此次无相海之行，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过往还以为凌霄宗有十几位合道长老，就已经足够令人称羡，可来到无相海一看，十几个合道境算得了什么？ 合道境在无相海遍地都是！ 简直堪比那不值钱的大白菜。 再往前，离那些强大的气息更近了，麻衣长老极力掩藏灵舟的气息，行动间越发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向长慧说道：“你再感知一下，你师门的气息到底在哪个方位？” 此时距离刚才二人商议时的位置，已经向东行出了五里。 仍旧不见长易踪影。 若非方才答应好了“十里”，麻衣长老甚至不想再继续向前行。 长慧不断催动回到识海内的麓霞峰弟子牌，感知另一块玉牌的方位。 玉牌的气息却时强时弱。 时而在东边，时而又出现在北边。 长慧不禁眉头大皱。 莫非是这玉牌出了岔子？还是说无相海内异于陆地，玉牌无法感知到正确的方位？ 但既然无法明确方位，想要尽快将人找到，自然就不现实了。 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们继续漫无目的地找下去。 不等麻衣长老开口，她便主动开口提出，“到了前面那块礁石那里，若还无法感知到明确方位，我们便先原路折返吧。” 麻衣长老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言语，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四周海域，小心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危机。 不多时，长慧刚才所指的礁石到了。 另一块玉牌的方位还在飘忽不定。 四周也不见长易的踪迹，感知不到长易留下的气息。 长慧暗自咬了下下唇，艰难开口：“我们返航吧，有劳您了。” 麻衣长老轻轻叹了口气，调转方向，小心地沿着来时的路线返航。 为了不惊动周遭栖息的妖兽，他将灵舟控制在一定速度，这样基本不会造成太多气息外泄，引得周围的妖兽注意。 若有妖兽不经意神识扫过这里。 所感受到气息几乎相当于一条体型稍大的低阶灵鱼从这里游过。 随着灵舟逐渐远离那些实力强大的气息，麻衣长老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稍稍松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背后有一道极其强悍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正是先前他刚进入这片海域时，所感知到的那三道不弱于炎灼、流觞的气息之一！ 那极其强悍的气息身后，还跟了两道只比它逊色少许的气息！ 霎时间麻衣长老心跳如雷。 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 他虽是合道境修士，长慧也已触及到合道境门槛，可若正面对决，他们必定不是那些妖兽的对手。 如今之计，唯有跑为上策！ 麻衣长老当即将灵舟速度加快至极限，然而身后的气息像是已经锁定住他们一般，仍旧穷追不舍。 哪怕麻衣长老已将灵舟速度提至极致，仍旧没能将它们甩掉。 长慧此时颇为自责，若非她执意来这边寻找长易，他们也不会招惹到如此实力强劲的妖兽。 她心知麻衣长老还要去寻虞曦下落，咬牙提议，“我们分开行动吧，我去引开后面的妖兽，你先向西而行，去寻尊上。” 麻衣长老侧头扫去一眼，“我们魔道可不会大难当头各自飞，将同伴丢下垫背。” “坐稳了。”麻衣长老冷冷丢下一句，捏碎一把灵石，咬紧牙关再次提速。 愣是将身下的灵舟，快出了先前虞曦横越海沟时赶路的速度。 要知道，虞曦那艘小舟可是传自万年前的上品灵器，岂是傅玉箫炼制的这艘普通灵舟可比？ 漆黑的船身，在水面上带起阵阵浪花。 就在他们后方几里处，海面上闪烁出几片荧光，这些荧光正紧跟在灵舟后头，穷追不舍。 原本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可就在灵舟再次提速后，距离又缓缓拉开。 荧光中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疑惑问道：“他们跑那么快做甚？” 仔细看，那一大片荧光之上，还跪坐着一名身着藏蓝色长袍的女子，正双手紧紧撑在“荧光”上，稳定自己的身形。 闻言便明白，前面灵舟上的人，定是误会了她的来意。 “前辈，麻烦您再快一些。再近一点，我想法将他们喊住。” “成，抓紧了！” 为首的那片荧光，脱离队伍，向着西边猛地冲了出去，很快便缩短了与灵舟之间的距离。 感受到身后气息不断靠近，麻衣长老心底暗道不好。 怕是要做好应战的准备了。 灵舟上，长慧也悄然握紧武器，正当她准备离开船舱，挡住身后追来的妖兽时。 一道格外耳熟的声音，在灵舟后方响起。 “等等！” 长慧惊讶地瞪大眼，一个闪身来到船尾，看着被一片荧光托起的蓝色身影，震惊不已。 “长琼？” (本章完) 第203章 没有死 看到船尾长慧的身影，跪坐在一片“荧光”上的蓝袍女子，刷的一下站起身，面露喜色。 “师姐！” “长琼，是你对吗？”长慧的目光上上下下在对面的蓝袍女子身上扫了个遍。 眼前的人，面容与长琼只有七分相似，气质更是完全不同以往。 可她还是认了出来，这是她从小带大的师妹，不会有错！ 看着她比过去粗糙黝黑许多的皮肤，还有脖颈上那一道足有一指长的疤痕，长慧眼底闪过疼惜。 更多却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与喜悦。 虽然还未发现长易下落，但能在这里找到长琼，着实是意外之喜！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位是……” 长慧神色担忧地看了一眼长琼身下的“荧光”。 就如长琼对她与麻衣长老一道同行感到惊讶一样，她也对长琼和高阶妖兽一起出现十分惊讶。 看样子，长琼与这妖兽关系颇为不错。 “师姐，这是水倾前辈。前辈是离月水母一族的族老。”长琼对长慧说完，又低下头对身下泛着荧光的水母介绍道，“前辈，这位就是我的师姐，长慧。” 船舱内，耳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神识看着外面姐妹相认的感人一幕，麻衣长老并未减缓灵舟速度。 而是仍旧保持将身后的“荧光”甩开一定距离。 离得近了，他也终于清楚追着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一只巨大的水母！ 这只水母本身是没有颜色的，透过它的身影甚至能看到下面海水的颜色，但头顶的月光照耀下来，却在它身上泛起阵阵光泽，远远一望，便是一片“荧光”。 同样是水母，船后这一只的气息，几乎是他们先前在魔皇宫见到的斑斓水母的十倍。 那只斑斓水母有着相当于人修元婴境的实力，已是四阶妖兽，船后这只硕大的水母，则至少有着六阶修为。 高阶妖兽灵智不弱于人，尤其是水母这种本身可能含有剧毒且擅长使用幻术的种族，备不住就有什么迷惑人心的手段。 麻衣长老可不敢轻易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他在前面一路猛跑，后头的水母便一路紧追。 不过片刻，就在海上跑出上百里。 双方的灵力都在快速消耗。 船后的水母忍不住开口，“别跑了，停下吧！” 麻衣长老体内的灵力几乎消耗一空，他放开声音说道：“你先原地停下，我就停下！” “行。”水母一口应下。 一片荧光停在海面上不再移动。 麻衣长老稍迟了一息，也跟着停下，就这短短一息他又控制灵舟往前窜出一段距离，等下若是情形不对，他也好更快逃离。 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船后跟着的水母。 修炼到这个境界，它的岁数比麻衣长老大上不知多少倍。 不过此时它确实对灵舟上的人没有恶意，见状只是无奈地嘟囔了一句：“长琼丫头，看来你师姐的同伴对我们误解颇深啊。” 它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听清楚了。 麻衣长老嘴角微抽，这哪是他误解颇深？ 换作谁，身后跟了个修为高于自己的妖兽，能不误解？怕是跑得比他还快呢！ “麻衣长老，这是我的同门师妹，长琼。同样出自麓霞峰。”长慧赶紧为两人介绍。 此时她总算明确感知到麓霞峰弟子令的气息。 虽有些不解，之前弟子令的气息为何飘忽不定，但眼下确实近在咫尺。 是长琼身上传来的气息没错。 她又接着对长琼说，“这位是麻衣长老，此次前来无相海，我与长易便是随他们而来。” “麻衣长老……”长琼惊讶地看了一眼出现在长慧身边，身着粗布麻衣、其貌不扬的老者。 这个名号，再加上这副形象。 “圣土教，麻衣长老？” “正是在下。”麻衣长老没想到，自己一直窝在凌舟山上，凌霄宗这小姑娘倒是知道他的名号。嘴角微微一扬，轻点了下头，视线顺势落在对方身上。 与他所见的大部分凌霄宗弟子不同，这个女弟子身上没有凌霄宗弟子那种惯有的飘然出尘之感，看上去没那么虚伪，反倒颇具他们圣土教弟子朴实朴素的品质。 想来她失踪的日子里必定没少经历苦难，从露面起，除了最开始看到长慧时脸上浮现出过喜色，剩下的时候一直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正被麻衣长老悄然观察着的长琼，眼中满是惊讶。 视线在自家师姐和麻衣长老身上转了几个来回，实在想不通，为何师姐会与圣土教的长老一道同行，看上去彼此关系还颇为和睦。 “师姐，这……” 长琼眼中透出询问。 长慧轻叹一声，“说来话长，你失踪的这些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她简单将长易渡劫失败，舍弃肉身改修魔道功法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听到长易渡劫时突发意外，导致渡劫失败，肉身毁灭，长琼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紧，怒声道：“一定是忘尘峰那一脉搞的鬼！” “长琼？”长慧看向师妹。 长琼在麓霞峰一众弟子当中，属于年纪最小的几个之一，与长易一样，几乎都是由她这个师姐带大的。 记得几年前她离开宗门外出游历时，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可如今才过去短短几年，那份天真就被全然消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仇恨与愤怒。 按理说，师妹离开宗门游历之时，麓霞峰与忘尘峰道明老祖一脉还没有生出嫌隙。 怎么提起那边，师妹竟如此愤怒？ 这些年师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知道什么？ 面对长慧眼中的询问，长琼面色严肃，语气格外郑重：“师姐，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知道。” “何事？”长慧心头猛地一跳。 忽然想到先前在月见谷时，魔道逍遥门门主曾提出的猜想。 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期盼。 “师姐，师父他……” 长琼语气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继续说道：“师姐，师父他……没有死！” 第204章 归宿 长慧闻言，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了一下，心中激动难以言喻，就连眼眶都不自禁地随着长琼一起变红。 “当真？” 不光是身体，她连声音都开始微微发颤，“师父他……师父他当真还活在这世上？” “真的！” 长琼郑重点头，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师姐，师父没有死！” 长慧直视着长琼的双眼，窥探到她眼中那抹肯定，强压住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意，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百年了，她已经整整三百年没有见过师父。 师父于她，除了教导之恩，更有养育之恩。师父、师父，师父于她与其说是师，不如说是父。 记忆里早已不在的人，竟然还活在这世上，今生她还能有机会再见一面。 这让她如何不激动？ 长慧急切地询问：“师妹，师父他现在身在何处，你可有见过他？” “没有。”长琼神色一黯，“我感知到师父的气息在无相海中出现过，前段时日刚大致锁定了位置，只是至今仍没找到机会靠近那里，与师父见上一面。” 说到这里，长琼猛地抬起头，“师姐，师父一定是被人困住了，才没法传出消息，与我们联络！当年师父陨落的消息，是忘尘峰的道明老祖传回去的，一定是他，是道明老贼害了师父！” 论辈分，道明是她们麓霞峰弟子嫡亲的师伯。 论地位，道明是凌霄宗最尊贵的太上老祖，也是正魔两道如今修为最高之人。 可此时此刻，长琼对他全无半分敬意，只有满腔仇恨与怒火。 许是心绪起伏太过，长琼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脖颈上的疤痕隐隐冒出黑气，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起来。 长琼身下的离月水母见状，伸出一根透明晶莹的触脚，从后面抵住她的后背，将她扶稳站好，“长琼丫头，你可不能再激动了，小心伤势恶化！” 长琼早已心急地飞出灵舟，凌空站到长琼身旁，伸手扶住长琼的手臂，视线落在长琼脖颈上那道重新撕裂，往外冒着黑气的伤口上，忧心忡忡，“师妹，你这伤……” “是被浑灵所伤。”离月水母替长琼回答。 “浑灵？”长慧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虽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却在不久前刚与另一个与其名号极其相似的东西打过交道。 “可是与浑兽有关？” 询问的同时，她手上也没闲着，从储物法宝中翻出一瓶丹药，从中倒出一颗塞到长琼手中，“是净灵丹，我看你这伤势带着黑气，这丹可抑制伤势恶化。” 没等长慧说完后半句，长琼就已经将手中的丹药送入口中。 对于师姐给她的东西，她是全然没有半分顾虑的。 只是服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师姐刚才说的，这颗丹药的名字。 净灵丹。 万毒谷谷主赖云天的独门丹方！ 在仰仙城黑市交易上，一颗可卖出上千灵石，还有价无市，只因万毒谷拒绝将此丹交易给正道修士。 长琼刚才随意一瞥，师姐那丹瓶里少说也有十颗，不禁暗自吃惊，师姐现在当真和魔道五门三教交情这么好了？ 药力在体内化开，伤口上的痛楚减缓几分，原本有些混沌的神智也重新清明，长琼长舒了一口气，轻声感慨：“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净灵丹，效果果然不同凡响。” “赖小子别的不行，炼丹还是有一手的。”麻衣长老不知何时也收了灵舟，飞至长琼、长慧身边，不过他仍旧警惕，手中的本命灵器从始至终未松开过，若是长琼身下的离月水母有异动，便能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离月水母抬眸淡淡看了一眼，看出他的意图，没有多言，只是说道：“此地远离我族族地，再往前行，许会遇到浑灵，诸位先随我退回百里，回到族地再叙吧。” 先前被甩在后面的几只水母这时已经跟了上来。 这些离月水母要是真的抱有恶意，完全可以将他们直接一网打尽，倒也不用大费周章引他们去到族地。 麻衣长老心知离月水母没有恶意，轻轻点了下头，“劳烦了。” 他重新祭出灵舟，与长慧、长琼一同站上船头甲板，跟着几只离月水母向东航行。 长琼继续刚才的话题：“师姐，你们已经见过浑兽了？” 长慧点头，将一行人进入无相海以后，遇到几只齿灵鲨与落幽鲨的事情讲了一遍。 长琼虽来到无相海不短时间，却不认得无相海中的地方，前面带路的离月水母则不然，听长慧提起先前遇到浑兽的经历，咂舌道：“七星山一带？那里竟然也已经有浑兽出没了？” … 海浪汹涌。 船身两侧不时还有惊雷劈落。 即将横越海沟，虞曦与褚彦不敢分心半分，两人全神贯注，一个关注着头顶汇聚的雷电之力，另一个则小心提防海底潜伏在暗处，随时可能对他们突然发出袭击的触手。 一道阴影，在夜色中悄然靠近床尾。 缠绕上来时，在甲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撞击。 虞曦心下一凛，急忙控制着小舟在海面上调转方向，将船尾猛地甩了一圈，才将刚刚攀附上的东西甩掉。 “又是那些触手。”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 与此同时，那只先前驮着长琼寻找长慧他们的离月水母放慢速度，让身旁另一只离月水母在前面带路，自己则游到灵舟旁边，“我们刚才所说的浑灵，就是由你们遇到过的浑兽演变成的。” “什么？”麻衣长老与长慧满面惊讶。 长琼面色凝重地朝二人点了点头，“前辈说的没错，浑灵就是由那些失了神智的浑兽演变而成。这附近海域早在上百年前就开始出现浑兽，一开始它们还只是失去神智，大肆攻击其他妖兽，后来那些实力强大的浑兽消失不见，一种由强大怨气、恶念组成的触手开始在海底出现……那就是失去了血肉之躯的浑兽，这一带族群都称它们为浑灵。” 长琼口中的浑灵，听着格外耳熟。 麻衣长老与长慧都不约而同想到他们越过海沟，寻找伏蛰洞府时遇到的那些触手。 那些触手极为难缠，用术法攻击也无法将其撼动。 原来，那就是浑灵？ 海中那些失去神智的妖兽，最终的归宿。 (本章完) 第205章 浑灵 得知这一真相，麻衣长老与长慧只觉得心头越发沉重。 “能够沦为浑兽的，大部分是天赋不错、实力强大的种族，比如你们提到的齿灵鲨与落幽鲨。”离月水母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弱小的妖兽连沦为浑兽的资格都没有，沾染上一点那种可怖的气息，不久就会殒命。” 而沦为浑灵的浑兽，更是其中较为强大的存在。 说话的这只离月水母，本身已有六阶巅峰修为，在附近海域当中都是极其强大的存在，饶是这样，它仍是说道：“我曾与那些浑灵交手过，我与其余族老合力，也未能将其斩杀。那些东西，好似是……不死不灭的。” 不死不灭…… 长慧与麻衣长老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震惊。 连六阶巅峰实力的妖兽都无法将其铲除，这样的东西，真的有人能够战胜吗？ 更糟糕的消息还在后头，长琼垂下眼帘，神色落寞道：“师姐，师父被困的地方，周围就有这些浑灵守护。所以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能找到机会靠近那里，与师父见上一面。” “什么？”长慧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日第几次感到惊讶。 她轻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 师父还活着。 师父当年陨落的消息是道明老祖传回宗门的。 师父所在的位置有浑灵围绕看护。 而这些年间，道明老祖几乎从未返回过陆地，对外一直称说在无相海闭关冲击渡劫之境。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道明老祖做的一场局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又很快被她自己否决，道明老祖实力虽强，但无相海内实力高超的妖兽不知凡几，就算道明老祖已经迈入渡劫境，也不可能一个人就布下这么大的局，让整个无相海都受到影响。 那如果不是他一人所为，他又有什么帮手，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是上古神兽。”离月水母忽然开口说道。 “无相海的这场变故，应是受了上古神兽之力的影响。” 作为六阶巅峰，半只脚已经迈入渡劫之境的妖兽，离月水母已经能窥探到一丝寻常妖兽无法察觉的“天机”。 “你们既然见过丹朱鸟一族，应当已经知道无相海数万年前那场变动。当时四大神兽带领拥有神兽血脉的族群，齐齐飞升上界。自那时起，这方界域便成为被遗弃之地，再无修行者可飞升上界。也是从那时起，无相海仿佛成了我们的枷锁，我们这些生活在海中的妖兽，都被困在这方牢笼之中，无法离开。” 这一点，长慧与麻衣长老也在丹朱鸟一族那里听过。 据说丹朱鸟一族那位已经修炼到渡劫境的老族长，就是因迟迟无法飞升，寿元耗尽而亡，它们也曾数次试图追随人修的航行路径，离开无相海前往陆地，可受天地威压限制，每每都被阻拦在半路，至今未能找到离开这不适宜它们种族生存之地的办法。 离月水母长长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并非我辈实力不足，无法修炼到那个境界，而是天道不公，断绝了此方界域登往上界的天梯。” 说话的离月水母，是目前它们一族中修为最高，同时也是年岁最长的一个。离月水母寿数悠长，但它已经迈入六阶巅峰许久，若是无法飞升上界，最多千年便会消散在这天地间。 “但我发现，浑兽好似不受无相海内的天地威压限制。” “这些浑兽、浑灵若再加以培养下去……怕是真有可能冲破这方界域的限制。” 离月水母这番话说得含糊不清，麻衣长老听得一知半解，皱着眉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或许有人想通过这种办法，以无相海甚至是整个界域的生灵为祭，冲破天地威压之于这方界域的肘制，飞升上界。” 离月水母这一番猜测，无异于一记惊雷，在长慧与麻衣长老心头炸响。 就在他们讨论无相海变故的同时，深邃的海沟正上方，一艘小舟正在风浪中摇曳前行。 船舱内，虞曦捏碎了一把灵石。 这些灵石中的灵力已经全部被她吸空，为了调动小舟全速前行，这已经是她捏碎的不知第多少把灵石。不然单凭她元婴境的修为，根本无法控制小舟甩开那些难缠的触手。 又一道巨浪拍来，海浪中隐藏着一只悄然靠近的触手。 狡诈地攀上船尾，拖着小舟猛地向下沉去。 船舱内，两人随着小舟的摆动身子猛地倾斜。 “虞曦，走！”褚彦一把抓住虞曦的手臂，将人拉着向外飞去。 虞曦没有挣扎，顺势随他一起飞入空中，同时将身下的小舟缩小数倍，直接收入手中。 那触手一下就失去了目标，待到反应过来，再度袭向上空，已过了足足两息。 褚彦不敢松懈分毫，在虞曦收回小舟的刹那，就扯住她的手臂向西快速飞去。 头顶的惊雷，就擦在他们身边劈落。 虞曦体内灵力几近耗空，褚彦说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离开这片区域了。” 远远向前望去，前方海面已经平静了不少，想来他们已经度过最危机的位置。 身后的触手越发靠近，虞曦稍稍缓过一口气，便重新祭出小舟，拉着褚彦登上。 两人全速向西而行，终于将触手甩在后面。 到了相对平静的海面，两人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路虽然凶险，但好在总算安稳的通过了。 再往西行千里，就能赶到先前与丹朱鸟一族约定好的地点。 两人原地稍作休整，想到先前在无相海上的遭遇，虞曦低声问道：“人偶解开以后，你可还有感受到有人暗中窥探你的行踪？” “没有。”褚彦摇头。 若是感受到有人暗中窥探，他定早早提出封闭识感，避免有人借此追踪他们的路径。 虞曦眉头微蹙。 这倒是奇怪，对方怎么追着追着就放弃了？难道说是受先前褚彦封闭识感影响，觉得继续窥探也无用处？ 殊不知，万里以外。 那暗中窥探他们行踪的人，也正焦头烂额。 哪里是不愿追踪，而是无暇分神罢了。 第206章 出奇一致 就在半月前，他分化一道神念，追踪褚彦等人行踪之际，囚困在海底石室内的男人，竟趁他不在险些挣脱铁链束缚，逃出石室。 好在他及时发现，不然若真让人从这里溜走，他筹划了几百年的大计，可就要在这只差最后临门一脚之时功亏一篑。 锁链重新缠绕紧男子的四肢。 早已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被锁链悬挂在石室正中。 自他试图逃走至今，已过去半月时间，这半个月里，他都没有再进入先前那种癫狂的状态。 这可不行。 若是没有他的怨气源源不断滋养，海面上那宝贝又如何会变成如今黑气缭绕的模样？ 白袍老者的目光冷冷扫过男人面前被冰封在寒晶中的鱼鳍，眉头蹙紧。 碧华的这截鱼鳍格外好用，以它为引，再配以他施加在此地的阵法，每每都能引他那为情不甘的师弟被仇恨蒙蔽，陷入癫狂之状。 可如今，这用了三百年的法子，突然不管用了？ 白袍老者抬手一挥，环绕在男人脖颈与双臂上的锁链收紧，将他整个人又悬挂得稍高了几分。 男人却一动未动，任由白袍老者摆动，连一丝眼神都没有看过来。 仿佛不管周遭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白袍老者攥紧手心，石室内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也在不断收紧，男人身上结痂的伤口再次睁开，鲜血沿着脚跟滑落，“啪嗒”落在地上。 白袍老者虚情假意地叹息一声，开口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挣扎也是徒劳，你多拖一日，碧华的魂念就多受一日折磨。”话锋一转，白袍老者唇角微翘，“不若你配合师兄，将这大阵促成，师兄事成之人，便解开你身上的束缚，也解开这鱼鳍上的禁制，让你将碧华安葬，如何？” 他这话说得轻松。 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男人的心脏。 仿佛在提醒他，碧华当年临死前所受的那些折磨。那些苦痛，还不都是拜他所赐？如今来做好人说什么安葬，也不过是为了刺激他，让他再次封魔罢了！ 男人轻咬舌尖，多年的折磨，使他早已对疼痛感到麻痹，这点痛对他算不得什么，唯有口中的鲜血味在提醒着他保持警醒，莫要再在这时着了他的道！ 当年……当年他就是受他一番激将，误入他早就布好的圈套，害得最后碧华为救他而死。 想到那些过往，男人心下剧痛。 这种痛，是悔不欲生的痛，比之于肉体的疼痛更胜千倍万倍。 终于，他抬起头，匀给一旁的白袍老者一个视线。 并不是仇恨，而是笃定与轻视。 “道明，我说过，就算你机关算尽，恶事做尽，也永远无法如愿。” “你这种人，又怎会被天道应允，飞升上界！” “我这种人？”白袍老者不怒反笑，随后笑得越发肆意猖狂，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一样。 “师弟，这把年岁，你竟还如此天真。” “莫不是你以为，唯有惩恶扬善，行侠仗义之人，才配飞升上界？无知！” 他抬手一指，仿佛隔着万丈深海，指向天边那虚无缥缈的天梯。 “天梯可不看善恶，能者登之。” “道源，你我到底师兄弟一场，师兄到时便给你个机会，亲眼看着师兄飞升上界！” 那被锁链困住的狼狈男人，正是麓霞峰一众弟子心里惦念着的师尊，道源老祖。 他在海底浑浑噩噩了三百年。 这中间神志清醒的时候，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逃离。事实上道明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在这里，绝大多数时候，这间空旷的海底石室内，只有他自己一人。 最近的一次逃跑，就在一年前。 那次石室受到外部撞击，锁链松动，禁制亦有损毁之处，恰好他在那个时候感受到了麓霞峰弟子的气息出现，灵台清明了一瞬，借着那一瞬间的清醒，他挣开锁链，想要闯出石室。 随即他便看到石室外那些由恶念交织，在海底涌动的“灵体”。这些灵体气息强大，单独一道便能与他实力不相上下，他本可以隐匿气息，尽快逃离，却感知到那道麓霞峰弟子的气息就在数百里外，有几道灵体似乎已经朝着那边去了。 虽不知出现在无相海的会是他的哪名弟子。 但他不能逃，非但不能逃，还要将那些鬼玩意引回来，绝不能让它们有机会伤害到他的弟子。 就这样他错失了一次最好的逃跑良机。 数千海里以外。 被一片片“荧光”环绕的黑色灵舟上，长琼三人也正在说着这事。 “你是说，你当时感知到你师父的气息，想去寻找，然后就遇到了那些浑灵？”麻衣长老皱着眉头，“你怎么知道，那气息不是别人故意伪造出来引诱你过去的呢？” “不是的，那就是师父！”长琼一口咬定，见麻衣长老还是满眼不信，急忙解释道：“浑灵朝我追击以后，那道气息突然暴涨了数倍，将所有浑灵全部吸引过去。除了师父，又有谁会这样，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将我救下。” “我脖颈上这道伤，就是浑灵留下的。”长琼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说，“那些浑灵极其强大，轻易就可以将我杀死，若是真有人想对我出手，大可不必伪装出师父的气息，直接将我杀了或是绑走就是。只有师父，才会这样救我，也只有我师父，才有那样强大的能力。” 倒是这么个道理。 麻衣长老没再出言质疑。 那些个凌霄宗宗主、长老人品都不咋地，但这位失踪依旧的道源老祖，听上去倒还像个人样。 至少，在为人师这一点上，比他那个师兄道明要靠谱不少。 没看道明的关门弟子被他们魔道抓走好几个月，道明连声都没吭，更是从始至终没有派过人来讨要。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那道明老贼，果真不是个东西。 在这一点上，灵舟内三人的看法出奇地一致。 第207章 啊嚏 “前辈一族与我结识，也是在那时候。”长琼口中的“前辈”指的正是离月水母一族。 她在躲避浑灵的过程中，救下一只同样被浑灵缠上的小水母，那只小水母正出自离月水母一族，就是方才驮着长琼去找长慧他们的那位离月水母一族族老的后辈。 “那孩子自小就调皮得很，要不是长琼丫头，那孩子怕是早就死在浑灵手中，或是已经被浑灵同化。”离月水母族老说道。 它们一族一向繁衍艰难。 出生以前，天赋高的离月水母会将天赋低的逐渐吞噬，最后只留下一只顺利出生。 且在幼年极易夭折，离月水母在幼年时期几乎没有攻击手段，没有自保能力，每一只小离月水母在长成以前，都是被全族细心呵护的。一旦活过幼年，天生擅长隐蔽与幻术的特性，可以让它们在无相海长久地生存下去。 一般还未长成的小离月水母不会离开长辈的视线，若是没有遇到恰巧经过的长琼，那只偷偷离开族地，被浑灵缠上的小水母，必死无疑。 “其实若不是前辈及时赶到，我也未必能活到现在。”长琼唏嘘。 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虽然师父将那些浑灵全部引走，但她脖颈上的伤势太重，无相海除了浑灵以外，还有许多危机。 有的出自深海本身，有的出自海中生存的各族妖兽。 离月水母族老赶到的时候，长琼身负重伤、血流不止，正撑着最后一口气躲避闻着血腥味而来的齿灵鲨。 要不是离月水母将她带回族地，用族中的灵草医治，她也早就葬身齿灵鲨腹中了。 只能说一切皆是缘法。 她随手而为的善举，让她在无相海安稳地活了下来。 长琼讲得风淡云轻，长慧却听得心惊肉跳。浑灵的难缠他们早在渡过海沟时感受到过，依离月水母与长琼的说法，这片海域的浑灵比他们遇到的那些还要强上许多。 长慧的经历，无异于在生死边缘挣扎，无数次，只要她行错一步，她们师姐妹将永远失去重逢的机会。 “人没事就好。”麻衣长老从旁劝了一句。 他的修为比长慧深厚，能看出的问题更多。眼前这个元婴境的麓霞峰女修，身上远远不止脖颈一处伤势，单是致命的伤口就有不止三处，此外神魂亦有损伤。经历过的危机，怕是远远不止遇到浑灵那一次。 长慧也就是关心则乱，忽略了许多事情。麻衣长老却还记得，先前他们在赶来无相海的路上，遇到过长琼留下的痕迹，那时长琼暂居的那家，对外可是声称长琼是他们受伤失忆的女儿。 堂堂名门大宗的元婴修士，得是遇到什么事情，才需要隐藏身份，伪装失忆女子，暂避在村庄当中？ 种种疑问只在麻衣长老心头短暂划过，既然长琼没有提及，他也不想去问，这些麓霞峰弟子的遭遇他虽感到唏嘘惋惜，在他心里，却远远比不上尊上的一根手指头重要。 他可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 当务之急，他要找到尊上，确保尊上的安危！ 同一时间，惦念着虞曦安危的，远不止麻衣长老一人。 遥远的陆地，与无相海相距甚远的定坤山山腹，合欢教教主陌九娘与离恨教教主仇千凛，正并肩站在一块巨型晶莹石壁前。 整块石壁足有五、六人高，晶莹剔透，哪怕在黑暗之中也闪烁着盈盈光泽。 “没想到，能在这里挖到这么大一块完整的极品灵石。”陌九娘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这块石壁的大小，惊叹道：“这怕是能分割成上万块之多。” “完整的灵石壁，可比一万块极品灵石的价值高得多。”仇千凛微蹙起眉，低声说道：“要是尊上在这就好了。” 陌九娘闻言一愣，随即赞同地点头。 是啊，要是尊上在就好了！ 这样天然形成的灵石壁，蕴含大量精纯的灵气，石壁旁就是绝佳的修炼场所，尊上若是能在这里修炼，必定事半功倍，早日恢复万年前的修为。 “哎。”陌九娘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几分忧色，“也不知尊上他们如今情况如何了。” 距离上一次有消息传回，已经过去足足两个月时间。 想来尊上他们已经深入无相海，传音玉简相隔太远，无法传回消息。 也不知有没有寻找到伏蛰前辈留下的洞府，在无相海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仇千凛眼中也有着同样的忧色，不过他们虽然担忧，却没有太多惶恐与惧怕。 因为麻衣长老留在圣土教的玉牌至今完好无损。 麻衣长老与尊上一道同行，依麻衣长老的忠心程度，若是危险来临，在生死关头麻衣长老也一定会是抵挡在尊上身前先死的那一个。 正因如此，麻衣长老的安危一定程度就代表着尊上的安危。 连带着近来五门三教的教主、门主们，对圣土教关注都多了不少。无他，谁让麻衣长老的本命玉牌就在圣土教放着呢。 圣土教教主丘懋每日第一件事就是去圣土教存放长老本命玉牌的地方查看。 丘懋的玉简每日闪烁个不停，他现在下意识地拿起玉简就会回复一句，“本命玉牌安好！” … “啊嚏，啊嚏。” 无相海，飘摇的小舟上，虞曦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褚彦看看她身上略显轻薄的衣裙，“添件衣服？” 海面微风拂过，却并不寒冷，褚彦也是关心则乱。 “我这修为，哪会感觉到冷。”虞曦摇了摇头，“许是谁在念叨我吧。” 她的话音刚落。 就听褚彦也打了个喷嚏。 褚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难道也有人在念叨他？ 会不会是……先前那个暗中窥探他行踪的人？ “可能是麻衣他们在找我们。”虞曦说罢，便见褚彦神色沉重，眼底有着化不开的忧虑。 一眼她便看出，他在担心什么。 避讳这个话题没有任何意义，虞曦索性直接问道：“你觉得暗中窥探你行踪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208章 怎么可能 褚彦垂下眼帘，沉默不言。 这段时间自我封闭识感，完全与外界隔绝，他有充足的时间静下心来，思考以前不曾细想的问题。 暗中窥探他行踪的人是谁？ 这不是他与虞曦第一次探讨这个问题，上一次他心中仍有迟疑，哪怕猜到了答案也不愿让自己相信，而这一次，他却已经有了答案。 “是我师尊。”褚彦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凌霄宗太上老祖，道明。” 虞曦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回答。 有些讶异地向他看去，褚彦语气平淡，面无表情，可细看他的眼底，分明还有着一抹沉痛。 被自己信赖、敬仰数十载的师尊算计，恐怕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不感到悲痛。 “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虞曦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褚彦心里也没有明确的想法，如今他已经解开了木头人偶秘法，重获自由，按理说是时候与魔道这一行人分道扬镳，可他却没有过这个念头。 他几乎能够肯定，他的师尊就藏在无相海的某一处，他想亲口问问师尊，究竟是为什么？ 为何放任他置身魔道，不闻不问？ 又为何利用他，窥探虞曦的行踪，引诱虞曦等人踏足无相海？ 他在师尊眼中，究竟是什么？ 是弟子，还是棋子…… 目前看来，怕是后者更多一些。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继续跟着我吧。”虞曦能察觉到，褚彦已经对凌霄宗心存了很大的质疑，她索性乘胜追击，与他说道：“其实魔道并不像正道一直宣扬的那样作恶多端，你在月见谷生活过一段时间，也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相信能看出来不少。” 无论是在月见谷，还是踏上前往无相海的征程，一直以来虞曦与人交谈几乎很少有回避褚彦的时候。 作为“腰部挂件”，褚彦被动听了不少。 如果说一开始参加正魔大会以前，他对魔道带着天然的恶感，那么现在，他早已没有了偏见。 真像正道各宗宣扬的那样，正道就是善，魔道就是恶吗？ 非也！ 他跟在虞曦身边，见到的几乎都是魔道高层。那些魔道教主、门主，虽性格各异，但都上对魔尊忠心耿耿，下对弟子、辖地普通民众关照有加。 在魔道的领地上，几乎没有剥削普通民众的事情发生。 这些魔道高层，也不自私自利，将钱财物资搜敛为自己所用。自从魔道开始富裕以来，他们对门下弟子都极为大方，就拿逍遥门来说，那看着不怎么着调的傅玉箫傅门主，将宗门每月营收的四成，都用做了弟子月例。褚彦曾听他汇报过具体数额，抛开那些教主、长老的亲传弟子不谈，分到最底层弟子手中的月例，足足是凌霄宗底层弟子的三倍。 若是没有正魔偏见，魔道五门三教，其实比绝大多数正道宗门，要更适宜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修士。 只可惜，所谓的阵营偏见，早已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 魔道想要改变这个现状，怕是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真正了解魔道，褚彦现在非但对魔道没有恶感，反倒还生出不少认同与欣赏。 就连原本对前世魔妃身份的嫌恶，都在心底悄然改变，变成了有些微妙的归属感。 虞曦将褚彦的改变尽收眼底，褚彦心底衡量正魔两道的天平，已经在这段时间渐渐偏了。 如果最初正魔大会的时候，告诉褚彦他的真实身份，他必定认为荒谬，不愿接受。哪怕摆出线索与事实，他也可能心生抵触，反倒与魔道生出越来越大的嫌隙。 如今天平上属于正道的那一头，渐渐轻了。 时机成熟。 海浪拍打船身，小舟继续西行。 虞曦声音轻缓，“褚彦，魔道当中一直有传言称，你前世是我的魔妃，你应当知道吧？” 褚彦闻言一愣，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 他耳根泛起几分可疑的红晕，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虞曦的侧颜，她此时神情严肃，可没有半分谈及风花雪月的样子。 那几分红晕又很快褪去，褚彦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我在月见谷时曾听人说过。” “其实这并不是真相。”虞曦转过身，直视褚彦的双眼，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认真。 “你的前世，并不是魔宫当中的一位魔妃。” 不是魔妃，那是什么？ 能被虞曦这样特意提起，必定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身份。 不是魔妃，难不成是……魔后？ 褚彦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难怪先前虞曦屡次三番提到，他的前世与魔道羁绊颇深。 堂堂魔尊的伴侣，那羁绊能不深吗？ 虞曦看着褚彦不断变换的神色，“……你想哪去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前世并不是他们所传的那种关系。” 不是魔尊与宠妃，也不是魔尊与魔后。 压根就不是那些个情情爱爱的关系。 褚彦楞了一下，问道，“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尸体与棺材。”虞曦正色回答。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 那样惊骇的话语，褚彦怕是到死都不会忘记。 耳根刚褪下的红晕再次爬上，褚彦耳边仿佛飘过虞曦当初那句话。 ‘我的身体容纳过你，你有印象吗？’ “所以你当初说的容纳，是指……棺材容纳尸体？” “不然呢？”虞曦给了褚彦一个奇怪的眼神。 “额，没什么。”褚彦尴尬地避开视线。耳根的红晕似乎已经扩散到脸颊。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心底再次重复了一遍虞曦刚才的话。 尸体和棺材。 虞曦曾容纳过他。 虞曦说的，竟然不是前世他是她的棺材。 而是她容纳过他。 虞曦前世……是他的棺材？ 他才是那个万年以前陨落，被葬在凌舟山境地，被魔道众生期盼复活期盼了万年的……魔尊？ 褚彦眼中满是匪夷所思。 就算这话是从虞曦口中说出来的。 他也……难以相信。 魔尊复活的时候，他早已拜入凌霄宗三十载，凝结金丹了。 他怎么可能是魔尊？ 第209章 安全感 褚彦对虞曦所谓的真相，是半个字都不带信的。 这时候他倒是有点感觉出，虞曦是魔道中人了。 不然哪能编瞎话的时候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呢？ “你不相信我说的。”虞曦皱眉看向褚彦。 褚彦点头，顿了顿，说道：“我相信我的前世，确实与魔道羁绊颇深。” 但要说他是魔尊，虞曦是他的棺材，他是完全不信的。 魔道五门三教，虽不及正道各宗高手云集，但也不乏修为有成之人，譬如跟随他们一起前来无相海的麻衣长老，就是位修为深厚的合道境后期修士。 还有逍遥门门主冥虚子，鬼刹门门主邬阎，都是精于神魂修炼的修士，倘若虞曦不是魔尊，而是冒名顶替魔尊身份的一只化形小妖，他们又怎会看不出来？ 这种荒谬的真相，他会信才有鬼了。 不过他前世与魔道有着羁绊，这点几乎是无疑的，不然很难解释魔道将他掳走后虞曦对他的优待，还有两人之间那奇怪的默契。 他猜测这前世的羁绊，十有八九也是和虞曦有关。 虞曦急着用“假真相”糊弄他，莫不是不想让他知道前世真正的身份，急于撇清两人间的关系？ 一时间，褚彦看向虞曦的目光不禁变了几分。 “你那是什么眼神？”虞曦揉了揉眉心。 她是不是眼花了？ 不然怎么会在褚彦眼中，看到那种像是在看负心汉似的眼神？ … 且不说虞曦与褚彦这边关于前世身份的讨论，数千海里以外，麻衣长老一行人随着离月水母来到它们的族地。 离月水母族长亲自接待了麻衣长老与长慧，得知长琼的另一位同门师兄如今也身处无相海，下落不明，主动提出发动附近海域的妖兽一同寻找。 至于虞曦的下落，麻衣长老也拜托了离月水母一族一并寻找。他要做两手准备，不能将尊上的安危完全依赖于七星山附近汇合。 万一尊上没赶到呢？ “我们一定发动附近海域的妖兽尽心寻找。”离月水母族长一口应承下来，接着就派遣族中一名族老亲自去办这事，将寻人的事知会给附近海域其他种族。 在离月水母一族族地当中，麻衣长老与长慧还看到了被截断的一小截浑灵。 这一截浑灵被锁在一个直径一丈长的透明泡泡里。 在泡泡中，黑气飘散再聚拢，完全聚拢在一起时便化成触手，不断攻击气泡，试图逃离。 “这是三年前我们抓到的。”离月水母族长说：“通过不断尝试，我们推测浑灵的生长可能是和怨气、煞气等气息有关，一旦它完全沾染不到这些气息，就不会继续生长。” “三年前。”麻衣长老敏锐地察觉到这番话中的异样，“这东西关了三年，还死不了？” 离月水母族长苦笑着点头，“我们试过各种方法，就算将其击散，过上几日它还会恢复如初，重新焕发活力。无论使用何种术法，都不能真正将其杀死。” 顿了顿，他又语气唏嘘地说，“这还仅仅是我们从一只浑灵身上斩下的一小截。” 仅是这样的一小截，它们都无法奈何。 而像这样不死不灭的浑灵，海底深处不知还有多少。 近些年，已经有许多种族离开故居，迁往无相海外围，长此以往，海中妖族皆要为这些浑灵退让。等到退无可退，便是各种族灭族之时。 “浑兽、浑灵一事，绝不可放任不管。”离月水母族长郑重说道。 这不单是它的看法，也是附近海域所有拥有智慧的海中妖兽，共同的想法。 “既然丹朱鸟、流光星鳗等族已与你们约定好一同探查浑兽起源之地，那便再算上我们离月水母一族。” 麻衣长老与长慧闻言，惊喜不已。 这一趟可算是来值了，不但找到失踪已久的长琼，还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多拉了一支强有力的援军。 目前，麻衣长老以及离月水母，都对浑兽、浑灵起源之地的位置有了大致的判断。 离月水母一族族地，位于这个地方的东南方向。 而七星山、七星岛一带，则位于这个地方的西南方向。 二者之间相距数千海里。 麻衣长老与长慧还需赶回七星山，与虞曦汇合，顺便将这边的事情告知虞曦和丹朱鸟等族知晓。 离月水母族长当即决定，派遣几名族老，以及几只族中游动速度最快的五阶离月水母，护送他们赶往七星山。至于族长自己，则会留在族地，召集附近海域各个种族一同讨伐浑兽、浑灵起源之地。 等到虞曦与丹朱鸟等族约定好的日期，同一时间，离月水母等族也会沿着另一个方向，朝那起源之地攻去。 次日清晨，背着冉冉升起的朝阳，通体漆黑的灵舟踏上西行之路。 不同于先前向西逃离时的仓皇，这一次灵舟四周还漂浮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光团”。 不同于夜晚闪烁的荧光，此时这些光团上闪烁的颜色如空中那抹暖阳一般无二。 漆黑的灵舟被光团环绕，麻衣长老与长慧站在灵舟甲板上望向四周，心底涌现出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 无相海危机四伏。 对于麻衣长老与长慧这样，修为有成的修士而言尚且如此。 对于虞曦和褚彦这两个刚刚元婴境的修士而言，就更严重了。 在无相海深处，两个单独行动的元婴境修士，在一些凶恶的妖兽眼中，无异于两块飘到嘴边的“肥肉”。 “我们好像被盯上了。”虞曦向阵法内注入灵石，操控小舟偏离原本的航向，向东拐了一道弯。 这一路她都很小心，开启着小舟上隐匿气息的阵法。 她猜测或许是中间阵法灵气不足，她向内补充灵石时，曾泄露过一丝气息。 只是不知，暗中盯上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妖兽。 褚彦没有感知到虞曦所说的不安感，但他相信虞曦的直觉，略一思衬开口问道：“你那还有没有灵气充裕的食材，最好是有血气的肉类，若是没有的话灵植也行。” 第210章 长易，回去 “有的。”虞曦点头。 她的储物法宝就像是应有尽有的百宝囊。先前品尝过合欢教厨娘差强人意的手艺后，虞曦就找陌九娘要过一批食材，褚彦还没被掳来时，她偶尔会在魔宫后头的山坡上拿出一些兽肉，烤来与小龟万岁一同分享。 那些剩下的兽肉放在哪里来着？ 虞曦神识扫过手腕的虺螣镯，又扫过指尖的戒指。 想起存放在戒指内的一口大箱子中，那箱子是由冰晶凝结成的，灵植和灵兽肉存放在里面几年几十年都不会坏。 现在箱子里还剩下两头羊，五只小乳猪，和十几条品种大小不一的鱼。 其中灵气最充盈的，是三条有着成人小臂长的鱼，这种鱼全身都是乳白色，乍一看像是一块鱼类形状的玉石似的。 虞曦感觉鱼肉内蕴含的灵气，至少相当于二阶或三阶灵兽，便将三条鱼一同取了出来。 虞曦不知道这鱼的名字，褚彦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钟乳灵鱼，三阶灵兽。” 是种只在大陆南洲钟灵湖产出的灵鱼，售价颇高，哪怕在凌霄宗一般也只有少数身家不菲的内门弟子得以享用。 褚彦在宗门内地位颇高，但手头从未有过宽裕的时候，是以从未在宗门膳堂点过这种灵鱼。 “这鱼灵气充盈，气息纯净，用来引开后面跟着的妖兽正好合适。”褚彦说着，咬破自己的食指，将鲜血分别滴在几条鱼上。 乳白色的鱼身上面，霎时间染开红色的血花。 做好这一切，褚彦动作极快地将三条灵鱼抛出灵舟，先用灵气裹着，等到距离灵舟稍远一些，才散开灵气，让灵鱼的气息与血腥气朝四周散开。 小舟仍旧向东航行，绕开几海里远，察觉不到有东西跟着他们以后，才重新回归正确的航线。 “距离七星山已经不远了。”虞曦展开无相海地图，她与褚彦已经行完一大半路，剩下的路途约莫只剩下三四日。 刚好能赶在他们与丹朱鸟等族约定好的一月之期以前。 “就是不知，麻衣他们现在何处。” 虞曦心底还是忍不住担忧，也不知到了七星山汇合之地，能否见到麻衣长老和长慧、长易。 同样漂浮在海面上，正在向南航行的灵舟上。 麻衣长老和长慧也正诉说着同样的担忧。 长琼没有与他们同来，而是留在了离月水母族地那边。 这样等到共同讨伐浑灵、浑兽起源之地时，双方也好借由麓霞峰弟子玉牌进行沟通。 “还有五日就到约定好的时间，也不知尊上现在可否回到了七星山附近？”麻衣长老愁容满面。 长慧的担忧也没比他少多少，除了忧心虞曦的安危以外，她更担心迟迟没有下落的师弟长易。 毕竟比起法宝众多的魔尊大人而言，还是散功重修的师弟，更加危险。 她的担忧都写在脸上，麻衣长老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些什么，低声劝慰一句，“长易吉人自有天相，先前那么大的危难都没能要了他的命，又怎会轻易折在此处？” “更何况你别忘了，他刚继承了伏蛰前辈的衣钵。” 洞府内的一应禁制都是认主的。 伏蛰是洞府的主人，伏蛰残念消散以后，他的传承之人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洞府的新主人。 哪怕洞府崩塌，最后关头，洞府内的一应禁制也会护主。 按理说，长易会被传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毕竟是曾经修炼至突破合道境的修士，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做出正确判断，护住自己安危，应当不难。 听了麻衣长老的话，长慧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也是关心则乱。 然而就在长慧心下稍安的同时，被她挂念着的长易，正穿梭在海底。 令一众海中妖兽忌惮无比的浑灵，此刻就在他身旁不远处肆意飘动着。 浑灵不止一道，而是一群。 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长易能明显感觉到，这些黑气黑气缭绕的触手，实力远远在他之上。就算他没有散功重修，也不是它们的对手。以一敌一都很艰难，更别说对上这么一大群。 更别提他如今的修为，若是真要对上，怕是连三招都不一定能撑得住。 硬碰硬自然是不行的，他要尽量避免被这些东西发现。 若是发现，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其实刚被传送出伏蛰洞府时，他落在了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方圆百里以内都没有超过三阶修为的妖兽出没。 他在附近寻找了片刻，不见师姐以及魔尊、麻衣长老的身影，便准备按照先前的约定，到七星山附近等候他们汇合。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身之际，忽然感受到了师尊的气息。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又意外陷入了某种天然幻阵。 旋即想起先前在月见谷时，逍遥门门主冥虚子的猜测。 师尊可能还活着！ 这种可能，顿时让他心生波澜。 他能感受到，师尊的气息与他相距并不遥远，约莫也就近千海里。 师尊于他，亦师亦父，若是师尊还活在世上，他一定要将人找到。哪怕仅有一丝可能，他也想要试试。 抱着这种信念，长易收敛气息，潜入海中向着西北方向游去。 他的储物法宝内也有一艘傅门主赠予的备用灵舟，但他特意没有将之取出使用。使用灵舟目标太大，以他如今的修为独身出没在这个地方，若是被妖兽盯上，很难自保。 他没有肉身，只有神魂，不乘灵舟反而更好隐藏行踪。 就算有人或妖兽以神识扫视，轻易也不会发现他。 就这样，他安稳的行出了三百海里。 紧接着，海底开始出现浑兽，多是五阶乃至六阶修为，长易自知不敌，并未现身，而是一路继续向着西北游去。 师尊的气息时隐时现。 离得越近，他便发现四周聚拢的浑兽越多，再往前游，身旁还出现了先前越过海沟时袭击小舟的那种触手。 长易咬牙撑着，不敢泄露丝毫气息。 又往前游了百里。 前面开始出现飓风雷电，以他的神魂之体，若要硬闯，怕是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若让他就这么折返，他也不甘心。 就在迟疑之际，他的识海内忽然响起一道沧桑沙哑的声音。 “长易，回去。” (本章完) 第211章 真面目 是师尊的声音！ 原本感到疲惫的长易，立马提起精神，在识海内焦急地回应，“师父，是您吗？” “是您，对吗？” “长易，回去。”识海内声音再度响起，沉重而疲惫，“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长易当然知道，这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丢了小命。可比起师父还活着的这个消息，这些危机又算得了什么？ 听着识海内响起的声音，他几乎喜极而泣。 师父还活着！ 这简直是近百年以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师父，您现在在哪里？”长易掐着敛息诀，左右闪躲避开拂动的触手，不断在识海内焦急地问、 识海内的声音却又消失不见。 长易接连喊了几声，仍旧没有回应。 就连先前感知到的气息，都跟着一同消失不见。 “师父？”长易心下一沉。 他师父一贯体恤照拂弟子，若不是事出有因，绝不会将弟子晾在那里，让弟子徒生担忧。 师父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或者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 正如长易猜测的那样。 百余里外的海底石室当中，被锁链囚困的狼狈男子猛地睁开双眼，抬头看向石室内突然出现的白袍老者。 见他双目清明，白袍老者皱起眉头。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近来道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清醒间隔的时间却越来越短。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白袍老者当即抬起右手，控制石室内那块寒晶飘浮到被锁链困住的男子眼前，同时左手一翻，掌心多出一只香炉，里面插着三支还未点燃的香。 他对准香炉轻轻吹出一口气，那三根香便无火自燃，飘出几缕白烟。 这是迷惑心智的葬魂香，出自绮罗城岳家太祖，如今早已失传。 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唯有他手上还有一盒。 若非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也舍不得将这用一根就少一根的香拿出来用。 “葬魂香。”被锁链困住的狼狈男子，显然也认出了这种香。 他面色一寒，语气沉重道：“当年师祖下令将所有葬魂香销毁，想不到你竟枉顾师祖命令，私藏此等禁物。” “呵呵。”白袍老者冷笑一声，“你以为师祖下令销毁葬魂香，是为了修真界太平安定？天真。” 说话的时候他早已止住鼻息，说罢，挥了挥手，将香炉里飘出的白烟送向锁链环绕的方向。 被锁链囚困住的狼狈男子暗道不好。 他或许能收敛心神，避开注视着寒晶的目光，不让自己身陷仇恨当中。可再加上葬魂香，他却未必能够守住心神。 他虽不知道明具体是如何筹划的，但却大致知晓他所谋的是什么。几次清醒，听道明所言，他所图谋的事情应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他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无论他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他都不能让他成功！ 尤其是现在，他的几名弟子也身处无相海，他这条命或许早就该在三百年前舍去，苟活至今，若能守住几名弟子的安危，倒也值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用力咬住自己舌尖，口中的血腥味瞬间比先前扩大数倍，借着这股血气之力，他默默催动心法。 一息，两息。 三息过后，白袍老者挥动衣袖，将那万年寒晶移至男子眼前，同时施展术法，在寒晶表面投映出当初碧华身死，被放血斩鳍的一幕。 幻术消散，直面寒晶的男子眼中仍旧清明。 白袍老者暗自吃惊。 过往这么多年，用当初碧华陨落这一幕来刺激道源，屡试不爽，今日再配上葬魂香，更应当事半功倍。 他从未想过会有失败的可能。 可道源此时清晰明亮的双眼，却分明在告诉他，他失败了。无论是他营造的幻象还是葬魂香，统统都没有用。 这怎么可能？ 魔化那颗珠子，只差了最后一步。 他只需要再多一点点黑气，就能让那颗珠子彻底堕入黑暗。 “碧华才过世三百年，你就已经忘了她吗？” “如今你对她的死无动于衷，你这般冷心冷血，可对得起对你情深以赴的碧华？” “想不到师兄还能说出这等歪理。”被锁链困住的男子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讽笑，“我若是真的被仇恨蒙蔽双眼，为你所用，忘记真正的仇人是谁，才是愧对碧华。” 男子说话时，嘴角淌出鲜血。 白袍老者目光一怔，旋即飞身上前，来到男子面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下一瞬双目圆瞪，怒急道，“你竟自断心脉，焚烧神魂，你不要命了？” “师兄说笑了。” 男子神色平静，淡声道：“断心脉，灭神魂，性命自然是保不住的。” 白袍老者所问，几乎等同废话。 这世上就没有人气血散尽、神魂燃尽以后还能活下来的。 他也不想活着。 能在死前破坏道明的计划，他这条命就算值了。 “疯了，你真是疯了。”白袍老者头一次露出紧张的神情。 在他的计划中，设想过很多种出现意外后的应对之法。 但这些意外，却不包括道源突然清醒，并且决心自尽。 他不是一直想留着这条性命，将他所做的事情公之于众吗？ 他就不怕他死了，真相永远埋葬大海？ 白袍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挥手松动锁链，取出一颗护心丹，扣紧男子的脸颊，将丹药硬塞入男子口中。 “道源，你我师兄弟一场，你知道师兄并不想要你的性命。若你活着，待师兄事成之后便可放你离开，届时你仍是凌霄宗太上老祖，整个宗门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将听命于你。” “若你身死，我最多是无法飞升上界，而你的尸骨则将永远沉于海底，届时我返回宗门，仍受人崇敬，而你的那些弟子……” 白袍老者没有将话说完，但话语里威胁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若是他不按照他说的去做，他就要让麓霞峰剩下的弟子，为他半途失败的计划陪葬！ 面对这番威胁。 被锁链困住的男子只冷冷看向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师兄，你的计谋不会得逞。” “你的真面目，迟早会被世人所知。” “而这一天，不会太远。” 第212章 是我 这白袍老者自然就是凌霄宗高高在上的道明老祖，而被锁链困住的狼狈男子，正是他那陨落多时的师弟道源。 按说以道明的城府，不会这么快方寸大乱，用这种明面上受人诟病的手段逼迫对方就范。 可时间不等人，他筹谋数百年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如果道源这时候死了，短时间内他又上哪去找一个满负仇恨、修为高深之人？ 道明心下焦急。 以他的境界，本不应该出现大的情绪起伏，但此时他却觉得烦躁不已。 原本顺利的进程，近来处处受阻。先是失去褚彦的行踪，再是分身被一只修为浑厚的旋藤所伤，而后道源这里又出了岔子。 本来按计划，最多再过三五个月，他便能事成。 有了这些意外，他现在也没那么大的把握……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容不得他退缩。 他的寿元将近，已经没有时间再做其他筹谋，只得最后一搏，搏成了，他便能如万年前那位太师祖一样，飞升上界！ 至于被他作为踏脚石，搅和得一团乱的无相海与此方界域落得什么下场，又与那时已经飞升的他，有何干系？ 但道明怎么也没想到，他都搬出了麓霞峰那些弟子的性命要挟，道源还能如此嘴硬，不愿妥协，他不是一向视弟子为亲子，将他们看得比自己还重吗？ 不过须臾，道源嘴角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神魂也隐隐有了溃散的征兆。 倘若再不加以制止，继续放任下去，最多不过三五个时辰，道源就将气血散尽、魂飞魄散，而他也将失去源源不断为上方阵法提供黑气的“供品”。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道明把心一横，抬掌劈在道源颈间，随即将那悬浮于空中的寒晶溶解，放开里面禁锢的东西，重新朝道源裹来。 晚年寒晶可保肉身气血不散，至于神魂…… 道明眸光闪了闪。 神魂消散倒不是坏事，最好能变得半痴半傻，彻底为他所用。他那洞府院内还栽有一株星涅草，可护住一魂一魄，到时给道源服下便是。 他还是太过心慈手软，早知道源会在此时扰乱他的计划，他早就不该保留他的神智。 仅留一魂一魄刚好，方便他篡改他的记忆，只是不知气血与神魂之力消散不少，道源提供的黑气还能否足够供给上方。 若是不够…… 少不得要再找些新的供品补上。 刚巧，与褚彦同行的队伍中就有道源的两名弟子，用道源这具被囚禁折磨多年的肉身，应当就足以刺激他们了。 眼见寒晶暂时将道源的身体裹住，道源体内的气血不再消散，道明松一口气，匆匆离开海地，返回洞府去取那株灵草。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瞬，鲜血侵染的地面灰尘浮动，一缕清风飘起，卷起落在地上的鱼鳍，也跟着消失在原地。 … 长易在原地停留了近三个时辰，中途数次尝试靠近前方汹涌的雷光，却都没能成功。 师父的气息就消失在这片雷光背后。 三个时辰过去，他没有再感受到师父的气息，也不知现在情形究竟如何。 他静静停留在距离雷光约莫百丈远的位置，远远地便能看到那些黑气缭绕的触手，在泪光中自由穿梭。 这些东西，竟然不惧怕雷电？ 要知道眼前这片雷的威势，几乎赶上了合道境劫雷，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不敢擅闯。 长易又等了片刻，四周除了这些黑气缭绕的触手，再没有别的东西出现，他的气息也快要收敛不住，不能在这里再耗下去了。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前方的雷光。 就在转身离开之际，一团半人高的海草穿过雷光，直朝他这里冲来。 这是什么东西？ 海草怎么会有这种速度？ 长易吓了一跳，连忙向旁避让。 那团海草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拐了个弯，直朝他怀中扑来。 长易连再度躲闪都来不及，就见海草到了他面前，自动散开，露出里面包裹住的东西……一截鱼鳍？ 鱼鳍有手臂长，呈浅灰色，上面还有着像波浪般形状的蓝斑。 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过这鱼鳍早就失去了生机，是个死物，又怎会有方才那样的表现？ 正当长易感到疑惑，眼前的鱼鳍上，忽然响起一道嘶哑疲惫的声音。 “长易，是我。” “师父？”长易大惊。 或许是方才海草闹出的动静太大，也或许是长易太过惊讶导致气息外泄了几分，周遭的触手忽然变得躁动起来。 “师父，您怎么会附着在这鱼鳍上？”长易焦急询问：“出了什么事情，您的本体被困在了哪里？” 鱼鳍上再度传出师父道源老祖的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带上这截鱼鳍，先离开这里。” 长易这时也发现四周触手的异常，谨遵师命，不敢有丝毫耽搁，用灵力裹住那截鱼鳍，就开始反身相南快递游去。 那些触手并没有发现他，但他仍旧不敢停留，头也不回地一直向前游，直到来到三百海里以外，才敢稍稍放缓速度，恢复几近耗空的灵力。 “师父……” 长易刚要开口，被他鱼鳍上响起的声音打断：“长易，为师这缕神魂支撑不了太久。” 长易忧心师父的安危，身为人师，道源又怎不忧心、痛惜如今的长易？ 失去肉身，唯剩神魂。在他不在的年月里，长易必定遭遇了许多苦难，可眼下却没有留给他们师徒叙旧的时间。 鱼鳍上响起的声音越发虚弱疲惫，却格外沉重：“此事事关重大，为师现在便将所知道的一切告知于你，你且将这些话牢牢记住，日后传回陆地，公之于众。” 长易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原来，当年碧华前辈是被道明师伯利用师父的安危引入圈套，因此而亡。 原来，师父并没有陨落，而是被道明师伯困在了海底地牢。 原来，道明师伯长居无相海，是在筹谋一场惊天动地的计划。 第213章 必将事成 听到师父越发虚弱的声音，长易心下焦虑，记住师父交代的每一句话以后，连忙问道：“师父，那座海底地牢在哪里？” “长易。”道源语气沉重，“为师为能从海底地牢逃离，使用了断心焚魂秘法，就算道明使尽手段想要留住我的性命，最多也不过拖上半月光景。不必来寻我。” “师父！”长易双眼通红，断心焚魂秘法的鼎鼎大名他当然听说过，数千年来还从没有一个使用过这种秘法的人能够存活下来。 明明师父还活着，可时隔三百年的师徒会面，却成了又一次的生离死别。长易嘴唇颤动，不愿相信这个下场，颤抖着嗓音说道：“师父，秘法不一定无解，您别放弃，我们再想想办法……” “长慧师姐也和我一起来了无相海，还有魔道圣土教一位合道后期境界的长老，以及魔道那位……万年前传说中的魔尊。就算师姐和我没有办法，魔尊一定能想出办法抑制秘法！” 身旁的那截鱼鳍上没再传出声音。 长易生怕师父就这么放弃了求生意志，接着又说：“我们这一路还结识了许多六阶妖兽，还有几支种族愿意与我们一同探寻浑兽发源之地，依您所说这些浑兽都是因道明老贼而生，届时他不单要面对我们，还要面对数以百、千计的高阶妖兽。就算道明老贼再厉害，也两拳难敌四手，不可能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他的话音落下，身旁的鱼鳍上却迟迟没有声音响起。 长易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伸手轻抚在鱼鳍上，呼喊道，“师父？” “师父，您还能听到弟子说话吗？” 回应他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显然，那一缕神魂已经彻底消散。 长易回首，深深看了一眼先前被雷光阻挡的方向，随后收回目光，快速朝着事先与丹朱鸟一族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魔尊与那几支妖兽种族想要探寻的地方，应当就是师父被囚困的地方。 他要将师父告知他的消息带过去。 要快！ 再快一点！ 他生怕自己慢上一步，届时就算穿越层层雷光，找到海底地牢，等待他的也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 五日后。 七星岛外。 火红的羽翼收拢，丹朱鸟族长炎灼降落在海面上，见到小舟甲板上眼熟的紫色身影，尖细的鸟嘴微微张开，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距离约定好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一日。随着一月之期越发临近，它还真有些担心虞曦等人不遵守约定回到这里，同时也担心他们在无相海内遇到危险，不是不想来，而是永远来不了了。 “抱歉，来的迟了些。”甲板上，虞曦与褚彦并肩而立，见到丹朱鸟落下，虞曦上前一步，开口道。 “不迟，你们回来的刚刚好。”炎灼这些日子一直有派族人守在这里，方才远远有族人看到小舟驶来，它得到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 甲板上只见虞曦与她身旁的陌生男子，不见当初跟着虞曦的另外几人，炎灼有些疑惑地望了眼他们身后的船舱，“怎不见那几位友人？” 虞曦心下微沉，丹朱鸟族长问出这句话，显然麻衣长老他们还没有赶回这里。 也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可有遇到危险？ 说曹操，曹操到。 正当虞曦心下担忧之时，一艘漆黑的灵舟出现在她的视野内。伴随灵舟而来的，是它周围一圈闪烁耀眼的光斑。 虞曦眯起眼仔细一看，那些光斑竟然都是活生生的妖兽，且一个个修为不俗，最低也有着五阶修为！ 嚯！ 好大的阵仗！ 炎灼自然也见到了远处驶来的灵舟以及身旁环绕的那些“光斑”，比起虞曦，它显得更加吃惊，“竟是离月水母一族！” 同样都是在无相海传承万年以上的种族，炎灼虽第一次亲眼见到离月水母，却早就听说过这一种族的大名。作为久居无相海深处的种族，离月水母一族的实力，更在如今朱雀血脉日渐稀薄的丹朱鸟一族之上。 十几只修为高深的离月水母与灵舟一同前来，显然不仅仅是护送那么简单。 炎灼惊喜地看向虞曦，“没想到您竟能请动离月水母一族。我先前也想过邀请离月水母那一片海域的种族一同参与此次行动，不过距离太远，路上又颇为艰险，才歇了这个心思。” 虞曦汗颜。 哪里是她邀请的呢，分明是麻衣长老他们带过来的。 这时麻衣长老也看到海面上停着的小舟，一张老脸笑出了褶子，“太好了，是尊上！” 紧接着他便看到虞曦身后站着的褚彦。 这不是失踪已久的魔妃吗！ 怎么会出现在尊上身边？ 莫不是听说尊上进入无相海，担忧尊上安危，特意赶来的吧？ 离得近了些，麻衣长老激动地挥动双臂，“尊上，魔妃！” 炎灼讶异地看了一眼小舟甲板上玉树风姿的白袍男子，没想到看上去仙气飘飘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身份。 麻衣长老的呼喊，甲板上的虞曦和褚彦自然也听了个清楚。 褚彦朝虞曦看去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 ‘瞧瞧，什么真假魔尊纯属瞎扯，你那忠心耿耿的属下，都说我是这个身份。’ 虞曦竟看懂了他的眼神。 这会儿却不好与他掰扯这个。 船头靠近，灵舟上两人直接飞身踏上小舟甲板，麻衣长老早在灵舟靠过来的时候，传音向虞曦交代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护送灵舟过来的离月水母们，这时也纷纷浮出水面。 领头的那位离月水母族老开口道：“浑兽与浑灵的存在，关乎所有生活在无相海中种族的安危，族长知晓此次行动，特派我等前来相助。此外，族长亦会带领族中子弟，与附近海域的其余种族，从另一侧发起进攻，讨伐浑兽、浑灵起源之地。” 丹朱鸟族长炎灼也跟着说道：“这段时日，我已联络附近海域栖居的种族，愿意参与此次行动的共有九族，其中六阶强者之数，已超五十。” 再加上离月水母那边，单是六阶妖兽的数目，怕是就能近百！ 虞曦心中的信心加倍。 明日行动，必将事成！ (本章完) 第214章 不可失败 明日还有一场硬仗等着。 丹朱鸟族长炎灼朝虞曦邀请道，“贵客路途辛苦，我族已为诸位准备好酒菜接风，还请诸位贵客随我回山，刚好也能休整一夜。” 虞曦道了句谢，不过还是婉拒了丹朱鸟族长的提议。 “接风便不必了，待我们解决浑兽、浑灵的隐患以后，再与各族一同庆祝吧。今日我们便歇在此处，还请你向其余各族带句话，明日巳时，大家在这里汇合。” 丹朱鸟族长连忙应下。 它自己虽返回族中，却留下两只丹朱鸟，方便时刻与虞曦他们保持联络。 留下的这两只丹朱鸟中，就有虞曦等人先前认识的少族长炎钊。 它落在船头的栏杆上，对着虞曦感慨，“我原本也想参与明日的行动，可惜修为不足，族中挑选参与者时没有选中我。” 它看着虞曦与褚彦，眼中有几分羡慕。 “那里很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受伤，甚至丢掉性命。”虞曦问，“这样你还想去？” “想去。”炎钊坚定地点头，“浑兽的存在关乎种族存亡，能够为此尽一份力，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愿意的。” 诸如炎钊这样想法的妖兽不在少数。 刚与麻衣长老一同来到小舟甲板的长慧闻言，不禁想起昔日凌霄宗召集弟子前往焰舟山清理暴动妖兽时，不少有师承的内门弟子托关系将自己的名字从名单中划掉。 堂堂正道第一宗的内门弟子，与无相海之中的小妖兽，两相对比，让长慧倍感汗颜。 长慧微微摇头，将有关凌霄宗的回忆暂时抛开，“尊上，我们前几日找到了长琼。她猜测我们的师父应当还活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能与我们联络，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很有可能与那些浑兽、浑灵形成的地方重合。” 先前时间仓促，麻衣长老只来得及交代有关这群离月水母的部分。 如今“外人”离开，长慧便急忙将余下的事情禀告给虞曦。 虞曦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 浑兽、浑灵形成之地。 神魂出窍所见的雷光、与那颗不断遭受雷劈的圆珠。 还有暗中窥探褚彦行踪，以及将长慧等人的师尊道源老祖囚禁在无相海当中…… 所有线索全部都指向同一个人。 虞曦深吸一口气，“你们应当也都猜到了。” 长慧脸色沉重点了点头。 麻衣长老暗自撇嘴，“那老东西真是坏事做尽，亏他还有脸自诩什么修真界第一人，让正道领地那些个百姓称他为老神仙。呸，老魔头还差不多！” 说完这句，麻衣长老又连“呸”了好几声，“他哪配称魔头，那么个自私阴毒的玩意儿，说他是魔头都辱魔了。” 接连骂了好几句，麻衣长老忽然想起，船舱里的魔妃褚彦正是道明老祖的嫡亲弟子，他尴尬地往褚彦那看了一眼，“你那师父……为人师也差点意思，先前你被带到魔道那么长时间，也不见他派人寻你。可见他对你没什么师徒情。” 褚彦闻言只是颔首，“我知道的。” 他一直神色平静，似乎麻衣长老方才唾弃的人，不是他嫡亲的师尊。 虞曦朝他那边担忧地扫去一眼，察觉到虞曦看过来的目光，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的师尊，确实不像表面表现的那样。 而他之于师尊，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想到这里，他垂下眼帘，掩去心底的万般思绪。 虞曦见状，心下叹息。移开视线，她正了正神色，说出自己思考多日的打算，“道明老贼道貌岸然，妄受世人敬仰。无论是魔道，还是麓霞峰，都因他蒙受诸多冤屈。” 一听虞曦这个话头，麻衣长老便来了精神，立时站直身子，两眼放光地问道：“尊上，您有什么打算？” 虞曦郑重开口，“本座欲将道明老贼的真面目，在世人眼前揭开！” 霎时间，船舱内寂静无声。 三双眼睛惊讶地看着虞曦。 惊愣之后，便是一腔热血翻涌。 若是尊上所言，真能实现…… 明日之后，道明老祖所做的丑事公之于众，修真界的局势将彻底重新洗牌！ … 雾气笼罩的月见谷谷底，在沉寂数月以后，再度热闹起来。 身穿黑袍的修士驾驭飞剑，在山谷中进进出出。 森罗门门主傅玉箫，正指挥着门下长老们，在魔宫大阵前的平地上布置阵法。 他的手中捏着传音玉符，玉符中传出圣土教教主丘懋的声音。 “中洲与北洲已经布置完了，南洲那边只成功了三座城池。” “那不行。”傅玉箫大皱眉头，“你可得加把劲，再想想办法，就算来不及布下大阵让全城人看见，至少也要在南洲的主要城池散布开可以投映出这边画面的镜石，尤其是凌霄宗附近那几座城。抓紧时间，莫要辜负尊上对我们的信任！” “还用你说？”丘懋轻哼一声，“你还是多检查几遍你那布下的阵法，我这边投映出的景象，可全指着你那里，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你见我什么时候出过差错？尊上将这么重要的使命交给我，我绝不会让尊上失望。倒是你，剩下的时间不多，可别等尊上揭开那道明老贼的真面目，你还没把镜石送到凌霄宗山下！”傅玉箫说罢，不给丘懋再还口的机会，掐断传音。 虽然他刚才嘴上那么说，但还是再散开神识，小心翼翼地检查起地面上每一道阵纹。 这道可以将此地画面投映到各个镜石上的镜云大阵，事关重大。 尊上冒着生命危险，才艰难得来的机会，绝不能在他这里出现差错。 想到明日之后，道明老祖与凌霄宗的伪善面孔就会在世人面前揭晓，他直觉心头一片火热。 凌霄宗就是善，魔道就是恶？ 非也！ 届时，世人对魔道的误解将彻底解开。魔道数千年来所受的屈辱，将彻底洗清。 想到这里，傅玉箫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攥紧。 此次计划，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本章完) 第215章 虞曦，你记住 月见谷底，傅玉箫风风火火地带领森罗门众布置镜云大阵，中洲、南洲各城，悄悄潜入城中的魔门弟子们也正在紧锣密鼓地暗中筹备明日之事。 与此同时，无相海上，虞曦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麻衣长老三人。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褚彦和长慧是惊叹于，屹立万年的月见谷魔宫竟还有这种妙用。 麻衣长老倒是没那么惊讶，毕竟在他眼里，尊上一向是无所不能的，他在微微一愣以后，咧开嘴角，猛地一拍巴掌，赞叹道：“妙啊！实在是妙！” 他满眼崇敬地看着虞曦：“不愧是尊上，竟能想出如此妙招！” “此事若是成了，道明老贼将再无威信可言，凌霄宗也会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届时凌霄宗若再敢往我们魔道身上泼脏水，又有谁人会信？” 虽现在还未开始行动，但麻衣长老已经忍不住开始i畅想事成以后的局面。 想到道明老祖那副虚伪的假面即将被彻底揭下，他扬起的嘴角就一直没落下来。 虽说有离月水母护送，但路途遥远，麻衣长老与长慧这几日接连赶了近万海里的路，早已疲惫。虞曦让二人回到船舱休息，自己则走到船尾甲板。 小舟此时已经被虞曦解除幻象，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金碧辉煌的装饰，在茫茫大海上格外醒目，乍一看就仿佛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宫殿。 虞曦双手扶着船尾的栏杆，向远眺望。 这个方向望向东北，正是他们明日要去的地方。 “虞曦。”褚彦走到旁边。 虞曦松开一只手，侧身向他看去。 月光倾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褚彦眸光一怔，随即又恢复方才心事重重的样子。 “找我有什么事？”虞曦轻声问道。 褚彦沉默了一瞬，随即低声问：“明日之事，你有几分把握？” 对上他担忧的视线，虞曦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要说把握，自然是有一些的。 毕竟参与此次行动的除了船上这几个跟着她来的人以外，还有诸多妖兽种族，众多修炼有成的六阶大妖。道明老祖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只要一日没有渡劫飞升，便仍是凡体，凭一己之力哪可能敌得如此多实力不比他逊色多少的妖兽？ 可话又说回来，道明老祖敢孤身一人置身无相海几百年时间，又布下如此惊天大局，要说没有倚仗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他的局具体是如何布的，他的倚仗又是什么？ 褚彦轻叹一声，“我总觉得这事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 褚彦自知自己是师尊的一颗棋子，这几日他反复思索，师尊布下他这颗棋，为的是什么？ 思来想去，他忧心道：“我们这样行事，会不会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上次他们已经分析出，他能成功被魔道掳走，并一直无人前去救援，就是师尊计划中的一部分。 从一开始，师尊的目的就是利用他引诱虞曦前来无相海。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甩脱师尊的监视，却又要主动前师尊可能在的地方……会不会是自投罗网？ 虞曦垂下眼。 她当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镇定。在麻衣长老等下属眼中，她是活了上万年的“老祖宗”，可在来到修真界以前，她也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真要算年龄，比她穿越以后接触过的九成人都要小得多。 她还远远没有练就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本事，事实上，她心底的担忧并不比褚彦少。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褚彦是这世间最了解虞曦的人。 看出虞曦极力掩藏的忐忑，他低声问，“既然你心里也没底，为何一定要去？” “可事情总要有个了断。既然一切的异样都指向那个地方，我们何不去探探究竟，将这些谜团解开？”虞曦抬起头，直视着褚彦的双眼。 褚彦眼中有担忧，有犹豫，更多则是自责。 几个月相处下来，除了彼此足够了解，他也清楚虞曦对他的关心与好意。曾几何时他以为这世间对他最好的，是师父、师兄，是他的宗门。 如今他却知道，那些“好”不过是假象，是有所图谋。 如果这世上只剩一人真心待他，不求回报，愿与他一起出生入死。 那个人一定是虞曦。 若只有他自己，他愿意去寻师父，求一个真相。 可他却不愿因自己牵连虞曦，让虞曦陷入险境。 “褚彦，你不用将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我有非去那里不可的理由，就算你师父不在那里，我也会去。”虞曦坚定地说。 褚彦愣了一下，问道：“什么理由？” “嗯，这……”虞曦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相信直觉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第六感”，话到嘴边，换了个更易理解的词。 自从修炼时神魂出窍，看到那一番惊雷飓风环绕的场景，她心底便隐隐有着一种感觉。 那被雷光不断劈中的圆珠，应当是她的东西。 她一定要去那里！ 她想知道的一切答案，或许都在那里！ 看出虞曦眼中的决心，褚彦不再劝说，只是说道：“虞曦，你知道我在宗门留过本命玉牌，那玉牌如今应当就在我师尊手里，我担心他会利用我的本命牌，对你们做出不利的事情。” 他自知自己绝不会行背叛之事，可他也清楚自己的修为与师尊相比，实在相差甚大，若是师尊真想利用他做些什么，他未必阻止得住。 “若是……” 褚彦语气微滞，随后把心一横，说道：“若是到时我有不对劲的地方，你不要对我手软。” “我欠你一条性命，关键时刻若是将它还你，也是应当的。” “说什么呢？”虞曦皱眉瞪向褚彦，“我怎么会要你的命？” “反正你记得我今日说的话。” 褚彦看向虞曦的眼睛，神色格外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虞曦，你记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如若我有伤害你的举动，那一定不是我，你动手时不要手软。” 第216章 温暖的怀抱 没想到，褚彦要告诉自己的是这句话。 虞曦心底泛起酸涩，终是垂下眼，将心头的万般情绪掩藏。 “我知道了。” “若真有那种情况发生，我不会手软。” “你放心便是。” 得了虞曦的准话，褚彦才将一直盯着她双眼的视线移开。 两人一同站在船尾，向东北方远处眺望，谁也没再开口。 金碧辉煌的灵舟，就这么静静停滞在海面上。 平静的海面下，远远地，有许多双眼睛悄悄关注着灵舟上的一举一动。 云层间也藏着数道身影。 一只头顶“王”字的白色大老虎隐匿在云后，它的身旁还有一只美丽得不似活物的鹿儿。那鹿通体雪白，头顶长着一对透明鹿角，月光之下鹿角流光莹莹，仿佛透着圣洁的光辉。 威武的大老虎此时正眯着一双眼，盯着灵舟，“炎灼说的青龙血脉就在这船上？” “我确实觉察出几分熟悉的气息，却感觉并不真切。”大老虎望向船尾站着的那两人，随即侧了侧头，朝身旁的鹿儿问道，“你觉着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 “这还用问？” 那通体雪白的美丽鹿儿朝老虎翻了个白眼，“亏你还是丘虎一族返祖血脉最多的那个，竟连这都觉察不出？” 它那双水光盈盈的大眼睛，望向船尾的紫衣女子，“是她。我一见她心底便涌现出亲切之感，想来她体内定与我们一样，流淌着属于神兽的血脉。” “听闻她得到了朱雀大人赠予的信物。”老虎眼中流露羡慕之色。 鹿儿道：“四神兽同气连枝，麒麟一族一向与四神兽共同进退，她既然得了朱雀大人的信物，被丹朱鸟一族奉为贵客，那便也是霓云鹿一族尊贵的客人。” 藏在云层之上的这两位，正是丘虎一族与霓云鹿一族的族长，它们早就从丹朱鸟族长炎灼的口中听说了虞曦的事情。 对于青龙一族尚有后裔留在此界，它们意外之余，心中都有几分欣喜。 着实是因为，传与它们神兽血脉的先祖们，已经追随诸位神兽大人飞升太久，无尽海对于它们这些留下来的妖兽，掣肘颇深，数万年来它们传承了一代又一代，体内的神兽血脉日渐稀薄，所能达到的境界也一代不如一代…… 长此以往，莫说飞升上界，就连离开无相海，寻找更适宜它们生存定居的领地都做不到。 再退一步，千年万年以后，当它们体内的神兽血脉稀薄到近乎没有，怕是连继续在无相海当中立足，与其他海中妖兽抗衡的实力都没有。到了那时，等待它们的，唯有灭亡。 虞曦的出现，对于它们来说无异于是绝境中生出的希望。 青龙一族自古便是四神兽当中实力最强的那个，虞曦能够得到朱雀大人的认可，体内的神兽血脉必定比它们精纯。 它的到来，很有可能能够改变它们的现状。 飞升上界，它们自是不敢妄想。 离开无相海，另寻一适宜生存的领地定居，却是敢想上一想的。 一虎一鹿望着船尾的紫裙女子，心潮翻涌。 白色大老虎蠢蠢欲动，“我们可要现在下去与她打声招呼？” 鹿儿犹豫了一下，视线在船尾的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到底是摇了摇头，“罢了，我们还是莫要不解风情。他们都与炎灼说了今夜在此地休息，我们便莫要打扰了。总归明日清晨就能见到。” “也好。”老虎点了下头。 两道身影消失在云层间。 它们虽然离开了，但海中悄然关注着灵舟动向的视线，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增多。 这些视线几乎都是从另外三个方向望过来的。 虞曦似有所感，回身向四周看了看。 见她动了，褚彦立即站直身子，也随之看了过来，“怎么了？” “四周似乎来了不少妖兽。”到了无相海以后，虞曦的感知比过去更为敏锐，哪怕那些视线的主人比她修为高上不少，她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其中竟有好些气息不弱于六阶，近比丹朱鸟族长炎灼、流光星鳗族长流觞略逊一筹。 “它们没有恶意。”虞曦能感觉到，这些妖兽身上散发的气息是善意的，似乎暗中看她，仅仅是因为对她感到好奇。 见这些妖兽没有上前的意思，虞曦便也没有出声。 正如她与麻衣长老说的，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趁着天还没亮，她与褚彦也回到船舱，各自捏起两块灵石，盘膝入定，趁着最后的时间，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最佳。 迷蒙间，虞曦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地方。 或许是离得近了，这一次她比先前任何一次的感知都要更加清晰。 雷光闪烁间，她看到一缕缕黑气缠绕在“自己”周围。 她似乎能感知到，那些黑气中的“不甘”、“怨恨”，受其影响，她原本平稳的心境好似也随之动摇起来。 那些黑气就像是一双双大手，想要将她拉入无尽深渊。 头顶一道道惊雷，仍旧不知疲倦地劈落。 一边抵御雷光，一边在黑气中挣扎。 不多时虞曦便觉得疲惫不堪。 耳边传来的呼吸声越发沉重，原本闭目修炼的褚彦刷的一下睁开了眼，朝身旁看去。 不知何时虞曦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到近乎毫无血色。 她闭着双目，眉头却紧紧蹙起，仿佛正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 有了先前几次经历，褚彦对这一幕并不陌生。 她一定又神魂出窍，感知到了那个地方。 如同先前每一次一样，褚彦在她身边轻声喊道，“虞曦，醒醒。” “醒醒，莫要陷入梦魇。” 熟悉的声音仿佛在遥远的天边，虞曦能够听到，却完全无法挣脱开那些黑气的束缚，挣扎逃离。 船舱内，她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褚彦跪坐在她面前，越发担忧。 “虞曦，醒醒。” 他接连呼唤了几次，面前的人没有回应，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甚至好似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她很冷吗？ “虞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褚彦越发焦急，忽然间他想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垂挂在她腰间，除了呼喊以外无济于事的木头人偶。 如今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雷光与黑气的双重夹击，让虞曦逐渐意识模糊，恍惚间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如同坠入无尽深渊，又仿佛坠入万年寒窟，浑身都是寒意。 就在她意识迷离之际，周身忽然一暖。 身上的寒气被快速驱散。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本章完) 第217章 且慢 紧闭的眼皮微微一动，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方才还在打着哆嗦的人，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褚彦将环紧的双臂松开一些。 对上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双眼，关切道：“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眼前的雷光与黑气统统消失，又回到熟悉的船舱，感受着怀抱中传来的温度，虞曦忐忑的心逐渐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内观片刻，摇头道：“我没事。” 刚才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一幕，她的神魂并未受到创伤。 可她知道，若是时间拖得再久一些，可就不一定了。 这个温暖的怀抱，出现得太过及时，若是再晚一刻，她就要被那些恐怖的黑气拉入无尽深渊。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褚彦扶着虞曦坐稳，正欲松开双手，察觉怀中的人身体微微一僵，动作不由滞住。 怀中的人显然还未从方才的凶险中彻底抽离，察觉到她呼吸仍有些急促，褚彦搭在她身后的手轻轻拍着。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终于完全平静下来。 虞曦吐出一口浊气，坐直身子，搭在她身后的手在下一刻松开，两人之间距离拉远了一些。 身旁忽然消失的温度，让虞曦心跳空了一拍。 她定了定神色，抬头看向已经站在自己身前的褚彦，“刚才……多谢你。” “我们之间哪里还用这么客套？”褚彦微微一笑，神色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看了看船舱外的天色，“时辰还早，你再歇息一阵？” 虞曦轻轻点了下头。 先前捏在手中的灵石，早已化作粉末，她又从虺螣镯内取出几枚灵石摆在身边，接着取出一颗浑圆的丹药服用下去。 这是临行前，万毒谷赖云天特意炼制的清心丹。 奉上丹药时，赖云天特意提到，炼制时多加了一味甘草。果然丹药入口，少了几分苦涩，甘甜的丹药一入口，便化作汁液，滑入腹中。 药力化开，原本焦躁的心绪，渐渐抚平了不少。 虞曦回忆起方才那仿若梦魇的一幕幕，眉头微皱。 那些黑气究竟是什么？ 上一次她的意识飘荡到那处，还没有受到那么强的影响，这次却险些抵抗不住。 短短时间，那些黑气竟成长得如此之快…… 虞曦又想起无相海里那些浑兽，以及麻衣长老等人提到的浑灵。它们的形成，是不是也与那些黑气有关？ 她的心头满是疑问。 所幸，这些谜团不久后就要解开。 当着此界无数生灵的面，一一解开。 … 朝阳初升，光芒照亮海面。 万里碧空下，金色恢弘的灵舟静静停驻于海面。 一道道身影，出现在灵舟附近。 最先来的，是那有着火红羽翼的丹朱鸟。 一群丹朱鸟，像是染红天际的红霞。为首那只羽毛最绚丽的，落在船前，余下数十只皆停在稍远些的地方。 就在丹朱鸟下落的地方，海面浮出一块长满银色螺旋纹路的巨石，刚好托住下落的一只只丹朱鸟。 “那也是位妖族道友吧？”虞曦望着那块巨石。 丹朱鸟族长已经落在船前，闻言鸟头一点，“那位前辈比我年岁稍长，一向喜静，长眠海底。本不欲参与这种事情，偏巧前阵子有人到它的领地撒野，最后气息消失在我们此次要去的地方。” 丹朱鸟一说这只六阶大妖的习性，虞曦便想起它的名号。 银纹旋藤。 她记得先前，在他们赶路寻找伏蛰洞府的时候，曾途径过银纹旋藤大妖的领地。刚好那时褚彦察觉有人暗中窥探他们的行踪，待褚彦封闭识感后，她决定临时改道，绕路而行…… 该不会这只银纹旋藤就是当时那只，而那叨扰它安眠的人族，就是当时追随他们行踪而去的……道明老祖？ 与那一片火红相反的方向，海面上又冒出一片闪烁着盈盈流光的脑袋，正是流觞带领的流光星鳗一族。 作为最先响应这个计划的两族之一，流光星鳗一族修为有成的大妖几乎倾巢而出，从族长到族老，单是境界已达六阶的，就来了足足十位。 更别提那些五阶流光星鳗。 它们与旁边浮出水面的离月水母加在一起，几乎照亮了一片海。 紧接着，数十只身形高大的老虎从七星山方向飞来，紧随其后是一只只美貌非凡的鹿儿。 它们降落在丹朱鸟身旁，为首毛发最白的那只老虎，与鹿角最大的那一头鹿儿，朝虞曦这边飞了过来。 “在下丘虎族族长邱岩石。”老虎张开大口，朝着虞曦介绍道。 它身旁的鹿儿，闪烁着一双如七彩宝石般美丽的眼睛，眼中带笑，老虎声音落下，它便随之开口，“在下是霓云鹿一族的族长灵雪。” 虞曦能够感受到面前这头鹿儿朝自己散发的善意，嘴角微微上翘，也跟着自报家门道，“虞曦。” “我知晓，您是受朱雀大人认可之人，亦是人族魔道尊者。”霓云鹿族长灵雪望向虞曦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欣赏，同时还有几分好奇。 眼前这位魔尊，既然与青龙大人有关，应也是妖族无疑，又怎会是人族魔道尊者呢？ 可眼看她身旁的下属，修为虽高，却一副忠心耿耿，唯她马首是瞻的样子，想来这身份也做不得假。 真是令鹿不解。 先到的这几族，除却离月水母与那只银纹旋藤，其余皆是族地就在附近的种族。 紧随它们之后，又陆续到了几族妖兽，实力虽不及丹朱鸟、流光星鳗它们，却也都有六阶大妖带队，加起来是一股不小的战力。 眼见快到约定好的出发时间，虞曦脚尖轻点船头，飞身而起。 朝着四周微一拱手，朗声说道：“多谢诸位带领族人参与此次行动。那片地带被惊雷飓风环绕，危机四伏，诸位还请告知族人，行动时定要小心。” 四周妖兽纷纷回应。 正当她准备说出“出发”之时，远远地，一道苍老的声音喊道。 “且慢！” (本章完) 第218章 恭敬 声音自西北方向传来。 海面上下，数百道目光瞬间集中过去。 只见浪花四起，一条通身如墨玉般的蛟龙破浪而来，气势非凡。 竟是一只六阶巅峰修为的大妖。 虞曦身旁诸位族长惊讶之余，露出几分忧色，这蛟龙煞是面生，在此之前它们甚至不曾知这海里还有一条修为如此高的墨蛟，对方这时出现，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 墨蛟游动的速度极快，出声时距离妖兽齐聚之地还有十余里远，不过几息，就已到了近前。 接着它腾空而起，越过海面上成群的妖兽，直朝灵舟而来。 麻衣长老生怕对方来者不善，急忙飞身而起，想要上前阻拦。 虞曦却没从那墨蛟身上感受到恶意，离得近了，甚至还隐隐觉出几分……亲切？ 心间忽然冒出的感觉，让虞曦不由一愣。 她想起丹朱鸟一族，还有丘虎与霓云鹿对她的态度，这些拥有几分神兽血脉的种族，皆认为她与神兽青龙有关。 虞曦虽不知自己是怎么与青龙扯上关系的，但显然她的身世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与早已飞升上界的青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蛟龙蛟龙，蛟拥有着龙族血脉。 修为有成的蛟，甚至能够化蛟为龙，据说化龙之时，就是渡劫飞升之时！ 眼前这只奔她而来的墨蛟，修为有成，头顶甚至已经长出一对鼓包，显然已在渡劫化龙的边缘。 若非无相海与这方界域的特殊限制，或许早已成功也说不定。 这墨蛟能让她感到亲切，莫非体内也有几分源自青龙的血脉？ 眼见虞曦身边的麻衣长老与几位妖兽族长戒备起来，那墨蛟身形停在半空，不再上前。 沧桑老迈的声音自它口中传出，“小友且慢，老夫听闻此次行动，特从远处赶来，尽一份力。” 它语气诚恳，靠近之时甚至将身上的气势收了几分。 虞曦朝挡在前方的麻衣长老微微摇了摇头，麻衣长老退回她的身后，目光仍停留在墨蛟身上，若是稍有不对，随时就能上前护卫。 墨蛟见此也不气恼，朝麻衣长老扫了一眼，接着竟化为人形，一袭麻布黑衣，头发与胡须皆已花白，脊背微微佝偻，乍一看竟与虞曦身后的麻衣长老有着三分相似。 显然是照着麻衣长老的样子化身的。 麻衣长老当即竖起眉头，碍于尊上还未开口，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既居于远处，又是如何知晓此地之事的？”虞曦沉声问道。 墨蛟神情尴尬了一瞬，接着扯动嘴角，老脸上挤出一抹笑，显得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他这笑中仿佛带着讨好，站在船上的褚彦与长慧见了，不禁觉得与平日麻衣长老面对虞曦时的样子有几分像。 只听他解释说：“老夫感知到您的气息，原本便欲赶来此地拜见……” 方才他的态度一出，炎灼与邱岩、灵雪便隐隐有所猜测，此时听到这一番话，皆露出恍然之色。 这墨蛟也是感知到了青龙气息，特意赶来的！ 不过令他们惊讶的是，魔蛟对虞曦的态度。 墨蛟修为极高，已有化龙之势，却对虞曦这么恭敬，难道说虞曦体内的青龙血脉，竟比墨蛟更为精纯？ 惊讶之余，他们又恍惚觉得这很合理。 毕竟虞曦是连朱雀大人都认同的人，若发她与青龙羁绊极深，朱雀大人又怎会对她另眼相看？ 这么一想，他们望向虞曦的目光，不禁也透出几分恭敬。 “对了，老夫还带了些帮手来。”墨蛟回身，指指来时的方向。 远处泛起波澜，翻涌而来的海浪中好像裹着什么。 离得近了，海浪逐渐平息，露出一只只被卷得七晕八素的妖兽。 有十来只翠玉色的蝎子，还有几十只海龟，和一眼看去数不清数量，长满了刺的……海胆。 此外还有上百只海中妖兽，修为大多在五阶，还有少数六阶。 其中有两只翠玉色的蝎子和两只海龟，修为不比丹朱鸟族长他们逊色多少。 他们从远地赶来，水性不似墨蛟那般好，游动的速度慢上许多，这一路几乎是被墨蛟用海浪推着走的。 方才更是直接被海浪卷起，猛赶了几百里路。 别看它们这会儿晕头转向的，却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有了墨蛟与这些妖兽的加入，这次行动的战斗力至少提高了三成。 这些新赶到的妖兽当中，飞出一只翠玉蝎子和一只海龟，来到灵舟前，主动解释了它们皆是感知到了青龙气息前来，又听闻此次行动，除了追寻久未在无相海出现的青龙气息，它们也愿为无相海安定，尽自己的一份力。 这些种族平素定居在无相海极北一片冰封海域中，与丹朱鸟等族互相稍作认识后，队伍集结完毕，虞曦凌空而立，开口道：“出发吧。” 集结了上千只妖兽的队伍，声势浩大地向着那惊雷飓风聚拢之地而去。 途中遇到几只凶恶的浑兽，却在这上千只高阶妖兽的围攻下，毫无招架之力。 连一息都没撑到，一个照面就被制服。 随后统统被虞曦用捆仙绳锁住，丢入六角小塔。 原本空荡荡的小塔牢房，已经塞满了一半，里面关着的几乎都是浑兽，只有一间牢房，里面是先前在魔皇宫遇到的三尾妖狐，和那颗拥有“假魔尊”神魂的银鳞青蛇蛇蛋。 队伍继续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速度极快。 … 海中，一道透明的灵体正在全速向着西南方游动。 来不及了！ 已经到了魔尊与那些妖兽约定好的日子，他却耽搁在路上，还未赶到约定之地。 长易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大半，可他来不及在半途停留，只得不断炼化灵石补充消耗的灵力，一刻也不敢停息地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躁动起来。 一道道海浪袭来，前方多出许多道强大的气息。 长易大吃一惊，急忙转身，向旁躲避。 就在这时，熟悉的灵舟映入眼帘，他微微一怔，紧接着“刷”地冲出水面，朝着灵舟大喊。 “尊上，师姐！” “这里！” 第219章 飞升的契机 “……事情就是这样。” 前行的队伍没有停下，长易被一道水柱接上灵舟后，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讲述了一遍，随后满面忧愁地指着那截被他一路抱回来的鱼鳍。 “师父那抹识念先前就附在这段鱼鳍上面，后来无论我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或许……”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哽，“或许那么识念已经消散了。” 长易带来的消息十分重要。 这些消息，肯定了虞曦与褚彦这段时间的猜测，在无相海掀起腥风血雨的人，果然是道明老祖！他就置身那飓风劫雷环绕之处，既然出现在那里，那就说明暗中窥探褚彦的人，也是他无疑。 长易将事情交代完，便急急将目光投向长慧，这里只有他们出自麓霞峰，“师姐，我们得快一些找到师父。” 按照师父交代的话，若是再迟上半个月，他已经气血散尽、魂飞魄散，到时就算神仙在世，也没法将师父的性命留住。 “我们现在要赶往的地方，就是师父被困之地。” 长慧一脸凝重，向虞曦投去询问的目光，见虞曦微微点头以后，对长易道：“暂且不知道明老贼在那处都有何布置，不过我们人手充足，量那道明老贼本事再高，也对付不过来这么多六阶强者。届时我们拖住道明，你与长琼凭麓霞峰弟子令径直去寻师父所在。” 长易也看到了方才浩大的阵仗。 他自幼生长在被誉为“正道第一宗”的凌霄宗，也算有见识的，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高阶妖兽。 放眼望去，没有一只妖兽的实力低于人修元婴境界。 其中相当于人修合道境的六阶大妖，更是足有百位！ 放眼修真界陆地，正魔两道相加起来，怕是也就只有这么多合道境强者吧？ 无相海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有了这些大妖掠阵，他心底那抹彷徨减少了几分。 听完师姐吩咐，忙不迭地点头。 随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长琼？” 长易眼中浮现喜色，“师姐，你找到长琼的下落了？” 他忙看向四周，却不见师妹长琼的身影，反倒是虞曦身后多了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不正是身着一袭白色弟子袍的褚彦？ 不过眼下他也顾不上褚彦为何会出现在此，忙追问道，“长琼人呢，怎不见她？” 该不会是受了重伤…… 刚褪去不久的忧色，再次浮上脸颊。 长慧一看脸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摇头解释，“长琼没事，她来到无相海已有一段时日，先前也发现了师父的踪迹，说来话长……现在她正跟着离月水母一族从另一边去往师父被困的那处。今夜你们应当就能见到。” 按照队伍前行的速度，明日日出以前，应当就能赶到那飓风惊雷环绕之处。 按照先前约定好的，待他们在惊雷包围的区域外休整集结好后，便与离月水母那边取得联系，到时两边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攻去。 长易一路赶过来，早已精疲力竭。 虞曦让他去了二层船舱，自己则来到船首甲板，控制着灵舟与丹朱鸟族长、丘虎族长等几位大妖一起，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倒是先前化作人身的那条墨蛟，还没有恢复原形，仍保留着那副老者姿态，除却先前长易向虞曦等人汇报事情之时，其余时候一直跟随在虞曦身边。 麻衣长老起初还担心他对尊上不利，后来发现这位瞧尊上那眼神有些眼熟。 怎么看怎么像……他自己。 麻衣长老顿感自己地位受到威胁，一时间，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不，虞曦刚来到船头甲板，麻衣长老就见那墨蛟跟了上来。 他朝墨蛟瞪去一眼，那墨蛟却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眼神似的，满面堆笑地走到虞曦身后，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做出一副恭敬姿态道，“日头正晒，请让老夫为您遮挡。” 虞曦微微一愣，面上却没显出端倪，只作默许姿态。 下一瞬，便见墨蛟抬手一指，一片水雾升腾而起，在没有遮蔽的甲板上方形成一片薄薄的水雾。 这些水雾并不阻碍视线，但有它们挡在上头，方才还刺眼的日光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仿佛都变得凉爽了不少。 麻衣长老就站在虞曦身后另一侧。 墨蛟开口时，他便竖着耳朵在旁边听。 听到墨蛟说为虞曦遮蔽烈日时，他不禁暗骂一声，真会阿谀谄媚！ 不过心中却在暗暗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竟让这条后来的墨蛟在尊上面前讨到了好。 真真是可恶！ 虞曦能感觉到身旁的墨蛟正在努力对自己释放善意，这种善意和丘虎、霓云鹿他们的还不一样，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和讨好。 但她又察觉不出墨蛟有什么目的。 似乎就像麻衣长老等人一样，只是单纯的尊敬、仰慕，想要将世间最好的奉给她。 虞曦不由有些奇怪。 他这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是因为那“青龙气息”？ 虞曦索性直接开口，“你不远万里赶来此地见我，所为何事？” 墨蛟面上浮现犹豫。 他虽修为高深，但久居无相海极北，远离其他妖兽种族，哪怕已有近万年岁数，心思却不复杂。 纠结了一瞬，他还是选择坦言：“老朽年岁已高，寿元无多。修炼至六阶圆满后，虽迟迟未窥到飞升契机，却隐隐悟到几分天道的指引。” “老朽祖上曾与一位青龙大人通婚，传承到这一代，老朽体内尚拥有一丝微薄的青龙血脉。这飞升的契机，多半便与这丝血脉有关。” 修炼到他这个程度，早已觉察出无相海对他们的诸多限制。 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突破掣肘，渡劫飞升，怕是绝无可能。 青龙气息早已在无相海消失多年，他原以为自己将会这样耗到寿元尽无，却没想到在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像是血脉牵引般的力量。 有青龙气息出现在了无相海！ 且对方与青龙大人的羁绊，定远在自己之上！ 他知道，天道告诉他的契机，多半就是这个。 他飞升上界的希望，全都落在了这个人身上！ (本章完) 第220章 破壳 虞曦讶然。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重要的作用？ 墨蛟说罢以后，则一脸敬慕地看着虞曦，似乎将自己的全副希望全都交托在了虞曦身上。 “那……”虞曦语气微滞，接着问道：“那些与你同来的妖兽？” “他们自然也是寻着青龙气息，特来拜见您的。”细说起来，那些妖兽还真不是墨蛟特意带来的，而是在它离开久居之地以后，半途遇上的。 那些妖兽的先祖多少都受过青龙大人福泽，数万年过去，体内留有一丝丝近乎于无的青龙血脉，比他身上的还要微弱无数倍。 因为受过青龙福泽，他们对青龙气息有着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仰慕，无相海上一有这股气息出现，他们便赶了过来。 不过青龙气息只出现了短短几息。 这些妖兽族中虽然也有修为高深的六阶大妖，却因与青龙的羁绊早已淡薄，很难凭借这稍纵即逝的气息追寻到具体方位。 若非半途遇上墨蛟，他们怕是再在海上晃悠半年，也没法准确找到虞曦的位置。 虞曦身上若有似无的青龙气息，于那些受过青龙福泽的妖兽而言，就如同神圣的光辉，哪怕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修为都远高于虞曦，站在虞曦面前，也忍不住心生仰慕、亲近之情。 这种感觉让他们甚至不敢靠得离灵舟太近，只自觉地环绕在灵舟周围，守护着灵舟以及虞曦的安危。 听了墨蛟这一番解释，虞曦恍然大悟，忽然明白来到无相海以后，每每遇到危机受到海中妖兽相助的原因。 她先前便隐约觉得，那些妖兽对她有些不同。 如今看来，她是沾了他们口中那“青龙气息”的光。 还有先前在魔皇宫带走的那些银鳞青蛇蛇蛋，它们对她表现得那般孺慕、信赖，应当也是因为这所谓的青龙气息缘故。 只是这样的话，为何它们的母亲，那条银鳞青蛇仍旧与她为敌？ 那些蛇蛋如今都被收在灵兽袋里，暂时由麻衣长老代管。 先前在伏蛰的洞府里，收藏有不少适宜妖兽服用的丹药与灵草，都被长慧收了去。 许是受传送阵法的影响，离开伏蛰洞府后，麻衣长老发现灵兽袋里有三枚蛇蛋气息微弱。 长慧得知，便从得来的灵草中取了两株，研磨成药粉，让麻衣长老撒到蛇蛋上。 受灵药滋养，蛇蛋上的气息果然稳定了不少，那三枚蛇蛋也重新焕发生机，不再是先前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虽不明白尊上为何会神兽青龙扯上关系，但在麻衣长老眼中，尊上是万年以前就威名赫赫的大能，体内就算有点什么神兽血脉，似乎也不足为奇。 听了墨蛟的话，他也想到先前那些对尊上表现出非同寻常般亲近的蛇蛋。 顺势拿神识扫了一眼挂在腰间的灵兽袋。 就这么随意一扫，他大吃一惊。 袋中竟有两颗蛇蛋破壳了！ 青色的小蛇将自己的蛋壳吞没了大半，其中一条更是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蛋壳，正在用脑袋轻轻磨蹭旁边另外一颗顶端冒出裂纹的蛇蛋。 仔细看，这应当就是前些日快要失去气息那三颗蛋。 因为这三颗气息最弱，往灵兽袋内撒灵植粉末时，麻衣长老特意在这三颗上撒得最多。 “尊上，您看。”麻衣长老将灵兽袋敞开口子，递到虞曦眼前。 “它们竟然破壳了？”虞曦也有些惊讶。 “假魔尊”银鳞青蛇还被关在六角小塔内，这些蛇蛋之后如何处置暂且还没想好，虞曦也没想到未经特意孵化，它们这么快就破壳。 她将掌心摊开，两条秀气的小青蛇便出现在她手上。 两条小蛇已经睁开了眼，周围环境突然改变，它们先是一怔，感受到虞曦身上的气息后，便歪着脑袋，亲昵地在她掌心里蹭了又蹭。 一旁的墨蛟则看着这两条小蛇皱起了眉。 虞曦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可能从它们身上感知到青龙血脉？” “可以。”墨蛟虽然点了头，却面色凝重，眉头也顺势拧了起来，沉着嗓音说道：“这两条小蛇身上的青龙气息极重，但却带着煞气，它们身上的青龙血脉恐怕并非源自传承，而是使用某种途径盗取而来。” 按说蛇族与蛟一向交好，这两条小蛇又身负青龙血脉，墨蛟该赶到亲切，可他乍一看这两条小蛇，只觉心生抵触。 “应当是它们身上青龙血脉已被玷污的缘故。”墨蛟咬牙说道：“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盗取青龙血脉蕴养蛇蛋！” 这问题虞曦倒是能回答。 定是这些蛇蛋的母亲，那条银鳞青蛇无疑。 她不禁想起先前在魔皇宫中见到这些蛇蛋的地方，那是一座建在密室中的池子。 池水中除了蕴含大量灵气，还有些令人作恶的气息，她记得当时密室的墙壁上，还刻画着许多阵纹。 如今想来，哪怕也是银鳞青蛇盗用青龙血脉蕴养蛇蛋的手段之一。 只是，用来蕴养蛇蛋的青龙血脉，从何而来？ “用以蕴养它们的血液，其中蕴含的青龙血脉，精纯程度远在老朽之上。”墨蛟皱眉担忧道。 青龙大人在这世上难道还留有其他后辈？ “或许是三百年前……” 墨蛟想起，自己当时正在闭关冲击六阶圆满境界，感受到无相海上青龙气息一闪即逝，他无法离开，那气息又消失得极快，他便全当是修炼时产生的错觉，没去追查。 后来飞升无望，偶然想起那次，他也有些懊悔。 如今更是后悔不已。 当时或许就有一位青龙血脉极其精纯的前辈出现在无相海，而对方已在他们都不知晓的时候，被歹人所害。 想到这里，墨蛟不禁一阵痛心。 三百年前…… 虞曦记得初到无相海时，听贻月贝种族诉说的事，这个时间点正巧与那飓风惊雷出现的时间相符。 被盗取的青龙血脉，无相海深处出现的飓风惊雷，还有浑兽、浑灵形成的原因……以及她神魂出窍时感受到的种种。 所有谜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起来。 (本章完) 第221章 就算是神灵… 天色渐暗，日光渐渐被积厚的云层遮蔽。 四周暗了下来，海面却亮了起来。 是流光星鳗与离月水母身上的光泽。 他们两族游在前面，就像是两串引路的明灯，后面的的妖兽只要循着光亮就能找到正确的路线。 月色高升，朦胧的雾气在海面上升腾。 队伍中皆是高阶修士与修为有成的大妖，耳力非凡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21章 就算是神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2章 让她有来无回 “轰隆！” 一道雷光落在船头，虞曦脚尖轻点，与身旁的麻衣长老和墨蛟一同避开雷光。 “刺啦”一声，寻着声音看去，竟是雷光在甲板上留下了一道碗口大的痕迹。原本融炼了金属灵矿，附着了阵纹的坚实木板，此刻竟然已经有了裂纹。 “九霄惊雷阵。”麻衣长老望着被雷击过的地面，面色沉重，“尊上，这阵法威力强大，要是我没猜错，应当是凌霄宗那据说得自于上古仙神的九霄惊雷阵。” 眼前汇聚的雷电之力，不弱于寻常修士分神境雷劫，甚至抵得上稍弱一些的合道劫。 妖兽比人修更惧雷电，难怪有这阵法阻挡，无相海没有妖兽敢靠近这里。 这般威力的雷电阵法，麻衣长老还是头一次见。 除了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九霄惊雷阵”，他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阵法能有这般强大的威力。 “九霄惊雷阵？”虞曦低声念叨了一遍这阵的名字。 总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尊上，这阵法据说布置起来耗费极大，曾有凌霄宗弟子当着魔门弟子的面吹嘘过，说他们这一个大阵所需耗费的物资，便抵得上整个魔道五门三教千年消耗……不过也都是传闻，据我所知，万年以来九霄惊雷阵从未出现过人前。”麻衣长老还以为尊上是在询问自己，连忙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倒豆子似的讲了出来。 抵得上整个魔道千年的消耗，倒是未必。 但能肯定的是，这阵法确实威力极强，破阵的难度极高。传承自上古仙神，调动天地之力形成的阵法，就算是精通此道的傅玉箫在，怕是都难想到办法。 现在他们能够闯入阵法边缘，全靠前面这些大妖用灵力撑起屏障，抵挡雷电。不然队伍中一些五阶妖兽，怕是很难在雷光中继续前行。 放任队伍就这么暴露在雷光的攻击下当然不行，一直靠队伍中的大妖阻挡，也不是长久之计。 虞曦凝神思索，恍惚间眼前好似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是她每每修炼入定，神魂游历后所见的画面…… 识海中，被雷电包裹，不断击中的感觉再次传来，虞曦下意识地身体一晃，险些站不稳脚。 褚彦急忙从后面上前，扶住虞曦。 灵舟此时明明还算平稳，虞曦却出现这种状况，他不禁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一旁的麻衣长老与墨蛟，也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等等。”虞曦微微抬起左手，阻止住众人开口，自己则眉头紧皱，将注意力集中在识海内。 她一直以来，“看到”的那个地方，似乎就是飓风劫雷环绕的最中心处。 许是那吸引她神魂寄身的东西，已经在这个地方被囚困太久，不断袭来的雷光，似乎已经被“它”摸索出几分规律。 而虞曦此时，正在随着“它”一起，静静感受这种规律。 半晌，虞曦睁开眼。 先前的慌乱已经完全消失。 布下这九霄惊雷大阵的道明老祖，怕是做梦也想象不到，他的阵法竟会被他眼中的“猎物”勘破。 虞曦已经知道，那被惊雷飓风环绕的圆珠究竟是何物。 龙珠。 那是一颗属于神兽青龙的龙珠！ 道明老祖怕是根本不知，龙可御雷。 九霄惊雷，本就应是神兽青龙掌控的法门！ “炎灼族长。”虞曦对着空中呼唤一声，丹朱鸟族长炎灼收拢羽翼在船头落下。 “麻烦你派族中子弟告知各族，跟紧灵舟所行的路径，不要行错一步。” 虽不明白虞曦为何这么交代，但凭借朱雀大人对虞曦的信任，以及墨蛟尊敬的态度，他还是选择直接听从虞曦的安排。 此次集结的妖兽多为水中妖兽，大家一齐跟随灵舟游动，海中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 这种情况下，飞在空中的丹朱鸟反而成了最灵活的存在。 他们穿梭在雷光间，短短几息就将虞曦的话带到。 各族重新排列队伍，左右散开的妖兽向中间靠拢，排成一长串坠在虞曦所在的灵舟后面。 队伍中最为醒目的离月水母与流光星鳗则分散开来，穿插在这一长串队伍之间，以防有妖兽受雷光影响，辨不清方位，将队伍跟丢。 虞曦凭借方才在识海内领悟的感觉，带领这支队伍沿着雷光攻击最薄弱的路线，绕着圈的向内深入。 这座九霄惊雷大阵笼罩的范围足足超过百里，他们绕着圈向内行进，速度虽慢了下来，受到的雷击却比先前减少了至少七成。 为族中子弟抵挡雷电的六阶大妖们，顿觉身上压力减轻了不少。 若是继续延续方才的情形，他们就算能抵挡住一时，接连几个时辰下来也会感到精疲力竭，到时怕是还没与布阵之人交手，就已没了气力。 如今沿着虞曦带领的路线前行，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了。 就算抵御雷光，他们也保留了至少五成余力，足以应付稍后可能发生的危机。 而在九霄惊雷阵中心，正用神识窥探这支队伍行径的白袍老者则面色沉了下去。 世人皆知，妖兽惧怕劫雷。 然而此时这些妖兽在他要寻的那女子带领下，竟无惧雷击，继续向阵法中行进。 而他们向前行进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中了阵法演变中攻击力最弱的地方，按照他们所行的路径，这一路承受的雷击，至少弱了大半。 白袍老者窥探片刻，确定这并非自己的错觉。 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精准地找出这每一步？ 要知道，就算是他这个布置阵法的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捷径可走，她又怎么会知道？ 此时他已不再认为自己有万全的把握，他的计划已被屡屡变故打乱。 白袍老者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难得涌现的慌乱，眸光变得越发犀利。 原本他还想留她几日，既然她这般着急前来，那也只好如了她的愿。 让她有来无回，将计划提前！ 这都是她咎由自取，可怪不得他！ (本章完) 第223章 另一个身份 虞曦所选的这条路线，几乎是绕着圈顺时针行进的。 前行到一半，虞曦便对长慧道：“再往前百余里，我们所行的路径与离月水母等族有一重合点，你与他们取得联络，让他们在那个位置稍作停留，与我们的队伍会合。” 那边的队伍自然不可能如他们一样，寻找雷击薄弱的路径。 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两边队伍合二为一，这样至少可以避免那边队伍中的五阶妖兽受伤。 只希望它们不要行动得太快，若是已经超出重合点太多，倒也不好让他们掉头折返回来。 正当虞曦这般想着，就听长慧开口：“尊上，我与长琼联系上了，您说的位置……他们应该还没有到。” 那边队伍行进得并不如这边顺利，那边虽也不乏修为高深的六阶大妖，但多数都是术法、神魂强大，而非以肉身强度见长的妖兽，在雷电的攻击下，狼狈不堪，才刚向前行出十余里，便已有不少妖兽受伤。 非但不用他们在原地休整等待虞曦，反倒是虞曦这边的队伍到了重合点后，要派人停留，等待一下他们。 就在队伍穿行于雷电间的同时，白袍老者已经悄然落到了位于那座海底地牢正上方的小岛上。 这里正是那飓风劫雷汇聚之处最中心点的正下方。 被雷光、黑气环绕的圆珠，荒芜的小岛，以及海底深处的地牢，自上而下，三者刚好形成一道竖线。 只见白袍老者一手从储物法宝内取出一只黑漆漆的坛子，另一手向前一挥，一块通体荧白的玉牌从他怀中飞出。 那牌子插入地面一道早就预留好的裂隙，紧接着白袍老者便将坛口打开，对准玉牌四周环绕的裂隙，将坛中的液体倾倒而出。 液体竟是猩红的，淌入地面的裂隙，瞬间就亮了起来。 顺着液体流淌的方向，地面亮起的部分越来越多，闪烁着妖异的红光，最后将那被环绕在中心通体荧白的玉牌也染得猩红。 白袍老者望着这一幕，眼底闪过满意。 好在先前变故种种，在这关键的杀手锏上，却没再出现差池。 这就好。 …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然而在这九霄惊雷阵中，却难以分清白天还是黑夜。 “来了。”长慧握紧手中的弟子令禀报，“尊上，长琼他们马上就赶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几抹荧光便冲破雷光，从北边游了过来。 正是打头的几位离月水母族大妖。 看来这边队伍也与虞曦他们一样，将离月水母一族当成引路的“明灯”。 游在最前面的一只离月水母，身上的荧光最为闪耀，他的个头也是离月水母群中最大的那个，一道闪烁着淡光的屏障由他撑起，几乎笼罩住周身五十丈内的所有妖兽。 远远见到虞曦这边的队伍，他的速度再次加快，“长琼丫头，前面就是你师姐他们了吧？” 这个距离，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另一部分族人的气息就在前方。 “是师姐他们，族长前辈，您让大家再坚持一下，师姐说他们的队伍有法子避开那些雷光。”长琼跪坐在一位个头仅次于领头那位的离月水母背上。 这番话她先前已经转告过队伍中的各族灵兽。 此时再次提起，让队伍本有些低迷的气势再度重振了几分。 只要熬过眼前这一小段路，后面的路便没有这般艰难。 游在最前开路的离月水母族长也略微松了口气，若非长琼丫头及时告诉他，她的师姐那边有法子应对这个阵法，他还真有些打退堂鼓。 倒不是他惧怕这些雷光，没勇气入阵调查浑灵浑兽之事，而是离月水母一族肉身着实有些脆弱，他这个族长倒是不至于惧怕雷光，可他却怕自己带来的族人在这些雷光的威胁下身负重伤。 所幸，先前的路途他将族中子弟看护得紧，虽也有些负伤，伤势却远未到危及性命的程度。 两块麓霞峰弟子令彼此靠近是有所感应的。 察觉长琼距离此地已不足一里，长慧向虞曦请示道：“尊上，可否允长琼上船……” “当然可以。”虞曦点头应允。 长琼是长慧、长易的师妹，大家如今与道明为敌，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长琼自然也算半个自己人。 灵舟船舱总归比妖兽后背更加安全，虞曦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长慧道过谢后，飞身离开甲板，前去接应长琼。 第一次见到麓霞峰这位小师妹，虞曦脑海中冒出的念头竟与麻衣长老当初一样。 瞧这不拘一格的样子，看着可一点不像凌霄宗弟子，倒是颇有几分魔门弟子的风采。 见到虞曦，长琼则更是惊讶。 她已经从师姐口中听说过这位魔尊大人，但她想象中的魔尊，是那种心狠手懒，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眼前这紫衣女子，却长得明媚美艳，看着一点杀气都没有。 要是没人告诉她，她一定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魔尊！ 这也是她离开陆地太久，没能见过北洲和中洲边境各城伫立的魔尊像。 如今魔尊像早已传遍陆地，就连南洲绝大多数人，都认得魔尊像。一眼就能认出，这娇艳明媚的大美人，就是统领魔门五门三教，带魔道过上好日子的魔尊大人！ “咦。” 长琼忽然注意到虞曦身后的另一道身影。 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顿时出现警惕之色。 队伍集结后重新开始前行，长琼传音向长慧询问，“师姐，他怎会在……” 长琼所指的人，自然是褚彦。 她对褚彦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离开宗门游历以前。 褚彦是道明老贼的关门弟子，据说也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弟子，自然是他们麓霞峰的敌人。 “这事说来话长。”上次见面时间太过匆忙，长慧没来得及告诉长琼褚彦的事，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只简短解释：“现在褚彦与忘尘峰关系不大，这事一两句说不清楚。总之你记得，他在这里还有另一个身份。” 长琼听得一头雾水，眼中满是疑惑，“什么身份？” 难不成道明老祖的关门弟子，竟是魔道派遣到凌霄宗的奸细不成？ 那可太好了！ 道明老贼也有被弟子蒙骗这一天？真真是活该！ 对上长琼幸灾乐祸的眼神，长慧便知她定误会了，尴尬地扯扯嘴角，传音说道：“他在这里的另一个身份是，魔尊的……” “宠妃。” (本章完) 第224章 任务 长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褚彦自然有所感应，虽长琼与长慧并未开口交流，但他大致能猜测到两人在说什么。 对此他并未在意，只在长琼再度将惊讶的目光望过来时，微微颔首，喊了一句，“长琼师姐。” 褚彦神色坦然，长琼被他撞破自己正盯着他看，也不尴尬，咧开嘴角，说道：“没想到师弟还有这样的缘分。” 这谁又能想得到呢？ 放在半年以前，褚彦做梦也想象不到，自己还会与魔道有这样的不解之缘。 可如今时间久了，他早已习惯这“缘分”，甚至旁人再提起，他心底也不会再出现一丝一毫抵触。 似乎就连他自己，也与魔道那些教主、门主一样，默认了他在虞曦身边的这一重身份。 想到这里，褚彦侧头往甲板上看去。 虞曦正站立在船头甲板，麻衣长老与墨蛟分别守候在她身后左右两侧。一片电闪雷鸣中，她的身影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指引着天上、海中的妖兽们，朝着正确方向前进。 就这么注视着虞曦的背影，褚彦心头涌现出几分骄傲与自豪。 他恍惚想起曾经在梦中所见的虞曦，那是使用梦魂香以后看到的画面。 那时被挖去筋骨，毫无生机的虞曦，与现在挺拔而立，号令上千妖兽的虞曦，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不敢再回想梦中的场景，望着不远处甲板上那抹鲜活的紫色，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是如今这样好。 如今生气勃勃的样子，真好。 虞曦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知道望着自己背影的人是褚彦，似乎他的目光和别人有所不同，带着股不一样的温度，她一下就能辨别出。 告知炎灼等各族族长接下来前行的路线后，虞曦回过身，目光与褚彦看过来的视线撞上，微微弯起嘴角。 褚彦就站在船舱大门旁。 雷光闪烁间，他看到他注视着的人回过身，朝他笑了一下。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船太颠簸，又或许是不断的电闪雷鸣晃花了眼，他竟觉得眼前开始朦胧。 虞曦的身影仿佛从一道变成了两道，接着又变成无数道…… 方才还在前行的船，仿佛开始后退。 不，不是船在后退，而是他在后退…… 原本仅有几步之遥的紫色身影，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分离挣扎着抬起手，想要向前够去，却终究什么也没有够到…… “褚彦？” 虞曦看见褚彦脚下打了个晃，身体向后仰了一下，正欲上前，就见他飞快地抬起手抓住身旁门框，站直了身。 动作之敏捷，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差点摔倒的样子。 “我没事。”褚彦开口，又多解释了一句：“方才刚好灵舟打了个晃，我没站稳。” 虞曦无暇分出太多心神，听他这么说，便收回目光，回身继续望向前方，全神贯注地感知接下来要走的路线。 在她身后，望着她背影的人，目光闪烁。 很快收回视线，退回船舱。 此时麓霞峰师姐弟三人都位于船舱内。 他们正在商议等下进入雷光飓风的包围圈后，如何尽快锁定师父的位置，又如何保住师父神魂气血不散。 有弟子令的指引，找到师父不难，难的是如何保住师父的性命。 毕竟依照长易的说法，师父已经心存死志，使用了燃烧神魂与气血的秘法。 “我这还有几颗上品护心丹。”长慧眉头紧皱，“但师父境界高深，上品护心丹怕是对他也起不到太大作用，最多拖个两三日时光。” 长琼外出游历已久，身上的灵草丹药早就消耗一空，没剩下什么东西。 长易倒是从伏蛰传承中得到不少宝物，他在其中找了找，有不少作用于神魂的灵草、丹药。 “应当能稳住师父神魂不散，再不济这里还要一块定魂石，可以将师父溃散的神魂暂时封于其中。”但这也只能保住神魂，消散的气血却毫无办法。 伏蛰洞府中可没有这种东西，毕竟他老人家早就舍了肉身，专修神魂。 长易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要是有寒玉参就好了，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只要师父还剩一口气在，就能救活。” 寒玉参…… 长慧心思一动，“听闻宗内曾有一株悉心栽培多年的寒玉参。” 不过是栽种在宗主那一脉的药田里。 别说宗主不可能将参拿出来，就算能，他们此时也赶不及从那么远取来。 褚彦静静站在一旁，听着三人交流，并未开口。 只在他们提及寒玉参时，眼底划过一抹异样。 不像是惊讶，倒像是在说，“算是你们有点眼光。” 只是此时，船舱内的麓霞峰师姐弟三人正在为师父的事苦恼，并未留意他的神色。 避开雷击威力最重的地带，队伍行进的轻松了不少。 方才由离月水母族长带领的队伍，也多了些时间喘息。 若接下来的路程顺利，不出三个时辰，他们便能抵达外圈这层飓风惊雷的包围圈内。 “麻衣，本座交给你一项任务。”虞曦对麻衣长老说道。 麻衣长老立即挺直脊背，满面认真地应道：“属下定竭力完成，尊上请讲！” “若遇到道明老贼，竭尽全力让他显露真身，无法遮掩身份。”这便是虞曦交给麻衣长老的任务。 麻衣长老闻言双眼骤亮。 这不就是去揭道明老贼的遮羞布吗？ 真是个绝妙的任务！ 光是想想，他就已经心血沸腾！ … 应是正午时分，雷光之外天色大亮。 队伍穿梭在雷光间，积厚的云层间偶有缝隙，阳光倾洒下来，正好照在灵舟船头。 虞曦眯起眼。 距离中心点越来越近，她的感知也随之越来越清晰。 现在她已经能够确定，那一直呼唤着她的东西，就是被飓风惊雷环绕在中心的圆珠。 也正是它，此刻在识海内不断指引自己，正确的方向。 离得越近，虞曦便越能感受到它传来的痛苦。 它仿若置身牢笼。 正在不停的呼唤她，快些将它解救。 第225章 影响 九霄惊雷阵中心点，荒岛上，白袍老者最后看了眼已被染成猩红色的玉牌，随后一拂衣袖，再次来到海底。 寒晶中，被冰封的男人已经逐渐恢复知觉，缓缓睁开双眼。 一见到白袍老者，眼中透出愤恨的目光。 白袍老者见状非但不怒，反而还面上露出笑意。 “醒了就好。” “师兄这大阵，可还等着师弟来助这最后一臂之力。” 他的话音落下，石室内弥漫出一阵怪异的香味。 寒晶上融出几个细密的小孔，香味透过空隙飘入其中，男子一下就闻出，这是乱人心志的蝶罗花，花香中还混杂着几分血液的腥甜。 男子咬紧舌尖，闭上双眼。 “师弟，难不成你以为你不配合，这大阵就运转不下去？” 白袍老者一声冷笑，“你那几个徒儿与你一脉相承，尤其是那个拥有妖族血脉的弟子，想来以她替代你的位置，也可供给足够多的黑气。啧，仇恨怨气……师弟，你猜猜若是让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是否还能保守灵台清明，不被仇恨蒙蔽？” 一番话语虽未含威胁之言，却满是威胁的意味。 他摆明只给男子两个选择，要么自己继续甘愿当这为阵法供给养料的棋子，要么就让弟子顶上。 无论哪一种，他的阵法都会凝成。 而他们师徒终将成为他飞升路上的踏脚石。 “道明，你……” 明明是被寒晶冰封，男子却气得面色涨红，“你好歹毒。” 白袍老者又是一声冷笑。 “歹毒又如何？” “你道这天下修为有成之辈，有几个心善？” “道源。”白袍老者眸色深沉，压低声音，语气仿佛带着几分唏嘘感慨，“这方世界早已被天道放弃。我不过是效仿先辈，拼一条血路罢了。” 寒晶中，男子的双眼逐渐迷离。 听到白袍老者最后两句话，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却没等想通，就沉入昏迷。 白袍老者挥动衣袖，包裹住男子的寒晶溶解开来，石室内的锁链再度挥舞着缠绕上来，男子周身隐隐浮现几缕黑灰色的雾气，这些黑气顺着锁链，不断被引入上空，汇聚到飓风惊雷环绕的中心…… 白袍老者的神识追随着这几缕黑气，眼见它们顺利升入上空，而空中那原本已经有些安静下来的金色圆珠，再度在黑气的缠绕下变得躁动起来，他忐忑的心终于定了定。 就算过程再多波折，现在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雪白的衣角飘荡在空中，白袍老者神识散开，望向那正在雷光中艰难前行的队伍，嘴角微微上扬。 现在，东风也自己送上门来。 … “尊上，前面雷光弱了不少。”墨蛟收回望向前方的视线，微微垂头禀报道。 作为拥有一丝龙血的蛟，他对雷电的感知能力极强。 在他之后，队伍中的大妖们也陆续感知到，前方雷电声势小了许多。 丹朱鸟族长炎灼飞得低了一些，靠近灵舟，“前面就要渡过这个什么惊雷大阵了？” 哪怕身为大妖，他们还是对雷电抱有几分敬畏。 能够离开阵法，自然心底是松一口气的。 “不。” 虞曦摇头，“我们马上就要抵达阵法中心。” “诸位小心，此地除了数量众多的浑兽、浑灵，恐怕还藏有其他阵法或机关。” 众妖兽刚刚落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炎灼急忙命族中子弟通知各族妖兽，做好应战的准备。 领头的灵舟速度慢了下来。 就在速度减缓的同时，一根触手“刷”的一下破开水面，从海底刺出。 若非灵舟突然减速，此时这根触手应当正好戳中船头。 “这就是浑灵……” 队伍中有的妖兽曾经见过浑灵，有的却是头一次见到。 浑灵散发的气息极其强大，并不弱于他们这些六阶大妖。 然而这气息带着股令他们厌恶的味道，与浑兽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甚至更有过之。 如果说浑兽还能够通过其形体，辨别出是何种族，那么浑灵则已经完全辨别不出。 一位六阶灵龟叹息道：“不知这浑灵是由多少妖兽的怨魂组成。” 一根根触手窜出海面，袭向队伍。 一些仍旧保有妖兽形态的浑兽，也跟在这些触手旁边，一同发动攻击。 队伍中的大妖们纷纷出招应对，打斗间，望着这些浑兽浑灵，无不痛心惋惜。 他们没有想到，浑兽浑灵的规模比他们想象中更大。 在这几百年间，怕是早已有数以万计的妖兽惨遭毒手，沦落为这些失去神智的东西。 “先离开雷阵。”虞曦操控灵舟，灵巧地避开一道道触手的袭击。 一整支队伍，原本被突然出现的浑兽、浑灵冲得七零八落，听到虞曦的声音，又重新聚集在一起，朝着一处游动。 一鼓作气冲出雷电之力所覆盖的区域，队伍终于来到被九霄惊雷阵环绕在中的这片海域。 没等看清这片海域的情形，一众妖兽便纷纷感到心头一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情绪在心间蔓延。 仿佛一瞬间，被人掐住脖颈，强烈的压抑、窒息感涌了上来。 就连修为最强大的墨蛟心底也出现这种感觉。 倒是飞在空中的丹朱鸟、丘虎几族，以及在灵舟上的几名人族修士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受影响的似乎都是平常生活在海中的妖兽。 墨蛟带来的那些曾受过青龙福泽的妖兽，受到的影响最大，有好几位已经控制不住身体，险些被袭来的浑灵缠上。 虞曦见状，连忙取出一瓶清心丹，甩给炎灼。 “用火将丹药化开，泼洒下去。” 炎灼忙不迭照做。 虞曦深吸一口气，也向自己口中塞入一枚清心丹。墨蛟等妖兽所感知到的情绪，她同时也感知到了。 甚至比他们有过之无不及…… 她比他们更清楚的是，那些情绪源自那颗被惊雷环绕的圆珠。 是它，在影响着妖兽们的心神。 浑兽、浑灵的衍化形成，似乎也与它息息相关。 (本章完) 第226章 镜石 正逢月圆之日，终年笼罩在月见谷上空的迷雾消散了几分。 平日冷清的谷底，今日聚满了人。 不但守护月见谷的护卫与左右护法齐聚魔宫阵外，森罗门主傅玉箫、逍遥门主冥虚子也带着门下一众弟子、长老等在这里。 众人站在通往魔宫的台阶下面，傅玉箫、冥虚子与左右护法站在人群最前方，抬起手便可触碰到前面无形的魔宫大阵。 而在他们身后空地上的，则是近段时日傅玉箫带领森罗门众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布置而成的镜云大阵。 日头高升，阳光穿透薄雾，洒在地面的阵纹上。 谷底一片寂静，众人面带紧张期待地望着此时仍旧静悄悄的魔宫大阵。 冥虚子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魂体触碰了一下前方的魔宫大阵。 魂体触碰到守护魔宫的无形屏障，就好像是一根手指戳入了平静的水面，泛起几道浅浅的波澜，随后又很快恢复如初。 “尊上说的日期，应当就是今日吧？” 傅玉箫向旁扫了一眼，伸手拦住还欲再去触碰大阵屏障的冥虚子，“退后些，别瞎动。” “晓得了，晓得了。”冥虚子讪讪收回手，没等自己行动，就已被站在身旁的左右护法拖住魂体，向后飘远了几丈。 左护法板着脸，义正词严道：“今日都听傅门主调遣，可莫耽误了尊上的大事！” “既然还没开始，那便再检查一遍阵法。”傅玉箫对门下长老吩咐完后，又对左右护法道，“劳烦两位护法，让丘懋那边也派人检查一下各地的镜阵，镜石，可否如常运转。” “好。”左右护法立即点头。 彼岸镜就立在他们身旁，左护法抬掌向内注入灵力，镜中很快便浮现出丘懋的身影。 未等左右护法开口询问，他便乐呵呵地开口道：“我们带到南洲的镜石，全都散出去了，单是在凌霄宗坊市，就卖出去近百块！” 正在低头检查阵纹的傅玉箫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扫向彼岸镜，“卖？” “对，卖！”丘懋咧着嘴角，“这玩意儿要是送，他们准备不当回事，我找了几个弟子在黑市里那么一抢……啧，多得是人捧着灵石想要买。” “要么说还是正道修士富裕，尤其凌霄宗那些个内门弟子，一个个兜里趁灵石的很，你们猜一块镜石在凌霄宗附近的黑市，最多能卖出去多少灵石？” “……”傅玉箫挑了挑眉，“多少？” “九千灵石！”丘懋嘿嘿一笑，“最便宜的也卖了五千。” 配合镜云大阵使用的镜石炼制不易，镜阵更是布置起来繁复困难得很。为了短时间内炼制出大批镜石，魔道这边耗费了不少灵石与炼材，但再怎么麻烦，一块镜石的成本也超不过五百灵石。 丘懋这一转手，就赚了十倍不止！ 而且赚的还都是正道修士的灵石。 谁让正道那边他们魔修的势力渗透不过去，不方便布置镜阵呢？ 像是北洲与中州边境的大部分城池，他们都布下了镜阵，城中百姓到时无须镜石，只要抬头仰望天空，就能亲眼目睹这场万年难得一见的“精彩大戏”！ 听到丘懋的话，在场的森罗门众以及逍遥门众无不哭笑不得。 这镜石正是他们两门合力炼制的。 原本炼制的时候，他们只当这是个“赔本买卖”，用来让天下人见证道明老贼的真面目，让凌霄宗在世人面前丢脸，倒也值得。 但他们可没想到，这赔本买卖竟然也能回本…… 也不知到时候那些斥巨资购买镜石的凌霄宗弟子，在镜石上看到他们自家老祖的身影，会是什么表情？ “道明老贼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右护法摸着下巴感叹。 想到道明老贼的真面目即将暴露，他便觉得兴奋不已。 想当年他师尊，上一任右护法，就是在道明老贼手下身负重伤，不久不治而亡。 这些年道明老贼置身无相海，他连个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尊上出手，可算能揭掉道明老贼一层皮，为他那含恨故去的师尊讨回几分债！ “快看。” 忽然，后方人群当中，一名月见谷护卫指着魔宫大阵开口，“阵法好像有变化了！”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魔宫方向，就连彼岸镜中的丘懋，也急吼吼地催右护法，“你快将镜子转个面向！”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原本透明无形的魔宫大阵，忽然附着上几分朦胧雾气，就如此时笼罩在月见谷上空的薄雾一样。 那些雾气自魔宫正上方逐渐向下蔓延，很快便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罩子，将魔宫遮掩在其中。 现在阵外的人，只见这层雾气，再看不见魔宫大阵内高耸的宫殿。 雾气中，一幅电闪雷鸣，波澜四起的画面逐渐在众人眼前展开。 来了！ 尊上所言，竟然真的实现！ 魔宫大阵竟能将尊上那里的景象投映出来！ 傅玉箫深吸一口气，发令道：“众弟子归位，做好准备。” 大阵投映出的画面里，惊涛骇浪不停翻涌，头顶还不时有雷光落下，一艘灵舟就这么摇曳在汹涌的海浪中，在雷电间穿行。 而他们惦念多时的那道紫色身影，此时就站在船头，面对汹涌的海浪与雷光，还有远处呼啸的飓风，毫无畏惧。 傅玉箫看着画面中尊上临危不乱的样子，心中稍定，开口计数。 “众弟子各就各位，我数到十，启动镜云大阵！” “一……” “二……” 就在这时，凌霄宗山脚坊市，几名内门弟子正在招待远道而来的友人。 他们招待的人当中，还有两位来自妙音宗的仙子。 为彰显地主之谊，这几名凌霄宗内门弟子特意将待客的地点选在坊市内最贵的一间酒楼，点的也皆是售价不菲，蕴含灵气的菜肴。 等待上菜的闲暇，一名凌霄宗弟子从储物袋内取出一块亮晶晶的石头。 石头上有灵气波动，却不是天然灵矿，也不似寻常法器。 桌上几位来自其他宗门的客人，不禁好奇询问，“萧兄，这是何物？” “此物究竟有何用处我也不知，只是售价不菲，我也是废了好大劲才买到一块。”被唤作‘萧兄’的凌霄宗弟子卖了个关子。 果然桌上有人问道，“以萧兄的身家，都说此物售价不菲……这石头究竟值多少灵石？” “九千灵石。”‘萧兄’轻飘飘吐出一个数字。 桌上众人果然纷纷发出惊叹。 九千灵石，这可都够买上一件法器了！ 这位萧真人竟用这么多灵石来买一块石头？ 真不愧是正道第一大宗的内门弟子，出手就是阔绰！ 被众人用惊叹歆羡的目光看着，‘萧兄’倍感满足，呵呵一笑接着说道，“这石头也不是毫无用处。” 他压低声音，“据说这石头上能投映出极北魔窟的景象。” 这时，旁边另一桌凌霄宗弟子朝他们看来。 那桌人手上赫然也有一块镜石。 “萧真人手中也有镜石？”手握石头的修士皱起眉，“当初我买下这块镜石时，听人说这上面可投映出无相海的画面……” 能坐在坊市这间酒楼内用膳的弟子，无不身家颇丰。 短短时间，除了这两桌人以外，竟还有另外两名在此用膳的弟子手中握有镜石。 这两位买下镜石时听到的说辞也不一样。 “我当时是听说，这镜石中可透明出极西天堑内的景象。” “我买的时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看有不少人竞价争夺，就先买了下来……” 酒楼内，握着镜石的几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有些难看。 显然，这镜石很有可能是一场骗局。 而他们竟被这样的东西坑了数千灵石？ 着实丢人！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忽然惊讶道，“这镜石忽然好烫。” 另外三人，很快也察觉到镜石上传来的热度。 他们虽然“人傻钱多”，却不是全无防备，见状未免生变，急忙用灵气包裹住手中的镜石。 然而就在下一瞬，被灵气包裹着的亮晶晶的石头上，竟真的浮现出相同的画面。 惊雷四起，骇浪惊涛。 一艘灵舟跃于海面，船头一抹惊艳的紫色身影，格外引人夺目。 酒楼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四枚镜石上。 有人发出疑问，“……这是何人？” 石头上的紫色身影，愈发眼熟。 众人只觉在哪见过。 人群中，一位不久前刚从中洲边境回来的弟子，忽然开口：“我好像认得这紫衣女子。” 酒楼内众人目光纷纷向着开口之人看去。 起初他还有些不大确信，“这人的身影，看着·有些像中洲边境与北洲那些城池里立着的魔尊雕像……” 这时，石头上浮现的画面中又多出两人，分别立于紫衣女子身后两侧，其中一人看不真切，另外一人粗布麻衣，狗搂着背影，面貌有些眼熟。 “那好像是魔道圣土教的麻衣长老？” 此时再看立于船头的紫色身影，众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人竟是魔道魔尊！” 第227章 你不是他 诸如这间酒楼内的场景，接连在中洲、南洲各个地方上演。 其中大多位于正道大宗附近。 凌霄宗忘尘峰上，宗主德宏面色沉重地站在峰顶。 双手不断结印，接连凝聚了数次云镜，都未能结成。 就在刚刚，他已经从门下弟子口中得知了“镜石”的事。如今他手中，也赫然正握着一颗。 石头上光滑如镜的截面上投映的，正是汪洋大海与堪比劫雷的雷光。 这场面其他人头一次见，他却并不觉得陌生。 曾几何时他多次在云镜当中所见，师父身后的背景，正是这幅样子。 他一手握着镜石，另一手再度结印，飘散在周围的云朵终于聚拢，云层中投映出他师尊道明老祖的身影。 “师尊，大事不妙！” “魔道魔尊带队向您那赶去了！” 德宏正欲将手中的镜石展示给云镜那端的人看，却见原本聚拢的云镜已有飘散之势。 云镜中只留下一句，“为师早已知晓，人正是为师请来的。” 音落，聚拢的白云已完全散开。 显然云镜那端的人有更重要的事做，已经等不及听德宏说完。 德宏瞥了一眼手中的镜石，石头所展现的画面中，隐约已经可见远方雷光中伫立着一道身影。 他不禁苦笑连连，心中暗道，师尊，魔尊虽是您老人家亲自引去的，可这无相海上的画面，却不是您想让世人所见…… 可惜此时，他置身数万里外，就算想要阻止，也无济于事。 只得在心中暗自祈祷，师尊做了万全准备，魔道那些人不是师尊对手。就算等下打斗起来，只要师尊不暴露身份，或不暴露对道源师叔的所作所为……便还有希望揭过此事。 只是，虞曦怎可能如他的愿？ 海浪依旧翻涌，声势浩大的雷光已被队伍甩在身后，逐渐远离。灵舟继续前行，船上的人却早在刚才冲出雷光时，少了三个。 离开的三人正是麓霞峰长慧师姐弟，与他们一同悄然离开这支队伍的，还有擅长隐匿身形的离月水母与流光星鳗。 这两族妖兽，正护送着他们师姐弟三人前往深海，他们感知到道源老祖所在的位置。 灵舟上如今只余四人，除了虞曦与她身后站着的墨蛟、麻衣长老，便只剩下船舱内的褚彦。 “尊上。”麻衣长老目光扫向前方高空，低声提醒。 他所望向的地方，凌空而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哪怕看不真切，他们也知道，这便是他们此行真正的敌人。 在无相海上掀起无数腥风血雨，让众多妖兽无家可归只得迁居，将同门师弟囚禁于此百般折磨的人。 此时出现在这的，只会是他。 道明老贼！ “好似只有他一人。”麻衣长老神识笼罩四周，除了前方空中那一道身影外，四周再没有其他修士的气息。 似乎迎战的只有空中那一人，而他的帮手，就是海中数以千计的浑兽与浑灵。 麻衣长老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尊上，小心。” 虞曦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她的目光划过远处那道身影，落在前方一团雷光上。 如果说环绕在四周的九霄惊雷阵，威力堪比分神境劫雷，那么在阵法中心地带出现的这团雷光，其强度至少相当于合道境劫雷。 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哪怕离着尚有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雷电中传来的寂灭的气息。 光是这么看着，虞曦仿佛都感受到神魂的战栗。 她不禁又想起修炼入定，神魂离体时感受到的滋味。 无数黑气环绕四周，像是无数双手，想要将她拉入地狱。 那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虞曦抬头望着那团雷光，刹那间视线好像穿透层层雷光包围，望到了那被囚困在中心的圆珠。 那是一颗浑圆的金色珠子，上面却染上了班杂的黑。 虞曦下意识地皱眉，她总觉得那珠子原本不应当是这个样子。 沾染在金色上的黑，无比刺目，令人反感。 “救救我。” “救我……” 心底的呼救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虞曦听得格外清晰。 声音虚弱，却很熟悉。 “救我……救我……” 虞曦眸光一怔，她忽然明白这道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因为……这声音竟与她的嗓音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声音。 恍惚间虞曦忽然明白，她想要找寻的所有答案，都在那里。 只要她“救下”这颗圆珠。 她就能得到一切她想知道的答案。 虞曦脚步轻点船头，飞身而上。 麻衣长老与墨蛟龙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动身的同时，海底由浑灵组成的两道触手也袭了过来，一道直追虞曦的身影，另一道则击中灵舟船底，直接将此时无人操控的灵舟掀翻过去。 船舱内的褚彦也飞身而出，有些狼狈地躲避海面上的浑兽、浑灵，朝虞曦那边靠拢。 麻衣长老低头看了一眼，见状并未阻拦。 这时，远处那道模糊的身影也开始动了。 只见他一扬衣袖，无数浑灵从海底窜出，其中竟有近半数量都朝虞曦这边袭来。 另外一半则缠上了海面上各族妖兽。 原笨围拢在虞曦不远处的丹朱鸟、丘虎、霓云鹿三族连忙出手相助，帮虞曦抵挡了七成浑灵。 “尊上，小心！”麻衣长老与墨蛟同时出手。 袭击而来的浑灵越来越多，还有几只浑兽窜出海面，加入战局。一时间麻衣长老与墨蛟也应对不及，两人被浑灵拖着逐渐远离虞曦身旁。 虞曦一手软鞭，一手灵符，不断阻挡袭至身边的浑灵。 隐隐有招架不住的趋势。 就在这时褚彦靠了过去，“虞曦，这边。” 他所在的位置，刚好是浑灵包围圈的一个缺口。 虞曦向他那边靠拢，距离仅有最后两步之遥，忽然对上他的双眼，猛地停下身子。 “你不是他。” 虞曦手中的软鞭直接从浑灵身旁划过，卷中了褚彦的脖颈。 随即她身影一闪，借着收鞭的力道闪至褚彦背后，一刻也不迟疑地抬掌劈了上去。 褚彦身子一软，袖中匕首顺势滑落。 虞曦扫了那匕首一眼，随即抬眼望向远处那操控着浑灵的身影，眸光渐冷。 (本章完) 第228章 眼前一黑 就在方才最后一刻，虞曦想起不久前褚彦对她说过的话。 ‘虞曦，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如若我有伤害你的举动，那一定不是我，你动手时不要手软。’ 当察觉到褚彦关切的目光下隐藏杀机，她便知道，那不是褚彦！ 道明老祖果然妄为人师，竟利用弟子留在宗门本命令牌上的血液，行这种伤及神魂的秘法。 相隔数百丈远，虞曦的目光却如有实质般落在远处那道身影上。 哪怕他浑身裹着朦胧雾气，虞曦却仍确信他的身份。 是他。 凌霄宗，道明老祖。 褚彦的“好”师父。 “呵。”虞曦嘴角挤出一抹冷笑。 在这一刻，强烈的不甘，愤恨涌上心头，这情绪似乎不单单是她自己的，更包含着上方那颗被囚困多时的圆珠。 两人相隔甚远，目光却好似已在空中交手过几个回合。 一方是强烈的倔强与反抗，另一方则仿佛胸有成竹，老神在在。 虞曦不知道道明的倚仗究竟上什么，但无论是为她自己，为褚彦，还是为头顶上方一直在朝她呼救的那颗圆珠。只要今日她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道明得逞。 “尊上，您可有受伤？”麻衣长老还不容易挣脱缠住自己的两道浑灵，扭头就见褚彦袖中掉出的匕首，当即大惊失色，急忙朝虞曦身旁赶来。 虞曦摇头，顺势将手中的褚彦交给麻衣长老，“是道明控制了他的身体，他神魂怕是受了些创伤，暂且将他安置回灵舟吧。” 说着，虞曦顺势朝褚彦口中塞了颗稳固神魂的丹药。 借着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上方聚集的雷光。 “尊上，您定要多加小心。”麻衣长老接过褚彦，迅速朝着下方飞去。 快些将“魔妃”安置好，他也好折身助尊上一臂之力。 远处，瞥见事情败露，浑身笼罩在雾气中的白袍老者却神色平淡，非但没有失望，眼中仿佛还生出几分兴味，似乎对虞曦与褚彦彼此间的默契与信任乐见其成。 他本就没想过能够一举夺走虞曦的性命，若是能直接将人制服最好不过，如若不然，也可以进一步试探出褚彦在她心里的位置。 这般危机的情况之下，就算褚彦神魂受控，但意图出手伤人乃是事实。哪怕这样，虞曦也没想过将褚彦如何，非但如此，还为他服下疗伤丹药，命手下将人妥善安置。 如此，已经能看出褚彦在她心中的地位。 白袍老者满意地捋了捋下巴上的白须。 如此甚好。 他要的本也不是虞曦这条性命。 而是……这具身体！ 他要的也不是虞曦的命。 而是这具身体！ 只要将这具青龙真身献祭，再结合龙珠的力量，他定能开启通往上界的天梯。 属于他的升仙之路，即将开启！ 而现在，万事俱备，只剩最后一步。 将这只“青龙”引入他早就布好的圈套，再逼迫她现出真身。 有他那好徒儿在，这一步想来不难。 … 大陆北洲，以及中洲靠近北洲的部分城池。 如镜面般的画卷在城池上空展开。 人们纷纷驻足仰望。 待看到画面中出现的紫衣女子，纷纷目露惊叹。 还有站在城门附近的人，不断回首看向城中耸立的雕像。 “是魔尊大人！” “领头那艘船上站着的，是魔尊大人！” “大人的风姿与魔尊像一般无二，不……是更胜于魔尊像！” 画面上除了魔尊大人，还有数不清的妖兽。 众人亲眼见证威武好大的虎妖，羽翼绚烂如火凤的鸟兽，都围在魔尊大人身旁，听从她的号令。 显然，那群看上去实力不凡的妖兽，都是以魔尊大人为首。 见此场面，北洲各城城民无不倍感自豪。 “不愧是魔尊大人，竟能号令妖兽！” 与此同时，魔道没能布下镜阵的南洲，以及中洲大部分地带，也有许多人正拿着镜石，注视着石上浮现的画面。 这其中，不乏一些大宗门弟子。 正道各大宗门很快便得知消息，纷纷想法从门下弟子或辖地内散修手中收来镜石。 弟子们不知画面中的地方是哪，各宗宗主却能猜到几分。 海域如此辽阔。 又能聚集如此多高阶妖兽的地方…… 除了无相海，几乎不作他想。 对于传说中能寻到升仙契机的无相海，各宗宗主、长老无不心有几分向往。其中也不乏一些宗门的老祖，曾经亲身前往过无相海。 他们都知晓，无相海有多么凶险，海中妖兽又有多么强大。 看到镜石中浮现的场景，这些宗主、长老纷纷眉头紧拧。 “魔尊此时竟在无相海！” “难怪……不久前定坤山之战，她不曾露面。” “只是她怎会前往那里？又为何能调遣众多无相海大妖？” 亦有人猜测到了一些…… “道明老祖正在无相海深处闭关，魔道此举，是否是冲道明老祖而去？” 与凌霄宗交好的各大宗门，纷纷以传音玉符向凌霄宗发去询问。 就连凌霄宗内的长老们，也纷纷找上德宏宗主。 “宗主，您得快些想法联络上老祖，让老祖提前防备。” “魔道此举定不怀好意。” “不然他们又何必弄出这些镜石，听说在北洲及他们管辖的中洲北部，他们还布置了好些镜阵，里面映出的都是无相海上的画面！” “宗主，还不能联络上老祖吗？” “您要快些让老祖知晓啊，不然我们担心魔道会对老祖不利……”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德宏宗主头痛不已。 他当然知道魔道此举不怀好意，定有所图。 但他担心的却不是魔道能对师尊不利，毕竟他早就知晓，这一切都在他师尊的计划当中。 师尊筹谋数百年，想来轻易不会让魔道占到便宜。 非但如此，若是事成。 师尊说不准能得偿所愿，白日飞升。 只是这一切若都被镜石投映出来…… 届时师尊飞离此界，留下他们凌霄宗在这，怕是要背负千古骂名！ 想到到时的场面，德宏便觉得眼前一黑。 (本章完) 第229章 不妙 凌霄宗仅次于忘尘峰的高峰。 议事大殿。 一枚镜石漂浮在大殿正中央。 就在方才，德宏宗主声称自己也无法与师尊取得联络后，长老们纷纷叹息。他们或许并不真正担忧道明老祖的安危，可老祖的安危却与凌霄宗的兴衰以及他们在正道各宗间的地位息息相关。他们当然不希望老祖出事。 此时除了等待别无他法，众长老只得纷纷在殿内落座，继续凝视着殿中那枚镜石。 所有人面上的表情，都如坐在上首的德宏尊者一样，满面凝重、心事沉沉。 忽地，他们看到画面中多出一道人影。 先前他们已经在魔尊身边，看到了圣土教的麻衣长老，和另外一位身着黑袍修为高超的老者。虽不认得，但看那浑身气度，应当也是魔道魔头无疑！ 当画面中又多出一道人影，殿内诸位长老理所应当以为，定是追随魔尊身边的魔道修士。 可紧接着，却纷纷皱起眉头。 一位长老面露迟疑地开口：“这……这好似是忘尘峰的褚真人？” 长老们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德宏。 忘尘峰的褚彦褚真人，可是宗主德宏嫡亲的师弟！ 道明老祖嫡亲的关门弟子！ “啪！” 坐在德宏左方下首的邢谷长老忽然使劲一拍扶手，怒不可竭，“定是他吃里扒外，告知了魔道那边老祖闭关所在！” 邢谷瞥了眼上首，“宗主，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褚彦真人备不住早就被魔道蛊惑，背叛我宗，改投魔道。先前在正魔秘境时，我就看他与那魔教女修拉拉扯扯，不成体统。近来北洲又有传言，称魔尊有一宠妃，传闻中描述的样子与褚彦真人极为相似，备不住就是……” 邢谷虽未将这句话说完，殿内众人却都听懂他未尽的话音。 褚彦是那女魔尊的宠妃？ 褚彦被掳至魔道已久，备不住真有这种可能！ 邢谷板着脸，对德宏宗主道：“宗主，您可莫因他是您的师弟，就包庇他……” 端坐于德宏下首第一位的洛长老冷声开口：“先前小女与本座门下弟子在北洲遇险，小女虽侥幸逃脱，却身负重伤。如今看，小女深入北洲，或许就是褚彦引诱。” 洛长老与邢谷长老一人一句，几乎要将褚彦判宗之事钉死。 就在这时，众人看到镜石内的褚彦朝那女魔尊身旁靠去，似乎想要拉着魔尊冲出包围。 然而下一瞬画风突变，原本即将靠拢的两人间，忽然气氛一变，只见那女魔尊一下闪身来到褚彦身后，随即一掌劈在了褚彦后颈。 褚彦袖中，一把闪烁寒芒的匕首滑落出来。 方才还在斥责褚彦的洛长老与邢谷长老一下便止了声。 一名长老低声开口，“看来褚真人也未必投靠魔道，或许他是假意投诚，心里还是一心一意向着凌霄宗的……” 从镜石传出的画面来看，似乎是这个样子。 可惜他们此时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能再知晓更多细节。 德宏宗主见到镜石内的突变，目光微怔，随后很快心里有了猜测。 在场的长老们未必知道，可他自己却清楚，他撤回派去营救褚彦的人，忽视褚彦向宗门发出的呼救，按照师尊的旨意，亲手将褚彦推远。 他早就知道，北洲传闻的魔尊宠妃，就是他的师弟褚彦。 按照师尊的判断，褚彦此时应当早已与魔道的人混在一起。 作为“宠妃”日夜相守，与魔尊应当也有了几分默契。 正如邢谷与洛长老所言，褚彦的立场，怕是早已倒向魔尊。 然而此时褚彦对魔尊动手…… 德宏目光微闪，目光凝视飘浮在殿中的镜石，接着便见镜石投映的画面中，女魔尊妥帖地将褚彦交给麻衣长老安置。 动作之细致，丝毫不像刚刚出手将人劈晕时的样子。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褚彦身上十有八九被师尊动了手脚。 只是这“手脚”，却被魔尊窥破！ 画面中，女魔尊凌空而立望向上方，隐约可见远处还有一道身影，浑身雾气朦胧，看不真切。 那身影……应当就是师尊。 海面上那些汹涌的“黑气”汇聚成一道道触手，攻势凶猛地朝魔尊与妖兽袭去。 德宏宗主在心中默默祈祷，师尊定要将魔尊一举拿下，别给她揭露无相海这些隐秘的机会！ 然而事与愿违，下一刻，魔尊身旁的麻衣长老与那黑袍老者就齐齐朝远处的身影发动攻击。 那黑袍长老被海面肆虐的触手阻挡一下，竟摇身一变成一条墨色蛟龙！ 看形态，比灵兽宗那一对双生玉蛟还要庞大许多。 墨蛟一个摆尾，抽散了一道袭来的触手，接着口中吐出三道水箭。 水箭速度迅猛，直朝远处那道身影袭去。 哪怕那身影躲闪得极快，身旁笼罩的雾气也被抽散了许多，露出被雾气包裹保护的身体。 殿内立即有人眼尖露出：“是老祖！” 画面上的战斗仍在继续，方才还是进攻一方的墨蛟，转眼就被几道粗壮的触手缠上。 “那些黑气凝聚的触手，竟是老祖操控的？”殿内，坐在邢谷身旁的菡蕊长老惊呼。 德宏宗主闻言面色一僵。 只是这事就算他开口否认，在场的人又不是瞎子，都是修为高超的合道强者，哪里看不出道明老祖与这些黑气间的关联？ 那些触手攻势迅猛，但一看就有几分蹊跷，操控这些东西的道明老祖，与平日在世人面前展现得仙风道骨的样子截然不同。 殿内除了菡蕊长老，无一人开口。菡蕊长老瞥了眼上首，见德宏宗主面色铁青，也讪讪闭口，不再多言。 德宏宗主心道，“不妙。” 既然他们这里能够看到，那么大陆各洲，各大宗门，此时也都见到了镜石中传出的这一幕。 如今，他也只得苦中作乐地想着，至少目前从画面中传出的局势来看，师尊他老人家还占据上风…… 若能维持住这样的局势，早些将魔尊铲除，不让更多的事情揭露出来，倒也好说…… 第230章 珍宝 海面上空打得激烈，海面下也不平静。 无数浑灵浑兽，裹挟着一只只妖兽，在海水中翻腾不停。 中洲，仰仙城。 清一宗，御兽宗，灵秀宗三宗宗主及长老齐聚城外，遥望城门北部天空展开的一幅画面。 “宗主，已经查清楚了，这是森罗门失传已久的镜云大阵，这是一套子母阵，仰仙城外这一个，正是子阵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0章 珍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1章 漏算 灵舟摇曳。 恍惚间，他好似又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忘尘峰。遍布奇花异植的灵峰上并不寂寥，他并非孤身一人，一道娇俏可人的身影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 灵峰相伴数十载。 一朝惊变。 待他赶到之时，她体内的筋骨已被抽出，奄奄一息地躺在玉台上。 记忆再现，哪怕仅是回忆，看到这一幕他仍心头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1章 漏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2章 原形 由生长在北地极寒的苍玄神木，与数百种珍稀灵材，再灌输五行灵气精华，耗费千年时光打造的棺木。 便是他为心爱之人准备的新身体。 原本他也嫌“棺材”寓意不好，想将其打造成其他样子，可那样却无法将他的肉身、残魂困住，不断吸取其中力量。 最后还是他自己想通，棺木也没什么不好。 总归待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2章 原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3章 龙吟 许是受到方才黑气的影响，虞曦一时间不知如何化回人形。 深海当中，棺材还在不断地往下坠。 海面上的雷声与打斗声响，早就已经听不见了。 隐隐地，海底似有光亮传上来。 “许是关押道源老祖的地方。”褚彦问：“我们过去看看？” “我……”虞曦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不知道怎么操控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3章 龙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4章 质问 “那是什么声音？”镜石镜阵前。 画面漆黑了许久。 隐约有海浪声传出，显然无相海上那场激烈的打斗还未平息，观望着镜石镜阵的人们久久不愿散去。 好在此时仍是白日，就算驻足多停留一两个时辰，也不妨碍事。 镜石与镜阵并未让人们等待那么长时间。 仅仅过去半个时辰，紧随一声嘹亮的长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4章 质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5章 颠倒黑白 为何道源老祖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所有凝望镜阵、镜石之人，此时心底最大的疑问！ 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道源老祖，是被道明老祖关押在这里的。 中洲、北洲部分普通修士或许不知，但正道各大宗门，却是认得此时搀扶着道源老祖的人。 道源座下亲传弟子，长慧、长琼。 连她们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5章 颠倒黑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6章 审判 “一派胡言。” 虞曦就在这时上前一步，她仅仅踏出一步，随着她的动作，四周轰鸣的雷声与汹涌的海浪都停滞了一瞬，像是在齐齐为她让路一般。 掌心攥着的金色圆珠仿佛源源不断提供着力量。 虞曦心中越发安定。 方才道明老祖开口时，她其实有许多次机会可以将其打断，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等他将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6章 审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7章 有何可改？ 一语惊起千层浪。 长易一席话说得格外坦荡。 他确实修行了魔道功法，不过与人无碍，只是他自己的选择，被迫无奈之下的选择！ “长易长老渡劫失败，竟然另有隐情？” 凌霄宗内一些认得长易的弟子，闻言纷纷惊呼出声。惊讶过后，又觉得极有道理，他们认识的长易长老，天赋卓绝，修行勤勉，为人又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7章 有何可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8章 愧对天下生灵 这下，成竹在胸的道明老祖，脸上终于有了片刻错愕。 道源使用秘法燃烧神魂、气血在先，被他冰封身体，引动残念供给怨恨之气在后，身体与神魂早就残破不堪。 等到阵法大成，龙珠彻底变黑之时，便是他身陨的时刻。按理说，绝不可能再恢复意识。 可偏偏，道源却在这时清醒过来！ 一切计划都被打乱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8章 愧对天下生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9章 山河万象盘 镜石镜阵中的画面戛然而止。 无相海上的纷乱，却远没有结束。 感受到周遭气息略有所变，道明老祖隐约猜到，“魔尊”将此地景象投映出去的手段恐怕是结束了。 他不屑冷笑，面露讥讽地看向虞曦等人。 他们如今皆是被困山河万象盘内的阶下囚，就算此中场景传至大陆，又有何用？ 不出几日，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39章 山河万象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0章 避难所 “咳，咳咳……” 道源老祖胸膛起伏，剧烈咳嗽了几声后，艰难地继续说道：“山河万象盘内的景象，每个时辰都在演变更替，若想破阵而出，唯一的机会便是趁着演变之时，幻象最薄弱的时候。” 一个时辰。 在寒晶冰川环绕中，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极为艰难。 他们才进来不到一盏茶时间。 一个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40章 避难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1章 蜕皮 仅仅一套依靠燃烧木材供给少量暖意的阵盘，当然还远远不够。 阵盘只能起到暂时缓解严寒的作用，并不是长久之计。 当然让妖兽们继续这样消耗灵力，无止尽地运转火系术法，更是不行。 最好能够想个办法，让他们在消耗最少的情况下，将术法的功效最大化…… 虞曦忽然想到前世冰屋的原理。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41章 蜕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2章 传说 虞曦剑尖上挑，收回宝剑的同时，手中接住那张白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嗷”的一声嚎叫。 离月水母抬起一根触角，猛地一拍脑门，“糟糕，他们这族的表皮有抵御炎热与极寒的作用，新长出的皮御寒效果怕是远不如老皮，这家伙定是冷着了，我去将她接回，省得等下她被冻成冰坨！” 说罢，离月水母便化作一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42章 传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3章 错愕 虞曦悄然看向褚彦。 麻衣长老的话，多少有些让人心虚。 褚彦朝她微微摇头，大有一副打算继续将错就错的样子。 其余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猫腻”，尤是麓霞峰那师姐弟三人，麻衣长老的话让他们早就绝望的心中，再次生出希望。 是啊，死去万年的魔尊都能够复活重生，他们的师父现在还没有死呢，想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43章 错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4章 面对面 道明老祖怎么也没有想到，山河万象盘内的场景竟然会是这样。 那些妖兽们虽然面露苦色，却不是因为受不了万象盘内的极端环境，而是因为正在卖力搭建居所。还有那些千窍灵尺……道明老祖依稀听说过这种妖兽蜕皮逃遁的天赋，却没承想被用到了这里。 虞曦拿这些千窍灵尺的皮做出来的东西，更是出乎意料。看样子，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44章 面对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5章 当之无愧 耗时万年的复活大计。 虞曦难以想象，设计这一切，消耗了褚彦多少心力。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来筹谋这一切。 但无疑，他是成功的。 万年后的今天，他们仍可以面对面坐在这里。 “其实也不算完全成功。”褚彦说道。 虞曦惊讶的看向他。 她这个大活人就坐在这里，还不算成功，那哪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45章 当之无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6章 祈福 正如虞曦预料的那样，包括丹朱鸟、丘虎、霓云鹿三族族长在内，避难所内几乎每一位妖兽族长及六阶中后期修为的大妖，都想参与行动，与她一同寻找五行至极之力。 总共竟有百位之多。 最后虞曦提议兵分三路，每一路的参与者数量都在十左右。 与虞曦一同出发的，除了褚彦以外，还有丹朱鸟族长炎灼，霓云鹿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46章 祈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7章 那一世 在灵舟底部加上冰刀，是虞曦的主意。 出乎意料的是，这样一改，灵舟阵法运转以后，前行的速度丝毫不比在海面上快，似乎隐隐还要更快几分。 乍一看，他们窜出去的速度，可一点不比另外两支队伍慢。 饶是褚彦恢复了前世记忆，对此都有些感到惊讶，“你是怎的想出这种办法？”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第247章 那一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魔尊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