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且慢》 第1章 一人一刀一只鸟 第1章 一人一刀一只鸟 大魏,云安城。 初夏的阵雨,便如同夜闯深闺的采花小贼,来时风急雨骤,去时行色匆匆,只留下沟壑间的泥泞水渍,和那一树带雨梨花。 风停雨住,京城街头逐渐活跃,百姓陆续走出家门,贩夫走卒沿街叫卖: “包子——” “卖煤咯……” …… 满街嘈杂声中,一支车队从天水桥的街口缓缓驶来。 马车在后,前方是十三骑押车武人,皆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腰后横刀,风尘仆仆。 京师重地,江湖气这么浓的队伍着实罕见,不少行人侧目打量,却见车队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蓑衣下穿着黑袍,肩膀上站着一只大白鸟,身材高大、皮肤白净,双眸乌黑泛着明亮色泽,一双剑眉,更是俊气脸庞多了三分凌厉。 “哇——娘,快看,那个哥哥长得好俊!” “嘘~别乱喊,羞不羞?” “那只鸟好胖~” “叽?” “嘿?还能听懂人话!” …… 街上少妇少女的赞誉,黑衣年轻人恍若未闻,目不斜视带着队伍,来到街尾的镇远镖局外。 整个天水桥的商铺,都挂着‘裴’字家徽,镇远镖局亦是如此。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下一条街的人家,显然不是小门小户,派头十足,镖局黄木青瓦的高大门头外,时常站着两个撑门面的镖师。 瞧见不认识的马队到了门前,一名镖师上前拱手,行了个江湖礼: “阁下是?” “夜惊堂。” 镖师面露茫然,扫了眼一众气势不俗的武人: “未曾听过阁下大名。阁下是来运镖,还是……” “踢馆。” “……” 此言出,街面一静。 本来闲逛的路人,全都围了过来,连街边卖馄饨的小贩,都放下汤勺,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踮起脚尖打量: “怎么回事?” “踢馆的,这场面在京城着实少见……” …… 镖局外的两名镖师,见黑衣年轻人来者不善,脸色皆沉。 换成寻常愣头青,应该出言喝退,但门外十三骑,个个带刀,架势和灭门似的,不太好惹,镖师神色还是比较客气,拱手道: “京师重地,严禁私斗。我们东家是正经生意人,遵纪守法,踢馆的事儿接不了,阁下若是和东家纠纷,可以去击鸣冤鼓,咱们去衙门说理……” 此言出,围观群众当即开始喝倒彩: “咦……” “还习武的,人家都打上门了,你让人去报官像话吗?” “对呀……” …… 黑衣年轻人自腰后解下佩刀,丢给背后一人,赤手空拳道: “让你们镖头出来,打一场我就走。” 眼见街坊全围了过来,镖师面露不悦,旁边一人往街边跑去,看模样想报官。 可惜,刚跑出几步,就被黑衣年轻人背后的刀客拦住了去路。 “嘿!你……” 此举一出,镖局大门后就冲出七八人,手提刀枪,脸色震怒。 镖局内部,也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 “小子,年轻气盛可以,但眼睛得擦亮点……” 众人转眼看去,却见镖局大院的正房里走出一人,穿着一袭锦袍,身材魁梧,满是老茧的右手,转着两枚铁核桃。 咔咔…… 门外的镖师见状,连忙开口呼唤: “陈爷,这小子闹事。” 围观的街坊,眼热起来,七嘴八舌说着: “陈彪都出来了。” “这俊哥儿不会被打死吧?” “京城哪敢出人命,最多打吐血。” “这么俊,打吐血也心疼呀……” 唰—— 众人还没说两句,忽听街面传来一声破风轻响。 诸多镖师和行人,只觉眼前一花,原本坐在马上的黑衣年轻人,不知如何发力,便冲天而起,自镖局丈余高的门头上方跃过,砸入镖局大院。 刚从屋里走出来的陈彪,被此景惊得一哆嗦,本能丢出两枚铁核桃,却被黑袍年轻人一袖扫开,继而就是苍鹰扑兔,一爪扣在了他脖子上。 嘭—— 眨眼间,人高马大的陈彪,就被摁在了背后的门柱上,撞掉了屋檐上的几片黑瓦。 啪嗒—— 瓦片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也惊的院内十余名镖师一个抖,眼神惊悚。 陈彪骇的面无人色,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急声高呼: “少侠且慢!我就是个镖头,你有仇找东家去,别冲我来啊……” 能说出话来,显然就没下死手。 黑袍年轻人单手抓住陈彪的脖子,偏头示意门外的一个老刀客: “他叫杨朝,以后他是镖头,你是老二,明白吗?” 陈彪莫名其妙,但被掐着脖子也不敢还嘴,只是摊开手道: “少侠,我们这是按时交商税的正规行当,不是江湖码头。东家不同意,你把我打死我也做不了主呀……” “家父裴远峰,你们东家的胞弟,让我把家中产业给你们送来。今后他们就是镇远镖局的人,若有亏待,唯你试问。” 陈彪一愣,打量黑衣年轻人几眼,惊疑道: “你是二爷的儿子?!你怎么姓夜?” 夜惊堂并未回答,说完话后,取出一迭百两面额的官票,拍在陈彪胸口,转身离去。 门外,街坊邻居都看愣了,交头接耳轻声嘀咕: “好俊的身手……” “这是裴家的少爷?” “听起来是……以前裴家是有个老二,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 跟随而来的十二骑镖师,表情都很复杂,为首的杨镖头,把刀递给走出门的夜惊堂,劝道: “少东家,你何必如此?老东家爱说酒话,你不用当真,你这净身出户,能去哪儿啊?” “江湖。” 夜惊堂接过佩刀放回腰间,让宠物鸟停在肩膀上,看向天边的朝阳,轻轻吸了口气。 身形看似洒脱,但那双澄澈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天地虽大,却无一处可安身’的迷茫。 来到这个名为‘大魏’的朝代,已经十八年。 两三岁时记忆逐渐苏醒,夜惊堂便生活在大魏边关小镇的一家镖局内,是东家裴远峰走镖途中捡来的弃儿,因为他嗓门大哭声响亮,给他取名‘夜惊堂’,收为了义子。 裴远峰年轻时打架受了伤,终生未娶、无儿无女,对他这义子的成长十分‘关怀’——一天揍三顿、逢年过节加倍——硬是把奢望靠‘抄诗酿酒造肥皂’扬名的夜惊堂,揍成了镖局的金牌打手。 就在上个月,裴远峰酗酒成性,一场大醉后,死在了酒桌上。 夜惊堂料理后事,在裴远峰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封信。 信是为防不测提前写的,上面只说了三件事: 一:裴远峰并非寻常人,曾经是赫赫有名的江湖高手。本想等他成年看清楚品性,再教他‘绝世刀法’,但他能看到信,就说明他没这个福气了。彼此父子一场,他得自己想办法练刀,去找当年打伤裴远峰的人寻仇。 裴远峰人都没了,是不是真高手,已经不重要。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夜惊堂对此并无异议。 可能是怕他没地方学高深武艺,裴远峰还告诉了他一件秘闻,也就是第二件事——前朝灭国时,裴远峰的师父趁乱摸入皇宫,偷到了《鸣龙图》残卷。 传言《鸣龙图》乃无上秘籍,记载九种奇门秘术,得其一便能力压常人,全学会可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但当时厮杀太惨烈,没带出皇宫,就地埋在‘后宫’一颗银杏树下,裴远峰让他若有机会,务必进宫取之。 夜惊堂当时看到这里,相当无语。 从描述来看,《鸣龙图》应该是他盼了十八年的‘外挂、金手指’。 这种独一无二的人间至宝,他自然想要,但埋在皇城‘后宫’,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取,他自宫当太监混进去不成?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这事儿等于没说,对夜惊堂影响最大的,是最后一件事: 裴远峰少小离家至死未归,觉得亏欠父母,让他把镖局产业变卖,给远在京城的裴家送去,没说给他留一分钱。 夜惊堂若不是看见书信,都不知道孤苦伶仃的义父,还有一房兄弟。 好歹父子一场,他未曾尽孝,也在家里忙活这么多年,直接让他净身出户,把家业给亲戚,着实有点没把他当儿子看。 换做寻常人,肯定不搭理这封信,反正没外人知道。 但夜惊堂不一样,上辈子早已成为过去,在这个世界,他只有一个亲人,彼此毫无血缘,能把他捡回来抚养成人,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他甚至没来得及报答尽孝。 夜惊堂最终还是遵从遗嘱,卖掉了边关小城的镖局,换了一千两银子,带着十二个愿意走的镖师及其家眷,千里迢迢来到了大魏京城。 夜惊堂七尺男儿,不可能寄人篱下。 如今安顿好义父手下的老人,家产交给裴家,夜惊堂就彻底和过往告别,成了无依无靠随遇而安的江湖浪子。 身前不知来路,往后不知归途,只剩一人一鸟一把刀。说去‘江湖’,可站在街口茫然四顾,哪里是‘江湖’ 夜惊堂手牵黑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街道行走,漫无目的,有些失神。 但刚走出不过几步,身旁忽然传来两声脆响。 “当当——” 一根撑起推窗的支杆,从二楼坠落,滚到了脚边。 抬眼看向二楼窗口,却见一道千娇百媚的风韵倩影,落入了眼帘…… 第2章 红花楼 第2章 红花楼 镇远镖局门口出现骚乱之时,不远处的布庄二楼就有所察觉,一名美艳女子从书桌后起身,来到窗口打量。 女子身着齐腰襦裙,上身暗红交领衫衣,包裹着沉甸甸的胸襟,腰衱恰到好处束住腰儿,坠有压裙碧珠,裙子则是淡白褶裙;双眸如杏,唇上点着朱红胭脂,配上知性的气质,美艳不失稳重成熟。 瞧见上门挑事儿的夜惊堂,女子未曾动怒,媚意天成的杏眸,反而亮了下: “骨重神寒天庙器,亦狂亦侠亦温文……好标致的相貌。” 背后的丫鬟,踮起脚尖遥遥打量:“是啊,真俊,就是看起来脑子不好使,踢馆也不摸摸背景。要不要打声招呼,免得陈彪出手太重……” 嘭—— 一声轻响后,陈彪被按住,街面陷入寂静,也让两个女子哑然。 “家父裴远峰……” 清朗嗓音传来,美艳女子眼神从看帅哥的轻佻,瞬间化为了正视,继而又显了‘久旱逢甘露’的炽热。 不过这种反应,并非美艳女子对夜惊堂动了不轨之心。 女子被称为‘裴三娘’,本名裴湘君,看打扮像是寻常商贾之家的女眷,但这美艳温柔的表象下,却还有另一层身份——江湖豪门红花楼当代掌舵之人! 大魏王朝立国不过甲子,如今女帝临朝,北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诸王居心叵测,混乱大势,孕育出了一座空前繁盛的‘江湖’。 江湖上能雄镇一方者可称宗师,宗师顶端的‘一仙二圣八大魁’,为天下间最强十一人,连朝廷都需谨慎对待。 而红花楼上任掌舵人裴沧,便是八大魁中的‘枪魁’,位列‘天下第七’,红花楼的江湖地位可见一斑。 枪魁裴沧,是裴湘君的师父、裴远峰生父,算起来也是夜惊堂的干爷爷。 裴远峰本是裴家次子,自幼天赋惊人,但和家里有争执,离家出走,发誓不名扬天下不回头。 结果不言自明,裴远峰到死都没太大名声,不教夜惊堂真功夫,不是不愿,是不想让夜惊堂再重蹈覆辙。 裴远峰死后,让夜惊堂净身出户入京,并非对夜惊堂心性的考验,而是给家里的‘名帖’。 正常人都不会‘重情守信’到听一个死人的话,放弃家业当个无家可归的浪人。 但裴远峰知道夜惊堂会,他此举只是为了让家里看到这一点,以便夜惊堂能进入红花楼,成为下一任掌舵人和‘枪魁’——这才是裴远峰留给儿子的真正遗产。 不过裴远峰可能也没料到,裴家现在混的不比他好多少。 裴沧多年前就去世,长子继承位置,却死于敌手,‘枪魁’名号易主,只能由小徒弟裴湘君继任红花楼掌舵。 裴湘君是女儿身,武艺不低,但与‘八大魁’差距甚远,根本扛不起江湖顶流豪门的大梁,以至于‘主少国疑’,红花楼威望一落千丈。 外有江湖势力吞并财路,内有各大堂主夺权,裴湘君的位子早就坐不稳了,甚至派人暗中寻找过‘二爷’的下落,指望他能回来撑场面。 裴远峰已经入土为安,对裴家来说显然是个噩耗,但夜惊堂能‘回家’,已经算是给摇摇欲坠的裴家带来了一线生机——裴家现在实在太需要一位惊才绝艳的‘少主’,来当定海神针,压住红花楼的内忧外患! 也是因此,裴湘君发现夜惊堂身手不俗,又得知其身份后,才会露出这般‘如饥似渴’的神情。 眼见夜惊堂准备不辞而别,经过窗下,裴湘君推起了街边支窗,素手轻拨,把支杆给推了下去。 当当当~~~ 牵马从街上经过的夜惊堂,抬起头来,眼眸里显出依窗美人的倒影,但并未露出寻常男子一样的惊艳: “姑娘怎么这般不小心?” 裴湘君容貌甚佳,极少有男子能在瞧见她时不动如山,见此不由暗暗点头,故作不悦道: “没大没小,我叫裴湘君,是你义父的师妹,家里人都叫我三娘。你是二哥的儿子,回家了,怎么招呼不打就走?” 义父的师妹…… 师姑? 夜惊堂从义父的书信中,只知道义父家在京城,其他一无所知。 义父让他把家产全给裴家,他堂堂七尺男儿,把家业给了,自然不会再寄人篱下混饭吃。 但看起来好香的软饭…… 那更不能吃! 夜惊堂弄明白裴湘君的身份后,抬手一礼: “见过师姑。义父让我把东西送来,事情办完,还得去衙门换领符牌,等我在京中安顿下来,再来府上拜会。” 此言显然是婉拒,不想登门。 但站在夜惊堂肩膀上的大白鸟,可没这么客气。 听见是亲戚,鸟鸟很自来熟的飞上二楼窗口,停在裴湘君规模不俗的胸前,张开鸟喙: “叽~” 这只毛发雪白的鸟鸟,是夜惊堂的猎鸟,取名为‘白王爷’——白嫖王的意思——按理说是一只鸟,但长成了一个球。 具体是什么品种,夜惊堂也不清楚,年少在家晒谷子时,这鸟跑来蹭吃蹭喝,被他逮住,就养着了。 本以为是什么‘山泽瑞兽’,但养了这么多年,发现这大胖鸡除了能吃能睡能卖萌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某些时候还爱犯蠢。 就比如现在,自作主张跑上去要饭,落在人家女子胸脯上也罢,小爪爪略微陷入酥软布料,估摸是觉得脚感不错,还来回踩了两下,眸子亮晶晶的,回头看向夜惊堂: “叽~” 意思大概是——好软呀~ 此举把裴湘君弄得脸色一红,连忙把调皮鸟鸟抱下来: “咦~这鸟真粘人~” 夜惊堂眼神尴尬,出言训道: “回来。” “叽……” 鸟鸟这才老实从二楼飞下来,落在了夜惊堂的肩膀上。 裴湘君捋了下衣襟,继续道: “你还是直接叫我三娘吧,师姑显得年纪大。二哥也真是,收你为义子,却又让你把家业送来,裴家要是收了,准被街坊戳脊梁骨。你既然来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用如此见外。银子你还是拿回去,以后你就是我裴家的少爷,外面那间镖局划给你经营,如何?” 夜惊堂变卖边关小城的镖局,得了一千多两银子,看似不多,但按照购买力换算,约莫就是前世的一百多万,对寻常人来说绝非小数目;而开在京城里面的一家镖局,价码起码翻十番。 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对于这种馈赠,夜惊堂直接谢绝: “多谢三娘好意,但义父遗嘱如此安排,我就不会违逆。义父的亲朋便是我的亲朋,您以后若有所需,大可让杨镖头知会我一声。几位镖师都是家中老人,往后还望三娘善待,在下先告辞了。” 裴湘君见夜惊堂遵信守义,不愿无功受禄,心中愈发青睐,没有再强留,又客气两句后,便目送夜惊堂离去。 很快,一人一马一鸟,汇入街上人群,消失在街口。 裴湘君直至夜惊堂从视野中消失,笑意才慢慢收敛,化为了深思。 丫鬟秀荷站在背后,此时才冒头,小声道: “楼主,二爷这是给咱们送了个宝贝疙瘩回来?夜少爷长得真俊俏,刚才看了我一眼,把我腿都看酥了……” 裴湘君双眸微眯,稍显不悦,但很快又点头: “确实没想到,二哥能收这么俊个义子,看的我都心猿意马……就不说武艺品行,光靠这相貌,也能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秀荷嘻嘻笑了下:“夜少爷天赋如何呀?楼主看出底细没有?” 裴湘君认真琢磨:“气息乱如杂藤,却有一身磅礴内劲;拳脚毫无章法,筋骨却不输龙虎。二哥应该只给他打了底子,没教真功夫。年仅十八岁有此等火候,可谓天纵奇才,只要有人肯教真功夫,短短几年在江湖打出名气不无可能。” 秀荷眼底露出一抹郑重:“那现在怎么办?找机会和夜少爷说楼里的事儿,传授枪法当少主培养?” 裴湘君微微摇头:“遵从遗嘱千里送家产,看起来品行极佳,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功夫是杀人技,不可轻传;红花楼盘子太大,未来楼主之选,也不能我一言定夺,还是得先观察一段时间。” “可夜少爷看起来性格很硬,不愿寄人篱下住在裴家,怎么观察?” “初入江湖的年轻人,都硬气。我晚上过去劝劝,就软了……” “楼主。” “嗯?”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 第3章 惊鸿一刀 第3章 惊鸿一刀 黄昏时分,夜惊堂牵着马,穿过云安城繁华入织的街巷。 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夜惊堂了解过这里的情况。 大魏分十二州,版图略小于盛唐,皇帝是一位女帝,但地理环境非常陌生,山河有重名之处,却完全不是前世记忆里的五湖四海。 至于国情,在夜惊堂看来不太安稳,不服管束的江湖人遍地皆是,天南有诸多依仗天险称王的飞地,梁州关外有个北梁虎视眈眈,就连中原地区听说都暗藏不少居心叵测的势力。 夜惊堂往日都住在边关小镇,贫苦闭塞,听闻这暗流涌动天下局势,自然认为大魏谈不上繁华盛世。 但真正来到京城后,才发现以前还是太小看了这世道。 京城规模相当庞大,八横六竖十四条主街,分化出千条街巷,其内常驻人口恐怕超百万,排水、绿化等基础设施相当齐全,主街两侧甚至有铺就青砖的‘步道’供百姓通行,可以说就是一座没有霓虹灯火大型都市。 小雨刚停,天气凉快,百姓多在街上闲逛,沿街两侧有衣着靓丽的小姐公子,也有手携稚子的少妇夫人,路边铺面里,时而能飘来勾人香味,以及摊主的吆喝: “正宗窑烧鸡,祖传配方,油而不腻……” 毛茸茸的大鸟鸟,还是头一次来到人这么多的街道,有点怂,乖巧蹲在肩膀上,直勾勾盯着烤制金黄的烧鸡,轻蹭夜惊堂的脸颊: “叽叽~” 夜惊堂驻足,自袖中取出二两碎银子看了看——这是他全部家当,当镖局少东家时剩下的零花钱,家产一文不留,全给了裴家。 二两碎银子,不说在繁华京城租栋宅院,住便宜客栈光吃喝,恐怕也维持不了多少天。 早上还是身价百万的富家子,黄昏就成了两袖清风的流浪汉,大起大落,难免让人心生感触。 不过再苦不能苦鸟鸟,堂堂七尺男儿,想到该是如何搞钱,而不是省钱。 夜惊堂抬手揉了下鸟鸟,来到街边烧鸡铺子,切了只烧鸡,顺口询问: “掌柜的,外地人来京城,一般在哪儿谋生计?” “唉哟!少侠这么俊气,一看就出身不凡,问小的怕是太抬举人了……京城的外来人多,初来乍到找地方落脚,一般都是去城东的鸣玉楼,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在那里聘掌柜护院师爷,只要少侠看得上,找个行当简单……” “谢了。” “少侠客气,拿好,慢走……” …… 夜惊堂拿着烧鸡,来到一个小酒馆要了点酒菜,和鸟鸟大快朵颐一顿后,在太阳落山山头之时,赶到了城西的鸣玉楼。 云安城是不夜城,天色未黑,已经满街灯火,街上行人反而比白天还多了些。 夜惊堂在鸣玉楼附近翻身下马,沿街闲逛,路上还遇到了一个门墙皆刷黑漆的大衙门,门口没挂匾额。 他初以为是什么不知名官署,略微打听,才得知这座衙门就是江湖上如雷贯耳的‘黑衙’——作用约等于六扇门,其内有六名总捕,并称为‘黑衙六煞’,江湖人闻风丧胆。 镖师是标准的江湖行当,不怕江湖的山大王拦路,就怕披着虎皮的官差设卡。 夜惊堂出于职业习惯,发现走到‘阎王殿’门口,直接就绕开了,来到了招贤纳士的街市上。 大魏不禁刀兵,因此街上随处可见带刀枪行走的人,但得按规矩‘刀归鞘、弓下弦’,随意亮刀光者——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文。 夜惊堂知道规矩,从义父手里传下来的刀,挂与腰侧,以外袍遮盖,以免惊扰旁人。 但他注意不影响别人,却没法避免不长眼的人影响他。 夜惊堂正牵着马在街上闲逛,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 “咦?” 腰间一动,有人从背后伸手,摸向了他的刀柄! 刀是镖师吃饭、保命的东西,被夺了基本上人就没了,为了培养武人‘本能’,夜惊堂小时候经常被义父‘偷刀’,不知挨了多少次毒打。 在腰间异动出现的瞬间,夜惊堂左手已经抬起。 呛啷—— 灯火如昼的大街上,寒芒一闪! 后方行人,本来随意打量着这边,不曾想一条银龙猝然出世,在夜色中带起半月寒光。 街面瞬间死寂。 所以人被刀锋出鞘的声音刺激,齐齐回头。 人影密集的大街中央,一名黑衣年轻刀客,倒持一把老刀。 刀长三尺三,宽二指半,刀刃笔直,柄以黑绳缠绕,护手尾环为黄铜质地,皆雕螭龙。 刀身并非光滑如镜,前半部分密布补细微划痕,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把老刀,曾经经历了多少江湖风雨! 此时刀锋纹丝不动,架在后方一人右侧脖颈。 后方之人身形微躬,左手扶刀鞘,刀出不过半寸,浑身僵硬,脸色煞白,可见额头滚下了一颗汗珠。 滴答—— 汗珠虽小,声音却满街可闻。 街上人瞧见此景,目露惊色,既惊艳夜惊堂快若奔雷的身手,也震惊夜惊堂的胆量。 “这小子……” “好身手……就是眼神不行……” 夜惊堂被人从后方摸刀,剑眉倒竖,但看清背后身影的瞬间怒色就是一凝,迅速收刀,抬手抱拳: “大人,误会,还请见谅。” 道歉这么快,并非背后之人多厉害,而是其穿着一袭黑青袍,头戴纱帽、腰间挂铁羽——黑衙捕快的标志性装备。 和寻常捕快不同,黑衙对付的都是江湖人,有权不经过问直接抓人审问,必要时能先斩后奏,没有江湖人不忌惮。 背后的捕快,看面向约三十出头,体型微胖留着胡子。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捕快抬手擦了下额头汗水,技不如人又理亏,见夜惊堂客气,抬手回了个礼: “好身手,方才倒是走眼了。某乃黑衙总旗王赤虎,小兄弟这把刀不错,看起来杀过不少人,这功夫倒也配得起这把刀。” 夜惊堂面对捕快的怀疑,平静回答: “在下夜惊堂,梁洲人士,家中做镖局生意。刀为家父所留,走南闯北有所磕碰在所难免。” 说着把老家衙门发放的‘符牌’取出来,上面把‘籍贯、职业、年龄’写的明明白白,带有府衙钢印。 王赤虎结果符牌查看,确认不似伪造,脸色多了三分平和: “没想到梁州穷乡僻壤,也能出你这种好苗子。怪不得常说深山育俊鸟……” “叽~” 站在夜惊堂肩膀上的鸟鸟,眼前一亮。 王赤虎此时才注意到夜惊堂肩膀上蹲着只鸟,微微一愣: “哟!这鸟挺聪明。这带鹰带狗带鹦鹉走江湖的人常见,带……这到底是啥玩意?” “塞外的鸟,算鹰吧,嗯……胖头鹰。” “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只没脖子的胖鸡,这看起来飞不了多高……” “叽!” 夜惊堂把炸毛的鸟鸟按住,闲谈之间,和王赤虎走向街边的一间茶馆: “大人找我有事?” “夜兄弟是镖头,来这儿是招镖师,还是谋生计?” “谋生计。王大人莫非想招我进黑衙?” 王赤虎摇了摇头:“捕快是贱业,看似风光,脱下这身皮,就得人人喊打,你年纪轻轻身手不俗,让你来黑衙做事,是耽搁你前程。叫你过来坐坐,是给你指条富贵路。” “哦?” 夜惊堂见王赤虎挺坦诚,也生出三分好感,含笑道: “愿闻其详。” 王赤虎抬手抱拳,示意视野尽头的皇城: “当今圣上,有意为靖王择婿,我瞧你小子长得相当端正……” ? 夜惊堂笑容一凝。 他对朝堂有所了解,当朝‘女帝’据说性格强势严酷,本来只是监国,力挽大厦于将倾后,干脆废掉兄长自己登了基;不但她当皇帝,还破例把同胞妹妹封了亲王。 提到女皇帝、女王爷的男人,夜惊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面首’,他对这职业很自信,但没半点兴趣: “谢王大人指点,不过我已有家室,糟糠之妻不下堂……” “靖王尚武,真瞧上了你的相貌身手,岂会介意家里多一双筷子?你对发妻不离不弃,靖王指不定更欣赏你。” “?” 夜惊堂知道当面首,可能被女帝、女王爷,乃至太后‘轮’。 但带着老婆当面首的说法,还是头一次听。 “听王大人这口气,某非和靖王认识?” 王赤虎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示意远处的黑衙: “靖王可是圣上左膀右臂,黑衙不在六部之内,被划归靖王私卫,连月俸都从靖王府拨,我自然认识。我先不提靖王身份,就说武艺,靖王的师父,乃‘帝师’璇玑真人,你小子看起来是习武的好苗子,若得靖王青睐,帮你代为引荐,习武一道可谓一步登天,确定不去试试,搏一生坦途?” 夜惊堂对‘璇玑真人’算是久仰大名,玉虚山的师叔,‘二圣’之一吕太清的师妹,本身也位列天下第六,算是整个天下最强的女人。 夜惊堂虽然向往江湖奇人,也想进宫挖《鸣龙图》,但还没有沦落到‘出卖色相’达成目的程度。 “我不过是个走江湖的,草莽一个,哪里有这福气……” “唉,我觉得你小子机会大,才和你说这事儿,只要运气好,你能少走六十年弯路……” …… 夜惊堂和捕快在茶铺里闲谈,而远处鸣玉楼顶端,刚好可以看到此处。 黑衙开国时便存在,属于天子私卫,女帝登基后被划给靖王,因为‘绿匪’多次刺王杀驾,其衙署所在地,也被搬到了靖王府外。 鸣玉楼修建在靖王府后宅花园内,楼高五层已经超过宫墙,极为僭越,百姓也是因此才把这片街区称之为鸣玉楼。 天色渐暗,鸣玉楼灯火通明,顶端书房内,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头束玉冠站在露台上,面前摆着画案,手持金笔,在纸上勾勒着一个俊美男子的眉毛: “让王赤虎去问问家世,没想到此子身手还不错……方才那一刀,与‘八步狂刀’起手式有些形似,此子莫非是郑峰的徒弟?” 东方离人背后,是一名白发坠地老妪,身形飘忽,就好似站在东方离人背后的一道影子: “老身当年见过郑峰,出手没这么轻。此子看起来根骨不错,但‘有形无势’,应当只是碰巧撞了招式。” “据说郑峰的师父狂牙子,当年在宫里偷走了《鸣龙图》,此子若会‘八步狂刀’,必然和此事有渊源……” 白发老妪询问:“要不要派人试试此子?” 东方离人稍作斟酌,摇头:“开国前的江湖传闻,犯不着为此大动干戈。先去查查背景,此子若身家清白,等画像画好了,送去给圣上瞧一眼。长得如此俊美,圣上可能会喜欢。” “诺。” …… ———— 新书启航,大伙儿收藏投票支持一下哦or2! 第4章 不速之客 第4章 不速之客 入夜,染坊街,双桂巷。 夜惊堂牵着老马,走过昏暗巷道,左右打量。 鸟鸟转了一天,心情不错,躺在马背行囊之上,爪爪朝天看星星,还哼着小曲儿: “叽叽叽~……” 染坊街听名字就知道,是手工作坊扎堆的贫民区,如今还没落了,周边只有寥寥几家小作坊,天一黑就再难看到人影。 双桂巷更是如此,常年无人问津,连路面都积了不少树叶,踩上去发出‘擦擦~~’轻响。 刚才在人才市场转了一圈,差事倒是很多,但月俸能到三贯钱的都抢手。 常言‘穷文富武’,夜惊堂作为习武之人,光把练武的家伙事买齐,都得不少银钱,更不用说武夫夸张的食量,这些活儿显然干不成。 虽然没找到差事,但住处倒是有了着落,夜惊堂本以为二两银子,在京城根本没法落脚,结果一番打听,发现了双桂巷这块宝地——整条巷子十几间院落,都是一个房东太太的产业,二两银子一年,想住哪栋住哪栋。 夜惊堂付了半年房租,房东钥匙都没给,过来一看,很符合预期——年久失修的十来间老院子,墙没开裂的几乎没有,门完好无损的只有两三间,感觉不给钱都没几个人乐意住。 夜惊堂一人一鸟吃饱全家不饿,也不在乎这些,找了间看起来像样的院子推门而入。 院内满地落叶,门窗都开着,里面空荡荡就一个床架子,连桌椅都没有。 “叽……” 鸟鸟从马背上跳下来,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后,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夜惊堂,意思估摸是——要不咱们回大奶姐姐那里住吧。 夜惊堂没搭理鸟鸟,把马拴在院子角落,喂了点草料,然后将马背上的被褥抱下来。 哒哒—— 火镰碰撞出火星,继而昏黄烛光,装满了家徒四壁的寒舍。 夜惊堂把刀靠在墙边,来回打量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发现地面挺干净,铺床的干茅草,有些许凹陷,低头仔细打量,还发现了一根长头发。 “嗯?” 夜惊堂拈起长发打量——发质挺好,可以确定时间不会太久远,近期有人在这里住过。 但这时代男女皆为长发,看不出主人性别。 难不成是上个租客留下的…… 夜惊堂略显疑惑,但也没太在意,把头发丢去门外后,就拿来床单被褥铺床。 鸟鸟则很调皮,自己啄着小包裹,想从里面拿买来的肉干。 “还吃,没看都住这破地方了?再搞不到银子,下个月就只能把你卖了换钱。” “叽~” 鸟鸟跳了两下,示意自己是虚胖,卖不了几个大钱。 夜惊堂刚把床单捋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轻微响动: 呼—— 好似一阵微风,刮入院子,掀起了地面的落叶。 夜惊堂眉头一皱,握住了身边的刀柄,自仅有装饰作用的窗户往外看去。 院子里多了一道人影! 黑灯瞎火,银月如霜,翻过墙头的月光,只照亮半边院子。 人影立于明暗之间,身上裹着披风,头戴斗笠,看不清胖瘦男女,斜持一杆黑布包裹的长枪。 人影纹丝不动,不言不语,显然也来者不善。 夜惊堂暗暗抬指,让鸟鸟悄悄去找手下镖头,同时将刀横插腰后,来到门口: “阁下是什么人?这莫非是阁下的住处?” 斗笠客自然是大半夜过来探望年轻人的大奶姐姐。 不过裴湘君并未言语,手中长枪滑出,单手握住了枪尾,平举长枪,在老院中画出一个半圆,指向夜惊堂,同时也抬起了斗笠,可见脸上带着鬼脸面具。 单手持枪尾,举起九尺大枪,没扎实功底根本办不到。 夜惊堂见此不动声色往后退出半步,左手握住了刀柄,严阵以待。但对方并未直接攻来,而是平举长枪手腕轻震。 啪—— 月下深巷,传出一声鞭响。 包裹在枪身上的黑布瞬间四分五裂,露出黑漆长枪的枪身。 银色枪锋在月下散发出幽森寒芒,黑布震裂后,可以听见枪锋龙吟般的颤鸣: 嗡~~~ 夜惊堂眼神微惊,他单手持枪轻而易举,但直接把包裹的布料震碎,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自知不敌,夜惊堂表情一‘喜’,抬眼看向院门处: “王大侠?!” 裴湘君迅速偏头查看。 嘭—— 夜惊堂猛踏地面拔地而起,飞身跃上房顶,朝着繁华街道方向狂奔。 可惜,这招对寻常武人或许有用,而这次来的可不是寻常人! 夜惊堂跃上房顶,并未听到背后有起跳的动静,上方却传来剧烈破风声。 飒—— 夜惊堂刀锋出鞘,余光看去,愕然发现刚刚还纹丝不动的斗笠客,后发而先至,越到了三丈高的半空,双手持枪以力劈华山之势,朝他头顶砸来。 房子也不过一丈高,这一跳约等于三层楼,夜惊堂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瞧见跳这么高的人,心中不由骇然! 面对泰山压顶般的攻势,夜惊堂迅速持刀横举上方,右手同时抵住刀背。 当—— 哗啦—— 金铁交击声中,老旧屋顶瞬间垮塌。 夜惊堂一枪被砸入屋里,只觉长枪中蕴含着根本接不住的蛮狠力道,落地后依旧震得脚底板生疼。 “大侠且慢……” 夜惊堂想开口嘴遁,但忽如其来的枪客根本不给机会,从房顶破洞穿入,一枪直接扎向面门。 铛—— 夜惊堂一刀横劈,巨响声中,屋里爆出几点火星,也吹灭了摇摇欲坠的残烛。 从屋顶扎进来的长枪,就好似一根千斤铁柱,被劈的往侧面横移些许。 夜惊堂抓住机会飞身而起,双手持刀,顺着枪杆削向斗笠客五指,想要反击。 但来人枪尖在地面一点后,就倒着飞出了房顶,轻飘飘落在了房顶上,枪尖斜指庭院,没有再抢攻。 夜惊堂见此急急止步,双手持刀立于身前,保持应敌之姿。 咚咚咚…… 月色下的庭院陷入死寂,能明显听到一道快要炸裂的心跳声。 夜惊堂额头带着汗珠,持刀纹丝不动,盯着屋顶的身影。 对峙片刻后,屋顶的人微抬斗笠,发出非男非女的沙哑嗓音: “你不会‘八步狂刀’?” 夜惊堂眉头一皱,他自幼跟着义父习武,学的都是正常的刀枪功夫,并没有听过八步狂刀的说法。 至于相关秘籍,更未遇到过,边关小城能描写江湖的书籍,都是些《侠女泪》《武林艳史》《艳侠传奇》等杂书,他看的挺多,招式没学会,姿势倒是学了一堆…… “我不过一介镖师,没听过八步狂刀,就会几手杂家把式,阁下可能找错人了。” “‘八步狂刀’为前朝刀魁开创,传于刀法宗师‘郑峰’。你今天在鸣玉楼亮刀,起手式和八步狂刀形似,朝廷恐怕很快就会找上门。不过你确实不会,不必担心,顶多再打你一顿试深浅。” 还有一顿? 夜惊堂大略可以推断,‘郑峰’就是他义父裴远峰的江湖化名,着实没料到义父还是真宗师。 不过你有这么吊的刀法不早教? 不教就不教,你整个起手式作甚?被人认出来可咋整…… 看来今年不能给你烧纸…… 夜惊堂心中百转千回,表情倒是自然,他见对方好像是善意提醒,就询问道: “我未曾听过这些事。阁下是什么人?” “红财神。” 夜惊堂略微回忆,心中暗惊——‘红财神’他听说过,是江湖豪门‘红花楼’楼主的称号,又称‘枪魁’,位列天下第七,比他义父仇家江湖座次还高。 虽然听江湖传言,‘枪魁’好像换人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怪不得这般厉害…… “原来是红花楼楼主,久仰大名。不知前辈登门,指点我一个晚辈,是何用意?” “看你是块好料子,惜才。你可想学枪法?” 夜惊堂一愣:“前辈想收我为徒?” 裴湘君手持长枪斜指地面,高手气态十足的道: “霸王枪一代只传一人,且必须担任红花楼掌舵人。你我初次见面,素不相识,提拜师太早。先展现能力品行,若是够格,才会考虑传你功夫,把红花楼的底细告诉你。” 红花楼和绿匪、平天教等势力不同,属于非常低调的江湖势力,埋头经营自己一亩三分地,不在官府清缴名单之内。 夜惊堂镖局出身,本就是跑江湖的人,能进入这种作风‘正派’的江湖豪门,被江湖巨擘当继承人培养,算一步登天。 夜惊堂并没有拜师学艺的心思,但当前无安生之地,这么大条路摆在面前,一时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想了想先询问道: “久仰前辈大名,若有机会学的一手好枪法,在下荣幸之至。不知前辈对在下观感如何?” “红花楼是生意人,当家武艺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通‘人情世故’。你今日去了裴家,看起来有些渊源,过去给裴家帮忙做事,我自会在暗中观察能力品行。”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又仔细打量起斗笠客的身材,可惜没看出什么东西…… “家父让我把产业送给裴家,彼此再无瓜葛……” 裴湘君严肃道:“让你去帮忙,拿钱办事互不相欠,又不是让你去当富家少爷。你真不好意思,大不了不要工钱,给亲戚帮个忙,你都不乐意?” 话语沙哑,高手气态十足,但这言辞,怎么听都不像个江湖枭雄……和女人撒娇似的…… 夜惊堂心底有些猜测,但不好确认,想想还是点头: “也罢,就按前辈的意思来。不过我这人脾气直,功夫对我来说是‘鞋子’,鞋子好坏不重要,我只看穿鞋子的人如何。如果往后觉得前辈不合适,还请前辈见谅。” “江湖人本该如此。我冒然登门,是耽搁你时间,事后无能成否,都不会让你空欢喜一场。” 说完,裴湘君身形自房顶消失,隐入了夜色之中…… 第5章 银杏树 第5章 银杏树 确定人影远去后,夜惊堂收刀归鞘,脸色化为了凝重。 先不论‘红财神’是敌是友,方才的一番交手,确实让他感觉到了压力。 以前在边关小镇,他是‘第一高手’,自认武艺放在江湖上,也算一流。 但见识过‘红财神’的枪法后,他才认识到自己和江湖名宿差距有多大——感觉就像是下棋,他每一步都想把棋盘砸穿,但真把棋盘砸穿了,也改变不了臭棋篓子的事实,无半分‘棋力’可言。 说简单点,就是他好像把力气用在了‘刀把’上,走错了方向。 夜惊堂对此并不奇怪,他武艺跟着义父学的,但义父根本没教真功夫,那就说明他学的都是‘假把式’,能学对才叫有问题。 这次来的是‘友’,下次杀上门的可不一定,没高深武艺傍身,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念及此处,夜惊堂抬起眼帘,望向了皇城的方向。 红财神说要教枪法,在没真学到手之前,不可能把这当成指望。 哪怕红财神真心想收他为徒,为防受制于人,也必须留点后手。 而这个‘后手、底牌’,目前看来只有义父说的《鸣龙图》了。 先不说长生不老、羽化登仙,江湖传言,九张《鸣龙图》,只要得手任何一张,都能超凡入圣,远超常人。 虽然《鸣龙图》埋在‘后宫’一颗银杏树下,很难拿到手。 但当今天子是个女人,女人就算有面首,也不大可能住在后宫,这样后宫必然人烟稀少…… 就算面首住在后宫,后宫有很多美男,他这‘王母追着喂饭’的长相,进去浑水摸鱼好像也不难…… 私闯皇城大内,显然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事情,不把情况门路摸清楚,很容易把自己玩成‘夜贵妃’。 夜惊堂凝望皇城方向良久后,暂无头绪,便把‘潜入后宫’的事放在了心底,回到屋里开始收拾瓦砾碎木。 刚收拾没多久,巷子里冒出马蹄声,老镖师杨朝和鸟鸟的声音传来: “少东家?少东家?” “叽叽叽……” “我没事。” 夜惊堂拍了拍手,走出院子,看着驰援而来的镖师: “刚来了个江湖人,随口聊了两句,已经走了,虚惊一场。” 十二名镖师,扫视破败不堪的巷子,都是皱眉,杨朝劝道: “少东家,三娘人不错,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住处,小六子住的都比你这敞亮。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京城人生地不熟的……” 夜惊堂并不确定‘红财神’是否和裴家有关,稍作斟酌,摇头道: “无妨,这里清净,住习惯就好。我在京城确实找不到门路,明天再去裴家拜访,求个差事。你们不用挂念,早点回去休息吧。” 众镖师听见这话,皆是松了口气,当即下马帮夜惊堂收拾起来…… —— 同一片夜空下,皇城大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宫灯在飞檐下随风摇曳,光线透过大树繁盛枝叶,在白石地砖上留下小扇般的叶片倒影。 数名身着彩衣的宫女,提着灯笼,在游廊间垂首静立。 已有千年之龄的‘银杏树’下,挂着一架秋千。 身着金红凤袍的少妇,双手抓住秋千绳,在夜色中来回摆荡,荡的很高,华美裙摆和红色绣鞋,在树下划出一道半月弧线。 呼…… 呼…… 夜色清幽、美人如画,却没有半点人声,致使本来唯美动人的场景,显出了‘庭院深深空几许’的孤寂。 宽阔而雅致的唯美庭院,看起来便如同一座精心编制的鸟笼。 而独自在秋千上摆动的少妇,就似那笼中金丝雀,试图凭借秋千,让自身跃过红墙金瓦,看上外面的世界一眼。 踏踏…… 在秋千来回不知多少次后,一道脚步声,从廊道间响起,继而是宫女的恭敬见礼: “拜见靖王。” 银杏树下的秋千慢慢停了下来,上面的凤裙女人,转过头,露出一张风姿卓绝的脸颊。 红唇杏眸、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久居深闺的幽怨。 瞧见靖王过来,凤裙女人并未下地迎接,继续摆动秋千,柔声询问: “离人,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过来给太后请安。” 东方离人身着银丝蟒袍,看起来就好似一名风华绝代的俊气王爷,来到秋千之后,扶着太后娘娘的肩膀,轻柔推动: “方才和圣上商议政事,圣上让我过来看看。这么晚了,太后不就寝,可是觉得宫中枯寂?要不要我安排人,送太后去玉潭山庄小住一段时间?” “在宫里是一个人,出去同样是一个人,有何区别?” “我和圣上也一样。” “不一样。你和圣上有正事儿可做,只要想,天下何处都去得,也能挑选中意的男子~” 太后娘娘偏过头,看向东方离人: “本宫能做什么?在宫里一待就是十年,后宫没妃子让本宫管,活着唯一的指望,就是数日子等着葬入皇陵……”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 东方离人推着秋千,轻声安慰: “帝王之家,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您虽然过的枯寂,但至少受圣上敬爱……” 太后娘娘稍显不悦:“本宫宁可不受圣上待见。先帝其他嫔妃,有儿子随儿子出去就藩,没儿子更好,守陵三年即可出宫,就本宫最苦,没儿子出不去,又不能改嫁……” 东方离人眼神无奈:“您是太后!‘后’是妻,嫔妃是妾。自古以来除了灭国,哪有太后改嫁的说法?” 太后娘娘沉默了下:“史上没有改嫁的太后,但不守妇道养‘面首’的太后,可数不胜数……” ?! 东方离人觉得此言,是在向她这便宜女儿‘索要面首’,颇为大逆的在太后娘娘肩膀上拍了下: “太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太后娘娘轻哼道:“在深宫都快憋疯了,随便说说也不行?本宫又没说自己要养面首……好在本宫不是你亲娘,只是宫里的摆件儿,若是圣上嫡母,不守礼法蓄养面首,你还不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东方离人叹了一声:“罢了,我就当没听见。” 太后娘娘想了想又询问: “你和圣上都没有枕边人,最近可有物色?有没有画像什么的,母后给你掌掌眼?” 东方离人倒是刚画了一副‘美男图’,但瞧太后娘娘思春心切的模样,不太好拿出来一起品鉴。 “圣上忙于政务,我被绿匪的事儿愁的焦头烂额,哪有心思考虑婚配之事……” “你也不小了,有机会还是要早点考虑……” …… 闲谈片刻后,几粒冰凉雨珠,从银杏树的间隙落下。 沙沙沙…… 太后娘娘抬起眼帘,看向银杏树郁郁葱葱的树冠,眼底中带上了三分怨意: “都说此树有灵,本宫每天过来探望,结果可好,入宫十年没遇见一件好事儿,让本宫命苦就罢了,荡个秋千散心还下雨扫兴,过几天就把你砍了!” “天公不作美下雨,树为太后遮风挡雨,若是太后砍了此树,岂不更加风雨无依?” “也是……” 第6章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6章 谢谢大家的支持~ 时隔四个月,开书第一天,就有这么多兄弟姐妹捧场,实在让阿关受宠若惊。 新书其实七月份就开始准备,但过程群里的书友应该都知道,推到重写了四次,废稿估计写了三十多万字,然后才是现在这本书。 这本书准备还算充分,阿关不敢说有自信,但自己写的挺舒服。 至于类型,准确来说应该是高武低玄半无敌文,武力上限比世子高、比仙子低。 这么写是因为上本书转型写仙侠,步子太大差点把蛋扯掉,悟出了一个道理——人各有所长,极少人能驾驭全品类,连自己擅长的东西都没写好,就想着转型写新东西,属于好高骛远。 所以这本书阿关选择写有经验比较擅长的东西,准备总结前两本书的优点,改善两本书的缺点,写一本新书出来。 剧情是不一样的剧情,新东西也有,但风格没变化,是否能接受,大伙儿在免费期感觉,继续支持还是另寻新书,都是一路陪伴阿关走来的朋友。 一晃写书快三年了,阿关也算明白了些道理。 就和那个笑话说的一样,阿关就是一辆公交车,在自己的道路是上一路向前,每本书都是一个站点。 喜欢的方向不一样,不会上阿关的车,不用主动去招揽。 以前上车的朋友,觉得下一站方向不对,总会有下车的一天,不舍得,但阿关不能为了一个人的喜好改变方向,也不会去挽留。 阿关能做的,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握好方向盘,在这条路上一直往前走。 这样一来,在别的地方看腻了的朋友,兴许也会上车打卡,陪阿关走一程。 中途下车的朋友,可能某天想起来,也会回来看看,而阿关一直在这里,走到还是当年一样的路。 公交车的比喻说实话有点不对,应该是茶铺,阿关是说书先生,这样要合理些。 忽然开书,其实有点惶惶不安,感觉有好多要说的,但一时半会又整理不出来,先在这里感谢一下支持的兄弟姐妹。 感谢【夏日纠结如风】大佬的三个盟主打赏! 感谢【天堂小门】【谪仙zx】【我的鹿叫桃子i】【翻肚鱼】【太后宝宝死忠粉】【这本书真不错qaq】六位大佬的盟主打赏! 感谢【追赶大爱】【剑亦思剑】【心火烛】【画桥东风】【执古之道_致虚守静】【洪雅郭富城】大佬的万赏! 感谢各位兄弟姐妹的打赏、月票、推荐、收藏or2! 因为上本书更新不稳定,还的账没计数,所以还欠着400章,所以还是三万赏欠一更,目前从426算起吧。 四百多章,接近上本书的总章数,还起来着实有点难,但也不能赖账,阿关会慢慢还。大家打赏看心情就好,阿关实在不好意思求了。 新书的更新和以前一样,每天0点第一时间更新,目标是到结尾不断更,希望能达成。 再次感谢大伙们的鼎力支持or2! 第7章 少东家 第7章 少东家 沙沙沙…… 绵绵小雨,落入鸦雀无声的宅院。 房间家徒四壁,又‘屋漏偏逢连夜雨’,处境着实不容乐观。 夜惊堂撑开油纸伞,遮住屋顶破洞,抱着刀躺下,偏头看向耳侧——毛茸茸的鸟鸟,爪爪朝天躺在枕头边上,还歪着头,睡相着实不堪入目。 小蠢鸟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调皮不靠谱,但从小教‘放哨、侦查’,真干起活儿也半点不马虎。 以前走镖的时候,一直都是鸟鸟放哨,从来没出过岔子。 不过现如今只有一人一鸟,再让鸟鸟白班儿夜班儿连着上,有些不人道,所以夜惊堂睡了半晚上,到凌晨就起来换班,让鸟鸟休息。 这时代没有娱乐设备,夜深人静黑灯瞎火,孤零零躺在床上着实有点寂寞。 夜惊堂十八九岁,又常年习武,出于生理天性,这时候要是不想女人才叫有问题。 所以刚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冒出,裴湘君探出窗口的画面,以及衣襟前沉甸甸的弧线…… 如今想来,真的好大…… 半睡半醒间,若有若无的说话声,从雨幕中传来: “诶?这里怎么住人了?得多穷呀。” “估计是进京赶考的书生,没钱住店在此地避雨……云璃,走吧……” …… 夜惊堂猛然回神,侧耳仔细倾听——声音来自巷口,从方位来看并非路面,而是房舍上方。 声音听起来是两个女子,一个是少女,年纪不超过十八;一个为御姐音,轻灵柔润,不好判断年龄,从口气来看像是母女。 夜惊堂悄声无息握住怀里的刀等待,声音很快消失,有雨水打在斗笠上,逐渐远去的动静。 看样子是找地方落脚的江湖人…… 夜惊堂心中恍然,总是明白收拾床铺发现的头发,来自何处了。 双桂巷非常偏僻,常年无人问津,适合人藏身;江湖人找这种地方落脚并不稀奇。 这俩人走了,再遇上一波江湖人的几率也极低,他想想还是没换个地方。 这么一打岔,刚才的‘臆想’自然没法再续上。 夜惊堂抹了把脸扫开杂绪,觉得自己是精力过剩,就起身拿着扫帚,在屋里琢磨起‘红财神’的枪法。 自顾自忙活半个时辰后,天逐渐亮了。 夜惊堂收拾好行头,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把还在睡的鸟鸟搂在蓑衣下,牵着马出了巷子。 天蒙蒙亮又下雨,街道上人影极少。 夜惊堂吃了笼肉包子后,顺着街道走出不过两里多,就来到了天水桥。 天水桥都是裴家的产业,铺面五花八门,米行、布庄、镖局、酒馆应有尽有,皆已开门。 夜惊堂来到镇远镖局外,本想招呼洗漱的镖师,余光却见不远处的巷子里,冒出个撑着油纸伞的丫鬟——是昨天见过的三娘丫鬟。 “夜少爷,您来这么早啊?” 夜惊堂略显意外,牵着马来到跟前: “过来看看。你怎么在这等着?” “昨晚听杨镖头说,您要在家里找点事做,三娘专门在家等你,走,我带您过去。” 侍女秀荷说着,就把缰绳接过来,还想抱鸟鸟。 但昏昏欲睡的鸟鸟,瞄了眼秀荷的衣襟……毫无兴致。 夜惊堂把小蠢鸟递给秀荷,来到青石巷深处,可见整条巷子都是一户人家的院墙,内部建筑参差错落,典型的大户人家。 不过商贾之家多半低调,大门并不气派,只是高墙小门,挂着带有‘裴’字的灯笼。 夜惊堂跟着秀荷进入宅子,刚转过影壁,就瞧见游廊转角冒出一堆丫鬟,好奇打量,叽叽喳喳说着: “这就是夜少爷吧?” “嗯,夜少爷不仅长得俊,武艺还高。昨天我在街上,亲眼瞧见夜少爷一下把陈大镖头打趴下了。” “和大少爷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对不对,听秀荷姐说,夜少爷大些,以后大少爷要叫二少爷……” …… 夜惊堂听见此言,询问了秀荷两句,得知他‘大伯’裴远鸣出门做生意出了意外,已经过世,留了个独子裴洛,算是裴家独苗,目前在书院上学,家里再无男丁。 沿路闲谈,很快来到了裴府的客厅。 裴湘君已经等在客厅里,但并非孤身一人,对面还坐着两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都是眉头紧锁,似乎在聊什么麻烦事: “这种无赖,就不能搭理……” “是啊,只要给点甜头,那些人必然得寸进尺……” 夜惊堂瞧见此景,便在游廊里驻足,等着裴湘君把事儿聊完。 不过裴家人已经提前通报,他一露面,两个老者就站起了身,遥遥拱手招呼: “惊堂少爷。” 夜惊堂不太想承认裴家少爷的身份,但他是裴远峰义子,不认都不行,当下颔首回礼: “两位客气了,三娘,这两位先生是?” “是家里的大掌柜,都是家里老人。” 裴湘君收起眉宇间的‘愁容’: “你们先回去吧。” “是。” 两个掌柜当即告退。 大鸟鸟瞧见大奶姐姐,顿时不困了,煽着小翅膀飞到裴湘君腿上,抬头用黑亮眼睛卖萌。 结果视野被衣襟挡住了。 鸟鸟微微歪头,好奇小跳,用脑壳顶了顶。 咚~咚~ 衣襟颤颤巍巍,风景绝秀。 裴湘君忙把鸟鸟按住,抱在怀里喂瓜子: “怎么这般调皮?” 夜惊堂只当没瞧见这场面,来到茶亭坐下,询问道: “三娘和两位掌柜,看起来都不太高兴,可是铺子里有琐事烦心?” “唉~” 昨晚还力能‘倒拔垂杨柳’的拼命三娘,此时变成了葬花的林黛玉,幽幽怨怨一声轻叹: “做生意,哪有顺风顺水的。家里没男人当家做主,外面那些地头蛇,就看准了裴家孤儿寡母好欺负,时常找茬闹事儿……” “哦?” 夜惊堂坐在茶案另一侧,蹙眉道: “怎么闹事?” “江岸码头的地痞,想在天水桥收‘贡钱’。我裴家在天子脚下做正经生意,自然不能给,结果这些人隔三差五找事儿,今天说菜是馊的吃出病了、明天说布行以次充好,一闹就是一天,让铺子做不成生意……” 夜惊堂恍然,他以前在镖局做事,对这种事儿实在太了解: “裴家在京城做生意,和官府没点关系?还是闹事儿的人有背景?” “闹事的是江安码头的青莲帮,和官府也有关系。咱们生意人,和衙门大人的交情,可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动用不值得;自己去解决吧,陈镖头你看到了,摆不平,只能这么晾着。” 裴湘君撑着额头,幽幽怨怨望着夜惊堂: “唉~他们最多扰的铺子没法做生意,不敢真在京城怎么样。师姑受点委屈罢了,忍忍就过去了,你不用操心……” 这委屈幽怨的小眼神儿,几乎是明示。 夜惊堂自然明白意思,起身道: “我过去看看吧。嗯……我初来乍到,在京城确实不好找门路,等事儿摆平,就在裴家当个镖师,工钱三娘看着开即可……” 裴湘君昨晚就和夜惊堂沟通好了,此时自然不废话,起身走到近前,帮他整理了下衣襟: “男儿家想自食其力,我自然不会硬给你塞银子。不过出门办事儿,还是得以裴家大少爷的身份,你本就是二哥的义子,我把你当雇佣的镖师对待,准被人说风凉话。” 裴湘君凑到跟前,香风拂面颇为撩人,面容本就美艳,还点了朱红胭脂,嘴唇张合间,贝齿若隐若现,配上温柔熟美的气质,就好似一把专斩少年郎的红袖刀。 夜惊堂定力不错,但有上限,扛不住三娘的‘软刀子’,往后退后一步,自己整理衣裳: “明白,那我先去办事了。” “把衣服换一下,你这打扮哪像大户人家的公子。秀荷,让人带少爷去换身衣裳,和陈彪他们招呼一声,待会跟着过去。” “好……” …… 片刻后,裴家大门外。 老镖头杨朝,带着两个镖师好手,站在一辆马车旁等待。 陈彪也带着两人,和杨朝闲聊: “青莲帮的帮主,和你还是本家,叫杨冠,有个厉害师父。‘三绝仙翁’你可听说过?” “三绝仙翁广寒麟?就是自称‘得过奉官城一句指点’的江湖宗师?” “没错,就是他……” 杨朝后面的镖师小六子,年岁不大,好奇询问: “被人指点一句,都能往外吹?江湖宗师这么不值钱?” “你懂什么?” 杨朝抹了把胡子,解释道:“奉官城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出山既无敌,在天下间独占一档。不说被他老人家指点一句,能见着面的都是江湖枭雄……” 正说话间,门内传来丫鬟的叽叽喳喳声响: “哇……” “少爷,别走那么快……” 几个镖师转头看去,却见一道人影和被撵似得,撑着伞从影壁后走了出来。 人影穿着一袭黑色公子袍,内衬外衫皆为黑色,布料是一匹千金的水云锦,行走间衣袍如水波流云,仅凭肉眼就能看出其丝滑,随着光线变幻还隐隐泛出暗金色。 长发梳的一丝不苟,以墨玉发簪束起,整体看起来一尘不染、温文儒雅,唯一瑕疵就是手上提了把刀,稍显有辱斯文。 镖师六子硬是没认出来,老镖头杨朝也愣了下,仔细打量: “少东家,你这扮相着实不一般,说是王爷微服私访,估计都没几个人不信。” 夜惊堂快步出门,直接跳上马车: “走吧走吧,这群娘们,唉……” 话语刚过,一群丫鬟就追了出来,从影壁后探头打量,就差开口问要不要丫鬟随行了。 陈彪有些好笑,跳上马车,坐在车厢外驾车,提醒道: “少爷,您说话斯文点,让夫人小姐听见多煞风景。” “是啊,穿这身行头,就别提刀了,该拿把扇子。” 谈笑间,六匹马跟着马车,驶出了青石巷…… 第8章 干净利落 第8章 干净利落 晌午时分,江岸风雨潇潇。 几艘空船停靠在港口内,码头集市鲜有人迹,勾栏酒肆中时而传来吆喝: “来喝……” “大大大……唉——” …… 集市建筑大多老旧,但紧邻的江岸,却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别院,隐于林木之间,自码头只能瞧见飞檐青瓦。 庄园名为青莲山庄,是京城权贵的私宅,盛夏酷暑才会来住几天,平时都交给‘护院’打理,顺便看着码头的生意;‘青莲帮’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虽然名叫‘青莲帮’,但其和江湖帮派毫无关系,里面算江湖人的就帮主杨冠,其他人都是纠集的地痞闲汉,约莫百余人上下。 杨冠自幼在邬州三绝谷学艺,本事不差,在京城扎根后,靠着人脉短短几月时间,就摆平了码头上的地头蛇,独占了江安码头,最近还把手伸到了京城内部,想扩展业务。 能在京城做生意的家族,大多背靠豪门,非富即贵;没背景的街巷,也早已有了地头蛇盘踞。 杨冠物色许久,就发现天水桥这片非常干净! 裴家为首的几个商贾,手上有钱家里没人做官,附近还没有其他地头蛇抢地盘。 这么大只肥羊摆在哪里,和白给的地盘一样,杨冠自然不会客气,这个月都在和商户‘沟通’,尝试在天水桥站稳脚跟。 杨冠的志向无疑是远大的,但后果也立竿见影。 晌午时分,青莲山庄内,身着员外袍的杨冠,在客厅之中,侃侃而谈: “天水桥的裴三娘,是真不给面子,杨某下了两次请帖,都不曾赏脸,坐下来喝茶聊两句罢了,又不是贪恋她姿色……” “唉,裴三娘脾气硬,和官府也有点交情,附近的商家,都是看她的意思。杨员外想派些人手,帮忙驱逐闹事儿的闲汉,是好事。但裴大东家不答应,我们这几家,实在不好拍板……” …… 几个大东家,都是天水桥附近的豪商,对于杨冠这种地头蛇,商贾之家也不敢得罪,只是委婉拉扯,把事情往没到场的裴家身上推;要是裴家都顶不住,那这‘辛苦钱’确实得给。 杨冠也不清楚裴家女人当家,为何口气这么硬。还想恩威并施,让几个东家代为传话,外面忽然传来呼喊: “帮主,帮主……” 客厅里的几位员外,收声看向门外。 身着员外袍的杨冠,把茶杯拍在案上: “说了多少次,叫东家。” 客厅外跑进来的佩刀汉子,气喘吁吁进门: “东家,有客人到访,天水桥的陈镖头驾车,说是裴家的大少爷……” “嗯?” 几个员外郎,听见这话一愣。 裴家的大少爷裴洛,名气可不小。因为是裴家独苗,裴家自幼对其颇为纵容,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算是附近有名的败家子。 杨冠显然也听说过裴大少爷的名声,眼神意外: “裴三娘不亲自来,让这么个纨绔上门,是搪塞杨某不成?让人进来。” 几个员外郎,见此顺势起身: “那我等先告辞,杨员外和裴公子慢慢聊,聊好了差人知会我等一声即可。” 杨冠端茶送客,坐在中堂下等待。 踏踏踏—— 很快,密集脚步声,从院外走道响起。 随着小厮抬手引路,一名黑袍公子大步走了进来,身侧颇高,面色冷峻,气势不俗。 在天水桥有点名气的陈大镖头,小跑在跟前撑伞,态度颇为谄媚。 而后面还跟着五个镖师,为首老叟提着把黑鞘长刀。 杨冠挑了挑眉毛,觉得来人不是游手好闲的纨绔,放下了茶杯。 刚刚走出门的几个豪商,对昨天镇远镖局的事儿有所耳闻,估摸这陌生公子,就是昨天来的那个狠人,当下也都停住了脚步,拱手招呼: “公子倒是面生。您是裴家的大少爷?” 夜惊堂没有回应,大步走上台阶,从杨朝手里接过佩刀,直接进入大门。 卡塔—— 大门被关上,把一脸茫然的众人都给关在了外面。 陈彪差点一鼻子嘭在门上,正想询问少东家作甚,就听见屋里传来: 呛啷—— 拔刀声! 屋里,坐在主位的杨冠,发现势头不对,抬手就伸向了摆在中堂下的阔背大刀。 也是在同一时刻,夜惊堂身形猛然前冲,半空长刀出鞘,一记力劈华山,直接劈向杨冠头顶。 飒—— 客厅中刀光一闪。 杨冠身手不差,大刀眨眼已经横举身前,但彼此爆发力差距太大,刚刚抬手,就被一记重刀,砸的刀背撞在胸口,直接压碎了坐下的太师椅。 哗啦—— “你——” 杨冠摔在地上,想要怒斥,却发现面前这忽然上门的小子,直接冲着杀人来的,转眼又是一刀,捅向心门。 杨冠毛骨悚然,自幼所学之艺业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双脚猛蹬地板,硬生生拉开了与刀锋的距离,同时提刀还手。 当—— 刀锋再次相撞。 杨冠一刀劈出去,未曾伤及对手分毫,反倒被对方的巨力劈了回来,后背抵住的漆木中堂,当即撞烂,整个人摔出了后方的穿堂门。 “咳——” 杨冠摔入后方庭院的雨幕中,发出一声闷咳,都没来得及看前方,就全力往侧面翻滚。 而不出他所料,下一刻,一把刀就砍在了他落地的位置,入石三分有余。 “你这厮……” 杨冠连滚带爬起身,脸色暴怒提着刀想说话,却见那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拔出长刀再度走来,不紧不慢,还扭了下脖子,眼中并不凶狠,只透着习以为常的平淡。 杨冠心中惊悚,其他没看出来,只看出来这小子肯定杀过人。 他双手握刀怒喝一声,看似想要冲上,但脚步却往宅院后方挪动,拉开几步,就提刀往后院跑,同时大喊: “来人,都他娘死了……” 铛—— 话刚出口,背后就传来刺骨寒风。 杨冠身手着实不差,反手一刀,准确无误挡住了劈来的刀锋,但身体扛不住巨力,直接被劈得往前扑倒在地,手中刀也被震脱了手。 叮咣—— 杨冠来不及管大刀,爬起来就想往后屋跑,但这次再也没了机会,刚刚爬起,后脑勺就是一沉,被靴子直接踩的贴住湿漉漉的青石地砖,一道寒芒从眼前落下。 嚓—— “少侠且慢!饶命饶命……” 雨幕潇潇的雅致庭院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夜惊堂静立雨中,踩着杨冠的左脸,刀锋插在他眼前,低头看着,此时才有了点表情: “你给裴家下帖子,叫人来谈事儿?谈什么,说吧。” 杨冠面色扭曲,却没有半分愤怒,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刀: “误会,误会。我猪油蒙了心,不晓得少侠也是裴家人。这里是京城,出人命不好交待,少侠别冲动……” “听说你是‘三绝仙翁’的徒弟,这身手不太像。” ? 杨冠没想到这小子还知道他师父是谁,但现在也不敢狂,连忙解释: “记名徒弟,家里和师父有点交情,登门学了几年艺,没得真传,让英雄见笑……” “看在你师父名望上,留你一条命。” “多谢少侠大恩……啊——” 杨冠话未说完,就是一声惨叫。 只见刀锋拔出又落下,直接插入右臂,钉如青石。 杨冠面容直接扭曲,看向夜惊堂,眼神惊恐,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一刀,是怕你觉得我不敢下手。我可能弄不死你师父,弄死你真不费力。告辞。” 嚓—— 夜惊堂拔出佩刀,带血刀锋在杨冠衣服上擦了擦,收刀入鞘,转身走向客厅。 杨冠紧咬牙关,捂住血流如注的右臂爬起来,硬是没敢出声痛呼,目送夜惊堂离开。 吱呀—— 客厅大门打开。 外面的院子里,已经围了几十号手持铁器的泼皮;杨朝和陈彪等镖师,则握刀如临大敌守在门前。 而几个面色惊疑的豪商,则站在院门处。 夜惊堂把门带上,刀丢给杨朝,接过雨伞撑在头顶: “谈完了,走吧。” “这么麻利……” 陈彪小声嘟囔了一句,却没问怎么办的,毕竟屋里面的响动和惨嚎,外面人都听在耳中,傻子都知道怎么谈的事情。 院子里的一帮打手,见‘帮主’都没露面,哪里敢拦,纷纷在雨中让开了道路。 几个豪商不清楚这裴家后生,是不是直接把杨冠砍死了,也不敢搭话。 沙沙沙…… 偌大庄园内鸦雀无声,只有一把黑伞,不紧不慢飘出了白墙青瓦间的巷道。 直到马车从大门外离开,院子里才重新出现响动: “帮主?帮主你没事吧?这大但狂徒,竟敢……快去报官……” “滚!一帮子废物……还报官……” …… —— 多谢【星火欲燎原】【夜空的沉寂】【这本书真不错qaq】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长门巨噬】【书友20190619133034743】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伙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新来的兄弟姐妹记得收藏哦~—— 推荐一本新书:《我家学姐,不是人!》 简介:和非人学姐们的恋爱贴贴…… —— 顺道一提,做了好几个封面,都不合适,目前这个也一样,找的画师正在画,估计还得几天才能换新封面…… …… 第9章 勾栏听曲暮时归 第9章 勾栏听曲暮时归 咕噜咕噜—— 车轮碾过青砖,在裴府门外停下。 裴湘君抱着毛茸茸的鸟鸟,犹如等待夫君归来的良家贵妇,站在灯笼下眺望。 眼见夜惊堂从马车下来,裴湘君露出笑意: “惊堂,事情谈得如何?杨冠没为难你吧?” “三娘,你怎么在门口等着。” 夜惊堂踏上台阶,抬手摸了下比他会享受的鸟鸟: “没为难。费了好多口舌,才和杨员外把事情讲清楚……” “咳咳——” 正在卸马车的陈彪和两个不熟悉的镖师,闻言都是一个趔趄,回头看向夜惊堂,意思估摸是: 你前后加起来说了五句话,管这叫费尽口舌? 杨冠是没为难你,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 老跟班杨朝和六子等人,倒是反应平淡。 毕竟在他们看来,少东家今天确实费尽口舌。 换在无法无天的边关小镇,遇上这种泼皮,少东家说一句话都嫌多,砍完扭头就走了。 夜惊堂没搭理几人的眼神,继续温和解释事情的过程,以免裴三娘一个妇道人家,被吓到。 裴湘君从头到尾都跟在后面看着,自然不会受惊,她如同乖巧小妇人,听夜惊堂说完话后,轻咬下唇眼神崇拜: “真厉害,家里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 绝色佳人露出崇拜强者的眼神,杀伤力很大。 夜惊堂自认不重名利,但在三娘崇拜的小眼神儿下,还是觉得有点飘,很大男子气概的摆手: “举手之劳罢了。” “刚才我和你大伯母商量好了,让你当裴家的少东家,月俸给你开百两银子,你不嫌少吧?” 少东家,约莫就是裴氏集团副董事,权限足够开银库;月薪百两纹银,换算下就是月薪十来万。 这待遇有些夸张,夜惊堂要是接了肯定亏心,摇头道: “三娘说了男人该自食其力,转头又给我这待遇,街上的掌柜准不服气。就按照镖局镖头的薪水开吧。” 陈彪听见这话,连忙摇头:“夜少爷,你还真见外,你今天把杨冠摆平,省下的银子可不止这点儿。再者镖头一个月十二两银子,放在您身上能干啥?裴少爷出去喝顿酒,都不止这个钱……” 裴湘君也点头道:“是啊。当少东家可不潇洒,出门应酬的场合多的很,要是和文德桥的官宦子弟喝酒听曲儿,你打赏姑娘都摸不出钱,岂不坠了裴家门面?这银子纯当零花钱,你真不好意思,用心帮家里做事就行了。” 夜惊堂见此,也就不再推让: “那就听三娘的安排。青莲庄的事情完了,家里可还有其他事情要我去办?” 裴湘君的事情挺多——大哥死于江湖,‘枪魁’名号被夺,这仇没报;不少江湖势力抢财路,没人出头平事儿;红花楼几大堂主不安分,不停施压让她让位。 但这些都是江湖事,夜惊堂接触还过早,就含笑道: “手下一堆掌柜,岂能事事都让东家出面。今天下雨,也没啥交际应酬,你先歇着吧,让陈彪带着你在京城转转。” 说着裴湘君凑近几分,取出一张银票,悄悄塞到夜惊堂怀里: “以后都是你手下人,没事带他们出去下馆子喝个小酒,也是少当家的分内事。” 陈彪听见这话,来了精神,麻溜就把马送回了马房。 鸟鸟听到下馆子,瞬间觉得裴湘君怀里不软和了,跳到了夜惊堂肩膀上,对着裴湘君挥翅膀:“叽叽叽~”估摸在说——大奶姐姐再见…… 夜惊堂先进屋换回了常服,才带着几个镖师出发。 不过将要走的时候,裴湘君瞧见陈彪笑容贼兮兮,又提醒了一句: “陈彪,你别乱带地方。惊堂刚从外面过来,没见识过京城的花花世道,你要是把惊堂带成裴洛那样……” 陈彪贼兮兮的笑容一收,故作老成: “当家的,你看我老陈像那号人吗?” “三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夜惊堂回了一句后,就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了巷子。 —— 半个时辰后,春香阁二楼。 抱着琵琶的乐师,在台上唱着婉转小调。 三个彩衣舞女,随歌起舞,身段婀娜。 七八个龙精虎猛的镖师,瞪大眼睛从窗口望着楼下的姑娘,直咽唾沫,连菜都不舍得夹一口。 夜惊堂在包厢里就坐,推杯换盏,鸟鸟则在旁边摇头晃脑,感觉比夜惊堂喝的还多。 陈彪双手端着酒杯,敬了夜惊堂一下: “少东家,您还真是有分寸!” 夜惊堂奉命带手下出来‘团建’,自然不可能太寒酸: “听个曲罢了,又不是去窑子。边关的姑娘,说实话比京城差太多,八成比我都壮,要不是我会点武艺,十四岁就被抢去拜了堂……” 陈彪眨了眨眼睛,凑近道: “少东家,您不会还是……” ? 夜惊堂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 旁边醉醺醺的杨朝,接话道: “瞧你这眼力劲儿,以少东家的相貌,出去找姑娘,姑娘该倒给钱。这赔本生意,换你你做?” “也是。和少东家相配的姑娘,在我看来只有文德桥的千金小姐,外面的庸脂俗粉想拱白菜,我第一个不答应……” “呵呵……” 勾栏听曲,吃吃喝喝。 几人正把酒言欢之际,外面的街道出现了些许喧哗。 踏踏踏—— 大队步卒跑动的声音。 几人眉头一皱,起身到窗前查看,却见不少禁军和黑衙的捕头,在雨中奔行,方向是视野尽头的鸣玉楼一带。 “怎么回事?” “这么大动静,估摸是靖王府那边出了岔子。黑衙里关了不少江湖匪类,鸣玉楼里听说也收藏了很多武功秘籍,经常有胆大包天的江湖贼子,在那边犯事儿,一般个把时辰就消停了。” 事不关己,夜惊堂也没有太留意,继续喝起了酒。 武夫酒量都不小,喝的酒又比较上等,香而不烈,大半天硬是没一个人喝倒,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下午。 酒足饭饱后,有个色胚镖师,还言语暗示去‘荤场子’接下一场。 但陈彪知道轻重,听曲儿看看姑娘没啥,敢带少东家去荤场子,三娘铁定把他们全扫地出门,最终没敢和夜惊堂开口,众人就此散去。 等到天色渐黑,夜惊堂再度一人一马一鸟,回到了染坊街。 三娘今天给的银票,算是预支了一个月薪水,百两银子,足够租个两进大院,运气好指不定还能买个能暖床的小丫鬟晚上解闷。 夜惊堂虽然对住处不挑,但也没刻意吃苦的习惯,下了一天雨,屋子破那么大个洞,肯定没法落脚了。 夜惊堂现在回来,是准备收拾屋里的些许物件,和房东太太说一声,换个环境好点的住处。 吱呀—— 没挂锁的老旧院门打开,里面陈设毫无变化。 夜惊堂把马拴在厨房的屋檐下,收起伞来到主屋,推门而入,还在和鸟鸟说着话: “以后老实点,别没事往女人怀里钻……” 鸟鸟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蹲在肩膀上哼叽: “叽叽叽~……” 但下一刻,人和鸟都是一静。 屋子家徒四壁,本就没多少东西,有什么变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屋顶的破洞,被一件蓑衣遮了起来。 但夜惊堂和鸟鸟,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茫然盯着床铺。 铺着深灰床单的双人床下方,整齐放着一双绣有竹叶的青色绣鞋。一个陌生女人,在床榻上盘坐,头梳妇人髻,斜插着一根碧玉珠钗,看起来是个年轻少妇。 少妇皮肤极为白皙,生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双眉犹如二月初春的柳叶,樱桃小口未点胭脂,却天生红润饱满,面容用国色天香来形容都显得俗套,更像是来到农舍报恩的狐仙、或者嫁入牛郎家里的仙女,硬是美出了几分出尘于世的仙味儿。 少妇身上裹着淡青色的披风,只能看到白皙双手收于腹部,掐子午诀,姿态如世外高人,应该在运转某种高深功法,额头挂着些许香汗,可见丝丝缕缕水雾从发髻间冒起,就和发高烧快熟了一般。 “叽?” 鸟鸟站在夜惊堂脚边,歪头望向床底,似乎在找下面的蒸锅。 夜惊堂莫名其妙,连少妇出尘于世的姿色都没注意,只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但屋顶破这么大个洞的房子,京城估计找不到第二家。 “女侠?” 夜惊堂回家窝被占了,不可能扭头出去,他在门口呼唤了一声,却不见少妇有反应,想了想,就握着刀走向床铺。 鸟鸟则是缩着脑壳,躲在门后探头,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第10章 家有娇妻 第10章 家有娇妻 踏踏…… 不过两步,已经来到床铺边缘。 夜惊堂小心翼翼打量——女人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感觉不到,就好似精心雕琢的玉器,但又能感觉到淡淡温热和暗香。 家徒四壁的屋子,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完美无瑕的古怪少妇,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狐狸精、田螺姑娘、七仙女’之类的典故。 夜惊堂迟疑了下,伸手凑到绝色少妇鼻尖下,感知呼吸——呼吸微不可觉,但很有韵律,很烫,不是死人…… 鸟鸟见此,也壮着胆子跳到女人肩膀上,歪头打量,还用鸟喙碰了下少妇的脸蛋儿,结果就把人给碰醒了。 少妇睁开眼帘,露出犹如寒潭般的桃花美眸,带着三分寒意,望向面前的一人一鸟。 “叽!” 鸟鸟吓得一抖,连忙跑到了夜惊堂背后。 夜惊堂感觉出了这道眼神蕴含的压迫力,迅速收手,往后退出两步: “女侠,你……” 少妇没有言语,又闭上了双眸。 ?? 夜惊堂稍显茫然,暗暗琢磨——难不成在练功?或者被点穴了…… 龙骑士…… 夜惊堂也不知脑子里怎么冒出这么个词,仔细打量少妇。 看少妇的样子,应该是不想被打扰,再说话质问有点不合适。 但这是他家,鸠占鹊巢,他这主人在旁边望着算怎么回事? 夜惊堂正迟疑间,巷子外的街上却传来密集脚步: 踏踏踏…… “去那边看看……” 听动静是官差,有两人朝巷子里而来。 夜惊堂眉头一皱,想去门外查看,不曾想刚刚转身,旁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把门关上。” 声音颇为轻灵,标准的御姐音,口气微冷,却又天生带着三分媚意。 而且有些耳熟,似乎就是早上那对江湖女子中的女性长辈。 夜惊堂恍然大悟,下意识就顿住脚步,但反应过来后,眉头便是一皱: “你是逃犯?” 少妇桃花眸微眯,眼底十分平静: “我在驱毒,并非不能动,只是不想妄动受伤。你去把官兵支开,事后必有重谢。” 夜惊堂询问道:“你犯了何事被朝廷追捕?” 踏踏…… 巷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少妇稍作犹豫,开口道:“我乃正道中人,入京只为救人。帮我把人支开,事后我教你武艺。” 夜惊堂稍作斟酌——能引起官差搜查,明显犯了事儿,窝藏盗匪罪名可不小…… 但他脚步刚一动,少妇就从斗篷下探出了白皙右手,屈指轻弹,两枚铜钱飞出。 咻咻—— 一枚打在门上,另一枚从墙壁弹回,也打在门上,竟是把门给关上了。 ! 夜惊堂心中一沉——手法、力道如此精准,武艺深不可测,能弹铜钱关门,自然也能弹暗器杀人。 如果把这少妇逼急眼了,跑来的两名官差大概率横死,他能不能全身而退也说不准…… 正犹豫之际,巷道里的脚步声消失,看样子捕快很老练,已经悄然停步,往院子摸来。 少妇看着夜惊堂,语气依旧平静: “我不想滥杀无辜,但他们进来必死无疑。我女儿还在外面,若动静太大引来官兵围剿,导致我被抓住,她回来必然找你寻仇,你考虑清楚。” 夜惊堂听见这话,才想起这少妇还有个同伙,这就麻烦了。 踏踏—— 不过眨眼间,隔壁院子的房舍上就传来轻响,看样子官差并不准备敲门。 那这样一来,连打掩护支开官差的机会都没了。 少妇眼见即将暴露,柳眉轻蹙,看样子是想起身迎敌。 两名捕快进来大概率横死,夜惊堂也会被殃及池鱼,一番权衡,开口道: “别冲动,我帮你支开官兵,你无偿教我武艺,如何?” 少妇目光微动,思索不过刹那,就颔首: “教一招……你!” 话刚出口,少妇就愕然发现,面前这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竟然扯开了外袍,直接朝着她扑了过来!把她摁倒在床铺上,用手扯来被褥。 ?! 绝色少妇脸颊上出现了一抹羞怒,知道夜惊堂想如何掩护她,也没配合的意思,急声道: “少侠且慢……” 哗—— 少妇还没来得及说完,夜惊堂就用力一扯,把紧紧包住她的披风扯开,露出了淡青色的修身长裙。 少妇完全没料到夜惊堂动作这么麻利,还没做出应对,沉甸甸的男子体魄就压在了身上,压的满满当当,让人气闷,灰色薄被也同时盖了下来。 呼—— “你这小贼!” 少妇脸色瞬间化为涨红。 夜惊堂只是逢场作戏,但真压住女人,才惊觉这少妇不一般。 虽然隔着衣服,却明显能感觉到丰润躯体恰到好处的完美,肌肤滑如凝脂,带着三分温凉,就好似易碎的无暇玉器。 夜惊堂并不想乘机揩油,尽力撑住身体,不与少妇接触,以免她尴尬,用被子盖住两人,然后开始晃床铺,给她使眼色。 夸啦夸啦—— 但让夜惊堂没想到的是,近在咫尺的少妇明知他用意,大难临头却半点不配合,竟然露出一副‘受辱侠女’的模样,恶狠狠的盯着他,还想用手把他推开。 ? 你有病呀? 我又没占你便宜! 夜惊堂箭出难回头,他冒险仗义相助,这少妇却如此不识时务,心中自然着急,恼火之下,咬牙握住了因为平躺而微微摊开的小西瓜,用力捏了下。 入手香腻柔滑,单手还有点把握不住。 少妇措不及防,浑身猛地一抖,眼中的羞愤怒,也变成了错愕,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低呼: “啊~!” 门外接近的脚步,也在同时猛然一顿。 夜惊堂松了口气,瞪了眼羞愤欲绝的女人,让她继续出声,然后开口道: “相公厉不厉害?嗯?” 但让夜惊堂绝望的是,少妇脸颊上涌出了一抹涨红,眸子里甚至显出水光,死死盯着他,只是有气无力掰他的手指,咬着下唇就是不配合出声。 夜惊堂见此硬想把她直接丢出去,但已经开始做戏,没有半路回头和官差解释的余地,再恼火也得继续,他只能晃动老床,唱独角戏: “嫌不够劲儿?相公给你来点狠得……” 咯吱咯吱—— 老床被夜惊堂晃的和要散架一般。 说话间不停和少妇使眼色,让她配合。 但少妇相当倔,死死咬着牙,掰着陷入衣襟的指头,就是不张嘴,眼角甚至还滚下了两行清泪。 虽然少妇半点不配合,但夜惊堂演技确实过人,一番操作下来,还是把门外的官差糊弄住了,有窃窃私语响起: “大白天做这事儿,真是……床晃得和散架似得,还挺猛。” “女的真能憋,这都不叫两声。” “大白天哪敢乱叫……现在咋办?” “嗯……定然是贼子的疑兵之计!走,进去看看……” “走走走……” 说着跑更快了! ?! 屋里两人都懵了! 夜惊堂本来还松了口气,听到最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也不知该说捕快太精明,还是太他妈不要脸,这都要跑进来看仔细?! 不过夜惊堂做戏比较全,已经把外袍拉了下来,露出结实的肩头和脊背,迅速抱住了身下女子。 这一入手,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一尊玉娃娃,暗香扑鼻,夜惊堂也是此时才理解‘软玉在怀’是个什么意思。 少妇被抱得严严实实,眼见捕快进来了,抵触倒是少了几分,但依旧配合不到位,慌慌张张想把手蜷在身前,被压住没办法,就只是尽力撑着夜惊堂,也不知道抱住脖子。 夜惊堂刚才还觉得这女人不知好歹,但现在则感觉,这女人是真不知道如何配合,半点不像个‘过来人’,比青瓜蛋子还像青瓜蛋子。 夜惊堂也没机会深究,用被子把两人盖住,只露出自己肩头胳膊,用脸挡住少妇的面容,继续晃床。 啪—— 门被一脚踹开。 两个手持官刀的捕快,正气凌然冲入屋里,瞪大眼睛望向床铺。 “呀!” 少妇这次还算不笨,贴着夜惊堂耳边,有模有样尖叫了一声,结果把夜惊堂耳朵差点震聋。 你这婆娘!这时候叫这么大声?! 夜惊堂被震的耳膜生疼,心中无名火起,不过这神态,刚好应对当前场合,他抱住少妇护的严严实实,偏头怒目望着门口: “谁?!……诶?两位大人,你们这是?” 两名官差仔细扫了眼,发现盖得严严实实,除开头发啥也看不到,明显大失所望。 不过表情依旧正气凌然: “下午有贼子擅闯黑衙,例行巡查,你二人为何藏身此处?方才可见到可疑人影?” 擅闯黑衙? 夜惊堂心中一惊,没料到这女人本事这么大。 但这时候他也没工夫细想,小心用手拉过外袍,在袖子里摸了摸,翻出房东写的租契丢给捕快,做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大人,我昨天才搬来,你觉得我像是能看见贼子的样子?” 捕快觉得不像,其中一人拿过租契看了看,确认是正常居民后,没话找话质问: “天都没黑,在家里干这种事情……” 旁边的捕快抬手道:“算了,大下雨又家徒四壁,不欺负媳妇能干啥。走吧。” 说着把东西丢到床铺上,转身出了门,还把门带上了。 夜惊堂本想起身,却发现两人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纹丝不动。 看来这俩捕快也不是庸人,色胚中不失谨慎。 少妇也发现了这一点,抬眼望向夜惊堂,冰山般的脸颊露出几分复杂,虽然没明说,但眼神意思明显是——继续弄我。 夜惊堂瞧见这双示意他‘用力’的美眸,心里怪怪的,有模有样道: “真他娘扫兴。媳妇,没吓着你吧?” “没,相公……你……” 少妇正准备配合,就发现衣襟一热,难以言喻的触感再度冲击心神。 ?! 少妇眼神顿时羞愤欲绝,怕外人听见不堪入耳的声响,竟然硬生生憋住的言语,瞪着夜惊堂! 你叫呀!看我作甚? 夜惊堂都蒙了,手握着小西瓜晃了晃,做口型道: “你要死啊?演戏你不会?随便叫两声啊!” 少妇羞气交加浑身微颤,抓住夜惊堂的手,张嘴做口型: “淫贼!你先把手拿开!” 夜惊堂可不相信他不帮忙,少妇会演的毫无破绽,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晃动床铺,自顾自继续说骚话: “喂不饱是吧?想要就说嘛,还不好意思,真是……闷骚……” …… —— 多谢【shirro】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大伙儿们的收藏、推荐、月票~ 封面已经做好了,等审核过就不会再换了…… 第11章 无耻小贼 第11章 无耻小贼 咯吱咯吱—— 偏僻巷弄的小院里,依旧发出老旧木料不堪重负声响。 夜惊堂把床都快晃散架了,绞尽脑汁说着些他都觉得不要脸的骚话。 冷艳女侠依旧咬着下唇,泪汪汪的眸子盯着夜惊堂,就是不肯让外人听见不堪入耳的哼唧。 但随着污言秽语和动手动脚的双重摧残,她神色明显有了变化,脸色滚烫,呼吸很是不稳,额头浮现汗珠。 房间外,只能听到老床晃动和夜惊堂变着花样的骚话。 但好在夜惊堂演技到位,外面的捕快,最终还是放下戒心,又传来低声言语: “长得人模狗样,嘴还挺花……‘后门别棍’啥意思?” “抄后路的高深枪法,改天我让你见识一下。没啥听头,走吧走吧……” …… 踏踏—— 两声翻越围墙的轻响后,院落里彻底安静下来。 密闭的房间中。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偏头看向窗口,仔细侧耳倾听。 女子本来的冰冷脸色早已不在,变成了红润白皙透着水光,额头挂着汗珠,桃花美眸晶莹剔透。 整张脸颊有了血色,此时看起来更是美的惊心动魄,就好似受过摧残后的天宫玉女。 女子望着近在咫尺的俊朗侧脸,也不知是不是羞愤太久的缘故,这时候反而有点‘愤’不出来了,只感觉身上闷热,浑身上下的寒毒明明消退大半,却比刚才还使不上力气,小口喘息,眼底透着股精疲力尽的乏力感。 “你……啊~……” 待官差远去,女子刚想开口质问,就发现小贼的手动了下。 刚才是迫不得已逢场作戏,尚能解释,这次可是真的了! 而且外面没人听,女子心理防线没了,反倒是叫了一声,如泣如诉。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发出这种‘可耻’的声音,连忙捂住嘴,眼底显出杀意,盯着上方的男子: “你……” 夜惊堂转过头来,莫名其妙道: “不能松开?那我重新握住?” 女人可不是软柿子,腰间软剑猝然出鞘,带出一抹寒芒。 夜惊堂反应极快,直接跳了出去,落在屋子里,握住刀柄: “你想作甚?卸磨杀……过河拆桥?” 女人用软剑指着夜惊堂,眼神愤慨: “无耻小贼……” “女侠,咱俩谁是贼,你不清楚?” 夜惊堂看着梨花带雨,连生气都带着别样美感的脸颊: “不这样,你怎么保证官兵不过来查看你的相貌伤势?明知道大难当头,还死倔不肯出声,你想急死我不成?” 女人双眸冰冷,却压不住眼底深处的仿徨无措: “我知道你是逢场作戏,但你……你假戏真做!乘人之危……” 夜惊堂反问道:“我假戏真做你都不配合,逢场作戏你能配合好?你不是有闺女吗,不知道这戏怎么演?还是以前办事儿,也是头一偏、眼睛一闭,哼都不哼一声?” 女人面对这种‘污言秽语’,眼底羞怒更甚: “你无耻!” 夜惊堂面露不满:“刚才你让我打掩护,我冒着风险帮你,等官差走了就骂我无耻?你要是临危不乱和我配合,我能碰你?” “……” 女人瞪着夜惊堂,却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银牙紧咬良久后,还是慢慢把软剑放了下来: “看在你仗义相助的份儿上,我……我饶你这一次……” 夜惊堂这才满意,来到床铺近前: “你说过教我武艺,教吧。” ? 女人抬起眼帘,满是怒色: “你如此轻薄于我,我不计较,你还……” “轻薄?你以为我乐意?我还没说你占我便宜。” 夜惊堂见对方想赖账,不高兴了,从床头拿起个小镜子,把两人的脸照在其中: “你自己看看,咱俩谁好看?我犯得着为你把身家性命搭上?” ? 女人可能从没被贬低过美貌,听见这话明显觉得可笑至极,但转眼看向镜子里的倒影: 她刚才饱受摧残,发髻散乱、脸上挂着泪痕,又怒气冲冲,底子再好,此时也不及平日一半惊艳众生。 而旁边的小贼,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从五官到气质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在床底下躲了半天的鸟鸟,此时钻出来当裁判,站在两人之间左右打量半天后,用翅膀指向少妇: “叽。” 意思还是小西瓜姐姐好看。 ? 夜惊堂发现小蠢鸟拆台,顿时无语。 女人看懂了鸟鸟的意思,眼底显出闪过一抹淡淡的傲色,但这么一打岔,硬说这俊美小贼贪图她美色占便宜,也有点底气不足了,就冷声道: “此事……此事我只当没发生过,你也不许声张,否则神仙都保不住你。” 夜惊堂见少妇不无理取闹了,把镜子丢去一边,整理衣袍。 女人转开了目光,用薄被把自己包好,悄悄整理被揉乱的衣襟,却猛然发现,腿根似乎被汗浸透了…… 好像也不是汗…… 夜惊堂看着少妇脸色涨红,眼神时而愤怒、时而无地自容,自然明白怎么会事儿,心中暗道:“逢场作戏都能做成这样,水做的不成……” 这话说出来,铁定不死不休,夜惊堂并未多言,扣好袍子询问道: “现在没事儿了,你该把事情说清楚了吧?你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儿?” 少妇心思有点乱,悄声无息整理着衣衫,冷冰冰道: “我叫骆凝,其他的,你知道没好处;此行进京,只为搭救一个江湖朋友。中午在黑衙探查,不慎触动陷阱,中了毒烟,为了躲开白无常追捕,才藏身此地……” 夜惊堂听见这话,稍显意外——黑衙捕快,通常两人一组出门办事儿,而最强六位总捕,被江湖人称为‘六煞’,以鬼差命名,分为: 铁臂无常、鬼影无常、金刚牛头、银勾马面、白发谛听、八臂地藏。 眼前这名为‘骆凝’的少妇,被白无常追,还能逃掉,说明武艺确实不容小觑。 夜惊堂大概听完过程后,又左右查看: “你那丫头呢?” “帮我引开追兵,应该很快会回来。你……你最好马上离开……” “这是我家!” 夜惊堂示意床单被褥:“昨天才买的被褥,我全部家当。你招呼不打鸠占鹊巢,给我惹祸上身,我还没为难你,还想让我走?你是想赖账不教武艺?” 骆凝吃了这么大个亏,确实不太想教。 但江湖人一诺千金,她也不想欠这小贼人情,所以还是站起身,脚步滑开,抬起双掌: “我说了只教一招,也只教这一次。你能记住、学会,是你本事;学不会算你没福气,不能说我言而无信。” 夜惊堂微微点头,神色专注,望着骆凝的动作。 骆凝抬起双掌,很有韵律的移动,时而抱月、时而平举,动作行云流水,来回演示半天后,往前一推,完事。 “你可学会了?” ?? 夜惊堂满眼茫然:“你耍赖是吧?当我三岁小孩?这能叫功夫?” 骆凝面露怒色:“我已经教了你招式……” “你教什么了?” “叽。” 鸟鸟也是满眼茫然,还用翅膀晃了几下,示意——摇花手,这谁不会呀? 骆凝和夜惊堂对视,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怒色又慢慢收敛,疑惑询问: “你以前没学过功夫?” 夜惊堂本想说自己学过功夫,但转念一想——义父教的全是假把式……那不就是没学过? 夜惊堂脸色柔和些许,认真请教: “我确实没学过真功夫,你刚才确定在教招式?” 骆凝怪异瞄了夜惊堂几眼:“我看你根骨不俗,也有内劲傍身,还以为你学过功夫……没人教,你怎么练到这地步的?” “每天负重跑三十里、举三百次石锁、五百个仰卧起坐……” 骆凝微微抬指,示意不用说了: “你说的这些,当是有人指点,在给你打底子,正经武人不会这么练。” “那我属于不正经的武人?” “嗯。” 骆凝点头如鸟鸟,对这话相当赞同。 夜惊堂张了张嘴,没和骆女侠吵架,询问道: “正常武人怎么习武?” “所谓武功,武为招式、功为内劲,两者相辅相成。只有招式而无内劲,永远只是‘形似’;而有内劲无招式,则等于手下千军万马,却只会蛮力攻城,不通半点计谋。” 夜惊堂明白了意思:“我是有这感觉,那我现在算是只会横冲直撞的无脑将军?招式该怎么练?” 骆凝认真道:“招式是‘运气’的法门,而不是实战的套路,等你融会贯通、神形兼备,自然就明白了这一招该如何在实战中使用。同样是一记大巧不工的直拳,人家能撼动城墙,你却打不破门板,区别就在于背后的功夫不一样。” 夜惊堂似懂非,抬起双手缓慢移动: “意思就是,这样慢慢演练,就是运气的门道;真打起来,只有最后这一推?” “看来听懂了。” 骆凝颔首:“这一招,是《粘云十四手》第一式,讲究柔劲,能练到掌击胸腹,脏器尽碎而皮肤无损,便算是入门。寻常人练到这一步,至少三……三……” 少妇还没说完,就瞧见面前的黑衣年轻人,抬起双掌来回游移,动作和她方才分毫不差。 “你记性还真不错!” 骆凝略显讶异,继续指导:“仔细琢磨,为何有这么多动作,体会每个动作的分寸、力道、气血走向,认真感悟暗藏其中的运气法门……门……” 话语停了下来。 呼……呼…… 密闭的小屋里,有隐隐微风拂面,吹起了少妇鬓角的发丝,眼神也慢慢从讶异转为了震惊…… 第12章 教主夫人 第12章 教主夫人 夜惊堂全神贯注,仔细感知每一个动作,来回练了不过两次,就体会到了一种颇为玄妙的感觉。 以前体内无处发泄的躁动气血,似乎随着招式的引导,有一股‘气’,在往右手汇聚。 虽然动作看起来和平时挥手区别不大,无非发力方式有差异,但他的感受,却像是以前不会走路,忽然学会了走路一样,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说简单点,就是以前练武,练得是‘形’;而现在练得是‘神’。 在练到第三次之后,夜惊堂没去认真琢磨,就明白了这些动作的用意,感觉来了,直接往旁边的墙壁上递出一掌。 嘭—— 屋子里出现一道沉闷响声,声音微不可闻,却极沉,就好似裹着棉花的千斤铁锤,砸在了墙面上,没有声音,只有力量。 老旧房屋略微震了下,破洞又掉下几块老瓦,除此之外再无变化。 夜惊堂把手从土墙上拿开,可见土墙完好无损,连墙皮都没掉,但用手指一戳,却好似陷入松软泥沙。 沙沙沙…… 沙土滑落,墙壁上出现一个清晰的掌引,深达两寸有余! “好功夫……” 夜惊堂看向自己的手掌,眼神惊异,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武艺这么高。 骆凝随手教一招,他都如此厉害,若是能挖出埋在后宫的无上秘籍《鸣龙图》,化为己用,那还不得当场起飞? 念及此处,夜惊堂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的皇城方向,眼底闪过一抹热切。 而对面,骆凝红唇微张,勾人的桃花眸几乎瞪圆了,愣愣望着夜惊堂,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 “你……你为何会《粘云十四手》?” “嗯?” 夜惊堂收起心念,看向骆凝,莫名其妙: “你不刚教的吗?” “你还知道刚教?刚教你就能学会?” 夜惊堂抬起手来晃了晃:“这么简单的招式,教了都学不会,智障不成?” 简……单…… 智障…… 骆凝瞪着眸子,显然被这话惊呆了。 《粘云十四手》,寻常人入门都得三年。 虽然面前这小子底子早已打好,有一身磅礴内劲,但三下摸清全部运气门道,并化为己用,也太过匪夷所思。 还理直气壮说‘学不会是智障’。 按照这说法,天下间除了‘一仙二圣八大魁’,余者全都是白痴! 骆凝檀口微张,想质疑夜惊堂,但招式她刚刚亲手教的,以前从不外传,这小子凭什么提前学会? 难道这小子的天赋,真匪夷所思到这一步…… 夜惊堂看出了少妇的震惊,估摸自己确实学的有一点快,就收手笑了下: “我学得快,还是骆女侠教得好,教的仔细。嗯……要不骆女侠再试试?我不信我看一遍,就能学会这么高深的招式。” 骆凝也不信,抬手就像试试,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这小子是想白嫖她! 骆凝迅速把手收了起来,单手负后,摆出冰山美人般的高人姿态: “想学功夫,规矩你应该知道?先拜师孝敬三年,师父看你心诚、品行悟性都不错,才会考虑教真功夫。你可有师承?” 夜惊堂明白少妇的意思——想收他为徒——他没有说话,目光瞄向骆女侠规模不俗的小西瓜。 “……” 骆凝这才想起,刚才被摁着摸过,拜师怕是有点不合适,就轻咳了一声: “我在江湖上有些人脉,除了山上那三个老神仙,余者皆有交情。你天赋不错,若是有心,我可以代为引路,给你介绍师父。前提是你得真心追随我,把我当……当……” 好像当啥都不对…… 夜惊堂看出了骆凝这话口气有多大,意外道: “八大魁你都认识?” “认识,都得卖我几分薄面。” 夜惊堂满眼质疑:“那你为何在京城被打的抱头鼠窜,靠我来帮忙打掩护?” 骆凝感觉出了夜惊堂的不屑,双眸微凝: “你以为什么人,都敢来京城找黑衙的麻烦?我方才只是不想滥杀无辜,否则你加两个小捕快,都不用惊动街上人,便能置于死地。你若不肯追随我,那就只能学一招,你我两清,互不相欠。” 夜惊堂见此也不强求,跳起来把漏雨的屋顶补好,随口询问: “骆女侠,你真嫁人了?” “嗯?”骆凝一愣,冷眼望着夜惊堂:“你什么意思?” “刚才看你的反应,很生涩,连怎么亲热都不知道,不像是有夫之妇……” ?! 骆凝顿时羞怒,当即就要拔剑。 但就在此时,院外忽然又出现轻微脚步。 踏踏…… 两人皆是一惊,以为官差去而复返,反应出奇的一致——绝色女侠倒头躺下,摆出媳妇该有的模样;夜惊堂扑了上去,开始摆造型。 但尚未出声,外面就传来一声女子的低呼: “师娘?” !!! 晴天霹雳! 夜惊堂刚准备说话调情,话到嘴边差点被噎死。 骆凝都准备配合了,被这声音吓的直接一抖,抬脚蹬在夜惊堂身上,把急吼吼的男人踹下了床。 扑通—— 屋里传出一声闷响。 也是在如同一时刻,房门被撞开。 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影,冲入了家徒四壁的房间内。 人影身材不高,估摸只到夜惊堂肩头,蓑衣下挂着把红穗刀,斗笠下的面容十分精致,是个年仅二八的少女。 斗笠少女身手极为矫健,撞入屋里瞬间,就看到人高马大的夜惊堂,在地上滚一圈儿起身。 而师娘则面色煞白、担惊受怕的靠在墙上,满眼惊慌失措,也不知受了何等欺辱! “贼人!” 斗笠少女瞧见此景勃然大怒,当即拔出腰刀,往夜惊堂扑了过去: “受死!” 夜惊堂有点懵,本能拔刀挡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丫头挺猛,一刀竟是把他劈了个趔趄,再度杀来。 夜惊堂就算能招架,也不能真打,眼见骆凝吓懵了不制止,急急提醒: “女侠且慢,自己人!” 斗笠少女动作一顿,余光看向师娘。 缩在墙角的骆凝,浑身都在抖,此时回过神来,急忙道: “云璃,住手。这位小贼……不对,这位少侠是好人。” 斗笠少女半信半疑,冷眼望向夜惊堂: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我……” 夜惊堂本想解释,但马上又觉得不对,微微摊开手: “云姑娘,这是我家!你说为什么会在这里?” 折云璃一愣:“本小姐姓折!不姓云。我先找到这地方,住了半个月,怎么就你家了?昨天过来,你鸠占鹊巢,我还没收拾你……” 夜惊堂从袖子里取出房东太太写的租赁合同: “你给钱了吗?拿租契给我看看?” “……” 折云璃自然没有,理亏之下,岔开话题,打量夜惊堂的装束: “你不是书生吗?” “谁说我是书生?” “师娘说的……好吧。” 折云璃总算察觉到,她们才是私闯民宅的贼人,把刀收起了,跑到床铺跟前: “师娘,你没事吧?” 说话间摘下了斗笠,露出男儿般束起的长发。 瓜子脸很是精致,柳眉红唇带着几分别样的侠气,论起姿容,并不比面前的大美人逊色,只是尚未长开,没有那股醇酒般的勾人韵味。 夜惊堂听折云璃叫骆凝师娘,两人又不挂相,不知为何暗暗松了口气。 骆凝明显心虚,窝在被子里做出虚弱模样: “我没事,不用担心。” “师娘,你脸怎么时红时白?” “方才逼毒弄得。师娘功力深厚,已经无碍,就是有点岔气。” “哦……这怎么有只白鸡?” 折云璃望了望旁观的鸟鸟,又看向夜惊堂: “你养的?” “叽?” 鸟鸟很不高兴。 “看样子是了,我给师娘炖点鸡汤。”斗笠少女说着就要去抓鸡。 结果夜惊堂还没动,骆凝连忙把刚才帮她‘说话’的鸟鸟挡在身后: “这鸟吃不得。嗯……万物皆有灵,这鸟我喜欢。” 折云璃见此,就放过了鸟鸟,想帮骆凝检查身体,不过拉被褥的时候,又转头看向夜惊堂: “你这有干粮没?师娘下午没吃饭,我回来的时候风头紧,忘带了。” 夜惊堂看着两个不准走的一大一小,稍作沉默,还是把鸟鸟叫过来,转身出了门…… ——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正屋门窗紧闭,却挡不住从缝隙钻入的微风;遮在破洞上的蓑衣,时而滴一粒晶莹雨珠,发出‘滴答’脆响。 一盏油灯放在床头,在墙上照出两个人的影子。 骆凝抱着枕头,趴在床榻上,茶青色的裙子褪至臀线处,白如羊脂的腰背,暴露在烛光下,就好似万金难求的无暇美玉。 折云璃双手在后背上按摩推拿,梳理气血,嘴上唉声叹气道: “都怪师父,咱们‘平天教’那么多高手,一个都不肯给我,要是四大护法随便来一个,何至于被追着跑……” 骆凝有些心不在焉,柔声道:“你师父并非绝情,京城卧虎藏龙,外面十万禁军,大内还藏着一众高手,你师父来都没把握救人,岂能让门徒来涉险?咱们欠了仇大侠人情,私下跑来,已经属于不顾大局……” 平天教乃当世江湖最顶端的势力之一,平天教主位列八大魁榜首,也是大魏明面上最厉害的‘反贼头目’。 但平天教和整个天下的统治者比起来,差距还是太大。 折云璃知道师娘说的是实话,依旧闷闷不乐: “仇大侠为了掩护我才被官府抓住,随时可能处斩,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吗?就怪她,不来救人也罢,还不肯把真本事都教我,也不教师娘……” “习武看天赋,你师父是百年不出一个的天纵奇才,奉官城都说自己若离开尘世,你师父有可能接下‘武仙人’的名号。这种人物会的本事,就算教了,你我又能学会?以前师娘想学,你师父教我‘开屏剑’,说是随便琢磨的普通剑法,结果我学了半月都没入门,你是不知道,你师父那嫌弃眼神,唉……” 骆凝说道这里,偏头望向窗外的夜雨,若有所思,估摸是想起了夜惊堂今天那——难以置信,竟然有傻子学不会——的眼神儿。 折云璃偷偷笑了下,发现师娘没反应了,眨了眨眼睛,回头望向窗户: “师娘,你时不时看窗口作甚?” 我怕那小贼偷看…… 骆凝把目光收回来,柔声道: “屋里四面透风,师娘脱衣裳,自然得小心点。” 折云璃甜甜笑了下:“师娘放心,那小子功夫稀松,一刀就被我劈了个趔趄,哪有胆子偷看。” 骆凝刚才被摸了一刻钟,可不觉得那小贼没色胆,但这些事不敢说,就笑了下: “你可别小看这小贼,师娘今天试了下,天赋着实不俗,未来估计能成大器。” 折云璃一愣,询问道:“是吗?和我比起来如何?” “差距不小。” “嘻嘻~那是自然,师父都说我只要勤学苦练,二十五岁之前能成宗师……” “……” 骆凝张了张嘴,不太好打击小棉袄,没有再言语。 折云璃涂好了伤药,又上下仔细检查师娘的身体,看有没有其他伤处,但刚把被子掀开摸了摸,忽然一愣: “师娘……” “嗯?” 折云璃表情古怪,摸着骆凝的腿: “你裤子怎么是潮的?” ?! 骆凝脸色瞬间涨红,连忙把被子拉上: “刚才逼毒,出了一身汗,身上能是干的?” “我还以为师娘尿床……哎哟~” 折云璃还没笑完,就被敲了下脑壳…… —— 多谢【得闲饮茶喔】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战钟】大佬的万赏! 多谢各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 —— 推荐一本新书《倾仙女帝》,虽然是女频的,但大伙儿有兴趣也可以看看哦~ 第13章 八步狂刀 第13章 八步狂刀 月黑风高雨大。 染坊街上早已没了百姓身影,寥寥无几的铺子也都关了门,只剩下巡逻的官兵捕快,偶尔冒雨提着灯笼从远处经过。 夜惊堂趁着油纸伞,在漆黑路面上缓步前行,鸟鸟则在肩膀上,不停“叽叽叽……”,估计嘀咕些“还是小西瓜姐姐好,荷包蛋不讨鸟鸟喜欢……”之类的话。 夜惊堂刚才摸了骆女侠半天,心中有波澜不假,但也没有边走边回味,而是琢磨着骆凝方才教的招式。 武艺这东西,万变不离其宗,虽说不能‘一法通万法通’,但逻辑不会差太多。 夜惊堂以前在镖局习武,都是追求‘形似’,势大力沉,讲究破招拆招的套路,并没有往‘神意’方面想。 至于‘运气’,义父不教,他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东西。 但说义父故意瞒着他,好像也不对,义父自幼对他极为‘关心’,一天打三顿的压榨体能,不可能是故意虐待他。 既然义父把他底子夯这么实,那肯定是想让他‘成才’,到死都没有教他刀法,只能说是义父出于某种缘由,不想交给他。 为什么不教呢…… 怕他为此惹祸上身? 还是说已经教了,他以前没发现其中奥妙…… 夜惊堂认真回忆义父教的‘招式’,前后总共也没几下,都是基本功,以前只求力道速度,没有研究内里,如果按照《沾云十四手》的路数来琢磨…… 念及此处,夜惊堂站在了雨幕中,把佩刀挪到后腰,左手倒握刀柄,脑海中回想拔刀的动作;再对比《沾云十四手》的运气脉络。 照搬肯定不行,他刚才接触‘运气’,就发现‘运气’关乎穴位、肌肉、呼吸、姿势等几乎身体的所有方面。 每一步可以出现的变化,都呈几何式增长,任何人都不可能尝试完所有路径,只能按照‘招式’的指引,摸清此招应有的运气脉络。 凭空创造一个‘招式’,难度极大;但夜惊堂在静立雨中,很快发现,义父教的拔刀动作,似乎是‘招式’的起点。 ‘招式’只有开头,后面全是空白的,那想完善这一刀,就得自己去摸索运气路径,给这一刀‘添砖加瓦’…… 夜惊堂斟酌片刻,在雨中闭上眼,以义父教的开头为基础、出刀为结尾,凭感觉推演中间过程,想象如何以这个起手式为起点,把刀法杀伤力提升到最大化…… 哒哒哒—— 黄豆大的雨珠,砸在伞面上,又顺着伞骨滑落。 鸟鸟站在肩膀上,起初有点茫然,但等了两刻钟后,眼神就慢慢化为惊恐——堂堂好像熟了! 只见闭目良久的夜惊堂,右手血管慢慢涨起,些许雨珠落在手背上,很快就蒸发化为淡淡白雾。 此景先是手背、继而左臂、再到整个身体,连额头上都涌现青筋,升腾淡淡雾气。 呼—— 雨幕之中,凭空出现一股燥热。 从雨伞外落下的雨珠,明显出现了偏移,似在随风而动,风的中心,便是伞下的夜惊堂。 嗡嗡嗡—— 在静默不知多久后,刀鞘中的长刃,发出龙吟般的低鸣,似是一条被困于深潭的潜龙,开始凝望潭口。 潜龙很快将气势积蓄倒极致,在寒潭没法承受之前,身形弹起,势如苍龙出水,直贯天穹! 呛啷—— 寂寂无声的长街上,闪过一道寒芒。 满街雨幕似是被什么东西扰动,往外推开了几分。 寒芒一闪而逝,不过刹那间,街道又归于平静。 夜惊堂依旧持伞静立雨中,左手倒持刀柄,长刀归鞘,似乎从来没有动过。 而身边不远处,一颗腰粗的老槐树,却在风雨中发出‘咔咔——’轻响。 很快,老槐树不堪风雨侵扰,从中间断开,往侧面倒塌。 轰隆—— 闷响后,老槐树倒在了地面上。 雨珠落在树根崭新的裂口上,好似滴落在镜面,往侧面滑开,没挂住半颗水珠! “叽!” 鸟鸟满眼震惊。 夜惊堂在伞下睁开眼帘,偏头看了眼倒地的槐树,眼神赞叹: “《八步狂刀》果然厉害,看来义父也没藏私……不过直接教不就行了,非得让我费脑子自己想作甚?这不多此一举吗……” 夜惊堂来到槐树跟前,仔细打量片刻后,才带着些许疑惑把裂口刮碎,出了染坊街,来到附近的集市。 鸟鸟刚才被吓到了,“叽叽喳喳——”不停来回蹦跶,直到给它买了一盒肉干,才安分下来。 —— 很快,夜惊堂再次回到双桂巷,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一个瓦罐儿。 院子里悄无声息,但有灯火。 夜惊堂用肩膀推开院门,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就发现门背后站着小斗笠客,手握刀柄盯着他: “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夜惊堂把油纸包丢给折云璃: “染坊街又没饭馆,你指望我跑着来回?” 折云璃接过油纸包打开,可见里面是几个烤红薯,微微点头: “嗯~你还挺……” 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夜惊堂提着瓦罐进入屋里,放在床头,把瓦罐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乌鸡汤,还附带碗筷;而油纸包里,则是刚出炉的热馒头。 ?? 折云璃直接愣了,看了看手上黑不拉几的烤红薯: “嘿?你这人,买吃的怎么还区别对待?” “你没长腿,还是兜里没钱?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 折云璃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骆凝已经坐在了床铺上,瞧见夜惊堂回来,就忍不住想起刚才受的欺辱,但也不好在云璃面前表露,神色如常柔声招呼: “云璃,还有你,过来一起吃吧。” “师娘你吃吧,不用管我们。” 折云璃站在门口,瞪了夜惊堂片刻后,‘嗷~’的啃了一大口烤红薯: “你还识相,知道照顾人。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儿,本姑娘扶你一把,以后跟着我和师娘混,保准你在江湖横着走。” 夜惊堂把馒头递给骆凝,来到门口,手撑门框低头看着折云璃: “屁大点丫头,还学着人混江湖。你师娘都得我搭救,饭也得我给你们买,跟你们混,不得三天饿九顿?” 折云璃拿着红薯,往后退出一步,站在了门槛上,和夜惊堂对视: “你可知本姑娘是什么人?” 屋里没椅子,夜惊堂直接在门槛上坐下: “私闯民宅,蹭吃蹭喝的贼人。是吧鸟鸟?” 鸟鸟蹲在跟前,面前摆着小肉干盒,埋头干饭的同时,“叽叽……”两声,听起来不是很赞同。 毕竟夜惊堂摸了小西瓜姐姐那么久,一顿饭都不管,和白嫖鸟有什么区别? “放心,本姑娘会付给你银子。” 折云璃也在旁边做了下来,拿起鸟鸟饭碗里的肉干就往嘴里丢。 “叽?!!!” 夜惊堂等折云璃细嚼慢咽吃了,才皱了皱眉头: “你们俩看起来日子过的确实苦,老鼠肉都吃得下去……” 鸟鸟很是配合的点头。 折云璃表情一僵,吹弹可破的脸蛋儿当时就绿了,想大吐特吐,又觉得丢人,就握住刀柄: “你这小贼,我今天非……” 床铺上喝汤的骆凝,终于看不下去了,蹙眉道: “云璃,他故意逗你,这只鸟聪明的很,他怎么舍得喂老鼠肉。也没商贩闲到把老鼠做成肉干,还装盒子里。” 折云璃有点不信,又拿起一块肉干,凶巴巴往夜惊堂嘴里喂: “吃!” 夜惊堂颇为意外,张嘴接住,没等折云璃如释重负,就点头赞许: “没看出来,还挺会伺候人。” 这话可是把屋里一大一小都惹毛了。 开玩笑骆凝尚能不理会,刚轻薄她,转头又去调戏云璃,她如何能忍? “小贼!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骆凝拿着勺子直起腰身,冷艳气质尽数展现。 折云璃有师娘撑腰,也是下巴微抬,眼神一瞪。 夜惊堂知道玩笑开过火了,抬手示意: “好好,我不说了,吃饭吃饭。” 折云璃这才满意,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口肉干一口红薯,完全不搭理叼着她袖子猛甩的鸟鸟: “小小年纪,还油腔滑调……你叫什么名字?哪儿人?” “夜惊堂,梁州人士。” 夜惊堂把炸毛的鸟鸟抱过来放在腿根,询问道: “你们两个女人家,来京城救什么人?” “指点我刀法的一个前辈,被黑衙抓了,仇天合,你听说过吧?去年我在仇大侠手底下学艺,有奸细出卖仇大侠,黑衙鬼差带着人把山围了,仇大侠为了让我在内的后辈脱身,一个人守住山门没跑,然后就被抓了……” 仇天合…… 夜惊堂略微回忆,还真听说过这名字——以前跟着义父习武,义父喝醉的时候,爱说点外面江湖上的事儿,提到过几次‘天合刀’仇天合,评价颇为正面。 “据说是江湖上的大侠,义薄云天,但了解不多。很厉害?” 折云璃把剩下的一个红薯,掰成两半,递给夜惊堂一半: “孤陋寡闻~三十年前的‘云泽三杰’,你该听说过吧?” 夜惊堂啃了口红薯:“云州泽州三大杰出青年?” 折云璃有点茫然,不过还是点头: “说法挺古怪,但差不多。‘云泽’指的是君山台附近的大湖,因为‘刀魁’轩辕朝的名头,天下间的年轻刀客都喜欢在泽州混迹。三十年前最出类拔萃的三个年轻刀客,分别是:《天合刀》仇天合、《屠龙令》轩辕天罡、《八步狂刀》郑峰。三人亦敌亦友,经常交手,并称为‘云泽三杰’。” 夜惊堂知道郑峰大概率就是他义父,没料到义父年轻时还有这名号,好奇询问: “三人谁最厉害?” 折云璃得意道:“肯定是仇大侠呀。郑峰刀法最差,能被列入三杰,纯粹是《八步狂刀》名气太大,他冒头没几年就被打废了;轩辕天罡当年最强,但因为郑峰的事儿,和他老子闹翻了,整天捕鱼种地,也退出了江湖。” 夜惊堂微微皱眉,义父信上说的仇家,正是‘刀魁’轩辕老儿,但没写当年为何结怨,听折云璃的说法,当年的事儿似乎还挺曲折。他询问道: “郑峰当年怎么了?” 折云璃摇头:“仇大侠不愿意说,我怎么知道。我老家在天南,泽州江湖的陈年旧事,你得问这边的人。” 夜惊堂见折云璃不清楚,便也不再多问,转而道: “折女侠的地盘在天南,那云州这片是谁家的地盘?” “以前这边是红花楼的地盘,漕运、陆运背后都有红花楼的影子,不过这次我过来,坐的是水云剑潭的船,估摸已经换人了。” “哦?红花楼不是豪门大派吗?江湖上的威望,好像比水云剑潭还高。” “那是以前。” 折云璃坐近几分,摆出通晓古今的高人神色,认真解释: “红花楼上任楼主是‘枪魁’,天下第七,威望自然高。但‘枪魁’寿终正寝了,其儿子接手,结果被现在的枪魁打死了,又换成了个女人。” “女人?”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回想‘红财神’的身高,以及言行,心里愈发狐疑这个‘红财神’的身份。 但裴家好像不做码头生意,仅凭这些,还没法确定是不是和三娘有关系,想想继续问道: “然后呢?” “‘枪魁’名号一丢,红花楼名望一落千丈。而水云剑潭是当代‘剑圣’的本家,和燕州截云宫并列天下第十。红花楼要是没个新当家出来亮相,给江湖人立个规矩,最多几年,就得被蚕食殆尽,变成二流门派……” “哦……” 闲谈片刻,饭吃完了,也到了深夜。 夜惊堂站起身来,去水井打水洗漱。 折云璃也困了,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又左右查看家徒四壁的屋子: “你今晚睡哪儿?” 夜惊堂用毛巾擦着脸走进屋里,有些莫名其妙: “睡床啊,这是我家,你说我睡那儿?” ? 折云璃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双人床——三个人挤挤,倒是睡得下…… 但可能吗? 折云璃轻咳一声:“师娘有伤要休养,让师娘睡床……本姑娘陪你靠墙上睡,你没意见吧?” 夜惊堂见折云璃挺懂事,也就没为难她: “行。” 说着来到不漏雨的屋子角落,找了块布铺上,抱着刀靠墙而坐。 折云璃把蓑衣垫在屁股下,坐在夜惊堂旁边,还招了招手: “大笨鸟,过来。” “叽?” 鸟鸟十分不喜欢这鸟口夺食还想拿它煲汤的丫头,自顾自飞上房梁,把蓑衣顶开一点,探出脑袋。 折云璃抬眼打量,有些莫名:“它作甚?” “放哨。” “呵!这鸟不笨嘛,没看出来……” …… ———— 更新字数太多,基本上是三天的更新,估计推荐没走完就得上架,很影响成绩。但0点更这章太少,加一更就是非常难受的断章,删也不能删,所以还是先把这张发出来了or2…… 还债(1/???) 第14章 少主把人砍啦! 第14章 少主把人砍啦! 一夜无话。 清晨,夜惊堂靠在墙角,注意外面的风吹草动。 鸟鸟蹲在怀里,可能是有外人的缘故,睡向稍微正常了些,只是歪着头。 骆女侠看起来没深睡,每隔一刻钟,就会作势翻身,偷偷瞄他这边一眼,估计在看他有没有对折云璃动手动脚。 折云璃倒是安分,靠在三尺远的地方,抱着刀纹丝不动,半夜也没出现靠在肩膀上的情况。 东方逐渐发白。 夜惊堂看到点了,就抱着鸟鸟起身,哪想到这一动,旁边的姑娘,就刀出半寸,戒备望向他。 “你做什么?” “出去干活儿。” 夜惊堂拍了拍袍子,示意房间: “你以为我和你们这些高门大派出来的人一样,什么都不干,就有吃有喝?”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收起刀,起身拍了拍挺翘的屁股: “你干什么活儿?要不要帮忙?” 床铺上的骆凝,闻言撑起上半身,带着三分困倦: “云璃!” 休息一夜,骆凝气色恢复大半,原本的姿容也开始展现,如慵懒少妇般撑起身体,水波般的长发洒下,那双困倦又带着薄怒的桃花美眸,足以让昏睡的人瞬间清醒、让清醒的人陷入迷离。 夜惊堂昨天就觉得骆凝姿容不凡,早上再一看,直接又多了三分仙气,说是被牛郎骗回家的仙女丝毫不为过,不免多看了几眼。 发现夜惊堂打量,骆凝倒头就躺下了,把被褥拉了起来遮住身体,眼神微冷。 折云璃见骆凝阻难,笑嘻嘻回应: “师娘,我不是出去玩,是打探消息,跟着他要安全些。” 夜惊堂提着刀出门:“你倒是安全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是你们同伙,万一你们把黑衙六煞引来,我打也不是跑也不是,岂不把我连累了?” “我装作你媳妇,应该没人……” “云璃!” 骆凝一头翻起来,怒火中烧! 折云璃无奈道:“逢场作戏嘛……” “什么逢场作戏?” 骆凝听见这词儿就来气,让云璃装作这小贼的媳妇,铁定被顺水推舟占便宜,她都已经…… 那不成师徒同侍一夫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岂能做这种戏?” 折云璃想想也是:“那我装他妹子……诶?” 还没说完,夜惊堂已经消失在了院门外…… —— 另一侧,天水桥,裴家大宅。 天色刚亮,裴湘君在正厅就坐,手指轻敲桌案,眉头紧锁。 主位上,坐着裴家老大的遗孀张玉莲张夫人,眉宇间也带有愁色,手里端着白瓷茶盏,用杯盖轻轻摩擦着杯沿: “外面的江湖人,越来越不讲情面,王香主去周家拜访,谈谈清江码头的事儿,连几位当家都没见到,就让管家出面接待……咱们青龙堂沦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脸面号令红花楼各大堂主……” “大嫂,这些事我岂会不知,江湖上说话看拳头……” 张夫人在江湖上的职位,算是‘帮主夫人’,如今裴家老大老二都过世了,只剩下儿子裴洛;裴洛没啥习武天赋,又是独苗,她也不敢把江湖产业告诉儿子,如今除了指望面前的三娘,还能指望谁? 张夫人知道裴湘君独自扛起红花楼不容易,轻叹道: “三娘,我没说你,是说形势。现如今,只能指望二弟送来的惊堂,能扛起这些事儿。二弟过世,惊堂都能遵循遗嘱,千里迢迢把家产送来,必然重情义,品行不会差。要不你传惊堂枪法,让他……” 裴湘君微微摇头:“我知道惊堂品行端正,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像干大事儿的人。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他就算底子打好了,天赋不错,把枪法练好,最快也得三五年,出去实战积累名望,又是三年……” 张夫人根本没其他指望,只能道: “兴许惊堂天赋惊人,个把月就学会了裴家枪,下个月要去聚义楼会见各大堂主,刚好把惊堂带着……” 裴湘君有些无奈:“这样拔苗助长,再好的胚子也得用废。惊堂就算一个月把枪法学会,没半点江湖经验,出去又能打的过谁?” “楼主,不好了……” 两个女人正交谈之际,门外忽然响起脚步,秀荷跑了进来,满眼焦急。 此言一出,厅中两个女人都是皱眉,裴湘君起身道: “怎么回事?” “少主今天过来,路上不知怎么就和六煞起了冲突。” “六煞?” 裴湘君眉头一皱,略微思索: “肯定是在鸣玉楼附近亮刀,被黑衙怀疑了,黑衙昨天就派人过来确认过惊堂的身份。惊堂不会《八步狂刀》,让他们随便试,不会出岔子。” 秀荷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黑白无常出的手,附近没眼线,只听说铁臂无常出来时,左臂血流如注……” “啊?!” 张玉莲站起身,难以置信道:“惊堂把黑无常砍了?” 裴湘君连忙摇头:“开什么玩笑?惊堂不通半点章法,拿什么砍黑无常的铜皮铁骨?那可是黑衙的外家宗师!” 秀荷紧张道:“外面人这么说的,您快去看看,少主好像还被白无常堵着……” 裴湘君见此,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出了门…… —— 黑云压城,天亮了已经有一会儿,街上依旧比较暗淡。 夜惊堂牵马离开双桂巷,和鸟鸟来到天水桥附近,在街口的包子铺点了一笼包子,和鸟鸟一起吃个早饭,心中还在琢磨屋里俩女人吃啥,要不要让鸟鸟送俩包子回去。 但还没琢磨好,夜惊堂眼角余光,就发现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一道人影望向了他。 夜惊堂抬眼打量,却见巷口的人,是昨天刚打过一顿的杨冠。 杨冠手上裹着绷带,脸色阴沉,冲他勾了勾手,然后进入了巷子。 ? 夜惊堂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微微抬手,鸟鸟就展翅而起,飞上了高空。 片刻后,鸟鸟从高空落下,“叽叽叽”,示意三个人。 杨冠又冒出来,属于事儿没摆平。 夜惊堂稍微琢磨,丢下几枚铜钱,手按腰刀进入了巷子。 巷道很深,待走到转角,便是一个死胡同,左右皆是高墙,中间一条过道。 阴沉沉的天下色,两道人影并肩站在巷道中央,皆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做寻常江湖人打扮,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较为清瘦,没有持兵刃。 杨冠则站在两人背后。 夜惊堂单人一刀站在巷口,打量两个斗笠客一眼后,望向杨冠: “不服?” 杨冠底气很足:“初来乍到,便敢在京城仗着武艺撒野,你真当世上没人能治你?你自己卸一手一脚,我便放你一马,不然今天把你活活打死,你一个裴家义子,也没人给你出头。” 夜惊堂不再多言,握着刀缓步往前走去,踏出不过两步,身形就猛然爆发,冲向两名斗笠客。 夜惊堂气势很足,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一个街头收保护费的黑铁泼皮,弄来了俩啥段位的打手! 刀锋刚刚出鞘,两名斗笠客中的高大身影,就微抬斗笠,露出线条刚硬的脸庞,继而身形一闪就到了近前。 夜惊堂察觉不对,一刀往斗笠客劈去,不曾想斗笠客直接抬起右臂格挡。 当—— 金铁交击的脆响。 夜惊堂本以为这斗笠客带着护腕铁环,但劈烂袖袍后,才愕然发现,衣服下面就是古铜色的皮肤。 小臂肌肉虬结,除开一道白痕,竟然连皮都没破! ?! 夜惊堂眼神错愕,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双方搏杀,显然没交流的机会。 高大身影右臂挡住长刀,左手就是一拳递出,直击夜惊堂胸口。 嘭—— 这一拳挺重,但夜惊堂不会上乘招式,底子可是被义父夯实了。 说简单点就是攻击力不行,但抗击打能力并无瑕疵。 胸口中一拳,夜惊堂硬是没啥反应,以刀锋插入地面,往后滑出几步,就稳住了身形。 但刚停步,一阵阴风便从前方吹来,撩起了耳边的发丝。 呼—— 夜惊堂心中一寒,当即后仰躲避。 下一刻,一道鬼魅身影就从上方掠过,看起来好似一件儿被风吹来的蓑衣,没有实体。 但一张阴历的脸庞,却真真实实出现在斗笠下,冷冷望着他,身体随风而动,好像没半根骨头。 夜惊堂一刀扫向鬼影,却发现刀锋触及蓑衣,蓑衣随刀而走,没有半分着力感。 一刀扫过,没伤及鬼影分毫,他右臂反倒是被蹭了下。 ‘鬼拍肩’的力道很轻,以至于夜惊堂感觉是被衣袍剐蹭。 但马上肩头就陷入酸麻,阴寒透体而入,右臂当即力道大减。 夜惊堂心神微震,翻身而起长刀归鞘,左手反握刀柄,背对围墙,余光同时锁住左右两道身影。 轻飘飘的鬼影,已经无声无息堵在唯一出口,斗笠微低纹丝不动,好似一根木头。 高大身形亦是如此。 虽然都没动作,却能感受到寂静巷道中无形的压迫力,就好似巷道左右,耸立着两座山岳…… 第15章 靖王的赏识 第15章 靖王的赏识 与此同时,远处一栋酒楼顶端,刚好能看到正在交手的偏僻巷子。 朝阳刚刚升起,金色晨光勾勒出了靖王东方离人英气而不失明艳的脸颊,在窗口负手而立,目光流露出赞许: “好身手,此子底子倒是坚如磐石。” 长发及地的白发老妪,立在背后,微微摇头: “中佘龙一拳气都不喘,底子确实不俗,但太年轻,冒冒失失不知江湖深浅,也不通半点章法,纯靠一股狠劲儿打拼。要不把佘龙他们叫回来?” “来都来了,帮这小子长个记性,免得心高气傲,以后在宫里冲撞了圣上。” 白发老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巷子里。 夜惊堂紧握刀锋,注意着两面包夹之势的强敌,其实已经长记性了——他以前在边关小镇是无敌之姿,到了京城不过几天,遇上的全他妈是神仙,以后想不小心点都不可能。 夜惊堂见两人没抢攻,冷声开口: “杨冠,这是你能找来的帮手?!” 这俩帮手,肯定不是杨冠找的,毕竟这两位爷并称‘黑白无常’,他师父三绝仙翁见了都得绕着走。 武道宗师是荣誉,并没有明确界限,江湖评定的法子很多,其中一种,就是把黑白无常当作‘考官’。 江湖上能胜过其中一人,或者在两人联手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者,便算实打实的宗师,也可以说黑白无常就是宗师的标准线。 杨冠虽然是被抓壮丁的工具人,但有人给出气,还是挺爽,开口道: “这两位爷,乃家师至交,你真以为杨某在京城混迹,能没点人脉?” 夜惊堂眼神沉了下来,注意左右两人动作,伺机而动。 ‘铁臂无常’佘龙,根本没兴趣欺负小朋友,此行是受靖王之命,过来摸摸夜惊堂的底子,已经看出夜惊堂底子非常厚,但手上功夫稀烂,完全是王八拳。 见靖王没让收手,佘龙再度大步上前。 咚咚咚—— 脚步不快,却沉稳有力,好似走过来一尊铁塔。 夜惊堂能砍中这尊铁人,而鬼影直接是摸不到,权衡之下,咬牙往侧上方跃起,看似想要翻过院墙突围。 ‘鬼影无常’伤渐离,见夜惊堂不会真功夫,右肩还中了他一掌陷入迟缓,根本没插手的意思,只是在巷口旁观。 佘龙则是身形一闪,后发先至,来到了夜惊堂左侧,抬手一拳再次轰出。 嘭—— 拳头势大力沉,在巷道里带起横风! 从形势来看,夜惊堂跃起不到三尺,就会被一拳击落。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佘龙拳头尚未击中,就脸色骤变,抬臂做出了躲闪之资! 呛啷—— 下一刻,巷子里猝然传出一声龙吟般的刀鸣! 青石老巷,刀光一闪! 当—— 同样是金铁交击的脆响,这次却带出了一道血雾。 佘龙跃起的身形,被巨力震得往后横飞,左臂衣袖袍尽碎,露出古铜色的健硕手臂。 而坚若铁石的小臂,不再完好无损,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触目惊心,往外喷洒血水。 呲—— 巷口旁观的伤渐离,瞧见这一幕,眼神可谓匪夷所思。 佘龙的胳膊锤炼数十年,等同神兵利器,不知多少江湖人想卸掉,但能入肉指宽,已经算猛人。 此子能‘一刀见骨’,足可见体格和一身磅礴内劲强到了什么地步。 但这还不是重点,正儿八经的外家宗师,打佘龙都能做到‘一刀见骨’,重点是这一刀出手的速度! 伤渐离明显能看出,佘龙提前察觉了此子意图,刀出鞘的同时,就开始躲闪。 双方同时动作,佘龙身为外家宗师搏杀经验丰富,依旧被重创胳膊,只能说明佘龙使出浑身解数,都避不开这霸道至极的一刀。 伤渐离接触江湖这么多年,印象中爆发力能与此刀媲美的刀法,只有君山台的《屠龙令》。 如果是轩辕家的《屠龙令》,佘龙托大近身硬莽,被一刀劈中,接下来必然是被连补数刀打个重伤。 此子有堪比《屠龙令》的爆发力,不会补刀的可能性很小,因此伤渐离第一时间冲上前驰援。 佘龙同样心知不妙,飞身急撤。 但让两人意外的是,夜惊堂并未对手身形不稳的大好机会补刀。 夜惊堂一刀退敌后,刀锋刹那归鞘,又恢复了起手动作,然后才一脚蹬在院墙上,朝着左臂受损的佘龙追去。 这要是能追上,佘龙也就不配称宗师了。 眼见佘龙腾空躲闪让开了道路,夜惊堂全力爆发,直接杀向了杨冠! 此举并非杀红眼换一个,而是抓人质。 他底子再厚,也只会这一刀,两人却深不可测,不送上门让他砍,他很难追上,也逃不掉,唯一的活路就是抓雇主当人质。 杨冠没想到夜惊堂能一刀破铁臂无常的防,眼神之震撼无以复加。 但眼见夜惊堂朝他冲来,杨冠表情就瞬间化为惊悚,直接双膝跪地,开口大喊: “伤……” 话语尚未出口,夜惊堂已经一把抓住杨冠脖子,绕道身后,左手握住刀柄蓄势待发。 而对手…… 伤渐离根本不在乎杨冠死活,自然毫无反应,身如鬼影飘至身前,探出森白手掌,直刺杨冠胸腹,看模样是准备‘穿糖葫芦’,掏夜惊堂的心窝。 夜惊堂都震惊了,万万没料到这俩人疯起来连雇主都杀! 知道刀劈大概率无用,夜惊堂咬牙想用骆凝昨天教的掌法,和这道鬼影对一下试试。 但杨冠尚未出口的话语,这时候总算吐了出来: “伤捕头救我……” 此言一出,就露馅了。 夜惊堂瞬间反应过来——是朝廷的人在试探——将要轰出的一掌,硬生生强行憋停。 而伤渐离见夜惊堂停手,自然不会真穿糖葫芦,轻飘飘退回去,落在了三丈外,恢复了木头人般的站姿: “夜公子好刀法。年仅十八,体格内劲已经不输寻常宗师,这天赋着实让伤某汗颜,就是不会太多真功夫,有些可惜。” 墙头上的佘龙,左臂肌肉涌动,硬是止住了血水,从高墙跃下,抬起斗笠,露出略显惊疑的脸庞: “此刀着实霸道,若非夜公子经验浅薄,提前流露杀意,又只会这么一刀,本官今天还真不一定能离开这巷子。” 夜惊堂大早上撞上俩鬼差,心情可谓差到极点,沉声道: “过奖。两位大人是名声在外的高人,跑来欺负我一小辈,不合适吧?” 伤渐离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旁边的佘龙,询问: “这是《八步狂刀》?” 夜惊堂听见这话,心头咯噔一下,知道坑爹义父的账,要算到他头上了。 义父以前闯荡江湖,有没有伤天害理他不清楚,但义父的仇家‘刀魁’轩辕朝,是朝廷亲封的‘君山侯’,和朝廷关系密切。 朝廷发现他会《八步狂刀》,轩辕朝就会知道,若是想斩草除根…… 念及此处,夜惊堂不动声色握住刀柄,想要殊死一搏突围。 但让夜惊堂没想到的是,佘龙沉默片刻后,摇头道: “不像。我以前见过郑峰,此刀起手有点像郑峰的刀法,但声势差之万里,属于‘龙蟒之别’。” ? 夜惊堂一愣,暗道:你瞎?我义父教的刀法,我能练歪咯? 伤渐离则是询问: “谁是龙,谁是蟒?” 佘龙示意自己淌血的胳膊: “你觉得呢?” 伤渐离心中了然——郑峰师父名头大,但郑峰的刀法真一般,若有此子的骇人声势,岂会被年纪轻轻就被打残? 伤渐离眼底显出几分讶异,认真打量夜惊堂,回想江湖上出名的刀客,还真找不到类似的刀法,就开口询问: “夜公子,你这一刀,叫什么名字?” 《八步狂刀》起手式…… 夜惊堂觉得这俩装神弄鬼的货,没半点眼力劲儿,都认出来了,还在这里强行帮他解释。 但对方眼拙,他自然不会主动招供,开口瞎扯道: “白斩!” “叽?” 鸟鸟从墙上探头:“?” “白斩……” 佘龙点了点头,再度询问: “你自创此刀,还是有高人教授?” 我义父教的…… 夜惊堂面对捕快的提问,不回答也不行,只能继续瞎扯: “走镖途中,忽见大河自山巅而落……” 佘龙抬起手打断:“明白了,偶然自天地感悟。可惜,现在只有一刀,没有后手。” “确实如此,让两位大人见笑……” ———— 巷道里交流的同时,远处的酒楼顶楼,也在讨论。 东方离人眼神再无刚才的冷淡,带着三分惊讶: “不会真功夫,底子却厚的堪比入门宗师,比本王都厉害……这是怎么练的?还是他刻意藏拙?” “此子确实只会这么一刀。内劲磅礴、体格强健,可能是此子没高人教导,但天赋不俗又刻苦,硬练拳脚练出来的。” 东方离人听说过‘在山沟沟里练剑几十年,出山就是剑圣’的典故,但真遇见还是头一次。 “就算有入门宗师的底蕴,一刀把佘龙砍的毫无反手之力,也太过匪夷所思……《八步狂刀》有这么霸道?” 白发老妪眉头紧锁,郑重道: “狂牙子的刀,确实是同水准没人接得住,但郑峰的刀,绝没有这般霸道。在老身看来,此刀算是大成之作,而郑峰的《八步狂刀》,属于走歪路的赝品,神形皆似,但完全是两种东西。” “莫非是狂牙子所教?” “狂牙子因为《鸣龙图》的事儿,被满江湖追杀,活不到到现在。据说郑峰遇上狂牙子时,狂牙子已经油尽灯枯……老身估摸,郑峰还没学会八步狂刀,狂牙子就死了;郑峰没学到精髓,又没师父指点,自己摸石头过河,才走了歪路……而此子这一刀,狂牙子在世,想来也不过如此,刀法来源确实不好琢磨……” “会不会是郑峰这些年归隐山林,悟出了狂牙子的刀法?教给了夜惊堂?” 白发老妪摇头:“郑峰被轩辕朝打残,习武都是问题,总不能凭空大彻大悟。而且就算教,也不会只教一刀。”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看了眼远处的夜惊堂: “狂牙子不可能传、郑峰自己都走了歪路,没法教……此刀若是他自己悟出来的,悟性岂不是比本王还高?” 那可高太多了…… 白发老妪知道靖王心高气盛,不敢打击靖王殿下,只是委婉道; “此子若是自己悟出这一刀,悟性称得上旷古烁今;不过世上‘一招鲜’的武夫比比皆是,多半无疾而终没了下文,能以此为引,延伸出一门武学的人,寥寥无几。具体成就,还得日后再看。” 东方离人没有再多说。 白发老妪见巷子里还在等着命令,又开口道: “殿下,该送画像给圣上过目,让此子回去梳洗打扮,受圣上召见了。” “……” 东方离人负手而立,遥遥望着俊美无双的夜惊堂,沉默少许: “圣上对武人不感兴趣,此子习武天赋奇佳,若是真被看中,以后弃武从文,未免可惜。嗯……画像不用送了,给他一块靖王府的牌子,以后若有所需,可随时来王府拜会。” ? 白发老妪听这话,感觉像是——期满圣上、截留秀男、中饱私囊…… 不过靖王说的也在理,一旦被女帝相中,待遇再好也和驸马差不多,不能为官、不能离开天子近前,还‘伴君如伴虎’,注定一辈子没法抬头。 白发老妪也惜才,当下颔首道: “遵命。” —— 巷道之中。 佘龙胳膊被夜惊堂砍伤,先行离开去医治,只剩伤渐离站在原地,和夜惊堂瞎扯,等着上面的命令。 等了半天后,一名黑衙捕快跑进了巷道,对伤渐离耳语了几句。 伤渐离聆听过后,接过一块腰牌,丢给夜惊堂: “刀客郑峰的刀法,和你这一刀形似。郑峰和仇天合相识,而仇天合是朝廷要犯,我奉命追查此事,今日过来例行盘问,惊扰之处,还望夜公子见谅。”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大人秉公办事,在下本就该配合,事情查清就好。” “夜公子天赋不俗,颇受靖王赏识,特赐夜公子腰牌一块,往后夜公子便是靖王府的座上宾。” 夜惊堂接过靖王府的牌子,略一打量,颇为意外。 有了这块腰牌,约莫就是能拿着直接去王府求见靖王,但更大意义是‘关系’。 靖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极受宠爱,这点从破例封她一个公主为‘亲王’就能看出来。 身怀能出入靖王府的腰牌,就说明和靖王关系匪浅,管你什么王侯将相,要动此人,得先过问靖王的意思。 不过一旦亮了牌子,就等于靖王帮你平了事儿,这人情绝不好还。 夜惊堂稍作斟酌,把牌子收起来,拱手一礼: “谢靖王赏识。靖王可在附近?” 伤渐离不太好回答,就神神叨叨来了句: “靖王无处不在。” 转身离去。 “……” 夜惊堂觉得这话好装,抬头左右打量,忽然发现了在面向墙角装死的杨冠! “伤大人,杨冠真是二位世交?” 伤渐离头也不回:“非也。”话落便消失在巷口。 “……” 青石老巷,寂静下来。 “叽!” 鸟鸟从墙头跳出,凶神恶煞掌控翅膀,估摸在示意——堂堂砍他! 把夜惊堂引入包围圈的杨冠,见黑白无常都吃了大亏,还穿上裤子就不认人,脸都白了,抬起双手: “夜公子且慢……嘶——”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夜惊堂大早上被黑白无常混合双打,面对官府中人还不好生气,算是憋了一肚子火。 眼见鬼差离去,抬手就在杨冠完好无损的右臂上拉了一刀。 嚓—— “想卸我一手一脚?” 杨冠硬没敢叫出声,双臂耷拉下来,咬牙赔笑: “杨某也是被逼的,实在惹不起黑白无常,只能照办,不然哪敢招惹公子。夜公子好刀法,在下佩服,夜公子慢走……” 夜惊堂长刀归鞘,把鸟鸟抗在肩膀上,快步出了巷道…… 第16章 你连师姑也骗是吧? 第16章 你连师姑也骗是吧? 巷子就在天水桥附近,内部打斗的动静也不小,等拐出死胡同,可见街道上已经围满了附近看热闹的百姓,陈彪、杨朝等镖师都在其中。 三娘做商贾之家的女眷打扮,身着雪青色群衫,带着丫鬟站在巷子口,正面带歉意说着话: “惊堂年轻气盛,有些莽撞,我以后定会好好管教。佘大人的伤势……” “裴小姐不必多礼,某等奉命盘查,损伤自有衙门兜底。此事与夜公子无关,惊扰裴府之处,还请裴小姐见谅。” “哪里哪里……” 裴湘君算是裴家未出阁的小姐,虽然掌柜、伙计都叫三娘,但在正式场合,多还是以裴小姐来称呼。 夜惊堂整理了下衣袍,确定自己没啥狼狈之处,才走出巷子,三娘连忙跑了过来,镖师则撵走了围观看热闹的闲汉。 裴湘君心底满是火气,却不好发作,来到夜惊堂面前,仔细检视夜惊堂的胸口、胳膊: “惊堂,你没受伤吧?” 夜惊堂本想说没事儿,但又感觉左臂刺痛,拉起袖子一看——小臂上血管涨起,皮肤泛红,隐隐作痛。 裴湘君略微打量,就看出是强行收功,内劲反噬所致,好在不严重,她握住夜惊堂的左手,以水袖遮起来: “怎么伤成这样?这群捕快,真是……” 夜惊堂手被拉住,温凉手儿触感细嫩柔滑,手肘触碰到了鼓鼓的软绵,从尺寸来看,比骆凝的小西瓜还大一圈儿…… 但三娘的关切发自心底,夜惊堂肯定不能起这种歪心思,他想抽手:“我没事,擦伤罢了。”但没抽出来。 “这还擦伤?都伤筋动骨了。” 裴湘君拉着夜惊堂,来到马车跟前,把他推了上去,模样奶凶奶凶的。 夜惊堂进入车厢,面对这种过于体贴的呵护,倒是有点不习惯: “三娘,你别这么提心吊胆。以前在家里,义父天天拿着棍子追着我打,这点小伤算什么。” 裴湘君上了马车后,拉上帘子,让马车回府,从身侧取来跌打药酒和软枕。 软枕放在双膝之上,然后把夜惊堂的胳膊枕在上面: “你怎么回事?捕快问话,你就老实交代,抽刀砍人家作甚?” “误会罢了。” “误会?” 裴湘君将伤药轻柔涂抹小臂上,眼神恼火: “什么误会需要你下这么狠的手?铁臂无常铜皮铁骨,听说连江湖宗师,都不一定能砍出伤来,你怎么把人打伤的?” “义父以前教了手压箱底的绝活儿,我也没想到这么厉害。” 裴湘君听见这话,更生气了! 她上次去试探夜惊堂的武艺,夜惊堂‘装作’啥都不会。 结果黑衙来审问,夜惊堂就把‘绝世刀法’掏出来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过裴湘君也奇怪黑白无常为何没看出倪端,她询问道: “你的刀法真是二哥教的?”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 “刀法叫啥名?” “白斩……” 啪~ 裴湘君在胡说八道的夜惊堂肩头轻拍了下,咬着下唇,眸子楚楚可怜,一副被负心人骗了的委屈模样: “你连师姑也骗是吧?知不知道今天把我和你大伯母吓成什么样?都准备去找文德桥的大人帮忙说情了……” 夜惊堂着实受不了这眼神儿,柔声安慰: “真是随便练的,三娘别担心,官府都查完了,没问题,还给了我一块牌子。” 裴湘君知道夜惊堂不想裴家牵扯江湖事,委屈吧啦瞄了夜惊堂片刻后,还是没有再追问,拿过夜惊堂抵来的腰牌看了看: “靖王府的牌子?这东西可不简单……” 这块牌子,相当于靖王府抛出的橄榄枝,要是处理好了,和靖王府有了过硬的关系,就等于和黑衙关系密切。 而黑衙是专门对付江湖人的衙门,这样的人当红花楼掌舵,用‘手眼通天’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哪怕不会武艺,又有几个江湖势力敢招惹? 念及此处,裴湘君把牌子放回夜惊堂手里: “这牌子可得收好,嗯……靖王赏识你,你也得有诚意,我去准备些东西,以你的名义送去靖王府,拜访就不必了,无事登门,靖王真接见,反而显得你不知自身分量……” “三娘看着安排即可。” 裴湘君琢磨了下,又柔声道: “给你放几天假,这几天你好好休养,别忙活铺子里的事儿了。等我筹备好了,你来裴家一趟,我给你介绍下裴家的其他产业,带你认识几位外地的掌柜。” 夜惊堂略显意外:“除开天水桥,裴家还有其他产业?” “有一点点。” 裴湘君想起红花楼的内忧外患,就觉得心烦,幽声道: “这么大家业,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忙不过来,你这几天表现不错,以后就得正式接手帮忙分忧了。” “三娘给我开这么高薪水,我闲着没事做才觉得亏心,有什么事儿尽管安排即可。”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嫌麻烦撂挑子。” “怎么会,我向来言出必诺。” 裴湘君这才满意,温柔贤惠的帮忙擦着胳膊。 夜惊堂手放在裴三娘腿上,虽然隔着软枕,但姿势着实有点亲密。 三娘低着头擦药,发髻上的珠钗,随着马车行走在眼前微微摇晃;柔艳红唇、沉甸甸的衣襟,也是抬手可及。 夜惊堂本来觉得自己定力过人、不为美色所惑,但到了京城后,越来越没自信,目光从丰润红唇上移开,去拿伤药: “我自己来吧。” 啪—— 裴湘君在夜惊堂手上拍了下: “嫌弃师姑不成?” “怎么会,就是怕三娘累着,唉~你继续吧……” 夜惊堂悻悻然收手,正襟危坐,和关公刮骨疗伤似得,心中说实话有些古怪。 稍微坐了片刻,他想起了红花楼的事情,又不动声色打量了三娘几眼——温温柔柔、风娇水媚,说话还动不动撒个娇,怎么看都和江湖豪门‘女掌门’联系不到一起。 夜惊堂也不可能出手试探,稍微打量片刻,发现三娘抬起眼帘瞄他,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第17章 小贼你又来? 第17章 小贼你又来? 夜惊堂从天水桥出来,骑着黑马回染坊街,路上查看左臂。 强行收攻憋伤了左臂,经过裴湘君用伤药一番推拿,待中午已经看不到异样痕迹。 他不清楚是受的伤太轻,还是伤药太霸道,反正效果有点离谱,为此还专门要了两瓶儿伤药带在了身上。 回到双桂巷,老旧巷子里已经鸦雀无声,从地面痕迹来看,捕快没有再来巡查过。 牵着马来到家门外,推门而入,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净,正屋的门开着,里面并没有两个女子的踪影。 夜惊堂以为两人已经不辞而别,心里还有点小失落,但走到厨房屋檐下时,却见根本没打开过的小厨房里,站着一道人影。 人影穿着青色长裙,裙下的双腿很长,裙摆齐脚踝,踩着一双勾勒竹叶花纹的鞋子。 人影背对着窗户,肯定知道他进屋了,但并未搭理,正在米缸前用麻布擦拭边缘。 略微弯腰的动作,导致如墨长发顺着肩头滑下,长裙本就比较修身,此时从背后看去,腰衱将腰枝收的盈盈一抱,裙摆在老旧厨房里画出了一道丰腴弧线,臀儿犹如中秋佳节的青色满月。 (⊙_⊙;)! 夜惊堂眼神儿只是下意识一扫而过,并未盯着看。 但骆凝感知相当敏锐,察觉不对当即站直,转身看向窗户,眼神微冷。 夜惊堂在窗外拴着马,笑道:“骆女侠这么贤惠,还帮我收拾厨房?” 骆凝发现没异样,眉宇间的戒备才收敛,但恼火并未消退: “你身为男儿,长得人模人样,屋里却乱七八糟,不说柴火米粮,连锅都没有……” “我昨天才搬来,这可不能怪我。而且这房子太破,我昨天就准备换地方,不用收拾。” ? 骆凝动作一顿:“你不早说?我和云璃收拾了大半天……” “收拾了那就先住着,反正房租都给了。” 夜惊堂扛着鸟鸟进入老厨房,在灶台后打量一眼: “那丫头呢?” 骆凝往侧面挪了两步保持距离:“帮你买锅碗瓢盆去了……” 正说话间,旁边的夜惊堂,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 “伤药。我问镖局东家要的,药效其佳,你试试?” 骆凝拿过小药瓶,打开闻了闻:“玉龙膏……”眉头一皱,狐疑看向夜惊堂: “此药出自杏林圣手药王李,是治内伤的神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放在黑市能卖出一百多两银子,京城的镖局就算有,也拿来吊命,能白给你?” ?! 夜惊堂闻言暗暗一个趔趄——今天三娘给他治胳膊,和不要钱似得抹,他还以为只是寻常伤药。 一百多两银子? 怪不得药效这么离谱…… 夜惊堂都拿出来了,自不会再要回去,豁达道: “算是预支的薪水。骆女侠早点养好身体离开,我也早点解脱,拿去用吧。” 骆凝听见这话,眼神变了几分: “你傻吗?我就算受伤,自己也有伤药,何需你为此白干一年?” “骆女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要不再教我一手功夫?” 骆凝就知道夜惊堂打这注意,她把伤药递回去: “还给你们东家。你想的倒是挺美,江湖二流高手收徒,都得奉上纹银百两,一瓶伤药就想让我传授绝学,哼……” 夜惊堂自然没接,抱着胳膊看向院外,调侃道: “唉,还好我不是小人。” “你还不是小人?昨天你……” 骆凝娇美脸颊上多了一抹红晕,擦缸的力气都重了几分。 擦擦—— 夜惊堂无奈道:“我要是小人,想让你教武艺实在太容易,一句:骆夫人,你也不想咱俩的事儿,被你……” 呛—— 话音未落,老旧厨房里寒芒一闪。 三尺青锋不知从何处出鞘,等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夜惊堂脖颈。 骆凝紧咬下唇,死死盯着夜惊堂,脸儿红白交替,眼中甚至显出失望之极的晶莹水光,眼看就要滚下两行清泪。 “叽……” 鸟鸟弱弱的缩了下脖子,挪远了些。 夜惊堂倒是反应平淡,看着距离脖子只有半寸的佩剑: “我打个比方罢了。骆女侠不教,我只是想办法恭维,可曾对你无礼过?” “若你真是无药可救之徒,你昨天就死了,活不到今天。” 骆凝脸色冰冷,盯着夜惊堂:“昨天的事,你我皆有责任,我不再计较,你也不许再提。若敢传于第三人之口,别怪我心狠手辣……” 骆凝正神色冷冽说话之际,巷子外忽然响起动静: 夸啦——夸啦—— 听起来是一个人,脚步很沉,有铁器摩擦的声响,似是铠甲,跑的很快…… 夜惊堂眉头一皱——私藏铠甲,形同谋逆,能穿着铠甲行走的,只能是官府中人…… 骆凝也面露疑惑,贸然飞身离开院子,容易被高手察觉,她望向夜惊堂,想商量如何应对。 结果面前的小贼临危不乱、反应奇快,直接拉着她持剑的右手,冲出厨房,跑向主屋。 “你?!” 还保持冰冷脸色的骆凝,被拉的一个趔趄,目光错愕,感觉这小子就在等着这种机会! 骆凝想抽手停步,却又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只是一犹豫,就被拉倒了屋里。 房门被小心关上,骆凝怕这小贼直接扑上来连摸带揉,迅速提起佩剑,低声警告: “你不许碰我,我自己来!” 夜惊堂点头,小心注意着窗口,示意她好好演戏。 骆凝没被男人扑倒,暗暗松了口气,端端正正坐在床铺边缘,眼神儿非常嫌弃,小声呢喃: “嗯……嗯……” 声音毫无感情,也无技巧,犹如假意迎合不喜欢男人的死鱼。 ?! 夜惊堂脸色骤变,连忙回头把骆女侠的嘴捂住:“你在作死?这种时候还乱来?” 骆凝被捂住嘴,浑身猛地抖了下,继而便是怒不可支,用力掰开捂住嘴的手,恶狠狠瞪着夜惊堂,意思估摸是——我都配合叫了,你还碰我?! 看模样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夜惊堂都不知怎么说这女人,他示意骆凝闭嘴,蹲在旁边用力晃床铺。 咯吱咯吱…… 老旧家具晃动的声音,在院子里若隐若现。 很快,巷道里的脚步慢了下来,继而一道熟悉的细微呼喊响起: “师娘?” 声音满是狐疑! 夜惊堂动作微僵,莫名其妙看向外面。 骆凝也是怒意一收,变成了惊恐,连忙把蹲在面前的夜惊堂推开,急急站起身。 吱呀—— 院门同时被推开。 夜惊堂从门缝往外看去,却见一堆东西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具体模样不好形容,大概是最顶端扣着口铁锅,下面是被褥,被褥放在几个凳子上,周边挂着锅碗瓢盆,最下面露出一截裙摆,行走时锅碗瓢盆摩擦,发出‘夸啦——夸啦——’的声响。 折云璃微微侧身,从一堆物件后面探出水灵灵的脸颊,眼神儿非常古怪,也在往屋里偷瞄——师娘在做什么呢…… 骆凝知道折云璃听到了床铺响动,不知该如何解释,正无措之际,胳膊一疼,被人掐了下。 转眼看起,无耻小贼蹲在床铺边缘,做出修床铺的模样,示意她说话。 骆凝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云璃,你回来啦?” 折云璃听见骆凝的声音,暗暗松了口气,脚步快了几分,抱着东西进入厨房,疑惑询问: “师娘,你在干什么呢?我刚才怎么听见床铺在晃?你好像还‘嗯嗯’了两声……” “我……” 骆凝脸色涨红,只想一剑剁了这小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掩饰。 夜惊堂蹲在床头,神色倒是镇定,他摇了几下床铺: “床松了,修一下,刚才在和你师娘说话。” “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折云璃脚步一顿,狐疑看向关着的房门。 夜惊堂起身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外面没啥事儿,也才刚到家。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折云璃见夜惊堂衣衫整齐,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买用什么?” 她说着把杂物放在案板上,却发现米缸里,有一只大白鸟,用爪爪按着麻布,在生无可恋的做家务。 折云璃眼前一亮,顿时把孤男寡女关着门修床的事儿抛之脑后,趴在米缸边上打量: “嘿?这鸟还会擦缸?” “叽……” 鸟鸟跳到米缸边缘,把麻布丢在荷包蛋手里,然后摊在案板上,做出了‘累死鸟鸟了’的模样…… ———— 过渡两章…… 第18章 三口之家 第18章 三口之家 暖阳西斜,不知多久不见人间烟火的老旧巷弄,升起了袅袅炊烟。 院落被收拾了大半,连廊柱都被擦干净,斜阳洒在左侧的厨房窗户上,可见窗口挂着两块熏肉、一条咸鱼,以及些许姜蒜干菜。 毛茸茸的鸟鸟,蹲在窗台上,眼巴巴瞅着大咸鱼,黑亮眸子里带着股‘鸟鸟吃天、无处下嘴’的可惜。 窗内的木案旁,站着一名身着青衫的少妇,手里拿着崭新的菜刀,切着一把郁郁葱葱的蒜苗,娇美脸蛋儿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剔透般的色泽,看起来真像是到农舍报恩的狐仙。 后方的灶台旁,身着黑衣的俊美男子,拿着锅铲熟练的炒着小炒肉。 折小女侠因为不会做饭,这时候倒像是一家三口中的小闺女,蹲在灶台后面添柴火,眼巴巴望着夜惊堂: “没看出来,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做饭。” “我被义父养大,家里就俩男人,总不能天天下馆子。话说你一个姑娘家,饭都不会做,以后怎么嫁人?” “我是江湖人。走江湖,永远都在路上,有店面吃饭,没店面吃干粮,用不着学做饭。” “所以十五六了,还让师娘一个人做饭忙活?” “我师父也会……” “云璃!” 骆凝回头凶了一声,又看向夜惊堂的背影,眼神儿似是想把菜刀丢过去。 折云璃望着夜惊堂略微琢磨,又娇滴滴开口: “惊堂哥哥~……” 妈耶…… 夜惊堂和骆凝同时一个趔趄,望向撒娇的折云璃。 折云璃甜美脸颊满是笑意:“你在京城谋生,门路肯定比我和师娘广,有没有法子混进黑衙,帮我救仇大侠呀?” “……” 夜惊堂自然没兴趣帮着两个疯婆娘劫狱,但他确实要去黑衙,和朝廷打好关系,以便摸清情况,找机会进宫挖《鸣龙图》。 其次他知道义父和轩辕朝有仇,但不知道仇怨起因。仇天合与义父当年相识,估摸能知道一些,他和黑衙套近乎的同时,想办法见一面,似乎不是不行…… 夜惊堂正思索间,后腰忽然被胳膊肘撞了下,回过神来,却见骆女侠用菜刀端着蒜苗站在身侧,双眸微恼: “锅糊啦!” “嗯?” 夜惊堂发现锅里冒烟了,连忙翻锅,让骆凝把切好的蒜苗放进去,回应道: “仇大侠义薄云天,我早有耳闻,明天我去黑衙拜会一下,问问看。不过事先说好,我最多帮你们确认仇大侠安危,不可能帮你们救人。” 骆凝见夜惊堂真准备帮忙打听,眼底恼火消减了几分,但也有些狐疑: “你就这么利落帮忙?没啥非分之……要求?” 夜惊堂知道骆女侠什么意思,摇头一笑:“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教我几手绝招当报酬。” 折云璃很豪气拍了拍胸口的荷包蛋: “这个简单,你若是能帮忙把仇大侠救出来,我请八大魁教你武功。” 骆凝对此也是点头:“我不欠你人情,你若帮忙,哪怕只是打听到仇天合境况,我也教你武艺,不过只教一招。” 夜惊堂顺手为之,自然豪爽:“没问题。” 呲啦啦…… 爆炒带起的香味,逐渐弥漫深巷小院。 随着太阳西斜,一张小桌摆在了正屋里。 作为‘长辈’的骆凝,面向房门坐在主位,夜惊堂和折云璃对坐,鸟鸟则站在桌子边缘。 桌上摆着三碗米饭、四菜一汤,以及放鸟食的小碟子。 三人一鸟在老旧却整洁的院子里吃饭,场景看起来颇为协调,此时恐怕就算有官差进来,恐怕也不会看出倪端。 骆凝端着小碗细嚼慢咽,气质举止都很淑女,偶尔帮折云璃夹菜,夜惊堂自然没这福气。 夜惊堂也没主动献殷勤,只是偶尔喂一口眼巴巴望嘴的鸟鸟。 而折云璃…… 折云璃性格很活泼,瞧见师娘这两天有些闷闷不乐,或许是想开个玩笑逗师娘,闷头扒饭时,悄悄抬起桌下的绣鞋……在师娘腿上蹭了下! “!” 骆凝小口吃饭的动作猛地一僵,余光描向‘作势’逗鸟的夜惊堂,眼底涌现无边怒火和羞愤,然后……当没发生过,继续吃饭。 ?? 折云璃眉头一皱,有些难以置信——师娘被调戏,怎么没反应? 不是该脸色涨红,或者怒视夜惊堂的吗? 难不成我在不敢发火? 折云璃想想也只能是如此,心中一琢磨,又抬起绣鞋,顺着师娘的方位,悄声无息在夜惊堂腿侧蹭了下。 结果夜惊堂反应极快,直接就转头看向桌下,然后抬眼望向折云璃,目光怪异: “你踢我作甚?” !! 折云璃表情微僵,暗道——你这厮怎么装都不装?就不怕本姑娘难堪?——思索间起身就想跑。 而骆凝也反应过来方才是云璃在捣乱,气的是柳眉倒竖,一拍桌子: “云璃!你给我回来!” “啊!师娘我错了,我开个玩笑……” 啪啪啪—— 折云璃刚起身,就被骆凝逮住,拿起屋里的扫帚在屁股上抽了两下。 “清清白白女儿家,去蹭男人腿,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规矩?真是越大越放肆……” “啊——师娘,我真错了,我就开个玩笑吗,你别这么生气……” 夜惊堂自然不敢和折云璃解释,她开玩笑撞在了火山口上,埋头吃饭,当做啥都没看见。 鸟鸟倒是很热心肠,飞到两人旁边:“叽叽叽……”劝架,估摸在说——你们不要打了,要打打堂堂…… 好在夜惊堂没注意,不然晚饭得吃白斩鸡…… —— 不知不觉,月上枝头。 藏于老旧巷弄里的庭院,已经焕然一新,地面、台阶收拾的整整齐齐,门窗的裂缝也被模板补上,屋檐下甚至还给做了个简易的鸟巢。 咚咚咚—— 身着亚麻色裙子的折云璃,蹲在主屋的房顶上,用小锤子在破洞处钉着木板。 夜惊堂站在隔壁院子的厨房顶端,拆着人家的瓦片,隔空丢给折云璃——当然,这和房东太太打过招呼。 骆凝下午被折云璃气的脑瓜疼,也不好出门乱走,早早就进了屋,蒙头大睡谁也不搭理。 大半天忙活下来,房顶彻底补好,已经像是个正常小家了。 两人从房顶上跳下来,虽然屋里有几个小凳子,但这时候坐在骆凝跟前,恐怕不会被笑颜相待,见月色撩人,就在一尘不染的院子里习武。 折云璃学的武艺很多,此时在屋檐下慢条斯理打拳;鸟鸟也在跟前有模有样学着,但除开‘白鹤亮翅’学得像,其他都是乱扑腾。 夜惊堂则站在院子中央,腰后横刀,闭目凝神。 通过义父教的‘引子’,悟出第一刀后,就算是开了头。 以夜惊堂的感觉,‘八步狂刀’应该是一套连招,这点从‘左手拔刀’就能看出来。 而连招,必然是‘一招尾、接二招头’,中间没有空档。 左手拔刀,倒持横削,停下的姿势,必然是刀尖向外,刀柄指向右手,变成了‘主手正握’。 嚓—— 夜惊堂左手拔刀,横扫过后,将左手倒持的长刀送入右手,姿势就变成了正手握刀、躬身前倾,往前刺、斩的姿势。 飒—— 夜惊堂右手握刀前推,将长刀刺向前方,发出一身震鸣。 略微感觉,又开始调整脚步腰背,寻找最适合出刀的动作。 折云璃慢条斯理打着拳,看了半天后,莫名其妙道: “你在练什么鬼东西?” 夜惊堂收刀归鞘,重新横削接前斩: “练刀,看不出来吗?” “你这也算刀法?完全是戏台子上的假把式……” “云璃!” 主屋窗口,骆凝也在偷瞄,因为见识过夜惊堂惊人的悟性,自然不会嘲笑,而是面色凝重: “你难不成在自创刀法?” 夜惊堂摇了摇头:“学老辈教的招式罢了。别人习武,在旁边问东问西可不礼貌。” 骆凝和折云璃,见此自然不再打岔,只是认真看着夜惊堂瞎比划。 结果等待夜色以深,也没见夜惊堂比划出什么东西。 今天折云璃出门,还买了被褥,东侧的小厢房也清理了出来,里面有床架子,已经铺好。 夜惊堂不介意和姑娘挤一个床,但骆凝和折云璃估摸不会答应,所以彼此分房而眠,一天也就这么结束了…… 第19章 黑衙 第19章 黑衙 旭日东升,偌大城池内响起幽远晨钟,鸣玉楼一带已经人头攒动,聚集了无数谋生计的四海游子。 夜惊堂骑乘黑马,穿过繁华街巷,在鸣玉楼附近的无匾衙门外停下了脚步。 黑衙规模挺大,正门外是个小广场,上面竖有一根旗杆,但不挂旗帜,而是挂人头的地方,江湖上甚至专门有个词,叫‘悬首黑衙’, 黑衙号称‘阎王殿’,属‘王府私卫’,不在六部构架之内,也不接官司开堂问审,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到访,门外只有两个站岗的捕快。 夜惊堂递上了腰牌,就被请进了大门。 大门内部是正常的大堂,左右各有班房,但没有待客的地方。 在影壁后等待不过稍许,大堂后方走出两人,为首的是‘白无常’伤渐离。与昨日江湖客的打扮不同,穿着一身青色文袍。 顺带一提,‘白无常’‘六煞’等诨号,是江湖人送的,初衷带有贬义,但硬实力太强,才成了尊称。 伤渐离是正儿八经的武官,享四品俸禄,大概率不会喜欢‘索命无常’的称号,穿青色袍子而非白色,估摸就是为了避嫌。 跟在伤渐离后方的,是留着胡子的王赤虎,遥遥就客气招手: “夜老弟,你是真不仗义,前两天还给我装穷,结果可好,整个天水桥都是你家的,亏得我还想扶你一把……” 夜惊堂上前拱手一礼:“伤大人,王总旗,你们怎么亲自出来迎客,实在太折煞在下了。” 王赤虎笑呵呵道:“知道折煞就好,作为裴家的大少爷,佘捕头被你伤了,你不去金屏楼,点十几个姑娘伺候伺候,以后还想在京城混迹?” “这是自然,昨天不小心误伤佘大人,还没来得及致歉,要不现在把佘大人请上,去金屏楼坐坐?” 说话间略微打量,夜惊堂才发现伤渐离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 内家高手都是越老越妖,这年纪能闯出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名声,堪称可怕。 伤渐离气质颇为清冷,不过面对夜惊堂,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不好酒色,佘龙还得养几天伤,等散了衙,夜公子陪王总旗去即可。夜公子登门,可是想求见靖王?” “我一介草民,哪里敢惊动靖王。靖王对在下赏识,今日过来,也是想尽微薄之力,看这身武艺,能不能给朝廷帮上忙。” “哦?” 伤渐离听见这话,目露赞许,直接就带着夜惊堂走向后衙: “夜公子有这心,靖王知道定然欣慰。外面的江湖太大,黑衙职权又不明确,法司衙门处理不了的脏活儿累活,全往黑衙头上扔,衙门的捕快是真跑不过来……” 闲谈不过几句,伤渐离就把夜惊堂带入了一间正厅里。 厅中放着数排书架,西侧的墙壁上,都挂满了‘通缉令’,估摸有近百人最上方单独空出来的一张,写着‘薛白锦’的名字。 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但夜惊堂略一打量内容,心中便是一惊——薛白锦,号‘平天教主’。 平天教夜惊堂可是如雷贯耳,是前朝残党建立的组织,死守南霄山,灭国六十载依旧不肯归降。 而平天教主,位列八魁第一、天下第四,号称‘山下无敌’,俗世江湖没对手,打不过的只有山上三个修仙的老妖怪。 夜惊堂站在墙壁前,看着平天教主的通缉令,觉得这玩意完全是摆设。 而后面的王赤虎,估摸看出了夜惊堂的意思,打趣道: “这东西地藏爷看了都直摇头,没人敢接,夜老弟想试试?” “这墙上挂的都是天兵天将,最下面的我都惹不起,王总旗别开玩笑了。” “人要有志气。” 王赤虎叹道:“平天教主这狗贼,可不是啥善人。以前的江湖第一美人‘蟾宫神女’,武艺高侠气重,江湖上钦慕者无数,‘一袭青衣月下凌波’的绝世风采,不知倾倒多少侠客,至今江湖女子都是爱青衣胜过爱红衣……” 夜惊堂没听过这典故,好奇道: “这位女侠,被平天教主害了?” “要是害了,我还敬薛白锦不为美色所动。据传闻,‘蟾宫神女’是行侠仗义,不小心遇到了平天教主,然后就成了教主夫人” “平天教主把人掳回去了?” 伤渐离站在身侧,摇头道: “别听江湖传言瞎扯。平天教死守南霄山甲子不降,冥顽不灵想着光复前朝,是罪无可赦的逆贼不假,但也确实占了‘忠义’二字,否则平天教不会被那么多江湖人追捧。此等枭雄,岂会干劫掠妇人的下作勾当。” 夜惊堂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伤渐离可能怕夜惊堂误会,又解释道: “当然,我也不是说平天教主是善人,只是比恶贯满盈的‘绿匪’稍微讲点江湖道义,对朝廷来说,都是罪无可赦的逆贼。江湖人,若都像玉虚山、君山台这样效忠朝廷,或向红花楼、水云剑潭一样安分守己,天下早就太平了。” 旁边的王赤虎,胆子倒是肥,直接来了句: “知当权者不公不仁,而不敢以武犯禁者,配不上‘侠’字。若是人人都能吃饱喝足,几人会把脑袋挂裤腰带上走江湖?在我看来,江湖人泛滥不服管束,问题出在太极殿前三排,不能怪江湖人有脊梁骨。” ?! 这已经不属于把天聊死,而是把人聊死。 伤渐离转身就走,好似啥都没听到。 夜惊堂都惊呆了,硬着头皮询问: “敢问王总旗令尊是?” 王赤虎面露傲色:“家父镇国公王寅,靖王乃是我表亲,厉不厉害?” 夜惊堂还真没看出来,怪不得这么不怕死,他拱手道: “厉害厉害,是在下有眼无珠。” “哪里哪里……” 伤渐离应该早就习惯了王赤虎的言行无度,来到书籍旁,取出一堆卷宗,递给夜惊堂: “夜公子,这些是黑衙正在办的差事,皆在云州辖境,你随意挑选。夜公子不是黑衙的人,按照规矩,办完差事,赏银会直接送到府上,功劳只能记在伤某名下,还请夜公子别介意。” 这话意思就是‘外包’,因为大魏江湖人泛滥,衙门人手不够,此类事情其实很常见,‘悬赏令’就算其中一种。 夜惊堂到黑衙来,本就是打点关系,光说不练肯定不行,当下把一摞卷宗接过来查看…… 伤渐离还真不客气,全是大案! 作案之人基本都有江湖诨号,‘剜心手’‘剥皮书生’什么的,一看就是江湖魔头,后方对武艺的评价,不是‘一流高手、疑似宗师’,就是‘心狠狡诈、慎重对待’。 夜惊堂翻了几张后,表情稍显尴尬: “有没有简单一些的?我刚出社会……咳……刚出江湖,这些活儿怕是……” 伤渐离来了个‘鬼拍肩’:“夜公子差点卸掉佘龙胳膊,不是宗师也距离宗师不远。让公子去抓几两赏银的小偷小摸,未免太亏待公子,黑衙也没有这么简单的差事。来都来了,随便挑一个,办成了是为民除害,没办成也无妨。” 夜惊堂硬着头皮翻下去,最后终于找到一个飞贼——燕州大盗‘无翅鸮’,轻功过人战力不高,据线报,近期来了京城,暗中潜入过存放史料的‘御碑阁’,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应该还留在京城。 无翅鸮手上有几条人命,为此才被黑衙通缉,但能当‘贼’的人,战力多半不会太夸张,危险度较低。 夜惊堂本想接下,但再仔细看履历——无翅鸮最出名的战绩,是偷过燕山截云宫! 夜惊堂都惊了,万万没想到,世上有江湖飞贼,偷东西能偷到八大魁头上。 此人危险倒是不危险,但连截云宫都敢偷,还能逍遥法外的猛人,能轻易被抓住? 其他案子比这个风险大太多,夜惊堂来回翻了两遍,不容易把自己搭进去的,好像就这一张,想想还是把‘无翅鸮’的卷宗拿出来: “我没啥搏杀经验,试试这个吧,若抓不到,还望伤大人勿怪。” “衙门也在查,夜公子尽力而为即可,就算抓不住,能找到行踪,赏金也不会少。” “要活的还是死的?” “能被黑衙追缉的匪类,身上皆有大案,且危险狡诈。除开某些身份特殊之人,其他能当场打死,就千万不要留手,以前因为这个,衙门折了不少弟兄,夜公子切勿心慈手软。” 夜惊堂微微点头,接完了差事,顺势又道: “我对刀法颇为热衷,伤大人昨天提起‘天合刀’仇天合,我听说是刀法宗师,不知大人方不方便……” 伤渐离昨天见识过夜惊堂的刀法,对他好奇江湖上的刀法宗师并不奇怪。 夜惊堂家世背景明明白白,在黑衙之内,又不怕他劫狱杀囚,伤渐离直接转身领路: “走吧,带夜公子去看看。仇天合算是名震江湖的刀法宗师,若能指点夜公子两句,对夜公子来说可是受益无穷。” 夜惊堂没料到伤渐离如此干脆,当下跟随在后,拱手道: “谢伤大人行方便。”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第20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第20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黑衙独立于六部之外,在内部就可以进行巡查、逮捕、审问、处决一条龙服务,关押要犯的大牢就在衙门后侧——准确来说,是在鸣玉楼的正下方。 夜惊堂跟着伤渐离走了半天,逐渐来到鸣玉楼附近,发现后方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府邸,高墙之后楼阁林立、草木成荫,将帝王之家的奢华气派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靖王府后门?” “黑衙是靖王私卫,按理说这里就是靖王府外宅,黑衙大门才是王府后门。” 伤渐离自廊道进入了通往地下的阶梯。能让黑衙出动的都不是庸人,且多半就地格杀,不会让其多活一时半刻,地牢里关押的人不多。 夜惊堂刚进入地下,便觉一股阴森凉气扑面而来,前方过道深不见底,沿途油灯看去如同鬼火。 前行约莫百余步后,往下走了两层,直到来到了一间地下室内。 地下室外站了两个狱卒,内部四面无窗,点着油灯,中间有一口天井。 天井上方盖着精铁栅栏,以铁锁和井口连在一起,每跟铁棒足有男子手腕粗细,光是分量,寻常人就没法抬起,更不用说冲破铁锁。 夜惊堂来到天井跟前,探头往内部打量一眼。 天井下方是一间石室,摆放着些许起居器物,靠墙坐着一名囚徒;囚徒穿的还算干净,但头发披散了下来,手脚皆有胳膊粗的铁链束缚,骨架很大,但身体十分消瘦。 夜惊堂从井口露头,披发囚徒就抬起了头——脸上有些褶子,看面向约莫五十上下,但双目炯炯有神,丝毫不显颓废,就如同坐在家里看着门口到访的客人。 不过发现面孔陌生后,囚徒又恢复了盘坐之姿,闭上双眼。 夜惊堂询问道:“这就是仇大侠?锁这么严实?” “这些东西不过是防止意外,起不了太大作用;真正锁住他的是‘软骨香’。” 伤渐离解释一句后,看向地牢: “仇天合,这位是夜惊堂夜公子,也是刀客,你可能感兴趣。” 地牢内,仇天合再度睁眼: “下来吧。” 伤渐离打开井口,抬手示意: “请。” “……” 夜惊堂不信锁这么严实,还能对他产生威胁,当下也没怂,直接翻身跃入天井。 踏—— 一声轻响在幽闭石室内响起。 仇天合本来目光平淡,但惊鸿一瞥间,看到了夜惊堂身后那把‘螭龙环首刀’。 这把刀的造型,在江湖上其实很普遍,因为前朝刀法宗师狂牙子在刀客中登过顶,其所用佩刀,后辈自然争先效仿,如今世面上的存量极多。 君山台的刀法叫《屠龙令》,初衷屠的就是这把螭龙环首刀。 但仿品极多,真品只有一把。 不熟悉的人可能难以分辨,但曾经见过这把刀的顶尖刀客,认刀比认人准! 仇天合目光神色皆未出现变化,只是打量夜惊堂的面容: “好俊的小子。找老夫所为何事?” 夜惊堂没有居高临下,在仇天合身前丈余席地而坐,拱手道: “久仰仇大侠之名,只是过来探望。” “刀不错,亮一刀,让老夫瞧瞧深浅。” 夜惊堂并未啰嗦,把刀推于腰后,反握刀柄。 呛啷—— 石室内寒光一闪,带起些许微风,吹起了仇天合散乱的长发。 呼…… 夜惊堂收刀入鞘,松开刀柄询问: “仇大侠觉得如何?” 青出于蓝…… 仇天合神色无任何异样,只是淡淡颔首: “是个大才,若老夫未曾困于此地,定要和夜少侠讨教一番。” “仇大侠过奖。我初入江湖,对江湖上的刀客了解不多,只知晓轩辕朝、仇大侠、郑峰等几人,仇大侠可否给我讲讲这些典故?” 仇天合已经看出了夜惊堂的身份,虽然刀法路数截然不同,但起手一模一样。 仇天合年轻时,和郑峰是对手也是知己,较量不下百次,知道郑峰苦苦寻觅的‘正路’,就是此子方才那完美无瑕的一刀。 郑峰没来,刀出现在此子之手,只能说郑峰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奈何桥头。 仇天合眼底闪过一抹物是人非的伤感,明白夜惊堂来意,开口道: “轩辕朝为当代‘刀魁’,生平事迹随处皆可听闻,不用老夫复述。轩辕天罡早已退出江湖,不便提及。至于郑峰,痴儿一个。” “哦?”夜惊堂认真了几分:“此言何解?” 仇天合望向天井:“下来听吧,不是什么密事。” 伤渐离看起来对于这些江湖旧事也感兴趣,飞身跃下,无声无息落在了夜惊堂背后,负手而立。 “老夫三岁练刀,至今五十二载,遇到的朋友很多,对手也很多,不过至今除了轩辕天罡,其他皆已成黄土。郑峰在这些人中,不算出众,但合老夫胃口,算知己。” 仇天合看着夜惊堂:“当年的郑峰,和你一样锋芒毕露、意气风发,可惜没你长得俊,天赋也差你些许。本来老夫与其约定,彼此刀法大成之日,先败轩辕老儿,再决战君山台,一战定当代‘刀魁’,可惜,郑峰先失约了。” 夜惊堂询问道:“为何失约?” “郑峰那小子,和轩辕天罡关系不错,去过君山台几次,结识了轩辕老儿的女儿轩辕淑夜,彼此结缘。” 轩辕淑夜…… 夜惊堂暗暗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大概率和他姓‘夜’有关。 “郑峰情根深种,登门提亲。但当时朝廷在选秀女,轩辕老儿为求富贵,欲送轩辕淑夜入宫为妃。为了让女儿听从安排,轩辕老儿刻意激将,让登门提亲的郑峰用刀说话。” 仇天合微微叹了口气:“郑峰当时连宗师都不是,哪有资格挑战轩辕老儿,但还是拔了刀。 “那一战郑峰拼尽全力,一战奠定了‘刀法宗师’的名号,但依旧距离轩辕朝太远。 “轩辕老儿根本就没想过嫁女儿给他,为了让女儿死心,当场下了狠手,虽然没取郑峰性命,但必然成了废人,连生儿育女估计都成了奢望。” 夜惊堂知道义父终身未婚无儿无女,天天烂醉如泥,闻言神色微凝: “然后呢?” “那天之后,郑峰彻底消失在了江湖上,老夫再未见过。如今,恐怕已经先老夫而去了。” 夜惊堂听见这话,略微沉默,又询问道: “轩辕淑夜最后如何了?” 站在背后的伤渐离,接话道: “承安二年,朝廷择良家女入宫,轩辕淑夜在秀女之列,行至云州边界,仇天合杀入车队,身中八刀拼死劫走轩辕淑夜,就此亡命天涯,被朝廷和君山台追捕近三十年,直至去年,他才被黑衙抓获归案。” “……” 夜惊堂心中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仇天合。 仇天合露出一抹笑意:“老夫和郑峰是对手,也是知己。他不知所踪后,轩辕淑夜派人偷偷找到我,让我帮忙寻找郑峰的下落,告诉他一声,轩辕淑夜会在奈何桥头等着他。 “老夫岂会知晓郑峰藏在何处,看不得这些人间伤心事,就单人一刀杀入婚使队伍,劫走了轩辕淑夜,而后带着她找了郑峰十年。从天南山野,找到荒凉草原;从东方海崖,找到西北大漠;至今不知道郑峰藏在何处,轩辕淑夜心灰意冷之下,退隐江湖归于市井,现如今过的也不算孤苦……” 夜惊堂稍作沉默后,摇头一笑,并未言语。 仇天合笑了两声:“这些事儿,老夫下去和郑峰聊。走吧,老一辈刀客的事儿,和你这雏鸟没关系。只希望你不要变成郑峰那德行,再让轩辕老儿当三十年刀魁。” “仇大侠珍重,在下告辞。” 说完,夜惊堂起身一礼,和伤渐离一起跃出天井。 仇天合靠在墙上目送,直至铁栅栏关上,脚步消失,才暗暗叹了一声: “一代新人换旧人……你小子苦尽甘来熬出了个好儿子,老子倒是糟了天谴,什么道理……” …… 第21章 想当王妃吗? 第21章 想当王妃吗? 踏踏…… 一道脚步从幽暗地道响起,却走出两人。 夜惊堂面色依旧平静如常,但眉宇间显然多了三分怅然。 伤渐离走路没有声音,就好似飘在跟前的幽鬼,脸颊一如既往的清冷: “世间最悲事,莫过于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夜公子尚未及冠,此类事情见得少,心生感慨理所当然,但也不要看太重。人人把生平展开,经历皆能让你我动容,恻隐之心,当用在该被恻隐之人身上。” “伤大人莫非也有一番故事?” “世间找不到没故事的人,无非大与小,精彩或不精彩。” “呵呵……” 闲谈两句,夜惊堂告辞离去。 但尚未走出多远,就见王赤虎跑过来,遥遥招呼: “夜老弟,王爷召见你,赶快过来。” 伤渐离尚未离去,见此抬手示意: “夜公子,请吧。” 夜惊堂见靖王传唤,眼底闪过意外,稍微整理衣冠后,跟着王赤虎进入高墙下的小门。 一道白色围墙,好似隔着两个世界。 围墙前是肃穆威严的衙门,而穿过小门,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五彩缤纷的花卉引入眼帘,一条游廊架在绿湖之上,通向参差错落的亭台楼阁,无数身着彩衣的妙龄女子在其中穿行,就好似一瞬间从人间走到了天宫桃园。 夜惊堂穿过游廊,目不斜视,没有去看王府后宅衣着亮丽的女眷。 但无奈他长得有一点讨女人喜欢,刚从游廊现身,就发现数十道目光从各处投来,隐隐能听到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公子呀?” “好俊,莫不是咱们王爷挑中的……” “真般配……” “要是王爷不喜欢,能不能赏给咱们呀?” “你想得美……” 王府的侍女这么调皮,大略可以推断靖王不是难伺候的主,夜惊堂心中稍定,跟着王赤虎来到了鸣玉楼下。 五层高楼,走到近前才能感受到其巍峨和华美,人影站在下方,就好似一个小米粒。 鸣玉楼入口处,有一名侍女等候,王赤虎走到台阶下便停步,悄悄给夜惊堂使眼色道: “夜老弟,这一步站稳了,能少走六十年歪路,你可得上点心。” 夜惊堂对此实在不好回应,就拱手一礼,然后轻提袍子踏上台阶,跟着侍女进入鸣玉楼。 高楼一层是宽阔大厅,但其中没有桌椅屏风等日常陈设,中间为空地,长宽约莫六丈,地面并非木地板,而是不明材质的黑色石材,上面密布细微划痕。 周边为八根巨柱,柱子后方是走廊,沿着墙壁摆放数十个案台,上面成列着刀枪剑戟等兵器。 大魏武风鼎盛,无论男女老少、权贵寒门,都会学点拳脚,女王爷家里放着些兵刃并不奇怪。 夜惊堂起初并未在意,只是跟着不时回头瞄他的漂亮侍女行走,但走到一处案台前时,却停住了脚步。 红木质地的案台上,横放着一杆长枪,枪杆不知什么材质,呈黑青色,光泽犹如玉石。 枪锋长一尺半,黑锋如镜面,在光线下散发着幽森寒芒,枪樽亦是如此。 整枪没有铭刻任何花纹字迹,但放在武人眼中,却好似一个玉体横陈的倾世美人。 而最为关键的,是案台下有块木牌,刻上这杆枪的名字: 鸣龙 夜惊堂从义父哪里得知《鸣龙图》的消息后,也曾打听过这卷奇书的来历——相传史上有位开国君主,在乱世中遇一奇人,得奇书一卷,先入武道化境,后平八荒六合一统天下,老来乘龙登仙而去,为此这卷奇书,就被后世称为了《鸣龙图》。 而那位开国君主征战天下所用的配枪,也被后世冠以‘鸣龙’之名,为十大名枪之首,历朝都是帝王的私人珍藏,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 夜惊堂作为习武之人,忽然瞧见这种‘金色传说’级的装备,难免会驻足多看几眼,分辨真伪。 也不知是不是看的太入神,夜惊堂正仔细观摩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喜欢吗?” 声音清澈、肃冷,带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出一个‘不怒自威’的严肃形象。 但这声音偏偏又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骆凝的御姐音,是轻灵出尘中带着淡淡的柔媚,听起来就像个出山行走的成熟女侠。 而这道御姐音,则是居高临下、有恃无恐、不容违逆,一股子霸道女总裁味儿…… 夜惊堂并未听到脚步,心中微惊,转眼看去——带路的侍女前面,多了一位女子。 女子头竖玉冠,身着银白相间的蟒袍,腰间为金镶玉的腰带,挂着一块碧绿游龙佩。 女子衣着的款式明显是男装,但稍微改造过,比较修身,腰束的很紧,衣襟则很大,被两团儿撑的鼓囊囊,连上面五爪金蟒,都变成了‘胖头龙’。 女子身材很高,约莫和夜惊堂眼睛齐平,放在女人身上可谓鹤立鸡群。 但偏偏这个女子身材又很协调,标准的九头身,四肢修长,腰身尺寸恰到好处,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腴的地方,十分丰腴! 至于容貌,女子眉眼立体,肤白如羊脂,双眉似柳叶,高挺鼻梁下的双唇,还点了艳丽的大红唇胭,极为夺目,却不显半分妖媚。可以说美的堂堂正正、大气磅礴,用‘美’来形容过于柔和,感觉用‘俊’来形容要更贴切。 夜惊堂转眼看到这么个烈焰红唇冲击力极强的美人,着实意外,但也不至于失态,抬手一礼: “在下夜惊堂,见过靖王殿下。” 东方离人离得挺近,就站在夜惊堂背后,见他回眸一顾,瞧见自己没有任何异色,眼神颇为赞许: “临危不乱、宠辱不惊,心智不错。免礼。” 夜惊堂从蟒袍认出女子的身份,但确实没想到靖王这么年轻,他收手站直,没有打量靖王的容貌,而是看向‘鸣龙枪’,回答刚才的问题: “在下只是好奇,才停下来看看,在下不会枪法,喜欢真谈不上。” 东方离人把长枪取过来放在手中打量: “鸣龙枪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当年再厉害,历尽杀伐传到如今,也难当大用,放在皇城大内当装饰。这杆枪是仿品,不过材质较之正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单手托枪,递给夜惊堂: “试试?” 夜惊堂没有接,惭愧道: “在下不会枪法,实在不敢暴殄天物,还请殿下见谅。” 东方离人收回长枪,放回了案台,沿着诸多环形走廊前行: “本王尚武,这楼里不仅藏着天下名兵,还有不少历朝传下来的武功秘籍,自幼便想‘集百家之长于一身’。可惜,江湖人规矩重,真功夫只传徒弟,不教外人,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 夜惊堂跟着行走,略微琢磨: “靖王想学我的刀法?” 东方离人脚步一顿,转眼望向夜惊堂: “你倒是聪明。舍不舍得?” 夜惊堂自然舍得,他目标是去宫里挖《鸣龙图》,与《鸣龙图》以及靖王府的人脉比起来,一招见了光的刀法算什么? “刀再好,也得看放在谁手里。真功夫不敢教外人,无非怕外人青出于蓝;我这一刀已经见光,不能当压箱底的绝活儿,教给外人,能比我用得好,用其他招式照样能胜我;没我用得好,会不会此刀都不是我一合之将,教给天下人又何妨?”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孺子可教。武仙人奉官城,对登门请教的宗师来者不拒,只怕对方听不懂,抱得心思可能和你一样,可惜,至今无一人能与奉官城同台相争,希望你日后也能如此。” “靖王太看得起在下了,我没这么大抱负,只是有点私心。我只会这一刀,靖王若是看得上,事后能教我一招半式……” 东方离人明白了意思——以物换物——她转过身来: “好说。君山台的《屠龙令》,你可想学?” ? 夜惊堂听见这话,着实意外。 刀魁轩辕朝是义父的仇家,他若是能学会《屠龙令》,日后用轩辕朝的刀法把轩辕朝干趴下,教君山台该怎么用《屠龙令》…… 那得装多大个逼…… 念及此处,夜惊堂怦然心动,但想想有点尴尬的道: “我就会一刀,换当代刀魁的《屠龙令》,怕是……”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东方离人走到案台前,素手轻抬,拿起一把做工精美的老刀,来回打量: “你只会一招起手式,连自成一派都做不到,换完整的《屠龙令》,肯定不行。你至少得拿一门完整的上乘武学来换,本王才会教你。” 夜惊堂就知道没这种好事儿,稍微无奈: “我确实只会这一刀,后面的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想出来,我真不说不准。” “你把此刀完善,至少十年后,本王可没心思等。” “那靖王的意思是?” 东方离人手指轻弹,宝刀出鞘,可见宝刀护手附近,刻有‘天合’二字,看起来大概率是仇天合的佩刀: “你对《天合刀》可有兴趣?” “……” 夜惊堂瞧见这把宝刀,忽然明白了靖王的用意——她想学《天合刀》,但仇天合肯定不会教,所以想借他之手,从仇天合哪里学来。 夜惊堂今天听说了仇天合和义父的往事,不好说义父的对错,但仇天合的所作所为没啥问题,如果有机会名正言顺捞出来,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夜惊堂稍作斟酌后,摇头轻叹道: “天合刀名震江湖,若有机会,我自然想学。但仇天合身陷囚牢,我学了刀法就得记情分。明知授业恩师命在旦夕,我若置之不理,就变成了白眼狼;我若搭救,殿下恐怕会把我也关进去。” 东方离人把宝刀收回刀鞘,放在了案台上: “你能千里迢迢把家产送入京城,本王便看出你重情义,这种两难之事,自然不会让你去做。仇天合被擒获,至今未被处斩,你可知缘由?” 夜惊堂摇了摇头。 “承安二年,仇天合劫走秀女轩辕淑夜。轩辕淑夜是君山侯嫡女,本来要被封为贵妃,被劫走,一后二妃就缺了人,为此婚使就近选了一名世家女入宫。” 东方离人回过身来,昂首挺胸,身形笔直: “那名女子入宫后,深得父皇宠爱,诞下两位公主。你猜猜是哪两位公主?” “……” 夜惊堂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靖王,颇为意外: “是靖王和……” 东方离人点头,沿着走廊继续前行: “虽说是阴差阳错,但仇天合确实算得上‘从龙有功’。本王不杀他,一来想要他的刀法;二来是对他的‘大逆之举’,很难心生反感。 “你若学了他的刀法,敬他为长辈,又愿意为本王做事,本王看在你的情面上,可以上书天子,法外开恩,让仇天合离开地牢。不过恢复自由身就不用想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能让仇天合在黑衙附近找个小院养老,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 夜惊堂对于这个提议,稍微沉默了下: “靖王想让我做什么事?” “嗯……” 东方离人原地负手驻足,回头打量夜惊堂俊美无双的面容、高大硬朗的身板,若有所思。 ?! 夜惊堂站直些许,感觉这火辣辣的女王爷,意思是——你想当王妃吗? “呃……” “哼~” 东方离人把脸颊转回去,留给夜惊堂一个后脑勺: “别想太多。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样的俊才都见过,你这样徒有其表的花拳绣腿,还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掌管黑衙,负责追缴江湖上为非作歹的匪类,你说能让你办什么事?” 夜惊堂就知道没这种好事,悻悻然笑道: “明白了,草菅人命的悍匪,人人得而诛之,在下若有机会遇上,靖王不开口也会为民除害。” “空口无凭,本王如何信你?”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你敢接无翅鸮的案子,说明有把握,先让本王瞧瞧你的能力。” 啥? 我有个锤子把握! 夜惊堂暗道不妙——他刚才手上全是‘蚯蚓竖着劈’的江湖悍匪,为了安危着想,才挑了个危险度较低的差事儿,本想着尽力而为,意思一下就行了。 靖王这话说下来,他要是抓不到,在靖王心里的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以后找机会进宫挖宝,自然也成了问题…… 差事是自己接的,夜惊堂总不能现在反悔换一个,想想还是硬着头皮道: “在下定然尽力。” “去吧,本王静候佳音。” …… 第22章 狗官! 第22章 狗官! 时至中午,染坊街人影稀疏。 夜惊堂牵着马返回双桂巷,沿途都在琢磨抓‘无翅鸮’的法子,老旧巷道很幽静,遥遥就能听到深处传来的鸟鸣: “咕咕~……” 走到院墙外,踮起脚尖查看,干净整洁的院落里又多了几件家当,远角的瓜架重新搭建了起来。 一袭青衣的貌美少妇,将裙摆收拢至腿前,蹲在瓜架下,以小锄在墙边挖出小坑。 少妇本就身段儿曼妙,收裙蹲下的姿势,使得盈盈一抱的腰肢下,画出了一道满月般的丰盈。 毛茸茸的白色‘有翅鸮’,则很勤快的从少妇旁边的小布袋里叼起种子,小跳到挖出的小坑前放下,然后做出‘鸟鸟乖不乖’的傻模样,张开鸟喙讨要吃食。 “种的什么?苦瓜?” 骆凝见夜惊堂回来,就把小锄头放下,来到了院门处,注意着巷口的动静: “今日去黑衙,打探的如何?” 能有这反应,是因为折云璃不在家,骆凝若不注意着外面,脚步声一响,这小贼准把她往屋里拉。 夜惊堂有些好笑,从厨房拿了个小板凳出来,在屋檐下就坐: “挺顺利,见到了仇天合。” 骆凝戒备的面容微微一凝,眼底显出狐疑,并未靠近。 但夜惊堂描述仇天合的相貌特征后,她脸色就变成了惊讶,来到屋檐外,询问道: “你怎么见到仇天合的?黑衙这么痛快放你进地牢?” 夜惊堂把一个小板凳放在身边: “我是良民,底子清白,刀法又不错,去找衙门的大人行个方便,见识下江湖豪侠,合情合理,有什么难的?过来坐下说话。” “……” 骆凝瞄了眼摆在一起的小板凳,稍作犹豫,来到了跟前,把板凳挪远了几分才坐下,让鸟鸟蹲在中间,柔声询问: “仇天合处境如何?” “被关在鸣玉楼地下两层,铁锁、铁栅栏暂且不提,身上还中了软骨香,估摸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至于营救,你就别想了,潜入地牢劫狱的难度,比直接去刺杀靖王还大,我估摸世上没人能做到。” 骆凝眉宇间显出愁色:“我自然知道机会不大,仇天合对云璃有救命之恩,若置之不理,云璃会为此内疚一辈子,唉……” 夜惊堂笑了下:“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嗯?”骆凝眼神意外:“你有办法救人?” 夜惊堂点了点头,但没直接说,而是打量骆凝: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骆女侠让我帮忙,是不是得有点诚意?” ? 骆凝坐直些许,摸向腰间软剑,眼神微冷: “夜惊堂,我看你本性不差,才没因为上次的事儿,对你下杀手。若你不知轻重,得寸进尺,想以此为要挟……” 夜惊堂摇了摇头:“我没啥非分之想,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什么问题?” “骆女侠,你到底嫁人没有?” 骆凝娇颜愠怒,沉声道:“嫁了!都嫁好多年了,江湖上人尽皆知。” “你连怎么抱男人都不知道,举止青涩连叫都不会,哪像是嫁过人?我感觉你还是雏儿……” 嚓—— 话未说完,寒光闪闪的佩剑就指向了脖颈。 骆凝被这污言秽语弄得脸色涨红: “嫁人了就是嫁人了,夫妻在于‘情’字,和有没有做那种事,有什么关系?你再说着这种下流言语,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没做过……看来确实是雏儿…… 夜惊堂眼神颇为古怪,把剑锋拨开: “你相公着实有些暴殄天物。难不成你相公受过伤,不能尽人事?” 骆凝把剑指回来,怒视夜惊堂: “你管得着吗?你以为所以人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只惦记着女人的身子,成了亲就得行房?云璃师父对我礼敬有加,比你正派多了,而且她长得比你好看、武艺还比你高……” ??? 夜惊堂实在不知从何处吐槽这番离谱话语,憋了半天,只是莫名其妙道: “你拿我和你男人比什么?还想故意气我,让我吃醋不成?” 骆凝张了张嘴,觉得这话是有问题,岔开了话题: “别说这些坏你我名誉的事情!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救仇天合?” 夜惊堂没有再和骆女侠斗嘴,从怀里取出一封通缉令: “今天去黑衙,因为长得俊、刀法又好,被靖王看中了,让我找机会学仇天合的刀法,教给靖王。学人武艺,自然要记人情分,为了不让我当背信弃义的小人,靖王可以破例放仇天合出地牢,在京城养老,但代价是我今后要为朝廷办事儿。” 骆凝安静听完,暗暗皱眉——靖王这个条件看似豁达,实则相当奸猾。 让夜惊堂学刀法,然后以传人身份给朝廷办事,交换放仇天合出地牢的机会。 只要夜惊堂照办了,夜惊堂和仇天合就有了情分。 仇天合为防牵连夜惊堂,哪怕身上没有枷锁,下半辈子也不会离开京城半步,等同于‘不死囚徒’。 而夜惊堂若重情重义,为确保仇天合不上断头台,只能尽心尽力给朝廷办事儿。 一个条件,把两个人彻底绑死,靖王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甚至还白拿了仇天合的刀法…… 骆凝深思片刻后,冷声道: “这群狗官,真是奸诈……你若答应,岂不成了朝廷走狗?” 夜惊堂微微耸肩:“我是良民,能被朝廷器重是荣幸,还能白学一套刀法,怎么能叫朝廷走狗?” “……” 骆凝想想也是,夜惊堂和她不一样,不是反贼,接受这条件好像没啥坏处,但…… “你天资不俗,走仕途永远居于人下,摸爬滚打半辈子,也最多混个几品小官;而到了江湖上,以你的天资、我的人脉,我可以保证你能平步青云,成为未来江湖举足轻重的枭雄霸主……” 夜惊堂看着试图拉他入伙儿的骆凝,笑问道: “骆女侠到底是想救仇天合,还是想让我以后跟着你混?” 我都想…… 骆凝稍作迟疑,轻声一叹: “这一步走下去,你就断了江湖路,以后会被朝廷以仇天合为要挟,逼你不能违逆朝廷。就算你想为朝廷效力,你我素不相识,因为云璃的事儿,给你套上仇天合这么一道枷锁,我……我确实不能坦然答应。” 夜惊堂拉着小板凳,坐近几分: “骆女侠若觉得心有亏欠,可以想办法补偿我嘛。” ? 骆凝刚起的感慨之情,瞬间烟消云散,握住腰间剑柄,眉眼微冷: “你想如何?” “想学功夫。骆女侠以为呢?” 我以为你想让我…… 骆凝面色柔和了些: “你若真愿帮云璃救仇大侠,我这一身功夫传你又如何。不过从今往后,你在朝堂,我在江湖,彼此分道扬镳……唉~” 后面的话没说,但江湖上同样的事情太多。 曾经亲如兄弟,却因一个心怀忠义、一个身藏侠气,不得不刀剑相向,重归于好只能等到九泉之下。 这无疑是江湖上最悲凉的事情,谁都没错,却也都无可奈何。 骆凝有过这样一个故人,本来情同姐妹,自从她投身平天教后,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陌路人。 无论她对夜惊堂观感如何,现在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便是缘分,又岂能不担心,以后两人也陷入这种揪心的局面。 夜惊堂倒是没想这么多,见骆凝多愁善感,安慰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骆女侠能得偿所愿,我也有一番大好前途,何必再为将来之事烦忧。” “若有朝一日,你我在另一片江湖中重逢,你已身居高位,而我依然是贼……” “那希望骆女侠能好好保养,届时骆女侠若如今日一样风姿绝世,我肯定不会辣手摧花。” ? 骆凝伤春悲秋的心思,被这句话弄得荡然无存——不辣手摧花,那就是贪恋姿色,要把她抓回去为奴为妾,可劲儿糟蹋调教? 这对江湖女子来说,还不如死了! 骆凝脸色一沉,轻声骂了句: “狗官,我死都不会让你如愿。” 夜惊堂笑了两声,没有再撩骚,示意通缉令: “想被靖王赏识,得先办个差事证明能力。骆女侠有没有法子,抓住无翅鸮?” 骆凝收起冷冰冰的目光,仔细打量通缉令: “无翅鸮……此人名气不小,轻功恐怕不在我之下,没有任何情报,就一张通缉令,怎么抓?” 夜惊堂也在发愁此事,想了想道: “无翅鸮偷截云宫,是为了学轻功,但得手后,非但不低调做贼,还四处宣扬此事,弄出如今的名声,说明他和寻常江湖人一样,好名气,不愿锦衣夜行。” 骆凝明白了意思:“既然好名气,就必然在乎名声。江湖人最忌讳有人打着自己名号招摇撞骗、败坏名声。你冒着‘无翅鸮’的名声,干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越难听越好,把江湖风声吹起来。无翅鸮在京城低调行事,听到有人冒名顶替把事情闹大,肯定不满……” 夜惊堂点头:“如果我是无翅鸮,听到类似风声,大概率会把原委弄清楚。即便猜测是官府下的饵,也会过来看看,朝廷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只要他动了,我就有机会抓住人。” 骆凝觉得此举可能性很高,询问道: “你还挺狡诈奸滑。你准备偷什么东西,吹起风声、引蛇出洞?” 夜惊堂纯当这是夸奖,微微耸肩: “偷得东西得值钱,这样外人才会相信我是无翅鸮,会私下议论把事情传开。第二,偷的东西名声传出去必须难听,免得无翅鸮直接笑纳这‘名声’,根本不搭理。最好还能洗刷‘官府下饵’的嫌疑。我也正在发愁,骆女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骆凝正儿八经思索良久,试探性询问: “嗯……女王爷的金丝肚兜?” 啥?! 夜惊堂表情一呆。 偷靖王的肚兜,确实能同时做到——价值连城、闲人议论纷纷、无翅鸮羞与为伍、洗清官府下饵的嫌疑。 但这东西他怎么得手?命不要了? “开什么玩笑。这玩意,无翅鸮本人来都别想得手,我就算不是偷,以查案为名登门去借,靖王也得把我活剐……骆女侠,你想借刀杀人不成?” 骆凝知道这馊主意不行,蹙眉道: “我又不是飞贼,岂会知晓偷什么东西见不得人?你帮衙门办案,这种东西该官府给你准备,你总不能真自己去偷吧?” 夜惊堂笑了下:“其实金丝肚兜这主意挺好,就是没法借……我去黑衙问问吧……” …… 第23章 角先生 第23章 角先生 咚、咚、咚—— 幽远晨钟,穿过雾蒙蒙的雨幕。 京城百街千巷在钟声中陆续升起寥寥炊烟,北方的巍峨皇城也打开了宫门,身着各色官服的文武朝臣,自千步廊鱼贯而入。 东方离人穿着绣有‘胖头龙’的银色肚兜,站在屏风后张开双臂,由侍女穿戴着衣袍,双眸越过屏风,望着视野尽头的宫城,一架百人簇拥的步辇正移驾太极殿。 “圣上今日起晚了一盏茶的时间,是何缘由?” 白发老妪站在身后,恭敬回应: “昨夜太后娘娘去了永乐宫,在寝殿留宿。太后娘娘喜欢与人谈心,圣上可能是和太后聊的太晚所至。” “圣上日理万机,本就疲倦,晚上再被太后缠着拉家常,如何受得了……” “要不老身安排一下,把太后娘娘接到王府来住几天?” 东方离人略微斟酌,点头允诺。 等蟒袍玉带穿好后,东方离人来到顶层的书房里坐下,翻开黑衙整理好的折子,查看各地上报的消息: “红花楼几位香主,同时外出,似是有大动作……红花楼要作甚?倾巢而出,去灭了水云剑潭?” 白发老妪琢磨了下:“不可能,老枪魁在,红花楼尚有灭水云剑潭的底气,如今的红花楼,得看水云剑潭脸色。老身听说,红花楼各地的堂主,每年会碰头,估摸是去商议红花楼往后归宿吧。” “红花楼明面的体量都不小,暗道必然藏着更多,称得上富甲江湖。若他们在江湖混不下去,有意效忠本王,可以给他们个机会。” “是。” 东方离人没再关注红花楼,继续打量: “一只商队自梁州入关,‘血菩提’似暗藏其中……血菩提是谁?” “十年前横行天南江湖的一名杀手,生平血债累累,曾经刺杀过充州太守,被朝廷乃至江湖追杀,销声匿迹至今。” 白发老妪眼中露出一抹凝重:“此人武艺不详,善机关暗器、隐匿乔装,耐心也惊人,曾为了刺杀七玄门的掌门,在门派附近潜伏近一年,多次擦肩而过未曾出手,直至对方彻底放松警惕,才一击致命、远遁而去。如今重新现身,可能是被‘绿匪’招揽。” 东方离人听见这个,眉梢紧锁: “绿匪招揽这种顶尖刺客,目的不是朝堂重臣就是本王。让黑衙注意近日自梁州过来的人……” 说到这里,东方离人忽然想起刚刚从梁州入京的夜惊堂。 不过夜惊堂才十八岁,年纪对不上,想想还是打消了疑虑。 了解完黑衙呈送上来的消息后,东方离人起身来到露台上,打量皇城内外的情况。 但刚注意没多久,就发现大表哥王赤虎,怀里抱着一样东西,鬼鬼祟祟离开了黑衙。 东方离人眉头一皱,询问道: “王赤虎又准备去做什么?” “昨天下午夜惊堂登门拜访,准备抓无翅鸮,让衙门协助,问王赤虎借了点东西。” 东方离人不觉得夜惊堂有本事抓住无翅鸮,对此自然来了兴致,回头询问: “他借什么?软骨香、离魂针?” “呃……” 白发老妪有些迟疑,但也不好欺瞒靖王,想想走到东方离人跟前,小声低语了两句。 东方离人安静听完,英气十足的脸颊少有的一红,蹙眉道: “他有毛病?” “唉,为了办公事,殿下不该计较这些小节……” …… —— 初夏微雨,落入青石老巷,发黄的酒幡子,在屋檐下无声摇曳。 酒肆旁的马厩里,停着一匹烈马,奔行过后刚刚停歇,口鼻中依旧喷着粗重鼻息。 “嗤——嗤——” 酒铺里没有旁人,窗口处传出两道低语: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什么东西?” “角先生。” “角……嗯?” 酒铺里,夜惊堂身着黑色袍子,头戴斗笠,做游侠儿打扮,在桌旁就坐,接过王赤虎递来的一个紫檀木盒,眼神怪异。 王赤虎可能是怕败坏名声,警觉性极高,以身形遮挡掌柜伙计的视线,小声道: “此物由整块翡翠雕琢而成,光底料价值就不下千两,还出自前朝名匠之手,用过的人不是王妃,就是一品诰命。大魏开国后,此物几经辗转,流入定安侯府……” 夜惊堂看着做精美美紫檀木盒,硬是没敢打开: “王兄,我请您帮忙找件上不得台面的物件儿,这也太……太实在了些,此物……” 王赤虎神情严肃:“为朝廷办事,不必计较这些小节。夜老弟还能想到什么东西,比这还上不得台面?” 夜惊堂确实想不到,他本来觉得找靖王借金丝肚兜已经够离谱了,万万没想到王赤虎能找来更离谱的东西。 不过这玩意确实不像官府下饵的东西,传出去够难听,偏偏价值、来历又能吸引无翅鸮等飞贼,非常合适。 夜惊堂打量木盒几眼后,还是收了起来: “实在麻烦王兄,在下定当不负厚望,把无翅鸮抓获归案。” “都是给帮朝廷办事儿,有什么好谢的。我已经让城里的暗桩在外放风声煽风点火,你直接去销赃即可,能不能成看你运气。我先走了,告辞……” 夜惊堂目送王赤虎鬼鬼祟祟离去,又看向手里的紫檀木盒,犹豫再三还是没打开,用黑布包起来,离开了铺子。 下着小雨,街面上人烟稀少,夜惊堂在街上转了几圈,确定无人尾随后,来到了一条小巷内。 骆凝和折云璃在巷子里持伞等待,做寻常母女打扮。 鸟鸟则站在墙头放哨,注意周边动静。 瞧见夜惊堂回来,折云璃连忙小跑上前,询问道: “黑衙给你什么东西当饵?” 夜惊堂翻身下马,不太好明说,把黑布包裹的紫檀木盒递给了骆凝: “不太正经的东西,我没打开过,骆女侠最好也别打开,免得生气。” ? 骆凝接过盒子,掂量了下重量——不像是‘金丝肚兜’。 “你不看看,待会怎么拿去销赃?” 骆凝说着抬手划开木盒,不过怕有诈,又凑到了夜惊堂跟前,让他一起看。 折云璃听见‘不正经’,按耐不住小姑娘的好奇心,贴到骆凝跟前打量。 哗—— 紫檀木盒划开,大红色的布料,呈现在一家三口眼前。 盒子里是一件晶莹剔透的碧绿玉器,超凡的雕功与珠圆玉润的色泽,哪怕是外行,也能看出此物的价值。 至于造型……又粗又大!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折云璃一愣,凑近仔细打量: “哇!好大的……手笔,这块玉怕是值不少钱,就是形状有点怪……” 说着想用手去摸摸。 骆凝第一眼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但仔细查看玉器形状,发现‘玉柱’上栩栩如生青筋和龟首…… 啪—— 盒子猛然关上,差点把折云璃手指头夹住。 “师娘,你做什么呀?!” 骆凝脸色涨红,直接就把木盒丢向夜惊堂: “你这小贼……” 夜惊堂知道会是这反应,稳稳当当把紫檀木盒接住: “这可是办案用的公家财产,坏摔了你赔?” 折云璃不知玉器用途,和好奇宝宝似得询问: “师娘,你生气作甚?这是东西做什么用的呀?……哎呦~” 脑壳被骆凝敲了下。 骆凝可能是怕折云璃被带坏,压着羞怒柔声解释: “男人在青楼用的物件,不干净,你别多问。” 折云璃眨了眨大眼睛:“这么大根棒子,不会是用来欺负女子的吧?该怎么用……嘶——” 骆凝就如同忍无可忍的单纯妈妈,面对好奇闺女,只能采取揪耳朵的方式训道: “让你别问就别问,一个姑娘家,问这些像话吗?” 折云璃吃疼之下,连忙抬手:“好好,我不问。我也是想救仇大侠,帮忙参谋吗……那现在咱们去黑市销赃?” 骆凝手持这种不洁之物,岂能带着云璃: “既然要引蛇出洞,三个人一起容易打草惊蛇,你轻功一般,也帮不上忙,回去好好待着!” 折云璃显然不乐意,但面对严厉师娘,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轻轻叹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离去。 夜惊堂一直憋着笑,结果折云璃一走,骆凝脸色就冷了下来,怒视他: “你无耻!” 夜惊堂笑容一凝,莫名其妙道: “我无耻什么?这是官府给的物件,都说了让你别看你非要看,看完了骂我无耻。一个玉雕的物件罢了,有必要这么大反应?” 骆凝作为成熟女子,哪怕没经历过男女之事,还是从平天教某些妇人那里,听闻过这类物件的用法。 不过这事儿问题不在夜惊堂,骆凝想想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羞恼,沉声道: “朝廷怎么这般无耻,竟然让你用此物……” “好用就行。换你是无翅鸮,得知自己偷这种东西销赃,传为江湖笑柄,你气不气?” 骆凝想想也是,不再多说,结果夜惊堂又把盒子递过来,让她抱着。 “你做什么?” “抱着!” 夜惊堂把紫檀木盒塞到十分嫌弃的骆女侠手里: “我是男人,一家之主,抱着盒子跟你后面像话吗?” “……” 骆凝暗暗咬牙,最终还是把盒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夜惊堂把鸟鸟放在肩膀上,牵着马走出巷子: “咱俩乔装身份,就当结伴游历的江湖飞贼。从现在起,我叫你凝儿,你叫我……” 骆凝跟着后面行走,冷声道: “我叫你‘翅鸮’。” “开什么玩笑。” 夜惊堂偏头看向小媳妇打扮的骆女侠: “要不叫相公?小夫妻结伴走江湖不容易引起怀疑。” 骆凝肯定不乐意,但除了这称呼,也没其他关系,能解释孤男寡女为何一起在江湖行走。她想了想道: “相公、夫君太正经,江湖人一般不这么叫。嗯……我叫你夜郎?” 夜郎? 夜惊堂可是知道‘夜郎自大’的典故,对此自然摇头: “不太好听。” “那堂郎?” “叽?” 鸟鸟歪头左右打量,估计在琢磨——哪里有螳螂? 夜惊堂忽然觉得义父起名的水平,着实有点不靠谱,这以后媳妇该怎么叫他? 略微琢磨,夜惊堂想起‘三娘’的称呼,干脆道: “叫四郎吧,嗯……姓黄,黄四郎。” “黄四郎……” 骆凝觉得没啥问题,就不再多言…… 第25章 肘,进屋…… 第25章 肘,进屋…… 云安城是大魏国都,天子眼皮子地下,明面上看不到江湖势力。但一座常驻人口过百万的大型都市,说没点藏污纳垢的地方也不现实。 京城西市周边,云集着京城半数的武馆、镖局、车马行,属于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入京的江湖人多爱在附近落脚,黑衙也在市井间安插了不少‘线人’。 夜惊堂要扮‘假无翅鸮’引蛇出洞,黑衙非常配合,王赤虎从昨天起就让线人在市井间放消息,什么‘权贵之家失窃’‘疑似无翅鸮再度出手’‘偷了角先生正在销赃’等等。 夜惊堂要做的,无非是偷偷跑去黑衙提供的‘黑市门路’,把‘角先生’掏出来问价,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王赤虎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怎么靠谱,但办事儿的能力着实不一般。 夜惊堂本以为要转个好几天,王赤虎才会在市井间吹起点风声,不曾想走着走着,就听见了一阵闲谈: “王兄,听说了吗?无翅鸮又出手了……” “哦?!是嘛,这次偷了谁家?” “据小道消息,是潜入宰相府,偷了一根……” “嚯!无翅鸮胆子这么大?” “他胆子向来不小。听说那物件儿,是李相爷行房必备之物,无翅鸮得手此物,岂不等同于间接摸过李相妻妾……” …… 小雨未停,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 夜惊堂牵着马匹,在人影稀疏的街道上行走,听见茶肆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心底一言难尽。 一天下来,他只是在京城转悠,拿着‘角先生’找了几家铺子问价,都没主动编造事情原委。 结果市井闲汉的脑补能力也着实厉害,添油加醋无端联想,硬把没头没脑一件事儿,脑补出个妇人失贞的天雷,还为此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痛骂无翅鸮不是东西。 甚至还有些人,把此物的用法说的绘声绘色,就好似亲眼瞧见宰相夫人拿着‘角先生’,往相爷小花儿里塞一般…… 这类有关男女之间那点事儿的消息,无论在哪儿传的都快。 夜惊堂本来还对这法子抱有怀疑,听见茶铺里的泼皮都在聊这些事儿,就知道无翅鸮只要在京城,肯定能传到其耳中。 骆凝一直跟在身侧,抱着盒子当小媳妇,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语,脸都快青了,恨不得当场把怀里的脏东西砸掉。 但这显然不行,眼见天色渐黑,骆凝询问道: “现在去哪儿?” 夜惊堂冒充无翅鸮满大街闲逛,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他和骆凝暗中审视,全都是些听到风声的普通江湖客,并没有轻功超凡的高手踪迹。 在黑衙的煽风点火下,只要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基本上都在聊‘无翅鸮妙手偷丁丁’。 ‘无翅鸮’若在京城藏身,不可能没听到半点动静,要找他只需在能销赃的铺面守株待兔。 按照夜惊堂的估算,无翅鸮可能已经跟在暗处探查,但是身法太好,他和骆凝都没有发觉。 如果此时收工回家,大概率就露馅了,他略微琢磨: “凝儿,继续找地方出货,还是先歇息一晚?” 骆凝有点迟疑,在她看来,黑衙放的风声已经快传遍全城,她和夜惊堂再顶风作案,找地方销赃,未免太假了。 但现在不能回双桂巷,要歇息的话,只能是找个客栈落脚。 两人乔装成江湖夫妻,住客栈的话,那不得睡一起呀…… 骆凝脚步慢了几分,稍作犹豫,低声道: “你是男人,自己拿主意。” 夜惊堂微微点头,在街上扫视一圈儿后,就走向了街边的一家客栈。 “……” 骆凝暗暗咬牙,正事儿在前,终是没有露出异样,跟着夜惊堂走了过去。 “小二,开一间上房,把马喂饱,再打点热水。” “好的客官,两位楼上请。” …… 很快,两人来到了二楼一间房内。 夜惊堂待店小二下楼后,进入房间,来到窗口,抬手轻敲了两声。 “咕~” 一直在暗处当岗哨的鸟鸟,已经到了客栈外待命,见此回应了声。 夜惊堂心中微定,把斗笠蓑衣取下,转头看向骆女侠。 骆凝关上了门,取下唯帽,露出那张惊艳众生的熟美脸颊,左右打量厢房。 房间是标标准的‘大床房’,窗户背街,左右皆是客房,里面摆着方桌、茶案座椅,靠墙放着一张挂着青色蚊帐的架子床,很大。 骆凝瞄了眼床铺,未防隔墙有耳,并未露出异样,冷冰冰走到茶案前坐下: “外面风声紧,我们轮流盯梢,免得官差摸过来!” 夜惊堂在旁边就坐,偏头指向外面,示意——轮流盯梢怎么把蛇引过来?——嘴上却是笑道: “怕什么,我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刚才路上就几个小跟屁虫,都被我甩掉了,放心睡吧。” 骆凝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好像又找不到借口,便起身坐在了妆台前,装模作样的梳头发。 说太多容易露馅,两人闲聊两句,就停了下来。 等小二提着热水上来,两人如寻常客人的一样稍作洗漱,夜惊堂来到床铺前,把盒子放在了枕头旁,然后就倒塌躺下了: “呼……” 骆凝坐在床头,瞄了瞄床铺上的男人,眼神复杂。她总不能在桌子上睡一夜,咬牙良久,终是摸着腰间的软剑,来到床铺跟前坐下,瞪着夜惊堂。 夜惊堂见骆凝眼神和要杀人似得,摇头一叹: “睡觉吧。晚上指不定要跑路,不用脱衣裳。” 骆凝眼神警告夜惊堂片刻后,才缓缓躺在了枕头上,手儿时刻摸着腰间的软剑,与夜惊堂保持一尺的距离,闭上眸子做出睡觉的模样,注意外面的动静。 但倒头就睡,显然不像夫妻。 夜惊堂为了把戏演的像一点,偏头看向两人之间的紫檀木盒: “凝儿,你私底下用没用过这东西?” ? 伱有病呀?! 骆女侠睁开桃花美眸,眼神羞恼,压着火气柔声道: “瞎说什么呢?好好睡觉。” 骆凝容貌很仙气,哪怕没打扮,仅凭素颜也称得上超凡脱俗,无论是生气还是恼火,那双眸子都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美感,彼此躺在枕头上,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每一根睫毛的颤动都看的很仔细。 沙沙沙…… 窗外细雨绵绵,除开两道呼吸,屋里再无半点动静。 夜惊堂望着近在咫尺的佳人侧脸,想了想又道: “还在生气呀?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你差点被官差发现,我也是在帮你,谁能想到你半点不配合……” 骆凝衣襟下鼓囊囊的小西瓜稍有起伏,平淡道: “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我若怪你,早把你阉了。” 虽然是逢场作戏,但说的都是真话。 夜惊堂笑了下,想闭上眼睛装睡,暗暗注意外面动静。 没过多久,远处响起鸟叫声: “咕~咕……” 猫头鹰的叫声,在夜晚极为常见,并不出奇,夜惊堂却是心中头一震,听懂了鸟鸟的暗号——外面有可疑人影。 他没想到鱼儿这么快就能上钩,转眼望向了身侧的骆凝。 骆凝也听出是鸟鸟的声音,为了不打草惊蛇,翻过身来,和夜惊堂对视,做口型道: “怎么办?” 夜惊堂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动静,因为没找到来人的方位,眼神示意不要打草惊蛇,然后用夫妻俩拉家常的口气,柔声道: “我怎么觉得你还在生气?” 骆凝神色严肃,倾听窗外的风吹草动,嘴上配合回应: “我哪儿生你气了?” “睡这么远,不是生气是什么?” ?! 你这小贼! 骆凝眸子一瞪,眼神儿似是要吃人。 窗外确实有若有若无的异动,似乎有人在房顶上倾听,但分不清具体位置。 骆凝万分恼火,但终还是以大局为重,往前凑了些,和夜惊堂枕在了同一个枕头上,彼此面对面不过两拳距离,她抬起纤手,比了个剪刀的手势,示意夜惊堂别玩火。 夜惊堂表示知道了,眼睛注意着窗户,抬手搂向骆凝。 ?! 骆凝见夜惊堂得寸进尺,连忙后仰躲闪,瞪着夜惊堂,眼神意思估摸是——小贼,你活腻了是吧? 夜惊堂动作一顿,继而上前凑到骆凝耳边,声若蚊呐的咆哮: “我能说啥?我又不能亲你,总不能躺着干瞪眼吧?” 炽热鼻息吹拂耳垂和脖颈,骆凝一个激灵,眼神躲闪。 但两个人面对面没半点动静,确实会让人起疑,她暗暗咬牙,示意床头,让夜惊堂晃床铺。 “前戏都没有,直接开始晃?” 前戏? 骆凝似懂非懂,怕拖太久被来人察觉异样,心中一横,干脆用手捂住了夜惊堂的嘴,把他摁在枕头上,然后凑过前,亲住了自己手背。 滋滋…… 第26章 螳螂捕蝉,鸟鸟在后 第26章 螳螂捕蝉,鸟鸟在后 寂静厢房里,传出若有若无的旖旎轻响。 滋滋…… 夜惊堂平躺在正头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侠自己动,眼神尤为古怪。 骆凝是上位的姿势,虽然胳膊垫在胸口,没和他直接接触,但水润秀发从肩头滑下,洒在他的脸侧,挠的人心痒痒。 彼此隔着一只白皙玉手,但当前确实是女子强吻的姿势。 夜惊堂觉得这法子不错,当下压住心思,注意外面的动静,认真亲手心。 滋…… !! 骆凝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湿热酥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彼此脸对着脸,能感觉到夜惊堂炽热的鼻息吹拂面颊,虽然不是真的拥吻,对她的冲击却没有小上半分。 虽然难以忍受,但骆凝有上次被摸的经验,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颤动,隔着手掌和夜惊堂啵啵,闭上眸子认真注意窗外动静。 但…… 这小子轻薄姑娘的手法好像十分老道! 骆凝刚把当前的窘迫压下,就发现夜惊堂不光亲,手还抬了起来,放在了她后脑勺上,然后顺着黑发滑到了背上,在背心、肩膀上轻轻摩挲。 这种触感难以描述,骆凝只感觉这轻柔抚慰,好似在背上游走的烙铁,每一下都直击心灵,让她不由自主发颤,喉咙压抑不住的想哼两声。 骆凝手儿微动,挤了下夜惊堂的胳膊,警告他别乱摸。 夜惊堂倒是有点无辜,毕竟男人亲嘴,总不可能直挺挺的双手不动,他只是摸肩膀背心罢了,也没摸敏感地方。 感觉到骆女侠的杀气,夜惊堂收敛了些,摊开手靠在枕头,做出被女侠强行欺负的‘受辱少侠’模样。 滋滋…… 轻微声响,一持续就是近半刻钟。 骆凝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单手蜷在胸口支撑身体,压住夜惊堂身上,本来觉得没啥,但男子的体温不断传来,她慢慢就开始感觉到了浑身不对劲,脸逐渐发烫,心乱如麻,呼吸不由自主的加重…… 骆凝心思紊乱,只能闭上眼,强行提醒自己不要关注这些,认真倾听窗外的情况。 夜惊堂老老实实躺着,并未再越线,但慢慢他就发现,压着他的骆女侠,有点不对劲儿了。 彼此距离太近,看不清骆凝的面容,只能察觉她闭着眸子,呼吸发烫,衣襟时起时伏。 原本骆凝左手蜷在他胸口,保持彼此距离,但随着时间流逝,支撑的力道开始慢慢变软,最后就变成了上半身压在了他胸口。 ? 夜惊堂定力过人归过人,但也不是圣人,眼见骆凝都贴上来了,手就不由自主抬起,悄悄挪到了后背上,轻柔摩挲。 骆凝闭着眸子,极力感知外面的情况,似乎并未察觉他的举止,和方才的不同。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见状手又往下滑了几分,挪到了浑圆的大月亮上。 透过粗布裙子,依旧能感受到布料下的丝滑…… “嗯?!” 骆凝这次总算有了反应,瞬间惊醒,重新撑起身体,睁开眸子怒视夜惊堂! 夜惊堂迅速抬起双手,表情严肃认真,做口型提醒: “你别走神!” 我走神? 骆凝刚才在‘专心’注意着窗外的动静,可不觉得自己失神了。 再者就算我走神,你就能摸我?还摸那里…… 眼见夜惊堂还倒打一耙,骆凝很想拔剑和他讲讲道理,但客栈外的来人,应该处于潜伏状态,无声无息好似并未离开。 骆凝恶狠狠瞪了夜惊堂一眼后,把手放在夜惊堂衣服上嫌弃的擦了擦,翻身平躺在枕头上,手按腰间软剑,压着情绪道: “明天还有事儿,早点睡吧。” 夜惊堂见骆凝生气了,微微耸肩,端正平躺,仔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客栈彻底安静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就好似亲完后,心满意足进入了梦乡。 但他俩完了,客栈里可还住着其他人。 附近三教九流汇聚,江湖人又不太在意礼法,习武之人精力过剩,男女晚上在客栈行房实在常见。 夜惊堂刚闭眼片刻,就听到客栈的某间房里,传来: “嗯~……嗯~……” 声音如泣如诉,比骆女侠专业太多。 夜惊堂表情古怪起来,悄悄望向旁边的骆凝,却见骆凝本就发红的脸色,渐渐化为火烧云,然后又冷了下来,迭在小腹上的双手紧扣,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啪啪…… 咯吱咯吱…… 床铺晃动的声音挺熟悉。 夜惊堂在注意着窗外动静,但这种噪音干扰下,着实有点分神,想了想嘀咕了一句: “这女人真浪哈。” “嗯……骚蹄子……” 骆凝被不远处的声音折磨的心乱如麻,嘀咕一声后,翻了个身,留给夜惊堂一个后脑勺。 夜惊堂见骆凝还真开口评价,眼底闪过讶异,本想随口聊两句,但看骆凝的模样,估计不太想说话,便罢了。 夜深人静,云雨巫山的响动,对躺在一起的孤男寡女来说,都是一场心智的考验。 好在不远处的男的本事一般,才三分钟左右,就停下了动静,传来一声女子的恼火低斥: “没吃饭呀~……” 骆凝如释重负,暗暗松了口气。 雨夜也彻底安静下来,街边起初还有人声,但随着夜色渐浓,慢慢只剩下客栈外挂着的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曳。 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躺了近一个时辰,外面始终没有再出现其他动静。 夜惊堂不至于犯困,不时打量骆凝的侧脸,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骆凝倒是慢慢适应了和夜惊堂躺在一起,面色恢复如常,耐心等着鱼儿上钩。 但外面那条鱼儿,比他们想象的要谨慎,最终也没有任何异动,直至后半夜,窗口传来两声轻响: “叽叽……” 骆凝睫毛动了下,睁开眼眸,不明所以。 夜惊堂明白鸟鸟的意思——开窗户,冻死鸟鸟了! 他观察窗户片刻后,从骆凝身上翻过去,提着刀静悄悄摸向窗口。 吱呀—— 窗户抬起,寒风夜雨顿时飘了进来。 毛茸茸的鸟鸟,从外面“嗖——’的一下钻进屋,毛毛全都湿透了,直接落在床铺上,开始疯魔乱甩头。 唰唰唰—— 水珠四溅! 骆凝直皱眉,却又心疼,把鸟鸟搂过来,用薄被擦拭,柔声询问: “人走了?” 鸟鸟风吹雨淋了一整天,很是委屈,先张开鸟喙。 夜惊堂在窗面观察片刻,才走到跟前,取出肉干投喂: “看起来是走了。” 骆凝忙活这么久,受的不是煎熬,听见这话自然恼火: “那怎么办?这场戏白演了?” 鸟鸟吃完了鸟食,总算舒服了点,用翅膀指着外面: “叽叽……” 夜惊堂则解释道:“它聪明的很,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它自然当背后的黄雀。我就不信无翅鸮能谨慎到甩开一只鸟的跟踪,跟着它去抓人即可。” 骆凝对夜惊堂刚才偷偷摸她的事儿耿耿于怀,但正事当头,也不好发作,终还是与夜惊堂一起翻出了窗户…… —— 本来写了两章销赃、打探情报、侦查、反侦察的情节,回头一看,毛意思都没有,就全删了,直入正题,只简单概括侦查过程,写了两章这个…… 第27章 雨夜带刀不带伞 第27章 雨夜带刀不带伞 京城规模庞大,有笙歌达旦的高门大户,便有人烟稀疏的泥泞老街。 西市北侧的游集街,为畜牧市场,一下雨,街上便污水横流散发恶臭,能在这里行走的,多是底层贩夫走卒,周边房舍住的也多是贫寒人家。 时至深夜,雨势渐大。 游集街偏巷深处,一盏油灯亮起,昏黄光芒照亮了荒废院落的窗户。 头戴斗笠的清瘦人影,把油灯放在窗台上,取下了斗笠,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灯光照亮了平平无奇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在此地居住的寻常汉子。 汉子名为郭元龙,不过真名江湖无人知晓,一般都是叫他的江湖花名——无翅鸮。 正如伤渐离所说,人人皆有一番故事,区别仅是有的人尽皆知,有的默默无闻。 郭元龙的生平如果展开,也算得上精彩,出生于燕州富贵之家,自幼好赌,败光家产后,‘迷途知返’,开始自食其力,靠盗窃为生。 虽然在赌桌上是个臭手,但‘做贼’这一行,郭元龙称得上天赋异禀,十七八岁就成了当地有名的惯偷,因身手利落,被江湖上一个‘前辈’看中,收为了徒弟。 而后郭元龙就开始撞大运,学得一身不俗轻功后,游走于燕州各大门派,偷秘籍、偷兵器、偷奇珍异宝,从未失过手。 曾经冒险潜入燕山截云宫,并不是他真想打燕州霸主陆截云的主意,单纯是想摸进去偷两本用得上的武功秘籍。 结果运气逆天,误打误撞就摸到了陆截云的隐居之处,陆截云还不在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了一本习武心得。 陆截云轻功、身法冠绝天下,一直在尝试突破自身极限,有所感悟就随手记下,慢慢琢磨,寻常人拿到还真不一定看得懂。 郭元龙自认天赋不俗,至今也不过把心得记载的东西吃透了三五成,但即便如此,轻功也已经算鹤立鸡群,遛寻常武人如同遛狗,就此名传江湖,成了人尽皆知的燕州贼王‘无翅鸮’。 江湖人心中,偷陆截云的习武心得,已经是郭元龙最厉害的战绩,实则不然。 烛光之下,郭元龙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件,展开包裹的黑布,里面是一张金纸。 金纸并非黄金打造,材质郭元龙至今都不清楚,只知道极为坚韧,能弯曲但无法折迭,不惧水火刀枪,万法难破。 金纸尺寸如书页大小,上面铭刻图画,内容为‘龙首龟身的龙龟,驮着三坐高山’,画面在昏黄烛光下金光闪闪,如梦似幻,图案犹如活物。 这张金纸,是郭元龙潜入燕王府,在燕王书房暗格中发现,起初见坚不可摧,以为是寻常珍宝;但燕王失窃后,没有半点动静。 燕王的反应,加上金纸的特殊,顿时让郭元龙猜测到了这张金纸的真实身份——《鸣龙图》! 《鸣龙图》是史上一位开国君主率先得来,所以自古就有‘得鸣龙图者得天下’的说法,历朝历代,《鸣龙图》都是大禁之物,除了皇帝没人敢私藏。 藩王收集此物,和私藏‘龙袍玉玺’的概念没区别,也难怪燕王在丢了东西后,会低调处理。 郭元龙得到这张金纸后,人生理想直接就变了,俗世江湖再也不放在眼里,心中只有山上那三个老妖怪,和更高一步的‘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按照江湖上流传的说法,《鸣龙图》共九页,每页记载一种无上秘术;前朝据说集齐过半,但灭国后群雄入京抢夺,大魏开国帝王只追回了一张,其他全部失散于市井江湖。 郭元龙多番打探,得知手中这一张,是《鸣龙图》中的‘龙象图’,据传学会可得一身堪比龙象的通神之力。 虽然‘龙象图’远没有‘长生图’‘浴火图’等神物名气大,但‘以凡人之力撼动仙佛’的霸道效用,依旧远超俗世万般功法秘籍。 但《鸣龙图》效果霸道,门槛同样不低,因为和俗世武功秘籍完全不同,郭元龙得手后研究数年,也只摸到了一点皮毛,至今没法登堂入室。 《鸣龙图》是登仙秘法,进度慢是必然,郭元龙也没操之过急,研究的同时,也在寻找其他《鸣龙图》的下落。 这些年郭元龙摸遍了世家大族的书房后宅,甚至冒险去翻过水云剑潭的剑阁,可惜一无所获。 在毫无门路的情况下,郭元龙才来到京城,想从‘御史阁’内翻史料,查找线索,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摸进皇城大内,寻找被大魏皇室珍藏,世间唯一一张知晓下落的‘玉骨麒麟图’。 晚上是‘贼’的工作时间,一般不睡觉。 但郭元龙今天听到‘无翅鸮妙手偷丁丁’的异常风声,察觉情况不对。 下午跟了一路,尚未摸清那对‘雌雄小盗’的底细,为了安全考虑,没有出门干活儿,临时换了一处居所藏身,借着夜雨清幽,认真参谋手中的‘龙象图’。 但郭元龙刚琢磨没多久,耳根就是一动,听到不远处的巷道里,传来一声轻响: 咻—— 机关触动,银针破空的声响! —— 轰隆—— 一声闷雷,响彻雨幕下的巍峨城池。 雨粒如黄豆,砸在老旧瓦片之上,发出噼里啪啦脆响。 夜惊堂手握单刀,贴着巷道墙壁,缓缓摸向深处的荒废院落。 骆凝走在前面,摘掉了帷帽,以免有所磕碰,引起了猎物的警觉。 此地不似双桂巷那般荒无人迹,但更加安全。 巷子里居住着一户卖狗肉的屠户,院子里养着十几条待宰的肉狗,只要有略微风吹草动,就可能引起犬吠,为此连鸟鸟都留在了巷子口。 两人借雨声遮掩所有声息,慢慢往目标处摸索,等到了荒废院落附近,隐隐瞧见极黑夜幕中,有若有若无的灯光。 骆凝目光专注,轻轻抬起纤手,示意院落侧面的巷道。 夜惊堂见此,屏住呼吸往院子侧面拐去,分头包抄,以免目标夺路而逃。 但饶是两人如此谨慎,还是小看了‘无翅鸮’的警觉性。 哪怕临时在此地落脚,荒废宅院周边也已经精修布置过,算尽了敌人可能靠近的路数。 夜惊堂贴着墙壁拐入侧巷,注意到巷道里靠着一根木棍,通过雨水落下的细微异动,感知到细线的存在,明显是陷阱。 夜惊堂仔细观察后,注意着木杆,想要绕过陷进,不曾想脚步一动,就听见下方却传来: “嘣~” 绳线受力断裂的声响! ! 夜惊堂没想到对方竟然设置了一明一暗的机关,心中一沉,毫不迟疑飞身往外跃去。 但无翅鸮是老江湖,根据当前环境布置好暗器,就知道来人会如何躲闪。 细线绷断瞬间,数根飞针便从暗处激射而出。 飒飒飒—— 暗器目标并非夜惊堂所在之地,而是可能腾挪的前、后数步。 骆凝听到动静的瞬间,已经暗道不妙,软剑滑入手中,直接靠到了夜惊堂背后,剑势如风,斩断自雨中激射而来的银针。 叮叮—— 夜惊堂听到银针破空的声响,腰刀已经出鞘,听声辨位两刀扫过,明明击落了飞来的所有暗器。 但余光却透过雨珠的碎裂,发现了一样物体已经来到跟前,无声无息没带出半点动静。 夜惊堂心中惊悚,收刀已经来不及,只能尽力腾挪避开要害。 不曾想他还没动,就被一直纤细胳膊按住肩膀,往侧面猛拽,硬生生错开了近在咫尺的暗器。 骆凝江湖经验终究更老道,软剑如孔雀开屏,将身前防的滴水不漏,接触到连她都未曾察觉的无声黑针后,知道江湖经验尚且浅薄的的无耻小贼防不住。 虽然对夜惊堂有事没事占她便宜意见很大,但生死当头,骆凝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全力拉开了夜惊堂,以三尺剑扫开了自暗处激射而来的无影黑针。 飒飒—— 叮—— 仓促之下,肩膀传来一点刺痛。 骆凝并未理会,手指轻点左肩封住气穴,同时提剑跃入了院墙…… 第28章 刀光剑影百巷寒 第28章 刀光剑影百巷寒 哗啦—— 寂静雨幕中嘈杂骤起,引起癫狂犬吠。 “汪汪汪——” 夜惊堂被骆凝一把拽开,就听到院内传来撞破窗户的声响,当即冲向院子。 与此同时,三根飞针,也射向夜惊堂即将跃起的墙头。 飞针两明一暗,明的破风声锐利,用以吸引注意,暗的则无声无息。 在这种极黑雨夜,来人很难察觉无声黑针的存在。 但夜惊堂会的招式不多,已经发现有难以规避的暗器,打法不再遵守常规。 呛—— 腰间刀光一闪。 夜惊堂面前的老旧院墙,在刀锋之下爆裂,化为碎石,铺天盖地砸向房舍,淹没了激射而来的明暗飞针。 咻咻咻—— 本就老旧的房舍,瞬间被无数碎砖打的千疮百孔。 刚从窗户中撞出的郭元龙,瞧见此景眼神可谓惊悚,知道被两名疑似宗师的高手找上门,连还手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往侧面逃遁。 但夜惊堂不会轻功追不上人,短距离爆发力可不低。 知道‘无翅鸮’轻功超凡,眼见黑影从屋里窜出,夜惊堂撞碎转墙的同时,就丢出了佩刀,劈向黑影落脚之地,以免其借力腾空, 呼呼—— 三尺银刃,在夜雨中带起剧烈破风声。 郭元龙没想到来人反应如此迅捷,即将落地的右脚迅速后起,下一刻刀锋就从脚下斩过,削掉了一层鞋底。 此举本来已经限制了郭元龙的身位,但郭元龙也算名不虚传,踩不到地面,竟是直接脚尖轻点飞旋的刀锋,借力腾空而起。 唰—— 但双脚一收一放,再快也比平日慢上些许。 骆凝和夜惊堂同时杀入院子,岂会给飞贼逃出围墙的机会,此时如同天外飞仙,跃至半空,手中软剑当空横削。 咻—— 尖锐剑鸣声中,软剑犹如孔雀开屏,在雨幕中化为半月折扇。 当空落下的雨珠,被剑风带动,化为暴雨梨花,朝郭元龙激射而去,些许雨珠砸在正在坍塌的房舍墙壁上,顿时爆响声四起: 噗噗噗—— 尘土飞扬,墙壁出现一线圆坑。 开屏剑?! 郭元龙认出了此招是天南平天教的剑法,心中不免错愕,搞不懂他在天子脚下,为何会被平天教的反贼伏击。 但身藏《鸣龙图》,便是天下皆敌,来人已经杀到跟前,根本没机会了解前因后果。 上下皆被锁死,郭元龙难以硬闯,当空飞旋转身,躲开激射雨珠,同时袖子里抛出一颗挂着铁线的铜球,往侧面抛出。 嘭—— 铜球钉穿墙壁,泥土纷飞间,铁线绷直。 郭元龙借力一拉,整个人便轻飘飘横移向远处的围墙。 夜惊堂一刀抛出,可没在原地傻站着,让飞贼落地,他可能就再也摸不到衣角,眼见铜球飞出,便全力爆发,朝着中线逼近,抬手就是一掌。 郭元龙眼神老辣,从夜惊堂一刀破壁,看出他武艺绝对不低,但被合围之下,脱身是首要之急,当下硬着头皮凌空一拳轰出,想借夜惊堂的掌力,顺势飞出院落,往远方逃遁。 郭元龙的想法没错,也算达成了目的,但可惜的是,他远远低估了夜惊堂这一掌力的威力,借的力有点太多! 夜惊堂在边关没遇到过高手,而入京后起步就是宗师,已经快把他打出心理阴影。 此时和人交手,他不敢有丝毫保留,眼见对方气势汹汹一掌袭来,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全力爆发一掌轰出。 轰—— 雨夜宅院,发出闷雷般的爆响。 骆凝一剑出手当空落下,却愕然发现院内的雨幕从中爆开,往四周激射,竟然形成了一片雨幕空洞。 身处正中的飞贼,拳头和夜惊堂对上的瞬间,整个人身形便化为了被撞城锤轰击的破麻袋,横飞出去,绷断了手中铁线,撞向围墙。 而夜惊堂同样如此。 夜惊堂搏杀经验并不低,对手在空中无处借力,按理武艺再高,也发挥不出几成力道,他脚扎大地怎么都不可能接不住。 但对手一拳轰在掌心,他只觉像是徒手接住了八牛弩,没啥技巧可言,全是势不可挡的纯粹蛮力! 仅仅是拳头轰出胳膊绷直,爆发的力道,便瞬间震麻了右臂,脚还在地上,却完全站不住,整个人往后滑去,撞进了后方的房舍里。 哗啦—— 巨响声中,围墙被撞出一个空洞,郭元龙身影依旧未停下,直至撞穿对面的围墙,摔入另一家院子,才砸在地面上。 夜惊堂摔进屋里,又转瞬翻起冲出,眼神错愕——刚才那一拳力量太猛,以至于让他感觉对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蛮牛、巨象变化的妖精。 骆凝也看出了‘无翅鸮’的肉体力量强的有点匪夷所思,但武艺技法真算不得高,当下急声提醒: “他受了重伤。快追!” 郭元龙力量强归强,但拳脚功夫真一般,否则也不会只是个飞贼。 夜惊堂蕴含磅礴内劲的一掌轰击之下,郭元龙右臂直接失去战力,耷拉了下来,落地闷咳一声后,就翻身而起,朝着远方飞遁。 夜惊堂见此大步狂奔急追。 骆凝则是落地,用剑穿入螭龙环首刀的刀首圆环,丢给夜惊堂。 呼呼…… 夜惊堂奔跑途中接住了佩刀,也是此时才发现,骆凝脸色不对,左臂不太自然,看起来是把他强行拽开,被无影无形的黑针所伤。 “你……” “快追!” 夜惊堂见此,咬牙提刀跃上了房舍,直逼黑影背后。 踏踏踏…… 老旧巷道里,瓦片碎裂声不断,鸡鸣犬吠和居民的呵斥此起彼伏。 郭元龙身手极为利落,在雨幕中穿行几乎没有声息。 但硬接夜惊堂一掌被重伤,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不受到半点影响,飞遁途中明显有点踉跄。 夜惊堂刀锋归鞘,在房舍顶端狂奔,沿途随手抓起瓦片,预判飞贼落脚借力之处,不停丢出碎瓦干扰,骆凝亦是如此。 咻咻咻—— 在这种追击之下,郭元龙一气强撑了半里,依旧没能甩掉两人,右臂内出血,气血翻涌之下,伤势已经蔓延至胸腹,终还是被追到了背后。 郭元龙是飞贼,黑白两道的人都杀过,又身藏至宝,只要被逮住就是必死的下场,当下也起了殊死一搏之心。 郭元龙越过了一道围墙后,忽然落入地面,同时洒出一把飞针,激射向上方。 此举是想靠着视野差,打个措手不及。 但可惜的是,郭元龙太高估了夜惊堂的高手风范。 这种比脑袋高点的小围墙,江湖上的三流高手,都是潇洒一掠而过。 而夜惊堂则不然,他不会轻功,见识过‘红财神、黑白无常、骆女侠’等人后,知道江湖高手的可怕,冒然腾空无处借力,被截击就是插翅难逃,所以没有十全把握,绝不会双脚离地。 眼见飞贼消失在围墙后没了视野,夜惊堂没有丝毫迟疑,侧身和蛮牛似得用肩头撞上了围墙。 轰隆—— 郭元龙飞针刚出手,就听见背后传来巨响,老旧砖墙被撞得直接鼓起,继而炸开,砸在了后背之上。 嘭—— 巨力从背后袭来,郭元龙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继而被撞得飞扑而出,摔在了大雨倾盆的街面上。 “咳咳——” 命悬一线,郭元龙也是发了狠,落地翻滚一圈儿,直接弹起折返,左手摸出一把匕首,直扎夜惊堂面门。 此招中门大开,属于以命换命。 呛啷—— 夜惊堂见此腰后刀锋出鞘,直劈飞贼胸腹,瞬间在面前斩出一道白弧。 这一刀毫无瑕疵,本该将无翅鸮当胸斩断,但却出了意外。 刺啦—— 刺耳声响中,夜惊堂愕然发现,本该被劈断的飞贼,只是胸前衣服破了个口子。 连铁臂无常胳膊都能砍动的一刀,落在飞贼胸口,只是擦出了一串火星。 从声音来看,还是刀爆出了火星,飞贼胸口闪过一线金芒,似乎连划痕都没有! 对手以命换命,抓对手破绽对拼,结果没能破防,正常就该被对方一击毙命了。 郭元龙打的便是这主意,但可惜的是,夜惊堂低估了郭元龙的防护、郭元龙也低估了夜惊堂的输出。 夜惊堂没能劈开郭元龙的胸口,刀锋中蕴含的磅礴内劲,可不会凭空消失。 一刀之下,坚不可摧的‘护心镜’,把力道分散到半个胸口,给郭元龙的感觉,就好似八角铜锤全力在胸口锤了一下。 巨力袭来,郭元龙直接被砸飞了出去,摔向了数丈外。 这一次交手,双方眼底都显出震惊之色。 郭元龙知道完全不是对手,拼死想抛出匕首阻断追兵。 而夜惊堂没劈断飞贼,还以为又遇到了‘铁臂无常’类似的金刚不坏之躯,都打成这样还留手,他怕是嫌命长。 眼见把对方击飞,夜惊堂不假思索用出了自己琢磨的第二刀,左手劈出的刀锋,顺势送至右手,继而重踏地面,身形冲出握刀前斩! 轰—— 骆凝在后面跟随,刚从倒塌的围墙后冲出,就看见大雨潇潇的长街之上,响起一声轰鸣。 手持银色长刀的无耻小贼,身形好似狂龙出海,撞破了漫天雨幕,在街面上拉出一道水雾形成的白线。 唰—— 寒光一闪而过,刀锋颤鸣撕裂雨幕! 骆凝甚至没看清身形,夜惊堂就已经从街上一闪而过,在飞贼尚未落地时,出现在了飞贼后方,身形停顿下来,反手收刀入鞘! 嚓~~~ 刀光剑影戛然而止! 扑通—— 咕噜噜~~~ 飞贼身体摔在了地面上,手中还握着来不及抛出的匕首。 飞上半空的头颅,稍后才落地,弹了几下,往街边滚去,乌红血水和泥泞雨地混在了一起。 头颅上瞪大的双目,尚未完全失去神念,眼底最后的那一抹惊愕,可能在说着四个字——八步狂刀…… 沙沙沙…… 一刀落,喧嚣不断的雨夜,也在此刻彻底安静下来…… 第29章 意外之财 第29章 意外之财 尘埃落定,街面安静下来。 “呼呼……” 夜惊堂气喘如牛,收刀归鞘后,转头望向骆凝,可见骆凝捂着左肩,双唇微张,正目瞪口呆望着他。 “伤势如何?” 夜惊堂快步走到跟前,扶住骆凝的左臂打量。 骆凝腰肢轻扭躲避,不让夜惊堂摸,都没来得及管自身伤势,惊异道: “你这是什么刀法?为何如此厉害?” “我有说过我很弱?” “你不是没学过武艺吗?” “我前几天在院子里练得,你没瞧见?” “伱才练几天……” 骆凝张了张嘴,又话语一顿,觉得这无耻小贼,不是没可能几天悟出绝世刀法…… 她收起震惊的心思,捂着左肩道平淡道: “是无翅鸮的独门毒药穿筋散,我自行封住穴道,无大碍。” 夜惊堂见此,才暗暗松了口气,把上次从三娘哪里顺来的‘玉龙膏’拿出来,递给骆凝,然后在无头尸体上翻找: “以后别帮我挡暗器,又挡不住……” ? 骆凝听见这没心没肺的话,眼神儿自然一恼: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以为江湖人都和你一样,无力解围就冷眼旁观,不顾同伴安危?” 夜惊堂只是不想身边人为他受伤,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没有还嘴,只是快速摸索尸体。 结果解毒的药瓶没找到,反倒是在尸体胸口,发现了一件金灿灿的东西。 夜惊堂把金纸拿出来,来回打量,知道是刀枪不入的奇门宝贝,但不知具体,就放在了身侧,继续找。 骆凝来到背后,本想说些什么,余光发现了放在旁边的金纸,浑身微微一震。 夜惊堂埋头找东西,察觉到骆凝呼吸一凝,回过头来,又看向金纸: “你认识这东西?” 骆凝发白的脸色,遮掩了原本的异样,内心明显有点慌——她知道这张金纸是什么,平天教主也在搜集《鸣龙图》,且手中有一张。 据平天教主说,《鸣龙图》是九种奇门秘术,得其一便能远胜常人,全部学会能不能羽化飞升,骆凝不清楚,但她确信可以‘容颜永驻’。 因为从初见平天教主到现在,平天教主除开气质成熟了些,容颜和当年没有任何区别,她也受益学了点皮毛,到现在还和云璃一样嫩的出水…… 即便没有羽化成仙的神效,光是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一点,就足以让无数步入垂暮之年的江湖宗师疯狂。 前朝灭国之时,各路宗师趁乱抢先杀入京城,为了争抢《鸣龙图》,兄弟背刺、师徒相杀的戏码屡见不鲜,历史上闹出的人伦惨剧更是数不胜数。 可以说此物就是一个祸害,谁拿到手里,基本上就得被把知情之人灭口,以免消息传出去,被江湖人追杀。 如果告知夜惊堂,万一这小贼贪图至宝,心中一横…… 以这小贼的性格,应该不至于…… 骆凝迟疑了下,还是委婉道: “这东西你收好,很重要,千万别被外人看见……不然有杀身之祸。”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金纸上‘龙啸三山’的图画,略微琢磨: “这不会是《鸣龙图》吧?” “……” 骆凝没有说话,往后退出几步,戒备看着夜惊堂。 夜惊堂见骆凝神色不对,暗暗猜出她的担忧,摇了摇头,继续摸药瓶子: “刚才不要命为我挡暗器,现在又防备,你精神分裂?” 骆凝也觉得自己举止有些前后不一,沉声道: “我看你不像个险恶之人,才告诉你。若你心中真的没有半点道义,见到我的第一天,你就死了。” 夜惊堂没搭理这嘴硬话语,继续寻找,发现这飞贼家当不少,不光有金纸,腰间还有块玉佩,以及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普普通通,甚至有点老旧,看了一眼书写内容——和日记类似,全是随手写的心得感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笔锋苍劲有力,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之手,不出意外就是传闻中的陆截云习武心得。 骆凝站在后面,目光望着丢在一边的小木盒。 木盒很精美,在找药时打开了,里面躺着一枚翠绿色的玉佩。 “水云剑潭周家的传家宝‘龙潭碧玺’……我听说无翅鸮去过水云剑潭,但周家没动静,原来是丢了这东西。” 夜惊堂把贵重无比的小册子包好,免得被雨水浸湿,询问道: “这玉佩很珍贵?” “就是块普通玉佩,周家祖上捡的,被周家当成传家宝供着。丢了这东西,无异于打水云剑潭的脸,怪不得周家没声张。” 夜惊堂对这些破事儿不感兴趣,并未接话,仔细在尸体腰间摸了半天,除开些许杂物,并未发其他东西。 “好像没有解药。” “飞贼为了脱身,大部分都会把解药放在别处,让中毒的追兵去取,伺机逃出生天。你杀人太快,忘记问了。” “呃……” 夜惊堂表情一僵,站起身来,看向脸色越来越差的骆凝: “那怎么办?” 骆凝并不是很担忧:“毒不死,我封住了穴道,把毒弄出来就好。赶快收拾残局,送我回双桂巷。” 夜惊堂又不是悍匪,杀完人不可能把尸体丢在大街上,战利品收好后,正想把无头尸体藏起来之际,远处街面就响起密集马蹄。 踏踏踏…… 刚才动静那么大,一看就是匪寇在京师重地闹事,官府中人冲过来不稀奇。 夜惊堂见此,连忙让骆凝先藏起来,然后在街上等待,不过片刻后,十余骑就从远处飞驰而来,身着黑绿色袍子,是黑衙的捕快。 夜惊堂怕误起冲突,离得老远就拿出黑衙下发的通缉令,遥遥呼唤: “天水桥夜惊堂,奉黑衙之命擒贼。” 飞驰而来的黑衙捕快,翻身下马来到跟前,带头的总旗,接过夜惊堂的通缉令查看,确认印章无误,才收起了强弓劲弩,拱手道: “夜公子好手段!公子就是前几天和佘大人切磋那位少侠?” “正是。” 总旗闻言面露敬重,再次拱手: “多谢夜少侠施以援手。这确定是无翅鸮?” 按照规矩,‘赏金猎人’帮忙擒住悍匪,除开朝廷点名追回的赃物,其他都归赏金猎人。 夜惊堂自然不会傻乎乎把习武心得、鸣龙图拿出来充公,只是把玉佩丢给捕快: “这好像是‘龙潭碧玺’,还望几位大人,把尸体和东西带回衙门复命,我刚打完一架,得休养片刻,就不过去了。” 黑衙捕快瞧见房舍间全是断壁残垣,就知道方才打的很凶,好在面前的夜公子没有明显外伤。 其中为首的总旗,让手下把尸体、人头抬走,同时递给夜惊堂一块牌子: “文德桥的王老太医,是京城的神医,黑衙因公务负伤的人,都可以登门求见,夜公子若有伤处,拿着牌子直接过去即可。” “多谢。” 夜惊堂把发现无翅鸮的地方,告知几位捕快,让他们去核查善后,然后便告辞离去。 等走出黑衙捕快的视线,夜惊堂又折返,在鸟鸟的指引下,来到一条暗巷。 骆凝在巷道里等到,脸色微白,见夜惊堂回来,连忙道: “快走吧……诶?” 话没说完,夜惊堂就来到跟前,直接把她背了起来。 骆凝捂着肩膀趴在背上,被搂住大腿,眼底一恼: “我胳膊受伤,腿又没事,你背我作甚?” “别说这些废话,刚拿了块牌子,我带你去找太医治伤。” 太医? 骆凝探查黑衙许久,知道说的是谁,无奈道: “我是贼。京城的王老太医,成天和六煞之流打交道,眼力必然毒辣,我过去自投罗网不成?” 夜惊堂脚步一顿,想想转道又望西市跑。 骆凝见他如此热心,又有点不舒服,本来不是很拒绝被小贼背着,但很快就发现,跑的方向不对: “你去哪儿?这不是去染坊街的路……” “去客栈。双桂巷离这儿半个城,我跑过去你都凉了,要逼毒不能在客栈逼?” “……?” 骆凝不知为何,态度十分坚决: “我不去客栈!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双桂巷。小贼!你听到没有?……你说话呀……” 第30章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第30章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踏踏踏…… 夜惊堂背着骆凝在雨幕中大步飞奔,沿途传来冷艳女侠恼火万分的唠叨: “你放我下来!再这样,我打你了……” 骆凝沿途强力要求许久,夜惊堂不听话,她总不能打夜惊堂,闹着闹着就已经抵达客栈,被背着飞身跃入了窗户。 待被放在床铺上,夜惊堂凑上来,骆凝脸色就紧张严肃起来,在床铺上往后缩,冷声开口: “你……小贼!伱别乘人之危!我有伤!” 一声羞恼至极的轻斥,吓得刚跟进来的鸟鸟一缩脖子。 夜惊堂把骆凝放下,就准备拉开她的衣领,闻声抬起眼帘: “我给你看看伤势!又不是占你便宜!病不忌医!” 呸! 骆凝吃亏这么多次,早已明白夜惊堂是‘借坡就上她’的性子,岂会相信这哄小丫头的话: “我自己没长手?又不是快死了……你转过去!” 夜惊堂见此,起身把帐子放下来,转过身去: “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别逞强。” “我何时逞强?我让你回双桂巷,你就是不听……” 骆凝见幔帐放下,暗暗松了口气,吐槽夜惊堂的同时,解开湿透的腰带,把粗布衣裙拉开,露出了衣襟下空山圆月的肚兜,和白皙无痕的脖颈。 骆凝的小西瓜很是宏伟,轻薄肚兜甚至遮不住全部,边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半月圆弧,沉甸甸的,却没有丝毫受重力影响下坠。 本来肌肤白如软玉,但肩膀被毒针刺入之处,却多了一块乌青,就好似白纸上染了一团墨迹,看似不严重,放在完美无瑕的躯体上,却有些触目惊心。 骆凝娥眉轻蹙,她封住了气血,本意是回家,让云璃帮忙把毒血弄出来。 结果这小贼自作主张乱来,把她带到客栈,她一个人怎么逼毒? 骆凝探头尝试了下,捧着或许可以自己咬住小西瓜,但肩膀怎么都不可能咬到…… 左右查看,床铺上并没有可用的物件。 骆凝暗咬银牙,都恨不得揍夜惊堂一顿,想了想,只能柔声道: “小贼,你把杯子给我拿一个。” “嗯?” 在外面等待的夜惊堂,见此有些疑惑,想想还是拿起茶杯,探入了帐子,并未借机偷瞄。 骆凝接过被子,放在肩膀上比划,但美人肩没那么平直,杯子太大,用拔罐儿的方式不现实,想想又道: “你……你去帮我砍一截竹子,细一点的。” ? 夜惊堂莫名其妙:“这周围哪儿有竹林?你到底要做什么?” “拔火罐,你别问那么多。” “……” 夜惊堂又不是智障,略微思索,就明白了骆凝的难处,转身直接掀开帐子。 哗啦—— “啊!” 男人忽然出现在面前,衣衫半解的骆凝措不及防,惊得浑身一抖,连忙拉起衣服,熟美脸颊满是恼火: “你这小贼……你要干什么?” 夜惊堂来到近前,握住骆凝的右手腕,硬拉开,虚掩的衣襟也就散开了,淡青色的空山圆月顿时呈现在了眼前。 骆凝就知道会如此,羞愤望着夜惊堂,想要遮住,但左手封住气血使不上力气,右手也被擒住,摸软剑都是奢望。 被夜惊堂按在枕头上,察觉到男人在打量着中门大开的胸脯,骆凝哀从心起、羞由心生,眼角又不争气的滚出两行清泪: “你这无耻小贼,我就知道你打这注意,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语气哀怨难平,身体也在床铺上扭动挣扎,把小西瓜晃得颤颤巍巍。 轻薄肚兜下的惊涛骇浪,晃得夜惊堂眼花缭乱,完全没法集中注意力,严肃道: “你别晃行不行?故意勾引我是吧?” ? 骆凝也不顾伤势了,怒目道:“你放开我!你这小贼,若是敢碰我……呀~!” 咚~ 夜惊堂半点不啰嗦,抬指就在小西瓜上屈指轻弹,把骆凝弹的一个激灵,难以置信望着他。 “你再胡闹把我惹毛,我就真不讲规矩了。” “……” 骆凝被弹了下‘要害’,直接愣住了,双眸通红盯着夜惊堂,依旧羞愤,却没敢再说话。 夜惊堂低头打量肩头乌青,询问道: “这毒进嘴没事吧?” 骆凝暗暗咬牙,知道夜惊堂是何用意,偏头闭上双眸,一副‘无力反抗只能受辱’的落难女侠模样。 “我问你话,你说呀。”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骆凝负气道。 “这是毒药,你不说我敢试?” 骆凝咬着下唇,偏头就是不说话。 夜惊堂无可奈何,略微琢磨,只能凑到骆女侠的肩膀上。 滋滋…… “呜~……” 骆凝微微抬起脸颊,嘴唇似是快咬破,脚儿弓起,在床榻上不安的轻轻磨蹭,泪珠儿又滚下了几颗。 “呸——” 夜惊堂抬头,朝刚拿来的茶杯里吐了口黑血,然后继续。 鸟鸟在窗口放哨,只能看到帐子上的倒影——堂堂趴在小西瓜姐姐身上啃——不懂两人在做啥,就疑惑“叽叽?”了两声。 骆凝可谓度日如年,难以言喻的窘迫充斥心头,她睁开眸子看了眼放下的幔帐,又望向在身上忙活的小贼,看他有没有心术不正乱看,结果发现夜惊堂面色有点扭曲,很是痛苦的样子。 穿筋散和大部分毒药一样,破皮见血才能中毒,嘴里没伤,不吞下去就没事儿。 但瞧见夜惊堂表情如此痛苦,骆凝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以为夜惊堂嘴里有破皮的地方,中招了。 虽然骆凝羞愤至极恨不得一剑砍死这小贼,但人命关天,还是紧张询问: “你中毒了?” 夜惊堂眉眼几乎缩在一起,吐了口血唾沫,吐字不清道: “好他娘苦……” ?? 骆凝心中担忧烟消云散,没心没肺冷哼道: “堂堂男儿,还怕苦……让你心术不正,逮着机会就欺辱女子……” 夜惊堂眉头一皱,直接上前,凑向骆凝的红唇: “你不怕?来,你自己尝尝……” 骆凝眼神微惊,连忙捂住夜惊堂的嘴,惶恐道: “我知道苦……你别乱来!” 夜惊堂这才满意…… —— 为了不断章,还有一章,但正在写,估计得等一会儿or2…… 第31章 画中人 第31章 画中人 翌日,双桂巷。 滴答、滴答…… 雨珠落在水洼中的空灵轻响,让房间显得格外幽静。 靠窗的床铺上,夜惊堂睁开眼帘,偏头看去,外面天色灰蒙蒙的,也不知是清晨还是下午。 辛苦一晚上的鸟鸟,爪爪朝天睡在枕头旁,随着他有动作,迷迷糊糊“叽……”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夜惊堂用手指挠了挠大鸟,然后把薄被盖在它身上,坐起身来,从怀里拿出金纸查看。 从义父信上听说《鸣龙图》的玄妙后,他心心念念已久,但此时真意外得手,问题又冒出来了。 手中这张金纸,能挡住他全力一刀丝毫无损,大概率是正品,但纸张前后无字迹,只有一副‘龟驮三山’的图画,没有任何提示,哪怕知道是无上秘籍,记载着独一无二的秘术,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练功。 夜惊堂拿着金纸仔细端详,试图从图画的线条上琢磨玄机,看了片刻后,又望向了窗外的院子。 夜惊堂睡觉的房子,在厨房对面的西厢,骆凝和折云璃两人则住在主屋。 折云璃比较活泼,是闲不住的性子,两人都在补觉,折云璃在家没事儿干,又出去遛街了,骆凝还在主屋歇息。 随着三人在院子里住下,主屋已经和初来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折云璃置办了几样家具后,正屋看起来更像个屋子了,角落放着个小柜子,上面摆着些许胭脂水粉,还有铜镜木梳等物。 床铺上,骆凝和衣而眠,腰间盖着薄毯,腰身勾勒出的曲线完美无暇。 半夜回到这里躺下,确实有些疲倦,但经历了昨天那终生难忘的一夜,作为女人,骆凝又如何睡得着。 骆凝侧躺在枕头上,水润晶莹的桃花美眸,稍显失神的望着墙壁,葱白玉指则放在唇瓣上,回想着那一触即分的短暂亲吻。 从凌晨躺在现在,她脑子里也不由自主回顾了以前走过的每一步道路。 幼年出生江州水乡,家里也算江湖名门,可惜尚在蹒跚学步,家里就遇上了仇家,父辈死的死伤的伤,就此家道中落。 作为一个女儿家,本不该出来走江湖,但她天赋出类拔萃,她不出来扛起大梁,恩恩怨怨让谁去了结? 刚开始走江湖的时候,她志向很大,誓要成为奉官城那样的‘江湖第一人’。 结果江湖太大,天也太高,兜兜转转一圈儿跑下来,除开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 而曾经的仇家,却幡然悔悟,出家进了沙州千佛寺,成了‘二圣’之一神尘禅师的徒弟。 神尘禅师说仇敌已经悔悟,为往日所行负罪于心,活着便是对仇敌的惩罚。 此言何其可笑,若活着都算惩罚,那无故横死的人算什么?解脱? 为了了结恩怨,她四方寻寻觅觅,去过玉虚山,结识了璇玑真人,也到过天南官城,拜会过武仙人,但都没能得真传,直至遇到了平天教主。 平天教主禀承祖训想为前朝复国,说白了就是造大魏的反。造反就要当皇帝,平天教主不想当手下人也会来个黄袍加身,但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当皇帝的说法? 就算平天教主觉得可以,手下部将也会怕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被女人直接当嫁妆便宜了外人。 为此,平天教主答应学会了通神武艺后,全教给她,她则帮忙平天教主掩饰身份,当教主夫人操持平天教内务。 两个初出江湖的女侠,就这么一拍即合,成为江湖上最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本来这日子过的很有指望,但习武习到比肩山上二圣,谈何容易? 自从上了南霄山,她的人生好像就定格下来,日子过的很单调,整日习武,却距离平天教主越来越远,‘江湖第一美人’的风光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琐事缠身,不知怎么就到了现在。 而无耻小贼的出现,就像是在一潭死水中,忽然丢下一块石头,激起千重涟漪,再也平静不下来。 骆凝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胆子这么大、脸皮这么厚的男人。 偏偏她还毫无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被对方温水煮青蛙似得得寸进尺。 她和平天教主说是互相帮忙,但夫妻关系江湖上可人尽皆知。 她在外面和男子你侬我侬,若是传出去‘平天教教主夫人与年轻儿郎苟合’的消息,平天教主可好不容易攒下的赫赫威名,岂不是一朝身败名裂? 她也得变成水性杨花的无良女人…… 还问我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骆凝毫无睡意,越想越是心乱如麻,正愁绪万千之际,屋里光线忽然一暗。 转眼看去,仪表堂堂的小贼,无声无息站在了窗口。 ? 骆凝脸色微冷,把薄被拉起来些: “你看什么?” “我刚醒,准备去黑衙复命,过来打声招呼,伱一个人在家别掉以轻心。” 骆凝可谓心力憔悴,完全不想搭理夜惊堂,柔柔翻了个身,留给夜惊堂一个后脑勺。 “唉……” 很快,脚步声远去。 骆凝深深吸了口气,抱着小西瓜,又开始了脑子里的百转千回…… —— 双桂巷距离鸣玉楼挺远,夜惊堂在街上吃了个饭后,才抱着紫檀木盒,来到了没有悬挂匾额的黑衙外。 衙门外的小广场上,竖着一根旗杆,原本腐烂的人头,换成了新的。 街面上有些许闲人打量,传来窃窃私语: “这是谁?” “燕州贼王‘无翅鸮’,偷过不少大人物,身上好几条人命……” “就是前些日子潜入‘御史阁’的飞贼?怎么忽然落网了?” “胆子太大了呗,偷什么不好,偷人,还偷李相爷的人……” “哟,那死的不冤……” …… 夜惊堂只当没听见这些闲话,来到黑衙外递上牌子。 不过片刻,伤渐离就从衙门里迎了出来,遥遥拱手: “夜公子好本事,伤某是真没想到,公子能几天时间就把此贼绳之以法。” “我不过出点劳力罢了,若非衙门全力支持四处放消息,哪里抓得住这飞贼……” 客套之间,来到衙门后方,黑衙主薄送来了三百两赏银,顺带还有盖着靖王印玺的‘表彰书’,以示对他行侠仗义的勉励。 相较于无翅鸮的名号和棘手程度,三百两赏银真不多,但这也算从三娘哪里预支的工钱之外,正儿八经凭本事挣得第一桶金。 夜惊堂不贪财但确实兜里不肥,对此欣然接下,走完应有流程结案后,才询问道: “伤大人,靖王可在府上?” “靖王在府上待客,来者是贵人,可能不方便。不过靖王早上打了招呼,说夜公子若过来,让公子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伤渐离说话间,领着夜惊堂来到衙门后方的一间茶室。 茶室应该是平日里商议事情的地方,普普通通并没有特殊之处。 夜惊堂自己在茶案旁坐下,把装着‘角先生’的紫檀木盒放在了桌案上,便安静等待靖王的传唤…… —— 黑衙后方,鸣玉楼顶端。 潇潇雨幕,带动了挂在露台檐角的风铃,空幽琴声自房间里响起。 咚~咚~…… 数名宫女在书房外等会差遣,东方离人身着银丝蟒袍,站在画案前,执笔勾勒着面前的美人美景。 正前方的琴台后,一名雍容华贵的凤裙少妇柔雅侧坐,白皙玉指勾动琴弦,熟美丰润的臀儿,在裙后画出沉甸甸的半弧,神色却带着三分春怨: “离人,画好没有?都半个时辰了。” “太后别急,马上就好。” “说接本宫出来散心,结果可好,一场雨下的门都出不去,唉……” 太后娘娘在宫里便闷得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只能坐在这凉飕飕的鸣玉楼内,连街道远景都看不着,心头着实郁闷。 东方离人倒是体贴,画肖像的同时,柔声安慰: “等雨停了,我送太后去玉潭山庄,咱们好好泡泡温泉,哪里风景比这里好太多,适合散心。” “风景好有什么用,没人陪着,还不是只能孤芳自赏。” 太后娘娘拨弄着琴弦,目光放在鸣玉楼远处的街市上,很想提议让靖王带着她‘微服私访’去逛街。 但朝野暗流涌动,东方离人被贼人暗算过几次,这种事儿东方离人即便能答应,她也担不起责任,想想还是算了。 坐了良久后,东方离人终于停笔,栩栩如生的美人图跃然纸上。 太后娘娘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腿儿,来到跟前打量,尚未来得及评价,就听到侍女的脚步声来到门口: “殿下,夜公子过来了。” 东方离人早上听到无翅鸮归案的消息,就想见夜惊堂,听到人来了,哪还有心思陪着太后娘娘,当下开口道: “衙门一个帮役,昨天办了件大案子,我去会见一番,太后先歇息。” 太后娘娘知道东方离人事务繁忙,没有久留,目送东方离人出去后,就独自在房间里闲逛,拿出摆在书架上的画卷查看。 东方离人和女帝师承‘璇玑真人’,一个善文,一个善武,都得了真传。 东方离人书画功底颇为不俗,平日便喜欢画鸣玉楼外的市井百态。 太后娘娘暗暗鉴赏,很快从书架中间,拿起了一副崭新的画轴,展开一看,却见上面画着一个男子。 男子穿着一袭黑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左手倒持一把长刀,架在一人脖子上;肩膀上还站着只胖猫头鹰,一人一鸟的神态,勾勒的纤毫毕现。 “啧啧~真俊……” 太后娘娘杏眸微亮,举着画像来到窗口,借着光线仔细观摩。 画上的男子气质很独特,亦狂亦侠,又不失温文儒雅,怎么看都顺眼,俊的有点不真实,就好似只是画中人,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这样完美无瑕的男子。 “难不成是离人幻想的夫婿……” 太后娘娘认真琢磨片刻,觉得大有可能,暗暗打趣了东方离人几句,便准备把画像放好。 但就在此时,鸣玉楼下方出现些许动静。 太后娘娘低头看去,却见两人从偌大衙门里走出,为首身着青袍的文人,她见过,是黑衙的总捕伤渐离。 而后面则是个黑衣男子,姿态不卑不亢、步伐不紧不慢,距离很远雨幕遮挡,只能看到侧脸,却依旧能从体态上,看出这名男子的俊气。 嗯? 太后娘娘一愣,拿起画像看了看,又看向远处的黑衣男子,然后又看了看画像…… ?? 太后眼底慢慢涌现出‘八卦之火’,正在揣摩两人关系之际,就发现那个俊俏儿郎,朝这里望了过来,惊的她连忙离开了窗口…… 第32章 后生可畏 第32章 后生可畏 夜惊堂在茶案旁就坐,手指轻敲椅子副手,等着伤渐离回来。 结果刚等片刻时间,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继而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人影身材高挑,妆容如上次所见那般艳丽,即便不看脸颊,呼之欲出的‘胖头龙’,也能让人一眼认出身份。 “靖王?!” 夜惊堂本来面露喜色起身相迎,但马上表情又是一僵,余光描向了摆在跟前的紫檀木盒…… (0_0)! 夜惊堂想迅速把‘角先生’藏起来,但此举无异于掩耳盗铃,只能硬着头皮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让随从退下,独自进入茶室: “夜公子办事如此利索,实在出乎本王意料。” “哪里哪里……” 夜惊堂眼神尴尬,用身体遮挡紫檀木盒。 东方离人大大方方走到夜惊堂旁边坐下,虽然明知紫檀木盒里装的是什么,还是做出意外模样,好奇询问: “这是什么?给本王准备的见面礼?夜公子实在有心了……” 说着便要拿过紫檀木盒。 结果一只大逆不道的手,直接摁住了盒子。 啪! 夜惊堂单手按住盒子,表情着实一言难尽,努力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殿下误会了。此物是我从王总旗哪里借来的物件儿,用以擒贼,嗯……不太干净……” 你还知道不干净? 东方离人心中如此想着,表情却颇为严肃: “本王执掌黑衙,什么脏东西没见过?本王倒是好奇,夜公子靠什么样的妙物,才擒住燕州大盗无翅鸮……” 说着双手去抽。 我去…… 夜惊堂总不能和靖王抢,当下只能提前解释: “是王总旗棋高一着,给我出的主意,里面……” 哗啦—— 木盒打开,锋芒毕露的‘角先生’显出了真容。 东方离人哪怕有心理准备,瞧见栩栩如生、又粗又长的大棒棒,威严表情还是一僵,脸蛋儿上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绯红。 咔—— 东方离人迅速把盒子盖上,不怒而自威,望着夜惊堂,眼神儿颇有“没看出来,你长得仪表堂堂,没想到是这种人!”的意思。 夜惊堂头皮发麻,只觉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全毁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小册子,岔开话题: “这是我昨天抓无翅鸮,在身上发现的东西,应该就是江湖传言中的‘轻功心得’,今日专程过来献给靖王。” 东方离人本在做戏逗夜惊堂,听见这话,微微一愣: “龙潭碧玺虽然贵重,但终究是俗物,交公尚能理解。此物可是江湖至宝,你这么爽快献给本王?” “我昨晚抄了一份儿,只希望殿下别把此事通知截云宫。” 东方离人恍然,没有接册子:“伱这性子,本王喜欢,够坦诚。不过此物放在江湖上确实万金难求,本王却用不上,我真想学陆截云的轻功,给燕王送封信,就能让陆截云亲自入京当面教授。此物你放心拿着即可。” 夜惊堂大度拿出轻功心得给靖王,一来是不想黑衙有想法,二来就是担心‘偷师’被截云宫找上门。 有靖王这句话,夜惊堂自然放下心来。 东方离人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茶案上: “这个你也拿去,清缴在逃匪寇,朝廷没点名追回的赃物,皆归手下捕快,本王不做过问,这是黑衙的规矩。” 夜惊堂接过玉佩,却见正是昨晚得来的‘龙潭碧玺’: “此物是水云剑潭的传家宝,靖王赏给我,是否有点……” “周家丢了东西,自己不报官,想江湖事江湖了,本王岂能主动献殷勤奉还?你若是不敢拿,大可把此物还给周家,报酬若是给少了,本王帮你讨回公道。” 夜惊堂明白了意思,笑纳了玉佩: “谢靖王赏赐。那我现在去见仇天合,聊聊学刀法的事情?” 东方离人想看看夜惊堂悟性有多好,略微斟酌又开口道: “你习武天赋不俗,既然得手陆截云的轻功心得,就回去好好参悟,等有所收获,本王与你切磋切磋,看你学到了陆截云的几成火候。” 夜惊堂想进皇宫挖宝,必然需要靖王帮忙,对于这种增进情分的事情,自然不会拒绝: “行,三天后我再过来拜访靖王,咱们较量一下轻功……” 啥? 东方离人双眉微蹙,望向夜惊堂: “三天?!” 夜惊堂意识到问题所在,改口道: “三天可能太短了,要不七天?” “……” 东方离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习武能按天算进度! 虽然夜惊堂看起来底子很厚,但陆截云的轻功心得,起步就是宗师才能接触的领域,先轻功入门,再把心得吃透化为己用,七年都算快的,七天能干个啥? 东方离人沉默了下,还是点头: “也罢,三天后,我们讨论一下轻功感悟,对你学习此心得,也有益处。你去见仇天合吧,和他商量商量,看他是否愿意传授你刀法,换取颐养天年的机会。” 夜惊堂起身告辞,但想去拿紫檀木盒,却见靖王抬手摁住了紫檀木盒: “让下面人还回去即可,你直接去吧。” 夜惊堂知道王赤虎是靖王大表哥,对此自然深信不疑,拱手一礼后,自行离开了茶室。 外面小雨未停。 夜惊堂跟着伤渐离,前往地牢去见仇天合,但穿过廊道来到鸣玉楼附近时,忽然心有所感,觉得有人在打量他。 夜惊堂顺着感觉,抬头看向鸣玉楼上方,可见鸣玉楼顶端有一个穿着家居裙的女子,刚刚转身。 他以为是王府的侍女,在偷偷窥伺他的美貌,倒也没往心里去…… …… —— 幽暗地牢内鬼气森森,几盏昏黄油灯,远看去犹如鬼火。 夜惊堂腰后悬刀,缓步穿过幽声地道,来到地下两层的井口。 石牢内,仇天合披头散发,依旧保持上次所见的姿势,靠墙而坐,无声无息。 哗啦—— 铁栅栏的锁链打开,伤渐离在井口等待,夜惊堂则翻身跃入其中。 仇天合睁开眼帘,瞧见这位故人的后人,心中有亲切,神色却颇为平淡: “怎么又来了?这次想问什么?” 夜惊堂平稳落地,把腰后璃龙环首刀解下,横放于膝: “我自幼练刀,一直仰慕仇大侠,今天过来,是想让仇大侠传授刀法。” ? 仇天合双眉微抬,坐直些许,看着夜惊堂,似是在斟酌夜惊堂用意。 夜惊堂也没遮遮掩掩,直接道: “学了刀法,仇大侠对在下便有了指点之恩,我不可能坐视仇大侠身陷囚牢。所以和靖王商量过,我学仇大侠刀法,再传于靖王;作为交换,靖王放仇大侠出狱,在京养老。” “……” 仇天合听明白了意思——这是在救他。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仇天合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 “靖王倒是好算计,图谋老夫的刀法,还以老夫为要挟,令你今后为其鞍前马后,老夫宁可死在狱中,也不会让她得逞。你小子死了这条心。” “我是良人,身上没案底,能得朝廷赏识是幸事,总比在江湖刀口舔血的好。仇大侠不必为我前路担忧。” 仇天合自然知道,被朝廷赏识重用是幸事,但他只要走出地牢,就等于平白无故在夜惊堂脖子上套了根绳子,今后做事会有顾虑。 夜惊堂天赋出众,又是故人的后代,为了救他这老不死受制于人,他百年之后如何面对故人? “你想报效朝廷,是你的事儿。老夫和你不是一路人,不想记你的人情,若真想出去,老夫大可自己把刀法教给靖王。” 夜惊堂有点头疼,略微沉默后,注意到上方的伤渐离只是外面旁听,没有低头查看,就用手指摩挲刀鞘,写下‘折云璃’三字,同时道: “《天合刀》名声很大,却从未在刀法一道位列榜首。仇大侠名震江湖,已经是此刀最杰出的传人,依旧和刀魁有差距。与其让此刀在地牢中埋没,何不让在下来试试,看能否将《天合刀》的江湖地位,再拔高半筹?” 这江湖气十足的场面话,是说给伤渐离听得。 仇天合瞧见夜惊堂手指写下的名字,眼神明显出现变化——他教过折云璃刀法,知道折云璃的性子,重情重义,他因掩护折云璃被捕,折云璃必然会想方设法救他。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夜惊堂,如何与折云璃搭上的线,但夜惊堂能写出这名字,说明与折云璃是一伙儿的。 折云璃是平天教主的徒弟,平天教是拥兵自立的反贼。 夜惊堂和反贼一伙儿的,那自然也是反贼! 仇天合念及此处,忽然‘明白’了夜惊堂的用意——夜惊堂是平天教反贼,秘密潜入黑衙,为平天教复国大计当‘暗桩’,需要他的刀法讨好靖王,打入大魏高层。救他出狱,只是顺手为之! 既如此,他死倔着不走,不但没法帮扶后辈,还坏了平天教和夜惊堂的长远谋划…… 想到这里,仇天合再看面前年纪轻轻夜惊堂,心中不禁感叹: 好大一步暗棋! 小小年纪,便深入敌腹,暗中运筹帷幄,待时逐鹿天下。这野心、这魄力,当真后生可畏…… 第33章 让老夫静静 第33章 让老夫静静 仇天合暗暗感叹片刻后,冷声道: “把此刀地位拔高半筹?就凭你?” 夜惊堂写折云璃的名字,意思单纯是——有个傻丫头,拉着师娘到京城送死,您老别倔,赶快教刀法出去——根本没料到仇天合能脑补这么大一堆。 不过彼此想法差之万里,事情倒是谈拢了。 夜惊堂见仇天合松口,豪情万丈道: “就凭我。” 仇天合不再多说这些场面上的废话,冷哼一声,慢悠悠撑起身体,托起锁链: “拿刀来。” 说着抬头看向井口。 伤渐离知道规矩,没有偷师,退出了地下室。 呛啷—— 夜惊堂屈指轻弹,螭龙环首刀往前飞出,仇天合稳稳当当接住。 练刀一辈子的仇天合,已经快一年未曾摸刀,握住刀柄后,眼底涌现一抹怀念,气势也有了变化——就好似从一个半只脚入土的老翁,瞬间蜕变成了屹立于天地之间的不倒苍松。 哗、哗…… 铁链晃动声中,仇天合双脚游移,身随刀走,动作行云流水、不疾不徐。 哪怕身体极为虚弱,也能看出步伐动作之间蕴含的深厚底蕴。 哗哗…… 仇天合的刀法很复杂,只是一个招式,动作姿势很多,似乎全身关节都在活动。 待到演练完后,仇天合把刀丢给夜惊堂,声音老气横秋: “此刀名为《天合》,取自‘天人合一’之意,刀意与《八步狂刀》《屠龙令》截然相反,重意境而不重招式,讲究‘顺其自然’,练至大成,刚劲处如怒江横野、轻柔处如花间游蝶……蝶……” 慷慨激昂的声音渐小,然后没了。 仇天合如同世外高人般指点小辈,结果面前的小辈半个字都没听,只是接过刀照猫画虎,学他刚才的动作。 仇天合本来还觉得夜惊堂是个‘废材’,太急功近利,连‘刀意’都没弄清楚,就开始照猫画虎,学的越像,只会越误入歧途——因为‘天合刀’根本没固定招式,全是意境。 但很快,仇天合不满的神色,就化为了不解。 夜惊堂演练了两遍,就发现仇天合教的刀法不对劲儿——运气路线飘忽不定,初看怎么都对,深究却全都是歪路。 对于这种古怪的感觉,夜惊堂也没钻牛角尖,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教的不对,就不按教材走,仔细感知这一刀该怎么出,让‘刀感’来领路。 “呼……吸……” 石室内鸦雀无声,夜惊堂单手持刀,缓慢重复着仇天合的动作,每次都不大一样。 仇天合眼神讶异,没料到夜惊堂悟性这么好,不需要他注解,就找到了入门途径,开始感受起招式间暗藏的玄机。 天合刀不是世间最强的刀法,却是最难学的刀法。 因为《天合刀》对武人身体素质要求不高,而《屠龙令》《八步狂刀》等刀法,女人乃至文弱点的男人都练不好。 《天合刀》受众更广、威力又不俗,代价自然就是上手难度极高,很考验武人悟性,甚至有点‘玄学’;愚笨之人可能学一辈子,都没法登堂入室。 夜惊堂能这么快摸到诀窍,入门是迟早的事儿,在仇天合看来,最多三月……月…… 仇天合念头还没想玩,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 只见夜惊堂单手持刀,演练十余次后,忽然停顿了下来,纹丝不动。 墙壁上的油灯火苗笔直,夜惊堂手中刀便静如孤灯。 等他呼吸动作带起的余波,让火苗产生些许晃动,夜惊堂手中刀便跟着颤动。 仇天合眼神错愕,稍作沉默,手腕轻震。 哗啦—— 地牢里出现金铁摩擦的刺耳声响。 身中软骨香,功夫十不存一的仇天合,仅仅是右手微抬,拴在手腕上的粗重铁索,就瞬间绷紧,化为一条钢鞭,抽向夜惊堂。 但仇天合出手之前,夜惊堂便有了动作。 飒—— 地牢里刀光一闪,带起的刀风,瞬间吹灭了墙上残烛。 仇天合手中铁索刚刚拉起,一道银芒就从锁链中间穿过,卡死了即将绷紧的铁链,刀尖也停在了他手肘发力之处,恰到好处的刺破囚服,却没伤及皮肉半分。 哗啦—— 锁链失去力道,再次掉落在地上,动静戛然而止,光线也暗了下来。 嚓~~~ 夜惊堂缓缓收刀归鞘,从腰间取出火折子,走向油灯,赞叹道: “好刀法。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靠感知对手的细微变化,提前拆招反击,从而做到永远快人一步,创造这刀法的前辈,恐怕是一位身体条件普通,但悟性旷古烁今的奇人……” 石室内没有半点回应。 仇天合眼神匪夷所思,片刻后才开口询问: “你为何会天合刀?” “嗯?” 夜惊堂用火折子把油灯点燃,转眼看去,发现仇天合直愣愣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仇大侠不是刚教的吗?” “老夫刚教……” 仇天合差点和骆凝说了同样的话,不过上次见识过夜惊堂的《八步狂刀》,心中评价已经很高,最终还是反应过来,微微点头,右手一摆: “出去吧,让老夫静静。” “难不成我理解错了?” “没错。师父带进门,修行靠个人,回去自己练,以后没事别来打搅老夫清修。” “《天合刀》就这一招?” “《天合刀》求意境,算内家功夫,说起来就是‘反手一刀’,但千变万化无定型,而且‘越老越妖’。你刚窥见冰山一角,不要小瞧此刀法,等伱练得久了,就能明白此刀的霸道之处。” 夜惊堂觉得《天合刀》确实玄妙,虽然初感觉没义父教的刀法厉害,但其中门道要多几个数量级,潜力极大,还需用心研究领悟。 念及此处,夜惊堂拱手一礼: “多谢仇大侠慷慨施教,以后有不解之处,还望仇大侠能予以指点。在下先告辞了。” “唉……” 仇天合硬是想来一句:“你以后不指点老子就是好的,还指点你。” 但这话太损宗师气度,终是没说,只是靠在墙上自闭…… —— 欠债(3/???)一直码字,都没算具体数字,过几天统计一下…… 第34章 家常便饭 第34章 家常便饭 时至下午,雨势渐小。 夜惊堂走出地牢,手依旧放在刀柄上,揣摩着《天合刀》的法门精要。 刚在地牢里和仇天合一番交流,算是学到了《天合刀》。 但《天合刀》是刀法中少见的内家功夫,和义父的刀法孑然不同,他现在只能说学会了怎么用,但完全不理解刀法的内涵,称不上熟练,现在去教靖王为时过早,也太离谱,所以还得熟悉两天。 转念之间走出地牢入口,夜惊堂回头看了眼鸣玉楼,本想扫一眼就走,哪想到隐隐约约听到小雨中,传来一个成熟女人的话语: “你想什么呢?送这种物件……” “你才寂寞,真是……你自己看看,这么粗,和手腕差不多……” “什么换小点的?不要不要,伱自己用去……羞死个人~……” 声音娇羞难耐,还带着三分嫌弃,但娇柔软糯,很是悦耳。 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出一位美艳贵妇,轻咬下唇含羞带恼推拒的模样。 夜惊堂略显疑惑,正想听听是在和谁说话,说些什么东西。 结果刚竖起耳朵,耳边就传来一道古神般的低语: “公子,请吧?” 声音忽如其来,把自认武艺已经不错的夜惊堂都惊的一抖。 转眼看去,才发现身侧三步外,站着个长发及地的老妪,佝偻着腰,左手负后,右手平摊示意黑衙外面。 夜惊堂虽是初见这名白发老妪,但从扮相可以猜出,大概率是黑衙的双花红棍之一——白发谛听孟姣。 八臂地藏、白发谛听都是顶尖宗师,而且是‘国家队’教头,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放在江湖上分量有多重可想而知。 夜惊堂偷听王府女眷谈话被抓个正着,着实不好意思,拱手一礼后,就快步往黑衙外走去,走出几步回头查看——地牢出口空空荡荡,就好像刚才只是幻觉。 好轻功…… 跟鬼一样…… 夜惊堂心有余悸间,快步出了黑衙,骑马折返,沿途也在想着刚才那说话贵妇是什么身份。 能站在鸣玉楼上面无所顾忌闲谈的,肯定身份很高贵,但说是女帝,又不太像。 这几天在京城转悠,他私下里也打听过朝中的情况。 当朝女帝是靖王的姐姐,两人年纪差距不大,容貌如何没人敢提,只知道性格果断手腕强硬。 靖王超模身材、姿容绝世,女帝想来也不会差,这样一个女帝王,说话应该不会那么羞答答。 而其他人…… 夜惊堂知道的人不多,还真想不出来是谁,只当是靖王的亲眷了。 他要进宫找《鸣龙图》,说起来这几天还打听过‘面首’之类的传闻。 从这几天的打听来看,女帝姐妹俩都很洁身自好,没有面首之类的传闻…… 顺带一提,寡居深宫的秦太后也是如此…… 但靠出卖色相、欺骗女子感情进宫拿东西,怎么想都有点亏心。 剩下一条路,就是苦练轻功潜入大内。 此法得手的可能性很高,但风险无疑极大,光靖王身边都有‘白发谛听’这种鬼一样的狠人,女帝身边有个啥,他都不敢想,被发现估计连鸟鸟都得被做成乳鸽汤…… 沿街穿过闹市,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染坊街的巷子口。 虽然没听到声响,遥遥却能闻到一股小炒肉的香味。 夜惊堂昨天到今天都没吃好饭,闻到香味食欲大动,快步来到院外,自墙头看去——屋檐下放着板凳,折小女侠在厨房外就坐,用柴刀劈柴,刀法不错,但干活不怎么熟练,劈的长短不一。 厨房里冒着炊烟,窗户打开着,骆女侠套着围裙,在案板与灶台间转来转去,小灶上温着米饭。 鸟鸟也非常勤快,站在灶台上,张口鸟喙,等着帮忙尝味道。 夜惊堂打开院门,提起手里的两个小酒坛: “饭都做好了?刚好路上买了两坛小酒,梧桐街的阳春烧,上次在金屏楼喝过一回,酒特别香……” 骆凝早就听到脚步,抬眼瞄了夜惊堂一下,昨晚被欺负心绪尚未平静,没有说话。 折云璃则热情许多,手腕轻翻把柴刀丢出去,稳稳当当钉在一根柴火上,起身跑到跟前接住酒坛: “惊堂哥,黑衙的口风如何?” “很顺利。我去找仇大侠学刀法,仇大侠答应了,等我过几天学会,教给靖王,应该就能把人捞出来。” “靖王不会学了刀法翻脸不认账吧?” “靖王看上的是我的本事,翻脸不认账怎么笼络人心?再者也不是放虎归山,让仇大侠在京城养老,等同于挪个地方关押,犯不着唬我。” …… 夜惊堂闲谈间,来到了厨房,略微打量,发现没有酒杯,就开口道: “云璃,帮忙去街上的杂货铺买一套酒具,谢啦。” “好嘞。” 折云璃当即拿起雨伞,就想出门。 骆凝本来没在意,但刚炒了两下菜,就察觉了不对劲儿——能买酒,怎么可能忘记买酒具? ! 骆凝冰山般的脸颊微微一僵,连忙回首: “云璃……” 折云璃腿脚相当麻利,院子里哪还有人影。 于此同时,夜惊堂已经走到了跟前,揉了揉大鸟鸟: “骆女侠手艺真好。” “……” 骆凝望侧面挪了一步,没去看夜惊堂: “夜惊堂!你若再敢得寸进尺,别怪我不讲情面。” 夜惊堂早上就发现,骆凝确实有点不高兴,自知昨天有点冲动了,心里挺惭愧。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碧绿玉佩,放在案板上,来到灶台后拨弄灶火: “别瞎想。黑衙把‘龙潭碧玺’给我了,玉佩就一块儿,当着云璃面给你,容易让她误会。” 骆凝扫过眼‘龙潭碧玺’:“你知道会被误会,还送我玉佩?你什么意思?” “怎么能说送,昨晚我们联手擒贼,我总不能把战利品独吞。骆女侠难不成想把所有东西都给我,这会让我胡思乱想的。” 骆凝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把玉佩收进怀里: “这是我应得的,不是你送的,等我离京,就拿去水云剑潭换赏银。” 这话怎么听,都是在故意气夜惊堂。 夜惊堂摇头一笑:“你的东西,你自然随意处置。” 呲啦啦…… 锅内水雾升腾,遮挡了两人视线,话语也停了下来。 骆凝手法娴熟炒着菜,但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余光注意着拨弄灶火的夜惊堂,调味料基本上在乱放。 稍作沉默后,骆凝忍不住又开口道: “你出去,别杵在这里。” “骆女侠就这么见不得我?” 骆凝把锅铲一放,眉眼清冷盯着夜惊堂,一副‘这日子不过啦’,准备撂挑子的架势。 夜惊堂摇头起身来到外面,劈折云璃还没劈完的柴火。 骆凝这才放松下来,继续炒菜,其间夹起一块小炒肉,吹了吹,喂到嗷嗷待哺的鸟鸟嘴里。 鸟鸟眸子亮晶晶接住,然后…… “咕……?!” 鸟鸟抽抽了两下,少有的闭上的鸟喙,点头如捣蒜,当是在夸奖小西瓜姐姐手艺好。 然后鸟鸟就小跳着出门,凑到夜惊堂跟前,认真看劈柴…… 随着饭香满院,雨也停了。 “吃饭啦~” 折云璃端着菜,穿过整洁院落来到主屋,发现鸟鸟蹲在屋檐下的鸟舍里,疑惑道: “你今天咋不猴急?” “叽叽~” 鸟鸟大气的挥了挥翅膀,示意鸟鸟吃饱了。 夜惊堂坐在桌子上,打开了酒坛,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倒酒。 骆凝在主位坐下,帮忙盛饭,眼神儿依旧不去看夜惊堂,不过云璃在跟前,举止要自然许多。 等到菜全部上齐,夜惊堂端起酒杯: “来,干杯,预祝仇大侠早日脱离苦海。” 折云璃非常有礼貌,连忙双手端起酒杯: “仇大侠性命无忧,我和师娘都欠惊堂哥一个大人情,我和师娘先敬你一杯。” 骆凝那有心情给夜惊堂敬酒,但云璃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好拒绝,想想还是放下筷子,双手举杯,和夜惊堂对碰了下。 叮~ 骆凝以袖掩唇一饮而尽,白皙脸颊上顿时泛起二月桃红,看起来不常喝酒,天生迷离的美眸也显出了雾气。 折云璃酒量倒是不错,一大口下去脸都不带红的,还凑到师娘近前,轻抚后背帮师娘顺气,笑嘻嘻道: “我还是头一次见师娘喝酒。惊堂哥你好福气,要是江湖人知道……” “云璃!” 骆凝知道折云璃想说‘蟾宫神女给你敬酒’,眼神一沉,打断了折云璃的话语。 折云璃悻悻然道:“我又不傻,随口说说嘛。是不是很辣?” 骆凝把酒杯放下,平淡回应: “一般。” 夜惊堂也没接话,拿起筷子,夹了块色香俱全的小炒肉,略微咀嚼…… 妈耶! 怪不得小蠢鸟站外面…… 夜惊堂也算纯爷们,面不改色嚼着齁死人的小炒肉,又喝了口酒压了压,同时瞄向骆女侠,看她是不是在故意折腾自己。 看起来不太像…… 那就是心不在焉导致发挥失常…… 折云璃笑眯眯倒了杯酒,也夹了一块子小炒肉放进嘴里。 然后脸直接就绿了! 但师娘好不容易做的菜,当场吐了,师娘得多伤心。 折云璃咬牙咽下去,瞪大眼睛看着夜惊堂,估摸再问——你怎么吃下去的?! 夜惊堂又给折云璃夹了一大筷子,关切道: “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你这厮!!! 折云璃牙关紧咬,却面不改色,给夜惊堂也夹了一大筷子: “惊堂哥哥是男人,又得出门办事儿,你多吃点才是。师娘的手艺如何呀?” “美极了。” 夜惊堂面不改色,咬牙生吞。 …… 一家三口就这么吃着家常便饭,气氛颇为温馨。 骆凝吃饭都比较仙儿,口味清淡,不爱油腥,只是吃着清炒的小菜。 见夜惊堂和折云璃,一副‘兄友妹恭’的亲密模样,她心里还挺不悦。 但两个人互相夹菜,吃着吃着都不说话了,只是闷头喝酒,终是让骆凝察觉了不对。 骆凝拿起筷子尝了尝小炒肉,脸儿顿时变色,还以为谁在菜里投了毒,继而就恼火道: “这么咸……难吃你们不会说?还硬吃!” 夜惊堂笑了两声,抬手示意: “莫斯莫斯……咳咳……” “好奇呢……” 折云璃终于憋不出了,起身去拿茶壶,对着嘴灌: “吨吨吨……” ?! 骆凝瞪着两个神经病,看模样是想笑,但硬是憋住了,轻拍桌子,起身出了门,把在门外探头看戏的鸟鸟,抱起来就是一顿训: “你怎么回事?” “叽……” 第35章 家常便饭 第35章 家常便饭 时至下午,雨势渐小。 夜惊堂走出地牢,手依旧放在刀柄上,揣摩着《天合刀》的法门精要。 刚在地牢里和仇天合一番交流,算是学到了《天合刀》。 但《天合刀》是刀法中少见的内家功夫,和义父的刀法孑然不同,他现在只能说学会了怎么用,但完全不理解刀法的内涵,称不上熟练,现在去教靖王为时过早,也太离谱,所以还得熟悉两天。 转念之间走出地牢入口,夜惊堂回头看了眼鸣玉楼,本想扫一眼就走,哪想到隐隐约约听到小雨中,传来一个成熟女人的话语: “你想什么呢?送这种物件……” “你才寂寞,真是……你自己看看,这么粗,和手腕差不多……” “什么换小点的?不要不要,伱自己用去……羞死个人~……” 声音娇羞难耐,还带着三分嫌弃,但娇柔软糯,很是悦耳。 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出一位美艳贵妇,轻咬下唇含羞带恼推拒的模样。 夜惊堂略显疑惑,正想听听是在和谁说话,说些什么东西。 结果刚竖起耳朵,耳边就传来一道古神般的低语: “公子,请吧?” 声音忽如其来,把自认武艺已经不错的夜惊堂都惊的一抖。 转眼看去,才发现身侧三步外,站着个长发及地的老妪,佝偻着腰,左手负后,右手平摊示意黑衙外面。 夜惊堂虽是初见这名白发老妪,但从扮相可以猜出,大概率是黑衙的双花红棍之一——白发谛听孟姣。 八臂地藏、白发谛听都是顶尖宗师,而且是‘国家队’教头,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放在江湖上分量有多重可想而知。 夜惊堂偷听王府女眷谈话被抓个正着,着实不好意思,拱手一礼后,就快步往黑衙外走去,走出几步回头查看——地牢出口空空荡荡,就好像刚才只是幻觉。 好轻功…… 跟鬼一样…… 夜惊堂心有余悸间,快步出了黑衙,骑马折返,沿途也在想着刚才那说话贵妇是什么身份。 能站在鸣玉楼上面无所顾忌闲谈的,肯定身份很高贵,但说是女帝,又不太像。 这几天在京城转悠,他私下里也打听过朝中的情况。 当朝女帝是靖王的姐姐,两人年纪差距不大,容貌如何没人敢提,只知道性格果断手腕强硬。 靖王超模身材、姿容绝世,女帝想来也不会差,这样一个女帝王,说话应该不会那么羞答答。 而其他人…… 夜惊堂知道的人不多,还真想不出来是谁,只当是靖王的亲眷了。 他要进宫找《鸣龙图》,说起来这几天还打听过‘面首’之类的传闻。 从这几天的打听来看,女帝姐妹俩都很洁身自好,没有面首之类的传闻…… 顺带一提,寡居深宫的秦太后也是如此…… 但靠出卖色相、欺骗女子感情进宫拿东西,怎么想都有点亏心。 剩下一条路,就是苦练轻功潜入大内。 此法得手的可能性很高,但风险无疑极大,光靖王身边都有‘白发谛听’这种鬼一样的狠人,女帝身边有个啥,他都不敢想,被发现估计连鸟鸟都得被做成乳鸽汤…… 沿街穿过闹市,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染坊街的巷子口。 虽然没听到声响,遥遥却能闻到一股小炒肉的香味。 夜惊堂昨天到今天都没吃好饭,闻到香味食欲大动,快步来到院外,自墙头看去——屋檐下放着板凳,折小女侠在厨房外就坐,用柴刀劈柴,刀法不错,但干活不怎么熟练,劈的长短不一。 厨房里冒着炊烟,窗户打开着,骆女侠套着围裙,在案板与灶台间转来转去,小灶上温着米饭。 鸟鸟也非常勤快,站在灶台上,张口鸟喙,等着帮忙尝味道。 夜惊堂打开院门,提起手里的两个小酒坛: “饭都做好了?刚好路上买了两坛小酒,梧桐街的阳春烧,上次在金屏楼喝过一回,酒特别香……” 骆凝早就听到脚步,抬眼瞄了夜惊堂一下,昨晚被欺负心绪尚未平静,没有说话。 折云璃则热情许多,手腕轻翻把柴刀丢出去,稳稳当当钉在一根柴火上,起身跑到跟前接住酒坛: “惊堂哥,黑衙的口风如何?” “很顺利。我去找仇大侠学刀法,仇大侠答应了,等我过几天学会,教给靖王,应该就能把人捞出来。” “靖王不会学了刀法翻脸不认账吧?” “靖王看上的是我的本事,翻脸不认账怎么笼络人心?再者也不是放虎归山,让仇大侠在京城养老,等同于挪个地方关押,犯不着唬我。” …… 夜惊堂闲谈间,来到了厨房,略微打量,发现没有酒杯,就开口道: “云璃,帮忙去街上的杂货铺买一套酒具,谢啦。” “好嘞。” 折云璃当即拿起雨伞,就想出门。 骆凝本来没在意,但刚炒了两下菜,就察觉了不对劲儿——能买酒,怎么可能忘记买酒具? ! 骆凝冰山般的脸颊微微一僵,连忙回首: “云璃……” 折云璃腿脚相当麻利,院子里哪还有人影。 于此同时,夜惊堂已经走到了跟前,揉了揉大鸟鸟: “骆女侠手艺真好。” “……” 骆凝望侧面挪了一步,没去看夜惊堂: “夜惊堂!你若再敢得寸进尺,别怪我不讲情面。” 夜惊堂早上就发现,骆凝确实有点不高兴,自知昨天有点冲动了,心里挺惭愧。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碧绿玉佩,放在案板上,来到灶台后拨弄灶火: “别瞎想。黑衙把‘龙潭碧玺’给我了,玉佩就一块儿,当着云璃面给你,容易让她误会。” 骆凝扫过眼‘龙潭碧玺’:“你知道会被误会,还送我玉佩?你什么意思?” “怎么能说送,昨晚我们联手擒贼,我总不能把战利品独吞。骆女侠难不成想把所有东西都给我,这会让我胡思乱想的。” 骆凝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把玉佩收进怀里: “这是我应得的,不是你送的,等我离京,就拿去水云剑潭换赏银。” 这话怎么听,都是在故意气夜惊堂。 夜惊堂摇头一笑:“你的东西,你自然随意处置。” 呲啦啦…… 锅内水雾升腾,遮挡了两人视线,话语也停了下来。 骆凝手法娴熟炒着菜,但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余光注意着拨弄灶火的夜惊堂,调味料基本上在乱放。 稍作沉默后,骆凝忍不住又开口道: “你出去,别杵在这里。” “骆女侠就这么见不得我?” 骆凝把锅铲一放,眉眼清冷盯着夜惊堂,一副‘这日子不过啦’,准备撂挑子的架势。 夜惊堂摇头起身来到外面,劈折云璃还没劈完的柴火。 骆凝这才放松下来,继续炒菜,其间夹起一块小炒肉,吹了吹,喂到嗷嗷待哺的鸟鸟嘴里。 鸟鸟眸子亮晶晶接住,然后…… “咕……?!” 鸟鸟抽抽了两下,少有的闭上的鸟喙,点头如捣蒜,当是在夸奖小西瓜姐姐手艺好。 然后鸟鸟就小跳着出门,凑到夜惊堂跟前,认真看劈柴…… 随着饭香满院,雨也停了。 “吃饭啦~” 折云璃端着菜,穿过整洁院落来到主屋,发现鸟鸟蹲在屋檐下的鸟舍里,疑惑道: “你今天咋不猴急?” “叽叽~” 鸟鸟大气的挥了挥翅膀,示意鸟鸟吃饱了。 夜惊堂坐在桌子上,打开了酒坛,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倒酒。 骆凝在主位坐下,帮忙盛饭,眼神儿依旧不去看夜惊堂,不过云璃在跟前,举止要自然许多。 等到菜全部上齐,夜惊堂端起酒杯: “来,干杯,预祝仇大侠早日脱离苦海。” 折云璃非常有礼貌,连忙双手端起酒杯: “仇大侠性命无忧,我和师娘都欠惊堂哥一个大人情,我和师娘先敬你一杯。” 骆凝那有心情给夜惊堂敬酒,但云璃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好拒绝,想想还是放下筷子,双手举杯,和夜惊堂对碰了下。 叮~ 骆凝以袖掩唇一饮而尽,白皙脸颊上顿时泛起二月桃红,看起来不常喝酒,天生迷离的美眸也显出了雾气。 折云璃酒量倒是不错,一大口下去脸都不带红的,还凑到师娘近前,轻抚后背帮师娘顺气,笑嘻嘻道: “我还是头一次见师娘喝酒。惊堂哥你好福气,要是江湖人知道……” “云璃!” 骆凝知道折云璃想说‘蟾宫神女给你敬酒’,眼神一沉,打断了折云璃的话语。 折云璃悻悻然道:“我又不傻,随口说说嘛。是不是很辣?” 骆凝把酒杯放下,平淡回应: “一般。” 夜惊堂也没接话,拿起筷子,夹了块色香俱全的小炒肉,略微咀嚼…… 妈耶! 怪不得小蠢鸟站外面…… 夜惊堂也算纯爷们,面不改色嚼着齁死人的小炒肉,又喝了口酒压了压,同时瞄向骆女侠,看她是不是在故意折腾自己。 看起来不太像…… 那就是心不在焉导致发挥失常…… 折云璃笑眯眯倒了杯酒,也夹了一块子小炒肉放进嘴里。 然后脸直接就绿了! 但师娘好不容易做的菜,当场吐了,师娘得多伤心。 折云璃咬牙咽下去,瞪大眼睛看着夜惊堂,估摸再问——你怎么吃下去的?! 夜惊堂又给折云璃夹了一大筷子,关切道: “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你这厮!!! 折云璃牙关紧咬,却面不改色,给夜惊堂也夹了一大筷子: “惊堂哥哥是男人,又得出门办事儿,你多吃点才是。师娘的手艺如何呀?” “美极了。” 夜惊堂面不改色,咬牙生吞。 …… 一家三口就这么吃着家常便饭,气氛颇为温馨。 骆凝吃饭都比较仙儿,口味清淡,不爱油腥,只是吃着清炒的小菜。 见夜惊堂和折云璃,一副‘兄友妹恭’的亲密模样,她心里还挺不悦。 但两个人互相夹菜,吃着吃着都不说话了,只是闷头喝酒,终是让骆凝察觉了不对。 骆凝拿起筷子尝了尝小炒肉,脸儿顿时变色,还以为谁在菜里投了毒,继而就恼火道: “这么咸……难吃你们不会说?还硬吃!” 夜惊堂笑了两声,抬手示意: “莫斯莫斯……咳咳……” “好奇呢……” 折云璃终于憋不出了,起身去拿茶壶,对着嘴灌: “吨吨吨……” ?! 骆凝瞪着两个神经病,看模样是想笑,但硬是憋住了,轻拍桌子,起身出了门,把在门外探头看戏的鸟鸟,抱起来就是一顿训: “你怎么回事?” “叽……” 第36章 三娘,你…… 第36章 三娘,你…… 另一侧,裴湘君给夜惊堂放了几天假的同时,便开始筹备让夜惊堂‘认祖归祠’的各项事物。 红花楼规模庞大,分舵遍布天南海北,最初是多家船帮结盟而成的组织,裴家担任话事人,演变为‘红花楼’后,裴家所在的分支被称为‘青龙堂’。 京城是整个大魏贸易来往的核心,红花楼在京城不能没人坐镇,为此开国时,裴家就顺势把青龙堂迁到了京城。 不过裴家作为江湖世家,扎根天子脚下,也不敢以江湖身份招摇过市,一直都是隐于市井,暗中调度。 中午时分,裴家大宅的客厅里,三位远道而来的香主,在席间就坐,两男一女。 男的是两位老者,名为李三问、王仁,女的则是黄烛夫人,皆是青龙堂的香主。 裴湘君和大伯母张夫人在中堂下就坐,听着黄烛夫人的抱怨: “周家来码头抢生意也罢,抱元门这种二流角色,也想着分一杯羹,若不是顾全大局,我非得亲自去抱元山讲讲道理……” 香主李三问年纪最大,目前是青龙堂资历最老的‘叔父’,连裴湘君都得尊称长辈,此时端着茶杯,摇头道: “李混元一手‘抱元劲’出神入化,在整个云州也是有名有姓的宗师,你一个小香主,拿什么和人讲道理?” 此言听起来是说黄烛夫人不知天高地厚,但话里的意思,是对裴湘君镇不住江湖人感到不满。 黄烛夫人还嘴道:“我生意被抢了,我还不能说说?你是家里老人,这种事儿该你出面,结果伱不出头也罢,还坐在这里冷嘲热讽……” 啪—— 李三问一拍桌子。 裴湘君抬手制止两人争吵: “别吵了。这次把你们叫过来,是给你们介绍个人。远峰留下了个义子,叫夜惊堂,前几日来了京城,人不错……” “夜惊堂今年多大?” “十八,有些年轻……” 李三问脾气比较直,直接道: “十八岁连底子都没打好,能干什么?楼主兴师动众把在外香主全叫回来,莫不是准备撂挑子,随便找个裴家人顶上?若真如此,还不如让裴洛来当楼主……” 张夫人不满道:“洛儿不是江湖人,就不该让他知道江湖事。再者就洛儿那游手好闲的性子,你让他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钱还得了?他明天就能把白马书院买下来自己当夫子……” 裴湘君知道几位香主信不过年轻人,又开口道: “惊堂年纪虽小,但为人处世有章法,武艺不算高,但也称得上一流高手,具体的,你们见到就知道了,绝不会失望。” 三位香主听见这话,面色郑重。 市井传言中的江湖事,起手就是宗师八大魁,一二流高手都有点上不得台面,但实情绝非如此。 红花楼这么大体量,被外人尊为宗师也就三人;强到佘龙、伤渐离这种地步,也是‘宗师之耻’,一流高手门槛有多高可想而知。 王仁眼神略显质疑,不过没见着人,也不好反驳,就点头道: “楼主既然如此看好,待会众香主到齐,就把人领来让我等见见,若真如楼主所言,对我青龙堂乃至红花楼来说,都是一件幸事儿。” 李三问琢磨了下:“楼主把我们都叫来,莫不是准备直接立夜惊堂为少主?” “我确有此意。” “这如何使得?如今红花楼内忧外患皆在,白虎堂可盯着掌舵的职位,楼主一旦立下少主,又没法服众……” 裴湘君严肃道:“我能做出这决定,心中便有把握。只要你们见过惊堂,就不会觉得我操之过急了。” 李三问见裴湘君心意已决,不悦道: “那行,老夫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年轻人,能让楼主心意坚决到这种地步。届时老夫若有刁难后辈之处,还请楼主见谅。” 想要手下人臣服,光靠当家的夸奖没用,得靠自身本事,裴湘君也没多说。 几人闲聊片刻后,王仁又说起了难处: “上次去周家,就见到一个管事,连周家二房叔伯都没见着,着实不讲情面。清江码头的生意江河日下,若不和周家谈好,划清界限……” “周家的老太公即将过寿,我到时候登门贺寿,顺便聊聊此事。你们的面子周家不给,我亲自出面,他们总得掂量掂量。” 三位香主,对此明显有异议,毕竟江湖豪门,哪有掌门亲自去别家谈小生意的先例。 黄烛夫人见气氛有点压抑,开口打圆场: “周老太公是铸剑名家,生平为人铸造兵刃不下千把,此次八十大寿,泽州的江湖名宿都会登门道贺,据说连平天教的教主夫人都会到场,楼主过去,也不算掉面子…………” 裴湘君也不想聊烦心事,就岔开话题: “我还未见过蟾宫神女,听说她曾是江湖第一美人……” 张夫人笑了下:“你吃亏在身为红花楼掌舵,不能露脸,若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登门,到时候和蟾宫神女坐在一起,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今后恐怕就要落在我红花楼了。” “唉~”裴湘君摇头:“当红花楼掌舵,却靠容貌出名,传出去怕更没人把红花楼当回事儿……” —— 翌日清晨。 雨后初晴,百姓相继踏出家门,天水桥沿街人头攒动,叫卖声络绎不绝。 夜惊堂休假几天,整天和骆凝一起转悠,都快‘乐不思姑’把三娘忘了。 今天早上刚起床,杨朝忽然跑过来,说三娘有事儿找他,他才想起还得上班。 虽然才来几天,但干的都不是小事儿,天水桥附近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了,沿途还能听见各家铺子的招呼: “夜少爷。” “少当家来啦……” …… 夜惊堂打过招呼后,来到巷道深处的裴家大宅外。 三娘身着鹅黄齐腰襦裙,带着丫鬟秀荷站在门前,举目眺望,温柔娴静的模样,就好似盼着儿郎归来的小家碧玉。 “三娘,你怎么又等在门外面?” “叽叽!” 裴湘君昨天被几位香主啰嗦好久,心里有点小怨念,把飞过来的鸟鸟抱住,皱起眉儿,和受委屈的小媳妇似得: “给你放几天假,是想让你把裴家当家里人看,结果可好,没正事儿面都不露,连鸟都不往回飞,真把裴家当外人,唉~……” “叽。” 鸟鸟也委屈吧啦,以示无辜。 夜惊堂稍显惭愧,和裴湘君一起进屋,解释道: “我拿了靖王的牌子,这两天无事,就去黑衙套近乎打点关系,帮忙办了点差事儿。” “你本事还真大,连无翅鸮都能抓住。看来得给你涨涨工钱,不然以后你随便接个案子,赚的都比在裴家干半年多,更不着家。” “办案是刀口舔血,风险大,哪有在三娘这里安稳。工钱就不用涨了,我拿现在的工钱,都觉得在吃软……吃白饭……” 闲谈间,三人转过走廊,直接进了垂花门。 过了垂花门就是后宅,因为少爷裴洛不在,里面住着大伯母、裴洛姨娘、丫鬟等人,全是女人。 夜惊堂身为男子,觉得进去不合适,开口道: “三娘叫我来,有事吗?” 裴湘君撸着鸟鸟,不开心道: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来坐坐?” “……” 夜惊堂无力反驳,只能沿途目不斜视,走过锦鲤池畔的荷塘,来到了长房居住的主院。 夜惊堂本以为三娘要带着他去茶庭就坐,但走着走着就发现方向不对——三娘步履盈盈,来到了睡房外,还吩咐道: “秀荷,你先去歇息吧。” 跟在后面的秀荷,连忙跑了出去。 “……” 夜惊堂扫视空荡荡的院落,和面前摇曳生姿的熟美背影,很正常的想歪了,欲言又止: “三娘,你……” “进来。” 吱呀—— 房门打开,三娘进入雅致睡房,还回身往周边瞄了几眼,看有没有人注意。 ? 这是要做啥? 夜惊堂看着和准备偷情似得三娘,心底着实古怪,询问道: “这是三娘的闺房,我进来不合适吧?” 裴湘君收回目光,看出夜惊堂想歪了,但并未解释: “进来,和你说点事儿罢了,又没人看见。” 夜惊堂犹豫了下,终还是进入了睡房。 咔哒。 裴湘君待夜惊堂进屋后,把鸟鸟丢出门,然后就把门关上了,闺房里只剩下孤男寡女。 “叽?!” 夜惊堂回过头来,眼神诧异,望着风娇水媚的三娘: “呃……” 裴湘君来到床边坐下,姿态柔雅,拍了拍身侧: “惊堂,过来坐下。” “三娘,你这……” “快坐下!别胡思乱想!” ? 都上床了,还叫我别胡思乱想? 夜惊堂见三娘眉头微蹙,有些不高兴,只得在旁边的坐了下来: “我……我草!” 夜惊堂刚在床边坐下,就发现下面一空,床板垮塌,直接往后栽倒了下去。 咚—— 不过眨眼之间,两个人就落在了黑漆漆的地下,上方的秀床合拢,再无半点光线。 夜惊堂着实没料到这一出,心有余悸左右打量: “三娘?你作甚?”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呃……” 夜惊堂还以为裴湘君要对他怎么样,解释道: “我以为三娘要给我介绍家里产业,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介绍……这是哪儿?” “哼~” 呲…… 火折子燃起的声音响起,微弱火光照亮了两人脸颊。 裴湘君把火折子凑到石壁旁的一盏油灯上,油灯亮起,继而一盏盏灯往前蔓延,地道最前方出现了一道门。 裴湘君收敛柔柔弱弱的气质,稍微整理衣襟,沿着地道走向地下的门口。 夜惊堂刚压下的杂念,此时又升了起来——毕竟卧室、暗道、地下室,很容易让人联想出些许不正经的东西…… “这里是什么地方?” 吱呀—— 说话间,房门打开,灯火通明的厅堂出现在了眼前…… 第37章 还有谁不服? 第37章 还有谁不服? 大厅规模宽敞,长宽各六丈,高约两丈,方方正正,里面摆着八张交椅,左右各四,上方挂有匾额,书‘青龙堂’三字。 正靠墙则是灵案,摆着十余尊牌位,里面有一尊新牌位,写有义父‘裴远峰’的名字。 灵案前方,还横放着一杆长枪,枪身细微划痕累累,一看就知道是久经江湖风霜的老枪。 此时八张交椅上,已经有人就坐,身着华服,五男三女,神色肃穆,都转过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 ?! 夜惊堂正想着地下室有什么大开眼界的东西,忽然瞧见如此气派正式的厅堂,以及八个神色肃穆的长者,着实愣了下。 虽然不知道这是在干啥,但夜惊堂还是第一时间收敛情绪,做出冷峻模样,站在裴湘君背后观察情况。 随着裴湘君露面,地下厅堂内的八位香主,皆是起身行礼: “楼主!” “免礼。” 裴湘君气势浑然一变,展现出了女掌门该有的气态,不紧不慢来到青龙堂前就坐。 夜惊堂有点蒙圈,不过还是从称呼和牌位等细节上,大略看出这是什么地方——红花楼的堂口。 夜惊堂对此并不是很意外,从‘红财神’找上门那天起,他心底就有所怀疑,现在算是确定了心底的猜测。 原来那个斗笠客真是三娘…… 怪不得红花楼混这么惨…… 夜惊堂不好开口询问,默默来到了裴湘君的太师椅背后站着,打量起在坐众人。 青龙堂就坐的八位香主,在夜惊堂现身后,眼神各异,三个女香主满眼惊艳。 李三问等人,则是眼神审视。 裴湘君没有给夜惊堂介绍背景,因为夜惊堂很聪明,能看懂当前形势。 她在青龙堂前就坐,扫视左右八位香主: “这位就是夜惊堂,二哥裴远峰的义子。上月二哥身故,让其携家产送入京城的事儿,已经和你们讲过了,品行、能力皆可委以重任,所以想让他担任少当家,你们可有异议?” 王仁开口道:“红花楼不光是外面的小小天水桥,对手也不是杨冠这种市井闲汉……” 裴湘君抬手打断话语,看向夜惊堂: “惊堂,你可有自信?” 夜惊堂到现在还茫然着,都不知道谁是谁,不过对于裴湘君的问题,他回答倒是干脆: “裴家是义父的亲眷,三娘待我也宽厚,给了高额薪水,出了事儿我自然会竭尽所能维护。至于裴家的产业,是天水桥一处,还是遍布五湖四海,对我来说没区别。” 裴湘君对这话非常满意,李三问却眉头一皱: “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为难红花楼的,是整个江湖!伱重信守义也得看自身本事,空口白话,让我等如何信你?” 夜惊堂觉得这老头话中带刺,平淡回应: “我不是裴家人,帮裴家只是情义使然,你们不信,该做的我也会去做;你们相信,不该做的,我也不会答应。” 在做八位香主,有皱眉有点头,彼此对视,看起来是在商量。 夜惊堂瞧见这些人,各谈各的把三娘晾在一边,缺乏‘老大’最起码的敬畏,暗暗蹙眉。 夜惊堂略微思索,回想起了红花楼的境况——楼主实力不足,江湖势力虎视眈眈、各大堂口蠢蠢欲动…… 再看旁边风娇水媚的三娘,确实不像抗大梁的人物,想了想,询问道: “三娘,你今天带我过来,是让我展现一下能力,博得在坐各位的赏识?” 此言一出,八位香主齐齐转头。 裴湘君正在等李三问出来挑刺,和夜惊堂过过手,好证明夜惊堂的潜力,对此回应: “嗯……差不多是如此。” 夜惊堂微微点头,走到了三娘前面,扫视众香主: “那就直接来吧。各位是想逐个考校,还是一起上?” ?! 在坐八位香主,听见这‘我要打八个’的嚣张语气,直接愣住了。 裴湘君都把杏眸瞪大了几分,连忙制止: “惊堂,不可放肆!” 夜惊堂微微抬手,继续道: “三娘给我开薪水,让我当少东家,我拿了钱,就得把事儿办好。你们觉得三娘安排有问题,大可站出来提,若我没法反驳,会自己出门。” 啪—— 李三问本就对裴湘君一拍脑门的决议不满,见这小子心无半点敬重,勃然大怒,当即一拍扶手起身。 但就在此时! 呛啷—— 地下厅堂内刀光一闪! 夜惊堂腰间三尺银锋出鞘,带出半月寒芒。 凄厉刀鸣,让在坐九人都是毛骨悚然! 李三问不是庸手,瞧这架势便眼神惊悚,仓皇后撤。 但八步狂刀,猛就猛在先发制敌。 夜惊堂虽然才悟出来几天,却烂熟于心,佘龙挡住都颇为仓促,一个小香主,凭什么接下? 刀锋一闪而过,直取屁股刚刚离开椅子的李三问中门。 不出意外一刀下去,李三问手刚抬起来,胸口已经被开了条口子。 但可惜的是,银色刀锋尚未触及李三问衣袍,一杆墨黑长枪从后方探出,架在了刀上。 铛—— 金铁交击的脆响。 换做上次,这一枪能把夜惊堂的刀磕飞。 但这次却不然,势大力沉的枪杆,硬没停住夜惊堂手里的刀,被劈的上抬三寸,枪杆直接撞在李三问胸前。 嘭—— 哗啦—— 李三问整个人往后飞退,撞翻了交椅,摔在地上。 其他七位香主皆是惊悚,起身退开几步,如临大敌。 李三问连胸口痛处都顾不得,脸色煞白爬起来,闪到了裴湘君后方,如见鬼神。 刀光一闪而过后,青龙堂内瞬间凝滞。 裴湘君怎么也没想到,几天未见,夜惊堂武艺就离谱到了这种地步。 也是此时才明白,佘龙为何被夜惊堂一刀砍伤胳膊。 “你做什么?李老是长辈……” “我只认三娘,又不认识他们。” “都是自家人,你亮个身手就行了,为何下手这般重?” “我是武夫,不是戏子!有人试我深浅,我就得让他知道深浅。” “……” 裴湘君感觉夜惊堂有点严肃,没有再说话。 夜惊堂持刀斜指地面,看向诸位香主: “在坐诸位,还有谁想试试晚辈的深浅?” 此言出,被镇住的八位香主,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第一次见面就来了个下马威,在坐香主肯定不爽。 但夜惊堂这一刀展现的实力,已经有宗师的风采了,让他们这群香主上去试深浅,不是找死。 年仅十八便有此等武艺,整个江湖都找不到几个类似的,这样的人成为红花楼少主,可谓潜力无限。 哪怕这少主看起来有点凶,不怎么好相处,但在门派内部受点气,再怎么也比被外面的江湖势力骑在头上拉屎强。 黄烛夫人见众人迟疑,率先上前一步,拱手一礼: “少主好功夫!” 余下香主见此,也跟着拱手行礼,李三问亦是如此。 夜惊堂见此,收刀归鞘,退回了裴湘君背后: “我对红花楼的产业不感兴趣,只因灵案上放着我义父的牌位,我才站在这里。义父的产业我能分文不取,裴家的同样如此,等三娘觉得不用我帮忙了,我自会离开。” 裴湘君接触几天,已经大概知道夜惊堂的性子,柔声道: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夜惊堂不再多言。 裴湘君重新坐正,环视大堂。 面前的八位香主,比刚才装出来的严肃,要正经太多,鸦雀无声正襟危坐,等着裴湘君发话。 “马上月末,过几天就要去西王镇会见各大堂主,届时会把惊堂带上,正式宣布此事,你们觉得各大堂主会不会有异议?” 八位香主齐齐摇头。 想到各大堂主惊掉下巴的场面,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 黄烛夫人道:“到时候,白虎堂肯定要给少主下战书,少主下手别太狠……” 李三问被打了一顿后,也没抱怨什么——主要是真打不过——他开口道: “下手不狠,下面人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老楼主在时,宋家可敢放半个屁?也就裴家只剩孤儿寡母,才敢叫嚣……” 王仁琢磨了下:“打自家人狠,终究不好听。周家马上寿宴,到时候让少主过去,和周家的少主碰一碰。我看周家打擂输了,还有什么脸面去抢码头生意。” “是啊,让少主去最合适……“ …… 有人起头,青龙堂目前乱七八糟的代办事项全出来了,几个香主恨不得现在就把夜惊堂拉去撑门面。 裴湘君见此抬手压住嘈杂: “惊堂和二哥学了刀法,但不会枪法。去聚义楼用刀还好,但去周家若不会枪法,外人还以为我们花钱从江湖上请了个高手撑门面。” 八位香主想想也是,面露失望。 但让人没想到的事儿,裴湘君话音刚落,背后的夜惊堂就开口: “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自然得去办,三娘把枪法教我即可。我记的西王镇距离水云剑潭没多远,过几天要出门的话,刚好一起平了,省得来回跑。” ?? 此言一出,众香主皆是抬起头来。 若不是刚见识过夜惊堂的天赋,非得骂一句“哪儿来的二愣子,一边儿玩去。” 裴湘君都不知道如何吐槽,尽力心平气和道: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枪法不是三两天就能练成,我知道你有心帮裴家办事儿,但习武之事急不得。” “莫非裴家的枪法,很深奥?” “百兵之王,曾经打到天下第七的枪法,你觉得呢?” “……” 夜惊堂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言…… —— (4/???) 一万字呀~五章的量,新书这么爆更,只会光速下新书榜or2…… —— 推荐一本历史新书《抢救大宋朝》 简介:干翻赵构,让秦桧当奴才 对历史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瞅一眼~ 第38章 烦心琐事 第38章 烦心琐事 染坊街,双桂巷。 旭日东升,金色霞光洒在了挂着露珠的瓜架上,星星点点晶莹剔透。 一尘不染的院落里,回荡着切菜时的整齐轻响: 咚咚咚…… 身着青色薄衫的绝色美妇,在厨房的窗前亭亭玉立,金色朝阳洒在脸颊上,桃花美眸分外出神,在把切好的蒜苗放入瓷盘后,举目望了远方初升的太阳。 老旧小院,房舍三间,每天做做饭、种种花草,等着相公……不对,等着儿子和闺女回来,没有江湖的刀光剑影,只有生活悠闲与宁静…… 这或许便是寻常人的生活吧,常人早已厌倦,江湖人却求之不得…… 踏、踏、踏…… 正柔肠百转间,脚步轻响出现在院外,听起来是云璃的声音。 骆凝收回心神,转眼看去,却见邻家小姑娘打扮的云璃,从外面跑回来,直接翻过围墙落在院子里,有些着急: “师娘,不好了,我刚才在在街上转悠,撞见了张护法……” “嗯?” 骆凝听见这话,手上的菜刀一顿。 云璃所说的张护法,名为‘南山铁卦’张横谷,本身是大燕钦天监的小道童,前朝国灭时随大燕皇族逃到南霄山,历尽甲子浮沉,如今是平天教四大护法之一,开山元老,连平天教主都得叫上一声师叔。 现在忽然跑到京城,只能是平天教主发话了,请她回南霄山。 骆凝略微琢磨,走出厨房询问: “张护法人在哪儿?” “在东门那边安排门路离京,让我过来请师娘过去,说马上周家寿宴,周家帖子都送了,师娘的剑都是周家帮忙造的,得到场,不然江湖人会说师娘忘恩负义,嫁入豪门就忘了故交……” 骆凝还是‘蟾宫神女’时,为报家仇四处寻访高人,曾去过水云剑潭,虽然没学到剑法,但靠着江湖‘美’名,周家还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给她打造了腰间这把名兵‘泣水剑’。 后来她嫁入平天教,成为教主夫人,这人情自然就算在了平天教头上,周家没说让她还,但她确实不能忘了。 “周老太公不是下月中旬才过寿吗?我又没说不过去,这么着急作甚?” “张护法说这次寿宴,周家和红花楼可能会起摩擦,你到场大概率卷入其中,师父要和你商量对策,让你回去一趟。” 骆凝本来的打算,是过些天坐船,从京城直接去周家,反正距离不算远,走个过场就回来继续忙活仇天合的事儿。 听见此言不禁皱眉,扫了眼锅里正在热的饭菜: “救仇天合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 折云璃拍了拍胸口的荷包蛋: “师娘放心。情况我已经和张护法说了,我留在京城陪着惊堂哥,张护法接手暗中把控局势,伱放心回去即可……” ? 骆凝眼神一冷,严肃望向折云璃: “胡闹!你性格冒失,一个人留在京城,我如何放心?”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张护法会暗中保护我呀,张护法比师娘厉害多了……” “那也不行。” 骆凝要么不走,要么一起走,岂能把云璃留在夜惊堂跟前,以那无耻小贼的性子,等她回来,小云璃怕是都怀上了…… 骆凝稍微琢磨了下,又走回厨房: “夜惊堂天资不俗,张护法看到瞧见,肯定想方设法往南霄山带……” “这不挺好吗?” “好什么好?我平天教又不是土匪,夜惊堂志在官场,能帮忙已经仁至义尽,我们强行拉他上南霄山当反贼,像话吗?” 折云璃嘟了嘟嘴,想说什么,但也不太好反驳。 “跑快点,来回也就半个多月……我待会和夜惊堂说一声,夜惊堂重侠义,我们走了,也会帮忙救仇天合,过些天我们再回来即可。” 折云璃不大相信:“我们都走了,惊堂哥凭啥冒着杀头的风险,帮我们救人?” “……” 骆凝张了张嘴,却也找不到理由,只能平静道: “师娘会好好劝他,你先去和张护法准备,我晚些过来。” “好吧……” 折云璃只得掉头快步离去…… —— 裴家。 红花楼体量很大,事务繁多,光是介绍各种产业的情况,八个香主都说了大半天。 夜惊堂也在听,但并未往心里记,他是帮裴家办事儿,三娘有事儿他帮忙即可,又不图谋家业,记太详细没啥用。 等青龙堂散会,众香主从地道各自离去,已经中午。 夜惊堂从三娘的床铺上爬出来,落入闺房之内,便听见房门处传来“哒哒哒……”的轻响——爪爪踹门的声音。 夜惊堂打开房门,可见庭院寂寂无声,被晾在门外大半天的鸟鸟,瞧见他就偏头望向别处,做出‘重色轻鸟,不想搭理你’的小模样。 裴湘君从幔帐间出来,举止神态又变成变成温温柔柔的小女人,来到夜惊堂跟前,把负气的鸟鸟抱在怀里,夸赞道: “家里有个男人当家,就是不一样。这些香主是家里老人,也都忠心,但看着我长大,心里总把我当后辈看,我也不好说教。你今天来个下马威教教他们规矩,以后说话就轻松多了。” 夜惊堂以前看到三娘崇拜的小眼神,觉得飘飘然,但发现三娘是‘红财神’后,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你堂堂红花楼女掌门,赫赫有名的江湖枭雄,在我面前装楚楚可怜求保护的美娇娘? 但被女强人崇拜,好像更让人飘飘然…… 夜惊堂心思有点乱,想了想回应道: “分内之事罢了,三娘不介意就好。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听三娘安排。” “都是少当家了,住外面多见外?你大伯母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以后你就住家里吧。” “裴家都是女眷,我一个外姓男子,住在家里难免惹来流言蜚语。染坊街离这儿也不算远,三娘有安排随时派人招呼一声即可。” 裴湘君把复兴红花楼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夜惊堂身上,自然想留在跟前,朝夕相处培养感情,但夜惊堂如此坚持,她也不好强留,只得道: “天水桥的事儿,用不着你帮忙,你当前最主要的事儿,就是过些天去聚义楼,帮我把几大堂主镇住。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些我再把枪法教你。” 说着,裴湘君走到妆台前,打开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摞银票,看起来是要给夜惊堂零花钱。 从银票面额来看,一给就是百来万! 夜惊堂瞧见此景,算是体会到了被貌美富婆保养是什么感觉了。 但作为顶天立地的正经男儿,工钱之外的馈赠,他肯定不会拿,拱手说了声: “我先走了,三娘早点休息。” 就直接出了门。 “哎?” 裴湘君刚取出银票,瞧见夜惊堂和鸟鸟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儿颇为无奈…… 第39章 殊途同归 第39章 殊途同归 “叽叽叽~~” 时值正午,染坊街上人影稀疏。 夜惊堂牵着马走过街道,马背上的白鸟鸟,悠哉悠哉吃着刚给它买来的小肉干。 等来到双桂巷口,鸟鸟就迫不及待飞入深巷,沿途: “叽叽叽叽……” “回来啦?饿坏了吧?” “叽叽……” 少妇宠溺的声音从院墙后传来。 夜惊堂闻声一笑,牵着马进入院门。 干净整洁的院子里,又出现了些许变化,院墙下多了一排小花盆,里面种着青苗,不知是何种花卉。 厨房外,劈好的柴火整齐堆放,连窗户下挂着的熏肉、姜蒜大蒜,都整理的有条不紊,以至于进门第一眼,感觉整个院子都亮堂了几分。 夜惊堂自幼和义父生活,两人都是武夫,家里谈不上脏乱差,但随意是必然。 瞧见此景,忽然觉得有个贤内助在家,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骆凝穿着青色长裙,端着两盘小菜走出厨房,肩膀上停着鸟鸟,神色如初见时那样冷艳而娴静,没有去看瓜架下拴马的夜惊堂,只是平淡招呼: “云璃出去玩儿了,来吃饭吧。” 夜惊堂感觉骆凝忽然对他亲近了不少,心中稍显意外,进入厨房端着炒好的菜,来到正屋里放下,望向摆盘的骆凝: “骆女侠今天怎么这般温柔?” 骆凝在夜惊堂左侧坐下,打开小酒坛,到了两杯酒,用拉家常的口气道: “你我虽然关系不怎么好,但这些日子确实得感谢你的照应。我入京有一段时间了,出门没有告知家里……” 夜惊堂接过酒杯的动作一顿,把手收了回去: “你准备走?” “叽?” 眼巴巴望着小炒肉的鸟鸟,听见这话顿时急了,抬起脑袋可怜巴巴的瞅着小西瓜姐姐。 骆凝把鸟鸟抱进怀里揉了揉,柳眉轻蹙: “伱这话什么意思?还想把我扣在京城,一直给你做饭洗衣?” 夜惊堂倒不是这个意思,想了想: “仇天合可还没捞出来,鸣龙图我也没琢磨出门道,你现在走,怕是不合适。” “家中有要事,得回去一趟。我答应过,只要仇天合出狱,我教给你武艺,现在已经教给你轻功了,鸣龙图我也不要。我相信我不在,你也能信守承诺……” ? 夜惊堂皱眉道:“你准备一去不回?” 骆凝心里不是这么打算,但脸上很是严肃: “你救仇天合,我教你武艺,是提前说好的事情。轻功我已经教了,我连鸣龙图都不要,还回来做什么?” 夜惊堂倒是被这话问住了,手指轻敲桌案,略微琢磨: “仇天合出狱,也是困在京城,不是长久之计。我在朝廷多走动,或许能让他彻底恢复自由身。” ? 骆凝本来只是‘欲擒故纵’,说一去不回,然后勉强答应过几天回来,让这小贼不至于死缠烂打不让她走。 她着实没料到,夜惊堂为了留下她,能做出这么大的承诺,心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这心思肯定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让面前的小贼察觉,指定得寸进尺,提什么非分要求。 “家中有要事,已经派了人通知我,我才不得不提前离开。你……你要是能帮仇天合彻底恢复自由身,我过些天再回来,教你《沾云十四手》。” 夜惊堂听见这话,露出了笑容,又询问道: “家里有什么事?这般着急?” “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没关系。” “我只是怕你出事。你又不告诉我身份,往外面一跑,就是的大海捞针,不小心折外面,我还觉得你一去不回不守信,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骆凝稍微沉默,不好说她要去水云剑潭参加周老太公的寿宴,只是道: “不是大事儿,嗯……我回去送个礼,忙完就回来,也就二十来天……” “二十多天……” 夜惊堂过几天得陪着三娘出去一趟,先到西王镇砍几个人,再顺路去水云剑潭砍几个人,等回来大概下月中旬,出门的时间还差不多…… 夜惊堂想想,点头道: “行吧,反正我过几天也要出去一趟。几天时间,很难让把仇天合弄出来,要不咋们回来再继续?” ? 骆凝听这话,还以为夜惊堂不信任她,她不在就不帮忙,不悦道: “我说会回来,就会回来。你准备出去作甚?” 夜惊堂微微摊手:“我是天水桥的镖师,又不是游侠儿,拿着工钱要办事的,过几天得去处理点生意上的小事情。” 骆凝见此不再多问,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夜惊堂倒酒: “你天赋不俗,当什么镖师,无论是去官场,还是闯江湖,不都比给人卖苦力强……” 手扶水袖,温温柔柔倒酒的姿态,配上碎碎念的言语,看起来颇像是抱怨男人没志气的小媳妇。 夜惊堂拿起筷子,目光打量着骆凝,眨了眨眼睛。 骆凝有所察觉,双眸微冷,把酒壶放下,拿起斟满的酒杯,一口闷。 ? 夜惊堂顿时无语,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老生常谈询问: “我都冒着杀头的风险帮你们救人了,骆女侠还是不肯给我透个底?” 骆凝以袖掩面,将烈酒一饮而尽,刚把酒杯放下,夜惊堂便给她斟酒,她也没拒绝: “我不把底细告诉你,自有缘由。” “什么缘由?” 骆凝不说,是因为平天教是反贼,夜惊堂知道后,就得在‘仕途’和‘跟着她’之间做出选择,要是选仕途,两人就得分道扬镳,仇天合的事儿就难办了。 其次平天教主是女人,坦白的话,这些都得说,让夜惊堂知道她只是个清清白白的单身大姐姐,她大概率招架不住这小贼的各种手段。 “你别问,等仇天合脱险,我自会和你说清楚。” “能不能提前透个底?” 夜惊堂端起酒杯轻叹:“我现在感觉自己道德败坏,在勾搭有夫之妇,违背了侠义二字,晚上觉都睡不着……” 你还知道呀? 骆凝坐直几分,严肃道:“既如此,你就该痛改前非、悬崖勒马……” 夜惊堂微微抬手:“但事情已经出了,我悬崖勒马,不还是犯了错……我快刀斩乱麻吧,又怕骆女侠觉得我是负心人。” 骆凝都给气笑了,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懒得回应脸皮比墙都厚的话。 夜惊堂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姻缘这东西,真说不准。我现在是尚无妻妾,但你也知道,我长得周正,天赋也还行,盯着我的人可不少。靖王能给我大开方便之门,你就不想想原因?” ? 第40章 骆女侠怕我误会? 第40章 骆女侠怕我误会? 骆凝眨了眨眼睛,显然被这话勾起了心思,端起酒杯小口抿着: “难不成,女王爷看上你了?” “我不过是梁州边关来的穷小子,天赋不错长得还行,被看上不算意外。我如果有意中人,我还能用‘糟糠之妻不下堂’婉拒,不然皇帝的妹妹看上我,我能如何?” “……” 骆凝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心里一跳,想说夜惊堂骗人。 但夜惊堂的相貌、天赋,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被女王爷收入后宫,合情合理,还没法反抗。 若是成了女王爷的驸马,那可就只能一辈子伺候女王爷,彻底和其他女人划清界限了…… 但这小贼亲过她摸过她,她以后怎么办? 虽然这想法不合适,但从理智的角度考虑,她哪怕不喜欢这小贼,这小贼占了便宜,也该给她的考虑的窗口期才对。 岂能占完便宜就去当女王爷的驸马…… 骆凝连续喝了好几杯酒,才冷冰冰道: “堂堂男儿,岂能委身于女人膝下求富贵?” “菜市口被砍头的那些人,想被皇帝王爷砍?宫里的那些妃子,真想嫁给皇帝?” “……” 骆凝无力反驳,略微思量,轻轻吸了口气: “你……你这小贼,已经得罪了我,我还没想好怎么让伱偿还,在此之前,你最好注意点,嗯……若女王爷真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可以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靖王问起来,我说是谁?我总不能随便指一个吧?女王爷示好,我若回绝了,就等同于断了仕途……” 啪—— 骆凝轻拍桌案,眼神微冷: “是你先起色心;我不计前嫌也好,让你偿还也罢,都得看我的意思。我没想好之前,你就得老老实实等着。我原谅你,你才能去攀附女王爷,你敢说个不字试试?” 女侠很凶。 夜惊堂又给她倒了杯酒:“我倒是可以等,但骆女侠都嫁人了,注定不会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嫁人又怎么了?” 骆凝几杯酒下肚,脸颊染上了一抹酡红,看起来是生气了,借着酒劲儿反驳道: “嫁人了我就不能改嫁?我就不能是寡妇?或者我相公癖好特殊,喜欢男人,和我只是形式夫妻?” “咳咳……” 夜惊堂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眼神错愕,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凑到骆女侠跟前,难以置信道: “喜欢男人?” 骆凝理直气壮:“对,我相公就是喜欢男人!而且如饥似渴,瞧见你这样的美男子就走不动道。你可知你纠缠我,被我相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 夜惊堂某处一紧,头皮发麻: “什么下场?” 骆女侠见把无法无天的小贼吓住了,还挺来劲儿,冰山雪莲般的脸颊微微扬起,做出威胁模样: “你对我做什么,她就会对你做什么!” “啊?!” “而且她性格霸道、强势,下手必然比你这小贼狠。会把你摁着绑起来,可劲儿欺辱。你打不过她,叫破喉咙都没人能救你,只能被没日没夜欺辱……” 这话相当离谱。 但更离谱的是,夜惊堂感觉骆凝说的是真话! 夜惊堂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离远了些,抬起手来: “好啦好啦,别说了。” 骆凝一直都被欺负,见夜惊堂终于怂了,气势自然起来了。 因为喝了几杯酒,骆凝看起来比往日要活跃些许,用空灵冷傲的御姐音,嘲讽道: “怎么?害怕了?摁着我欺负的胆量去哪儿了?以后再敢对我无礼,我只需回去说一句,你就得落得这般下场……” 夜惊堂是真的头皮发麻,喝了两杯酒压了压惊,才询问道: “骆女侠,你怎么嫁了个这种变态?是不是被强迫的?” 骆凝眨了眨眼睛,神色收敛,正经了些许: “说来话长,等救出仇天合后,我会告诉你。在此之前,你不能去攀附女王爷……” “这怕不行,你相公那么变态,我要是被逮住咋办?我觉得世上没有地方,比靖王府还安全。” ?? 骆凝发现用力过猛,把这小贼吓得准备去抱女王爷大腿了,又解释道: “嗯……你也不必太担心,我是家里拿事儿的人,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儿,只要我不说什么,她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夜惊堂想了想,拖着凳子坐到骆凝跟前,询问道: “你相公喜欢男人,你们也没啥感情,你只是为了掩饰你相公的变态癖好,才结为假夫妻?” 男人忽然坐在身边,骆凝不由自主的身体绷紧几分,但还是撑着气势: “差不多。不过我可没你想的那般不堪,她要给我办事儿,我才帮她掩饰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的地方。彼此合作罢了。” “那骆女侠,实际上就是未婚单身,并非有夫之妇?” “……” 骆凝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她似乎不知不觉把底子全交待了。 “江湖明面上,我确实是有夫之妇。你再敢对我无礼半分,后果你自己知道。” 夜惊堂略微斟酌:“我感觉,我还是去投靠靖王比较好……” 啪—— 骆凝有些恼火了,轻拍桌案:“只要我保你没事儿,就没人能动你,你怕个什么?你就这么想屈居女王爷裙下?你以前的胆子呢?” “……” 夜惊堂看着骆凝‘恨铁不成钢’的双眸,算是明白了意思——让他不要去攀附靖王当驸马,也不要害怕那个变态…… 夜惊堂微微颔首,不再多说,拿起酒杯: “喝酒喝酒,不说了。” 骆凝见此,没有再拿平天教主恐吓小贼,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两人瞎扯半天,不知不觉便已经酒过三巡。 骆凝以前滴酒不沾,今天能扯这么大一顿乱七八糟的话,显然是喝高了,又连端几杯后,便感觉头重脚轻。 自酌自饮间,余光看去,俊朗非凡的小贼,自顾自喝着闷酒。 表情依旧冷峻不凡,带着些暗藏其中的儒雅温文,但眼神儿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很多东西,不太开心。 骆凝见此酒意消了几分,略微回顾了两人的对话——如果不知道平天教主是女人,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 她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因为要达成某些目的,和一个性格变态的男人假扮夫妻,话里话外还很依靠那个变态…… 这若是让把她当‘冰清玉洁的仙子’看的男人知道,恐怕对她的好印象会一落千丈,再中意也会好感全无,甚至弃如敝履…… “……” 骆凝冷艳无双的绝色脸颊,不知为何显出了一抹紧张。 虽然她对这无耻小贼没什么意思,但为了让他别痴心妄想,用这些事儿自污,毁掉自己清清白白的形象,让这小贼误会甚至嫌弃自己,好像得不偿失…… 骆凝偷偷瞄了夜惊堂几眼后,想了想,又开口道: “你……你别胡思乱想。我和她只是互相帮忙,私下清清白白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那种,为了目的连名节都不在乎的女人……其中原委很复杂,我暂时不能和你说,但肯定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些事情,等救出仇天合,我再和你解释,到时候你就会觉,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内情,才会听起来古怪……” 夜惊堂转过眼帘,瞧见貌若天仙的大姐姐,脸颊酡红,醉醺醺小声解释,勾起嘴角: “骆女侠怕我误会?” 第41章 发酒疯 第41章 发酒疯 “骆女侠怕我误会?” 话音刚落,骆凝眼神就沉了几分,看起来是不高兴了。 夜惊堂连忙抬手:“好好好,我怎么会误会骆女侠,你说什么我信什么,来干杯。” 骆凝这才作罢,素手轻抬揉了揉眉心:“我不胜酒力,先走了,云璃还在等着……” “那我替你喝?马上要离开好久,总得把饭吃完。” 夜惊堂自然而然握住骆凝端杯的手,凑到嘴边一饮而尽,又把自己的酒喝完: “这样行吧?” 见夜惊堂没灌她酒,骆凝轻咬下唇没说什么,只是拿起酒壶,帮他倒酒。 哗哗~~ 清凉酒液落入杯中,又洒出了些,但还是倒满了。 夜惊堂本想自己拿,但身边的骆女侠,却拿起了酒杯,往他嘴边凑: “你快点吃,吃完我好走……” 夜惊堂听着有些吐字不清的话语,想就此了事,让她先休息,但酒杯差点凑到鼻子上,他只能张嘴接住: “咕嘟……” 一杯酒还没喝完,肩头就是一沉,靠上了一团香软。 哒—— 酒杯从白皙指尖滑落,又被夜惊堂接住。 偏头看去,骆女侠脸颊酡红,浑身软绵绵靠在了肩膀上,手儿无力垂下。 表情还保持冷艳而严肃的模样,但很快就眉宇舒展,只剩下三月春水般的柔艳,还若有若无呢喃了一句: “小贼,伱再敢……轻薄……” “叽?” 一直在桌子旁边埋头干饭的鸟鸟,抬起脑袋,歪头用乌亮的大眼睛打量。 以前义父经常喝个烂醉如泥睡地上,都是夜惊堂拖到床铺上休息。 鸟鸟见小西瓜姐姐也喝趴下了,自然用翅膀指向床铺,示意——扔那儿就行,咱们继续吃。 夜惊堂没有搭理鸟鸟,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淡淡幽香铺面而来。 本来想晃一下骆凝,但手一抬,靠的不怎么结实的骆凝,就往后方倒去,他只得连忙扶住了肩头,变成了搂在怀里。 “骆女侠?” “呼……” 骆凝柳叶眉动了动,但并未做出回应。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心有杂念,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上次冲动亲了下,把骆凝都给气哭了,在床铺上对着墙委屈了一整天,事后想来确实有点过分,不像侠士之举。 夜惊堂犹豫片刻,还是没乱碰,只是托着骆凝的后背和腿弯,把身轻如燕的骆凝,抱着放到了床铺上。 虽然没有脱衣裳,但躺着休息片刻,鞋子肯定得脱。 夜惊堂在床铺前半蹲下来,握住青色长裙下绣鞋,鞋上绣着几片竹叶,造型很是漂亮。 将鞋子取下,包裹着白色布袜的玉足就呈现在了眼前,线条极为优美,隔着轻薄布料都能感受到凝脂般的细嫩。 夜惊堂把绣鞋取下来,双腿平放在床铺上,然后来到床头,看向骆凝宁静的脸颊,见发髻的玉簪有点硌人,就抬手想把发簪取下。 但…… 骆凝是内家高手,喝的有点多,晕晕乎乎闭眼眯会,只感觉过了一瞬,就发现有人在她脚上摸来摸去。 心底的警觉,让骆凝睁开了眼帘,结果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铺上。 而正上方,就是那张熟悉的男子脸颊,正俯着身,手往她脸上摸来。 ?! 骆凝醉醺醺的酒意,瞬间吓醒大半,快若奔雷的弹指一点,戳在了男子胸口。 咚~ 夜惊堂发现骆凝忽然睁眼,正想开口说话,结果话未出口,胸口就是一麻,四肢顿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往下倒去,小西瓜在眼前迅速放大。 扑—— 眼前一黑。 脸颊不知撞到了什么,反正软绵绵的好大一团儿,温热中带着香腻柔滑,唯一的缺点就是让人窒息: “呜呜……?!” 骆凝眼神羞愤,连当前姿势都没注意,怒声道: “夜惊堂!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想气死我是吧?!” “呜呜……” 夜惊堂趴着,如同全身瘫痪,连四肢都感觉不到,能动的只有嘴巴,但视野被什么东西蒙蔽,说话都听不清。 夜惊堂一开口,骆凝就感觉炽热呼吸,穿过了两层轻薄布料,灼烧着衣襟下的每一寸肌肤。 她浑身猛的一哆嗦,把‘以小西瓜洗面’的夜惊堂推开,扔到了一边,翻身站起,醉醺醺的脸颊化为了红苹果,拔出软剑,颤声道: “你这无耻小贼,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夜惊堂翻过身来,终于能看见东西了,但依旧四肢发麻没知觉,眼神惊异道: “你这是什么手法?点穴?诶诶……我刚才没干什么,你相信我……” 骆凝半点不信,夜惊堂有案底在先,她被灌醉不知躺了多久,两人发生了啥,她都不敢去想。 低头看去,衣衫完好,看似没出事儿。 但万一是这小贼完事后穿上的呢? 骆凝带着三分醉意,心乱如麻有些失去理智,直接拿着剑指向小惊堂: “一而再再而三,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女人?我今天不给你长个记性……” “诶?!女侠且慢!” 夜惊堂脸色骤变,眼见骆凝喝大了,用剑指向下三路,也不知如何发力,硬生生把被封住的穴位冲开了些许,挪动腰身躲闪: “我真没干什么,你别冲动,你不点我,我都不会埋你胸口……” “叽叽叽……” 鸟鸟见状,也连忙晃动翅膀,帮夜惊堂解释。 骆凝扫了眼天色和还没凉的饭菜,才确定她醉倒没过多久。 但夜惊堂把她抱到床铺上是事实,一路上就没亲亲摸摸? 就算夜惊堂什么都没干,这些天她一直被轻薄,也得给这小贼点颜色看看。 眼见夜惊堂眼神惊恐,骆凝岂会收手,做出凶神恶煞的疯批仙子模样,提剑乱戳,作势要给夜惊堂去势: “你有什么不敢做的?你不是喜欢欺辱女子吗?来啊?我让你欺负……” “别别别,你要不戳我胳膊一剑,别乱比划……” “我偏不!你这小贼……” …… 骆凝提剑瞄着夜惊堂腿间,惊的夜惊堂变成了面条人,左右乱扭躲闪,等四肢麻痹完全恢复,就翻身跃起,在屋里乱跑。 “你给我站住!” “我真没干什么,你怎么就是不信……” “你让我拿什么信你?老实说,你刚才干什么了?!” 骆凝追着夜惊堂,衣襟随着动作乱颤,波涛起伏,风景绝秀。 但夜惊堂此时却没空欣赏,毕竟骆凝半点不讲武德,剑剑直取下三路。 哪怕知道骆凝在吓唬他,他也不敢拿下半身的性福去赌骆凝不失手,只能借着桌椅掩护,在屋里转圈儿: “骆女侠,好姐姐,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给我站住!” “叽……” …… ———— 多谢【阿宁星冰乐】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推荐、月票支持or2! 最近疯狂码字,没翻打赏数据,等月末再汇总欠更致谢吧…… (6/???) 这几天本章说不显示,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阿关已经努力爆更了,上架更新最快估计也就这个水平or2…… 第42章 这不巧了吗 第42章 这不巧了吗 青龙堂会议散去,夜惊堂离开后,裴湘君带着丫鬟秀荷,来到了大嫂张玉莲的居所,复述方才的情况。 “惊堂年纪虽小,但确实有大当家的气势,如今八位香主,心里再无轻视,只要惊堂在江湖上打出名气,红花楼内部的乱子也就平了……” 裴湘君身着鹅黄襦裙,在雕花软榻上侧坐,手持针线,绣着‘鸟鸟戏水图’,柔声夸赞夜惊堂的表现。 张夫人坐在对面,闻言面色稍安,但没有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抹淡淡愁容: “惊堂表现再好,也只是二叔的义子,和裴家没有血缘,更没有拿过裴家半分恩惠,帮裴家扛起大梁是情义,不帮裴家也是人家自由,裴家说不得什么。” “大嫂你放心,我知道惊堂的为人。” 张夫人好歹也当了多年掌门夫人,经历真比裴湘君多,轻叹道: “三娘,有些东西,我还是得说上一说。人心是会变得,以惊堂今天的表现,以后翅膀硬了,你肯定管不住,偌大家业可不能光依赖‘相信’二字。你得想个办法,把人心留住。” “惊堂侠气重,优点是不重名利,缺点亦是如此。他想帮裴家,我不说也会尽力而为;他不想帮,我又有什么办法把人留住?” 张夫人眼底闪过无奈,见没有外人,凑近几分: “男人所好,无非‘权、钱、名、色’。惊堂不贪钱财、权势,名气也不需要裴家给,那只能从最后一样入手……” 裴湘君绣鸟鸟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帘: “大嫂意思是用美人计?惊堂长得比九成九的女子都好看,能把他拴住的女人,我觉得世上没几个。” 张夫人扫了眼裴湘君的身段儿: “寻常女子自然拴不住,但伱岂是寻常女子?身为红花楼女掌门,长得又千娇百媚。江湖常言,‘情义千金、不及胸前四两’,你这得有两斤吧?拴不住个年轻儿郎?” ?! 裴湘君眼神错愕,把鼓鼓的衣襟收了些,显出三分羞恼: “大嫂!你胡说什么呢?我和你是一辈儿人,惊堂管我叫师姑!” “师什么姑?” 张夫人语重心长道:“你是裴家徒弟,惊堂是裴家义子,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结为夫妻谁会说有问题?惊堂一表人才,天赋看起来也不俗,你近水楼台不争取,平白把这么好个儿郎送给外人,你说你亏不亏?我要是有女儿,现在就许配给惊堂了……” “大嫂,你别乱点鸳鸯,弄巧成拙多丢人。” “我可没开玩笑,你若是放不开,就想办法在红花楼中物色。红花楼门徒无数,漂亮女子不在少数,你怎么也得挑一个,送到惊堂身边暖床迭被,不成一家人,你怎么保证惊堂心向红花楼?” 旁边泡茶偷听的秀荷,微微挺胸,还‘不小心’碰到茶杯弄出响动,就差咳嗽两声了。 裴湘君没有搭理犯花痴的秀荷,但也知道大嫂说的在理,稍作犹豫后,叹了口气: “我先去探探惊堂的口风,看他是否有意成家。” 张夫人觉得裴湘君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小车: “十八九岁的儿郎,要是不想姑娘,那肯定有大病。这种年轻儿郎,不似见惯风月的老油子,最好上手,只要稍微‘取悦’一下,都会把你当小心肝看待,对你言听计从……” “咦~!” 裴湘君水袖轻挥,打断了大嫂没羞没臊的话语,眼见天色尚早,起身告辞: “我过去探探口风,大嫂你可别乱做媒。” 张夫人摇了摇头,继续绣花: “你就是拉不下脸面女追男,等你哪天后悔了,可别怪嫂嫂没给你出主意。” “知道啦,唉,真是……” …… —— 咕噜噜…… 不久后,挂着‘裴’字木牌的奢华马车,驶过了染坊街的老旧街面。 车帘挑起,秀荷颇为水灵的脸颊探出来,在街上左右打量: “夜少爷怎么住这么寒酸的地方?我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来过这儿。” “惊堂性格节俭,刚入京手上没银钱,便在这里住下了。” 裴湘君坐在马车里,还稍微打扮了一番,穿着华美的鹅黄春裙,肩膀上搭着披肩,点有淡红的胭脂,看起来知性而美艳,就如同大户人家熟透了的当家大小姐。 虽然裴湘君没有吃嫩草的心思,但正如大嫂所说,她和惊堂没什么关系,男未婚女未嫁,惊堂相貌品行又挑不出半点瑕疵,她没有心思归没有心思,也不能刻意抵触,一切顺其自然最好。 此行过来是探探惊堂的口风,但裴湘君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自荐枕席’的古怪感觉。 裴湘君正琢磨待会该如何开口之际,耳根微动,忽然听见深巷内,传来古怪动静: 飒、飒—— 出剑直刺的声音,还伴随着男女的言语: “女侠且慢,别别别……” “你接着跑?我看你能跑多久!……” ?! 裴湘君双眸微凝,瞬间回神。 她和惊堂接触不多,但也算了解惊堂的性格,上次乔装杀上门,惊堂毫无胜算,尚且临危不乱,能惊慌到这种地步,得是遇上了何等强敌? 唰—— 不过一念之间,马车的帘子微动,坐在里面的裴湘君,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是两个起落,裴湘君就冲过荒无人烟的房舍上空,落入与上次所见相比,已经焕然一新的院落。 踏—— 双脚平稳落地,裴湘君便瞧见正屋里站着两人! 惊堂站在桌子右侧,神色慌乱,还保持着抬手制止的姿势,正错愕看向她! 桌子对面,是个腰身如柳的小少妇,桃花眼、柳叶眉,面若冰山,相貌完美到无可挑剔,甚至带着出尘于世的仙气,连同为绝色美娇娘的她,看到了都心生三分惊艳。 不过这女人明显来者不善! 女人眼中怒色未消,右手提三尺利刃指着夜惊堂,地面、墙壁上有不少剑戳出来的痕迹。 裴湘君脸色微冷,当即想冲进去摁住这胆大包天的女贼! 但脚步刚动,又看到了桌上丰盛的饭菜,和蹲在桌子上看戏的鸟鸟…… 桌子上放着两幅碗筷,还有喝到一半的酒水…… 再细看,持剑女子脸色涨红,连鞋子都没穿……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情骂俏! ?? 裴湘君愣在了原地,居高位的沉稳,让她不至于失色,但还是脸色涨红,询问道: “惊堂!你……这位是?” 第43章 江湖再见 第43章 江湖再见 踏踏—— 忽然听到巷外传来响动,正醉醺醺追杀小贼的骆女侠,和绕着桌子转圈儿的夜惊堂,都是脸色微变。 骆凝酒意瞬间醒了一半,想赶快扑到床上去,装小媳妇。 但这次来到人,比前几次的捕快厉害太多。 几乎是两人听到动静的瞬间,一道人影就从天而降,落在了正屋门前。 !! 骆凝心中一沉,还以为来的是强敌,都准备出去拼死一搏灭口了,但一听对方言语: “惊堂,你……这位是?” 来的还不如强敌! 这让她怎么解释? 夜惊堂正在和骆凝玩‘无耻小贼戏女侠’的把戏,被三娘逮个正着,同样有点懵。 好在夜惊堂心智过硬,怕两人误会打起来,连忙开口道: “三娘,你怎么来了?这位是我入京途中认识的朋友凝儿姑娘,前两天专程入京来探望我,还未和三娘打过招呼……” 凝儿……探望…… 裴湘君眨了眨眼睛,看向貌若天仙的小少妇,明白了意思——这是惊堂以前的相好。 她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好白菜被其他人拱了的感觉,还莫名尴尬: “哦,是嘛,幸会……” 夜惊堂说完后,又看向有些无措的骆女侠: “凝儿,这位是天水桥的大东家裴湘君,我在她手底下做事儿,你叫三娘即可。” 骆凝喝了点酒,又被当场‘捉奸’,思绪乱如麻,连来人轻功不一般都未曾细想。 听见夜惊堂介绍,骆凝迅速收起了剑,脸色涨红,低头招呼道: “三娘。” 然后穿上鞋子就要出门,看模样是想落荒而逃 裴湘君过来,是准备问夜惊堂有没有成家的意思,如今直接瞧见了相好,念头自然烟消云散。 夜惊堂的身边人,她不可能冷眼相待,不小心撞破了男女打情骂俏的场面,心中颇为不好意思,眼见小少妇要掩面而逃,连忙上前堵门: “是我冒犯,凝儿姑娘别介意,都是一家人。” 骆凝直接被堵住,恨不得给夜惊堂来一剑,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脸儿红扑扑的道: “嗯……怎么会呢,我刚才……在和惊堂喝酒,贪杯了,所以……” “没事没事,在家里吗。我平时喝多了,比惊堂还疯。” 裴湘君颇为亲和,如同大姐姐般,挽住骆凝的手腕,结果发现——呵~这女子胸脯不小,都快撵上我了,怪不得能拱走惊堂…… 骆凝则没心思关注这些,但也觉得跟前这千娇百媚的女东家,身材是真过分,完全不讲道理。 她被搂着胳膊,重新回到桌子上坐下,坐立不安,就看向夜惊堂,想让夜惊堂解围。 夜惊堂有点舍不得骆女侠,但三娘是红花楼女掌门,骆女侠也不知啥身份,两人凑一起三两句聊下来,铁定会出岔子,就微笑道: “三娘,她还有事儿,马上要离京,刚才正准备走来着……” “是吗?” 裴湘君眨了眨眼睛,见夜惊堂言语不似作假,就热情道: “刚好马车在外面,要不让惊堂送姑娘一程?” 骆凝尽力羞涩的一笑: “不用了。家里人安排了马车,我……我得走了,在这里待太久,不好解释。三娘勿怪,以后我再和惊堂登门拜访。” 骆凝说完,起身行了个很有大家闺秀风范的欠身礼,然后就往出跑。 夜惊堂知道这一别,再见就是下个月了,有点不舍,起身来到门口: “诶……” 骆凝被叫住,只能尽力压着情绪,回眸一顾: “还有事吗?” 夜惊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话题。 裴湘君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碍事,背过身去笑着打趣: “想抱就抱吧,我不偷看。” ?! 骆凝见夜惊堂半天不说话,也以为这小贼是想临行前再占点便宜! 骆凝喝了个半醉,处境又太窘迫,为了尽快脱身,咬了咬牙,张开胳膊,给夜惊堂来了个‘小西瓜冲撞’。 夜惊堂其实没这意思,但现在有了,迅速抬手,回抱住腰身如柳的俏佳人,还抱起来在门口转了一圈。 呼—— 青色裙摆飘扬。 此举把本就窘迫的骆凝,弄得柳眉倒竖,但还是没说啥,等被放下后掉头就跑,模样还真像个坠入爱河,舍不得情郎又羞涩的小女侠。 踏踏…… 裴湘君听见了动静,暗暗摇头,见夜惊堂站在门口目送,蹙眉道: “去送送呀?傻站着作甚?” “哦对。” 夜惊堂见三娘不介意失陪,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 踏踏踏…… 无人巷道里,一道青衣倩影快步小跑,等到了无人注意之处,就跃上房舍飞奔。 “骆女侠……” 刚跑出没多远,就听到后方传来呼喊,回头看去,刚得了便宜的小贼,竟然又追了过来! 骆凝眼神恼火,跑的更快了。 但夜惊堂凭借刚学的轻功,还真就没被甩开。 两人伱追我赶,眨眼就是半里地,快要进入繁华街巷。 骆凝怕被人注意到,不得不减慢速度,落在了巷道里,拔出了佩剑,冷冰冰转身折返。 夜惊堂落入巷中,瞧见骆凝杀气腾腾的冲过来,连忙抬手: “罢了罢了,骆女侠要真生气,就戳一剑吧,别戳下三路就行。” 骆凝大步走到跟前,提剑作势欲戳,但夜惊堂不躲,又哪里能真下手,冷声道: “你脸皮怎么这般厚?你东家在,竟然还让我……” 夜惊堂神色严肃而正经: “骆女侠别误会,我刚才只是在想道别的话,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抱我……” ?! 骆凝见夜惊堂又倒打一耙,胸脯鼓鼓,抬剑真要动手了。 夜惊堂连忙道:“好好好,是我脸皮厚,下不为例。” 骆凝瞪着夜惊堂,想训夜惊堂几句,但除了‘无耻’也找不到合适说辞,就收起佩剑冷冰冰道: “今天先饶你了你,以后再找你算账。你回去好好解释,别让你东家怀疑我身份,我先走了。” “这你放心。你此行确定没风险?” 骆凝眼神显出教主夫人的傲气: “整个江湖,只有你敢对我无礼!你真以为我骆凝是泛泛之辈,出门在外谁都能欺负?” “就是不放心。” “去送个礼罢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骆凝没有感动的意思,“哼”了一声后,转身欲走,但想想又道: “还有。女王爷的事儿,你自己最好掂量掂量。我该说的都和你说了,归京之时,若发现你当了驸马爷……” 夜惊堂有些好笑:“女王爷真看上我,我就说我有了意中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骆女侠要是不让我偿还,我再解释你和野男人跑了,刚好博取女王爷同情心……” ?! 骆凝已经受不了这小贼了,冷声道: “你就不能离女王爷远点?” “那我怎么救仇天合?” “……” 骆凝无话可说,揉了揉额头,转身就走。 夜惊堂没有再挽留,站在巷子里目送,待到背影快要消失在巷道里,才开口: “骆女侠,江湖再见。帮我向云璃道个别,对了,云璃下次还过来吗?” “你什么意思?” “云璃在,骆女侠放心些,不然你肯定离我十万八千里。” “下次见面,我非得好好收拾你……” 碎碎念念的言语未完,人影已经消失在巷口。 夜惊堂轻声一叹,感觉心里空落落,瞩目良久后,才摇了摇头,孤身折返。 —— 踏、踏、踏…… 脚步声逐渐远去。 巷道尽头的拐角,一袭青衣的女子,背靠围墙,偏头听着远去的脚步,又望向天空的云卷云舒。 眼底百转千回,不知藏了多少种情绪,尚未散去的酒意,让脸颊上多了一抹二月桃花般的酡红。 这臭小子…… 骆凝抬手揉了揉眉心,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尽力压下心思,做出平日里冷艳动人、仙气十足的模样。 但刚撑没多久,就忍不住用绣鞋踢开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似乎那颗小石子,是那个让她心绪难安的小贼。 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京城东门附近的一条偏街上。 街上停着一辆马车,四道人影在马车外等待。 为首是个手持算命幡子的老人,单手负手半眯着眼,一直在打量着视野尽头的巍峨皇城——幼年在皇城外长大,此时恐怕在回忆曾经。 折云璃带着斗笠,腰悬佩刀,坐在马车边缘发呆,两只小腿凌空摇摇晃晃,手上拿着一个刚在街上买的小布偶,虽然也是只鸟,但怎么看也和鸟鸟不像,所以闷闷不乐。 折云璃旁边,是两个女人,寻常妇人的衣着,为平天教的香主,也是教主夫人的丫鬟。 等到骆凝带着帷帽走近,两个女子恭敬欠身一礼: “夫人。” 折云璃从马车上跳下来,询问道: “师娘,惊堂哥怎么说?”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走吧。他让师娘带话,和你道别,让你路上别调皮。” 声音依旧初来是那边空灵而澄澈,就好似从未染过尘烟的天宫仙子。 折云璃没精打采的叹了口气,拉着师娘的手,回头看了眼。 结果马上,就被师娘把脸蛋儿转回来了。 “你看什么?舍不得惊堂哥哥? “师娘,你说什么呢~张爷爷可还在跟前……我是怕仇大侠出事儿。” “……” 骆凝感觉自己今天是喝多了,言行举止有点离谱。 都怪那臭小子…… 骆凝尽力压下纷乱心绪,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折云璃走行马车,临上马车前,没忍住也回头看了眼。 微风撩起唯帽薄纱,露出了那惊艳世人的桃花美眸,眼底意味难明。 “驾——” 咕噜咕噜…… 马车压过偏街,驶向城门。 ‘南山铁卦’张横谷,杵着算命幡子,在马车外缓步行走,回头看了眼巍峨皇城,轻声叹道: “大魏国运,看起来如日中天。” 折云璃趴在窗口眼巴巴望着渐行渐远的街道,好奇询问: “张爷爷,你怎么看出来的?算卦?” “民心所向。现在云安,比我当年在京城当小道童的时候,繁华太多。心怀大燕甲子,为复国谋划半生,老来却在魏朝京都,看到了泱泱云安该有的盛世风采,唉……” 折云璃知道这话很打击造反的信心,自信满满道: “大魏就京城太平,外面还不是乱七八糟,要是师父当皇帝,肯定比宫里那女皇帝当得好……” “呵呵……” …… 马车里的骆凝,并未言语,但心头也有感慨——连夜惊堂这种天之骄子,都心向朝堂,大魏国运,又如何能不如日中天…… ———— 字数还是挺多的…… 没本章说,看不到书友的骚话,感觉乐趣少一半…… 第44章 三娘的底蕴 第44章 三娘的底蕴 双桂巷内寂寂无声,奢华马车停在巷口,车夫在车厢外打盹儿。 院落里,秀荷在厨房转悠,很勤快的洗碗收拾厨具,其间贼兮兮询问: “楼主,现在怎么办?” 裴湘君气态优雅坐在正屋桌前,给鸟鸟顺毛,一直望着不远处的双人床若有所思: “什么怎么办?” “就是夫人说的事儿啊,嗯……在夜少爷身边安排个美人伺候……” “你没看到惊堂都有意中人了? “夜少爷性格那么好,肯定舍不得让意中人洗衣做饭干粗活,我觉得吧,可以安排一个水灵灵的丫鬟,端茶倒水喂鸟鸟……” “叽!” 鸟鸟对这个提议非常赞同,点头如捣蒜。 裴湘君揉了揉鸟鸟:“你想担此重任?” “呃……” 秀荷眨了眨眸子,觉得楼主都没碰的菜,她先动筷子,可能会被逐出红花楼,就摇头道: “我只是出主意,楼主比夜少爷大,我不也比夜少爷大。我以后是要跟着楼主嫁人,伺候未来姑爷的。” 裴湘君淡淡“哼~”了一声,又看向床铺:“你看惊堂那性子,像是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的男子?” “这可说不准,楼主容貌万里挑一,见到夜少爷不也心头小鹿乱撞……” 闲谈之间,巷道里传来响动。 裴湘君示意秀荷闭嘴,而后如正常女性长辈一样,柔雅端坐。 吱呀—— 院门打开,夜惊堂走了进来,稍显心不在焉,进门就露出笑意: “三娘,让伱久等了。秀荷,别忙活了,待会我自己收拾。” “少爷不用客气~应该的。” 裴湘君待夜惊堂来到屋里坐下,才柔声询问: “惊堂,方才那姑娘,是什么人呀?” 夜惊堂发现三娘的神态举止,很端庄舒婉,和以前动不动就小媳妇撒娇的模样大相径庭,心中大抵知道缘由,并未奇怪,回应道: “以前结识的一个女侠,嗯……呵呵……” 裴湘君只当夜惊堂不好意思说,便也不问了,起身道: “闲来无事,想过来教教你枪法。月末就要去西王镇,完事儿还得去水云剑潭,参加周老太公的寿宴,来回半个多月,都得坐船,你刚好在船上琢磨。” “好。” 夜惊堂当下起身来到院子里,想从瓜架抽两根竹竿。 但裴湘君过来时已经有了安排,让秀荷继续收拾屋,带着夜惊堂出门,来到了染坊街附近的一个作坊里。 作坊以前做藤席,和街上大部分产业一样,早些年就已经荒废,原本种在院墙边上做装饰的青竹,生根破土,在大院里长成了一片小竹林,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枯叶。 裴湘君在竹林里扫视一圈儿,从夜惊堂腰侧拔出刀,砍了两根尺寸合适的青竹,剃去枝节后,丢给夜惊堂一根,端正站直: “惊堂,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父。” 夜惊堂刚接过竹竿,听见这话抬起眼帘: “师父?” 裴湘君昂首挺胸,手持青竹斜指地面: “我是裴家的徒弟,你是外姓义子,你我毫无关系。你学家传枪法,不拜师我怎么教你?” 夜惊堂眼神无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此事绝非戏言。要不三娘先教几手基础招式,我先学着试试,这些事以后再说?” 裴湘君也不想收夜惊堂当徒弟,但今天见到了惊堂的红颜知己,斩断了彼此‘姻缘’的可能可能性,她想留住夜惊堂的心,好像就只能当个无微不至的好师父……或者当义母…… 呸呸~ 裴湘君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一阵古怪,稍作斟酌,改口道: “也罢,此事以后再说。无论你拜不拜师,只要学了枪法,我都把你当徒弟看,该严厉的地方严厉,该罚的也会罚,你可别多心。” 夜惊堂持竹竿拱手一礼:“我有学艺不精之处,三娘能指正是幸事。” 裴湘君见此不在多说,想以崩枪式开架,但身上穿着裙子,动作太大不方便,就先把竹竿插在地上,取下披肩,又拉开了腰带…… 嗦嗦…… 宽衣解带。 ?! 夜惊堂站直些许,想移开目光,又觉得不严肃,就没移开。 好在三娘并没有光着身子考验他的意思,裙子下面,穿着一身水云锦质地轻薄短打。 衣服很是贴身,不会影响身手,但同样也没法再和宽松襦裙一样,遮掩豪气的身段儿。 衣襟收紧胸口自然高耸,鼓囊囊的看着就有很强压迫力,腰肢恰到好处,而沿着腰线往下,则是张力十足的臀线和双腿,整体看起来呈葫芦形。 这体态说实话不怎么适合耍大枪,但绝对惹眼。 夜惊堂处于对师长的敬重,硬是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只是看着三娘手中的竹竿。 啪—— 裴湘君双脚滑开,抬手崩枪,顿时传出一声爆响,气势也浑然一变。 夜惊堂往后退出三步,心中杂念全无,只剩下全神贯注。 呼呼呼—— 裴湘君手持青竹竿,配合脚步绕身旋转,姿态行云流水,继而旋身跃起,竹竿高抬便是一记劈枪,朝着地面悍然砸下。 正常的劈枪,最多抬到头顶,不会放开中门。 而裴湘君的劈枪,和市井武学中的截然不同,几乎是绕到了脑后,双手持枪下劈,姿态如力劈华山。 “喝——” 一声娇喝! 轻巧竹竿,在裴湘君手中,犹如蓄力到极致的钢鞭。 嘭—— 待砸在松软落叶上,地面寸余厚的枯叶,竟是瞬间被震开,朝着四面八方分散,直接变成了一片方圆丈余的空地。 轻巧竹竿落地,声音极为沉闷,就好似千钧巨物坠地,声音不大,夜惊堂却感觉脚底都震了下。 沙沙沙—— 一棍过后,附近小竹林里,不少竹叶从高处飘落。 夜惊堂微微颔首,眼神郑重: “好枪法。” 裴湘君出枪之后,行云流水收起青竹站直,单手负后,做出江湖高人的模样: “红花楼的‘红花’二字,指的便是枪头红缨;这一式为裴家《霸王枪》中的‘黄龙卧道’,和劈枪式类似,但门道完全不同,你先练着试试。” 夜惊堂拿着竹竿,刚想摆开架势,又想起了什么: “三娘,我学的比较快,你待会……” “你先学了再说。” 裴湘君见夜惊堂还没开始时,就开始自卖自夸,有些不悦: “曾经打到天下第七的枪法,可不是那么好入门的。” 夜惊堂眼力不算差,这枪法厉害归厉害,但和他的刀法一样,都是重招式的外家功夫,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但论起入手难度,还真不如仇天合的玄学反手刀。 “三娘,我掐指一算,待会你肯定会说一句‘你怎么会霸王枪’。然后我说你刚教……” “赶快练!” 裴湘君眉头一皱,如同严肃师长,负手而立盯着夜惊堂,凶巴巴的,示意夜惊堂严肃点…… 第45章 心有所依 第45章 心有所依 落日西斜,红霞在荒废大院里拉出两个人的影子。 一道身形笔直,另一道前凸后翘。 夜惊堂手持青竹,站在院落中,先抖了个枪花。 啪—— 清脆鞭响传开。 夜惊堂自幼学刀枪棍棒,这种耍帅的花活儿,练得十分老道,因为身为男子,四肢修长,看着非常俊气。 裴湘君微微点头:“不错。不过这些花活儿,只能骗骗江湖侠女,实战没用。” 夜惊堂没有回应,全神贯注,学着裴湘君的动作,拿着青竹慢慢旋转,缓步前行,继而劈枪,认真揣摩招式中暗藏的玄机。 裴湘君见夜惊堂一遍就能记住动作,眼神颇为赞许,摆出高人姿态,围着转圈儿开始讲解: “看一遍就能照猫画虎,记性真不错。所谓武功,武为招式、功为内劲……劲……” 夜惊堂听见没声了,心中暗暗摇头,继续全神贯注研究招式中暗藏的运气门道,速度虽慢,但每一次的进度,都是立竿见影。 只见来回演练不过三次后,空地上就出现了微风,带起了周身的落叶。 呼~~呼~~ 来回往返五次后,竹林间刮起横风。 呼呼呼—— 落叶纷飞如龙卷。 (⊙_⊙) 妈耶…… 这是啥…… 裴湘君愣在原地,红唇微张,如杏双眸都瞪圆了。 夜惊堂对此习以为常,持青竹绕周身飞旋,速度愈来愈快,感觉差不多后,猛然旋身,双手持枪悍然劈下。 嘭! 地面猛然一震,随风飘舞的枯叶,当即飞散开来,犹如暴雨,激射向荒院周边。 咻咻咻—— 而距离最近的两颗竹子,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竟是被这一下直接震裂开来! 裴湘君站在三丈外,一枪拍下都震的她脚底发麻,这一枪内劲之浑厚可想而知。 哗哗哗…… 漫天枯叶,如鹅毛大雪落下。 夜惊堂收回青竹打量,却见手中的‘长枪’,被他给拍碎了,变成竹刷子,略显惭愧: “力气好像用过头了。我重来一遍。” 用兵器讲究技法,而非蛮力,否则质地再好的长枪,也扛不住八大魁全力猛砸,把竹竿拍碎,确实是发力不对。 但裴湘君完全没有责备纠正的意思。 裴湘君目光中的震惊和错愕,比骆凝、仇天合有过之而无不及,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会……” 话到一半,裴湘君想起夜惊堂的预言,强行憋了回去,尽力保持高手气度,询问道: “你一遍就入门了?还是二哥以前教过你?” 夜惊堂从裴湘君手上取来竹竿,继续在院子里演练: “我底子打的厚,入门确实比一般人快。不过也只是入门快而已,义父教的刀法,我琢磨到现在,也才琢磨出两招半,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笨。”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都不知道如何评价,毕竟‘天赋’高到天花板的见多了,高到天宫还是头一次见。 怪不得会有那么漂亮的女侠倒贴…… 换我…… 呸…… 裴湘君身为红花楼女掌门,常年强装镇定练出来的定力,硬让她压住了目瞪口呆的冲动,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夜惊堂提着青竹,练习片刻后,发现三娘默不作声不评价,又停顿下来,疑惑道: “三娘?” “嗯?” “伱觉得如何?” 裴湘君怕失去师长的气度,不疾不徐点头: “嗯……天赋不错,不过只会打套路,力道也控制不准,尚不能用于实战。好好练,下个月去聚义楼和水云剑潭,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虽然言语平淡,但裴湘君心底却非常激动,恨不得把夜惊堂抱起来转几圈。 马上就要去水云剑潭周家,她本意是放低姿态和谈,但夜惊堂天赋夸张到这一步,到时候完全可以直接‘出山’,先在周家脸上狠狠来一巴掌,再让到场的江湖人看看,什么叫红花楼的底蕴! 不说泽州的江湖名宿,恐怕就连丈夫是八大魁第一人的‘蟾宫神女’,都得惊掉下巴…… 夜惊堂自然不知裴湘君的想法,听见夸奖,露出一抹笑容,询问道: “霸王枪有几式?” “基础枪招七式,组合起来就是千变万化,能发挥多大威力看你自己。” “‘黄龙卧倒’就是七式之一?” “嗯。” 夜惊堂一听才七招,笑道:“我还以为多深奥。三娘直接教一遍就行了,学这枪法哪需要一个月,三娘认真教,一个时辰我都觉得有富余。” ?!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很想用师长口气训一句‘别飘、别好高骛远’,但还真找不到啥理由,只是叮嘱道: “教你可以。但你要记住,‘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再愚笨的人,只要师长认真教运气法门,都能学会招式。但学会是一回事,会用是另一回事儿,你明白意思吗?” 夜惊堂自然明白,实战不是砍木桩,招式强弱,取决于出手的时机,熟练度、身法、心机等等都配合无瑕,才称得上会用一门功夫。 “明白,我会勤学苦练,争取早日得心应手。” 裴湘君着实没料到夜惊堂天赋好到这一步,有些理不清思绪,刚想摆开架势,又提醒道: “对了。裴家在京城扎根,被朝廷知道身份,肯定得把家底明细交出去,受朝廷管控,指不定还得被收重税当肥羊宰。霸王枪名气太大,在没隐藏身份的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且不可冒然用此枪对敌。” “三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还有,你没拜师,我按江湖规矩得藏最后两招,日后感情深了,再教给你,你别多心。” “呵呵,明白。” …… —— 转眼月上枝头。 裴湘君穿好裙子,从小竹林里走出来,擦了擦额头的香汗,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留下一个精疲力尽的汉子。 夜惊堂练了半天枪法,体力消耗不小,在巷口目送马车离去,歇了片刻,才扛着鸟鸟返回了院子。 吱呀—— 门打开,入眼是整洁干净的小院,银色月光下宁静而温馨,但空无一人,也显出了寂寥。 夜惊堂打开门的瞬间,眼底有点恍惚,回想起了上个月,安葬义父后,独自一个人回到家里的场景——自幼长大的院子里,什么都在,却缺了能给院子赋予‘家’这个字的人,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瞬间,这世上就只剩下自己。 夜惊堂站在空荡荡的院子外,并未和上个月一样心里空落落。 毕竟义父已经魂归黄土,而这间院子里的人,却还能再回到这里。 夜惊堂提着单刀,走进正屋里,取出了没喝完的烈酒,托着小板凳坐在了屋檐下。 鸟鸟蹲在了台阶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闷闷不乐: “叽叽叽……” “会回来的。” “叽叽……” “她要是没回京城,被我在外面遇上,我可就不客气了。她先不讲信用,可不能骂我不讲侠义……你说啥?生米煮成熟饭,这怕是……这主意可是你出的……” “叽?” 鸟鸟茫然抬头,摊开翅膀示意——鸟鸟饿,快去煮饭饭,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夜惊堂抬头望着一轮明月,灌了一大口酒,好似没看见…… 第46章 双凤戏水 第46章 双凤戏水 咚—— 咚—— 幽远晨钟,从云安城深处响起。 双桂巷深处的小院寂静无声,只有一匹黑马,安静站在厨房侧面。 主屋的门关着,自从骆凝和折云璃离去后,再未打开过。 瓜架下又多了几个花盆,和骆凝购置的放在一起,两天下来,郁郁葱葱的青苗茁壮了几分。 西边的厢房里,夜惊堂赤着上身坐在床铺上,手里拿着金纸,闭目凝神。 白花花的大鸟鸟,蹲在枕头旁边,没精打采的望着窗户。 换做前几天,这个点折云璃已经起来,抱着它喂饭了,而和堂堂住在一起,显然没这个福分,离别不过两天,思念已经在鸟鸟心头挥之不去。 “叽……” 等了半天,不见夜惊堂有动静,鸟鸟滚到夜惊堂身边,用爪爪踹了踹,示意该吃早饭了。 夜惊堂睫毛微动,继而睁开眼帘,看向手里的金纸。 骆凝和折云璃离开后,日子变得相当单调,这两天的生活,基本上是足不出户,潜心习武。 天合刀、霸王枪、轻功、自己的刀法都得练,说起来还有点事务繁忙。 通神武艺绝非一日练成,夜惊堂也不着急,休息闲暇,都在琢磨意外得来的《鸣龙图》。 他按照所知的解密方法,比如投影、复印、泡水、火烧等等,都没有任何收获,本来已经暂且搁置,但今早上醒来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件事儿——格竹子。 这辈子见识不多,但他上辈子的杂乱记忆不少,知道圣人‘格竹子’的趣事儿。 虽然格物的方式不对,但他还是认真看着金纸上‘龟驮三山’的图画,开始认真‘格纸’,试图硬看出其间蕴含的天道至理。 结果意外发现,这法子还真有效果。 虽然没看出什么天道致理,但也不知是不是看久了眼花,感觉图上金光闪闪的龙龟在动,三座山峰环绕的云雾,似乎也在光线作用下徐徐流淌。 他琢磨半天,觉得这可能是运气法门,就闭目凝神,把图上的各个景物,想象成身体的某个部位,尝试在体内串联出所见的‘幻景’。 刚刚琢磨出个苗头,就被鸟鸟踹醒了。 夜惊堂眼见天色大亮,也没有急于一时,把这个法子记下后,收好金纸,穿上了衣袍。 即将出发去西王镇,三娘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不过离开之前,还是得先把靖王的事儿办完。 上次答应靖王三天后切磋轻功,转眼时间到了,刚好就这个机会教靖王《天合刀》,如果靖王学得快,指不定今天就能把仇天合捞出来,免得骆女侠说他办事儿不上心。 夜惊堂洗漱完后,给骆凝种的花花草草浇了点水,然后牵马带着鸟鸟,一道离开了双桂巷,朝着鸣玉楼行去。 入京多日,时间来到了四月下旬,繁华街巷间行走的小姐少妇,衣着都清凉了几分,引来闲汉打量的目光。 “叽!” 肩膀上的鸟鸟,抬起翅膀遮住夜惊堂的眼睛,示意非礼勿视。 夜惊堂弹了鸟鸟一下,驱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黑衙外,却见不时有黑衙捕快,行色匆匆进出。 刚到门口,就有两人从其中结伴走出。 前方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是‘黑无常’佘龙,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后方则是伤渐离。 “佘大人、伤大人。” 夜惊堂瞧见佘龙,上前拱手一礼: “两位这是出去办事儿?” 佘龙本来眉头紧锁,瞧见夜惊堂,便舒展几分,直接走到跟前,拍了拍夜惊堂的肩膀: “夜公子来的正好,走,一起出去办个差事儿。我这胳膊还没养好,真遇上事儿,不好给渐离搭手,你走的也是外家路数,帮着顶一顶。” 这还是真不把夜惊堂当外人。 夜惊堂砍伤的佘龙,被拉壮丁,不好拒绝,询问道: “抓什么人?” 佘龙负手而立,带着三分愁色: “不清楚。昨天衙门的总捕王盛,在东市一带,不清楚撞上了谁,横死当场,尸体今早才被发现。来人用棍棒钝器,一棍裂颅,从痕迹来看,王盛都没来得及拔刀。王盛武艺放在江湖上也算一流,来人武艺恐怕深不可测。” 黑衙的总捕,加起来约莫四十余个,‘六煞’是其中佼佼者。 夜惊堂听见总捕被杀,不免心惊,询问道: “来人莫非是宗师?” “八九不离十。夜公子可有空,要不跟着跑一趟?” 夜惊堂倒是有空,跟着黑白无常出去,风险不是特别高,便想答应。 但后面的伤渐离,此时却插话道: “夜公子江湖经验不足,冒然带着,若是出了岔子,不好交代。靖王昨天去了玉潭山庄,特地嘱咐过,若夜公子过来,让他去玉潭山庄求见。” 佘龙本就是顺口拉个帮手,见此自然不坚持: “既然靖王有令,夜公子就先去忙吧。” 夜惊堂拱手道:“那两位大人一路小心,我面见过靖王,就过来看看。等事情忙完,再请两位大人去金屏楼坐坐。” “诶,客气了……” 黑白无常拱手一礼后,相伴离去。 夜惊堂得知靖王在的温泉山庄,便没有再进入黑衙,翻身上马,带着鸟鸟往京城东门行去。 —— 玉潭山庄位于城外的春晨峰下,毗邻芙蓉池和清江,算是避暑行宫,风景为云州一绝,可惜专供帝王,一年之中九成时间都闲置。 中午时分,江边可见几艘游船画舫载着书生小姐游玩,江中还有不少商船来往。岸边则没有游人,距离山庄还有一里路程,就被清了场,身着明光铠的禁军在各处值守,飞过去一只鸟都会被扫视几遍。 和煦阳光洒在春晨峰下的山庄内,禁军在庄外巡守,后方的洗龙池外,无数身着彩衣的宫女躬身静候。 洗龙池规模甚大,周边有花卉绿植及休息的水榭,中心池水白雾寥寥,有数尊龙首吐着温热泉水。 哗啦啦…… 阳光洒在雾气缭绕的露天温泉里,一名身材高挑,肤白如玉的女子,身无寸缕,在水中仰泳,透过蒙蒙雾气,可见巍峨山峦,若隐若现。 温泉边缘的阴凉处,长发披肩的太后娘娘,肩披白色薄纱,玉足浸入池中,脸色一如既往带着三分幽怨: “说是带着本宫出来散心,结果可好,门都不让本宫出,在这里泡澡有什么意思,唉~” 东方离人水性极好,在水面转身,修长玉腿微蹬,整个人便潜入水中,冒出来时,已经到了太后娘娘近前,顺滑长发贴在光洁脊背上,面带笑意: “昨天城里出了点事儿,黑衙正在巡查,等消停了,再带太后游览江景。” 东方离人身高不输男儿,哪怕和寻常女子同等比例,胸脯规模也必然要大些,此时凑到近前,如两团满月从水中升起,沉甸甸的看着就分量不轻,但偏偏又十分挺拔,就好似两个倒扣玉碗。 太后娘娘出身江州,属于温婉书香美人,身高估摸只到夜惊堂下巴,但自幼养尊处优不缺营养,资本也相当不俗,胸围比例十分惹眼。 不过两人肯定没比较的意思,太后娘娘滑入池中,懒洋洋飘着,手儿轻拨池水,洒在玉峰之间: “出门不是下雨,就是出岔子,老天爷故意在为难本宫不成?” “太后别总想这些,想些顺心事儿。” “你这般不靠谱,本宫如何顺心?上次还以为你送的什么好东西……那东西我让红玉扔了,以后再这般放肆,本宫就和圣上告状!” “我也是见太后寡居深宫寂寞,才临时起意……” “本宫就算寂寞,也不能乱来,我进宫时,伱也不小了,还不知道我的情况?你是雏儿母后就不是?” 太后娘娘没好气瞥了东方离人一眼,又想起上次在画中见到的美男子,略微琢磨,好奇询问: “离人,你不会已经……” 东方离人英气的脸颊一凝,蹙眉道: “什么意思?” “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王,想要个伺候的小郎君还不简单……” 太后瞄向了水下芳草萋萋之处: “离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嗯哼?” ?! 东方离人自然知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有些恼火: “太后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太后娘娘知道问不出来,也不可能掰开自己检查,就悻悻然道: “好奇问问罢了,你早该嫁人了,若是有心上人,大可直说,母后帮你向圣上求赐婚。” 女帝就是东方离人亲姐姐,她瞧上了男人,何须让太后帮忙做媒,对此只是付之一笑。 两人刚闲聊片刻,有女官进入洗龙池,在屏风后恭敬禀报: “殿下,外面禀报,夜惊堂夜公子到访。” “哦?” 东方离人这几天没机会询问夜惊堂天合刀学的如何,见夜惊堂来了,自然想接见。 但彼此讨论武艺,没半天时间聊不完,她出来是陪太后娘娘散心,把太后扔下自己去和男子私会,肯定不合适,想想吩咐道: “让夜公子先在山庄游赏,本王有空召见。” “是。” 太后娘娘上次在鸣玉楼,就见过东方离人出去会见‘夜公子’,然后便瞧见那个完美无瑕的画中小郎君。 夜姓很罕见,整个京城都没几个,听称呼不是官府中人,上次那个小郎君穿着也是寻常公子的打扮,她觉得大概率就是同一个人。 “离人,这位夜公子,是什么人?” 东方离人有些心不在焉,怕太后看出来,就游到背后,帮太后娘娘梳理长发头发: “黑衙新招揽的一个帮手,武艺不俗能力过人,但出自商贾之家,也没什么特殊的。” 没什么特殊? 太后娘娘半点不相信这话,若这个‘夜惊堂’,真是上次所见的画中人,光相貌就够特殊了。 不过这种事儿,她身为太后也不好问,就体贴道: “你若有事,就去忙吧,本宫一个人都习惯了。” “出来陪太后散心,自然要陪好,这些小事不着急。” “你不急就好……本宫就怕你呀,心头藏着个谁,觉得母后不长眼色。” “唉……” …… ———— (7/???) 求月票、推荐、追读,新书榜被干下去了or2…… 第47章 东方笨笨 第47章 东方笨笨 落日西斜。 江面上的游船逐渐散去,天边染上了一抹红霞。 夜惊堂站在望江亭中,以手指做刀,不紧不慢琢磨着义父教的刀法。 鸟鸟则爪爪朝天,把灌木当成了摇摇椅,躺在枝叶上摇摇晃晃,悠哉悠哉哼着小曲: “咕叽叽~咕叽叽~……” 中午过来等待靖王召见,本以为和以前一样,只需等待片刻,不曾想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下午。 虽然时间有点久,但也不算无聊,靖王颇为周到,下午管了饭,还安排貌美宫女当导游,游览玉潭山庄周边的景色。 玉潭山庄是云州出名的景点,据传里面的洗龙池,还有驻容养颜的奇效,但非皇族根本来不了。 夜惊堂有幸过来参观,本来还想去洗龙池看看,可惜被女导游婉拒了,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等到天快黑了,夜惊堂也心疼陪他转半天的宫女,就来了望江亭歇息,自顾自琢磨刀法。 刚练了没多久,后方的山庄内,就传来了脚步声。 回首望去,彩衣宫娥鱼贯而出,最前方则是身着银色蟒服的靖王。 靖王超模身材,比后面的温婉宫女要高一个头,腿很长步幅自然大,随行宫女得小跑才能跟上,行走间,极为惹眼的胖头龙,在霞光下熠熠生辉、波涛颤颤,配上不怒自威的容颜,看上去很有气势,就好似贵气而孤高的年轻女王……也不是好似,本身就是正儿八经的女王,没封地罢了。 夜惊堂没有打量身材,目不斜视走出石亭,遥遥拱手: “拜见……回来!” 礼还没行完,就见本来躺在花丛里的鸟鸟,一头翻起来,煽着翅膀落在东方离人前方,抬起脑袋,乌亮的眸子望着胖头龙姐姐,张开鸟喙要饭,听见夜惊堂的声音,还表演了个一百十度转头: “叽~” 东方离人走到草坪上,见鸟鸟挡路,抬手勾了勾,让鸟鸟落在胳膊上,行走间歪头打量: “这雪鹰真好看,就是血统不纯,有点胖,叫什么名字?” 夜惊堂来到近前,把鸟鸟接过来,回应道: “叫白……白嫖王。它喜欢蹭吃蹭喝,就随口取的名字。” 白嫖…… 东方离人头一次听说这词儿,但见文思意,觉得是‘嫖完不给姑娘钱’的意思,不是啥好词儿。 东方离人倒也没说夜惊堂,略微抬手,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把鞘镶嵌青玉的宝刀: “名字太俗气,亏待了这么好看的鸟,以后改名雪贵妃,你觉得如何?” “叽!” 鸟鸟豪气表示——只要喂鸟鸟,叫灶王爷都可以。 夜惊堂从来不叫名字,跟着走向江岸: “殿下开心就好。殿下这把刀看起来……” “此刀名为‘青衣’,水云剑潭老家主给本王打的刀,虽然不是江湖罗列的十大名刀之一,但工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方离人把佩刀递给夜惊堂: “可以借你观摩一下。” “……” 夜惊堂说实话一言难尽,他本来想说‘这把刀看起来华而不实’。 刀是短兵中的霸主,特点就是皮实耐操、便于携带,实用性远超其他短兵。 东方离人这把刀,说观赏性世间可能找不到第二把比这好看的,但说实用性,估摸只有自尽的时候死的像个贵族。 不过东方离人身来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无论是过去还是以后,都不可能有亲自上阵和人搏命的机会,用这把刀确实合适。 夜惊堂接住宝刀,稍作酝酿,还是赞许道: “确实漂亮,若我拿在手中,都舍不得用来砍人。” 东方离人拿回宝刀挂在腰间,在江畔站定,姿态从容,询问道: “这几天刀法学的如何?” “学了点皮毛,今天过来,便是想教给殿下。” 夜惊堂直入主题,为了避嫌离远了些,单刀出鞘持于手中,开始行云流水复刻仇天合教的招式。 东方离人在江畔亭亭玉立,认真观摩夜惊堂的动作,刚想说“有模有样,练得不错”,就见夜惊堂收起了刀,询问道: “殿下可学会天合刀了?” ?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你刚教本王,本王招式都没记熟,怎么可能学会?” 夜惊堂微微颔首,又认认真真教了一遍,然后道: “现在呢?” ??? 东方离人以为夜惊堂在问她是否记住招式,略显无语,当下也不多说,宝刀出鞘,开始重复夜惊堂的动作,开始展现她‘过人’的记忆力。 可惜,夜惊堂并没有和其他老师父一样,惊叹夸奖她记性好。 夜惊堂收刀负手而立,认真看着女王爷练刀,本来想夸来着,但马上就发现,女王爷在有模有样的‘照虎画猫’。 说记住吧,确实记住动作了,但细节基本没有,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呃…… 夜惊堂发现女王爷这么笨,还这么自信,心都凉了半截。 因为对方是女王爷,夜惊堂也不好说什么,就点头道: “殿下记性过人非同一般,嗯……我再练一遍,殿下再看看。” 说着又把招式演练了一遍。 东方离人也称得上‘勤奋好学、不耻下问’,认真观摩夜惊堂的动作。 伱来我往四五次后,东方离人终于记住了肢体细节。 其实这速度已经很快了,可以说天赋不俗。 但落在夜惊堂眼里,就只能暗暗感叹一句——终于记住了…… 夜惊堂松了口气,再次负手站在旁边,等东方离人悟出招式中暗藏的运气门路。 结果…… 日沉江河、云起云落、月上枝头…… 眨眼就过了一个时辰。 东方离人很是认真,手持宝刀,在草地上有条不紊的演练,动作分毫不差,一遍一遍又一遍,丝毫没显出烦躁。 夜惊堂从最初的耐心等待,慢慢化为茫然,然后又化为不可思议! 看靖王的眼神,也从超模身材、神仙脸蛋儿的天骄御姐,变成了胸很大也很努力的笨蛋姐姐…… 妈耶,一百多遍了,你还没练出点东西? 营养莫非都用在胸上了…… 夜惊堂见远处的宫女都打瞌睡了,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 “殿下,这个天合刀呢,不能墨守成规照着招式硬练,嗯……要找感觉……” 东方离人自认学的很认真,听见指导,不解道: “什么感觉?” “就是不要死守招式,找感觉,就是那种,你觉得该怎么出刀,就怎么出刀,嗯……刀感!” 夜惊堂很努力的解释,但这话听起来,就和给五音不全的汉子讲‘绝对音感’。 东方离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音感’还真有,但刀感这东西,没个练刀十几二十年的硬功夫,哪里练得出来。 东方离人眼见夜惊堂解释刀法都很费力,略显不满,收起刀摇头道: “罢了,你再去找仇天合请教,让他把门道说清楚。你都不知道怎么练,如何教本王?” 我就这么练的呀…… 但夜惊堂自己学会确实没用,以他的方式,根本教不了东方笨笨。 夜惊堂心里估摸,得把招式掰碎了往女王爷嘴里喂才能成,当下不再徒劳: “好吧,我明天去地牢,让仇天合把练法讲清楚。过两天我得给家里谈些生意上的事儿,这些天我好好琢磨怎么练天合刀,过段时间再来教殿下。” 第48章 踏水凌波 第48章 踏水凌波 天合刀这种高深刀法,想摸清门道少说也得几个月,东方离人并不着急,点头道: “好好学,只要你弄清楚练法,不用你会,本王也把《屠龙令》教你。对了,伱上次说要切磋轻功,看了几天陆截云的轻功心得,有何感悟?” 夜惊堂刚开始练轻功,说起来还没研究宗师起步的心得,开口道: “我江湖经验浅薄,没接触过高深武艺,让我说感悟,我肯定说不出来。要不我和殿下比比,看看我目前轻功什么水平?” 东方离人有些好笑,但还是摆出了高手该有的风度,没有拒绝。为了让夜惊堂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东方离人脚尖轻点草地,身形便轻飘飘跃起,落在了江岸的一棵柳树上,身形轻盈、缥缈若仙。 夜惊堂见此,往前踏出一步。 唰—— 身形腾空而起,带出些许破风声,落在了东方离人身边的树枝上,把柳树枝条踩得晃动了几下。 咯吱咯吱—— 此景可谓高下立判,和东方离人明显有差距。 但东方离人眼底却闪过讶异: “你会轻功?” “刚学的,让靖王见笑。” 刚学? 东方离人略显疑惑,她前几天可是确认夜惊堂不会轻功,难不成上次试错了,他在藏拙? 东方离人想了想,从柳树旋声跃下,落入清澈江面,脚点碧波,如蜻蜓点水般朝上游行去,侠气十足。 夜惊堂还没尝试过‘踏水凌波’,但按照轻功的原理,只要有借力之处,哪怕在草叶上也能腾空而起。 夜惊堂琢磨了下,就飞身跃下,直坠江水,结果…… 扑通—— 水花四溅,把鸟鸟看的直摇头。 踏水凌波极为考验轻功的火候,一个掌握不好,就会变成落汤鸡。 东方离人就知道会如此,回眸露出了几分调侃;但她还没来得及奚落一句,眼神就化为了惊疑。 只见夜惊堂砸入江水后,很快就冲出了水面,然后在江面上狂奔。 踏踏踏—— 虽然动作迅猛,踩得水花比人还高,看起来很不美观,但‘力大飞砖’,速度奇快。 东方离人一回头的功夫,夜惊堂已经从身边超了过去,和脱缰野马似得直冲上游。 ?? 东方离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奇葩的轻功,忍不住问道: “你跑这么快作甚?” 夜惊堂回答也相当直接:“跑慢就掉水里了,殿下觉得我轻功如何?” 这算个鬼轻功!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夜惊堂,这跑的速度是真快,但动静和打雷似的,除了逃命还有啥用? 东方离人并非宗师,但轻功是和‘白发谛听’学的,绝对是一流水准,被一个半吊子超车崩了,有点不满,当下加快速度追赶: “轻功重点在‘轻’,无声无息的快,才是真的快……你!” 东方离人还想追上去讲解,结果发现前面这厮,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发现她追赶,竟然越跑越快,一副要把她甩开的架势。 踏踏踏…… 澄澈江面,出现一线涟漪。 两道人影前后飞驰,一个如蜻蜓点水逍遥俊秀,一个犹如熊孩子打水漂。 东方离人追了一截后,慢慢就发现不对劲儿。 夜惊堂踏水而行的速度,再不断加快,已经快的超乎常理,换伤渐离来,估计也就跑个平手,她根本追不上! “你!” 东方离人顿时恼火,觉得夜惊堂是扮猪吃虎戏弄她。 但仔细看夜惊堂的步伐,又发现确实是个半吊子,这跑的也太难看了! 就这也能把她甩开? 东方离人暗暗咬牙,全力加速,想要追赶,但追了很久,非但没拉近距离,还越来越远,眼看追不上了,只能开口: “你给我站住!” 夜惊堂只是在熟练踏水借力的节奏,越来越熟练自然越来越快,闻声才察觉不对,迅速自江面跃起,落在了江岸上。 踏踏踏…… 江面碧波荡漾,身着蟒袍的东方离人,顷刻间追了过来,落在面前,柳眉倒竖! 夜惊堂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尴尬道: “我刚学会轻功,收不住力,还请殿下见谅。” 东方离人胖头龙都鼓了几分。不过她也不是娇气的女子,扫了夜惊堂一眼后,还是把恼火压了下去: “刚学轻功,就能跑这么快,底子确实不俗,以后多加磨砺,不要只图快。善轻功的高手,距离百步便难见踪影,像你这样,跑出十里地,追兵都能循着动静追上。” 夜惊堂知道自己轻功的缺陷,点头道: “受教,以后我一定注意。” 东方离人本来还想和夜惊堂讨论武艺,但被这么折腾一下,只觉没法聊,接住鸟鸟转身道: “你现在最缺的是‘世面’,以后多向黑衙的高手和本王请教,底子好也要走对路,才能有所成就。” 两人你追我赶,沿着江面跑出去约莫四五里地,已经远离玉潭山庄,来到了城郊的白马书院附近,天色也黑留下来。 白马书院是云州四大书院之一,寻常豪商大户,都喜欢捐赠重金把子弟送到此地‘镀金’,裴家的大少爷裴洛,就在这里读书,听陈彪说花了不少钱才把人送进去。 书院位于江岸,因为学子来自天南海北,都在书院寄宿,书院外还有几条小街。 不过书院规矩极为严格,天一黑就得回寝室做功课准备睡觉,外面的小街也都关了门。 东方离人比轻功差点自闭,没兴趣在和夜惊堂飞回去,把鸟鸟放在肩膀上,负手行走,打量静悄悄的书院: “你可读过书?” “家里开镖局,还算富裕,上过几年私塾,不过这么大的书院没去过。书读过一些,市面上有的基本都看过。” “哦?” 东方离人已经发现夜惊堂习武天赋有点恐怖,相貌也如此出彩,若再文武双全,那就有点不当人了,询问道; “你文采如何?” “字写的还行,会算账,其他一窍不通。” “那可惜了,大魏武风昌盛,武艺不错的男子太常见,而书生郎则少的很。你若是会吟诗作赋,在文会诗会上露个脸,不知有多少人家会主动上门,召你当乘龙快婿。” “人各有所长,诗词什么的……” 夜惊堂本想随口显摆一下,但尚未想起来,耳根便微微动了下,转眼看向黑乎乎的街巷…… 第49章 天合刀 第49章 天合刀 冷月如勾,江畔小街无灯无火。 夜惊堂眉头紧锁,望向黑漆漆的巷道,感觉有东西在暗中窥伺,却摸不清感觉来自哪里。 蹲在东方离人肩膀上的鸟鸟,无需号令就展翅而起,飞上了高空,开始侦查江岸。 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负手前行,还等着夜惊堂说话,发觉异动,抬眼看向隐入高空的鸟鸟: “它怎么了?” 夜惊堂微微抬手,挡在了东方离人身前,左手按住刀柄,仔细感知夜色下的风吹草动。 东方离人遭遇多次暗算,瞧见此景,暗道不妙——刚刚和夜惊堂比轻功,忽然跑出来,没给山庄打招呼。 若是有逆贼暗中盯着她的动向,这短暂空挡,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东方离人不觉得夜惊堂这半吊子,能给她护驾;但从未经历过实战的她,遇上敢刺杀亲王的刺客,必然不是对手,心可谓沉到了谷底。 东方离人当即握住刀柄,想和夜惊堂背靠背,拖到护卫驰援过来。 但…… 叮! 银色月光之下,毫无征兆的爆出一线刀光和火星! 东方离人甚至没感知到危险来临,就发现身前的夜惊堂,刀锋以雷霆之势出鞘,挡在她眉心之前。 火星自刀刃爆出,不停震颤,明显被不明暗器击中。 暗器冲着她眉心而来,被刀锋弹开,激射向铺边拴马的石墩,余力依旧把白石打出凹坑,冲击力可谓骇人! 而更诡异的是,自始至终,东方离人都没听到暗器破空的声音! 东方离人眼神惊愕,不明白何等暗器如此霸道,更想不通武艺平平的夜惊堂,在没听到声音情况下,如何挡住的暗器。 虽然心中惊疑,但东方离人‘常年被人保护’的经验,还是让她明白了当前形势,放弃了自己御敌的想法,往前一步,藏在了夜惊堂背后。 夜惊堂体型匀称,看起来不显壮,实则很高大,把靖王挡的严严实实。 一击过后,街面陷入死寂,安静的好似方才只是幻觉。 天空盘旋的鸟鸟,哪怕夜间视力惊人,依旧没有找到对手的任何踪影。 “退。” 夜惊堂右手持刀,双眼没有看向任何地方,只是以环境的细微变化,感知着可能出现的突袭,往回退去。 东方离人脚步保持相同频率,有些碍事的胸脯,直接压在夜惊堂后背上,略微压住心神后,又难以置信开口: “你这是天合刀?” 叮—— 话刚开口,又是一点火星从夜惊堂的刀锋上爆出。 东方离人甚至没看清动作,就发现夜惊堂的螭龙环首刀,挡住她脸侧。 嗡嗡嗡~~ 刀锋震颤,发出嗡鸣。 东方离人冷汗都出来了,迅速藏好,自知是说话产生干扰,才让对手抓住出手时机,连忙屏住呼吸,不发一言。 夜惊堂根据暗器的冲击力,转身面向十余丈外的一条巷口,脚步横移向街边。 但敌人不藏在何处,两人不敢乱跑,最多只能退到街边,卡死对手的攻击角度。 东方离人在夜惊堂掩护下,来到街边书铺外,以匕首削开铜锁,退入其中: “快进来。” 但夜惊堂刚要进屋,却察觉不妙,长刀再度出手。 咻—— 这次有暗器破风的声响,力道也明显更大。 叮! 刀光一闪,暗器撞上刀锋,往上弹起,依旧打穿了木制墙壁,从东方离人的发冠上擦过,直接崩裂了玉簪。 啪—— 碎玉飞溅。 东方离人长发顿时披散下来,眼神惊悚,迅速往前翻身,滚到了书铺的柜台后方。 哗啦啦…… 珠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东方离人余光看去,却见书铺的地砖上,滚着一颗红色珠子,形状如水滴,不知何种材质,明显是刚才飞进来的暗器。 东方离人心中一沉,迅速提醒: “是血菩提,十余年前纵横天南的杀手,暗杀过七玄门的宗师……” “嘘!” 夜惊堂单手持刀,抬起左手,示意东方离人别说话。 街面再度陷入死寂,根本摸不清对手在哪里。 如果进屋,书铺里腾挪不方便,而对手却能打穿墙壁,很容易驰援不及。 书铺后是青石江堤,不可能打穿,左右各有房舍,唯一能下手的位置,只有正面和空中。 夜惊堂不觉对方能从高空狙击,只要防住正面,便可护的靖王万无一失,当下持刀守在门前。 叮、叮—— 不过刹那后,街面再度爆出两点火星。 夜惊堂连续两刀,准确无误挡住飞来的暗器,继而双手持刀立于身前,对着夜色嘲讽道: “阁下就这点本事?六煞马上就到,阁下若还要做无用功,我可以陪你打一天。” 这是逼刺客知难而退。 既然是刺杀,一击不中,就该立刻遁走。 但东方离人平日身边的防护太严密,根本没有正面刺杀的可能,今夜的机会千载难逢。 夜惊堂话语刚落,天空就传来了: “叽叽叽……” 而侧前方的一条巷道里,也逐渐浮现出人影。 人影身着灰色衣袍,佝偻着腰,斗笠微低看不到面容,手杵黑色铁拐,单手负后,不紧不慢行走。 咚、咚…… 铁拐杵地的轻微响动,犹如敲在人心口,让人发闷。 沙哑声音,也从前方响起: “好一手天合刀。仇天合也算江湖豪侠,你身为传人,为何做朝廷走狗?” 东方离人确认夜惊堂用的是天合刀,心中愈发惊疑,但这时候没空询问,她怕夜惊堂没法对付,迅速复述衙门里汇集的情报: “血菩提善用暗器远攻,近战用伏龙杖,主攻上半身,护住中线攻其下盘……” 嘭—— 话音未落,街面就传出一声爆响。 老者又不傻,岂会让东方离人把生死门讲清楚才动手。 距离尚有五六丈,老者便骤然加快,一铁拐杵在青石上,直接震碎了地面青砖。 夜惊堂感觉脚底震颤,似乎面前冲来的是一尊三只脚的千钧巨兽,带着股泰山压顶般的压迫力。 他双手持刀竖在身前守住中线,死死锁住铁拐老者的身形,想判断对方出招动作,用天合刀反制。 但铁拐老者大步近身之时,双脚、双肩、铁拐都在动,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兵器,任何部位都像是要悍然爆发,以他对天合刀的熟练度,根本没法捕捉对手确切意图。 咚咚咚…… 不过眨眼之间,老者已经跨过七步界限,身形猛然前倾,手中铁拐如毒蛇吐信般刺出。 老者看出了夜惊堂天合刀的深浅,所以才现身肉搏。 七步距离,以夜惊堂对天合刀的造诣,绝无可能拆招反手;而老者却有十成把握一击必杀。 眼见夜惊堂面色‘惊悚’,还在仓促判断他此招虚实,老者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心中已经开始防备捅穿夜惊堂胸口后,靖王撞破窗户逃遁。 结果就是这分神的一瞬。 飒—— 银月之下,刀风骤起,犹如苍龙入世、恶蛟抬头! 第50章 江湖杂鱼 第50章 江湖杂鱼 飒—— 街面骤然卷起横风! 老者只是余光注意了下书铺里的动向,眼前‘仓皇无措’的年轻刀客,却好似瞬间换了一个人。 夜惊堂竖在身前的螭龙环首刀,没有选择任何一种方式破招,而是直接双脚发力、以身推刀,来了个势若奔雷的进步斩! 这一刀大巧不工,毫无虚实之说,甚至完全没有留余力防护,单靠骇人的爆发力直取对手中门。 老者冲进七步之内,根本没机会腾挪闪转。 若换做寻常武人,分神瞬间,就已经被此刀当胸腰斩。 但老者并非寻常武人,鼎盛时杀过宗师,年纪太大体格会下滑,经验可不会。 老者直刺心脏,夜惊堂推刀前斩,按常理该斩击铁拐,如若不然,夜惊堂肯定先被捅个对穿。 但夜惊堂根本没有劈开铁拐的意思,速度已经拔升到极致,根本没有变招的余地。 老者看出夜惊堂是想以命换命,赌胆量逼他回防,眼底不由露出一抹讥讽。 毕竟这一招太好破,老者凭借先发优势,只需一拐刺穿夜惊堂心脏,同时摆尾横移,以铁拐护中线挡刀,便可破解此搏命杀招。 老者也是这么做的,但…… 咚—— 一声闷响! 老者全力刺击,铁拐如同枪锋,直接刺在夜惊堂左胸。 结果老者愕然发现,铁拐不知被什么东西格挡,竟然没能捅入此子的胸腔半分! 两人兵器长度相差无几,一击不中,刀锋已经到了怀里,根本没机会再以寸劲破防。 老者只得横移铁拐,横于身前。 但这一刀蕴含的力道,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铛—— 寂静街面传出金铁交击的爆响! 回防虽然挡住刀刃,却挡不住刀身蕴含的力道。 老者没刺进夜惊堂胸口,铁拐另一头便没有支点,单手如何挡得住夜惊堂双手全力斩击。 铁拐被劈的直接撞在身上,斗笠当即粉碎,刀锋擦过脸颊,削掉了老者半只右耳。 嘭—— 不过一个照面,出场气势不凡、压迫力拉满的老者,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向街对面的房舍。 夜惊堂知道对面大概率是老宗师,好不容易扮猪吃老虎成功,岂会给对方反手的机会。 在老者飞出去的同时,夜惊堂如影随形,旋身一刀自上而下,在空中劈向尚未落地的老者。 这一刀,是夜惊堂下午等东方离人时,顺便悟出来的第三刀! 飒—— 两刀环环相扣,毫无间隙,速度快到连看清都是奢望,更不用说格挡。 这也正是八步狂刀的彪悍之处,全力以赴只攻不防,只要中一刀下盘失衡,基本上就是必死之局。 八步狂刀过于凶悍,不遗余力爆发,对自身损耗极大,很容易肌肉撕裂拉伤,甚至有‘左手一刀、右手一刀,回家养伤’的说法,连前朝刀魁狂牙子,极限都只能连八刀,所以叫八步狂刀。 世上能连出八刀的人,寥寥无几,但从古至今能接完八刀的人,也基本没有,正常都是一刀见胜负。 老者被劈飞出去,斗笠粉碎,露出满是褶子的老脸,眼神骇然,认出了这是八步狂刀,自知落入绝境,只能在空中仓促举起铁拐格挡。 当—— 力劈华山的一刀斩下! 尚未撞上房舍的老者,自半空被直接劈到了地上。 轰隆—— 街面青砖瞬间粉碎,碎石飞溅,被撞出了一个圆形凹坑。 带起的气浪余波,甚至吹起了书铺里的书页,和东方离人散落的秀发。 “噗——” 老者砸在地上,气劲反震,口中当即喷出一口老血,脸色化为病态涨红。 绝境之下,老者动作依旧不慢,双脚猛蹬地面,往后滑去,同时抬起铁拐直刺。 夜惊堂站立进退自如,老者已经重伤倒地,根本不可能破八步狂刀。 老者倒地之时极力反手,无非是必死无疑之下,想以死换伤,死也要咬对方一口。 但让老者没想到的是,年轻刀客稳健的令人发指! 连以伤换死的买卖都不做,他刚抬手,年轻刀客就果断飞身后跃,落在了书铺门前,反手收刀归鞘。 嚓~~咔。 动静戛然而止! “……” 收刀动作干净利落,说不出的潇洒,落在老者眼中,只感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夜惊堂斩于刀下,只是脑袋在地上滚。 余光扫去,身上就缺了半只耳朵,还没死呀…… 老者有点懵,但还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第一时间跃上街对面的屋顶,摆出防御姿态,如临大敌盯着夜惊堂: “八步狂刀?!” 夜惊堂没有回应,只是手按刀柄,眼神冷酷,扫视街道左右。 书铺里,东方离人在夜惊堂出刀时就探了头,眼神如同瞧见俊美侠客的小迷妹。 等夜惊堂两刀出手,潇洒飞身落回来,东方离人还以为刺客被宰了,都快被夜惊堂的绝世风采迷晕了。 但一看对面——刺客满脸劫后余生,看起来都快被夜惊堂吓哭了…… ?! 刺客没死,你摆这么俊的造型作甚? 东方离人目光莫名: “你……” 夜惊堂手握刀柄,冷峻双眸扫视周边房舍,声音冷酷而谨慎: “此等江湖杂鱼,岂敢孤身行刺,此人是诱饵,周边必然还有高手。” 杂鱼?东方离人眼神惊疑,暗道:据情报,血菩提可是正儿八经的宗师,就是年纪大了点…… 不过这种场合,她不敢干扰夜惊堂,连忙隐入柜台,以免拖后腿。 而对面…… 老者误判之下,连接两刀被打成重伤,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 听见话语,他顿时明白这深不可测的年轻刀客,为何收手——觉得他太垃圾,不像主力,怕还有刺客伏击,不敢贸然远离靖王。 “……” 老者纵横江湖几十年,被对手当成先手炮灰,还是头一次,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对手确实深不可测,八步狂刀他都接不住,总不能再去试试对方会不会《屠龙令》,以他来看大概率会。 眼见夜惊堂也‘误判’,老者毫不迟疑来了声: “上!” 然后飞身后撤,做出同伙近身,他远距离协同的模样,越飞越远。 夜惊堂依旧摆出谨慎之色,左右扫视街道,直至刺客踪迹彻底消失,才暗暗松了口气: “就这还宗师,三娘都不如,什么玩意儿……” ———— (9/???) 第51章 夜郎,吃药 第51章 夜郎,吃药 银色月光,铺满青石街面。 风波停息,只余下一个黑衣刀客立在书铺之前,面向前方的圆形凹坑。 忽如其来的交手,时间其实很短暂,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十几息时间。 直至此时,远方的书院里,才亮起些许灯火,有不少人影走出房舍查看。 夜惊堂保持着随时出刀的姿势,直至街上彻底没了动静,锐利眼神才收敛。 低头看去,心脏部位的衣袍,被戳出一个圆形空洞,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书页,把‘龙象图’移开,从衣服破洞上看去,可见胸肌被震破了皮,有血珠和淤青。 血菩提有所误判吃了亏,但确实是江湖上的老宗师,迅猛一击蕴含的力道绝对不轻。 鸣龙图挡住了刺击,力道被均摊到半个左胸,依旧犹如重拳头在胸口猛砸了下,伤势不重,但确实不怎么好受。 东方离人从柜台后探头,来到书铺门口打量几眼: “夜惊堂,快进来,你受伤了?” 夜惊堂拍了拍胸口,坐在了门槛上,随意抬手: “我没事,殿下不用害怕,刺客已经被我……” “谁害怕了?” 东方离人似乎已经把刚才躲在夜惊堂背后的事儿忘之脑后,在夜惊堂身侧半蹲,偏头查看。 因为头上玉簪被崩碎,如水长发披散下来,本来很英气的容颜,完全呈现出了该有的女人味,依旧一袭修身蟒袍,但再无王爷的严肃气场,更像个烈焰红唇的高贵大公主。 发现夜惊堂胸口衣袍破了个洞,里面呈现乌青,东方离人抬手就去撕衣裳。 夜惊堂连忙按住领口:“不用不用,我真没事!” 东方离人遇到刺客的时候很怂,是因为作为刺杀目标,必须以自保为住,以免给护卫添乱。 而在夜惊堂面前,女王爷的气势自然又回来了,双眸微眯: “嗯?” 夜惊堂面对窝里横的女王爷,有些无奈,自己扯开领口,露出半个胸口和肩膀: “真没事儿,小伤罢了。” 东方离人瞧见夜惊堂健硕的胸肌和肩膀,眼神稍微异样,仔细检查伤势。 “如何受的伤?怎么感觉像是隔着护心镜被钝器所伤?” “没看清,可能是独门暗器。” 夜惊堂随口解释一句,岔开话题: “绿匪到底是些什么人?” 东方离人觉得伤痕有问题,但也没深究,纤长手指按压夜惊堂胸口、肋下,判断是否骨折: “圣上以女儿身登基,朝野心怀异议的人可不止少数,隔三差五就有刺客入京,刺杀圣上死忠和亲眷。刺客多数和血菩提一样,是绿林悍匪,所以统称为‘绿匪’,至于幕后是谁主使、是不是一股势力,至今没查清楚。” 夜惊堂被女王爷摸胸口,心里着实古怪,又不好推,只能当做病不忌医,询问道: “莫非是平天教?” “平天教不过是江湖势力,孤守一个小山头,恨不得朝廷看不见他们,没这么强的手腕。在本王看来,绿匪背后只能是藩王、世家门阀,或者北梁朝廷。” 东方离人说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审视夜惊堂: “你为何会天合刀?” 夜惊堂莫名其妙:“靖王让我找仇天合学的刀法,我会很奇怪吗?” “你这才学几天,就能拿来对付血菩提?” “学四五天都学不会,还用什么刀?” ?! 东方离人察觉到了言语中的‘蔑视’,眼神微冷: “伱意思是本王不配用刀?” 嗯,简直糟蹋我的刀…… 夜惊堂是这么个想法,但不好明说: “怎么会,殿下学的其实很快,在我知道的年轻刀客中,至少位列前二。” 东方离人听见这夸奖,眼底闪过一抹惊喜: “真的?” 夜惊堂认识的同辈刀客,就一个小云璃。 以他估算,东方笨笨还不一定有小云璃厉害,不过也确实是前二,所以诚恳点头: “我岂会和殿下开玩笑。” 东方离人被夜惊堂如此夸奖,眼底明显有欣喜,仔细检查夜惊堂胸口骨骼肌肉: “看来你还有点眼力,就是经验不足。刺杀本王的机会稍纵即逝,绿匪岂会在暗处留着人手。你刚才退回来,可是错失了大好良机。” 夜惊堂自然知道那时候该接着补刀,但第三刀都是下午才琢磨出来,不会第四刀,总不能随手乱接。 “我自创的《白斩》,目前只会三刀,两刀出去没后招,再补刀会被摸清底细,所以才退回来演戏。下次再让我碰上血菩提,他必死无疑。” 东方离人一愣,觉得不对: “你的白斩,不是只会一刀吗?” “前两天抓无翅鸮,悟出来了第二刀,下午等殿下,时间太长有点无聊,又想出来一刀……” (⊙⊙)?? 你这说的是人话? 本王洗澡画个妆的时间,你随手悟出那么霸道的一式刀法? 你骗鬼了你? 东方离人瞪着眸子,表情一言难尽。 夜惊堂通过几个宗师的反应,已经确定自己比寻常武人聪明一点点。 见女王爷被打击到了,他轻声安慰: “现在悟得快,是因为我自幼练刀,沉淀够了,在吃红利。等往日积累消耗完,应该就和寻常人差不多了……” “……” 东方离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不说话了,埋头自闭,仔细检查伤处。 确定夜惊堂没骨折或内出血后,东方离人松了口气,双手抬起,撩起了肩头披散的长发。 夜惊堂本以为女王爷要绑头发,但略微打量——靖王双手绕至脑后,解开了金色项链,顺着领口往出拉。 但挂坠似乎被什么东西夹住了,她还隔着蟒服,用手挪了下胖头龙下的软团团…… ?! 夜惊堂连忙偏过头,目不斜视。 东方离人面色如常,从领口拉出了一个小葫芦。 小葫芦纯金质地,指肚大小,拧开后,可见里面是一粒红色的丹药。 能被靖王挂在脖子上携带的药物,不用想都知道是吊命的神药,指不定吃一颗少一颗。 夜惊堂连忙抬手:“不用殿下破费,我有伤药……” 东方离人神色颇为严肃,捏着朱红色的药丸,以女王口气命令道: “让你吃你就吃,本王能害你?张嘴!” 夜惊堂不想浪费,结果东方笨笨相当霸道,想捏着他下巴硬塞,他只得抬手接过来,丢进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还带着奶奶的温暖,口感实在不好描述。 两人正说话间,天空传来了响动,鸟鸟从江边飞回来,落在门前,张开小翅膀手舞足蹈比划: “叽叽叽……” “血菩提警觉性很高,知道有鸟在高空侦查,入水逃遁跟丢了。” 东方离人刚还奇怪鸟鸟怎么不见了,见此略显讶异,抬手摸了摸鸟鸟:“还挺聪明。” 然后起身在门前打量,等着黑衙护卫过来。 夜惊堂吃下药丸后,就发现胸腹和热水泡着一样,胀痛瞬间就没了,但代价是有点犯困。 怕药效上来睡着,鸣龙图被发现,夜惊堂只得把鸣龙图用布包起来,给鸟鸟使眼色,让鸟鸟伺机带回家。 “殿下。” “殿下……” …… 很快,江边传来密集嘈杂声。 东方离人出了门,鸟鸟趁机抓着布袋,从后窗飞了出去,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不再硬扛困意,抱着刀靠在了书架上…… 第52章 这位公子是味猛药 第52章 这位公子是味猛药 冷月寒江,夜风簌簌。 春晨山下灯火通明,三千禁军持强弓劲弩,把整个玉潭山庄围成了铁桶阵。 山庄大门外,黑衙总捕齐聚,在各处严防死守,沿江两岸有无数官兵捕快,挖地三尺搜寻着刺客的踪迹。 一辆五马并驱的奢华车辇,停在山庄外。 身着银色蟒服的东方离人,在车厢外负手而立,声音薄怒: “怎么办的差事?一个月前就有血菩提的消息,被人家摸到天子脚下,盯梢这么久都没发现……” 佘龙等黑衙总捕,都是满心后怕,若是靖王今天真出了岔子,无论是何缘由,他们都得掉脑袋,此时恨不得进车厢,给夜壮士磕两个。 东方离人知道是自己一时不慎,才让刺客找到机会,并未责罚黑衙诸人,警告一通后,就回到了车辇内。 亲王的车厢很大,如同一栋小房子,一扇白屏遮挡着床榻。 夜惊堂躺在榻上,身上的外袍已经脱掉,露出线条匀称的上半身肌肉,只穿着薄裤,睡得很安详。 大户夫人打扮的女大夫,在旁边把脉,仔细检查身体状况。 东方离人保持不怒自威之色,转过屏风,见夜惊堂赤裸裸上半身,脸颊一红,又退出屏风,坐在了软榻上。 看着夜惊堂的侧脸,东方离人不免又回忆起了今天的经历。 下午让夜惊堂教刀法,看他笨手笨脚怎么练都讲不清楚,还以为他不过如此。 自己摆了半天高人姿态,结果没多久就躲在人家背后,看人家用天合刀对敌…… 如今想来,真有些无地自容,感觉就好像一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半吊子,在说名家大儒字不会写字。 大儒表面上不说,心里恐怕已经不知吐槽她多少次…… 东方离人眼神不悦,很想怪夜惊堂不实诚,学会了也不告诉她,害得她心高气傲被看笑话。 不过想起在街上,夜惊堂站在面前,她藏在背后的那份安全感…… 东方离人仅有几次遇上刺客的经历,都是白发谛听化解,连刺客面都看不到,这种躲在男人背后被保护的感觉,说起来真…… 真不符合本王形象…… 稍微等待片刻,号脉的夫人起身,东方离人询问道: “王夫人,他伤势如何?” 王夫人是王老太医的儿媳妇,平日只给嫔妃诰命看病,是东方离人的随行医师。 王夫人收起手指,语气恭敬:“夜公子体格极为健朗,不吃安宫丸,三五天也能自行痊愈。” 东方离人听的出王夫人在抱怨她小题大做,并未在意: “他是习武之人,身上可有暗伤旧疾?” “夜公子练过的功夫颇多,目前学而不精,致使气脉稍显杂乱,平日多调理顺气即可。” “哦……” “其次夜公子根骨太好,习武又过于勤奋,致使阳气过盛,积压内腑,平日需要有节制的调理。” “嗯?” 东方离人没听懂,询问道: “此言何解?” 王夫人有些迟疑,但病不忌医,还是解释道: “十八九岁,年轻气盛,又无妻妾,时间长了会憋出问题,要适量行房调理身心。” 东方离人这次明白了意思,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他……他长这么俊,没碰过女人?” “以前不清楚,但今年肯定坚守君子之道,没近女色。嗯……这位公子体格过于健朗,若是有了夫人,夫人可能会吃些苦。”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 “为何?” 王夫人知道靖王身体素质如何,肯定招架不住这夜公子,才委婉提醒,见待字闺中的靖王不理解,柔声解释: “男人房劳则伤身,女人亦是如此。这位公子是一味‘猛药’,夫人若身娇体柔,受不住药劲儿,定然三天两头往娘家躲。” 东方离人明白了意思,眼神颇为古怪: “那怎么治?” “若这位公子的夫人不介意,可以纳几个偏房分忧。若介意,可自己强身健体,但身体条件想追平这位公子,嗯……难。” 说罢,王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车辇。 东方离人等脚步声走远后,才起身走进屏风,在软榻旁边坐下,扫视夜惊堂的脸颊、胸膛,暗暗思量: 这么猛的吗?看起来不好色呀…… 不对,身体太好精力旺盛,才会猛,和品行没关系…… 大夫都说了,他岂不是得遵循医嘱,赶快找个夫人调理…… 不对,得找好几个…… 这怎么和他说呀,这不拉君子入魔道嘛…… …… 东方离人正愣愣出神之际,车厢外传来响动: “殿下,京兆府的王大人到了。” 血菩提尚未归案,东方离人得调动京城禁卫,封锁京城出入口,当下迅速收敛杂念,从榻上取来薄毯,给夜惊堂盖在了身上…… —— 时间已经临近子时,密密麻麻的禁军围在玉潭山庄外,准备送太后和靖王返回京城,以免再出现意外。 京城赶来的官吏,在江畔和东方离人汇报事务、听从调遣。 玉潭山庄内部,一架八位太监抬着的雕花步辇,在禁军护卫下缓缓行出。 太后娘娘泡完温泉就睡下了,大半夜被从床上拉起来,心情着实不太好。 不过得知靖王出了事儿,也没有抱怨,老老实实被护着回宫,结束自己的散心之旅。 太后娘娘身着华美凤裙,在宫女红玉的搀扶下登上了车辇,带着三分困倦和红玉嘀咕: “这群贼子,真会挑日子,还好离人安然无……恙……” 刚进车厢,就看到了屏风后的软榻上,躺着个男人,身盖薄毯,可见气宇轩昂的俊美脸颊,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冷峻气质,比画像上看起来勾人太多。 ! 太后娘娘睡意全无,迅速双手迭在腰间,做出端庄高贵的太后姿态: “这位公子……睡着了?” 发现男子闭着眼睛,太后停下话语,走到了屏风之前。 红玉小碎步跟在后面,本想提醒太后避讳,但一看男人的模样,就打消了想法,鬼鬼祟祟走到跟前,探头打量: “哇,这公子长得真是……” 说着还想伸手去摸摸夜惊堂的胳膊。 太后娘娘略显不悦,在红玉手背上拍了下: “发什么春?在宫里憋疯了是吧? 您不也一样……红玉连忙把手缩回去,好奇打量: “这公子,莫非是靖王的……” “八九不离十,离人脸皮儿薄,别瞎说。” 太后娘娘姿态端庄而优雅,曲线完美的臀儿枕在圆凳上,仔细打量夜惊堂的长相,可能是想看看受了多重的伤,还抬手想去撩薄毯。 结果手刚动,外面就响起急促脚步,以及东方离人的声音: “太后,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太后娘娘惊的手一缩,连忙站起身来,保持好母后该有的端庄姿态,等东方离人进来,才不疾不徐道: “你在忙,本宫便自己出来了。这就是夜公子吧?伤势如何?” 东方离人来到跟前,护着太后往外走: “外面刚出乱子,他舍命护驾,受了点伤,需要休养,咱们出去说吧!” 太后娘娘感觉是在被往出推,心底不由无奈,但也说不得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出了屏风…… —— 深夜。 清江下游某处,孤舟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漂浮,船上空无一人。 哗啦—— 水花声响起,银月的倒影破碎,一道人影犹如水鬼,从孤舟左侧爬起,翻进了小舟,将铁拐丢到了身侧,拿起准备好的伤药,包扎被削掉的右耳。 老者行走江湖一世,从不露本名,连自己都快忘了叫什么,江湖人送诨号‘血菩提’,他便也自称血菩提。 血菩提的名号,在十余年前的天南江湖,可谓让人闻风丧胆,最出名的战绩,是暗杀了天南七玄门的宗师,死在他手上的一二流高手,多达数十位。 直到其暗杀了充州太守,同时得罪朝廷和天南江湖,才跑去了北梁。 作为早已退隐江湖的杀手,血菩提根本不缺钱财,万里独行也不欠人情,想要让他重出江湖,可不容易。 血菩提此次能从北梁回来,接下刺杀靖王的买卖,是因为‘绿匪’给他开了个没法拒绝的价码——鸣龙图。 血菩提年过古稀,不出意外再过几年就得魂归黄土,作为纵横江湖一辈子的顶尖高手,谁不想重回巅峰,再逍遥一甲子? 绿匪许诺的虽然不是‘长生图’,但九张《鸣龙图》,任何一张都能改善体魄,延年益寿。 血菩提起初不信,但面对没法逾越的生死关,还是来了京城,见到了接头人。 接头人自称‘燕不归’,大概率是京城人士,绿匪也没有骗人,燕不归给他展现了远超常人的一面——体格强健、力大无穷——练得是《鸣龙图》中的‘龙象图’。 血菩提不计风险帮绿匪刺杀女帝妹妹,就是为了学到‘龙象图’。 但燕不归不可能先给酬劳,什么时候能学到,还是未知数。 而今天,血菩提忽然有了意外发现。 他方才一铁拐刺中对手胸口,却没能破防,对方必然是在胸口垫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质地坚韧到匪夷所思,绝非金铁打造的护心镜,从年轻刀客的反应来看,其对胸口的物件极为自信,知道他无论用何种方法,都不可能刺破。 血菩提在江湖闯荡一生,什么奇门神兵都听说过,这种‘尺寸不大、纤薄到放在胸口看不出来、江湖宗师绝对没法破防’的东西,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那卷天书。 那个年轻刀客,身上如果真有鸣龙图,从武艺与年纪完全不匹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传闻中的‘驻颜图’,习之可重返年轻,风华正茂到百岁完全不是问题…… 念及此处,血菩提心头微动,看向了云安城方向。 不过想到年轻刀客那霸道至极的刀法,和稳健至极的性格,血菩提又有点头皮发麻,暂且冷静了下来。 毕竟若不是今天对方过于稳健,他别说长生,明年的今天就该过祭日了……还没人给他烧纸…… —— 22号之后,本章说应该就能恢复。 再更一章就得断章了,所以过渡两章or2 预计1号上架,不过阿关一直在爆更…… 第53章 大魏女帝! 第53章 大魏女帝! 不知不觉天亮了,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奢华寝室内,听不见半点喧哗,只有辅助安睡的寥寥熏香,自妆台的鎏金香炉里升腾而起。 夜惊堂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的很深,一夜无梦,察觉光线后睁开眼帘,却见上方是雕刻龙凤纹饰的‘屋顶’,还以为自己睡在一间小房子里。 等坐起身来查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做工华美至极的‘八步床’内。 大床由金丝楠木制成,铺着明黄薄毯,很是松软,睡四个人都不觉得拥挤…… 床铺外是木制平台,镶以木制围栏,两边甚至还安上窗户,形成一个回廊。 回廊右侧放着妆台,上面摆着首饰盒和彩瓷质地的胭脂水粉,可以说从起床到梳妆打扮,都可以脚不沾地在床内完成。 如此浮夸的女子绣床,主人是谁不用去猜。 夜惊堂打量几眼,还以为东方笨笨把他睡了,低头检查身体——身上穿着白色睡袍,衣服、刀都不见了,地上放着一双家居鞋,胸口的乌青消退,已经没事儿了。 谁给我换的衣裳…… 夜惊堂试图回想昨晚的场景,但睡着后就是一夜无梦,想想还是算了。 穿上鞋子在房间里看了看后,又打开窗户,可见所在的地方是鸣玉楼四层,窗外就是参差错落的城池建筑和巍峨皇城。 难得瞧见皇宫内部的场景,夜惊堂眼底闪过异色,举目眺望,想要寻找义父所说的银杏树。 但可惜,皇宫太大,绿化遍地皆是,想找一棵树真不容易,看了半天没找到银杏树,反倒是瞧见一只近百人的队伍,簇拥着金色步辇,从正中的太华殿后方出来。 距离太远,没法确认珠帘遮挡的步辇上,坐的是不是当朝女帝,但看派头,大八九不离十。 夜惊堂打量片刻就关上了窗户,在楼里寻找起靖王的踪迹。 结果刚走出卧室,就发现外屋放着几排书架,摆有不少木盒,挂着红木小牌,写着——《双佛臂》《周家剑谱》《抱元功》《游龙枪》…… 我去…… 夜惊堂顿时来了精神,就好似看到了一排玉体横陈的大美人,走到书架前打量。 结果还没来得及翻看武功秘籍,就发现书架最下方,摆着一个紫檀木盒,没挂牌子,似曾相识,他抽出紫檀木盒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夜惊堂看了看收藏武功秘籍的书架,略显疑惑: 这是靖王放武功秘籍的地方…… 靖王为什么会把这东西摆在一起? 难不成此物另有玄机,记载着某种独门武艺? 夜惊堂自认悟性不错,疑惑之下,就拿起玉器打量,和研究鸣龙图似得,开始‘格角先生’。 说起来感觉挺怪,但习武吗,不能拘小节…… —— 另一侧,皇城大内。 暖阳高照,身着各色官袍的文武朝臣自皇城鱼贯而出。 太极殿后方,百位宫人簇拥着一架步辇,走向永乐宫。 十六人抬的步辇,外围雕龙凤瑞兽,坠金色珠帘,威严大气。 但坐在步辇上的大魏女帝,却不怎么肃穆,非但不正襟危坐,还把左腿架在右腿上,斜依扶手,以手背撑住侧脸,致使天子冠冕前,玉珠编成的十二根‘玉藻’,斜着在面前晃荡。 珠帘遮挡,看不清大魏女帝的面容,但从身段儿上来看,身高和靖王相仿,胸围臀线相当丰腴,穿上龙袍半点不显纤弱,反倒带着一股别样的霸气。 待走到平日起居的宣殿附近,步辇上传来了询问: “离人昨夜遇刺,事情如何了?” 走在步辇旁的一名老太监,躬身道: “禀陛下,靖王正在责令黑衙封城搜捕,尚无下落。” “离人向来稳健,为何会跑到白马书院,让逆贼找到机会?” “据靖王禀报,昨天陪太后在玉潭山庄散心,傍晚闲来无事,练轻功,不经意间就到了白马书院,未带护卫,才让逆贼有了下手的机会。” “血菩提在绿林中名气不小,离人绝非对手,如何脱险?” “呃……” 老太监微微躬身:“靖王只说同行的一个朋友,舍命护驾,具体的未曾禀报。不过老奴听王太医说,随行的是京城一名姓夜的年轻公子,长得十分俊美。” “年轻公子……” 大魏女帝稍作沉默后,一声轻叹: “这丫头是真长大了,连朕都敢瞒着。” “老奴宣靖王入宫?” “不用,离人昨天遇刺,受了惊吓,朕过去探望一下。” “诺。” …… —— 和煦阳光,洒在鸣玉楼的窗前。 夜惊堂站在窗口,借着光线仔细观察玉器内部的纹理,试图从其中琢磨出蕴含的天道至理。 也不知是不是研究的太投入,未曾听到动静,一道女子的声音,从后方猝然响起,打破了原本的清幽寂静: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声音很御,韵味十足,与东方离人高冷威仪的御姐音截然不同,但嗓音中夹杂的贵气和久居高位的自信,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惊堂没有任何预料,闻声着实惊了下,迅速转过身,把手藏在腰后,继而手腕轻震,将玉器丢出了窗户…… 咻—— 扑通! 听起来是扔进了花园的湖里…… 夜惊堂也算心智过硬,表情没任何变化,保持冷峻不凡的神色,抬眼看去。 几排书架相隔的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红衣女郎。 女子身着火红长裙,腰衱也是大红色,整套衣服不带任何花纹和坠饰,却比任何繁复的装饰都要显得艳丽,就好似房间里多了一团让人难以忽视的火焰,只要存在便永远是焦点,其他皆是背景板。 女子杏眸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光泽,澄澈到能清晰看见双瞳中的倒影,双唇不点胭脂,但天生红润,发髻只是简简单单的以发带束缚,披在背上,看起来简单而纯净。 至于身材,大红腰衱上方鼓囊囊的饱满,以及腰衱下曲线完美的浑圆,比例好到穿着裙子都压不住,脱了是啥样根本不敢想…… 女子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特别,就好像带刺的花儿、勾魂的毒药,诱人却又让人不敢触碰。 夜惊堂略显疑惑,询问道: “姑娘是?” 大魏女帝一瞧见夜惊堂相貌,就知道是昨天护驾的‘夜公子’。 眼见对方不认识自己,大魏女帝并未表明身份,神色间的压迫力全数收敛,化为了举止落落大方的红衣女郎,走到近前: “我是宫中女官,受命过来探望靖王,你是何人?” 女帝和靖王身高相仿,但气质截然相反,孤身一人到鸣玉楼,身上没穿龙袍,仅凭身高,很难往统治一个帝国的大魏女帝身上联想。 夜惊堂听闻是宫里来的人,心中恍然,解释道: “在下夜惊堂,家在天水桥那边,昨天随靖王外出,遇上了刺客,服药后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儿……” 大魏女帝把目光移向夜惊堂放在腰后的手: “这是靖王私人书库,里面的卷宗和武功秘籍,皆是不传之秘,你在偷看?” 夜惊堂把手拿出来,示意两手空空: “姑娘误会了,我……” 话语戛然而止。 大魏女帝目光移向了旁边空空如也的紫檀木盒: “嗯哼?” 第54章 只要胆子大…… 第54章 只要胆子大…… “呃……” 夜惊堂扫了眼空空如也的紫檀木盒,略显尴尬: “这盒子比较特殊,嗯……姑娘可以把此事禀明靖王,待会我自会向靖王解释。” 女帝并未深究夜惊堂刚才离谱的举动,转眼打量书架: “公子能在鸣玉楼留宿,还敢翻动靖王私物,看起来和靖王关系匪浅。” 夜惊堂和靖王毫无关系,要是被宫里的人误会,消息传到女帝那里,弄巧成拙,骆女侠回来恐怕会戳死他! “我不过是商贾之家的义子,月初才入京,有些武艺,得靖王赏识,帮着黑衙办点案子。昨天……” 夜惊堂认真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女帝根本没听,就算夜惊堂没啥意思,她妹妹能让男人睡在鸣玉楼,对夜惊堂的态度就已经不一般。 “你相貌不错,年纪轻轻有这等身手,也算有本事,来黑衙走动,莫非是想当驸马爷?” 夜惊堂连忙摇头:“我是天水桥裴家的义子,家里生意人,平日免不了遇上麻烦。来黑衙走动,纯粹是结交一下,找颗大树乘凉。靖王位高权重、姿容不凡,门不当户不对,我哪里敢起这等心思。” 女帝感觉夜惊堂没说假话,微微颔首,又道: “靖王尚武不假,但出身帝王之家,武艺高的人见的太多了,玉虚山的吕太清、璇玑真人,都算靖王师长;寻常武夫再厉害,放在靖王眼中也只是个打手。你想和靖王攀交情,最好另辟蹊径。” 夜惊堂略显意外:“姑娘是想指点在下?” 女帝露出一抹笑意,抱着胸脯,臀儿枕在书桌上,模样如同指导下级的女总裁: “靖王虽然整日舞枪弄棒,但擅长的是‘文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公子谈武艺,靖王讲不了太多门道;但若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公子通任何一样,靖王都能和你聊半天。” 夜惊堂见这姑娘是宫里来的人,其实想打听打听宫里的情况,但这些问题太敏感,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听到对方说起诗词歌赋,夜惊堂便开始想办法套话: “诗词我倒是知道一些。” “哦?” 女帝抬起眼帘,稍显意外: “我还真没看出来,公子可否赋诗一首,让小女子点评一番?若有真才实学,我帮公子转告靖王,就说无意间听见公子有感而发;若是随性之作,也省的在靖王面前献了丑。” 夜惊堂单手负后看着窗外的皇宫,稍微酝酿: “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透云安,满城尽带……” “?” 大魏女帝稍微愣了下,仔细回味后,眼底慢慢显出一抹耐人寻味。 这诗吧,听起来怎么像是一首反诗? 以后想兵临云安,篡朕的位不成…… 写这东西,还当着朕的面念出来,就不怕朕把伱去势…… 女帝念在夜惊堂不知道她身份,没有显出异色: “这诗是你写的?” 夜惊堂摇头一笑:“我一介武夫,不善文采,偶然记起此诗,有感而发,姑娘觉得如何?” “有感而发……公子莫非有什么壮志未酬的坎坷经历?比如朝廷对你不公,有朝一日想……” “姑娘说笑,只是觉得适合姑娘,念给姑娘听听。” 适合? 大魏女帝微微一愣,眼底显出异色。 这诗若是有人为她所写,那确实是相当适合。 她和离人生来就是公主,虽然天赋惊人、自幼聪慧,深的父皇喜爱,但女儿身注定了没有舞台法展现才能。 父皇仙去后,皇长子继位,出于旧怨,还想要把她们姐妹俩嫁去敌国北梁。 然后她就来了一出‘满城尽带黄金甲’,血洗朝堂、废掉兄长,自己坐上了这千古以来只有男人能坐上的宝座,从此不再受任何人乃至规矩、礼法的制约,变成了这片天下的帝王。 女帝还以为夜惊堂看出了她的身份,在卖弄文采讨好,想进宫当她的暖床美人。 但仔细观察夜惊堂,又不太像,就询问道: “此言何解?” 夜惊堂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轻叹道: “我听说宫里的女子,都是帝王的女人,但咱们圣上,应该不会宠幸女子,姑娘如此美貌,却要在深宫中孤苦半生,这不正如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举子?不过以姑娘的谈吐、仪容,我觉得有朝一日,定能‘我花开后百花杀’……” ? 女帝这次听明白了意思——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夜公子,是看她长得漂亮,在想方设法撩她! 大魏女帝眉毛微挑,上下打量夜惊堂的身材: “宫里没你说的那般孤苦,宫女若是不得宠,二十五岁就能出宫嫁人。我现在还留在宫里,是看不上外面的男子。” 夜惊堂只为挑起话头,顺势询问: “宫里很有意思吗?姑娘平时除开伺候人,还能做些什么?” “各司其职,打理宫阁庭院、花花草草,皇宫那么大,闲时也能四处走走。” 宫女能闲逛游玩的地方,肯定不是帝王出没的核心区域,夜惊堂看着皇宫询问: “是吗?我瞧宫里全是房子,也没啥特殊景观,姑娘一般在哪儿逛?” 女帝抬起白皙玉指,指向皇宫后方的御花园: “那里,看到没有,福寿宫右边。” 夜惊堂举目眺望,发现在皇城西北角,正想点头。但仔细看去,发现女子所指的区域,有一颗大树——树干估摸几丈方圆,已经高过了宫殿。 夜惊堂心中一动,询问道: “那棵树好大,是什么树?” “银杏树,树龄一千二百余载,为吴宣帝爱妃手植。” “一千二百岁?” 夜惊堂眼神惊叹,但心底则是惊喜——义父信上只说了银杏树,没有提其他,那藏鸣龙图的银杏树,八成就是这一棵。 虽然依旧遥不可及,但至少肉眼看到了地方。 夜惊堂暗暗记住千年银杏的方位,又开始打量周边的地形…… 女帝见夜惊堂遥遥打量银杏树,询问道: “你想过去看看?” ?! 夜惊堂连忙收回目光,笑道: “一千二百岁的大树,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肯定好奇。但那里是皇宫,我身为男子,怎么敢进去,姑娘难不成能让我过去参观?” 女帝自然可以,但她并未明说,转而道: “方才那首诗不错,不过杀气太重,有大逆之嫌,以后不要乱说,我就当没听过。” “姑娘觉得不合适,我自然不会提。” “公子先忙吧,我下去看看,有缘再会。” 夜惊堂心思全在银杏树上面,没有挽留这令人过目不忘的女官。 不过在女子即将消失在楼梯口时,他觉得认识个宫里的人,以后可能对挖鸣龙图有帮助,又开口道: “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敢问姑娘芳名?” 女帝步履盈盈间,意味深长看了夜惊堂一眼,直至身影消失,才传来一句: “钰虎。” 夜惊堂觉得这名字好怪,但不知为何,又觉得非常切合这个女子的气质,精致如玉、气势如虎…… 当然,不是母老虎的虎,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的那种虎…… 夜惊堂待到女子脚步消失,才来到窗口打量景观湖,寻找丢下去的玉器——湖边有侍女行走,下水捞角先生肯定被发现。 正思考对策之际,一名王府侍女,忽然捧着衣袍和佩刀急匆匆跑上楼: “夜公子,靖王让你先行回府,等忙完了再召见你。你赶快换衣裳,我送你出王府。” “嗯?” 夜惊堂没想到靖王连面都不见,直接就让他走。他也不好强留,看了下花园的湖泊,想出去的时候顺便捞起来。 结果没想到的是,侍女竟然不带着他走正门,而是鬼鬼祟祟、弯弯绕绕,从下人进出的偏门,把他送到了后街上,和见不得人似得…… 第55章 你可是我亲妹妹 第55章 你可是我亲妹妹 黑衙中心的大堂里,气氛肃然,几名文职人员不停归总着上报的消息,总捕则在待命,一有消息马上出发去巡查。 东方离人端坐于堂前,指挥调度着人手。昨夜被刺杀,她本以为女帝会把她叫进宫责备,一直在等着宫里的圣旨。 但没想到的是,宫里传旨的人没来,一个王府侍女,倒是小跑到了大堂,在耳边低语道: “殿下,圣上来了……” “嗯?!” 东方离人床铺上还藏着个男人,闻言自然花容失色,紧张询问: “圣上在鸣玉楼?” “没有,在花园等着殿下,让您赶快过去。” 东方离人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整理衣袍,走出黑衙大堂后,又小声叮嘱: “赶快让夜惊堂回去,从后门离开,切勿被圣上撞见。” “婢子明白。” 安排好后,东方离人压下心底的纷乱情绪,带着丫鬟缓步穿过鸣玉楼,来到百花齐放的王府花园。 王府花园规模很大,鸣玉楼侧面有一个湖泊,养着万尾五彩缤纷的锦鲤。 湖畔游廊中,一袭红裙的大魏女帝,依着美人靠,手持瓷杯喂着鱼儿。数位王府侍女,恭恭敬敬站在不远处低头等候差遣。 东方离人让侍女们退下,独自来到近前: “姐姐,你怎么来了?” 女帝看着池中的锦鲤,语气颇为亲昵: “你昨天被逆贼行刺,我自然要过来探望。坐下吧。” 东方离人迟疑了下,坐在了身边,身上的银色胖头龙蟒服,和女帝的一袭红裙放在一起,颇有冰火两重天之感。 “姐姐刚去鸣玉楼找过我?” “见你在黑衙忙着公事,就没上去。” “哦……” 东方离人如释重负:“昨夜我没出岔子,就是刺客尚未找到,我定会全力巡查,将贼子抓获归案……” 女帝偏过头来,望向身边的好妹妹: “昨夜谁在伱身边护驾?能防住血菩提,本事不小。” 东方离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欺瞒女帝,想了想道: “是黑衙新来的一个帮手,名为夜惊堂,天水桥商贾之家的子弟,武艺不俗,我准备收入黑衙,让其担任要职……” “警觉性如此之高,又忠心悍不畏死,自然要委以重任。贼人尚未抓住,若是潜入皇宫闹出乱子,不好和朝臣交代。让那个夜惊堂,近日同黑衙高手一起巡视皇城,太后胆小,昨天也受了惊吓,多在福寿宫周边巡视,好让太后睡得安心些。” 嗯?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巡视皇宫倒没啥,让夜惊堂去太后寝宫巡视,这不引狼入室……不对,送羊入虎口吗? 春闺难耐的太后发现还能睡得着? 这话不好明说,东方离人只是委婉道: “夜惊堂昨夜护卫我安全,受了伤……” 女帝可是刚刚才见过生龙活虎的夜惊堂,关切询问: “伤很重?要不要派太医去看看?” 东方离人不太好回答,迟疑了下: “也不是很重,巡查之事当能胜任,我待会就去安排。嗯……血菩提着实厉害,人手派去皇城,我住在王府心里也没底,这两天就进宫陪着姐姐,免得下面人分心。” 女帝看出妹妹是想跑到宫里,继续和情郎甜甜蜜蜜。她让夜惊堂入宫巡查,无非顺口圆了夜惊堂见识千年古树的念想,对此倒也没说什么: “也好,最近朝中事务繁多,有你帮忙,也能清闲些。话说你也不小了,让你挑选夫婿,最近可有物色。” 东方离人坐直些许:“姐姐,你怎么又提此事?你都没枕边人,我作为妹妹,有好的人选,也该先让给姐姐,岂能抢在你前面。” ? 离人,你真好意思说这话? 女帝深深看了亲妹妹一眼,心底一言难尽,也没点破,只是把目光投向湖水: “呵~我就是怕你着急,做出傻事儿。” “姐姐多虑了,我岂会着急……急……” 东方离人顺着女帝丢出的鱼食看去,却见澄澈湖底,养着一条……一根…… !! 东方离人冷傲贵气的脸颊一僵,眼底显出震惊和茫然! 女帝轻轻叹了口气:“在闺房里用的物件儿,随手乱扔,都能在花园里看到了,屋子里藏了多少,朕实在不敢细想。” 东方离人头皮发麻,略微回想——太后昨天说,让红玉把这脏东西扔了…… 敢情红玉这死丫头就丢本王门口?! 你脑壳怕是进水了…… 东方离人见姐姐误会,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姐姐,你听我解释。这东西是太后让人丢的……” 女帝亲眼看到夜惊堂毁尸灭迹,见妹妹还把事情往太后身上推,心中更是一言难尽: “唉~你也老大不小了,向往男女之欢很正常,若有中意的男子,和朕说一声,再怎么也比石头暖心……” 东方离人见姐姐不信,有苦说不出,只能仔细解释此物的来龙去脉,然后冷声吩咐: “来人,把这东西捞起来扔了,再把王赤虎拉出去杖责二十,以后再敢出馊主意……” 女帝本以为妹妹和夜惊堂,已经发展到床笫之间用道具助兴的地步了。 但瞧见离人恼羞成怒的无辜反应,又觉得不像,女帝便摇头道: “罢了,王赤虎初衷也是为民除害,朕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确定没意中人?” 东方离人根本不想和姐姐聊这个话题,打岔道: “没有,不说这个了。嗯……姐姐最喜欢诗词,最近可得了什么佳作?说给我听听,我帮姐姐点评一二。” 女帝斜依围栏,手儿轻抚香额,可以看出眉宇之间的那点无奈: “有~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云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你觉得如何?” 东方离人精通诗词歌赋,一听此诗,眉宇间就多了几分凝重: “此诗杀气颇重,似有不服朝堂之意……谁写的?我抓回来审审。” “不必。” 女帝往湖里抛下些许鱼食: “上位者要有容人之量,这不让写、哪儿不让说,捕风捉影大兴文字之狱,说明心虚。朕从不在意文人笔墨。” “姐姐高见……” …… 第56章 原来是你丢的! 第56章 原来是你丢的! 从王府离开,夜惊堂在街上吃了个早饭,便回到了染坊街。 牵着马进入院落,抬眼就瞧见白花花的鸟鸟,蹲在台阶上,面前摆着一堆小木盒,里面放着肉干、鱼干等等。 见他回来,鸟鸟还颇有礼貌的用翅膀示意零食: “叽~” 意思估摸是“要不来点?” “谁给你买的?” “叽叽叽……” 鸟鸟张开翅膀比划,示意大奶姐姐。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三娘必然听到了风声,过来探望在情理之中。 院子里并没有三娘的踪影,看起来是猜测他待在王府短时间不会回来,已经回天水桥了。 他来道台阶上,飞身跃起,从屋檐下的鸟舍里,取出了鸟鸟藏好的《鸣龙图》。 骆凝和折云璃不在家,一个人过日子着实无趣,夜惊堂给骆凝种的花草浇了点水后,就扛着鸟鸟,准备去天水桥找三娘报个平安。 但没料到的是,他尚未走出染坊街,一匹快马就从街头跑来,上面坐着个黑衙捕快,遥遥就翻身下马: “夜公子,靖王请您过去一趟。” 夜惊堂刚从王府回来,听见这话心头一沉——难不成靖王发现暗藏武功秘籍的角先生丢了,叫他过去质问? 夜惊堂确实理亏,没有耽搁,再度翻身上马,回到了鸣玉楼。 这次没有走黑衙的后门,捕快直接把他领到了王府正街上,沿街有禁军站岗,王府大门外更是浓重,不光站着不少侍女,一袭银色蟒服的东方离人,亲自站在台阶下举目眺望。 夜惊堂遥遥瞧见,就迅速翻身下马,徒步来到气派巍峨的王府大门前: “拜见殿下。殿下让人招呼一声即可,何必亲自出门相迎?” 东方离人面带微笑,待夜惊堂来到跟前,并肩走入王府: “别说这些官话。昨天你舍命相救,我本想等你醒了,当面道声谢,但刚才朝中来了人,只能让伱先回去,你别多心才是。” 夜惊堂知道刚才宫里来了人,还以为钰虎姑娘告密,不等靖王发问,直接自己坦白罪行: “说起来冒犯。刚才我醒了,在鸣玉楼闲逛,发现书架上有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诶?” 夜惊堂话都没说完,忽然发现孤傲贵气的东方笨笨,猛地顿住脚步,继而转过身来,用手抓住他的衣领,双眸含愤、柳眉倒竖! 周边侍女连忙躬身低头,鸟鸟缩了缩脖子! 夜惊堂则是有点懵,抬起双手解释: “东西没丢,我扔湖里……诶诶!” 咚—— 一声轻响。 东方离人胖头龙都快气炸了,把夜惊堂摁在盘龙影壁上,咬牙切齿: “原来是你扔的?!” 夜惊堂感觉东方离人火气不是一般的大,抬手示意: “对……嗯……摔坏了?” 东方离人就说刚才和姐姐解释半天,姐姐为何一副‘你还敢骗我’的样子,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你……” 东方离人差点被坑死,恨不得揍夜惊堂一顿。 但想起昨天舍命救她的事儿,又说不出重话,咬牙片刻后,还是把手松开,恢复了女王爷该有的沉稳气度: “你为什么要扔?被人瞧见了?” “刚才有个宫女,来拜见靖王,差点撞见,我怕此物被发现,导致殿下被宫里误会,就丢了。事情很大吗?” 宫女…… 东方离人顿时明白了意思——姐姐已经见过夜惊堂了,所以刚才一直问她情郎的事情。 看夜惊堂的模样,应该不知道姐姐身份…… 东方离人松了口气:“事情不大,就是闲逛的时候,发现脏东西丢湖里,有失体统。那个宫女,看到你了?” 夜惊堂知道靖王担心什么,解释道: “就是询问我是什么人,我怕被宫里误会,把我的来历、为何会出现在鸣玉楼,解释的清清楚楚,殿下不用担心。” 东方离人见此,点了点头,神色恢复如初,关切询问: “你身体好些没有?” “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 东方离人想起王夫人的医嘱,略微斟酌,又随口问道: “你生俊俏,武艺不俗,还有一副侠义心肠,追求你的小姐应该不少吧?” “是挺多,以前在梁州,十三四岁就有媒人上门说亲,些许彪悍的大户小姐,还想上门抢人。” 东方离人对这话并不怀疑,好奇道: “这么说来,你旧相识很多?” 夜惊堂答应过骆女侠,对此回应道: “殿下说笑,我只有一个意中人,如今没在京城。” 只有一个意中人……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并未怀疑,因为王夫人说过,夜惊堂今年肯定洁身自好,没有接触过女色…… 但他必须接触女色,还得接触好几个,不然憋坏了…… 东方离人略微犹豫,很是委婉的道: “你就没想过多找几个?” “叽?!” 这话不光夜惊堂,连鸟鸟都觉得不对劲儿。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着实有点吃不消火辣辣的女王爷: “殿下,这个……嗯……” 东方离人意识到这话让夜惊堂想歪了,怕他误会,又解释道: “开个玩笑罢了。本王还以为你挺好色,没想到还是个钟情的男子…… “呵呵……” 夜惊堂摸不准靖王的意思,还真不好乱接话。 闲谈之间,两人穿廊过栋,来到了锦鲤湖畔的一间水榭内。 水榭装饰的颇为雅致,外面都是五彩缤纷的花丛,临湖挂有珠帘,湖对面的台子上有彩衣舞女起舞奏乐。 水榭内放着一张长案,各种山珍海味已经端了上来,足有几十样之多,桌上还放着几坛老酒。 走在两人跟前的‘无情干饭鸡’,瞧见此景就是眼前一亮,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克制一下,只是眼巴巴瞅着,没直接飞过去。 东方离人在长案后优雅侧坐,高挑的身段儿配上华丽的蟒袍,姿态华美而大气,鼓囊囊的衣襟只要微微前倾就能放在桌案上,香肩到腰臀画出一道完美无暇的勾人弧度,就如同一副名家精心勾勒的仕女图。 夜惊堂正襟危坐,并未乱看,只是眼神训着非常自来熟的鸟鸟。 东方离人端起酒杯,微微抬手一敬: “你此次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夜惊堂端起酒杯回敬,顺势道: “我已经学会了《天合刀》,昨天还以此对敌,和仇天合也算有了师承……” 东方离人明白意思,爽快道: “本王言出必践,你事情已经办了,不会让你为难。不过今天放人不行,血菩提尚未归案,京城内外戒严,贸然把仇天合放出地牢,衙门的人容易分心,过两天本王会安排好,你不用操心。” 夜惊堂心中大定,见靖王如此爽快,又道: “那《屠龙令》……”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摆出了严肃神色: “当初约定,你用一套刀法,和本王交换屠龙令;本王学会天合刀了吗?” 夜惊堂一愣,暗道:你笨手笨脚学不会,还好意思理直气壮质问我?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夜惊堂无奈点头: “我定然认真琢磨练法,早点把天合刀传授给殿下。”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喝了两杯酒后,忽然想起夜惊堂要出门,但圣上刚才点名,让夜惊堂进宫巡视…… “夜惊堂,你说要帮家里处理生意,着急吗?” 夜惊堂怕被靖王留下,坏了红花楼的事情,只能道: “时间定好了,是有点急……殿下有安排。” 东方离人叹了口气:“血菩提尚未归案,若是皇宫出了乱子,本王势必会被朝臣弹劾。本来想让你帮忙,去皇城值两天班,你若是有急事,就算了。” 去皇城值班? 我好像又不急了…… 夜惊堂着实没想到,幸福能来的如此突然,见东方离人准备打消安排,他回应道: “能为殿下效力,是在下的荣幸。嗯……家里确实有急事,不过今明两天,我在宫里巡防,时间倒也不冲突。”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想起王夫人的‘医嘱’,觉得不说也不行,又委婉道: “当朝圣上是女儿身,后宫没有嫔妃,男子进去,也没太多忌讳。你巡视其间,若是瞧上了中意的宫女,可以大大方方和本王明言,你护驾有功,给你赐几个端茶倒水的身边人,理所当然。” 夜惊堂略微琢磨,觉得这话是考验他,义正言辞道; “殿下说笑了,我即便需要端茶倒水的身边人,又岂会跑到皇城大内找。我什么时候开始巡视皇城?” 东方离人喝了几杯酒,脸颊也染上了一抹酡红,瞄向夜惊堂: “陪本王喝酒觉得无趣,急着走?” “殿下言重,我是怕喝太多,误了正事儿。”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谈吐有礼,在美人美酒之前不为所动的’君子模样,心头不免感叹一句: “果真有君子之风,也不知他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东方离人取出一块腰牌,丢给夜惊堂: “没人知晓逆贼会不会惊扰宫城,巡查之事越早去越好,你拿着本王的牌子,去找伤渐离,他会给你交代注意事项。” 夜惊堂接住腰牌,起身拱手一礼告辞。 鸟鸟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临出门前,还晃了晃翅膀: “叽~” 胖头龙姐姐再见。 东方离人露出笑意,也抬手晃了晃,回应道: “叽!” 待一人一鸟走出水榭后,东方离人才幽幽叹了口气,眉宇间显出三分复杂…… ———— (11/???) 第57章 我进宫啦! 第57章 我进宫啦! 时间到了下午,距离暮鼓响起还有两刻钟。 皇城东侧的朝安门外,十名临时调来的黑衙总捕,腰间悬着铜牌,和禁军交涉过后,相继进入了宫门。 夜惊堂换上了一袭黑色锦袍,腰后悬刀,走在十名总捕之间,鸟鸟则站在肩膀上,好奇张望。 十名总捕七男三女,都是三四十岁,夜惊堂年纪太轻,走在中间很像跟班的徒弟。 但有抓无翅鸮、击退血菩提的事迹在前,颇受礼待,佘龙甚至和好兄弟似得,一直走在跟前介绍: “朝安门的典故可不少,看到那块儿烂砖没有?前朝末年云安城破之时,燕恭帝从此门出逃,跑到哪里被扳了一跤,摔的不轻,没几个月就死了……太祖开国后,专门把这块砖留了下来,警示后人‘为君无道,自有天收’……” 夜惊堂跟着上了外城墙,沿途听着各地发生的典故,某个皇帝自尽、某个王爷篡位从何处破门等等。 皇城很大,外部安保交由禁军,而内部则是由暗卫负责;他们十一人进宫,是临时增添人手,提防皇宫出现意外。 这种差事,各总捕不是第一次干,每走出一截,就有两人结伴离开队伍,消失在参差错落的建筑之间,等走到东城墙的角楼附近,便只剩下三人。 夜惊堂站在角楼下,眺望皇宫内外,询问道: “我是跟着两位大人,还是就站在这里望风?” 按照黑衙的惯例,无论办什么差事,都是两人相伴,不可独行。 但夜惊堂没队友,靖王也没有特地指明他巡视何处,如何安排倒是成了问题。 伤渐离稍微斟酌了下:“巡视皇城职责重大,我等还是要以差事为主。靖王点名让夜公子过来,没具体交代,就是信任夜公子。夜公子自行巡防即可……” ? 夜惊堂听让他一个人在宫里巡视,心中讶异——这不是放孙悟空进蟠桃园吗? “我身为男子,孤身一人在宫里行走,怕是……” “靖王委任夜公子此职,我等没权利调遣,这些事情夜公子自行安排即可。” 伤渐离转头示意皇城中心地带: “不过有些规矩,我还是要说一下。中心地带的永乐宫,为圣上寝居之处,由暗卫负责,我等不能以任何缘由进入永乐宫范围,否则格杀勿论。每隔一个时辰,要来这里碰一次头,以免出现意外。” 夜惊堂能独自行动,求之不得,见此拱手道: “那我自己巡视,两位大人先忙吧,一个时辰后再会。” 伤渐离和佘龙不再多言,脚尖轻点就轻飘飘跃下了宫墙,隐入建筑群间…… ———— 咚、咚、咚…… 暮鼓响起,天边的夕阳沉入山峦,宫门依次关闭,皇城内也逐渐宁静。 永乐宫的辰安殿外,十几个穿着清凉的宫女,在殿外的花园里踢着藤球,其中有两道高挑身影最为惹眼,分别是当朝女帝和靖王。 女帝没有穿龙袍,而是红色抹胸外加单边高开叉的红裙子,带着藤球小跑间,能瞧见肉感十足的修长双腿,被抹胸包裹的胸脯,也随着动作上下颠簸。 奔行间雪腻香肩、白皙锁骨尽数展现,晶莹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往胸口深不见底的沟壑间滚去,场景只能用‘香艳’二字来形容。 而东方离人装束则要正经的多,是纯白色的猎装,连脚脖子都不漏,看起来英姿飒爽,比女帝更像个陪着爱妃玩乐的年轻帝王。 永乐宫里欢笑不绝,而同在皇城内的福寿宫,却寂寂无声鲜有人迹,只有随风摇曳的昏黄宫灯,在墙上投下花木的斑驳倒影。 福寿宫又称西宫,是太后、太妃居所,刚刚入夜就陷入了幽寂,偌大宫阁间只点着几点幽灯。 太后寝宫内,同样人影稀疏。 身着深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在临窗的茶榻上端正跪坐,左手扶水袖,右手持画笔,在白纸上慢慢勾勒。 跪坐的姿势,在太后娘娘腰后画出一道张力十足的饱满曲线,看起来就好似一位蜂腰肥臀身材极美的书画大家,窗外的银月,洒在剪水双瞳之间,可以瞧见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常年在身边伺候的宫女红玉,跪坐在身侧,面前放着丹砂、青雘等颜料,时而递到太后手边,目不转睛望着笔下的画作,略显疑惑: “太后娘娘。” “嗯?” “您……画的是什么呀?” “等画好你就知道了。” 宫女红玉,仔细打量纸张上画的东西——大抵上能看出是个人,但眼睛细长、双目无神、嘴唇平直、肩膀上还画了个球球…… 这就算是画好了,红玉也不确定自己能看出来画的是谁。 “嗯……这莫非是一位美男子?” “呵~你眼力倒是不错。” 太后娘娘姿态端庄而柔雅,认真勾勒着男子的剑眉,询问道: “本宫的画功,和靖王比起来,如何?” “呃……?” 红玉略微坐直了几分,表情古怪。 靖王师承璇玑真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有青出于蓝的迹象,放在卧虎藏龙的京城,都算是丹青名家。 而太后…… 太后故乡在文风鼎盛的江州,琴棋书画确实会点,但将门出身,也只是会点而已。 红玉实在不敢打击兴致不错的太后娘娘,认真评价: “靖王的画,过于写实,画的太真,反而缺了意境和韵味。而太后则不然,水墨丹青本就以写意为主,娘娘的画,虽然初看如隔云雾,不明就里;但仔细用心揣摩,这妙处呀~就如同清江之水,滔滔不绝的来,嗯……颇有璇玑真人的风采~” “是吗?” 太后娘娘对于这番明显拍马屁的话挺受用,露出了一抹笑意。 璇玑真人是女帝姐妹的授业之师,玉虚山的得道高人,太后娘娘没入宫时,就去玉虚山拜访过,而后在京城,又相处过几年,算是太后娘娘最要好的闺蜜。 可惜,自从女帝姐妹出师后,璇玑真人返回玉虚山,就很少来京城了,上次见面还在去年。 听见红玉提起,太后娘娘想了想又叹道: “她呀,只会自己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也不知道隔三差五来宫里探望一下。” “唉……算日子,应该快来了吧,娘娘别着急。” 太后娘娘认真描绘良久,画像上的男子逐渐成型,她仔细打量: 这画的……还行吧…… 纸好像有点窄了…… 或者说画偏了,人像没有居中……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略微琢磨,从小案上拿来纸刀,想裁剪画卷,让人物居中。 但尚未动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 “公子,你走错地方了。” …… 第58章 忧心忡忡的太后 第58章 忧心忡忡的太后 月朗星稀,宫阁寂寂。 白花花的鸟鸟,沿着宫墙的城垛,一个个往前跳去,遇到有人,就停下来歪头打量,满眼都写着——好无聊呀~ 夜惊堂身着黑色锦袍,手按腰刀在城墙上行走,不知不觉已经绕皇城走了一圈儿,和伤渐离等总捕碰头了一次。 宫墙里面的建筑都环绕花木,很难瞧见房舍间的光景,但夜深人静能听见声音。 沿着皇城走一圈儿,可以确认靠着城墙的建筑里,住的都是干杂活的宫女太监,皇城正面的南城墙人员较多,而背面的北城墙,则人影稀疏。 皇城西北角,有个大花园,应该是御花园,附近的宫殿里有些许灯火。 夜惊堂转了大半天,感觉也没啥风险,就做出察觉有异样的情况,轻飘飘越过宫墙,落入了福寿宫附近。 墙后是洗衣房,可以看到挂着不少衣裳,都是女子的,其中还有几件颇为华美,房舍间可以听见呼吸声。 夜惊堂穿过建筑,做出巡逻的模样,大大方方左右打量,观察此地有没有暗哨。 就这么走了片刻,所见之景逐渐雅致,前方还出现了一栋颇为华美的大殿,而木秀于林的千年银杏,就在大殿后方的庭院里。 建筑之间有很多宫女居住,大半都已经睡下。 夜惊堂瞧见此地宫人众多,不免犯愁,不好贸然潜入,就在外围先行观察宫殿的情况。 自游廊上方,可以瞧见殿内亮着灯火,左边的窗户开着,窗外是花木,窗内则是一张茶榻。 茶榻上放着一盏烛灯,有个身着深红家居裙的贵妇,端庄柔雅的跪坐,手持画笔,在纸上描绘。 旁边则是个姿容不俗的宫女,眼巴巴望着。 夜惊堂仔细打量,可见贵妇身段儿颇为曼妙,跪坐的姿势,让饱满臀线展现的淋漓尽致,衣襟也颇为惹眼。 至于脸蛋儿,风韵柔媚看不出年纪,眉宇间天生带着贵气,一双杏眸很大,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就好似夜空下的两点星辰。 虽然贵妇姿容气质都不凡,属于轻轻咬唇,都能让少年郎喷血三升的大车。 但夜惊堂此行不是当采花贼的,满脑子都是《鸣龙图》,并未注意这些优点,只是观察衣着,想看这个神秘贵妇是何身份、在作甚、有没有机会穿过大殿去后花园。 美艳贵妇明显在画画,至于画的内容…… 夜惊堂眯眼打量,可见是一副人像,以他的绘画水准来看: 画的真不错,还挺像个人…… 就是肩膀上为什么画个大包? 明白了,肩挑日月!立意着实不凡…… 为什么要裁掉半边? 哦……原来是画歪了…… 你就不能补点花花草草当装饰吗…… 夜惊堂眼神古怪的打量,还没看明白,不远处就响起了声音: “公子,您走错地方了。” 转眼看去,一个中年妇人从花坛后方走了出来,相貌普普通通,身着宫女服侍,腰后悬着官刀,挂有暗卫腰牌。 夜惊堂光明正大的巡逻,见此自然不慌,当下走出了阴影处。 —— 殿内,拿着小刀裁纸的太后娘娘,听见声响,看向窗外: “杨澜,怎么了?” 这一转头,就发现月色下的游廊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太后娘娘仔细看去,可见人影是个男人,身着黑色锦袍,同样腰悬暗卫牌子,剑眉星目、气质冷峻,一脸严肃的拱手行礼: “在下夜惊堂,奉靖王之命巡视宫城,第一次入宫,不熟悉地形……” 夜惊堂?! 太后娘娘听见这名字,脸色先是惊喜,然后就是一呆! 低头看了看‘栩栩如生’的美男子画像…… 我的天啦! 太后娘娘暗道不妙,连忙把画像掀起来,藏在了腰后。 旁边的红玉,见此暗暗点头——太后娘娘反应还是很快的嘛,知道这种鬼画符,不能被外人看了笑话…… 暗卫杨澜面色严肃,审视夜惊堂,询问道: “黑衙入宫协防,当两人结伴,你为何孤身一人?” 夜惊堂坦然回应:“我并非黑衙总捕,昨天给靖王解围,才被临时叫来巡视宫城,并没有安排同伴。” 杨澜还想在询问,后面的太后娘娘,已经开口道: “本宫知道他,杨澜,你退下吧。” 杨澜见此停下话语,回身一礼: “诺。天色已晚,太后早些就寝。” 说着消失在了花园之中。 太后…… 夜惊堂听见这称呼,心中微惊,没料到这花容月貌的年轻贵妇,竟然是靖王和女帝的‘母后’。 怪不得住这么大的宫殿,身边还有高手时刻保护,这么一来,想去宫殿后面挖《鸣龙图》,几乎不大可能了…… 夜惊堂不动声色站在游廊里,拱手一礼: “参见太后娘娘,在下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冒然闯入,还请太后娘娘见谅。” 太后娘娘在榻上端坐,模样很端庄,内心却慌得要死,毕竟她刚才就是在模仿靖王那幅美男图。 若是夜惊堂看到,当朝太后大晚上在这里画他的画像…… 她岂不是得被当成欲求不满、春闺难耐的色胚太后? 太后轻咳一声,摆出了端庄严肃的模样: “夜惊堂,伱刚才可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画画了…… 画的还行,就是没看懂…… 夜惊堂毫无书画造诣,没有瞎恭维,正儿八经回应: “宫中并无异样,我在周边巡查,刚走到这里,就被那位大人叫住了,冒犯之处,还望太后娘娘见谅。”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没有面露古怪,心中稍安,但还是不放心。 因为夜惊堂站着的位置,完全能看到她刚才在画什么。 这事儿太后娘娘又不能开口问,就严肃道: “本宫身份特殊,你今晚冒然闯入,不管看到什么,最好都守口如瓶。若是外面传出风言风语,本宫可不会饶了你。” 夜惊堂诚恳颔首:“太后放心,在下只当没来过。” 太后娘娘微微抬手:“退下吧,以后若是在此地巡视,提前和宫女打招呼,不要冒冒失失直接进来。” “遵命,在下告辞。” 夜惊堂连忙跑了。 太后端庄就坐,待到大殿外彻底安静下来,才暗暗松了口气,从腰后拿出画像看了看,心里很是尴尬…… 而背后的红玉,还眼巴巴望着游廊: “太后,这个护卫,就是昨天在靖王车厢里的公子吧?长得好俊呀~” “俊什么俊?花痴……” 太后斟酌了下,展开画像询问: “红玉,你觉得这幅画,和刚才那个护卫……嗯哼?” ?? 嗯哼什么? 有关系吗? 红玉心中茫然,不过能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岂能笨咯? 她当即目露惊讶,仔细打量画卷: “原来太后画的就是这个护卫?!我就说怎么似曾相识,现在一看,简直神形兼备,看这鼻子,看这眼睛,看这嘴巴……” 太后娘娘听见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她知道红玉有拍马屁的成分,但也不可能完全瞎吹,十成里面,至少有一成是真话吧? 虽然她觉得自己画功一般,但傻不拉几的红玉都能看出些许神似,夜惊堂自然也可能看出在画谁…… 一个男人肩膀上抗只胖鸟,还能是谁…… 大晚上画人家的肖像,还被人看见,这不丢死个人嘛…… 夜惊堂和离人关系匪浅,万一为了避嫌,把这事儿禀报给离人…… 太后暗中窥伺继女的心上人…… 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当太后?以离人的性子,以后肯定不带她出宫散心了…… 要不再去敲打夜惊堂一下? 不行,和夜惊堂明说,他若是来句——太后娘娘,你也不想画我画像的事儿,被靖王…… …… 红玉叽叽喳喳夸了老半天,发现太后娘娘蹙眉发呆,抬手晃了晃: “太后娘娘?” “哦,没事,你去打听打听靖王今晚在哪儿,本宫过去转转……” “好的娘娘……” …… 第59章 女大不中留 第59章 女大不中留 另一边,永乐宫内,灯火渐渐熄灭。 偌大寝殿内燃着寥寥熏香,挂着金色幔帐的龙床之间,两名身段儿高挑丰腴的女子,并肩躺在一起。 东方离人气度不输男儿,哪怕就寝时,也不像小女儿家那般婉约,四平八稳躺在枕头上,双手迭在腰间,绣着蟒龙的银色肚兜高耸,闭目凝神很有女王爷的气势。 而身侧的女帝,则截然相反。 女帝平日里就有些玩世不恭,举止洒脱随性,就寝时更是如此,身上穿着红纱薄裙,朦朦胧胧半透明,薄纱之下,不能说毛都看不见,但确实没看见毛。 至于姿势,也和身边的靖王大相径庭,侧躺在枕头上,在幔帐之后勾勒出饱满腰臀曲线,看起来就好似给帝王侍寝的祸国妖妃。 玩闹许久有些疲惫,女帝已经闭上双眸,看起来是睡着了。 东方离人也是如此,但夜深人静后,她却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身边的姐姐,然后悄悄起身。 “嗯~” 女帝慵懒翻身,呢喃道:“做什么去?” 东方离人动作一僵,不好说自己大半夜去找宫廷侍卫学刀法,只是柔声回应: “睡不着,出去走走。明日还有朝会,姐姐好好休息。” “嗯……” 女帝轻柔回应后,再无声息。 东方离人暗暗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拿起衣袍,来到屏风后换上,然后就快步出了寝殿。 而在东方离人走后,女帝才睁开双眸,眼底带着几分‘女大不中留’的无奈。 看离人的模样,明显被夜惊堂英雄救美后动了心。 堂堂亲王,都这么大人了,有了中意的男子,还躲躲藏藏瞒着朕,是怕朕横刀夺爱,还是不好意思说? 女帝略微思量,觉得两者都有,不禁暗暗摇头,穿着半透明的薄纱红裙起身: “来人。” “陛下。” 在偏殿侍奉的宫女,连忙走了进来,躬身等候吩咐。 “更衣,朕出去走走。” “是。” …… —— 已经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宫内灯火逐渐熄灭,山清水秀的花园内,一人一鸟在步道上漫无目的缓行。 彻夜值班不能睡觉,鸟鸟有些困倦,趴在了夜惊堂的肩膀上,“叽叽叽~”嘟囔,估摸在说着刚才的鬼画符姐姐。 夜惊堂没把撞见太后的事儿放在心上,一直琢磨着该如何得手《鸣龙图》,心思百转间,不知不觉在御花园转了一圈儿。 夜惊堂看时间,该去角楼哪里和伤渐离等人碰头报平安了,就带着鸟鸟往皇城东北侧折返。 但刚穿过几栋宫阁,忽然听见宫阙之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曲调: 呜呜~呜呜呜~~ 声音幽远低缓,听起来是长笛的声音,充满江湖逍遥气。 夜惊堂身形一顿,作为大内高手,发现异样自然要过去查看,他跃上房顶,带着鸟鸟无声无息摸进,很快来到了一座宫阁的荷花池畔。 荷花池旁边是宫人穿行的游廊,池子倒映着月色星河,里面还修建这一座观景亭。 夜惊堂来到附近,可见亭子里挂着一盏宫灯,有两名宫女站在外面等候。 石亭中,身着银色胖头龙蟒袍的高挑美人,手持青玉笛,望着荷塘月色吹奏曲子,侧影看起来清雅高华,英气中又带着些截然不同的女人味。 “叽?” 肩膀上的鸟鸟眼前一亮,连忙煽着小翅膀飞过池塘,落在美人靠上,张开鸟喙讨食。 夜惊堂见此,也落在了廊道里,隔湖相望,拱手一礼: “靖王殿下。” 东方离人把玉笛放下,交给后面的宫女: “你们先下去吧。” “是。” 宫女欠身一礼后,离开亭子。 夜惊堂目不斜视来到石亭外,看了眼天色: “夜色已深,殿下还不休息?” “血菩提尚未归案,担心皇城出岔子,睡不着。” 东方离人仪态贵气,缓步走出石亭,和夜惊堂在池边漫步,询问道: “巡视半天,可发现异样?” “皇城安保严密,没什么风吹草动。” “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地方,就因为你我都觉得不会出事儿,事情才会冒出来,还是要打起精神注意。” 东方离人随口叮嘱两句后,示意所在的宫阁: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夜惊堂环视宫阁,摇头:“我第一次进宫,只分得清东南西北,其他在我看来都差不多,这是哪儿?” “景福宫,本王和当今圣上,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圣上继承大统后,才搬到王府。” 东方离人带着夜惊堂,来到荷塘旁边的建筑群间,示意正殿右侧的楼阁: “左边是本王的闺阁,右边是圣上的。” 夜惊堂打量规模颇大的庭院,可见里面种着不少花卉,还放着木头人、兵器架等物,类似尚武男孩居住的地方,他好奇询问: “当今圣上也习武?” “皇族子女都得习武强身,圣上同样如此,不过圣上对武艺兴趣不大,更喜欢读书。” 夜惊堂想想也是,能当皇帝的人,哪有时间潜心习武。 “我江湖出身,对京城的事儿确实不了解……说起来对武艺也不了解。以前在梁州红河镇,想习武都找不到门路,到了京城才发现世间高手这么厉害。以前常听说书先生讲,大内高人无数,还藏着不少秘籍,是不是真的?” 东方离人从夜惊堂腰后拔出璃龙环首刀,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练习天合刀: “武功秘籍都搬到了鸣玉楼,高深的不少,但登峰造极的永远不是秘籍招式,而是‘人’,想成为天下第一,还是得靠自己悟性。” “是吗?”夜惊堂顺势询问:“我听说书先生说,历朝历代的高手,好像都在抢一副图……” “伱说鸣龙图?那东西并非武功秘籍,而是寻仙问道的法门。” “寻仙问道?”夜惊堂略显疑惑,看向天空: “这世上真有仙人?” “本王也是凡夫俗子,岂会知晓世上是否有仙人。不过鸣龙图确实不是凡物,宫里有一张‘玉骨麒麟图’,学会可得一身麒麟骨,本王练了十几年,也算有所建树……” 东方离人说到此处,倒是来了兴致,抬起白皙拳头: “你碰一下试试。” 夜惊堂还真想看看练了鸣龙图有多厉害,当下抬手握拳,和东方离人碰了个拳。 啪~ 女王爷的手儿触感柔滑温凉,就好似精心雕琢的软玉,若是握在手中,那滋味…… “……” 东方离人感觉拳头只是被轻柔触了下,英气脸颊稍稍一红,不悦道: “用力!没吃饭不成?不用顾忌本王身份。” “哦。” 夜惊堂也觉得不对,当下认真起来,浑身一震。 嘭—— 月下庭院,骤然传出一声爆响! 第60章 善良的大姨子 第60章 善良的大姨子 夜惊堂脚步前后滑开,手臂肌肉高耸,黑袍猛然绷紧。 嘭! 强劲横风骤起,霎时间压偏了周边花木,也撩起了东方离人的长发!! “喝——” 爆呵声如闷雷! 夜惊堂双目如锋,力从地起,一记势大力沉的老拳…… “哎哎?!!” 东方离人瞧见这神挡杀神的阵仗,惊的是花容失色,迅速把螭龙环首刀挡在身前,往后闪出好几步,眼神惊恐。 在旁边卖萌的大鸟鸟,也跳出老远。 夜惊堂出拳动作一顿,看着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女王爷,眨了眨眼睛: “嗯?” 你还敢嗯?! 东方离人颇为恼火,觉得夜惊堂是真没半点眼色,怒目道: “让你用力,你就准备一拳把本王打个半死?” “呃……我以为鸣龙图很厉害,忘记是殿下在练了……” “伱什么意思?” 夜惊堂收起拳架,悻悻然拱手: “没什么意思,嗯……是我冒犯。” 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觉得她又菜又爱玩,心里着实不满,不再给机会让夜惊堂尝试她拳头有多硬,继续演练起刀法: “你想见识鸣龙图?” 夜惊堂笑了下:“江湖至宝,我自然想见识。不过据说此物是大禁之物,得之可得天下,靖王给我看,怕是……” “能‘羽化飞升’本王信,但‘得天下’是无稽之谈。天下大势从来不取决于一个人、一种武艺,而是‘民心所向’。只要你好好表现,本王以后让你看看也无妨。” 夜惊堂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点头一笑: “谢靖王恩宠。我得去角楼,和伤大人他们碰头报平安,要不让鸟鸟陪着殿下,我先过去一趟?” 暗哨如果到时间不出现,其他人就会误以为出了事儿,东方离人没有挽留,把刀丢给夜惊堂: “快去快回,本王还等着你教刀法,若是教不会,《屠龙令》你也别想学到手。” 唉…… 夜惊堂估摸他学到屠龙令,少说一年半载,当下无奈点头,收起佩刀拱手一礼,快步离开了景福宫…… —— 夜惊堂和东方离人在庭院里交流武艺时,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宫阁顶端,有一道打量的目光。 身着大红裙子的女帝,环抱双臂,看着妹妹和俊美公子,在幼年一起长大的庭院里打打闹闹,眼底显出几分感叹。 幼年之时,离人好强,很喜欢舞枪弄棒,但完全不是她对手,她也不客气,经常调侃离人是小笨丫头。 那段日子说起来很有意思,只可惜如今两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很难再和当年一样打闹切磋。 手下的宗师,出于对靖王的敬重,根本不会大大方方和离人动手,更不用说打闹。 而这个夜惊堂不一样,容貌俊美非凡,天赋好到可以和她当年一样,调侃吓唬离人,但又知道迁就离人的心高气傲,该认怂就认怂,不至于让离人真的不高兴。 这样一个男人,可以说长在了离人的审美观上,也难怪离人会另眼相待,甚至胆敢瞒着她这亲姐姐。 夜惊堂离开后,离人拿着刀凝望离去的方向,神色飘忽明显有心事。 接下来练刀,也是练两下又转头看一眼,那股等着夜惊堂赶快忙完回来,陪她继续练刀闲谈的情绪,几乎直接写在眼底。 这明显是对夜惊堂有了些意思,想继续交涉发展…… 只是看起来,夜惊堂好像只是把离人当女王爷,没有动心的样子,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 念及此处,女帝暗暗蹙眉。 这可是个大问题,离人性格高冷、不会表达感情,让她自己去追心仪之人,恐怕追个三五年都没结果,指不定最后还落个求而不得、黯然神伤的可怜下场…… 女帝略微斟酌,看了看夜惊堂离去的方向,转身走向了皇城某处…… —— 暮鼓时分进宫,两次碰头后,时间约莫到了晚上十点。 夜惊堂从角楼折返,带着鸟鸟直奔景福宫,以免东方笨笨久等。 但也不知是不是宫里邪门,他刚穿过几处宫阁,还没抵达景福宫,就在半路上瞧见一个宫女,孤零零在游廊中来回踱步。 宫女手提宫灯,穿着一袭红衣,身段儿丰腴挺拔,容貌也是倾国倾城,哪怕距离甚远,也能从那股到哪儿都是焦点的独特气质上认出是谁。 钰虎姑娘? 夜惊堂在夜色中顿住身形,眼神颇为意外。 护卫本就有盘问可疑人影都职责,瞧见昨天在鸣玉楼遇上的宫女,似乎满眼愁色,他落在了游廊另一头,以侍卫的口气开口道: “何人三更半夜在此……钰虎姑娘?” 游廊中,等待多时的大魏女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过表情上还是心事重重: “夜公子?!你怎么……” “靖王命我当护卫巡视宫城。钰虎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是遇上了麻烦?” “唉~” 女帝眉宇间带着愁色:“也没什么麻烦。下午圣上在灿阳池沐浴,我在旁服侍,不知是不是脱衣裳的时候不小心,把随身玉佩遗失了,玉佩是我娘所留之物……” 夜惊堂微微皱眉:“那去找呀,你站这里做什么?” 大魏女帝轻咬下唇,楚楚可怜的勾人神态,恐怕能把平日对她畏之如虎的文武百官惊掉下巴: “宫里不能乱走动,我没理由过去找……灿阳池每天早上都会清洗,若是被太监宫女瞧见顺手拿走,定然找不回来了……公子担任暗卫,不知能不能……” 夜惊堂负责巡视宫城,除了天子寝宫,其他地方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帮宫人跑腿办事儿,说起来也在职责之内。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他并未拒绝: “也行,我帮姑娘去看看。玉佩掉在什么地方?” “岸上我找过,没有,肯定掉在池子里了。实在麻烦夜公子,只要公子能帮忙寻回,我必有重谢。” “举手之劳罢了,先找到东西再说。” 夜惊堂没有耽搁,让钰虎指明灿阳池的位置,便快步走了过去。 灿阳池位于皇城西南,是一座独立的宫阁,内部绿植环绕,簇拥着一座颇为华美的大殿,已经到了深夜,因为是沐浴的地方,静悄悄的没有人迹。 夜惊堂大大方方来到灿阳池外,左右打量,没看到太监宫女值守,就直接来到殿外,推开了大门。 大门内部竖着不少华美屏风,岸边摆有美人榻、金质香炉等物,中心则是是个‘室内泳池’。 泳池整体由白玉石砌成,规模颇大,水面上飘着白雾,东边能看到一个龙头喷泉,往池内喷着活水,看起来是个室内温泉。 水雾遮挡,看不到池底的情况,更没有光线,想要找一块玉佩并不容易。 夜惊堂在池边寻找一起圈儿后,没瞧见玉佩,就滑入池水中,潜入水底,屏息凝气沿着池边仔细寻找起来…… —— 多谢【甜忧忧】【猎爱沼泽】【柠檬味的信仰】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佬们的月票、推荐票、打赏支持! 欠更(13/???) 这一短剧情日常有点多,但‘三只船’的构架得建立起来,也不能在皇宫里安排个刺客反派打架,所以只能用更新快一点来弥补…… ———— 友情推荐一本新书《修仙我的识海空间》,仙侠类,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看看~ 第61章 我死定了! 第61章 我死定了! 景福宫内。 鸟鸟蹲在木头人上,看着胖头龙姐姐练刀,有点瞌睡,脑袋一点一点。 东方离人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回头看看皇城东北侧,暗暗嘀咕: “这家伙,怎么还不来,真勾搭宫女去了不成……” 正无聊之际,一名宫女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圣上请您移驾灿阳池。” “嗯?” 东方离人刀锋一顿:“圣上不是就寝了吗?” “不清楚,听过来传讯的宫女说,好像是圣上睡不着,想去灿阳池沐浴,让殿下陪着。” 东方离人估计是自己大晚上爬起来,把姐姐吵醒了,也没敢耽搁,收起佩刀,把鸟鸟交给宫女: “好好照顾。待会夜惊堂过来还给他,让他在这里等着。” “是。” …… 很快,东方离人带着宫女,穿廊过栋来到了灿阳池,可见外面有两名伺候女帝的女官在等候,见到她便欠身一礼: “拜见殿下。” “圣上还没过来?” “圣上见月色怡人,一时兴起在作诗,让靖王稍等。” 东方离人知道姐姐比较随性,对此并不意外,带着宫女进入了灿阳池,先行来到偏殿更衣,心头琢磨着待会该如何敷衍了事打发姐姐,好回去继续练刀。 嗦嗦…… 轻微声响中,腰带解开,银色蟒袍从肩头滑落,露出的绣着蟒龙的银色肚兜和薄裤。 而后胖头龙肚兜也解了下来,殿内顿时多出了两轮满月。 东方离人披着薄纱浴袍,来到水雾蒙蒙的泳池边缘,单手抱着沉甸甸的丰满,脚尖试了试池水。 哗啦~ 觉得水温很合适,就解开浴袍,以一个漂亮的姿势扎入水中。 扑通—— …… —— 灿阳池规模很大,算是标准的室内泳池,造型并非方方正正,而是椭圆形,边缘有几处可供靠躺的月牙湾。 夜惊堂屏息凝气潜入池底,水中光线昏暗,很难看清池底的情况,池底镶嵌着鹅卵石,并不平整,找块玉佩着实不容易。 好在沿着池低找了大半圈儿,总算是在鹅卵石间,发现了玉佩的踪迹。 夜惊堂心中一喜,浮出水面深吸了口气,然后潜入池底,想把玉佩捡起来。 结果发现,玉佩卡在了缝隙里,手指根本伸不进去,不破坏池底和玉佩的情况下,只能用手指一点点拨弄,把玉佩移出来。 但玉佩还卡的挺别致,十分滑溜,原地转圈就是弄不出来。 夜惊堂倒也不心急,慢慢拨着玉佩,尚未拨弄多久,忽然发现了些许不对——隐隐察觉到了光感。 齐肩深的池底,根本听不见外面的细微动静,此景着实让夜惊堂心中微惊,抬头查看——透过雾蒙蒙的池水,果然浴池边有几个光团在移动。 玉佩‘掉落’的位置,是浴池靠躺的月牙弯,白玉石台遮挡视线,第一时间根本察觉不到门口的光线,等发现时,光团已经走了半圈。 夜惊堂心中暗惊,也有疑惑——进来时他已经查看过周边情况,并无外人,又已经深夜,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会来的样子…… 难不成是巡逻的太监? 若是被太监发现驱逐,他肯定不好在池子里逗留…… 夜惊堂暗暗思量,当下只能手上用暗劲,无声无息硬掰开鹅卵石,把玉佩取出来,然后从靠躺的月牙弯悄悄探头,看看上面是什么情况。 浴池上并非太监,而是几个彩衣宫女在屏风后掌灯。 夜惊堂刚浮出水面,就发现屏风后的一道门打开,显出女子的轮廓,身上穿着白色薄纱浴袍,朦朦胧胧,下面似乎…… 嘶——!! 夜惊堂眼睛猛然瞪大,都不敢细看女子的容貌身材,迅速缩回了池中,想找出路溜之大吉。 但浴池里都是半透明屏风,他还在水里,想要无声无息潜逃谈何容易。 若是冒头,肯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但不露头被发现,那不死定了吗…… 夜惊堂尚未想好对策,就发现远处的浴池表面,探入一只白皙玉足,在池水表面轻轻晃荡了下。 哗啦~ 借助池上的光线,可见裸足极为白净,脚趾宛若晶莹剔透的玉器,线条美到极致。 而水面上方的景色,朦朦胧胧的白花花一片…… 不是吧! 夜惊堂发现女子似乎已经把浴袍褪下,这时候想露头也不敢了,他正犹豫要不要弄出点动静提醒,就听到了一声闷响: 扑通—— 不远处的平静池水,猝然掀起波澜,白花花的身影直接砸入了水池。 夜惊堂首先看到修长的双臂,继而是英气十足的脸颊和雪腻香肩。 本来入水的姿势很完美,不会激起多少水花。 但来人的体型显然不是流线型,胸口的阻力非常大。 入水瞬间,他就看到两大团儿白软挤开水流,出现颇具韵律的波澜,晃晃荡荡波涛汹涌,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靠!!! 如此震撼人心的场景,硬把夜惊堂惊住了,僵在浴池边缘心如死灰。 但看清了来人是谁后,又显出些许如释重负。 还好来的是笨笨…… 不对,怎么能说还好…… 这可咋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不得被要挟一辈子…… 这时候指望靖王不发现他,老天爷估计都不答应。 东方离人一头扎入池子,如同白鱼儿,往前游了两个身位,睁开眸子,准备倒滑到浴池对面的靠躺之处。 但睁眼的瞬间,就发现池底有异样——池子边缘的月牙弯里,似乎有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 东方离人心中微惊,迅速仔细打量,结果就透过微弱光线,看到了那张满是震惊的俊美脸颊。 “咕噜咕噜——!!” 饶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东方离人,遭遇这种意外,也发出了一声尖叫,难以置信盯着不远处的夜惊堂,迅速环抱胸口,在水中缩成婴儿状,用脚儿挡着最羞于见人之处。 夜惊堂发现靖王看过来,就连忙闭上眼,抬起双手,虽然没说话,但明显在示意: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东方离人看清水底的人是谁后,脸色化为血红,羞怒与震惊交织。 但临危不乱的心智,让她没有和寻常女儿家一样彻底慌乱,挡住要害后,硬是压着心底的惊涛骇浪,迅速把头浮出了水面。 哗啦! 温泉池边缘,几名宫女神色茫然,看向出淼芙蓉般的女王爷。 东方离人面红如血,强压着情绪,做出正常神色,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 声音都在打颤。 几名宫女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欠身一礼后,满心疑惑的走出了殿门。 等待池边没有了外人,东方离人的脸色才彻底化为羞愤和惊怒,想去池边拿衣服,又怕手脚展开被看干净…… 可能已经被看干净了,但她总不能再被看一次! 东方离人抱成一团儿,以很古怪的姿势飘在水里,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哗啦…… 轻微水花声响起。 一张俊朗的男子脸颊,从月牙弯冒出来,脸上全是尴尬,闭着眼睛双手高抬,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呃……” 东方离人咬牙切齿,见夜惊堂转过去,心底的羞急才稍微缓解,她站在池中,水没到脖颈,低声斥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 夜惊堂人都是懵的,背对东方离人解释: “我绝非故意,我……” 这他娘能怎么解释?! 东方离人睫毛微颤,慢慢退向池子边缘,冷声质问: “伱为何在此?” 夜惊堂过来是帮忙找玉佩,这时候要是把钰虎姑娘点出去,靖王肯定把火气发在宫女头上。 虽然自身难保,但夜惊堂稍作犹豫还是咬了咬牙,解释道: “我刚和伤大人他们碰面,路过此地,发现此地黑灯瞎火却有水花声,就进来看看,结果发现是泉口……嗯……有人过来就先行隐匿,我也没想到殿下会忽然过来……殿下不是在景福宫练刀法吗?” 东方离人半点不信夜惊堂的借口,但也确实不认为,夜惊堂是故意藏在这里偷看。 她是姐姐叫来的,夜惊堂事前根本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跑来偷看她洗澡。 就算真有偷窥的心思,也不会这么傻,掩耳盗铃藏在池子里…… 好在姐姐没来,不然…… 姐姐没来…… ? 东!方!钰!虎! 东方离人心思聪慧,瞬间猜出,这坑死她的局是谁做的了! 能把她忽悠到这里,又能把夜惊堂骗来的人,除开她那无所不能的姐姐,宫里根本没有第二个! 你脑壳进水了不成? 怎么能做这种事儿?我可是你亲妹妹…… 虽然想通了缘由,知道夜惊堂也是受害者,但她莫名其妙吃这么大的亏,总不能饶了夜惊堂。 东方离人神色百转,紧咬银牙,冷声质问: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夜惊堂也就是没仔细瞧,不然毛都能看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 东方离人见他还不认账,眼神羞怒: “你当本王傻?” 夜惊堂很无辜的道:“我真是不故意的,我刚才就看到了个轮廓,连忙把眼睛闭上了。” 轮廓? 哪里的轮廓…… 还是所有的轮廓…… 东方离人抱着胸口站在水中,想训夜惊堂两句,但心乱如麻语言没法整理: “你……” 夜惊堂怕靖王恼羞成怒把他阉了,轻手轻脚爬上浴池,同时赔礼道歉: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尚未爬上池子,话语又是一顿,停了下来。 东方离人眼神一凝,抱着胸口面露戒备,但马上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离人在里面?” “禀太后娘娘,靖王正在沐浴……” ?! 两个人都是一惊。 夜惊堂扫视一圈儿,想找地方藏身。 但太后可能先去偏殿换衣裳,没法藏身,浴池看起来挺大,但连屏风都是半透明的,他这么大个男人躲在屋里很容易被发现。 夜惊堂暗暗咬牙,想快速从窗口翻出去。 但东方离人却连忙制止:“别!外面有暗卫,你浑身都是水,出去就会被发现……你把头转过去!” 夜惊堂刚回过头,还没瞧见什么,就被羞怒怼了一句,连忙背过头,询问: “那怎么办?” 踏踏踏…… 太后来的比较着急,看起来不准备去偏殿脱衣服,脚步已经到了门口。 东方离人也是没了办法,屈指轻弹,用水珠打灭了几盏烛火,低声道: “下来。” “啊?” “赶快!” “哦。” 夜惊堂无所遁形之下,只得深吸了口气,重新滑入水中藏了起来…… 第62章 飞龙骑脸 第62章 飞龙骑脸 另一边。 太后娘娘画美男图被夜惊堂撞见,就一直心绪不宁,让红玉去打听,结果听说靖王和女帝尚未就寝,准备去灿阳池沐浴。 太后娘娘见此,带着宫女来到了灿阳池,却见靖王的侍女在外面等等,不见天子仪仗。 太后娘娘见天子还没过来,有和靖王独处的机会,就连忙进入了大殿。 温泉池只点着几盏幽灯,光线很暗,除开泉水流淌便再无声响。 身着深红裙装的太后娘娘,转过屏风,入眼就看到白花花的东方离人,飘在池子中央,用手撩拨着水花,可能是泡温泉的缘故,脸蛋儿红扑扑很是美艳。 “太后,你怎么来了?” “晚上睡不着,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你不用起身。” 太后娘娘浴池边缘,抬手就想拉开腰带,跳进池子里一起泡温泉。 但东方离人怎么可能答应! 夜惊堂可还在池子里,太后要是也脱光光跳进来,那就不是‘鸳鸯浴’那么简单了,而是…… 而是很大逆不道、伤风败俗的事情! 眼见太后准备坦诚相见,东方离人连忙制止: “等等!” “嗯?” 太后娘娘眨了眨大眼睛,手放在腰带上,略显茫然: “怎么了?” “嗯……今晚水有点烫,怕太后不适应……” “烫吗?” 太后娘娘盈盈弯身,蹲在池子边缘,想要用手儿试水温。 但夜惊堂背对着门口,太后娘娘站的地方,就在夜惊堂正上方,这一低头,很可能透过蒙蒙水雾,发现水底的人影。 东方离人心悬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只能松开抱住的胸口,往前游去,眨眼冲到了太后近前。 哗啦啦—— 水花飞溅。 东方离人双手趴在池边,压着眼底的羞愤欲绝,望向太后娘娘,做出平静模样询问: “太后大晚上睡不着,莫非有心事?” 太后娘娘差点被东方离人带起的水花溅在身上,往后挪了些许: “本宫也没心事,就是顺道过来看看……嗯,伱昨天遇险,本宫心里一直放不下,在宫里可也得带着侍卫……” 东方离人表情不变,银牙暗咬: “太后放心,随时都带在身边。” “昨天给你护驾的那个夜公子,也带在跟前?” 东方离人感觉就踩在那人身上! “带着,正在宫里巡视。” 太后娘娘微微颔首,在浴池边缘侧坐,勾了勾耳畔的发丝: “巡视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一切如常……” “那就好……” …… 与此同时,水下。 夜惊堂背靠浴池边缘隐匿身形,听不见水面上的言语,为了不再冒犯靖王,哪怕身处池底,也是闭着眼睛,等着靖王把太后娘娘打发走。 但刚闭眼没多久,他便感觉的水波靠近,略微睁眼打量…… 两条大长腿来回摆荡,朝他游了过来。 压迫力十足的那啥,没有丝毫遮掩,大大方方的送到了近前,直接扑到头顶,压在了白玉石池壁上…… ?! 夜惊堂面对近在咫尺的壮丽,不由心惊,但更心惊的还不是此处。 靖王为了挡住他,趴在了肩膀深的池子边缘。 而他靠坐在池壁上,正上方是靖王,面前自然就是…… 胯。 为了不与他接触,夜惊堂能感觉到笨笨的大长腿在水中摆荡,带起些许的水流波动。 夜惊堂偏头闭眼没去看,心跳如擂鼓,不停提醒自己恪守心神,不要臣服于欲念。 而靖王似乎也知道,他的视线可能落在何处。 无地自容之下,靖王竟然往前贴来,用腿贴住了他的脸颊,看起来是想捂住眼睛不让他看。 发现压的是侧脸,他没乱看,靖王紧绷的腿部肌肉才放松了一些。 夜惊堂感觉难以描述,耳朵似乎能触碰些许毛发,强行凝神静气,安静等待。 但这等的时间,比他想象的长太多…… …… “那个夜公子,年纪轻轻武艺便这么高,真不简单,品行如何呀?” “嗯……还行,就是江湖经验浅薄,容易被人蒙骗。” “是嘛……” 浴池边缘,太后娘娘优雅侧坐,聊了半天,见夜惊堂没有告密的样子,心里才放松了些。 太后娘娘拉下半边衣襟,露出白腻香肩和一抹丰腴,想陪着东方离人一起泡澡。 但此举刚出,东方离人就眼神微变,连忙帮太后把衣领拉了上去,以免太后娘娘春光乍泄: “别。” 太后娘娘莫名其妙:“怎么?母后就想进来泡泡,你也不让?” “……” 东方离人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急转,又岔开话题: “不是,我是想起了一首诗,太后估计喜欢。您要不帮我取下纸笔?” 太后娘娘出生文风鼎盛的江州,对诗词有涉猎,但兴趣不是很大。 不过东方离人说了,她自然得听听,转头对着殿外吩咐: “红玉,取纸笔来。” “是。” 很快,宫女红玉端着托盘跑了进来,里面放着笔墨纸砚。 太后娘娘帮忙研墨,东方离人趴在浴池边缘,手持小毫,在白纸上写下字迹。 为了拖延时间,等无良姐姐发现她的窘迫处境,把太后支开,东方离人写的很慢,一笔一划都要酝酿,写完一句,还得认真想想。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太后娘娘一句句看下去,随意的神情逐渐化为凝重,拿起纸张仔细品鉴: “这诗真是……真是好凶,谁写的?” “从圣上口中听来,据说是一个才子所写。太后有兴趣,可以去问问圣上。” 太后娘娘认真打量纸张上的诗句,无奈道: “本宫身为太后,问一个才子像什么话……唉~你喜欢武艺,能遇上夜惊堂那种武艺超凡的男子;圣上爱诗词歌赋,能遇见这种才华横溢、志向远大的男子……” 东方离人知道太后又开始自怨自艾了,正斟酌话语安慰之际,忽然发现她的小腿,被人碰了下。 ?! 东方离人心底一个激灵,还以为夜惊堂终于守不住君子之道了,但很快又感觉不像——夜惊堂是在拍她,提醒她。 提醒什么…… 东方离人暗暗琢磨,猛然反应了过来——她和太后不知不觉,瞎扯已经小半天了。 习武之人内息绵长,某些擅龟息之术的强横宗师,在水中待数月都能生龙活虎,寻常武人憋个把时辰也不稀奇,但这种‘内练一口气’的内家功夫,需要练。 夜惊堂看起来武艺很高,但王夫人说他气脉紊乱,明显没练过此类功夫,在水里憋这么久不换气,估计到了极限,如果不让他冒头,很可能就直接憋晕了! 东方离人心中暗急,不让太后娘娘下水,已经很突兀,她总不能再把太后撵出去。 这个混蛋姐姐,你是没发现太后来了,还是刻意想把事情捅开,让我在太后面前丢大人? 若是让太后瞧见她和夜惊堂洗‘鸳鸯浴’,那她不嫁夜惊堂都不行了,指不定明天就会被赐婚。 东方离人估摸姐姐到现在都不露面,很可能就是打着‘让太后撞破她羞人事儿,逼她赶快嫁人’的主意。 东方离人不是不想嫁人,但岂能用这么丢死人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待字闺中生涯。 况且夜惊堂还有‘意中人’,看起来又钟情,她岂能当一个靠着权势横刀夺爱的坏女人…… 第63章 你本事是真大! 第63章 你本事是真大! 东方离人暗暗心急,腿触碰着夜惊堂的脸颊,明显能感觉到他脸越来越烫,手又在她腿上拍了两下。 夜惊堂若是憋晕,肯定就从她身边飘出来了,她总不能把夜惊堂踩住淹死。 东方离人咬了咬牙,心中一横,抬眼看向太后背后。 太后见此,毫无防备跟着回头。 东方离人当即抬手,想行大逆之举,把太后娘娘拍晕! 好在姐姐也不算太坑,外面终于传来了声响: “太后娘娘,圣上说不过来了,刚得了几首好诗,请太后娘娘和殿下移驾永乐宫品鉴。” 东方离人连忙把欲行不轨的手收了起来,如释重负。 太后娘娘脸颊转回来,略显茫然: “怎么了?” 东方离人笑盈盈道:“没什么,看花眼了。太后先过去吧,我等头发干了再过去。” 太后娘娘见此不再久留,起身便带着宫女离开了灿阳池…… 踏踏踏…… 脚步声渐行渐远,进门准备伺候靖王穿衣的宫女,又被撵了出去。 东方离人脸色时红时白,还没把心情缓和下来,就发现用腿按住的男人有点异动,似乎是在本能的趋势下想要浮出水面。 东方离人也怕把夜惊堂憋死,迅速飞身跃出了浴池,拿起薄毯裹在身上,把自己裹成了毛毛虫。 东方离人想站直摆出居高临下的威严女王爷姿态,却不知是不是在水里泡的太久,有点站不稳,就坐在了贵妃榻上。 眼见水里没反应,东方离人屈指轻弹,丢出了一颗棋子。 噗通—— 不见夜惊堂出来,又往里丢了一颗。 噗通—— 哗啦啦…… 很快,夜惊堂从水里冒出来,大口呼吸: “呼……呼……” 左右看了几眼后,见她坐在贵妃榻上,然后跃上了岸边: “我……” “你给本王过来!” 东方离人紧紧裹着薄毯,连脚指头都包着,面色涨红、柳眉倒竖。 夜惊堂抹了把脸上的水,尽力保持镇定自若的模样,来到美人榻前: “殿下,我绝非故意……” “有区别吗?!” 东方离人银牙紧咬,却不好和夜惊堂对视,偏过头去: “窥伺本王沐浴,还让本王在太后面前……若不是看你救过本王一次,本王非得活剐了你!” 夜惊堂也挺无辜,但此时只能诚恳赔礼: “还请殿下恕罪。” 东方离人打量夜惊堂一眼,略微沉默,又把目光望向别处,嗫嚅嘴唇,不知道该说啥。 夜惊堂见靖王脸蛋儿上全是水迹,转身从案台上取来毛巾,递给她。 东方离人本想抬手去接,但手一动,胸脯就是一凉,露出白花花一大片,连忙又把薄毯抱紧: “伱还留在这儿作甚?等着看本王穿衣裳?” 夜惊堂示意外面:“靖王不是说外面有暗哨吗?我现在可以出去?” “……” 东方离人无话可说。 她在这里,暗哨肯定会在灿阳池外围盯防,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只能她先离开。 东方离人略微思量,站起身来,和跳跳僵尸似得,蹦到了屏风后面,准备自己穿衣裳。 踏踏踏—— 此景颇为好笑,但夜惊堂都快被拉去净身房了,也不敢笑,只是背过身去。 东方离人透过半透明的屏风打量,见夜惊堂很自觉,才暗暗松了口气: “让你巡视宫城,结果可好,进宫第一天就偷看本王洗澡,你本事是真大!” 夜惊堂也觉得宫里非常邪门,无奈解释道: “真是意外。以后我就在城墙上巡视,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嗯……殿下怎么跑来了?我以为三更半夜这里没人……” 东方离人总不能说被无良姐姐骗来的,她冷声道: “本王练刀出了一身汗,自然要过来沐浴,你……罢了,你以后不用进宫巡视了,再让你胡作非为,指不定你明天就冲撞了太后……” “……” 夜惊堂感觉自己把鸣龙图玩没了,但笨笨看起来没有责罚他的意思,已经属于万幸,当下回应: “好,我以后未经殿下允许,绝不踏入皇城半步。嗯……今日之事,我定会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行,从今以后,你就是黑衙副指挥使,老老实实给本王……” ?! 夜惊堂连忙回头制止: “殿下不可……” 这一转头,就发现半透明的屏风后面,站着个白花花的高挑美人。 虽然隔着薄纱屏风,看的没有水底那般直接,但水下无光,看的并不明显。 此时烛台就在东方离人身侧,光线映衬下,羊脂玉般的身段儿纤毫毕现,腰后曲线如半月,张力十足。山巅红樱,甚至挂着晶莹水珠…… (⊙_⊙)!! 夜惊堂表情一呆,话语戛然而止。 “你!” 东方离人刚放下戒心,夜惊堂就转头看了个仔细,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双手抱月,把薄毯挡在身前。 夜惊堂迅速转回去,岔开话题: “嗯……那什么……给靖王分忧,在下义不容辞。但在下只会武艺,干些苦活儿累活儿可以,官职实在没法胜任。而且我入京没多久,忽然被安排这种高官要职,说我和靖王没特别关系,黑衙的人都不信。我身为七尺男儿,要走仕途也当凭实打实的功绩,这样才能服众。” 东方离人抱着身子,确定夜惊堂不会神经质回头后,才松了口气: “也罢。那你明天就去接案子积累功绩,若是敢偷懒……” 夜惊堂感觉靖王有些思绪不清、语无伦次,也不好拒绝,只是委婉道: “这个没问题。不过我还得给家里办点事儿,下月开始行不行?” 东方离人没有回应,穿上干净的白色袍子,遮住玲珑躯体,心才安定一些,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 “好了。” 夜惊堂回头看了眼,见靖王终于穿上了衣裳,如释重负,来到跟前: “今日冒犯之处……” “不用说了,到此为止。” 东方离人抬手打断话语,恢复了往日贵气高冷的女王爷姿态: “你若敢把此事传出去,本王把你送进宫当大内总管!” 夜惊堂某处一寒,微微颔首: “殿下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东方离人气态威严而高贵,但红苹果似得的脸蛋儿却压不住,为了不露出有失身份的神色,又没话找话道: “你给本王护驾,在绿匪眼里就是本王的人,有机会必然会对你下手,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危。” “谢殿下关心。” 东方离人缓了良久,才压下惊涛骇浪般的心绪,转身走向门外。 “殿下……” 东方离人脚步一顿,还以为夜惊堂要说些‘我会对殿下负责’之类的荒唐话,身形微僵,没敢回头,冷冰冰道: “你还有事?” “待会我还去不去景福宫教殿下刀法?” ? 东方离人深深吸了口气,致使衣襟高耸,没有回应,脚步很重的走出了大门…… 第64章 夜公子,你没事吧? 第64章 夜公子,你没事吧? 银月幽幽。 皇城深处的游廊里,手提宫灯的红衣女子安静肃立。 踏—— 滴滴答答…… 游廊尽头传来一声轻响,身着黑袍的俊美护卫显出身形,衣袍已经湿透,袖袍头发都往下滴着水珠,边走边回头,看起来心事重重。 女帝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走到近前: “夜公子,你没事吧?” 夜惊堂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大大’,以及骆女侠知道后会不会弄死他,是真有点心不在焉。瞧见钰虎,他收起了心中杂念,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迹,把袖中的玉佩取出来: “没事,玉佩找到了。” 女帝着实没料到,夜惊堂那般窘迫的处境,还不忘把玉佩给她找回来。她抬手接过双鱼佩,眸子眨了眨: “我刚才看到有人去灿阳池那边儿,你没被撞见吧?” “我是护卫,四处巡逻被看到也正常,放心,没把你供出去。以后小心些,今天也就是我在,换成其他人,这玉佩肯定找不回来。” 没把朕供出去…… 女帝也不知该说夜惊堂侠气太重,还是傻小子,反正感觉自己像是蒙骗单纯妹夫的无良大姨子。她略微沉默,把玉佩收了起来: “多谢夜公子,小女子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谢。” 如果没碰上靖王,夜惊堂听到答谢,指不定会想起靖王,让他在宫里找个漂亮宫女带回家端茶送水的事儿。 但现在,夜惊堂是真没和姑娘谈笑的心思: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答谢。天色都这么晚了,钰虎姑娘赶快回去吧,我得继续巡视了。” 女帝嘴角勾起笑意,盈盈如水般欠身一礼: “实在麻烦公子,公子大恩,小女子日后再报。” 夜惊堂不觉得这貌美宫女能回报他什么,只当是客气话,微微颔首回礼,转身离开游廊,不过走出一截,忽然又想起捏在手里的红色手帕。 “诶?” 夜惊堂回身想要叫住钰虎,却见那盏宫灯,已经转过了游廊拐角,只能瞧见余晖,略微迟疑,还是算了。 月亮来到了头顶上,宫阁鲜有人迹,这令人难忘的一夜,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夜惊堂觉得宫里很邪门,没敢再乱跑,只是在宫墙下来回踱步,等着夜风吹干衣裳。 虽然尽力压下心绪,但脑子里总是浮现靖王跳入水中时铺面而来的压迫感,以及若有若无的毛发触感…… 这并非他色胚,而是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只要是个男人,遇上这种事情,都得夜不能寐几天才能平静下来,转头就心如止水的那叫圣人,他显然不是。 忽然闹这么一出艳遇,万一靖王让他负责,肯定跑不掉。 骆女侠回来后,要是发现他成驸马爷了,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这可咋办…… 夜惊堂心乱如麻,连鸣龙图的事儿都顾不上想了,怕靖王找他,还跑去景福宫看了眼,结果除开一个傻宫女抱着鸟鸟老实等着,并没有靖王的踪迹。 虽然知道靖王不大可能再过来,但他还是按照宫女的传话,在庭院里等着,自顾自琢磨起各种武艺…… —— 另一侧,永乐宫的天子寝殿内。 随着一番乱七八糟的经历过后,太后、女帝、靖王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古怪。 三更半夜,殿内很是安静,只有窗外的月色和宫灯,带来了微弱光线。 宽大龙床之上,三个身材不同但都很火辣的女子,并肩躺在枕头上,看起来都睡着了。 东方离人来到永乐宫后,酝酿过很多言词,想找女帝大发雷霆。 但女帝回寝殿后,做出‘朕什么都不知道呀’的模样,东方离人一来窘迫难言,二来害怕姐姐,最终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东方离人穿着银白相间的睡裙,捂得严严实实,睡在床榻外侧,背对两人脸色微冷,一副‘本王很生气’的模样,心绪万千: 真是……怎么摊上这么个蠢姐姐…… 夜惊堂刚才还真够君子,那种情况下,都知道偏头闭眼不乱看…… 但不乱看,还不是被看了…… 夜惊堂的意中人,要是知道本王和他发生这种事儿,不会生气吧…… 肯定生气,外面的女人,哪会像本王一样明白事理,只要错不在夜惊堂,就不会责罚夜惊堂…… 夜惊堂若非常钟情,因为此事被意中人怀恨抛弃,不会怪本王吧…… 本王也不想让伱看,谁让你被姐姐骗来了…… 她怎么能干这种蠢事…… 东方离人越想越气,忍不住用胳膊肘,在薄被下偷偷怼了女帝一下泄愤。 女帝则换回了半透明的薄纱红裙,没有再如贵妃般慵懒随意,而是四平八稳的在中间平躺,双手迭在腹部,闭目凝神,对妹妹闹脾气的举动有视无睹。 而另一边,太后娘娘身着深红睡裙躺在最里侧,时不时翻个身,同样在胡思乱想: 夜惊堂要是发现本宫画他的画像,不会胡思乱想吧…… 就算不胡思乱想,堂堂太后在屋里画男人的画像,还被正主撞见,也丢死个人…… 话说这姐妹俩咋回事? 在安静不知多久后,太后娘娘翻了个身,瞄了眼稳如泰山的女帝,和侧躺的靖王: “你俩睡相怎么反过来了?以前不都是离人规规矩矩躺着吗?”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见女帝还没睡,又把脸转回去,不冷不热: “明天还要处理政务,圣上还不休息?” “你们俩都不睡,朕如何睡得着。” 太后见都睡不着,就撑起身体,好奇询问: “圣上,你今天得的那首诗,是谁写的?” 东方离人耳根微动,也在偷听,不过目的并非对才子感兴趣,而是: 找到姐姐的对象,做局坑回去,以报今日之仇! 女帝不睁眼,都知道妹妹在打什么主意,淡然回应: “姓夜,名惊堂,天水桥那边一户人家的公子,品行淳善,能力不凡,可当大用。” “……” 此言一出,寝殿内直接死寂。 太后娘娘好奇的神色一僵,眼神怪异,在女帝和靖王之间打量,估计在琢磨——哟~这姐妹该不会看上一个男人了吧! 那离人不没戏了…… 东方离人同样难以置信的回头,望着女帝,眼神意思估摸是——他怎么可能会写诗?你还想故意气我,让我吃醋不成? 女帝没有解释,翻身背对东方离人。 东方离人暗暗咬牙,也转过身去,留给女帝一个后脑勺。 太后娘娘见姐妹俩陷入冷战,觉得事态不对,如同温柔体贴的单亲老娘般打圆场: “唉,姐妹俩的,怎么还斗起气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虽然言语温柔,但亮晶晶的眸子里,却全是乱七八糟的八卦之火…… —— 友情推荐一本《苟厨》,都市文,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瞄一眼~ 欠更(14/???) 新书期一个字不敢水,又不想断章,还怕日常太多掉追读,扎扎实实疯狂码字一个月没出门,阿关感觉已经快神志不清了orz…… 第65章 兴师问罪! 第65章 兴师问罪! 日起日落,转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双桂巷子的小院,随着骆女侠和小云璃的离去,安静了许多,瓜架下面已经抽出了一抹绿芽,但依旧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西厢的窗户关着,没法出门浪的鸟鸟,爪爪朝天的躺在床铺上,瞄了瞄纹丝不动的夜惊堂,不免怀念起了会喂它的小西瓜姐姐、大奶姐姐、胖头龙姐姐,以及荷包蛋姐姐…… “叽!” 鸟鸟抬起爪爪,踹了踹夜惊堂,提醒该吃饭了。 可惜,毫无反应。 夜惊堂靠窗盘坐,心神专注,感觉着体内的变化,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研究《鸣龙图》良久后,能隐隐察觉到,有一股‘气’在体内循环。 这股‘气’和武人气沉丹田的内劲截然不同,更晦涩难寻,甚至会让人觉得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只要按照鸣龙图的指引练习,这幻觉就会出现,多次尝试后,夜惊堂可以确定,体内确实多了股看不见摸不准的气。 至于功效,暂且没感觉出来,但按照靖王的讲解,练习‘龙象图’,可以力大无穷,功效估摸就是滋润肌肉,让身体变得更加健壮。 昨晚敖夜值班,回来后就在屋里琢磨《鸣龙图》,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正认真练习时,耳边忽然传来: “咕~咕咕~~~” 听起来像是鸡打鸣,但声音完全跑了调。 睁开眼看去,鸟鸟站在窗台上,扬起脖子……不对,没脖子,应该是扬起脑袋,对着他咕咕叫。 夜惊堂眼神无奈,从抽屉里取出肉干盒,摆在鸟鸟面前,然后略微感觉了下——彻夜未眠,竟然不累不困,甚至有种精神焕发之感,看来《鸣龙图》确实不是凡物。 他摆好姿势,尝试继续练习‘龙象图’的法门,但还没进入状态,又听见: 咚、咚…… “惊堂?” 咚、咚…… 敲门声从院子外响起。 鸟鸟听见声音,顿时来了精神,开始自己开窗户。 夜惊堂收功静气,披上衣袍打开院门,却见三娘站在门口,手里挎着一个食盒,打扮和往日一样,齐腰襦裙配上得体发饰,看起来就像个精明能干的大户女子。 不过妆容稍有不同,出门前精心打扮过,点着斩男色的樱红唇脂,在斜阳散发着水润色泽,宛若待采的樱桃。 “都下午了,你怎么还在睡觉?昨晚干什么去了?” 裴湘君蹙着眉儿,眼神颇为幽怨,看起来就像个男人夜不归宿,过来讨说法的委屈小娘子。 夜惊堂没料到三娘才几天功夫,又变回来了,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昨晚领命巡视宫城,熬了一晚上没睡觉,进来说吧。” 裴湘君前天晚上就来找过夜惊堂,连续两天彻夜未归,她还以为夜惊堂被靖王挖走了,心里颇为操心。 毕竟被江湖侠女挖了白菜,不至于影响红花楼;而被女王爷挖走,青龙堂的产业可就得变成惊堂的嫁妆了。 眼见夜惊堂精神头不太好,她走到跟前,摸了下夜惊堂的手腕号脉: “昨天刚出事儿,就把你叫去巡视宫城,朝廷这是好用就可劲儿用不成?” “能者多劳吗,靖王也是赏识我,才委以重任。” “还能者多劳……” 裴湘君见夜惊堂脉搏强劲有力,没啥异样,才暗暗松了口气,来到主屋放下手中食盒: “凝儿姑娘走了,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还住在这里作甚?裴家那么大,也不缺双筷子……” “一个人住习惯了,裴家都是女眷,住那儿真不方便。” “哼~害怕家里的丫鬟占你便宜?” “唉……” 夜惊堂摇头轻笑,打开食盒,可见里面放着精心准备的饭菜,还有一壶小酒。 鸟鸟顿时来了精神,嗖的一下穿过庭院,落在了桌子上。 裴湘君把鸟鸟抱在怀里,询问道: “听说伱和靖王遇上的血菩提?怎么回事儿?和我讲讲。” 夜惊堂大快朵颐间,把遭遇血菩提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然后道: “我还以为宗师多厉害,真交手也不过如此。我若是刀法大成,他一个照面就得躺下。” “血菩提算是江湖老贼,年纪估摸六七十,十多年前就退隐了,现在还能和你打个平手,只能说老当益壮。” 裴湘君说的此处,又叮嘱道: “见势不妙,该用枪还是用枪,被朝廷发现身份,大不了抛下天水桥的产业,换个地方开堂口。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夜惊堂笑道:“我自有分寸,真死到临头,岂会藏着招式不用。” “你得在宫里巡视多久?李香主他们已经提前动身,家里安排的船在码头等着,随时都能出发。” “已经和靖王说过了,今天不用进宫,明天若没事儿,就出发吧。” …… 两人闲谈不过片刻,巷子外面忽然响起了车轮声,以及秀荷的话语: “诶?!民女拜见靖王……” “免礼,夜惊堂在里面?” “在呢,和我们东家在一起……” …… —— 双奢华马车停在巷外,高挑美人在白发老妪的护卫下走出车厢。 东方离人身上依旧是霸气侧漏的胖头龙蟒袍,但发髻换成了书卷气很足的小姐款式,斜插着珠钗,配上唇上的红胭脂,贵气十足,一露面就让整条老旧街道都亮堂了几分。 东方离人轻轻抬手,示意秀荷免礼,带着白发老妪走进了偏僻巷弄。 双桂巷很老旧,沿途十余间房舍都残破不堪,若非亲自过来,她都不知道京城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 “和京兆府打声招呼,把这条街翻修一下。” “翻修只能管一时。染坊街在前朝时人挺多,开国后为了便于管束,大小工坊都迁到了城西,这里也就日渐没落了。要让此地活跃起来,以老身所见,得专门弄个行当放在这里……” 闲谈之间,一只鸟鸟飞到了墙头上,挥动翅膀打招呼: “叽叽叽~” 东方离人勾起一抹笑意,抬起胳膊接住鸟鸟,望向院门。 院门此时打开,一男一女从其中走了出来,男的高大俊气,女子柔艳端庄,就好似一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裴湘君身上。 “殿下。” “民女裴湘君,拜见殿下。” “这位姑娘是?” 夜惊堂来到近前,热情介绍:“这是裴家的大东家,外人都叫裴三娘,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过。” 东方离人在认识夜惊堂后,了解过裴家,知道裴家当家的是个女子,如今亲眼瞧见,不由意外: “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 裴湘君欠身一礼:“靖王过奖,听闻惊堂前天遇上了意外,民女过来看看。嗯……民女先告辞了。” 东方离人自然没挽留,颔首一礼,目送裴湘君步履盈盈离去,还瞄了下裴湘君风娇水媚的身段儿。 夜惊堂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送别三娘后,抬手示意: “殿下进去坐吧。” 东方离人让白发老妪在外等候,抱着鸟鸟走进院子,瞧见墙边种下的花花草草,颇为意外: “你一个大男人,家里还挺讲究。” 夜惊堂如果真自己一个人住,院子里肯定没这么雅致,这些事儿他不好说,就随意一笑,带着东方离人来到正屋: “家里地方不大,没啥落脚之地,殿下不嫌弃就好。” 东方离人生来就是金枝玉叶的二公主,等被姐姐封王后,家里的马房都比这里宽敞,瞧见夜惊堂这么有能力的男子,居处竟然如此贫寒,心里还有点感叹,觉得夜惊堂为人确实不骄不躁不重名利,是个谦谦君子。 不过这些想法并未表现出来,东方离人来到方桌旁正座,就摆出女王爷架势,脸色微冷道: “夜惊堂,你到底瞒了本王多少事情?!” 夜惊堂正准备去厨房取来热水泡茶,听见气势汹汹的话语,不由茫然: “嗯?什么事儿?” 东方离人坐姿四平八稳,明艳容颜不怒而自威,如同审视着欺上瞒下的乱臣贼子: “你自己坦白,本王尚且能网开一面,非要本王点出来的话,可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叽……” 鸟鸟感觉气氛不对,悄悄闭喙,往旁边挪了几步…… 第66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第66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夜惊堂身上的秘密,说起来挺多,瞧见东方离人胸有成竹、兴师问罪的模样,似乎已经知道了,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试探性道: “我自幼在梁洲红河镇长大,家父裴远峰……” “本王没问这个!” “难不成是因为我昨天问《鸣龙图》的事儿?我身为武人,经常听说书先生瞎扯,对鸣龙图确实有点兴趣……” “你还顾左右而言他是吧?” ?? 夜惊堂这次是真摸不准了,他除了这两件秘事,还能有什么事儿能被靖王抓住把柄? “难不成是裴家的事儿?我只是帮义父完成遗愿……” 啪—— 东方离人轻拍桌子。 夜惊堂微微皱眉,来到桌子跟前坐下: “我的事儿就这些,还能瞒着靖王什么?” 东方离人问的是夜惊堂,为什么会给喜欢诗词的姐姐写诗! 眼见夜惊堂满脸无辜不肯交待,东方离人双眸多了一抹恼火,偏头望向门外,一言不发。 夜惊堂实在摸不准意思,摊开手道: “我真不知道瞒着什么,要不直接告诉我吧,若错在我,我认。” “待到秋来九月八……熟悉吗?” 夜惊堂一愣,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如实回答: “前天在鸣玉楼休养,遇到了那个来探望殿下的女官,闲聊间说起了这首诗……嗯……无关痛痒的小事儿罢了,靖王如何知晓?” 果然如此…… 东方离人神色不悦:“宫里在流传,本王偶然听闻。你通诗词歌赋,为何瞒着本王?” 夜惊堂无奈道:“我和殿下认识也没多久,前天在白马书院,靖王问起诗词,我就想显摆来着,可惜遇上了血菩提。我一介武人,总不能没事就在靖王面前显摆文采,咱们不聊到这里,我怎么说?” ? 东方离人仔细一想——似乎也是,她都没问过,岂能怪夜惊堂瞒着她? “这首诗是你写的?” “我又不是文人,哪里会这些,以前看杂书记下来的罢了。” 东方离人可是自幼博览群书,闻言质疑道: “什么杂书?说来听听。” 夜惊堂随口瞎编道:“嗯……《侠女泪》,讲的是一个女侠,被迫嫁入深宫,然后失宠……” 话没说两句,就发现面前的东方笨笨,衣襟上的胖头龙又鼓了几分! 原本平静的眼神,也显出了三分羞愤,就好似瞧见了一个口无遮拦的色胚纨绔子! 夜惊堂话语一顿,暗道不妙: “殿下……看过此书?” 东方离人攥着手心,强忍下了动手的冲动,冷声解释: “此书为前朝江湖浪子吴胜邪所著,讲的是玉虚山的女侠,行侠仗义,被吴胜邪俘获,靠着非人手段折磨凌辱,坠入魔道的故事。这种驰名江湖的杂书,本王没看过,还能没听说过?呵~没看出来,伱长得仪表堂堂、正气凌然,私底却如此不堪……” 满眼嫌弃。 夜惊堂随口瞎扯个杂书名字,没想到靖王还真知道。瞧见靖王看色胚的眼神,无奈解释: “书还是得看过了,才能明白写的什么。吴胜邪的书,虽然描写有点细腻,但实际没靖王说的这般不堪……” 有点细腻?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夜惊堂,她没看过这本著作,都听过些许乱七八糟的词汇,实际有多不堪,她都不敢想。 “你看这种诋毁正道名门的书籍,还为其鸣冤抱不平?” “殿下误解,我自然得解释。此书从头到尾全是感情,并没有什么‘非人手段折磨凌辱、侠女入魔’的地方……”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较真,都气笑了: “玉虚山是道观,道姑被江湖贼子掳走毁了清白,而后还和淫贼一起对付玉虚山……” 夜惊堂连忙摆手:“书上不是这么写的。这事情得从玉虚山的女侠,下山行侠仗义说起……” 哔哩吧啦…… 东方离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观感极好的夜公子,在她面前讲解黄书,心底可谓一言难尽——你怕真如王夫人所说,憋出病来了哦! 但听了片刻后,东方离人忽然发现,故事还真挺有意思,也不是很荤…… 片刻后,东方离人收敛了女王爷的威严气度,蹙眉询问: “后来把女侠绑起来欺辱,是怎么回事?用这种下作手段,凌辱女子……” 夜惊堂不太好解释,想了想道: “我尚未成家,不太清楚,不过这想来应该是夫妻之间调剂情感的一种方式,男欢女爱,不能说是凌辱。” 东方离人觉得此言甚是可笑: “这都不算凌辱?本王把你脱光绑起来,轻薄羞辱,你开心吗?” “呃……”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虽然他并不喜欢这种调调,但好像也犯不上不开心…… ?! 东方离人看夜惊堂的眼神,明白了意思,眼底显出震惊之色! 夜惊堂连忙抬手:“我只是解释一下,这话题确实过火,有些冒犯殿下。不聊了,咱们说正事儿。” 东方离人瞪了夜惊堂片刻,才把话题拉回来: “你说那首诗源自此书?吴胜邪的书‘臭名远扬’,若有这种诗作,本王不可能没听过。”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哪本儿,这首诗说起来有点犯忌讳,偶然听闻也有可能……”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不似作假,没有再追问,稍微沉默片刻后,吩咐道: “你既然住在这条街,就得给朝廷出点力,你不是裴家的少东家吗?这条街交给你操办,让裴家想办法盘活,银子从京兆府拨,办不好你提头来见。” 让裴家当开发商,接这种大活儿,不用想都知道是‘裙带关系’的恩惠。 夜惊堂连忙拱手一礼:“殿下放心,只要朝廷给予帮扶,裴家绝不会让靖王失望。” “仇天合已经安排好了,但身上的软骨香不能解,需要在王太医哪里住两天,然后在黑衙旁边的杏花巷落脚,到时候你可以过去看看。” “那我替仇大侠谢殿下一声。嗯……三娘已经安排了船,我明天就得动身出去谈生意,回来恐怕下月了。这些日子殿下当多注意安全……” 明天就走……这都下午了……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但最后还是冷哼道: “本王有的是护卫,不缺你一个。” “呵呵……” 东方离人略微思量,起身走向门外::“你在这里等着。” 夜惊堂不明所以,在屋里等了约莫半刻钟后,东方离人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件银色软甲。 软甲不知何等材质,柔软如锦缎,却散发金属光泽,看起来还颇有弹性。 东方离人来到桌边坐下,把软甲放在桌上: “此物能防箭矢暗器,但防不住顶尖高手。出门在外,你还是要自己注意安全,本王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办,早去早回。” 夜惊堂略显意外,拿起软甲好奇打量——入手温热,还带着丝丝缕缕幽香,似乎刚从身上脱下来…… 我去…… 怪不得感觉胖头龙又大了点,原来蟒袍下面真空了…… 夜惊堂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晚在灿阳池里看到的壮丽,把软甲放下,受宠若惊: “殿下,这就不必了。此等至宝,靖王应该时刻穿在身上……” 东方离人可能是胸口凉飕飕,有点不适,双臂环胸站起身,仪态高贵而从容: “软甲本王多的很,不方便回去取,才把这件儿给你。你看本王像是不顾自身安危的人?” 夜惊堂觉得不像,毕竟一遇到刺杀,面前这高贵女王,瞬间变成了东方怂怂。 虽然觉得软甲‘烫手’,但出门在外保命的东西,夜惊堂确实需要,稍作犹豫还是起身拱手: “谢殿下厚爱。” “你给本王办事儿,不必说这些客气话,早去早回。” 东方离人说完后,就抱着胳膊出了门。 夜惊堂来到巷口目送,直至靖王登上马车,才暗暗叹了口气。 咕噜噜…… 车轮声响起。 东方离人坐在车窗旁,走出很远后,又挑起车帘回头看了眼——结果发现,夜惊堂还站在巷口目送,瞧见她回头,还和鸟鸟一起摆手道别。 “……” 东方离人连忙把车帘放下,压下纷乱心神后,吩咐随行侍女: “去找本精装的《侠女泪》,吴胜邪所著,圣上在宫里烦闷,想看看。” ? 侍女似乎听说过《侠女泪》的大名,不是什么好书…… 但女帝要看,她哪里敢多问,连忙颔首下了马车…… —— 所有群炸干净了,唉…… 最近爆更太多,都写麻了,还是质量为主静心雕琢,稳扎稳打的更新好or2。 友情推荐一本《重燃回首已三生》,都市文,感兴趣的书友可以瞅一眼…… 第67章 浴火图 第67章 浴火图 咚…… 咚…… 幽远城钟响彻云安,宫门依次打开。 大魏女帝平日五日一临朝,今日没有早朝会,因此瞧不见文武百官进入宫门的场景,只有些许等待传唤的臣子,在太极殿侧面的栖凤阁等候。 太极殿后方的御书房外,太监和宫女安静肃立,金碧辉煌的宽大书房里,点着寥寥熏香。 身着家居红裙的大魏女帝,斜靠贵妃榻,身侧的小案上放着一摞奏折,手持金笔认真批阅。 不远处的书桌后,身着蟒袍的东方离人,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本书认真阅读。 书籍的封皮非常古朴正经,里面内容也写的比较含蓄,但配了很多插图讲解姿势…… 东方离人眉宇间都显出些许异样,遇到带画的,就迅速翻过去。 沙沙……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发出的轻微细响。 女帝批了几封折子,发现东方离人翻书的频率不对,柔声询问: “离人,你在看什么?” 侠女泪…… 东方离人听夜惊堂一席话后,对这本驰名江湖的杂书有了兴趣,特地找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写的全是感情。 结果看了一晚上,确实是在写男女之情,但配图有点太详细,连房事都画的惟妙惟肖,稀奇古怪的欢好方式,几乎震碎了她的三观。 不过这杂书确实有意思,才大早上坐在这里跳着看。 见姐姐起疑,东方离人不紧不慢合上书籍: “下面人整理的些许琐事,没什么重点。” 女帝能坐到当前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自幼和妹妹一起长大,仅是看东方离人举止的细微异样,就知道书上绝非琐事那般简单。 但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女帝还是很宽容,转而询问道: “还在生朕的气?” 东方离人见姐姐把事情挑明,面色不悦: “你还知道?我和夜惊堂认识不过几天,只是欣赏他的天赋,想予以重用。结果可好,你不由分说把我和他骗进灿阳池,害得我……这是当姐姐能做的事儿?” 女帝手儿撑着侧脸,眼神玩味: “单纯想要重用?” 东方离人严肃道:“夜惊堂给我护驾,我确实很欣赏他,也记他的恩情;但以此就能当我的驸马,黑衙的护卫怎么算?终身大事,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和夜惊堂接触,伱就直接火上浇油拔苗助长,把事情闹到这一步……” 女帝微微抬手,打住妹妹的话语:“好啦,纯当姐姐自作主张,干涉了你的私事儿,这事儿你慢慢考虑,朕不干涉。夜惊堂根骨奇佳,是个习武的大才,你无论瞧没瞧上,都别推去外面,免得养虎为患,又冒出个平天教主一样的刺头。” 东方离人略显意外:“夜惊堂有比肩薛白锦的潜力?” 女帝眨了眨眼睛:“看来确实操之过急,你对夜惊堂还真不了解。” “你难道了解?” “仅是那天在景福宫对你出的一拳,朕就看出了大概,毫无门道全是天赋。” 东方离人回想了下,面色凝重: “是吗?” 女帝放下折子,端起茶杯抿了口,眼神无奈: “罢了,和你聊这个实在费神,你还是继续看书吧。” “……” 东方离人感觉到了姐姐‘朽木不可雕也’的态度,衣襟鼓鼓很想回怼两句,但是不敢,最后干脆收起书本,拂袖而去。 “去哪儿?” “给太后请安。” —— 皇城西北侧,太后寝宫。 夏日蝉鸣阵阵,无所事事的宫女,多在游廊之间小息,常年晚睡晚起的太后,此时还在寝殿里。 晚睡是因为幽居深宫,无依无靠辗转难眠,而晚起倒不是因为没睡醒赖床。 寂寂无声的大殿内,宫女红玉在通间里靠着,手里拿着一本杂书无趣翻看。 寝殿中,所有物件都收拾的有条不紊,墙壁上还挂着太后刚完笔的丹青画——一个人扛着一只肥鸡,似乎是个集市里插标卖鸡的小贩…… 身着薄纱睡裙的太后娘娘,在华美凤床之上盘坐,头平正、身正直、口齿微闭、舌抵上颚、双目垂帘微闭、双手自然垂放腿上。 这个打坐的姿势,比夜惊堂瞎琢磨的标准太多,以至于本来熟美动人的太后,竟然流露出一丝丝出尘于世的气息。 太后出身江州将门世家秦家,幼年也习武,娘很宠她,专门把她领到了‘二圣’之一的吕太清面前学艺。 这些道家的养身法门,便是在那时候学的,也是在那段日子,结识的闺中密友璇玑真人。 可惜最后吕太清说她‘凡心太重’,没让她出家,离开玉虚山后不久,就被朝廷选中,成了大魏皇后。 而后入京的路上,先帝就驾崩了,太子为了拉拢江州士族巩固皇权,还是把连先帝面都没见过的她尊为了太后。 过了没多久,秦家在女帝逼宫篡位时有从龙之功,所以女帝上位,还是尊她为母后,可以说是流水的帝王,铁打的一国之母。 这番经历太悲催,太后本着早死早解脱的心态,早就把这些养身延寿的东西忘之脑后。 但几年前,她闲着无聊,让宫女在后花园的银杏树下搭个秋千的时候,红玉忽然发现,地砖下埋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她以为是前朝某位嫔妃埋的相思之物,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放着一张金纸。 她见过宫里那张‘玉骨麒麟图’,当时就认了出来,是《鸣龙图》中的‘金凤浴火图’,至于是谁埋在银杏树下的,倒是不得而知。 ‘浴火图’传说练至大成,可以‘创伤自愈、断肢重生’,只要不被一下打死,那就根本打不死。 行走江湖的人,没几个身上不带暗伤,在很多肢体伤残的人心中,一具完好的躯体,甚至比长生不老分量更重,这张图的分量,可想而知。 太后得到此物后,自然欣喜,每天都去银杏树哪里祈福,感谢银杏树给她不怎么幸福的人生,带来转机。 但她的好运,似乎也仅限于此。 自从得手‘浴火图’后,她再未遇上过顺心事。 这图一练就是好多年,她感觉自己练会了,但完全想不出这听起来很厉害的秘法,有什么用。 此图说是可以创伤自愈、断肢重生,但前提是得受伤! 她自幼养尊处优,到了宫里更是前呼后拥,连睡觉的时候,宫女都怕床太硬把她硌着,怎么可能受伤。 为了验证秘术真伪,她曾偷偷用小刀在胳膊上划了下。 结果伤好的是真快,疼也是真疼,还弄得红玉以为她想寻短见,女帝靖王全跑来嘘寒问暖。 思来想去,这张《鸣龙图》唯一的作用,可能只有在百年之后,给她留下一具健健康康的遗体…… 而她大概率得在深宫之中,无病无灾熬到寿命极限才死,活的估摸比一百二十岁的奉官城还久…… “唉……” 联想到漫长却又能一眼看到头的孤寂岁月,太后娘娘睁开眼眸,幽幽叹了口气。 转头望向墙上的卖鸡小贩,脑海里不由又回想起了前些天误入宫阁的冷峻公子。 前天被撞见这幅画,也不知道被误会了没有…… 虽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常人转身即忘,但太后过得实在太无趣,这种意外掀起的小波澜,足以在心里记很久很久。 正胡思乱想之际,寝殿外忽然响起脚步,一道人影大步走了进来,脚步很重,看起来还怒气冲冲。 太后娘娘抬眼打量,发现是一身蟒袍的离人,本来想靠在凤床之上装睡,但马上又察觉不对,急急慌慌翻起来,赤足跑到墙壁跟前,想取下画卷。 “太后,你这是……” 东方离人走进寝殿,迎面便瞧见身着睡裙的太后娘娘,光着脚衣衫不整,踮起脚尖去取墙上的画像。 但因为挂的有点高,没够着挂绳,整个人就僵在了墙边。 “呃……” 太后娘娘表情尴尬,没敢转头。 踏踏踏…… 东方离人缓步走到跟前,抬手帮太后娘娘把画卷取下来,拿在手中略一打量……刚才在姐姐哪里受的窝囊气,瞬间消了一半! 咦,这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和姐姐半斤八两…… 太后娘娘熟美脸颊满是窘迫,都不敢去看东方离人的表情,柔声道; “那什么,本宫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画画……” “看出来了。” “啊?你看出来了?那什么……” 东方离人实在不好打击有兴致画画的太后娘娘,扫视画卷满眼赞许: “虽然是闲时随性之作,但颇有大家之风,‘市井小民艰辛度日’的意境,可谓跃然纸上……” ? 太后娘娘一愣,抬眼瞄了下自己的大作,又看了看满眼赞许的东方离人,眼神先是如释重负,而后渐渐化为委屈幽怨: “离人,这幅画是模仿你书房里那副,就是很俊的公子,带着只大鸟……” ?? 东方离人赞许的表情一僵,又仔细打量画卷…… 这有关系吗? 除了一人一禽,构图、意境、画功有一点沾边儿? 夜惊堂要是长这样,那前天看她洗澡,应该没法站着走出灿阳池…… 不过瞧见太后娘娘抿着嘴,眼看就要抑郁的模样,东方离人反应极快,微微点头: “看出来了。嗯……我画那幅画时,夜惊堂刚入京,兜里只有二两银子,吃饭都是问题,嗯……我本意,是画‘初入京城的市井小民谋生不易’,无奈画风太过高寡,距离百姓太远,不接地气,没画出来。太后娘娘这幅,可谓恰到好处,妙哉。” “……” 太后娘娘又不傻,也有自知之明,听得出离人是在恭维她。 但再恭维,十成里面总有一捏捏是真话吧? 太后娘娘受宠若惊,凑到跟前仔细打量: “是吗?能认出来是谁?” 东方离人很想再夸两句,但实在憋不出来,就微笑道: “鉴赏画作需要水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太后娘娘半信半疑:“嗯……要是画中人,瞧见这幅画,你觉得他能不能认出来?” 我觉得不能…… 东方离人实在不想常年饱受深宫孤苦的太后娘娘不高兴,想了想道; “他不过一介武夫,哪里看得懂太后画中的意境,不过仔细看,还是能认出来。” 啊…… 太后娘娘略微琢磨,又笑道: “本宫还是觉得你的画好看,一直想学,但是不得精髓。要不你把那护卫叫来,站外面让本宫练练画功?” 东方离人少有见太后对琴棋书画有兴致,并未拒绝: “夜惊堂家中有事,要离京一段时间,等他回来,我叫他过来,让太后好好画几天。” 太后娘娘被哄得很开心,也不急,可能是怕到时候丢人,就挽着东方离人往花园走: “也行。本宫最近对画画很感兴趣,你先站着让本宫画几幅美人图,刚好也帮着品鉴指点……” 美人图…… 东方离人不确定太后娘娘画出来,她能看出男女。 但在这里体验身为强者的优越感,总比在姐姐或者夜惊堂面前自闭的好,倒也没拒绝…… 第68章 出发! 第68章 出发! 临近仲夏,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晨钟刚响起不久,火辣辣的太阳便爬上了窗户,寂静院落里多了一道蝉鸣。 “知了知了——” “叽了~……” 窗台上放着两本杂书,一个随手买来当玩具的小木驴。 圆滚滚的鸟鸟,百无聊赖用爪爪揣着木驴,来回摇晃,学着夏蝉的啼鸣。 夜惊堂站在衣柜旁,面前是骆凝用过的铜镜,认真整理身上的黑色公子袍。 今天就要和三娘一起乘船去西王镇,参加红花楼各大堂口的年中会,而后还得去泽州水云剑潭一趟,回来最快也到了五月下旬。 离开这么久,未防院子再度荒废,昨天还特地和老镖师杨朝说了声,让他隔几天过来浇点水,收拾打理。 不然等下个月骆女侠回来,发现他把花花草草给养死了,嘴上不说,心里也指定怪他不负责。 打理好庭院后,夜惊堂牵着马离开双桂巷,飞马来到了几条街外的天水桥。 入京已经两旬,从梁州带过来的十二名镖师,都已经安顿了下来,所携的妻小,还在裴家的帮助下搞起了副业,最年轻的小六子,甚至在陈彪的撮合下,成了粮行掌柜的未来姑爷。 对于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儿,夜惊堂还颇为操心,专门在镇远镖局外停下,把小六子拉出来,关切叮嘱: “对外撑得起门面,对内养得起家小才叫男人。以后再不上进,把人姑娘耽搁了,我卸你三条腿……” “少东家,你放心,老杨一走,我铁定是镖头……” “嘿!你这狗日的!” 六子话没说完,老镖师杨朝直接就领着刀走了出来,吓得六子掉头就跑。 夜惊堂摇头一笑,把想飞过去看戏的鸟鸟抓回来,快步来到了深巷之中。 裴家大宅,闺房之内。 庭院里蝉鸣阵阵,裴湘君在妆台前就坐,刚刚沐浴过,身上只穿着鹅黄肚兜,手持细长唇笔,认真点缀着樱红双唇。 裴湘君习武的悟性其实极好,不然也不会被裴沧收为关门弟子,继任红花楼楼主。 至今还是宗师吊车尾,没能在江湖上打出响当当的战绩,主要原因就是身体条件卡主了上限。 这并非说裴湘君身体不好,而是裴家霸王枪,属于顶流的外家功夫,大开大合、力重万钧,本就不适合女子修习。 东方离人这样的高个美人,身高不输男儿,体态又协调,练枪可能还能有一番成就。 而裴湘君则不行,母亲是以婉约娟秀著称的江州大家闺秀,她受遗传,身材不是很高,自幼营养极好又练武,致使身材变的非常‘好生养’。 说简单点就是臀儿饱满丰盈,衣襟宏伟高挺。 这种身材放在女子身上,可以说天生尤物,但耍大枪着实别扭,想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比寻常人难度大太多。 丫鬟秀荷站在背后,帮裴湘君梳着头发,偏头瞄了眼比她大好多的胸脯,眼底有淡淡的羡慕,想了想询问道: “楼主,夫人说的事儿,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儿?” “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呀,少主仪表堂堂,楼主天生丽质,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什么肥水?我很肥吗?” “嘻嘻~楼主该瘦的地方瘦,该肥的地方,要是脱了衣裳,能把少主眼睛看直……” 裴湘君“啐~”了一下,等有丫鬟跑进来,说夜惊堂到了,她才收敛心思,起身穿上了一袭轻薄春衫,出了裴家府门。 瞧见夜惊堂在门前等待,裴湘君露出一抹笑意: “惊堂,走吧。” 夜惊堂打量三娘一眼,虽然觉得妆容美艳,但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神色,抬手挑开车帘,送三娘和秀荷进去后,便坐在了马车外,手持马鞭轻拍: “驾!” 咕噜噜~~ 马车滚滚,驶向了江岸码头…… —— 云安城东侧,十余里开外的关头镇。 镇上车马行大院里,被官府追捕多日的血菩提,做寻常老叟打扮,手上拿着紫砂壶,靠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闭目凝神。 踏踏…… 随着一阵清风拂过,两道人影落在了大院中,皆是头戴斗笠的江湖客打扮,一人持枪,一人空手。 持枪斗笠客,走到血菩提近前,拱手一礼: “在下陆阮,燕公子让我等来此地,以后听您老差遣。” “在下陈鸣。” 血菩提抬起眼帘,稍作回想,询问道: “‘剜心手’陈鸣、‘七尺枪’陆阮?” 身材高瘦的陆阮,佩服道:“前辈多年不在大魏行走,没想到还能知晓在下的名号。” “江湖出类拔萃的后辈,有所耳闻不足为奇。” 血菩提杵着拐杖起身,脸色带着一抹笑意。不过这笑容,可不是对后起之秀的欣赏。 上次和夜惊堂交手后,血菩提发现了鸣龙图的线索,目的也发生了改变——不再帮绿匪冒险刺杀靖王,改为想办法从夜惊堂身上拿到鸣龙图,毕竟夜惊堂比靖王好对付的多。 作为顶尖杀手,怎么刺杀靖王,自然是血菩提全权安排,雇主负责给他提供消息、人手。 通过这个便利,血菩提近日查到了夜惊堂的身份——京城天水桥裴家的义子,可能在黑衙学的武艺,和靖王关系暧昧。裴家安排了船只,近日要去西王镇谈生意,夜惊堂会跟随。 商贾之子,独自出门,身边没有黑衙的高手随行,这无疑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不过他一个人完全不是夜惊堂的对手,为了不直接白给,血菩提以刺杀靖王为名,让雇主给他弄来了两个帮手。 陈鸣、陆阮皆是江湖上凶名在外的悍匪,靠杀人越货敛财,武艺皆入一流,任何一人都能和夜惊堂交手几招。 三人联手的情况下,有把握破掉夜惊堂的超凡刀法。事后他想独占《鸣龙图》,暗算除掉两个队友杀人灭口,也轻而易举。 血菩提暗暗斟酌,确定准备没什么纰漏后,心中便蠢蠢欲动,翻身而起,杵着铁拐走出车马行: “走吧。” …… —— 另一边,清江下游。 一艘客船沿着弯绕江道航行,甲板上满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商旅游子。 船楼二层客房里,江湖霸主平天教的教主夫人,站在临江的窗前,身着青衣,环抱着小西瓜,天生迷离的桃花美眸,眺望着阴沉沉的天色,愣愣出神。 清江源头在北梁境内的天琅湖,由北往南横穿大魏疆域,直至在南方的官城一带入海。 骆凝自京城出发,沿清江顺流而下,可以直达天南,如今已经走了四五天。 同样是几天时间,但坐船返乡,和在双桂巷里居住,可谓天壤之别。 如果说在双桂巷的几天,是最难忘的几天,那在船上这段时间,就是最难熬的几天。 骆凝站在窗口,看着江岸发呆,旁边天生丽质的姑娘,也是没精打采躺在榻上,唉声叹气: “没有鸟鸟我快要死了……师娘,要不我回京城吧,贺寿的事儿,伱一个人去就行了……” 骆凝收回心念,望向身侧的折云璃: “你一个人留在京城,师娘如何放心?” “不是有惊堂哥嘛。” 就是因为有他,我才不放心…… 骆凝完全招架不住那个无耻小贼,可不想有朝一日,被夜惊堂一手一个,或者迭在一起…… 这些小心思,她想都不敢想,哪里能说出来,只是安慰道: “就个把月时间,等去周家贺完寿,咱们就回京城。那时候夜惊堂应该已经把仇大侠救出来了……” 折云璃在榻上翻了个身,手儿撑着脸蛋儿,两只白皙脚儿在空中摇摇晃晃: “到了京城,救走了仇大侠,咱们还不是要回南霄山。” “你我本就是南霄山的人,你还想在京城待一辈子?” 折云璃可没这打算,她望向师娘: “我是觉得可惜。惊堂哥那么厉害,给朝廷效力,万一以后飞黄腾达,掉过头来打我们怎么办?咱们得想个办法,把惊堂哥赚上山来。” 骆凝叹了口气:“大魏如日中天,想复国谈何容易。夜惊堂志在朝堂,岂会跟着我们造反,你怎么赚?” 折云璃认真琢磨了下,眨了眨大眼睛,突发奇想道: “惊堂哥还没婚配,要不咱们试试美人计?” ?! 骆凝仙气十足的脸颊一冷,恼火训道: “瞎说什么?我是你师娘!” 折云璃莫名其妙:“咦~!师娘,你想什么呢?平天教年轻貌美的姑娘多的是,这种事儿怎么可能让师娘亲自出马。而且师娘再是江湖第一美人,年纪也比惊堂哥大,他岂会中你的美人计……” ?? 骆凝深深吸了口气,小西瓜都变成了大西瓜,她左右看了看,找来一根戒尺。 胡说八道的折云璃,见状起身就跑: “我错了我错了,我随口说说,师娘别当真……” 骆凝轻咬银牙,直至折云璃跑出门,才慢慢收敛眼底的恼火,转头看向云安城所在的方向,眼底思绪万千…… —— 这是三章的字数,但因为是过渡章节,就不计还债了…… 友情推荐一本《开局账号被盗,反手充值一百万》,万订都市文,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瞅一眼~ 第69章 小尾巴 第69章 小尾巴 轰隆—— 雷动青苍,风行云聚,天色暗了下来。 沙沙雨幕洒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视野尽头可见几艘船舶时隐时现,沿江两岸的城镇也逐渐亮星星点点的灯火。 夜惊堂身着水云锦质地的黑色公子袍,腰悬佩刀,手持油纸伞站在船头;背后的甲板上,装满了布匹、茶叶、瓷器等杂货,以油布遮盖,两个红花楼门徒正在栓紧绳索。 前天从江安码头出发,已经沿着清江昼夜航行了两天,明早便能抵达位于云州边境的西王镇。 这世道没什么娱乐设施,在外跑船是个辛苦活儿,每天除开来回巡视以免货物掉落、触礁,就是在甲板上练习武艺。 三娘虽然也在船上,但船上有六个扮做力夫的楼中门徒,她作为女掌门,得保持高手姿态,打扮的风娇水媚出来瞎扯不合适,一直都和秀荷待在舱房里。 从京城到西王镇的江道,是京城贸易来往的主要航道,来往船只密集,时刻能看到巡视的水兵船只,按理说非常安全。 但夜惊堂观察两天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他站在船头往后眺望,可见背后有一艘小商船,距离约莫两里,看不清字号,开口询问道: “李涧,后面那艘船是谁家的?你可认识?” 在货物堆旁栓紧油布的年轻儿郎李涧,是香主李三问的孙子,硬算辈分的话,和夜惊堂算同门师兄弟。 李涧带着个竹质斗笠,闻言来到跟前,探头打量,看不太清,就跑进船舱,拿了个铜制的圆筒过来,拉开后凑在眼前打量: “嗯……打着张字旗号,未曾见过,估计是跑杂货的小商贾……” 夜惊堂瞧见铜制望远镜,微微一愣,拿过来打量几眼前后镜片: “你还有这东西?” 李涧瞧见夜惊堂意外的模样,露出得意: “惊堂哥没见过吧?此物名为‘千里镜’,近年才在北梁那边流传开。” 夜惊堂对望远镜肯定不陌生,但在这个世道确实是第一次瞧见。他拿起望远镜看向后方,却见是一艘小货船,满是杂货,有个带长枪的斗笠汉子,在船上遮盖防雨的油布。 距离两里,难以看清斗笠汉子的面部细节,夜惊堂观察片刻后,就把望远镜还给了李涧: “这艘船不对劲儿,前天出发,就吊在屁股后面,距离不远不近。按照以前走镖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在踩点,准备找机会劫镖。” “惊堂哥别疑神疑鬼,这段水路每天有几千条船往返,有同路的船太正常了,可能是看我们船大,才刻意走在一起,求个安稳。” 李涧说到这里,收起望远镜,又示意船上的师兄弟: “再者,那艘小船上最多三五人,咱们楼主可就在船上,西王镇还有两位宗师、十一个堂主、百余香主等着。我还真不信,江湖上有人敢劫红花楼总舵。” 夜惊堂想想也是,摇头笑道: “职业习惯,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后面那艘船还是轮流盯着,一旦行踪有异样,立刻示警。” “惊堂哥放心,这点心眼我还是有的。” 夜惊堂交代完后,和红花楼门徒换班,来到了商船后方。 作为货船,居住环境谈不上好,船尾的舱室只有四个房间,其余人都得住在甲板下面。 夜惊堂进入船尾,隐隐便听到房间里传来声响: “叽叽叽~~” “嗯哼哼~~” 鸟鸟发疯和女子的哼唱声。 夜惊堂嘴角轻勾,走到三娘的门前打量。 哪怕是‘船长’的房间,空间也不是很大,干净素洁,里面放着一张板床和桌椅,窗户开在船尾,可以看到后方的情况,除此之外再无特别之处。 鸟鸟可能是在船上憋疯了,此时正在床铺上来回打滚儿翻跟头。秀荷则坐在旁边,笑眯眯看着。 三娘穿着露出半截洁白小臂的轻薄夏裙,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妆盒,慢条斯理画眉。 本来水灵灵的杏眸,在精心勾勒下,看起来英气了几分,专斩少年郎的诱人红唇,颜色也变得很淡。 容貌依旧是那个容貌,但看起来很严肃冷酷,有点凶,嗯……颇有靖王的感觉,但吃亏在身高上,没东方笨笨那么有气势。 “三娘,你怎么把自己画成这样?” “夜少爷。”秀荷连忙起身,搬来座椅,又去倒茶。 裴湘君把妆盒放下,回头扬起脸颊: “好看吗?” 夜惊堂在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美艳脸颊: “三娘怎么画都漂亮,但这个妆容,嗯……我觉得有点凶。” “哼~” 裴湘君拿起镜子打量:“人靠衣装,要去会见各大堂主,要是温温柔柔一点气势没有,怎么压住场面?” 夜惊堂恍然。 在船上也没啥事儿,裴湘君折腾片刻后,可能是来了兴致,起身走到夜惊堂背后,解开他的黑色发带,让一头长发披散下来: “我给伱也打扮一下。” 秀荷对这事儿相当感兴趣,连忙跑了过来:“我来我来……” 夜惊堂打扮向来干净简洁,并不怎么注重,见两个女子有兴致,倒也没拒绝,腰背笔直坐在凳子上,仍由三娘和秀荷折腾。 裴湘君则手持眉笔,贴身描眉,离的很近。 夜惊堂正襟危坐,本来心无邪念,但三娘附身凑在跟前,红唇距离不过尺余,明显能感觉到温热鼻息吹拂在脸颊上。 呼~~~ 夜惊堂起初眼神澄澈,但慢慢就感觉有点不对,想往后靠一些,但背后就是水灵灵的秀荷,往后靠估计得枕在秀荷胸脯上,进退两难之下,只能目不斜视,看着在旁边歪头打量的鸟鸟。 裴湘君也发觉了夜惊堂‘羞涩’的反应,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起左手,用水袖遮挡住鼓囊囊的衣襟,以免夜惊堂不自在。 就这么忙活半天后,两人终于完事儿。 夜惊堂从嫐的两面包夹之势中解脱了出来,暗暗松了口气,拿起铜镜打量——头竖玉冠、眉锋如刀,不苟言笑的情况下,自带三分邪魅,看起来就像个心理变态的疯批公子,男女通吃那种…… “呃……” 夜惊堂一言难尽。 秀荷眼巴巴打量几眼后,挠了挠头:“少爷好像没以前好看了,但还是好俊~” 裴湘君也感觉自己不会给男人化妆,悻悻然道:“底子太好,再打扮只能画蛇添足,还是算了吧……” 正说话间,裴湘君眼神微动,看向了窗户。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天色也黑了下来,黑洞洞的江面只能看到极远处漂浮的几点船灯,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动静。 夜惊堂见此,手按刀柄来到窗前,扫视商船后方的江面,但雨势太大江面起了些许波涛,环境太复杂看不到什么东西。 “怎么了?” “水声不对。” 裴湘君在裴家待了多年,没少外出跑船,航行经验比陆上走镖的夜惊堂丰富太多,提醒道: “方才船尾右侧十丈开外,有东西在水面游过,不是江豚,就是有江湖人暗中靠近。” 夜惊堂手按刀柄,目光专注审视江面: “我下去看看?” “发现窗口有人,高手就已经知道打草惊蛇,早就跑了。在清江偷盗商船的水鬼不少,估计是看我们船大,想来打秋风,不用搭理,晚上多注意即可。” 夜惊堂本想留在屋里,彻夜贴身保护三娘,但转念一想——三娘看起来温温柔柔和林黛玉似得,实际能倒拔垂杨柳,真有贼子杀上船,三娘保护他还差不多。 因此他也没开口惹三娘白眼,转身告辞回到了隔壁的房间,躺在床上,刀不离身,注意着商船周边的动静…… 第70章 风云际会 第70章 风云际会 沙沙沙…… 窗外雨幕潇潇,天色逐渐泛白之时,外面也响起了嘈杂人声,嗡嗡闹闹如在闹市。 “别磨蹭……” “快点快点……” 夜惊堂睁开眼帘,推开船尾的支窗,入眼便是一艘满载货物的大船,船上有几个商贾之家的管家,指挥力夫盖好货物,看起来晚上刮风吹开了油布。 探出窗户查看,可见商船已经靠岸,右边是码头江堤,下着雨码头上依旧人头攒动,满载货物的马车牛车,几乎阻塞的交通,码头后方则是一座大镇。 而往江上看去,场景更为壮阔。小雨下江边千帆汇聚,桅杆和船帆阻挡了全部视野,明明身在江上却完全看不到江景,一眼扫去恐怕有不下千条大小船只停泊在江岸。 如此繁华程度,夜惊堂并不意外,毕竟这里是‘金江河口’,岸上便是西王镇。 大魏江河众多,有三条入海大江,分为大梁河、清江、邬江。 历朝为了航运来往,都在兴修水利,慢慢打造出了金江运河、邬西运河两条大运河,从而让三江彻底连通,坐船就可以从他老家红河镇,直达大魏版图另一头的江州入海口。 两条大运河的交汇之处,便是脚下的金江河口,走南闯北的人,几乎必经此地,虽然只是一座小镇,但其规模和繁华程度,已经不逊色任何一座大型城池,江湖人通常都是把这里当场京城的门户。 红花楼开年会,地点选在这里,一是因为当年各大船帮结盟建立红花楼,就是在此处;其次这里南来北往的人实在太多,红花楼的堂主低调来到这里,很难引起人注意。 已经到目的地,沿途没有出现意外,夜惊堂悬在心底的石头算是放了下来。 扫视江面,没有找到那艘挂着‘张’字旗号的小货船,估摸是已经到地方,在别处卸货了。 夜惊堂收起心思,整理好衣袍走出房间,可见李涧等人站在岸边,和码头的管事沟通装卸货等琐事。 而隔壁的房间里,三娘已经收拾好,身着深紫色裙装,发髻也非常端庄成熟,看起来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女掌柜。 鸟鸟则还在赖床,四仰八叉躺在窗台上,肚肚上还盖着手绢,睡相不忍直视。 昨晚还是和鸟鸟轮班盯梢,夜惊堂也没吵醒鸟鸟,在船尾洗漱一番后,把斗笠戴在头上,又取来油纸伞,和裴湘君一道前往镇子。 西王镇人流量巨大,镇子上聚集着不下十余万人,道路时长处于阻塞状态,哪怕下着雨,也能瞧见四处奔波的商客和江湖人。 夜惊堂沿街走走看看,尚未抵达落脚的客栈,前方忽然传来马蹄声,街上的车辆行人往两侧避让。 踏踏踏…… “别挡道……” 夜惊堂暗暗皱眉,护着三娘退到街边,抬眼看去,却见有一个车队迎面驶来。 车队前方是八个身着锦袍的刀客,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马匹衣着都价值不菲。 八名刀客后方是一辆马车,颇为宽大,车门关着看不到所乘之人,马车后方则是几个骑马的管家、小厮。 西王镇遍地是江湖人,能让所有人齐齐避让的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夜惊堂仔细打量,可见八名刀客腰间都挂着牌子,背着大阔刀,刀身极沉,目测不下四五十斤。 君山台…… 夜惊堂从大刀的造型上,认出这些人身份,眉头微皱。 义父死前留遗书,让他今后若是有机会,去找当年废掉义父的人找场子。 而这仇家,正是君山台的老祖宗‘刀魁’轩辕朝,江湖人一般称其为‘君山神侯’。 轩辕朝位列八大魁,在江湖走到巅峰,又是朝廷封的‘君山侯’,可谓黑白两道都走到了顶点;红花楼哪怕全盛时期,也得礼让三分。 夜惊堂明白彼此差距,没有急于一时跑上去找事儿,只当没看见,继续行走。 但让他意外的是,马车擦肩而过之时,车窗略微掀起,有人从车厢内往外打量。 余光看去,可见车厢里坐这个中年人,身着锦袍做豪绅打扮,面向严肃而俊逸,双眸如鹰隼。 夜惊堂并不认得此人,没有转头打量,等马车走远,方才询问: “三娘,这人是谁?” 裴湘君打量着街边铺面,不紧不慢回应: “轩辕鸿志,轩辕朝的二儿子,常年在外东奔西跑,负责来往交际,估摸也是准备去周家贺寿。” “他为什么看我一眼?” 裴湘君示意夜惊堂腰间的螭龙环首刀:“君山台的屠龙令,屠的就是环首螭龙。同为刀客,你瞧见对方背着刀,不也打量了几眼。 夜惊堂恍然,抬手把腰间的刀收起了些: “以后出门在外,我还是把刀包起来吧。” “嗯……” —— 咕噜咕噜…… 马车驶过雨幕下的街道,窗外嘈杂声不断,车厢里却十分安静。 轩辕鸿志正襟危坐,目光依旧放在窗外,眉头紧锁。 坐在旁边的儿子轩辕哲,稍显疑惑: “爹,你刚才在看什么?” 轩辕鸿志沉默良久后,摇头一叹: “狂牙子都死了几十年,江湖上竟然还有人用螭龙刀,唉……” 轩辕哲听到这个,顿时明白了父亲为何叹气——前朝末年狂牙子是刀魁,螭龙刀在江湖极为流行,他爹五十多岁,出生时正好是狂牙子制霸刀坛的末期,亲眼见证屠龙令崛起、螭龙刀没落,对这把刀的感触远比当代武人深。 而后狂牙子的传人郑峰,又因为他小姑的事儿被轩辕家打废,没斩草除根,以至于他爹生了心结,总担心有朝一日,被人提着璃龙刀上门清算新仇旧恨。 “爹多虑了,郑峰自己都把刀法学偏,八步狂刀早就失传了,就算有徒弟,几十年前就被爷爷破掉的刀法,再冒出来又能如何?” 轩辕哲看了眼马车外的满街武人: “至于璃龙环首刀,以前存量太大,隔几天就能瞧见一把,多半都是祖传或者从市面上淘来的老刀,很常见……” 轩辕鸿志摇了摇头:“江湖便是江湖,昨日有因,今日便有果,任你天下无敌、万人之上,也逃不过这江湖宿命。当年我劝伱爷爷斩草除根,你大伯非要在乎那点侠义阻拦,结果可好,这一时迟疑,就换来了三十年疑神疑鬼……” “要不孩儿派人,查查江湖上新冒头的刀客?” “天下刀客千千万,哪里查得到。” 轩辕鸿志收回目光,回复了不苟言笑的神色: “先去周家,周家占了红花楼的祖产,这次寿宴,红花楼若还没露面讨说法,说明大势已去。清江码头是云泽二州主港,这么大块肥肉,没我轩辕家点头,周家吃不下……” “红花楼露头又能如何?在孩儿看来,拿不住的东西就该果断撒手,免得吃不了兜着走,红花楼也算江湖上的老寿星,怎么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 …… 第71章 孤男寡女深夜外出…… 第71章 孤男寡女深夜外出…… 在夜惊堂和君山台擦肩而过之时,街边人满为患的茶肆窗口,也有三道目的在打量。 血菩提扮做白发苍苍的老商客,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眉头紧锁。 陈鸣和陆阮听从血菩提安排,过来刺杀靖王的贴身高手,此时坐在桌子两侧,同样面色凝重。 “昨天陈鸣借雨势掩护,去船上摸底细,尚未靠近,舱房里就有异样。此子如此年轻,江湖经验未免太过老道……” “我怀疑船上还有高手,但观察几天,也就经常和夜惊堂换班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身手不错,但最多也就二流水准。高手莫非在暗处?” 血菩提心中也在疑惑此事,夜惊堂和靖王关系暧昧,他猜测此行出门,靖王可能安排护卫,所以离京后迟迟没有冒然下手,想先摸清护卫的身份。 但商船上总共也就九人,夜惊堂、六个随船的家丁、两个女子;说功夫底子吧,看起来都会一点,可说高手,除开夜惊堂,其他人怎么看也没宗师的气象。 按照江湖经验,摸不清对方底细,就说明对方技高一筹,冒然动手是自寻死路,应该果断离开。 但眼前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血菩提又是借雇主的人手办私活儿,一旦错过,以后可能就再也没这种机会了。 血菩提斟酌良久,还是开口道: “干咱们这行,不能心急。已经到了西王镇,夜惊堂必然会四处走动、交际应酬,只要继续跟着,总能找到机会。” 陈鸣和陆阮,皆是刀口舔血的江湖狠人,两人都感觉这趟差事不对头。 但论江湖资历,他俩加起来都不如血菩提,当下还是服从了指挥,扮做血菩提的随从,拉着一车杂货汇入了人群。 血菩提刺杀经验老道,跟踪并未被夜惊堂等人察觉。 夜惊堂一行人进入西王镇后,先入住了一家客栈,继而又出门去镇上的交易场合,拜访各地的商贾,谈些五花八门的琐事。 虽然没瞧见夜惊堂身边跟着护卫,但西王镇人太多,其中卧虎藏龙不乏高手,当街下手动静太大,很容易惹来豪侠义士捣乱。 血菩提三人暗中酝酿许久,也没找到机会,时间则从早晨来到了黄昏,夜惊堂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落脚的江湖人众多,他们不清楚客栈内部的情况,不好贸然下手,本来已经放弃,准备明天再继续找机会。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一路来都谨慎到滴水不漏的夜惊堂,忽然就把机会给送到了面前。 天色渐暗,雨幕未停,西王镇上亮起了满街灯火。 血菩提和两个帮手,在街对面的一家客栈里轮番盯梢,看着看着,就发现两道人影,悄悄摸摸从客栈侧面的巷子走了出来。 血菩提眯眼打量,可以确认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是目标夜惊堂。 而身侧的丰腴女人,则是裴家的女东家裴三娘。 两个人相伴出门,身边没有带任何人,又夜黑风高雨大,放在杀手眼里,几乎就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三人快步下楼,陆阮从货车下方抽出一杆齐眉枪,低声询问: “他们大晚上出门作甚?” 入了夜,又下雨,街上人很少,夜惊堂走到也是巷道,可以说随时都能下手。 但血菩提没有妄动,提着铁拐在阴暗处遥遥跟随: “不清楚,此子江湖经验老道,当心是诱敌之计引蛇出洞,先摸清意图再动手。” 陈鸣和陆阮也觉得这机会来到太突然,还真就不敢直接上,跟着血菩提无声尾随,试图摸清两人意图。 而这对孤男寡女的意图,好像很明显…… 夜惊堂和女东家并肩而行,共撑一伞,女东家的肩膀就贴在夜惊堂身上,就好似风韵熟美小娇妻,说俩人是半夜闲逛的夫妻,恐怕都没人不信。 而两人去的位置,也越来越偏,最后直接出了镇子,来到河岸小街,进了街边一家不起眼的老旧客栈。 “……” 血菩提混迹江湖一辈子,对于这种行为,怎么看都觉得是‘私通’,苍老脸颊稍显古怪。 后面两人显然也看明白了,但陈鸣比较谨慎,疑惑道: “两人要苟合,大可在客栈里,何必抹黑跑到河边重新找一家小客栈?” 血菩提略微琢磨:“此子和靖王关系暧昧,私下与女人苟合,恐怕不敢让靖王知晓。” 陆阮也是插话:“据打探,那女子叫裴三娘,而夜惊堂是裴家的义子,算起来得把那个女子叫‘姑姑’。姑侄私通,自然得背着家里人。” “呸……” 陈鸣不屑呸了口:“长得一表人才,背地里却干这种目无人伦的勾当,亏得我还把他当个棘手人物。” “大户人家,偷姨娘的都比比皆是,这种事儿不稀奇。” 血菩提抬手压下两人闲谈,在暗处注意良久,没发现老旧客栈有什么异样,才无声无息朝小街后巷摸去…… —— 噼里啪啦…… 雨珠落在伞面上,伞骨震颤,飞溅出些许水沫。 夜惊堂怕三娘肩头被淋湿,手中的伞往过靠了些,几乎是单手搂着裴湘君,但胳膊并未贴上后背。 裴湘君沿着河岸缓步行走,仪态如豪门贵妇:“这条街叫‘锦鲤街’,私底下是泽州堂的产业,白天游人挺多……最近堂主碰头,为防消息走漏,街上都换成了自家人,不接外客。” 如果不是三娘开口,夜惊堂还真看不出来街上的闲汉、船公、店伙计全是自家人,略微打量: “楼里来了多少人?” “三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泽州堂的人。红花楼十二堂口,分别在大魏十二州,有大有小,这次来的都是的核心人手,每家也就十来个,都在前面的大圆楼里等着……待会见到宋堂主和陈堂主,你还是客气些,两人皆是货真价实的宗师,比我厉害的多,你二话不说耍横,人家真能揍你……” “这我自然知道……” 闲谈之间,裴湘君带着夜惊堂,走过临河小街,来到一家客栈门口。 客栈看起来颇为老旧,估摸有个百年岁月,门头在风雨侵蚀下已经发黑,大堂里点着一盏油灯,年迈的老掌柜,在柜台后打着算盘,店小二懒洋洋的靠在门口。 两人过来,店小二并没有什么异色,只是抬手: “两位客官里边请” 而后就带着两人往客栈后方走去…… ———— (15/???) 第72章 红花楼群雄 第72章 红花楼群雄 从客栈后门出去,便来到了一条老巷,巷道另一侧是围墙,里面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圆楼。 圆楼产于江州,云州其实颇为少见,整体呈圆形,外围是两层房舍,内部则是个直径二十丈的青石广场。 圆楼有些历史,内部装修颇为华美,平日里算西王镇的景点,经常有豪商大户在这里宴客。 此时圆楼内寂寂无声,正东的厅堂里,放着数张交椅,各大堂主位列其中,都等着楼主的到来。 百余名香主,沿着圆楼屋檐在外站立,能看到李三问、黄烛夫人等熟面孔;然后则是核心门徒,比如李涧之类的香主儿女。 整个圆楼下方,估摸整整齐齐站了不下两百余人,但相较于圆楼的规模,并不显拥挤。 夜惊堂和三娘出现在圆楼外,无声肃立的红花楼门徒,就齐齐拱手一礼,大厅里就坐的十一位堂主,也站起了身。 红花楼行事低调,虽然已经清空了圆楼周边,但就在西王镇跟前,为防有高人路过发觉,也没人高声呼喝,令行禁止的气势配上压抑的雨夜,气氛还颇有压迫感。 裴湘君进入圆楼,原本妩媚贵妇的气质就消失不见,面色不喜不怒,在门徒的注目礼中,缓步走过环行走廊。 夜惊堂跟在背后,能发现周边人都眼神敬重;而坐在大厅里的堂主,神色则各有不同。 红花楼十二堂口,就相当于十二名当家,地位有高低之别,具体排序可以从和座次看出来。 楼主的位置在大厅中堂下,而右侧身着白色锦袍的高大中年人,是红花楼二当家宋驰,左侧则是朱雀堂陈元青,再往右是玄武堂堂主,剩下就是以地名命名的小堂主。 四大堂口,前身都是各州的船帮,其他堂主则是后起之秀,陆续加入。 红花楼最鼎盛时,老中青三代能凑出七个宗师一个武魁,几乎制霸江湖。 但近些年时运不济,邬州的玄武堂率先掉队,当家连宗师都没打进去;而后裴家也青黄不接,只能让裴湘君上位,整个红花楼就只剩下三个宗师。 白虎堂和朱雀堂虽然也面临青黄不接的困境,但堂主正值当打之年,情况倒还好些。 二当家宋驰,刚刚年过五十,武艺放在宗师中能排进中游,未来不无可能成为顶流宗师,乃至冲击八大魁。 而三当家陈元青,当年独自摆平了江州漕帮的一位强敌,是有战绩支撑的内家宗师,虽然不如宋驰,但年纪才四十出头,前途不可限量。 裴湘君也是入门宗师,而且更年轻,但继位后受限于实力和红花楼境况,根本没出门平过事儿,没有实际战绩支撑,导致水分很大, 主弱臣强的局面,导致了二三当家的分量,比大当家裴湘君要重。 就比如现在,身材魁梧的宋驰,和气态儒雅的陈元青,虽然也起身迎接大当家,但神色完全是看待子侄辈。 裴湘君实力不如两位堂主,本身也确实是晚辈,对于这种局面也无可奈何,不紧不慢走到大厅正中的交椅上坐下,微微抬手: “各位堂主就坐。” 红花楼内部会议,其实也没太多规矩。 二当家宋驰在旁边坐下,抬手让第一次来的后辈给裴湘君敬茶,同时望向站在背后的夜惊堂: “这位是?” 夜惊堂站在裴湘君的椅子背后,拱手一礼: “晚辈夜惊堂,家父裴远峰。” “哦?” 听见此言,在坐十一位堂主皆是转过头,打量起夜惊堂。 上任楼主裴远鸣,是货真价实的顶流宗师,甚至当过一段时间‘枪魁’,在红花楼威望很高,只可惜死在了当代枪魁断声寂手中。 裴远峰是裴远鸣的弟弟,众多堂主都认识,当年还和宋驰打过架,天赋只比兄长弱一线,如果顺顺利利成长到今天,大概率也能成为顶流宗师。 宋驰神色郑重了几分,询问道: “远峰回来了?” “二哥年初已经身故,把义子送到裴家,让我代为照看。” “……” 众堂主听闻此言,皆是面露失落和伤感。 裴家是红花楼的奠基人,老家主和两个儿子皆已身故,独苗裴洛入不了江湖,这便相当于在江湖上断了香火。 陈元青作为三当家,七八岁时还把裴远峰叫哥,瞧见故人义子,颇为亲和: “到了红花楼,就是我等子侄,若遇上事儿,尽管和我们开口。我红花楼虽然不如往昔,但我和宋二哥,还有楼主,在江湖上说话也有些分量。” 把‘楼主’放在两人后面,足可见三娘这女掌门的江湖地位。 宋驰叹了口气,示意背后的年轻公子: “这是我儿子宋长青,你们俩年岁相差不大,多聊聊。” 夜惊堂一一见礼后,又对身材颇为健硕的宋长青拱手。 宋长青二十五六,并没有把夜惊堂当对手看,也如同师兄弟般回了个礼。 宋驰说完了话,就开始聊正事儿: “我在充州,听说水云剑潭把清江码头的生意抢了个干净。青龙堂起家就在清江码头,祖产被人抢了,楼主是何打算?要不要我和元青跑一趟?” 问题看似关切,但话里意思很明白——祖产都被抢了,楼主要是搞不定,就别逞强,撒手放权,把事儿交给我们去办。 换做往日,裴湘君面对这种问题,根本不好回答,因为她确实平不了事儿。 但今天不一样,裴湘君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含笑道: “此事我会尽快解决。今天各堂主都在,我先宣布一件事儿。” “哦?” 宋驰眼神颇为意外,还以为裴湘君想通了,准备让位,但看裴湘君的神色,又不太像。 陈元青询问道:“楼主有何安排?” 诸多堂主都把目光望了过来。 裴湘君微微抬手,让夜惊堂上前一步: “从今往后,惊堂就是红花楼少当家……” “嗡……” “这……” 话未说完,整个大厅直接炸锅,所有堂主乃至在外旁听的老香主,都是目光错愕。 宋驰确定裴湘君不是开玩笑后,眉头一皱,轻拍扶手: “湘君,你可知‘少当家’在门派之中,是何等分量?” 裴湘君平静回应:“少当家就是我指定的继承人,我若死了,他直接接手红花楼;我若失联,他可以自行调令门众,各大堂主都需听从号令。” 三当家陈元青,虽然没有当大当家的意思,一直支持裴湘君,但这时候也是轻轻摇头,提醒道: “湘君,掌舵不只是名号,本身能服众,才能让下面人听从号令;你当年上位名正言顺,我和各堂主都没意见,但伱这些年的表现……唉。” 各大堂主持同样想法——裴湘君自己都不拿事儿,连抱元门这种货色,都开始骑在头上撒野了,怎么敢安排个少主骑在众堂主头上? 他们就算再忠义,这么大的家业,也不能跟着昏庸掌舵瞎搞不是! 宋驰脸色着实不太好,想了想,也没有动怒,直接抬手道: “江湖人用拳头说话。夜贤侄若有接班的能力,在坐各堂主自然不会质疑楼主的决策。长青,去外面和夜贤侄过过手,让各位长辈,看看夜贤侄的斤两。” 宋长青是白虎堂接班人,以后爹当了楼主,他就是少主,这种在各大堂主前展现才能的机会,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宋长青走出一步,先对着众多堂主拱手一礼,然后抬手示意大厅外的雨幕: “夜兄请。” 夜惊堂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当下没有多言,对在坐堂主行了个礼后,和宋长青一起走出大门,来到雨幕下的青石广场。 在场堂主、香主,神色也都严肃起来,想要看看楼主凭啥做出这么离谱的安排。 但两人刚走入雨幕,还没摆开架势,圆楼面河的屋脊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什么人?” 继而就传出尖锐哨响: “咻——” 声音一出,圆楼肃然一静。 红花楼全体高层都在西王镇开会,就算心再大,也得做好准备,避免被其他江湖势力一锅端。 哨声便是提醒强敌来袭,全员战备。 就坐的陈元青、宋驰脸色微变,当即飞身冲出大厅,撞破雨幕,落在了圆楼顶端。 飒飒—— 在青石广场周边围观的香主门徒,也同一时刻显出如临大敌之色,飞身而起。 而圆楼外的临河长街之上,同样响起破空的‘唰唰’声,听声音不下百人! 夜惊堂和宋长青皆面露疑惑,见状也脚点廊柱,落在圆楼屋檐上,朝外面看去。 大雨之下,临河小街的屋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皆是如临大敌,手持刀兵左右四顾: “怎么回事儿?” “谁杀来了?” “不知道呀,好像就这仨。” “堂主香主都在里面,怎么可能只有三个人打上门,当心贼子潜伏在暗中……” 而圆楼正下方,客栈的后墙下,是被围住的三个斗笠客,彼此背靠背,眼神惊悚看向屋顶,也在低声交谈: “怎么回事儿?中埋伏了?” “有必要埋伏这么多人?!” “……” 双方茫然对峙,整个江岸,都在此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73章 浑身是胆血菩提! 第73章 浑身是胆血菩提! 雨夜寂寂,河岸小街灯火稀疏。 血菩提带着两名高手,准备暗杀雨夜偷情的姑侄俩,还没摸到客栈跟前,就听到了远处圆楼上的是示警声。 “咻——” 血菩提暗道不妙,当即想要逃遁,结果没跑出几步,就发现客栈里的伙计掌柜、茶铺里的小厮、河边画舫里的船公、乃至雨夜闲逛的醉汉,都出现了异动。 唰唰唰—— 破空声如蝗虫过境! 不过刹那之间,视野中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跃至高处,从街头延续到街尾,一眼看去就好似簸箕被打翻,里面的黑豆在地上乱跳。 “嘶——” 陈鸣和陆阮倒抽了一口凉气,退到了血菩提跟前。 血菩提饶是行走江湖一辈子,经验老道至极,瞧见此景不免也愣住了。 他目标是晚上过来偷情的孤男寡女,就算猜到对方可能引蛇出洞,注意力也放在客栈周边,谁会料到整条街都是埋伏的人? 唰唰唰—— 雨夜中破空声不断,以街道后方的圆楼最为密集。 转眼看去,两层高的圆楼上方,密密麻麻站了两百余多人,加上沿街的人影,人数恐怕不下三百。 陈鸣环视周边的‘天罗地网’,低声道: “怎么回事儿?中埋伏了?” 血菩提摇头,觉得不是夜惊堂刻意‘请君入瓮’,毕竟这瓮大的有点太过分了。 能轻而易举跃上两层楼的人,必然都有功夫底子,而且不低。 在场三百来号人,大半都是轻而易举凌空,可见全是江湖上的好手,圆楼那边最恐怖,看动静就知道一二流高手不在少数,指不定还有宗师混在其中。 三百来个身手不俗的江湖武夫,还有宗师混迹其中,八大魁来了指不定都得喝一壶,对付他们仨,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可能来错了地方,稍安勿躁。” 三人不敢冒然激怒这群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只能站在原地抬起双手,安静等待。 倾巢而出的红花楼群雄,很快把客栈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霹雳—— 一道雷光闪过。 圆楼上方,十一位堂主在飞檐边缘并肩而立,雷光暴雨的衬托下,气势森然肃穆。 宋驰站在中间,双手负后,低头巷道里的三个小杂鱼,沉声呵问: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裴家虽然一直处于暗中,但外面山高皇帝远的各大堂口,可都是光明正大扎根江湖。 血菩提瞧见圆楼上方的宋驰,心中就是一沉,认出了这是红花楼的二当家‘白佛’宋驰,天南赫赫有名的拳法宗师,实力远胜与他。 而并肩而立的儒雅中年人,必然是红花楼的三当家‘江州鹤’陈元青! 血菩提单独遇上陈元青,可能还能过几招,但加上白佛宋驰和周边三百来号高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他也是此时,明白了自己摸到了什么鬼地方——红花楼总舵! 血菩提暗道不妙,但还是强自镇定,微微抬手: “在下王英,凃州人士。我等无意冒犯,只是发现此地不对劲,过来看看。惊扰之处,还请诸位朋友见谅。” 宋驰和陈元青觉得这三人行踪诡异、十分可疑。 但琢磨半天,实在想不出这仨人,大晚上跑来红花楼总舵白给的动机,心中也觉得可能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江湖人。 但两人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仨个冒失鬼,背后就传来了一道清朗嗓音: “血菩提?” 夜惊堂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飞檐边缘,低头看着巷道,眼神十分古怪,此时算是明白,一路来吊在屁股后面的人是谁了。 血菩提的名号,对于在天南扎根的宋驰来说,影响挺深。 宋驰仔细打量,才发现三人为首的老者,提着一根铁拐,确实和传闻中血菩提的兵刃相符,略显意外询问道: “夜贤侄认识此人?” “认识。前些天在京城,他刺杀靖王,我恰好在靖王身侧,帮忙护驾,打了一架。他这次一路尾随过来,恐怕是想找我报仇……就是没想到能尾随到这儿来。” 血菩提见夜惊堂从红花楼中出来,就知道雇主打探的情报,歪到了姥姥家,除了名字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被夜惊堂识破,血菩提自知在劫难逃,也不再掩饰身份,双手杵着铁拐,看向圆楼上方,不紧不慢道: “老夫就说,一个边关小镇的镖师、商贾之家的义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多高深武学,夜公子藏得倒是够深。白佛、江州鹤……看起来红花楼堂主都在,好大的阵仗。” 红花楼虽然内部不太和睦,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在场众堂主,见下方之人确实是血菩提,还是冲着红花楼子侄来的,脸色冷了下来。 宋驰上前半步,双眼微眯: “阁下过来,是为了对付夜贤侄?” 血菩提面无惧色,平淡道: “老夫是绿教的人,受命铲除靖王身边之人,此事和你红花楼无关。夜惊堂是你红花楼的人,算上面消息有误,彼此闹了误会,老夫乃至上面,以后都不会再对他动手。希望诸位,能给绿教三分薄面。” 绿教就是绿匪,虽然很少在江湖混迹,但凶名极大,不但麾下高手层出不穷,还有手眼通天的靠山,敢直接正面对付朝廷,属于江湖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宋驰和陈元青,听到‘绿匪’的名号,暗暗皱眉。 陈元青稍微斟酌,开口道:“你今天闯入此地,明显不知道这里是红花楼总舵。伱事前都不知道红花楼的存在,我等把你宰了,绿匪又如何知晓你死于谁手?” 血菩提摊开手,岿然无惧: “绿教极少过问江湖事,但胆敢阻挠我等的人,都会灭满门杀鸡儆猴。尔等若有胆量,大可动手试试。” 宋驰和陈元青都是老江湖,整个红花楼的核心力量都在,若能被这话恐吓不敢动手,以后就不用在江湖混了。 宋驰稍作斟酌后,便想下场送走这仨忽如其来的冒失鬼。 但旁边的夜惊堂,却抬起手: “他们三人为我而来,算是私人恩怨,何须各位叔伯帮我平事。” 陈元青眉头一皱:“夜贤侄,你是裴家的人,有人敢对你下手,就是伤我红花楼妻小,何来私人恩怨的说法?回来。” 各大堂主也是开口制止,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对手来了让子侄自己去应付,他们这群叔伯的脸以后往哪里放? 但此时裴湘君却出现在了楼顶,头顶带着斗笠遮掩面容,站在众人背后,声音沙哑道: “让他去吧。” 众多堂主见此皆是皱眉,但也没有违逆楼主的意思,停下了话语。 踏—— 夜惊堂跃下圆楼,落在街面后方的巷道里,抬手勾了勾,从房舍上接来一杆长枪,望向前方的血菩提: “红花楼是江湖名门,不以多欺少,你们敢来,我还是给你们个机会。想活着离开其实很简单,你们能把我制住当人质,上面的长辈肯定不会妄动,尔等可敢试试?” 背靠背的三人,慢慢转过身,面向了夜惊堂。 当前形势很明朗,他们仨武艺再高,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条巷子,唯一的生机,就是夜惊堂给机会,他们设法擒住,从而挟持人质突围。 但三个人一拥而上,上面的红花楼群雄发现情况不对,几百号人铁定就跳下来了。 血菩提清楚夜惊堂的霸道,眼珠微转,做出很江湖气的模样开口: “夜公子确实是个人物,红花楼不以多欺少,我等自然不以寡敌众。只希望上面的朋友,能讲点江湖规矩。陆阮。” 说完,偏头示意…… 第74章 午夜人屠(上) 第74章 午夜人屠(上) 哗哗哗…… 雨势越来越大,暗巷中的气氛,也逐渐紧绷。 血菩提身边的陆阮,提着齐眉枪走上前,本来心如死灰的神色,也变成了殊死一搏的悍勇: “七尺枪陆阮,久闻红花楼霸王枪的大名,陆某今日倒是想看看,昔日枪魁的枪法,在夜公子手中还剩下几成火候。” “陆阮?” 听见自报家门,红花楼群雄皆是一愣,没想到血菩提身边的两个小卒,竟然也大有来头。 七尺枪陆阮的名声,在云州一带可不低,出身崖州,师从‘北崖枪王’楚豪,而楚豪当年算是裴远鸣的劲敌,为争‘枪魁’还打过几架。 虽然陆阮因为品行不端被逐出了师门,但天赋着实不俗,落草江湖后干劫道的买卖,单枪匹马犯下数起大案,被黑衙追捕多年都没落网,还以北崖‘游龙枪’为基础,自创了一套‘游蛇枪’,颇有青出于蓝的迹象。 陆阮不是宗师,但在场堂主大部分也不是,甚至有几位自认不是陆阮对手,见其出来,不免出现嘈杂声: “陆阮?他怎么也在?” “血菩提、陆阮……对付一个小辈,需要这么大手笔?” 但众人疑惑之语尚未说完,巷道里的情况,就给他们解释了,血菩提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踏踏踏…… 陆阮手持齐眉枪,往前走出不过三步,就开始大步狂奔拉近距离,双手持枪躬身近乎伏地。 夜惊堂立于巷中,侧身单手握枪指向地面,密集雨珠砸在枪锋之上,飞溅出点点水雾。 “喝!” 距离三丈之时,陆阮速度骤然加快,手中齐眉枪如梭连点。 飒飒飒—— 巷道中劲风骤起,雨幕纷飞。 灯火照耀下,两人之间的雨帘,竟是被陆阮刺出数个漩涡,枪身化为残影,根本看不清出枪的动作。 此枪出手可谓凌厉迅猛,爆发力让在场不少堂主都为之汗颜。 但能连出数枪,也说明了根本没刺中,不然一枪就够了。 夜惊堂单手持枪,并未立刻反手,而是提枪脚步不紧不慢后移,身体看似惊险,却恰到好处的每一次都挪到了齐眉枪攻击距离之外。 飒飒飒—— 陆阮脚步沉稳步步向前,枪出如龙看似迅猛,但无论如何压身,手中枪锋总是差了那么半分。 夜惊堂游刃有余的超凡身法,让众多堂主眼前大亮! 但众人尚未来得及惊艳,接下来的场面直接让他们心生惊悚。 陆阮连刺十二枪不中,一口气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得不后撤蓄势。 也正在此时,毫发无伤的夜惊堂,手中长枪往身后滑出,直至单手握住枪尾,枪锋点在地面。 叮! 一轻低鸣。 下一瞬,青石巷中就传出一身爆响! 轰隆—— 夜惊堂力从地起,腰腹发力,浑身肌肉紧绷,单手持枪尾,如同甩长鞭一般,将长枪从后往前抽去。 “喝——!” 这一下力量强到什么地步,众堂主都难以相像。 只见夜惊堂手臂刚刚抬起,笔直长枪就在骇人的加速度下崩成弓形。 长枪抽中凌空落下的雨水,雨珠当空炸裂为白雾。 上方雨帘被枪锋撕裂,半条巷子的雨珠,被枪风裹挟犹如风卷残云,朝陆阮激射而去。 陆阮毛骨悚然,毫不犹豫抬枪格挡,但健壮体型放在这一枪面前,就好似螳螂在山崩之前举起了双臂。 轰隆—— 巨响声中,一条水雾和草叶组成的气浪,瞬间从狭窄巷道中冲出十余丈,就好似一条猝然出现在巷中的强龙。 陆阮抬起的长枪,不过一瞬之间就被枪锋劈断。 嚓—— 寒光一闪间,枪锋正中头顶。 嘭! 碎肉纷飞,血光四溅。 陆阮眼底的震惊尚未来得及化为惊惧,整个身体就在雨幕中炸开,内脏与鲜血被气浪裹挟,硬生生在青石巷道中泼洒出一抹扇形的血红! 洒…… 一枪落,动静骤止! 整个圆楼上下陷入死寂,场景过于血腥,连裴湘君都偏过了头。 夜惊堂慢条斯理收回长枪,抬眼望向了对面,微挑下巴: “下一个。”。 哗啦啦…… 大雨瓢泼,周边死寂良久,才慢慢响起嘈杂: “嚯……” “这什么鬼东西……” “好一式黄龙卧道!” 圆楼上方的宋驰和陈元青,瞧见此景眼底都显出震惊。 两人见楼主把夜惊堂推出来,就猜出此子定然有些本事,但着实没料到本事能大到这种地步! 超乎常人的强横体魄、澎湃至极的内劲、外加世间最霸道的裴家霸王枪! 这一枪出手的声势,绝对有宗师的水准,甚至能让宋驰都暗暗心惊。 此子看起来不到二十,怎么可能这般霸道? 此景落在红花楼群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而放在血菩提眼中,就只剩下惊悚。 血菩提知道夜惊堂会八步狂刀、天合刀,甚至屠龙令,本以为此子是个刀法大家,万万没料到枪法也这般恐怖。 虽然看起来,夜惊堂的枪法远没有刀法那么有灵性,但长枪这兵器,单挑天生比短兵强三成,他连刀都招架不住,拿什么去对付这杆曾经制霸枪坛的霸王枪? 哗啦啦…… 雨幕中的静默,持续了很久。 最终还是夜惊堂,先行抬起枪锋,指向血菩提和陈鸣: “一起上吧,至少死的没那么窝囊。” 陆阮一枪被秒杀,剩下两人一起上,在场没一个人觉得有问题。 血菩提杵着铁拐,脸色阴沉,转身走向河岸小街: “两大宗师在上面盯着,夜公子胜之不武。换个地方如何?” 在圆楼下面打,宋驰、陈元青随时能跳下来驰援,而血菩提等人得分心防备上方,说起来确实不讲武德。 虽然血菩提等人没有讲道理的资格,但夜惊堂并未在意,将长枪扛在肩头,穿过了客栈侧面的巷道。 剜心手陈鸣,身逢绝境脸色发白,但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还是袖袍下的双手微动,弹出了两只铁爪,五指顶端皆有锋刃,在微光中流淌着寒芒。 陈鸣的凶名,说起来比陆阮还大,夜惊堂接‘无翅鸮’的差事时,里面就有‘剜心手’陈鸣的悬赏令。 咚、咚、咚…… 铁拐杵在石砖上,发出沉闷轻响。 巷道中的三人,很快穿过房舍,来到了河岸长街之上,相距十丈。 轰隆—— 一道雷光撕裂雨幕。 夜惊堂单手持枪斜指街面,左手抬起,微微勾了勾…… 第75章 午夜人屠(下) 第75章 午夜人屠(下) 霹雳—— 雷动青苍,风行云聚,滂沱大雨席卷河岸老街。 百坊闭户,千巷如洗,雨灌江舟宛若天公泣血! 三道人影,在河岸长街两端对峙。 就在夜惊堂勾手的同一时刻,身形佝偻的血菩提,脚步重踏,手中铁拐往前猛甩: 咻—— 黑色铁拐在雨幕中化为半月,三粒暗红珠子,从铁管底部的孔洞飞出,破空而去,直击夜惊堂眉心、咽喉、心门! 血菩提的暗器速度骇人,想以长枪挑开难比登天,但霸王枪的打法,向来没这么精细。 所有人注视之下,夜惊堂根本没格挡或闪躲的想法,双手持枪,直接来了一式来了个横扫千军。 轰隆—— 此招乃裴家霸王枪最为标志性的招式‘霸王开海’,枪名就得自于此,把裴家枪的大开大合、刚猛霸道展现的淋漓尽致。 双手持枪横扫,只是起手一瞬,就卷起了周身雨幕。 待到长枪扫过身前,周身一丈的雨幕,竟是被凌厉枪锋震碎为水雾,形成了一条雾气环带。 嗙—— 气浪翻腾,被枪锋撕碎的雨雾往外推移扩散,如同风卷残云般吞没了一切。 三枚激射而来的暗红珠子,霎时间被带偏失去平衡,往侧面飞散。 而对面的血菩提,并未被此骇人之景镇住,抓住机会,全力爆发近身。 “喝!” 夜惊堂长枪从右扫到左侧,顺势前拍,一记黄龙卧道再度劈下。 但高手过招,一个招式别用第二遍,是江湖共识。 血菩提经验极为老道,算准了夜惊堂会如何连招,抬起铁拐格挡,却未出力,而是身形横移,翻转铁拐。 挡—— 势大力沉的枪锋砸在铁拐上,没有丝毫着力,砸的铁拐翻转一圈,直接劈入街面青砖。 轰隆—— 街砖瞬间粉碎,被砸出一条半丈长的凹槽。 血菩提以拐杖勾住枪杆,顺势全力压下,直接按死了枪身! 而如影随形的陈鸣,此刻终于露头,直接从血菩提头上跃过,右手铁爪带着幽森寒芒,抓向夜惊堂额头。 两人这一套配合可谓行云流水,虽然体魄逊色于夜惊堂,但凭借经验技巧,硬生生打出了一击必杀之势。 圆楼上方的宋驰等人脸色骤变,看出夜惊堂枪法尚未收放自如,用力过猛,被血菩提逮住破绽破了招。 夜惊堂被按死枪身,当下只能弃枪拔刀。 但已经贴身的陈鸣,根本不会给机会,就算夜惊堂出手极快挡下陈鸣,血菩提也会同时补刀,两人联手之下,夜惊堂几乎是必死之局。 此景让裴湘君都脸色骤变,但彼此相隔甚远,根本没法驰援。 宋驰想大喝一句:“留手!”,但嘴还没张开,眼神就是一呆! (⊙_⊙;)! 只见长枪被按住,看似没有任何方式破招的夜惊堂,在陈鸣一爪袭来之时,没有选择弃枪后撤,而是将爆发力拉到了极致,左手按枪尾下压,右手上抬。 “喝——” 爆喝之下,夜惊堂双臂袖袍撕裂,长枪崩成半圆。 此招并非霸王枪的枪招,而是单纯以蛮力来了一招‘霸王起鼎’,硬生生把绝境之下全力爆发的血菩提给挑了起来,连枪带人,一起砸在了上方的陈鸣! 嘭—— 两道人影当空相撞,陈鸣身形被撞向高空。 此情此景,着实把圆楼上的红花楼群雄看懵了。 毕竟夜惊堂这肉体力量,已经强到完全不讲道理,能‘一力降十会’,再看招式毫无意义,拿根铁棒子乱砸,都能打的宗师不好近身。 不过血菩提确实是江湖上的老宗师,被强行挑起的瞬间,依旧没有乱了章法,竟是凌空抬手抓住了陈鸣的腰带,往前丢去。 陈鸣顺势近身,毫不迟疑一爪扫在在夜惊堂胸口。 嚓—— 铁爪一扫而过,带起一声爆响! 夜惊堂在雨中激战,浑身湿透,这一爪下去,可见黑色衣袍上激荡起水雾,胸前衣袍瞬间粉碎,从左肩到肋下,被斜着抓出一条大口子。 然后…… 就露出了银光闪闪的软甲! 你他娘的! 陈鸣绝境之下拼死近身突袭,却抓出一件丝毫无损的软甲,心情不亚于撕开美人裤子发现了贞操锁,饶是激战之时,心中依旧爆出了一句粗口。 下一瞬,夜惊堂上抬的枪锋,就撞在了陈鸣腰间。 嘭—— 陈鸣瞬间化为弓腰的虾米,连枪带人直接被砸在后方街面之上。 嗙! 街面积水震荡,出现环形涟漪。 被全力摔在石砖上的陈鸣当即口鼻喷血,腰部扭曲直接被这一下砸断了腰椎。 “咳——” 陈鸣作为江湖悍匪,必死之下也是激发了凶性。 腰部以下失去知觉,陈鸣依旧爆喝一声,左手抓住枪杆,不理会刺入身体的枪锋,右爪奋力往前扫向夜惊堂胳膊: “呀——!” 此举是给血菩提机会,牵制住兵刃,让刚刚落地的血菩提从后方突击,死也要换一个。 但可惜的是,血菩提并不值得信任。 血菩提和夜惊堂交过手,刚才被夜惊堂强行挑起,就察觉到夜惊堂的蛮力,在短短几天之内又上了个台阶。 这些变化完全不合常理,只可能是修炼了《鸣龙图》。 练过鸣龙图的人,不是皮糙肉厚,就是生命力强的令人发指,不当场打死,基本上都是在做无用功。 而且血菩提一开始也没想着以命换命,来到河边打架就是为了逃遁,丢出陈鸣完全是当肉盾,落地便冲向了近在咫尺的河岸。 噗通—— 陈鸣舍命换来机会,却听到落水声,眼神显出了错愕与暴怒,被长枪捅穿胸口,铜铃般的双眼依旧转向了河岸的水花,含着血沫怒骂: “你狗日的……” 噗—— 话语戛然而止。 夜惊堂一枪刺穿陈鸣胸腹,顺势横挑,便撕裂了陈鸣上半身,未等血水飞溅到衣袍之上,就飞身追向河岸。 不过帮派里无数叔伯辈在场,哪需要他亲自追逃兵。 夜惊堂还没跳下河岸,一道身影从身旁超过,窜入黑漆漆的水面,犹如鱼雷无声穿入水底,刹那间出去了数丈。 咻—— 红花楼是靠航运发家,各堂主本身都是船帮老大,水性是吃饭的本事。 血菩提从岸上逃遁,指不定还有点机会,从水里跑,那真是被逼急了脑子没转过弯。 夜惊堂在岸边停步,下一刻,距离河边十余丈的河面上,就爆起通天水花。 轰隆—— 亡命奔逃的血菩提,从水底飞了出来。 陈元青如影随形,身形如鹰击长空,单手扣住了血菩提的脖颈。 而白虎堂宋驰,蜻蜓点水般越过十余丈的距离,虎目圆瞪,眼看就要一拳把这临阵脱逃的无耻匪类打死。 夜惊堂还没搞清楚和血菩提接头的绿匪头目是谁,当下开口: “且慢!” 宋驰闻声凌空急急停手,改为一爪扣住了血菩提肩膀。 血菩提全盛之时,武艺也压不住现在的红花楼二当家,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个同为宗师的陈元青,几乎没能反抗,就被两人擒住左右臂,直接提到了岸边…… ———— 血菩提下章开头就死了,但是还没写完…… (17/???) 阿关码字已经码的的神志不清了or2…… 第76章 咱们继续切磋? 第76章 咱们继续切磋? 大雨之下,河岸小街陷入死寂。 所有红花楼门徒,都愣愣看着河岸边持枪而立的黑袍公子,满眼震撼与惊疑。 踏踏踏—— 水波点点中,宋驰和陈元青两位当家,单手扣住血菩提的肩膀落在岸边,看夜惊堂的目光不再是面对晚辈,颇为郑重。 陈元青先检视了下夜惊堂的气色,没瞧见受伤,才看向被摁住的血菩提: “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清楚雇主身份,留之无用。” 夜惊堂确实是想问幕后主使,听见这话就不在多言,想一枪戳死。 但被摁住的血菩提,急声骂道: “老子还没说话,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清楚?!” 陈元青皱眉道:“江湖规矩都懂,你也是江湖老辈,体面些,别死的像条野狗。” 夜惊堂抬手示意两位堂主别急,询问道: “谁派你来的?” 血菩提被按着跪在地上,咬牙道: “京城一个神秘雇主,自称‘燕不归’。” 燕不归…… 夜惊堂略微斟酌,轻轻点头:“伱们如何接头?” “燕不归提供藏身住所,接头都是留暗号书信,只在入京时见过一次,而后再未露面。” 陈元青摇头道:“江湖买凶,若禀明身份,转头就会被卖给仇家。敢雇佣血菩提的人,绝不是凡夫俗子,通过他提供的线索去追踪,只会中埋伏。” 血菩提看向夜惊堂,咬牙道: “在场都是老江湖,老夫确实不知道雇主身份,但有个秘密,夜公子定然感兴趣。” “说。” “绿匪以《鸣龙图》为酬劳,才请动老夫出山,只要夜公子饶老夫一条性命,此秘术,老夫可以传授于你。” ?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愣。 夜惊堂确实被勾起了兴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长枪插在地上,在血菩提面前半蹲下来: “你会鸣龙图秘术?” “雇佣我的燕不归,把秘术传授于老夫,我只练过两三月,尚无进展。不过我见识过燕不归的厉害,可单手托千斤巨石闲庭信步,练得是传闻中‘龟驮三山’的龙象图……” 血菩提虽然没学到龙象图,但确实见识过燕不归的厉害,因此声音沉稳没有半点心虚,连宋驰等人都觉得没有作假,心中起了点迟疑。 但…… 夜惊堂心底一言难尽,暗暗吐槽: 你想活命,九张图随便扯一张,我都得犹豫一下,你说我怀里这张? 你是被‘无翅鸮’化成的厉鬼雇来报仇的? 夜惊堂觉得这血菩提大限确实是到了,跟踪他跟到红花楼总舵,找借口活命找到他怀里的东西,倒霉到这地步,整个江湖可能找不到第二个。 嚓—— 刀光一闪。 血菩提底气十足的话还没说完,一颗苍老头颅,就落在了雨地里。 咚咚咚…… 宋驰和陈元青看着滚远的头颅,略显疑惑: “夜贤侄不再听听?” 夜惊堂收刀归鞘,尽力压住心头莫名其妙: “我认识当朝靖王,见过一次鸣龙图。鸣龙图难以口口相传,只能拿着图自己参悟,绿匪就算有,也不可能把此图真给一个江湖宵小。” “哦……” 宋驰和陈元青恍然,微微勾手,示意门徒过来处理尸体。 裴湘君带着斗笠走过来,想送夜惊堂回楼里看看伤势。夜惊堂方才中了一爪,虽然没破防,但陈鸣力道不小,等同于隔着软甲在胸口砸了一下,估计胸口又是几道乌青。 但夜惊堂却没离开的意思,看了眼寂寂无声的红花楼门徒,找到了在楼顶观望的是宋长青: “我没事儿,各位长辈接着开会。因为我的私事儿,导致和宋兄的切磋被打断,还请诸位长辈见谅。宋兄,咱们继续切磋吧。” 说着提起长枪走向圆楼,准备和宋长青堂堂正正的血战一场。 ?! 红花楼众堂主,包括裴湘君在内,听见此言皆是一个趔趄。 继续切磋? 你说的这是人话?! 刚才杀人不眨眼,都把人打碎了,地上没一具全尸,下手要多重有多重,谁敢和你切磋?! 以出手的声势来看,绝对有宗师的底蕴,让勉强算一流的宋长青上来单挑,你是想当众教训儿子? 站在人群后方的宋长青,本来眼神震撼,听见这话,表情就化为了僵硬中带着尴尬,望向了亲爹: “呃……” 宋驰也没想到夜惊堂能来这么一句,想说“夜贤侄有伤在身,此事伤好再谈”,但这话着实不要脸,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三当家陈元青,帮忙解了围: “这还打个什么。夜贤侄的潜力,足以胜任少主之职,宋二哥要是有意见,我和他聊,不劳楼主开口。” 在场堂主、香主,乃至无数门徒,皆是点头如鸟鸟,对此言没有半点异议: “是啊,长青厉害归厉害,但也是正常的厉害,夜贤侄这完全就是……嗯……” “八魁之姿。” “对,八魁之姿!” “夜少主这岁数这武艺,江湖上找不到第二个,他若不当少主,红花楼还有配得上这身份?” “是啊,我红花楼算起来三十年没出过这种好苗子了……” “唉,远鸣当年还真没这么猛,我估计老楼主年轻时才能有这气势……” …… 红花楼群雄议论纷纷。 宋驰听见各大堂主香主的言语,脸色也渐渐从复杂变成无奈。 宋驰确实想当大当家,毕竟裴湘君完全撑不起红花楼的门面。现在青龙堂有了接班人,潜力比他这五十岁叔伯大太多,众堂主香主都认可了,他也挑不出毛病,还能说什么? 宋驰想想还是释然一笑: “夜贤侄的天赋,可谓前所未见,目前恐怕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宗师,不说当少主,就算当楼主,我等都没意见。” 裴湘君摇头道:“惊堂初入江湖,连江湖势力都认不全,当少主撑门面可以,楼主还做不来。” 夜惊堂有自知之明,笑道:“刚才枪被按住,已经算输了,能反手纯靠天生神力,我估计有宗师的底蕴,但没宗师的武学造诣,宗师二字还当不起。” 宋驰等人不再多言,对着裴湘君拱手一礼: “楼主带着夜贤侄去看看伤势吧,本来楼里麻烦事挺多,但现在看来,也没啥麻烦的,我等自行处理即可。” 红花楼的内忧外患,总结下来就一点——实力不够、前途堪忧。 夜惊堂便是一颗定心丸,众堂主心里有底了,自然没了乱七八糟的异议。 裴湘君上位以来,可能是头一次这么顺心顺手,当下也不多说,心满意足带着宝贝疙瘩离去…… 第77章 剑指周家 第77章 剑指周家 夜黑雨大风急,西王镇又处于三江交汇之地,江河发出的轰鸣声,在几里开外的西王镇上都能听见。 轰隆隆…… 临河一栋水榭内,亮着昏黄烛火,自窗纸上,能看到一道丰腴美人的剪影,微微附身,红唇张合,上半身时起时伏…… “嘶……轻点……” “疼吗?” “嗯……也不是很疼。” 夜惊堂趴在软枕上,褪去了外袍和银色软甲,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软甲是笨笨送的护身宝具,异常坚韧,并未损坏,但夜惊堂刚才强行‘霸王起鼎’,用的力道太大,导致胳膊、后背隐隐作痛,估计是有点拉伤。 裴湘君侧坐在榻旁,身边放着跌打药酒,双手揉按夜惊堂宽厚的脊背。 推拿正骨可不是技师上钟,力道相当足,夜惊堂的感觉只能用酸爽来形容,时不时抬头嘶口凉气。 “靖王对你是真好,今天若不是这件软甲,你恐怕要躺半个月。” “若是没软甲,我就不会硬接一爪,三个江湖杂鱼罢了。” “还杂鱼……你这枪法着实一般,全靠力气硬莽,要是遇上佘龙,我看伱怎么把人挑起来……” “呵呵……” 夜惊堂人高马大,自幼习武身材体态可谓完美,往榻上一趴,脊背恰到好处肌肉线条尽数展现。 裴湘君用手揉按背部,完美无暇的男子脊背净收眼底,脑子里没有当坏姐姐的想法,但夜惊堂又看不到她,眼神儿还是不由自主的来回打量,同时有点疑惑: “惊堂,你真天生神力?今天把血菩提挑起来那一下,我感觉……嗯……” 夜惊堂并非天生神力,而是走的敏捷路线,以快刀对敌,力气变大,在他看来和练习‘龙象图’有必然关系。 不过他也没练几天,虽然突破了往日极限,但突破的不多,完全能解释: “命悬一线,爆发力比较大也正常,可能是最近休息的比较好吧。” 裴湘君觉得也是,便也没再多说。 房间里十分安静,玉手推拿的棉柔细响时起时伏。 夜惊堂老实趴着,暗暗复盘刚才的切磋,刚趴了一会儿,余光忽然发现,前方的铜制灯台底座,隐隐约约能看见三娘的倒影——透过倒影,可见三娘认真揉按时,如杏双眸在他背上来回打量,眼神儿……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直接回头看向背后。 裴湘君动作一顿,抬起眼帘,面色如常: “怎么了?” 夜惊堂只是想看看三娘的脸色,确定是不是在偷偷揩油,没看出什么,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趴回去: “没啥,就是觉得三娘手太轻……嘶——不是不是,就刚才那样挺好……” “哼~” 裴湘君又在夜惊堂腰背上大大方方打量了几眼: “你这身板,算是天生的枪胚。我要是有你这体格,十八岁都能挑战枪魁了,哪会被几个江湖杂鱼打成这样。” “我以后肯定努力练枪,争取早日赶上三娘。” “唉~”裴湘君轻声一叹:“江湖上最怕的,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现在能教你功夫,你自然对我礼敬有加;等以后你翅膀硬了,谁知道你如何待我……” 幽怨语气配上落寞神情,看起来就和抱怨负心汉的可怜媳妇似得。 夜惊堂颇为无奈:“三娘既然不放心我,我就暂时不练枪了,等哪天三娘彻底放心,我再继续练,江湖人讲究个‘信义’……” 啪—— 裴湘君手儿轻拍夜惊堂的后背: “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还较真?你以后翅膀硬了要是不管我,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我怎么会不管三娘……” “怎么不会?英雄难过美人关,信义二字,在女人胸口二两肉面前,不值一提……” 二两肉? 夜惊堂下意识回头目测,结果被裴湘君瞪了一眼,连忙把头转了回去: “呃……” 裴湘君单手护着衣襟,嗫嚅嘴唇,看起来是想说夜惊堂两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压了下去,继续道: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和你调笑。你那意中人,长得倾国倾城,想让你浪迹天涯,恐怕勾勾手指头,你都能跟着走;还有靖王,靖王位高权重,容貌也万里无一,对你还体贴,我若是你,心也放在靖王身上。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若翅膀硬了,肯定跟人跑了……” 夜惊堂还真就不好反驳这些话,只能道: “这些事情嘴上保证没用,三娘看我以后怎么做就行了。话说胸口有点疼,我还是抹点伤药吧。” 说罢撑起身体,坐在了榻上,露出了宽厚胸膛。 裴湘君瞧见夜惊堂的胸口腰腹,眼神明显躲了下,不过很快还是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打量夜惊堂胸口。 陈鸣被血菩提丢过来,发力并不稳,但力道丝毫不轻,隔着软甲,在胸口擦出了四道红痕。 裴湘君拿起玉龙膏,凑到近前,想用手揉压夜惊堂的胸肌,涂抹伤药。 但手伸到一半,终究没敢摸下去。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把伤药放在夜惊堂手里,碎碎念道: “这种事儿,应该让你相好来,真是……自己涂药去!” 说完整理了下衣襟,起身出了门往门。 夜惊堂笑了下,也没说什么,自己涂抹起伤药…… —— 大圆楼内,十一位堂主就坐,商谈着红花楼各堂口上半年的情况,以及下半年的安排。 虽然红花楼外患没有任何变化,但如今心头有了指望,知道有朝一日必能复起,众堂主的神色都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些老人,开始起了小心思: “少主年纪不到二十,应当没婚配……” “王堂主,你老怕是想多了,就少主这相貌天赋,您觉得能没三五红颜知己?” “唉,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我那孙女……” “咳咳——” 正说话间,裴湘君步履盈盈走进大厅,来到主位上坐下: “惊堂已经有了心上人,为人钟情,暂没有纳妾的想法,此事以后再说吧。” 众堂主见此,呵呵笑了几声。 宋驰在第二把交椅上就坐,抬手压下嘈杂,正色道: “周家近年吃相难看。楼主此次带着少主出门,想来就是为了此事。不知楼主准备如何与周家谈清江码头的事儿?” 清江码头是云泽二州最大的江湖码头,青龙堂在那里起家,传承近百年,近四成的营收都来自其中,算是青龙堂命根子。 但随着红花楼日渐式微,水云剑潭周家,盯上了这块肥肉,打通官府、江湖的关系,在清江码头隔壁买了块地,建了个新码头,靠着江湖声望恩威并施,拉走了本地的所有大商贾,以至于清江码头只能靠各堂主联系的外地豪商支持,才能维持日常运转,年年入不敷出。 陈元青端着一杯茶,接话道: “周家完全是想把清江码头逼死,都是江湖人,还能怎么谈?” 宋驰摇头道:“剑圣周赤阳在,我等就没有掀桌子的底气。要我看来,还是得在台面上谈。” 裴湘君道:“红花楼和水云剑潭,都不是小门小户,为了一个码头打的血流成河,不值得。我准备让惊堂带队过去贺寿,找机会比划比划,能拿回来便拿回来,拿不回来也别撕破脸皮,只要惊堂安稳成长起来,总有以牙还牙的时候。” “我红花楼忽然多了个少主,还敢光明正大登门叫阵,说明有底气,周家不会看不出来。惊堂过去的时候,还得嚣张点,得让周家碍于面子不得不接。” 裴湘君笑道:“以惊堂的性子,我等只能劝他悠着点,真让他放开了耍横,他能二话不说先把水云剑潭的牌坊楼砸了,然后才来句‘就你家叫水云剑潭’?” “呵呵……” 众堂主只当这是玩笑话,摇头点头皆有。 陈元青抬手压了压,继续道: “楼主觉得,周家会让谁出面?” “剑雨华。前几年才冒头的一个江湖游侠儿,天赋不俗,前年被周家看中收为了徒弟,传闻很厉害,不过应该不是惊堂的对手。” 众堂主泽州附近的堂主,隐约听过剑雨华的名字,微微点头。宋驰想了想: “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在周家铸了把剑,周家没收银子。如今周老太公八十大寿,大概率会过来露个脸,平天教届时若出面干预,不让我等叫阵……” 平天教主位列八大魁榜首,等同于江湖帝王,只要开口,俗世江湖没一个人敢不给三分薄面。 裴湘君迟疑了下,对此也只能道: “平天教若插手,便算了。宋叔、陈叔,你们到时候还是跟着跑一趟,以免惊堂在周家出意外。” “那是自然,红花楼的少主第一次亮相,总得有俩跟班站背后撑门面……” “是啊……” …… —— 过渡两天…… 第79章 南霄山 第79章 南霄山 炎炎夏日,群山之巅。 骆凝身着一袭青衣,站在千丈绝壁上,背后是一座碉楼,黑石筑成,可以直接眺望山外的蜿蜒江河。 微撩拨起骆凝的墨黑长发,那双桃花美眸,穿过千重山岭,望着遥不可及的云州,丝丝缕缕杂绪充斥心头。 天南是统称,具体位置大约是江州、充州、凃州的沿海一线,充州以南是天南江湖的核心地域。 南霄山本来叫‘镇南关’,是前朝修筑的南方要塞,河流自山间而过,两侧皆为千丈绝壁,属于天生的兵家要地。 在大魏揭竿而起,横扫天下之时,驻守此关的薛家,凭两千兵卒,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死守,硬是捍卫住了这座关口。 云安城的皇族,在国破之际,被死忠之士护送,冲过了无数义军的封锁,逃到了南霄山,被薛家誓死捍卫,后裔至今还活在世上。 所以理论上来讲,前朝大燕并未彻底灭国,还剩下南霄山一地、薛家一臣。 而平天教主严格来说,是前朝封的‘南山侯’,镇守南霄山的大燕将领,大魏朝廷才是正儿八经的反贼。 大魏起初还想攻克这座雄关,但北方的北梁王朝,威胁比南方的江湖游勇大,主力军队都放在北方,寻常兵马又休想攻克这座关口,等大魏开国君主驾崩,新君上位,都懒得再管南霄山这小山头。 薛家不受招安,但天下局势已定,也不敢在公开举着大燕旗号复国,招来大军压境,转而创立‘平天教’,靠着江湖方术四方游走,笼络教徒,慢慢积蓄势力。 随着时间流逝,大燕早已成为了过去,连不服管束的江湖人,都认可了这片天下姓‘魏’;南霄山降不降,对于天下大势来说已经没了什么关系。 如果不出意外,南霄山迟早会被埋进历史的尘埃之中。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薛家气运未尽,在固守数十年后,家里忽然冒出了个‘薛白锦’,短短数年时间,直接从江湖新秀,打到了八大魁榜首,剑指山上三仙,势头直逼当年横扫江湖的奉官城。 平天教也因此崛起,教徒过万,成为了天南江湖的霸主,同时也惹来了朝廷的忌惮。 不过平天教主看得清形势,当‘江湖帝王’拥护者很多,真痴心妄想复辟大燕,整个江湖恐怕当场就会和平天教划清界限,所以只在江湖行走,从不把甲子前的陈年旧事挂在嘴边。 连身为教主夫人的骆凝,也看出平天教想复国是天方夜谭。不过能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土皇帝,再怎么也比受朝廷管束,对云安城卑躬屈膝强。 骆凝在崖畔瞩目良久后,来到了山巅的一道瀑布旁。 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在崖壁下勾出一道彩虹,透过水幕,隐隐可见绝壁上,一道人影盘坐在瀑布之内。 骆凝站在瀑布边缘,探头打量一眼,声音澄澈开口: “我和云璃走了,你多保重。” 山巅不见人影,但风和日丽的瀑布,似乎多了一抹锋芒,当是绝壁上的人影睁开了双眸: “何时回来?” “我有办法让仇天合恢复自由身,等此事办完便回来。” “你有什么办法?” “……” 骆凝的办法,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似乎确实是——她用美人计魅惑无耻小贼;无耻小贼再用美人计魅惑女王爷,从而达成曲线救仇天合。 这个方法显然不能说,不然下面的女相公,作为最大‘苦主’,铁定出山把色胆包天的小贼吊起来打个半死,还不让她这傻媳妇再出门了。 骆凝远眺千山,稍作沉吟: “在京城招揽了一个教徒,正在尝试进入黑衙当暗桩,此事若成,不仅能救仇天合,以后要为大燕复国,也多了一分胜算。” “你用什么条件招揽?” “传授武艺,不然还能用什么?” 崖壁下稍作沉默,没有多问,转而道: “京城卧虎藏龙,伱武艺稀松,要注意安全。” ? 骆凝眼神微冷:“行走江湖靠的又不是功夫,是人情世故。我可不止你一个靠山,真被抓了,就报玉虚山那臭道姑的名字,大不了改信道教,去玉虚山出家,朝廷能奈我何?” 骆凝所说的臭道姑,自然是‘帝师’璇玑真人。 骆凝当年奔波于江湖之上寻访高人,道家圣地玉虚山不可能不去,虽然没见到吕太清,但和璇玑真人同住过一段时间,关系甚好。 可惜她后来投身平天教,和朝廷势不两立,也就和璇玑真人划清了界限,一个还是官,一个成了贼。 “去了玉虚山,咱们情分便断了,行事还是谨慎为上。另外,你若真能在靖王身边安插人手,让其找机会带你去长乐宫一趟。” “做什么?” “辰安殿下方,藏着一间密室,恭帝移驾南霄山,临终时告知祖父,说密室面放着一样东西,有可能换来北梁援助。” 骆凝眨了眨眼睛:“辰安殿在什么地方?” “大魏女帝的寝殿。” “?” 骆凝张了张嘴,心中千言万语想吐槽,但最终也只是化为了一句: “女皇帝睡觉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进去?” “量力而行,没机会便罢了。此事切不可告知外人,若真能从北梁换来重兵驰援,落在我手上,不一定揭竿而起;落在其他有野心的手上,必然天下大乱。” 骆凝没有在聊这离谱话题,转而问道: “你真想当女皇帝?” “问这个作甚?” “我觉得……你应该直接把身份挑明,以前没女皇帝,你装作男儿也罢;现在都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了,你扮成男人有何意义?” “女帝背后有门阀士族,我背后有什么?女人扯大旗造反,打下江山也迟早便宜男人,有谁会死心塌地追随?” 骆凝是不太想当教主夫人了,才让薛白锦挑明身份。 她和薛白锦配合这么多年,功夫、鸣龙图都学了,薛白锦不挑明身份,她若撂挑子开口闹‘离婚’,实在理亏,想想也就不再多说,道别过后,离开了山崖…… 第80章 再度起航 第80章 再度起航 四月初八,银月当空。 辽阔江面波光粼粼,满载旅客的渡船,沿江驶向泽州西部,满船灯火,在水面上投映出五彩斑斓的倒影。 衣衫简朴的老先生,手持小鼓,坐在甲板上的杂物堆上,讲着江湖上的典故: “自打奉官城出世,世间武人皆成二流……” 旁边还有个胖墩丫头,抱着一把二胡,有模有样的配着曲调。 夜惊堂身着黑袍,带着斗笠,如同其他江湖游侠儿一样,靠在船楼外,听着早已耳熟能详的故事;鸟鸟则眼巴巴望着在人群中叫卖的小贩: “清江小酥鱼,五文一两,泽西特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咯……” “叽……” 月初在西王镇逗留了四五天,基本上都在勾栏听曲养伤,并未发生值得一提的事情。 等红花楼的年会开完,三娘便再次出发,前往此行的下一站水云剑潭。 本来三娘的计划,是她亲自前往水云剑潭贺寿,商量这些年和水云剑潭的摩擦。 但掌门终究是掌门,亲自跑去对方家里谈事儿,终究矮人一头,如今有了能抗大梁的少主,这种贺寿的事儿,自然是少主过去最为合适。 为此众堂主一番商量,决定此行由夜惊堂带队,陈元青和宋驰两大堂主跟着当随从。 三娘也跟着,但只在暗处坐镇,所有事情全交给夜惊堂来处理。 此行乘坐的是济州堂的渡船,规模颇大,并未清场,红花楼群雄都在住在船楼上,渡船依旧载客。 渡船上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很多,但‘江湖人’并非全是武人,说书唱戏、杂耍算命等行当,都算江湖行当,听这些人讲南来北往的故事,倒也颇有意思。 夜惊堂旁观片刻段子后,朝盆里丢下了块碎银子,换来一声胖丫头的“谢公子”,又买了一包鱼干,来到了船二层,可见二当家宋驰和三当家陈元青,做寻常员外郎打扮,在茶厅里下棋,李三问还站在旁边琢磨: “宋当家,您这棋路,老夫有些看不懂……” “这都看不懂?都四字连珠了,他这不死定了吗……” “哦,五子棋,我就说嘛……” 夜惊堂有些好笑,并未打扰,直接来到了船尾大当家的房间外。 自窗口看去,可见宽大房间里灯火通明,中间铺着毯子,三娘穿着鹅黄家居裙,坐在地上,手儿抱着后脑勺,仰卧起坐。 秀荷则摆出‘鸭子坐’的造型,胯儿压在三娘白皙脚儿上,手儿摁着脚踝。 船上不好走动,习武之人总不能一直坐着,在屋里活动一下筋骨很正常。 三娘动作很标准,起落的速度也挺快,但……说起来算负重仰卧起坐…… (⊙⊙)! 夜惊堂看了一眼,觉得不太对,把目光转向了江面,连秀荷的鸭子坐都没注意。 夜惊堂出现在窗外前,裴湘君就有所察觉,转眼发现夜惊堂正气凌然的看着叼着半根小鱼的鸟鸟,气喘吁吁招呼: “进来吧,站外面作甚,呼……下面很热闹?” 夜惊堂本意是来三娘房间里坐坐,但现在觉得不合适,站在窗口看着江景: “是挺热闹,三娘也可以下去走走。” “我是妇道人家,出门在外抛头露面,容易惹人注意。” 裴湘君站起身来,从秀荷手里接过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细汗,来到夜惊堂跟前,眺望江岸灯火,呵气如兰: “伤可好些了?” “休息这么久,早就好了。” “那就好。到了周家,若是打起来,你也别太较真,剑雨华不是泛泛之辈,年纪比你大些,打不过也正常。你还没到发力的时候,当前应该注意身体……” 夜惊堂偏头,看着三娘红扑扑的侧脸: “三娘这算不算,涨他人气势、灭自家威风?” “唉……” 裴湘君知道夜惊堂自有主见,不在多说,扫视江岸几眼,正想给夜惊堂介绍泽西的风土人情,忽然眼神微眯: “嗯?” 裴湘君仔细端详后,回到屋里取来一根铜制望远镜,看向江岸。 夜惊堂顺着望远镜所指的方西看去,可见是陆地深处的一个小镇,距离四五里地,似乎是有栋房子烧了起来,火光很醒目。 夜惊堂本以为是岸上走水了,但三娘很快就嘀咕道: “银勾马面……黑衙在办案?” 夜惊堂对六煞中的‘牛头马面’可谓如雷贯耳,见此直接弯腰附身凑到三娘脸蛋儿跟前,想看向望远镜。 结果不小心,蹭了下三娘吹弹可破的脸蛋儿,运动过后有点烫,触感犹如细腻滑嫩的嫩豆腐。 ? 裴湘君微微一缩脖子,脸儿顿时红了,转眼望向夜惊堂,杏眸瞪大了几分。 夜惊堂也有点尴尬,迅速站直: “呃……” 好在三娘也没和他计较,举着望远镜,凑到他眼前: “伱看看。” 夜惊堂再次弯腰,透过三娘手中的望远镜,可以看到江边小镇的一条街上火光冲天,房舍不时被打碎,似乎有一头蛮牛在镇子里横冲直撞。 而建筑群上方,有一道长袍人影,手里拖着两根细长锁链,脚不点地在镇子上空飞腾,看起来就和……嗯……蜘蛛侠一样? 虽然看不仔细,但可以确定场面很大。 夜惊堂全神贯注打量战局,就差把眼睛塞进望远镜里,都不知道给身边的美娇娘也看看。 六煞出手抓贼,裴湘君何尝不好奇,见夜惊堂把望远镜霸占了,眼神幽怨心中碎碎念,等了片刻,忍不住开口: “这么远看不到什么,要不过去看?” “嗯?走走走……” 夜惊堂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三娘都开口了,他自然不说什么,把望远镜收起来,翻身跃入了江水。 踏踏踏…… 夜惊堂脚点碧波,直接朝着江岸飞驰而去。 裴湘君武艺不凡,自然不用夜惊堂背着,和秀荷招呼一声,就跃出了围栏。 两人在江面蜻蜓点水般起落,来到江岸附近,隐隐嘈杂也从夜风中传来: “杀人啦——” “杨万里,你今日插翅难逃,束手就擒尚能给你个痛快,负隅顽抗,本官让你求死不能!” “马老四,你别逼老子……” 轰轰—— …… 夜惊堂落到岸边,压低身形往镇子快步行进,小声询问: “杨万里是谁?” “江州的江湖人,本来是海帮的当家,结果去年不长眼,劫船劫到了江州萧山堡头上。被萧山堡杀了个鸡犬不留,本人被追杀,逃出南方武林,听说想逃去北梁。” “杨万里是海盗?” “海匪,手上人命很多,不然也不会被六煞追捕。” “马老四是谁?” “银勾马面陈淼。牛头屠九寂,被江湖人称作‘牛老三’。” 夜惊堂恍然,和三娘一道无声无息跃上镇子的低矮城墙,探头一看,原本轻松的神色就化为了凝重。 只见不大的小镇上满地狼藉,红光冲天,妇孺哭嚎声随处可闻…… —— “爹……呜呜……” 黄松镇上,两栋房舍正在坍塌,乌红血水慢慢流入沟渠,血水尽头是被刀一分为二的尸体。 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蹲在房舍拐角,哭声撕心裂肺,望着街道另一头的一对夫妇。 夫妇面无人色,女人跪在地上直磕头,男人则提着把柴刀,想要冲过去,却被面前的庞然巨物挡住了去路。 火光照影下,可见庞然巨物是个人,但身材之壮硕,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人影身高过两米,臂围超过常人腰围,而腰围如磨盘,浑身穿戴黑色重甲,手上还持着两把短柄铜锤,呼吸如蛮牛,站在街面上犹如一座黑色肉山。 黑衙总捕都是一内一外的搭配,这尊肉山,自然就是江湖人称‘金刚牛头’的屠九寂。 屠九寂双目猩红如地府杀神,死死盯着街对面的悍匪杨万里。 杨万里看面相五十上下,穿着寻常员外袍,但此时早已破破烂烂,手中的兵刃,也已经在方才的搏杀中被银勾马面缴械,手里持着一把从铁匠铺随后抓来的长柄铁锤。 杨万里身材同样魁梧,但放在屠九寂面前,就如同成年胖子面前站着个小屁孩。 杨万里也算一地枭雄,但牛头马面是专门对付宗师的朝廷总捕,根本就不把杨万里这种人当角色,若非碰巧撞上了,这种角色该交给佘龙他们处理。 本来屠九寂、陈淼随便一人,都能把这流寇捏死,但此行是杨万里先看到了他们,想要逃跑才被发觉。 逃跑途中,杨万里为了制造混乱限制屠九寂,肆意砍杀平民。 屠九寂和陈淼是享朝廷四品俸禄的武官,不可能和江湖人一样乱杀一通,硬被逼的不敢贸然上前。 此时杨万里已经弹尽粮绝,缩在墙角,铁锤悬在旁边小丫头的头顶,喷着血沫骂道: “老子早就够本了,今天杀一个赚一个,老子命不值钱,你们有种来拿!来啊!” 哗啦——哗啦—— 锁链晃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先是银勾飞出夜幕,钉在街边房梁上。 继而身轻如叶的陈淼,轻飘飘落在房檐,长袍大袖下垂,细长锁链缓缓缩入袖中,冷眼望着街角: “你以为你能跑多远?” “有种你就过来!” 牛头马面皆现身,保持了安全距离,杨万里血红双目依旧不敢移开半分,缓缓后退,单手夹起小丫头,往镇子口移动。 “爹……娘……” “丫头!” 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街面回荡。 陈淼面沉如水,纹丝不动。 性格相对暴躁的屠九寂,则握紧双手铜锤,能听见牙关的‘咯咯’响声。 待双方距离三十余丈,哪怕宗师也没法转瞬及至后,杨万里眼底才显出了强烈的求生欲,脚步加快,想回头飞驰跑出镇子。 但就在此时! 呛啷—— 夜色中刀光一闪! 第81章 真·午夜人屠 第81章 真·午夜人屠 火焰冲天的老街之上,雪亮刀光自夜幕中猝然绽放。 呛啷! 杨万里听见背后传来拔刀声,直觉毛骨悚然,当即想要锤爆哭嚎丫头的脑袋。 但拔刀声距离明明在背后的城门楼上,他抬手一瞬,却发现手中铁锤并未落下。 飒—— 滚烫血水飞溅,洒在他与小丫头的脸上。 余光看去,才发现自己举起的,不过是齐大臂斩断的半截胳膊! 而握住铁锤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身体,正往地面坠落。 这一刀快的匪夷所思,甚至没看见刀身。 如果不是怕误伤人质,恐怕他已经被一刀当头劈下,变成了两片尸体。 杨万里心中惊悚,但也算江湖经验老辣,生死一瞬之间,毫不迟疑丢出小丫头,砸向旁边的房舍,同时弯身低头。 飒—— 刀光几乎同一时间从脑袋上方扫过,削掉了后脑头皮和无数散发。 低头躲过致命一刀,杨万里毫不迟疑抓住了正在落地的锤子和右手,砸向飞出去的丫头。 呼呼呼—— 铁锤和断手旋转如风车! 杨万里知道背后是高手,此举是攻其必救,要对他再度出刀,小丫头必然被砸成一堆烂肉。 但可惜的是,小丫头刚飞出去,一个身着黄裙子的女人,就飞扑入视野,凌空抱住了尖叫的小丫头。 嚓—— 下一瞬,左臂在刀光下离体,喷出一道血水。 “啊——” 惨嚎声从火焰冲天的小镇中响起,伴随咚——’的一声闷响。 夜惊堂连续三刀出手,砍断悍匪左右臂,知道三娘在跟前,并未去管飞出的铁锤和小丫头。 但听见闷响声,他心头就是一跳,余光看去,却见抱住小丫头的三娘,右肩竟然被锤子砸了下,身体一个趔趄,就如同只会点拳脚功夫的寻常女眷般,抱着丫头摔向地面。 ?! 夜惊堂马上就反应过来——牛头马面在旁边,三娘怕身份暴露,才刻意如此。 眼见三娘被砸了下,夜惊堂哪里还有心思管双臂尽失的杨万里,一脚踹在背上,收刀闪到跟前,将三娘抱了个满怀: “三娘?!” 裴湘君怕被牛头马面发觉异样,才象征性的挨一锤子,本来没啥事儿。 夜惊堂忽然冲过来,右手搂住她的后背,左手抱着她的腰胯,手可能是无意,还放在臀儿上托着她,瞬间就把她给弄懵了。 ?! 裴湘君抱着小丫头,迎面躺在夜惊堂怀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第一反应是——惊堂莫非故意摸我屁股…… 但看到夜惊堂心疼的眼神,裴湘君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如同身娇体弱的小女人,坐在夜惊堂手掌上,眉儿紧蹙,一副吃疼的可怜模样。 夜惊堂过来扶一把,手托三娘,只是不想让她摔在地上,手上沉甸甸的分量传来,才反应过来摸到了…… 呃!这该死的肥美…… “……” 夜惊堂表情一僵,想把手迅速移开,但三娘在演戏软绵绵瘫着,一松手准得坐地上。 为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半蹲,让三娘坐在膝盖上,回头看向街面。 杨万里被踹出去,脸朝地摔在了街面上,硬生生以额头拱起了身体,还想掉头逃遁。 银勾马面陈淼,此时已经双袖悬着两把银勾飞驰而来,距离尚有数丈,就凌空甩出铁锁,准确无误钉入了杨万里的脚踝,用力一拉。 哗—— 双臂尽断的杨万里,当即被拉的以脸着地拍在了街面上,如同被烈马拖行在街上摩擦。 刷刷刷…… 怒发冲冠的屠九寂,提着两柄铜锤,大步如雷冲了过来。铁头盔遮挡面容,看不清表情,但那双赤红的双目,恐怕能吓死寻常鼠辈。 杨万里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濒死之下无力挣脱,依旧不改悍勇,翻滚唾骂: “你以为老子怕你?二十年后老子……” 陈淼把杨万里拖到跟前,并未直接打死,而是冷声: “我乃朝廷命官,言出必践,说让你求死不能,就让伱求死不能!” 话落松开锁链,走向了夜惊堂。 而体型如肉山的屠九寂,站在了杨万里跟前,手中铜锤挥舞,直接砸向了左脚。 嘭—— 血光四溅,前半截脚掌瞬间骨骼尽碎,化为肉泥,融入碎裂的青砖。 “啊——” 惨叫声发出,但马上就被一锤子敲碎了下巴。 夜惊堂视线被走到近前的陈淼遮挡,但依旧能看出,这俩捕头,是准备一寸寸把杨万里活着砸成肉泥。 虽然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但杀人和虐杀是两回事儿。 此情此景,夜惊堂看着都心悸,抱住三娘的手搂紧几分,挡住她的视线。 裴湘君倒也没抵触,低头把脸藏在夜惊堂胸口,同时捂住小丫头的眼睛。 陈淼走过来,就是为了挡住妇孺的视线,免得吓到无辜百姓。他站在夜惊堂面前,拱手道谢: “少侠好武艺,多谢了。” “大人过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陈淼眼见夜惊堂怀里的夫人被吓得失了魂,就抬手道: “老屠。” 气喘如牛的屠九寂,已经把杨万里砸的只剩下半个人,手法精准错开要害,依旧没把人砸死,目光始终和那双大如铜铃却满是绝望的眼睛对视。 听见陈淼的声音,屠九寂依旧没停手的打算,抓住腿上烂肉,把杨万里拖到了看不到的暗巷里,接着挥锤。 咚……咚…… 这场面,看起来比凌迟都血腥,‘石磨地狱’的场面想来也不过如此,夜惊堂看的都直皱眉。 陈淼知道这手法很残忍,平静解释道: “‘人道’该用在人身上,‘侠义’该用在侠义之士身上。我等食禄皆取自于民,江湖宵小对百姓凶残狠辣,我等就得以十倍的凶残狠辣还之,让江湖人明白何为‘王法’。希望少侠日后在江湖行走,能信守侠义之道,谨记今日所见之景。” “谢大人教诲,在下必然谨记。” 街上还乱糟糟一片,陈淼并未再多说,把小丫头抱起来,颔首一礼后,转身离回到了街道上…… 第82章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 第82章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 “快打水……” “小心,房梁塌了……” 哗啦啦…… 搏杀已经平息,镇子依旧没安静下来,镇子上的捕快、力夫,来回奔跑救火。 银勾马面抱着小丫头,安慰着小夫妻,体型壮如山丘的屠九寂,虽然裤腰带上还挂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却没了刚才活活把人砸成肉泥的暴虐,正站在火焰未灭的倒塌房舍中,孤身一人抬着房梁,搜寻被压住的人。 夜惊堂在镇子口远观片刻后,把装作受伤模样的三娘横抱起来,背对火光冲天的小镇,走向了昏暗无光的夜幕,脸色有些复杂。 裴湘君靠在夜惊堂肩头,回望一片狼藉的小镇,柔声道: “觉得江湖,也没什么好的?” “呵呵,我生来就是江湖人,不配说这话。” “走江湖久了,都有这感觉。世上有句老话,叫‘如果哪天,江湖上只有美酒没有故事了,那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开明盛世’。错的从来都不是江湖人,而是把人变成江湖人的人。” 夜惊堂抱着三娘走出城门,低头看了眼还在回望的熟美娇娘: “三娘说话还挺有哲理。” 裴湘君淡淡“哼~”了一声,抬眼望向夜惊堂,结果发现俊美脸庞近在咫尺,处于一个前所未见的角度,那双黑亮的眸子,如同夜空中的星星,看得人心里发酥。 “好了,放我下来吧。” 裴湘君眼底显出异样,翻身落地,拍了拍裙子上的些许尘土,又揉了下肩膀: “嘶……下手真狠……” 夜惊堂本来已经恢复如常,瞧见此景,又来到身侧,扶着三娘的胳膊: “伤重不重?” “没大碍,就是有点疼。” 裴湘君是习武之人,体格结实,但她练得又不是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不设防被飞锤硬砸一下,疼是难免的。 夜惊堂抬手摸了下香肩,结果发现布料下的肌肤,似乎肿了,蹙眉道: “可以恰好擦过去,硬接什么?” “陈淼可不是小人物,武艺比宋驰都高,刚才都冲来准备解围了,我躲得太假,容易被看出马脚。” 裴湘君说道这里,嗔怨的瞄了夜惊堂一眼: “你知道我底子,还急匆匆跑过来作甚?让人瞧见,还不得以为咱们关系不清不楚……” 夜惊堂无奈摇头,从怀里取出跌打伤药: “快回船上吧,虽然是小伤,但三娘这身子骨,看着都不怎么经打,留个疤就麻烦了。” 裴湘君有点心不在焉,瞄了眼夜惊堂的侧脸,也没说话,不紧不慢往江岸走去,然后…… 船呢? 夜惊堂来到江边的石头滩上打量,却见月光下的江面波光粼粼,除了星星点点的渔火,哪里还有渡船的踪迹。 “呃……” 裴湘君也是此时才想起,刚才着急吃瓜看热闹,火急火燎跑出来的时候,船是在走的。 两个人在城墙上看战局,又帮忙解救人质,一个来回下来约莫一刻钟。 载人渡船很轻便,又顺风顺水,按正常航速来看,早就跑到十余里开外去了。 夜惊堂望着空落落的江面,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刻舟求剑’的傻子,尴尬道: “好像待得有点太久了……我带着三娘追过去?” “沿江追顺风船,太累,就在这歇着吧。清江来往的船多,等下一艘渡船路过,咱们上去就行了,秀荷肯定会在下个码头靠岸等着。” 裴湘君左右看了看,在江边找到了块洗衣裳的石头,走过去柔雅侧坐,手儿轻柔肩膀。 夜惊堂站在江边眺望一圈儿,不见渡船的踪迹,就从江滩上捡了几根干木头和干草,用火镰点燃特质的火折子,升起一堆小篝火。 裴湘君瞧见夜惊堂熟练的有些心疼的模样,柔声道: “家伙事真齐全,以前吃了不少苦吧?” 夜惊堂坐在裴湘君身侧,佩刀平放于膝: “也不算吃苦,边关很穷,能吃饱喝足已经是人上人。自幼跟着义父走镖,沿途看风景、喝酒、听南来北往的故事,还挺逍遥的。”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凑近几分,意味深长道: “不应该还有句‘看四面八方的姑娘’吗?不好意思说?” 夜惊堂含笑点头:“确实有这句,不过我当时还小,不懂这些,光看杂耍唱戏去了,真没注意路上的姑娘。” “现在懂了?” “……” 夜惊堂无言以对。 裴湘君“噗~”的笑了声,没再当坏姐姐调侃纯情小惊堂,转而道: “三娘我就没你那么逍遥,年纪小小,被带到裴家拜师当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学文武艺,十四五岁才知道红花楼的事儿。然后没过几年,你师公就走了,大哥上位没多久,担子就落在了我头上……” 夜惊堂用烧火棍拨弄篝火: “三娘没走过江湖?” “没一个人出去走过。京城一向太平,见不到几个江湖人,当了红花楼掌舵后,实力不行根本不敢抛头露面,像今天这样单独出来看热闹,都没几次。说来挺可惜的。嗯……” 裴湘君回忆片刻过往,又眉儿微蹙,用手揉了揉肩头。 夜惊堂见状,稍作迟疑,询问道: “要不要我给伱看看?” ?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本来媚意自生的眼神儿,多了几分别样意味,转头上下打量夜惊堂。 夜惊堂微微抬手:“我是怕伤筋动骨,拖久了出问题。三娘觉得不合适,便罢了。” 裴相君迟疑了下,也没有多说,左右打量,见四下无人,背过身去,把腰带稍微松了点,然后顺着脖颈,拉开了鹅黄色的上衫。 窸窸窣窣…… 银色月光与火光交织。 背对的裴湘君,略微拉开了右肩的衣领,露出了白皙脖颈和圆润肩头,肌肤在光线之下白嫩如玉。 背面露出半个美人肩,说起来也没露个啥,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鹅黄色的肚兜系绳,还被发髻遮挡了。 但丰腴撩人的背影,配上韵味十足的气质,这一点点的衣衫半解,带来的冲击力却难以言喻,就好似月下勾人的媚狐。 夜惊堂下意识坐直几分,硬没好意思乱看: “呃……我随口说说,三娘……” 裴湘君柔柔回眸,下巴和斩男色的红润唇瓣,几乎贴在白皙肩头,瞄向夜惊堂,神色严肃而端庄: “惊堂,我是你什么人,你自己知道。肩膀罢了,又不是脱衣裳,你要是心术不正,就当我看错你了……” 夜惊堂叹了口气,面色如常坐近了些,检查肩膀。 肩膀被铁锤擦碰的地方,明显多了块淤青,就好似无暇美玉上多了块墨迹,虽然不严重却十分刺眼。 除此之外,视线越过肩头,能看到锁骨,但裴湘君手儿捂着领口,也看不到什么壮观景象。 夜惊堂神色如常,不显丝毫欲念,取出玉龙膏,用手指涂抹在淤青之处。 “喔~……” 仅仅只是一触碰,裴湘君肩头就缩了下,回过头来: “轻点~你当我和你一样皮糙肉厚?” “哦。” 夜惊堂手指轻柔了几分,慢慢涂抹。 裴湘君脸儿有些红,保持女掌门该有的端庄从容,回过头打量,见夜惊堂神色肃穆,正经的和给先人上香似得,心头安宁之余,也有点好笑。 夜惊堂很谦谦君子,知道不乱看,裴湘君自然放松下来,看着江景,随意询问: “惊堂,你喜欢那姑娘,是什么地方的人?” 夜惊堂认真给淤青之处抹药,笑道: “三娘问这个作甚?” “好奇罢了。你今后是红花楼的少主,我半个徒弟,被外面的野花拐走了,我自然心疼,问问也不行呀?” “呵呵,是天南那边的女侠。” “为人如何,对你好不好?” 对我很凶! 夜惊堂聊起这个,不免又想起骆凝偏着头眼角含泪的‘受辱侠女’模样,笑道: “嗯……平时冷冰冰的,拒人千里,很青涩。不过在我面前,会活泼些,收拾屋里很麻利,做饭也挺好吃,非常贤惠……” 裴湘君悄悄偏头瞄了眼,明显能看到夜惊堂眼底的怀念,以及提到‘意中人’时的欢喜,正应了那句‘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待伤药涂好后,把衣领拉起来,整理好衣襟,柔声一叹: “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得珍惜,想办法让她住京城来吧,到裴家来,我也有个伴儿。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侠,孤零零在江湖上跑,说实话我都不放心,你也是心大。” 夜惊堂如何能放心,但骆凝态度那么倔,他也没办法,只能道: “这个月底就回来了。话说三娘也没意中人,没考虑过谈婚论嫁的事儿?” 裴湘转过身微微挺胸,示意自己雄厚的家底: “我可是红花楼掌舵,不可能嫁外面去只能招赘。我家财万贯、武艺高强、人长得也不差,在江湖上分量还不低,你觉得我招赘,该招个什么样的男子?低的我瞧不上,有本事、有地位的男子,又不会受倒插门的气……” 夜惊堂一想也是,皱眉道:“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哪天实在没办法了,就在青龙堂找个合适的自家门生嫁了,纯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大伯母倒是有个人选,你想不想听听?” “……” 夜惊堂不太想听,摇头道:“婚配是大事儿,可不能草率,还是得三娘自己拿主意。” “我自己能拿什么主意,婚配之事,就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裴湘君说到这里,却见清江上游飘来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想想停下了话语,柔柔一叹起身: “船来了,走吧。” 夜惊堂见此熄掉篝火,相伴跃入江面,凌波而去…… ———— (18/???) 后天1号凌晨上架or2! 每天都要码字,但不是每天都有灵感写出高质量的章节,说起来是件很无奈的事情…… 第83章 水云剑潭 第83章 水云剑潭 四月十五,周家大寿。 青云城南侧,有山名‘朝露’,清江自山下而过,支流在山脚汇聚成映月湖,湖水沿岸是参差错落的建筑群,市井称此地为周家庄,而放在江湖上,则是大魏名声在外的剑学豪门——水云剑潭! 周家庄中心地带的建筑年月久远,里面居住着周家的族人;而周边的七八成的建筑群,则是近几十年扩建而成,因为‘剑圣’周赤阳的名气,来此地学艺的武人难以计数,而真正能拜入周家门下的,不过三百余人。 周家世代居于此地,祖上是铸剑山庄,主业是帮江湖打造各种兵器,在前朝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户。 因为周老太公豪爽爱交朋友,大魏开国时,又帮义军打造了不少战刀,周家才因此走上正规,但也只是江湖上的二流世家。 直到当代‘剑圣’横空出世,周家才得以一飞冲天,开山立派改为‘水云剑潭’,成为泽州当地仅次于君山台的江湖豪门。 周老太公年纪太大,早已不问世事,目前周家的家主、水云剑潭掌门,是周老太公的长子周怀礼,也是当代剑圣的兄长。 中午时分,朝露峰笙歌不断,自各地而来贺寿的江湖名宿,在映月湖畔的释剑堂内把酒言欢,庄子里哄哄闹闹,祖宅后方却颇为清静。 位于山脚的水潭旁,有一栋年代久远的铁匠铺,门上还挂着发黑的招牌,隐约可见‘周家铺子’四字,是周家祖辈起家的地方。 铁匠铺传承百年的炉火,依旧没有熄灭,传出清脆的打铁声: 叮—— 叮—— 头发雪白的周老太公,佝偻着腰,手上拿着铁锤,击打夹在火钳上的铁块。 因为年纪太大,力道不重,但手法极稳,旁看去甚至带着独特韵律。 掌门周怀礼,双手笼袖站在铁匠铺外,面相约五十上下,腰悬三尺青锋剑,气势颇为不俗。 身为当代剑圣的兄长,本身又是货真价实的剑道宗师,周怀礼的江湖地位绝对不低。 但面对亲爹,周怀礼年纪再大,也只能如同寻常儿子一般,安静站在门口,听着长辈的啰里啰嗦: “江湖就是清江的潮水,有潮起便有潮落,反之亦然;无波无澜,就成了死水……当年给轩辕朝打刀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一个被轩辕家逐出家门的逆子,能年幼从军立下汗马功劳,练得一身绝世刀法,成今日之刀魁?当年你爷爷给狂牙子打刀的时候,狂牙子如日中天刀坛制霸,谁能想到今日江湖之上,再难看到半个传人……” 周老太公常年待在烟火气过重的铁匠铺里,嗓子不太好,说话慢,且很沙哑,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周怀礼耐心聆听许久后,开口道: “这些陈年旧事,爹讲过几百遍了。” 周老太公有条不紊的打着铁,似乎没听见儿子的话,继续碎碎念念: “在江湖吃口饭,不容易。你说,要是当年轩辕朝过来请我打刀的时候,我拒之门外,如今周家在世上还剩下几人?” “爹生平慷慨,江湖人尽皆知,若非如此,爹百岁大寿,也不会有这么多江湖朋友,过来道贺……” “这不是慷慨。他人落魄之时的一把米,远胜发达时俸上千金;他人落魄时一个冷眼,换来的可能是日后被灭满门,江湖便是如此……” “爹,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不小了。你今日大寿,休息一天吧。” 周老太公打铁的动作一顿,稍作沉默后,又继续提起了锤子。 叮—— 叮—— 铁匠铺内外安静下来,只剩下打铁声。 周怀礼等待了片刻,见周老太公没心情出去见客,不再规劝,转身走出祖宅,来到了映月湖畔的释剑堂。 ‘释剑’为看开剑道的意思,当年剑圣周赤阳,就是在湖畔悟道,从而一飞冲天,从小小铸剑师,变成了当世江湖最厉害的剑客。 为此释剑堂算是水云剑潭的圣地,平日里不让闲人入内,只在召开庆典宴会时,才会开启,而能进入其中的人,皆是享誉一方的江湖名宿。 周怀礼带着家仆自释剑堂后方进入,可见偌大厅堂里高朋满座,门外则是碧波如洗的映月湖,湖边竖着一块巨石,上书‘侠’字,为剑圣周赤阳当年亲手刻下,字迹如银勾铁画、锋芒毕露,有不少人在大剑下方观摩。 看到这个‘侠’字,周怀礼眼底便闪过了一抹淡淡的不悦。 常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家亦是如此。 周怀礼早早当家,因为家业钱财,对颇受父亲喜爱的亲弟弟,并不怎么客气,虽不至于拔剑相向,但彼此口角不在少数。 弟弟一剑霜寒十二州后,并未教训他这兄长,刻下一字后,便提剑而走,开始游历山川大泽,再未归过故里。 周怀礼知道弟弟在教训他,和爹一样希望他‘迷途知返’,但他从不觉得自身举止有什么过错。 他弟弟周赤阳,痴心剑道对俗世家业毫无兴趣,甚至看不起他这市侩功利的哥哥,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豪侠,但这样的人只能当‘脸面’,当不了家。 江湖势力台面上都讲‘侠义’,但只在乎这些,再大的本事也积累不起家业。 他周怀礼确实市侩,不够清高不够侠气,但若无他的市侩,周家哪里来的今日高朋满座、哪里来的外面良田万顷? 若没有他埋头经营半辈子,剑圣名头再大,周家也不过是个小世家,时至今日还靠着打铁谋生。 在个人享誉江湖,和族人荣华富贵之间,他选后者有什么错? 杂念一闪而逝,周怀礼来到释剑堂内,看到在场宾客,就换上了满面笑颜,拱手道: “薛夫人,轩辕兄,久等了。家父年事已高,打了一辈子铁,每天不在炉边站伙儿,浑身不自在,晚些便会出来……” 大堂里的宾客,皆是泽州周边的江湖名宿,而坐在首席的七八人,全是名震江湖的一方宗师,邬州三绝谷的三绝仙翁、君山台的当家轩辕鸿志等等皆在其中,可以说泽州附近的豪门大派,都派了人过来。 但要说在坐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坐在首位的两个女子! 第8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8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释剑堂内高朋满座,门外可见湖光暖日,门内则是琴曲笙箫。 一对母女打扮的夫人小姐,坐在最首席,观摩着厅中歌舞。 年长些的少妇,身着一袭柔雅青衣,头发盘成了端庄的妇人髻,斜插碧玉珠钗,脸上带有薄纱面巾,只露出了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美眸。 少妇旁边,坐着个小姑娘,穿着一身白红相间的襦裙,头发是寻常小姑娘般的双丫髻,如果不是腰后挂着把刀,看起来就像是书香门第的豆蔻小姐。 虽然这对母女没表明身份,只是被周家称为‘薛夫人’‘云姑娘’;但能来堂内就坐的江湖名宿,对少妇的身份心知肚明——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平天教主薛白锦的女人! 薛白锦是公认的山下无敌,不说在场宾客,就算剑圣周赤阳在场,恐怕也得对这位夫人礼让三分。 周怀礼在主位就坐后,在座的江湖名宿,便又开始接着闲聊。 三绝仙翁广寒麟,武艺放在堂中不是最高,但人缘好门生遍天下,又年近古稀,算是在座众人的半个江湖长辈。 广寒麟坐在轩辕鸿志的身侧,此时摸着胡子,唏嘘道: “现如今的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江湖不一样了,办事不讲规矩,也不把江湖老辈的名头放在眼里。老夫一个记名的徒弟,在京城混迹,上月被个愣头青收拾了一顿,左手一刀、右手一刀,砍完还来了句‘听说你师父是三绝仙翁?’,唉,老夫收到书信,差点气死在半路上……” “呵呵……” 众人闻言皆是摇头轻笑。 刚刚和师娘一起赶来折云璃,满眼亮晶晶,好奇询问道: “这么狂?广大侠没去收拾那小子?” 广寒麟摇头道:“放在三十年前,老夫还得去京城看看谁家的儿郎这般狂妄,如今是不行了。朝廷规矩重,江湖规矩自然就轻了。” 在坐都是江湖人,聊这些东西,很容易演变成对朝廷‘严刑酷律’的口诛笔伐。 周怀礼觉得聊这些不太合适,就岔开话题道: “乱世出英雄,盛世只能出名臣。当世江湖抗大梁的人,还是二三十年前那一波,年轻后辈,都在太平岁月里长大,各个心高气傲,但真出彩的,没几个……” “确实如此……” …… 众人议论纷纷。 骆凝很仙儿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歌舞琴师,根本没听这些杂谈,只是用袖中的纤手,把玩着一枚小巧玉佩。 玉佩是‘龙潭碧玺’,周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她在京城和夜惊堂一起宰了无翅鸮,从而得手。 本来这次过来贺寿,她准备把此物当做见面礼,送给周家物归原主,从而还了周家当年给她铸剑的人情,以后不再参与这种无趣的场合。 但过来前都打算好了,真坐在这里,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开口。 毕竟这块玉佩,是无耻小贼送的…… 在得手玉佩的那天,小贼解开了她的衣裳、亲了她的肩头,也在红唇上轻柔一点…… 若把这块玉佩送了,那个小贼知道不会生气吧…… 我怎么能怕他呢! 骆凝手指翻转着玉佩,觉得自己肯定是出了问题。 她想要扫开杂念心中一横,把玉佩拿出来送了,但每当念头升起,就很快被杂念压了下去。 过几天就要回京城了,万一因为她送了玉佩,那小贼又胡搅蛮缠,那不就麻烦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犹豫不决之际,释剑堂外忽然传来的动静: “爹!爹!出事儿……” 骆凝心思一顿,转眼看去,却见周怀礼的一个儿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周家今日大寿,无数江湖名宿在场,门人慌慌张张进门报丧,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周怀里笑容微凝,眼底闪过隐怒,抬眼瞧见来的是自己儿子,才没一巴掌把来人拍出去。他压着怒意,平静道: “在坐的都是长辈,有事儿去找你三叔。” “是三叔让我过来的。红花楼的人来了,人很多,白佛、江州鹤都在其中,为首还有个戴斗笠的人,估计是‘红财神’……” “嗡……” 此言出,高朋满座的大堂内,顿时传出嘈杂。 水云剑潭和红花楼近年因为清江的生意,摩擦颇多,这事儿江湖上人尽皆知。 周家今天大寿,红花楼过来人,表面上维持关系,众人并不意外。 但这来的都是啥人? 天南拳法宗师白佛、江州船帮枭雄陈元青、红花楼楼主红财神…… 红花楼总共也就三个宗师,倾巢而出全来了,这架势可不像是贺寿,更像是来灭门! 骆凝听见这么爆炸的消息,少妇怀春的万千思绪,也被压了下来,眼神化为凝重。 过来时,平天教主已经猜出红花楼和周家会起摩擦,让她说话注意分寸,不要得罪任何一方。 但她万万没料到,红花楼来的阵仗这么大,两家若是打起来,在场她江湖地位最高,不说话都不行,这可咋办…… 折云璃眸子发光,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思,想起身出门,但被骆凝一个眼神儿按住了。 释剑堂内的宾客,也想起身去看看,但周怀礼没说话,此举不太妥当,就看向了周怀礼。 周怀礼眼神沉了几分,知道红花楼这阵仗,大概率来者不善。 但无数江湖朋友都坐在这里,周家要是表现出怯懦之色,定然会传闻江湖笑谈。 周怀礼略一思量,还是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红花楼的贵客到访。诸位稍等,我出去迎接,稍后便回来……” “不用了!” 话未说完,一道清朗嗓音,从释剑堂外猝然响起: “某等不请自来,何须周掌门亲自出门相迎。” 声音清朗孤傲、中气十足,仅听声音,就知道说话之人,绝对是个桀骜难驯、武艺不凡的年轻男子! 与声音同时传来的,是自湖畔响起密集脚步: 踏踏踏踏踏…… 脚步来势极快,人数颇多,听起来就好似大军压境,直逼释剑堂大门! 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压迫感,让在场江湖人齐齐色变,转头望向门外。 坐在首位的骆凝,则被男子的声音惊的香肩微微一缩,和小媳妇乱跑被相公逮住似的,眼底闪过慌乱。 但马上骆凝就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这声音…… 折云璃的反应相差无几,差点滑到椅子下面,张了张嘴,看模样是想说: 这声音……听起来咋这么像我的惊堂哥哥?!—— 明天晚上12点过后上架,阿关在整理剧情,可能白天会加更,大家明天晚上看吧,肯定把这个剧情一次性写完…… —— 友情推荐一本新书《这就是第四天灾》 简介:这个世界有四大天灾,盘踞深渊的诡异,执行灭绝程序的智械族,不可描述的神祇……以及,名为【玩家】的洛飞眷族。 第85章 江湖事,江湖了(第一更) 第85章 江湖事,江湖了(第一更) 红日西斜,江风簌簌。 随着一行人踏入水云剑潭,朝露山下陷入了死寂。 踏踏踏…… 密集脚步,从映月湖畔的步道上响起。 释剑堂内就坐的江湖名宿,自堂内转眼看去,却见二十余号周家门徒,手按佩剑,沿着湖畔步步后退,而为首之人,是周家的老三周怀义。 周怀义在周家坐第三把交椅,背靠水云剑潭,无论放在哪里,都属于能横着走的人物。 但此时,周怀义却死死握着腰间剑柄,在自己家中倒着走,眼底怒火中烧,却又不停抬手,按住躁动不安的周家门徒。 此景颇为不可思议,但再看周怀义的对面,众人便释然了。 只见白石大道上,三十余人大步而来! 后方之人皆身着黑衣,头戴斗笠,刀兵负于背后,各个气势不俗。 而前方三人,更为瞩目。 处于右侧的壮硕男子,身着一袭锦袍,双手负后面相硬朗,乃是在天南江湖以拳法奠定宗师之名的‘白佛’宋驰。 而左侧的男子,身着文袍看起来很儒雅,身形却有些飘忽不定,在坐众人一眼就认出,是江州船帮的老大陈元青,也是红花楼的三当家。 这两位皆是江湖上名声在外的人物,能把周怀义逼的步步后退,众人并不意外。 但方才的桀骜话语,并非出自这两人之口,而是走在最前方的一人。 人影身形颇高,身着一袭水云锦质地的黑袍,头戴斗笠,面蒙黑巾,只能看到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眸。 此人带着三十余门徒大步走来,气势就好似携万军冲阵的冷酷悍将,把周怀义都对比成了螳臂当车的无名小卒! “这是……” “不像红财神……” 在坐江湖名宿,本以为此人是当代的‘红财神’,但当代红财神是女子,而这位黑袍斗笠客,比白佛宋驰还高半头,身材匀称英武,明显不是女人乔装。 踏、踏、踏…… 一行人脚步极快。 黑袍斗笠客大步前行,根本没把周家拦路的人放在眼里,直到走到释剑堂外,才停下脚步,抬眼望向了上方的匾额。 周怀礼脸色很难看,但堂内江湖名宿众多,不好直接掀桌子,他还是走出大门,皮笑肉不笑拱手一礼: “宋当家、陈当家,幸会。敢问这位是?” “红花楼,叶四郎。” 夜惊堂目光落在周怀礼身上,并未注意到堂内人群的最后方,还有两个目瞪口呆的俏佳人。 “叶四郎……” 大堂内的江湖名宿,闻言皆面露疑惑。 陈元青作为三当家,此时上前一步,抬手介绍: “这位是我红花楼的少当家,此次受楼主之命,过来给周老太公贺寿,顺便让诸位江湖朋友认识认识。” “少当家?” “这什么时候……” 此言出,堂内群雄便出现了嘈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周怀礼同样有点疑惑,毕竟当代红财神才上位没几年,远没到交接班的年纪,这从哪儿又冒出来个少当家? 虽然明知红花楼来者不善,但打着贺寿名义,周怀礼不好冷眼相待,还是露出笑容,抬手示意: “原来是叶贤侄,有失远迎,诸位里面请。” 夜惊堂并未动身,在门前负手而立,声音清朗: “江湖人做事,讲究个‘快意恩仇’。贺寿归贺寿,但纠纷在前,我这酒喝的不舒坦,周掌门陪着恐怕也心底不踏实。要不你我两家,先把琐事了结,再进门拜寿?” “……” 在场江湖名宿,就知道会如此,释剑堂内外顷刻间鸦雀无声,气氛多了一抹剑拔弩张。 周怀礼双手负后,站在台阶上,看着夜惊堂,面带笑意: “贤侄倒是个直性子,心直口快,颇合老夫心意。周家和红花楼,近年确实有些小摩擦,伤了彼此和气,不知贤侄想如何了结?” “江湖人用拳头说话。周掌门挑个人出来,和我打一场。我若输了,泽州境内五个码头,全给周老太公当寿礼;周掌门输了,撤掉清江码头人手,给我敬杯酒。如何?” “嗡……” 话音刚落,释剑堂内出现嘈杂。 在坐众人,本以为红花楼气势汹汹过来,是为了确定清江码头归属,却没想到红花楼赌这么大,用泽州境内所有地盘当彩头,赌周怀礼低头赔礼道歉。 水云剑潭可不是小门小户,老枪魁在的时候,说这种横到极点的话尚可理解,红花楼如今已经江河日下,凭啥强势到这地步? 在场所有人都是满心惊疑,唯有‘薛夫人’明白缘由,不过同样满眼震惊。 骆凝听到这目中无人的口气,就知道外面站着的,绝对是她的无耻小贼! 其他人根本没这底气。 但他怎么会是红花楼的少主? 他不是住破院子的边关穷小子吗? 难不成他是在故意装穷,博取我的好感,从而对我…… 怪不得他长得那么俊、天赋这么好,却不会半点真功夫,然后又冒出来一手绝世刀法…… 原来都是装的…… 骗子! 骆凝忽然得知这个瞬间摧毁她认知的消息,眼神五味杂陈,很快就泪光莹莹,就如同被受豪门公子欺骗感情的可怜侠女,紧紧攥着手心的玉佩,几次想起身质问,但在场江湖名宿众多,还是忍了下来。 而折云璃则是满脑袋问号,暗道——我的惊堂哥怎么被红花楼拐跑了? 这不行呀,我平天教咋办…… 两个女子本来坐在大堂最前方,此时所有人望着门外,就变成了最后面,神态倒是未曾引起旁人的注意。 周怀礼听见夜惊堂豪横至极的话语,也露出了三分异色,目光转向旁边的宋驰: “宋当家。你确定这位贤侄,能代表红花楼?” 宋驰淡然回应: “少当家的意思,就是我红花楼的意思。若是少当家输了,此举全当送给周老太公的贺寿礼,往后你我两家再无纠纷,周掌门可敢接下?” 周怀礼见红花楼口气大的过分,常年混迹江湖,自知此事可能有变数。 但以前是周家咄咄逼人,抢占红花楼的产业,对红花楼过来商量的香主避而不见。 现在红花楼的人直接打上门口了,无数江湖名宿看着,周家要是不敢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江湖? 周怀礼负手而立,沉默少许后,微微点头: “江湖事,江湖了。既然贤侄心中有口怨气,老夫当长辈的,自然得给伱个机会,把气出上一出。老夫的徒弟剑雨华,贤侄想来听说过,贤侄只要技高一筹,往日恩怨一笔勾销,老夫亲自给贤侄敬酒赔不是。” 夜惊堂道:“希望周掌门,事后能如同现在一样爽快。” “呵……” 这口气确实狂的有点离谱,在场之人皆目露异色。 周怀礼背后的手紧了紧,硬压下眼底隐怒,没露出半分异色: “雨华在后山练剑,老夫叫他过来,贤侄稍等片刻。老三,先行陪客!” 话落转身便走。 裴湘君做寻常门徒打扮,裹得严严实实,一直站在夜惊堂背后。 瞧见周家果然碍于面子接战了,心中微喜,但这时候不好夸夜惊堂,只是小声说了句: “再接再厉!” —— 朝露山的半山腰,有一处竹楼,面向蜿蜒清江,可鸟瞰泽州千里山河。 竹楼外开辟了两块菜地,几只鸡鸭在其中行走,翻找着深藏地底的小虫。 虽然看起来像是农家小院,但竹楼被收拾的很整洁,屋檐下放着个小棋盘,两个年轻人在小板凳上对坐,下棋的同时,聊着话语: “师兄,今天爷爷过寿,爷爷说要公开把二姐许配给你,你高兴不?” “自然高兴。” “那过几天,是不是就要拜堂呀?” “呵呵……” 正说话间,竹楼外传来响动,一道人影无声落在了上山的小道尽头。 两人转眼看去,继而都是起身: “爹?” “师父。” “雨华,你过来一下。” 周怀礼扫视了两人一眼后,就蹙眉走向了山道。 剑雨华放下棋子,快步来到了周怀礼背后: “师父,有事吗?” 周怀礼在山道上缓步行走,声音颇为不悦: “红花楼来了人,说是少当家,登门闹事,你得出去打一场。” 剑雨华笑了下:“此等小事,让师弟他们通知一声就行了,师父何必亲自过来。” “这不是小事。” 周怀礼脚步一顿,严肃望向剑雨华: “红花楼此次是舍命一搏,不成功便成仁。他们若是赢了,我水云剑潭声望一落千丈,恐怕会倒退回三十年前。” 剑雨华眉头一皱:“这么严重。” 周怀礼点头:“红花楼有这底气开口,便有十足把握,我操劳一辈子,才有了周家现在的家业和名望,无论如何都不能一朝毁于红花楼之手。你想娶我女儿,才拜在周家门下,这门婚事,老太公答应不算数,我点头才能成,希望你不要让我这未来的岳父失望。” “……” 剑雨华听见这话,笑容微僵。 剑雨华确实不是周家教出来的徒弟,本名‘傅雨华’,前朝名门梁州傅家之后,家中世代从军,前朝国灭时家破人亡,如今世上只剩他一个后人,隐姓埋名成了流落江湖的游侠,练得是家传的‘风波棍’。 前些年,剑雨华游荡至泽州,来水云剑潭观摩,周怀礼看出了他的天赋,让他留在周家学艺,他恰好遇上了意中人,就此成为了水云剑潭的外姓大师兄。 以前周怀礼对他颇为礼待,周老太公更是把他当亲孙子,剑雨华对此心怀感激,早已把周家当成了自己家。 但周怀礼现在这话,显然让人有点寒心。 剑雨华沉默片刻后,含笑道: “徒儿明白了,此战必然全力以赴。” “此战不能输。我知道你的潜力,只要你不想输,江湖上没有第二个同辈能压住你。” “明白了,师父放心即可,徒儿此战必胜。” …… 第86章 下一个!(第二更) 第86章 下一个!(第二更) 呼呼~~~ 微风在映月湖上掀起褶皱,也带起了释剑堂外的一袭黑袍。 释剑堂铺着白石地砖,边缘便是湖岸,此时十丈方圆的宾客全部退开,只余夜惊堂在门前负手而立。 落日西斜,风景优美的映月湖畔,也已经站满了人,半数是周家的门徒,半数是过来贺寿的随从子侄。 而原本在释剑堂里就坐的江湖名宿,大半走了出来,小声议论,等待着这一场风波的开始。 默然肃穆的气氛,让原本怒火中烧或自信满满的周家弟子,都慢慢化为了紧张,不停看着后方的朝露山。 夜惊堂带着斗笠,在堂前负手而立,心思并未放在当前的擂台上,而是望着人群后方的释剑堂。 刚才他余光忽然发现,窗口处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释剑堂内打量他。 但等他看过去时,人影就消失在了窗口,没看清是谁。 夜惊堂认识的人不多,在场见过的只有门前的轩辕鸿志,他能有这种感觉,必然是堂内还有熟人。 但此时万众瞩目,他实在不好进去打量,只能先把心思压住,安静等待着周家人到场。 “来了来了……” “剑兄,好久不见。” “轩辕公子客气……” …… 在等待一刻钟后,湖畔才响起些许嘈杂。 夜惊堂转眼看去,可见周怀礼笑容满面,和等候的江湖朋友打着招呼,朝着释剑堂走来。 周怀礼的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二十出头,身着锦袍容貌俊气,一看就知道出自世家。 另一个面相二十五六,手上提着一把黑鞘长剑,笑容平和,沿途招呼朋友,气态像个江湖游侠。 很快,周怀礼来到了释剑堂正门外,抬手介绍: “这两人,是我大徒弟剑雨华和次子周英,诸位想来都熟悉。贤侄首次现身,在坐诸位都不知底细,而雨华的深浅,贤侄恐怕心中有数。为了公平起见,让周英先上场,给贤侄热热手,贤侄可有意见?” 周怀礼这个做法,相当于让周英试水,给剑雨华看看对手的底子。 此举也算合规矩,不知深浅的江湖人登门踢馆,‘想见真佛、先过门神’是礼数。 不过周英本身就是周家天赋最好的本家子弟,虽然实力不如剑雨华,但放在年轻一代中,也算翘楚,周怀礼此举,有‘车轮战二打一’的嫌疑。 湖畔众人目光各异,都看向了红花楼少主。 夜惊堂回应也相当干脆:“周掌门让他俩一起上,我都不介意。” “喔……” 堂前江湖名宿,觉得这个叶四郎,有点狂过头了,暗暗皱眉。 周怀礼脸色微冷,也不再多说,偏头示意。 周英虽然不如师兄剑雨华,但也是周家当代翘楚,见红花楼如此目中无人,拔出宝剑倒持在手中,走下台阶: “希望叶兄的手上功夫,比嘴上功夫硬。” 夜惊堂也不说话,只抬起右手。 站在圆台下的陈元青,见此丢出了一根齐眉棍,送入夜惊堂手中。 堂内窗口,暗中观察的折云璃,见此莫名其妙: “红花楼不是用大枪的吗?怎么给一根齐眉棍?这让夜……叶四郎怎么打?” 骆凝根本没心思关注擂台,目光忽闪,随口解释: “长枪动辄过八尺,天生比短兵强三成,同等水平,单刀进枪都是九死一生,老枪魁成名前和人切磋,为了不欺负人,喜欢改用齐眉棍。” “哦……” 堂前众人议论纷纷,也在说着此事。 周英感觉到了夜惊堂的轻视,持剑冷声道: “你确定不用枪?” 夜惊堂单手负后,右手持棍斜指地面: “打你,没必要。” “……” 呼—— 微风扫过湖面,释剑堂外寂静下来,多了几分火药味。 周英眼神颇为不悦,但并未托大,持剑摆开架势,不紧不慢压向夜惊堂。 踏、踏踏、踏踏踏…… 身形看似不紧不慢,速度却越来越快,很快到了夜惊堂身前三丈。 见夜惊堂托大尚未摆开架势,周英脚步一晃,身体颇为诡异的滑向右边,手中三尺利刃,以迅雷之势,刺向了夜惊堂腋下。 飒—— 释剑堂外寒光一闪,响起破空剑鸣! 周英此招极为刁钻,反应稍慢,就会被虚招晃过去,从而回防迟缓中招。 夜惊堂尚未收棍摆开架势,在堂前江湖名宿看来,完全属于找死。 但很快,所有人眼底就化为惊疑! 踏踏踏…… 一剑袭来,夜惊堂脚步同时后撤,身形不紧不慢,恰到好处避开剑锋,手中齐眉棍往后滑出,直至单手握住棍尾。 咚~ 棍尖点地。 周英不愧出生江湖名门,见识远超江湖宵小,一剑不中瞧见此景,便暗道不妙,当即收剑后撤。 可惜,晚了! 嗙—— 释剑堂外,猝然传出一身爆响! 夜惊堂浑身衣袍猛震,腰腹绷紧力从地起,单手持棍如同力劈华山,往前悍然劈下! 呼—— 白石地面上的些许沙尘,在此刻瞬间被掀起,连站在释剑堂外的诸多江湖客,都被强劲棍风吹动了衣袍须发。 堂前众人瞧见此景,眼皮猛地一跳。 周英万万没料到对方爆发力强横至此,尚未撤出半步,势大力沉的齐眉棍已经到了头顶,只得仓促横举宝剑。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水云剑潭精心打造的宝剑,在重棍之下化为面条,没起到丝毫格挡作用,连剑带棍一起砸在了胸口。 嘭—— 闷响声中,周英衣袍胸襟当即震碎,弯曲佩剑砸在胸口皮肉上,霎时间压出血槽,震出一片血雾! “咳——” 重击之下,周英连人带剑直接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咳,地面震动,连同台下的湖水,都被荡起了涟漪。 哗哗~~ 一击过后,释剑堂横风骤止,只留一道水波往湖心缓慢扩散! 夜惊堂单手持齐眉棍,点在想要翻起的周英咽喉: “我是手上功夫硬,还是嘴上功夫硬?” “咳咳咳……” 周英胸口衣袍顷刻间染成血红,被摁住咽喉发出了几声闷咳,弃剑抬手。 叮叮当当—— 弯曲宝剑,在地面弹了几下。 夜惊堂淡淡哼了声,抬起齐眉棍,指向诸多江湖名宿后方的剑雨华: “下一个。” “嗡……” 直至此时,湖畔众人才回过神来,发出一阵惊疑不定的呼声。 连窗内的骆凝,都暂时压下了被负心汉欺骗的杂念,眼神惊奇,完全没料到小贼的枪法也能玩的这么好。 刚才那一式‘黄龙卧倒’的威力,她看得出来,砸下去时明显留了手。 如果不留手,周英必然被砸断一排肋骨,不说咳嗽,恐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暴毙当场。 堂前的江湖名宿,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们知道红花楼来势汹汹,必然有底气,但完全没料到,这忽如其来的少主,底子能厚到这种地步。 不说周英、剑雨华这些江湖后辈,连三绝仙翁等老宗师,都不确定亲自上场,能不能摆平这小子,这种人物,让周家拿什么去打? 释剑堂外鸦雀无声。 围观众人脸色,从惊讶变成来到怪异,余光都看向了周怀礼和旁边的剑雨华! 第87章 风波棍(第三更) 第87章 风波棍(第三更) 释剑堂外鸦雀无声,气氛从两家对峙的剑拔弩张,变成了诡异的沉默。 周怀礼背负双手,看着极为器重的儿子,捂着胸口被门徒扶走,眼底有震怒,但更多的是对夜惊堂实力的惊疑。 三绝仙翁广寒麟,见周怀礼迟迟不说话,想了想道: “短兵对长枪,即便同等水准,也胜算渺茫。叶少主这武艺,老夫上场都不一定能讨着好,此战……周掌门是何看法?” 轩辕鸿志和周家已经谈好了瓜分清江码头的事儿,周家要是认输,那两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稍作斟酌,插话道: “雨华天赋不俗,几个月未曾见面,恐怕又有所精进,既然来了,还是打一场吧。” 周怀礼看向了剑雨华: “雨华。” 剑雨华见识到夜惊堂的底蕴,表情有讶然,但并未失色。 眼见所以江湖长辈望过来,剑雨华不紧不慢走下台阶,看了看手中的佩剑: “剑这东西,和人打擂确实吃亏。” 夜惊堂平淡道:“需要我把棍子再削一截?” “我不占叶兄便宜,叶兄武艺超凡,在下自然钦佩,不过我作为武夫,不喜欢被人谦让,还是想见识下叶兄正儿八经的霸王枪。” “嗯?” 此言一出,湖畔众人都是一愣,嘈杂声四起,总结下来意思大概是——人家拿齐眉棍你都不一定能破招,真用长枪打擂,你能活过一回合? 剑雨华并未在意这些喝倒彩的言语,手腕轻抖,把三尺青锋抛向身后的周家子弟: “我的事儿,诸位想必都知道,前年才拜师周家,学剑满打满算不过两年,没法展现周家剑的精髓。今日一战,事关周家声誉,我既然下场了,就得全力以赴。诸位应该不介意,我用自己积累的本事,和叶兄过招吧?” 众人听见此言,安静了些许。 剑雨华是江湖游侠出身,但以前名声不大,到周家后才冒头,他们还真不知道剑雨华有啥江湖本事。 至于换兵器,众人倒是没啥意见。 毕竟红花楼以枪法成名,但宋驰的拳法、陈元青的掌功,同样名震一方。 夜惊堂用枪打不过改用拳法,也是自身实打实的本事,外人说不得啥。 夜惊堂见剑雨华说这话,倒是来了兴趣: “既然登台对垒,自然得打个心服口服,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即可。” 剑雨华露出一抹笑容,抬手勾了勾: “叶兄的齐眉棍,声势刚猛,力道确实大,但齐眉棍不是这么用的。” “呵?!”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刚才夜惊堂已经够狂了,没想到剑雨华登台,开口就是要教夜惊堂用棍子,这口气完全能撑破天。 在二楼暗中观察的折云璃,顿时恼火: “这厮没长眼睛不成?惊堂哥这么霸道,还教惊堂哥用齐眉棍,他配吗?” 骆凝武艺终究高些,眉头紧锁: “夜惊堂学枪估计才半个多月,底子扎实,但技法还赶不上枪棒宗师,‘棍怕老郎’,若是剑雨华自幼学的是棍法,真可能吃亏。” 折云璃见此,又紧张起来。 夜惊堂也没料到对方口气这么大,当下也不啰嗦,把手里的齐眉棍,丢给了剑雨华: “阁下练剑不过两年,我练枪也不算久。希望阁下别让我失望。” 湖畔众人,对这话抱有怀疑,毕竟看夜惊堂的声势,说从三岁开始练枪都不稀奇。 不过‘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夜惊堂看气态估摸二十上下,练了十七年,在枪法一道上确实算不得太久。 陈元青见周家口气挺大,也没有再丢上去一根齐眉棍让夜惊堂自取其辱,取出了一杆黑布包裹的长枪,丢向了夜惊堂。 夜惊堂抬手接住,不紧不慢解开了黑布,露出了通体墨黑的长枪。 此枪名为‘黑麟’,长两米三,锋长一尺三寸,在江湖罗列的‘十大名枪’中位列第八,为江州萧山堡在前朝年间铸造,本来赠于了大燕朝廷,大燕皇帝打猎时经常携带,国灭后流落江湖,被红花楼收入囊中。 在场江湖名宿,瞧见这杆传说级的名兵,目光皆显出几分灼热。 夜惊堂双手持枪,右手握枪尾,左手拖枪,双脚一前一后滑开,以‘崩枪托鼎式’开架,身形稳如山岳: “请。” 剑雨华手握齐眉棍收于腰侧,棍尖向前,姿态稳扎稳打,整个人气势都出现了变化,犹如不倒苍松。 呼~~~ 释剑堂前寂静下来,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面色凝重。 枪棍大半招式相通,以枪对棍,各有各的长处,胜负全看双方造诣高低。 剑雨华光是起架的气势,就和刚才惊艳众人的夜惊堂站了个势均力敌,此番交手,恐怕不简单。 哗哗…… 潮水拍打岸边,两人持长兵对峙。 剑雨华眼神专注而镇静,双手微抖,齐眉棍发出一身爆响: 啪—— 继而步步为营,往前压去。 夜惊堂并未主动出击,换成了平扎的起手式,全神贯注观察剑雨华的步伐。 踏踏…… 很快,剑雨华的棍尖,已经快要接触到墨黑枪锋。 这个距离是长兵交手的关键点,正常来说,谁能出手压在上面,谁就占据‘生门’,反之则是‘死门’。 堂前江湖名宿,都盯着两人的细微变化,想提前看出细节。 但可惜的是,台上的两人,完全没有按照正常的江湖路数打。 剑雨华在双方兵器即将接触之时,双臂猛震: 啪—— 声音犹如旱地惊雷,先声夺人,近乎刺耳。 长棍在寸尺之间发力,却硬生生把夜惊堂的枪锋拍出了三尺远,若换做寻常人,恐怕这一下就被拍的兵器脱了手。 剑雨华一击得手,身形暴起,往前踏出一大步,手中长棍无声前点,直取夜惊堂咽喉。 两招之间毫无间隙,速度快到只可见棍身残影。 湖畔众人瞧见这匪夷所思的起手式,眼底显出错愕。 些许见多识广的江湖老辈,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早已陌生的江湖名词——傅家风波棍! 风波棍是前朝西北将门的看家棍法,终其大燕一朝,都是枪棒功夫中拔尖儿的绝学,以出其不意、声势如雷著称。 按照在场江湖人的经验来看,红花楼少主措不及防遇上这么一手,大概率被一击制敌,根本来不及反手。 但下一瞬,在场江湖名宿的眼神就齐齐化为惊愕! 第88章 上架感言 ! 第88章 上架感言 ! 晚上12点过后就上架了。 足不出户埋头码字一个月,终于熬到了检验成绩的时刻,心里好慌or2! 说起来这还是个挺特别的日子,19年11月,阿关找回了起点账号,开始重新追梦。 感觉写的时间并不长,但回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入行整整三年了,从二十六岁写到了二十九岁。 这三年的经历,说起来也算大起大落。19年11月《逍遥小都督》签约当天,阿关非常嚣张的从美团裸辞,准备一本书扬名立万。 然后现实相当残酷,书扑的轰轰烈烈,一个人在家饿的饭都吃不起,二十六七岁的人,跑到亲戚楼底下来回转悠,就想着亲戚回来刚好遇上,然后上去吃顿饭。 好在处于最低谷的时候,也有诸多书友夜以继日的支持,阿关又开了新书《世子很凶》,成绩慢慢好起来了,终于可以在网文这行吃上一口热乎饭。 不过世子成绩冲的太快,从扑街四个月冲到了lv5,等21年世子完本,阿关的心态处于从未有过的最高峰,就像是风口上的猪,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下本书肯定能更上一层楼,准备不过一个月,就开了新书《太莽》。 结果上架没不久就崩了,整天梦游不知道自己在写啥,辜负了很多期待的书友。不过《太莽》写的确实比世子认真、用力,构架也要合理许多,后期至少有主线故事,圆一整年,硬把剧情圆回来了。 因为花费太多心力,《太莽》写到后期精神已经快崩溃了,完全没有写书的快乐,只是尽力把书写完,这导致了剧情虽然大圆满,但有几个角色比较单薄。 虽然上本书写的很艰难,但也让阿关认清了现实,明白了自己和大神的差距有多大、短板在哪里。 22年6月《太莽》完本,阿关休息了四个月——实际只休息了一个月,剩下三个月都是在准备新书。 这几个月,阿关一直在回顾过往,分析以前的缺点和优点,该如何改正,最终选择不要好高骛远想着万事皆能,稳扎稳打,避开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去把擅长的东西写好。 新书的名字原本叫浪子,然后改成鸣龙、六朝鸣龙图、世子不当人、少主、少主且慢、少侠且慢、女侠且慢…… 改这么多次,是因为又重写了十几次,废掉了几本书三十多万字稿子,才有了现在这本书的开头。 这点得感谢编辑琉星大大,该拒稿就拒稿,帮忙指点错误、提供思路,让阿关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就直接发书,从而写几万字又崩盘。 《女侠且慢》这本书,前期反馈比以前的书要好一些,至于以后怎么样,得写到了才知道,阿关觉得应该不会太差,因为写的时候很顺手,不像上半书一样,畏手畏脚根本不敢落笔。 一晃码字三年,技术在进步,身体精力却在退步。现在和三年前一样,从起床码字到睡觉,时间没变,但以前世子一天能写两万字不累,但现在只能写七八千字,到最后还开始头晕眼花开始梦游,速度完全起不来。 不过这些问题,阿关都会经历克服的。 这本书阿关准备稳扎稳打,质量为主,状态好灵感爆发的时候爆更,状态不好就稳着来,绝不因为求快而导致全书崩盘。 至于能不能完本,大家就不用担心了,阿关写书以来,从没有太监过一本书(只有两三章开头的不算,比如那本《沧元尊图之诡秘圣墟》和《全球跳舞》)。 上本书中期步履维艰,都竭尽所能把书写完了,这本书同样会尽全力写到最好,所以大家可以放心追更,阿关争取把每章都写的很好看,不辜负大家的期望or2! 至于这本书要写的东西,以前阿关的追求,是写出几个角色,让读者记住,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还能会心一笑。为此以前光注重女角色去了,基本上没剧情,导致整体看起来总缺点什么。 现在阿关发现,书写好看,里面的角色才能被更多的人记住,光写女角色不管主线剧情好像不行。 所以这本书有了正常的故事线,每个女角色都有各自的身份、故事、职业,不像以前一样,就名字和长相,然后整天无所事事,只能靠床铺上的戏份出场。 目前的构想是这样,以后实际能写成什么样,还得写完才知道,毕竟每本书都是一次新尝试新开始,而不是中译中照抄。 晚上12点过后就上架了,按照规矩得爆更一下。 但阿关欠的更新太多,哪怕是新书期,也没有吊着大伙儿,有多少更多少,尽力把小剧情写完不断章,为此新书榜挂了二十多天就超字数了。 如果新书期每天只更两章的话,其他稿子存着,阿关上架怕是能爆出十万字,但阿关是一点都没留,为了还债有多少就更多少。 为此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上架估计只能爆发六章,这还是昨晚敖夜写出来的。 至于首订多少加更什么的,阿关欠三四百章,定条件加更太虚伪,如果能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赶出来,阿关肯定是无理由还债,新书期都爆发那么多,不可能上架抠抠搜搜。 因为爆发的比较少,所以前三章提前发了,免得大伙儿说阿关故意卡高潮点断章上架,12点过后上架再发三章,刚好把当前剧情写完。 以前欠的更新太多了,阿关实在不好意思要打赏,大伙打赏开心情就好。 至于首订和月票,阿关还是求一下or2! 编辑给了个闪屏上架活动,首订月票达成多少给推荐资源那种,希望阿关上架冲下月票榜。 阿关不敢和大神比,编辑大大定的门槛也不高,但阿关看着还是心虚,要是一个都没完成,就闹笑话了。 所以还是希望大家明天晚上12点过后能订阅一下or2! 最后把债务总结一下…… 感谢【夏日纠结如风盟主】【这本书真不错qaq】【夜空的沉寂】【谪仙zx】【天堂小门】【shirro】【太后宝宝死忠粉】【翻肚鱼】【我的鹿叫桃子i】【得闲饮茶喔】【星火欲燎原】【阿宁星冰乐】【春夜急雨落红花】13位大佬的盟主打赏! 感谢【猎爱沼泽】【尼古拉斯舞王】【佐仓胡桃】【qiran】【书书书书虫】【韩非的卫二狗】【长门巨噬】【追赶大爱】【画桥东风】【柠檬味的信仰】【剑亦思剑】【心火烛】【执古之道_致虚守静】【书友20190619133034743】【甜忧忧】【洪雅郭富城】【战钟】17位大佬的万赏! 感谢各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 目前负债算了下,按照以前三万赏加一更来算,目前欠更: (18/458) 唉…… 以后增加债务的规则还改改吧,累积五万赏加一更,这不是阿关飘,而是欠了债就得还,现在就很难还清了,再利滚利下去,计数都显得虚伪,感觉和开玩笑似得。 不知不觉瞎扯了两千字,废话有点多,实在抱歉or2! 晚上12点过后上架,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 阿关拜谢or2! 第89章 凌波碎水不沾身,踏风贯日可截云! 第89章 凌波碎水不沾身,踏风贯日可截云! 铛—— 剑雨华一棍弹开长枪,乘虚而入直取中门,看似是必杀之势。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夜惊堂的枪锋是被拍开了,但紧握长枪的双手只移动了些许。 枪锋会偏开,只因为剑雨华瞬间爆发力过强,枪杆有弹性。 剑雨华乘虚而入瞬间,拍出去的枪锋就弹了回来,夜惊堂顺势猛拍,直接砸在了点过来的长棍上。 铛—— 两杆长兵再度相撞,发出了一声爆响。 剑雨华反应极快,已经收棍上抬格开枪锋,同时手腕猛抖,以棍尖偷向夜惊堂的脚踝。 但长枪爆发力过大,想法不错脚没站住,竟是一个照面,便被拍的下盘失衡。 踏踏踏…… 剑雨华被拍的往侧面连退三步,以棍尖点地才站住,眼底错愕刚起,迎面便有寒芒直刺而来。 飒—— 墨黑枪锋切开气流,带起的动静犹如响箭,近乎凄厉。 夜惊堂拍开剑雨华,衣袍便骤然绷紧,双手持枪一式大巧不工的平扎直刺,直击剑雨华胸腹。 平扎直刺是枪法的基础,也是百家枪法中威力最大的一式,把兵器长度和肉体力量发挥到极致,中门失守下盘失衡,根本就防不住。 但风波棍是战阵棍法,而长枪又是战阵最强的兵刃,剑雨华自幼习武,练得就是如何破大枪。 一枪扎来,剑雨华身形后倒,点地的齐眉棍在手中上滑,以棍尾准确无误点在枪锋之上。 铛—— 金铁交击的脆响声中,枪锋被往上击偏,越过剑雨华头顶。 也正在此时,剑雨华以棍尖为支点,双脚离地几乎横在半空,直接就是一个兔子蹬鹰。 夜惊堂还真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枪锋被齐眉棍抵住没法下压,霎时间双脚已经到了胸口。 嘭—— 一声闷响后,夜惊堂整个人往后飞出近三丈远,直接落向湖面。 剑雨华一击得手,双脚落地继而弹起,身形跃至高空,几乎跟着夜惊堂飞出去,双手持棍以开山之势,砸向夜惊堂落点。 此景落在众人眼中,可谓惊艳,连裴湘君都不得不感叹一声——风波棍名不虚传。 按照在场江湖人的经验判断,夜惊堂正中一记兔子蹬鹰,掉入湖中难以腾挪,铁定躲不开剑雨华这一记刚猛之际的杀招。 周怀礼和轩辕鸿志,甚至已经暗暗松了口气。 但马上,众人眼底就化为茫然。 哗~~~ 只见飞出去的夜惊堂,落在湖面后,并未砸出水花,而是如同双脚踩着浮木,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拉出两线白痕,整个人如同踩在冰面往后滑去。 轰隆—— 剑雨华全力爆发的一棍,砸在了湖面之上。 平静湖水当即炸开,掀起两丈高的水花,硬生生在湖面上砸出凹陷,随着水花飞出了几味锦鲤直接被震死,尚在半空已经没了动静。 此招声势可谓骇人,但没打中便是徒劳。 夜惊堂在湖面倒滑出十余丈后,身形便再度往前,脚踏碧波,枪锋斜指湖面,冲向了剑雨华。 踏踏踏…… 速度越来越快! 一道黑袍凌波飞渡,在千丈湖面之上,拉出一线白色涟漪,就好似一根白尾羽箭,以奔雷之势射向水岸! “喝——!” 爆喝声如九霄龙吟。 释剑堂外高手林立,在此时齐齐退开半步,目露骇然! 只见千丈碧波之上,一道黑袍身影冲天而起,直贯青苍白日,黑锋长枪高举,对着从湖面探头的剑雨华便悍然劈下。 轰隆—— 一瞬之间,释剑堂前的湖面,在炫目斜阳下炸裂。 半人深的湖心,瞬间出现一个半圆凹坑,可见池底淤泥。 丈余高的环形浪涌,以剑雨华为中心往四面扩散。 处于水中的剑雨华,身在水中难以快速腾挪,已经第一时间潜入池底,想靠湖水阻力卸掉这一枪的力道。 但这一枪蕴含的澎湃内劲,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黑色枪锋破开湖水,依旧落在了横举的齐眉棍上。 虽然以齐眉棍准确无误架住了枪杆,不至于被枪锋劈断,但难以言喻的强横力道自双臂传来,还是让剑雨华身体瞬间下沉,半截身子都埋入了池底淤泥。 轰隆—— 湖水炸开又合拢,碰撞出冲天水花。 夜惊堂脚踩浪尖,再度冲天而起,如鹰击长空,身形潇洒而俊逸,稳稳当当落在了湖畔的巨石顶端。 哗啦啦…… 无数水花从半空落下,犹如在湖面下起了一场暴雨。 翻起的浪涌涟漪,往前蔓延到了红日之下。 夜惊堂背对万丈晚霞,单手持枪斜指地面,看向下方瞠目结舌的江湖名宿,左手拍了拍衣袍上的两个脚印: “好棍法。” 啪啪…… 也是在此时,众人才愕然发现,夜惊堂湖中激战,竟然水不沾身,连鞋面都未曾打湿! “……” 释剑堂在晚霞中陷入死寂,连宋驰和陈元青都看的满眼茫然。 直至良久后,堂前才传出点点嘈杂: “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是截云纵?” “好像是……” “凌波碎水不沾身,踏风贯日可截云!绝对是燕山截云纵。” “嚯……” 堂前江湖名宿面面相觑,眼底不是震惊,而是满目茫然。 单枪开海的霸道枪法,在场江湖老辈都是知道。 凌波碎水不沾身的顶尖轻功,在场江湖老辈也见过。 但这俩套一起,饶是见识最广的三绝仙翁,也有点看不懂了。 毕竟这两种武学,完全就是不是一个体系的东西。 霸王枪大开大合,讲究身重万钧、步步如山;燕山截云纵讲究凌波无痕、身轻如燕。 两种武学运气门路完全背道而驰,在场之人即便都学会,也不敢在搏杀时同时施展,不然铁定当场岔气憋成内伤。 敢搏杀时这么玩,还能做到收放自如的地步,这得是什么样的武道鬼才? 众人议论纷纷,望着巨石上的夜惊堂,连现在正在干啥都忘了。 哗啦—— 湖面传来轻响,剑雨华把身体从淤泥中拔了出来,飞身落在湖面,可见双臂袖袍尽碎,青筋暴起出现数条青紫,明显被震成了内伤。 夜惊堂并未回头,单手持枪望向堂前的周怀礼: “周掌门可服气?” —— 多谢【书友20170116205011790】大佬的白银盟打赏or2! 晚上看到把阿关吓一跳,数了好几遍才发现是白银大盟,激动的好几个小时没码字…… 第90章 竖子,你大胆! 第90章 竖子,你大胆! “周掌门可服气?” 话语一出,释剑堂内外顿时死寂。 周怀礼也震惊于夜惊堂彪悍的枪法和诡异轻功,听见声音才脸色一变,想起了当前局势——周家输了,而且是毫无说法的纯粹碾压! “嚯!” “好武艺……” …… 堂前诸多江湖名宿,此时才想起发出几声喝彩。 三绝仙翁都没关注打擂胜负,而是惊疑询问: “叶少主用的是燕山截云纵?”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 “曾由长辈引荐,私下拜访过燕山截云宫。” “果然如此……”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截云宫的武学能和枪法套在一起……” 红花楼有燕州堂,虽然规模不大,但和燕山截云宫有点交情并不奇怪,诸多江湖人对这瞎编的说法并不怀疑。 三绝仙翁缓缓点头,眼神赞许,看向了旁边的周怀礼: “周掌门觉得此战如何?” 周怀礼脸色木然,背后的双手紧攥,沉默片刻后,扫了眼站在旁边的轩辕鸿志,而后才不紧不慢开口: “叶贤侄武艺之高,让人出乎意料,雨华确实逊色了半筹。不过……方才叶贤侄被雨华打下擂台,按照江湖规矩……” “嚯——” 此言一出,释剑堂外顿时哗然。 诸多江湖名宿眼神错愕,早知道周怀礼为人市侩脸皮厚,远不如名声在外的剑圣周赤阳,但还是没料到,周怀礼面对此等悬殊的对局,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人家来你周家门前踢馆,又没跑出你周家大门。 打出岸边,只能说明你周家院坝小,难不成伱还想让两个当代翘楚,在宽不过六丈还有杂物的门口打擂 宋驰本来赢了切磋,还想给周家几分薄面,听见这话顿时恼怒,往前踏出一步: “周怀礼,你是输不起?” 三绝仙翁广寒麟,也是皱眉: “周掌门,您这话,就有点欺负晚辈了……” 周怀礼已经开了口,也不再装模作样,平淡道: “既然登门打擂,便有界限……” 站在身边轩辕鸿志,已经恩威并施,从周家手里拿到了清江码头今后的部分收益,此时也上前一步,开口道: “刚才和周英切磋,彼此都在岸上,并未离开门前。雨华方才那式‘兔子蹬鹰’,也明显留了手,意思是点到为止,打出擂台即可,发现叶贤侄落水未停手,才仓促追下擂台,导致落败。若是雨华下死手,两脚下去,叶贤侄飞出擂台,应该无力起身。” “……” 这话同样是诡辩,议论纷纷的江湖群雄,却寂静了下来。 毕竟泽州江湖,是由君山台和水云剑潭两家豪门统治。 如果只是周家输不起耍赖,在场江湖名宿还能说句公道话,但两家穿一条裤子,不说泽州,整个大魏都没几家敢当堂叫板。 宋驰等人见泽州两大豪门联手了,眉头一皱,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当场撕破脸皮,确实底气不足,便看向了旁边的楼主。 裴湘君面具下的脸色很难看,不过事前也料到周家不会干净利落的撤出清江码头。 此战已经打出了红花楼的名声,真继续掀桌子,面对泽州两大豪门,他们会吃大亏,当下只得悄悄给夜惊堂示意。 反正周家先不要脸,红花楼不给事前承诺的五个码头,江湖上也没人说啥,只会骂周家没脸没皮不讲道义。 夜惊堂沉默了下,站在巨石的顶端,翻转手中长枪,指向脚下刻着的‘侠’字: “周掌门既然看不见这个字,又何必把此字立在门前丢人现眼?” “嚯——” 此言一出,湖畔顿时哗然。 三绝仙翁见情况不对,连忙抬手打圆场: “哎哎!叶少主,切磋罢了,有分歧理所当然,不必为此动怒……” 周华礼则是脸色冰冷,沉声道: “叶贤侄莫非对轩辕兄的话有异议?若是有,贤侄大可说出来,让在场江湖长辈评理。” “……” 湖畔陷入静默,有几人想开口,却被身旁之人拉住了。 毕竟现在可不是小打小闹,谁站出来扇君山台和周家的脸,等寿宴结束返程,很可能就横死在了半路上。 夜惊堂攥着手中长枪,很想让周怀礼亲自上来打一场,但他背后是整个红花楼几千条人命,不能意气用事,想想便准备拂袖而去。 但就在此时,站在巨石下的剑雨华,却攥着双拳,咬牙开口: “我刚才那一脚,并不是踹下擂台……” “竖子!” 此言刚出,周怀礼脸色就化为暴怒,往前踏出一步,握住了腰间佩剑。 嗡—— 也在此时,巨石上枪锋一闪带起嗡鸣,指向周怀礼! 夜惊堂眼神冰冷,声音如炼狱修罗: “你今天敢拔剑,老子就敢灭你周家满门!” 周怀礼脚步猛然一顿,继而怒喝道: “你大胆!” 擦擦擦—— 刀剑出鞘,释剑堂外瞬间炸锅。 无数周家门徒拔出了佩剑,围向了释剑堂。 三十余名红花楼门徒,也同时取出兵刃,守在了巨石下,把剑雨华和夜惊堂挡在了背后。 在场江湖名宿,则是乱成了一锅粥,迅速远离者有之,在中间抬手阻拦拉架者也有之。 便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一道声音,忽然从后方的释剑堂内响起: “周掌门,叶少主。今日乃周老大寿之日,我不想看到周老扫兴。你们各退一步,周掌门撤出清江码头,叶少主给周老太公贺寿,就此散了吧。” 声音清冷中带着三分空灵,虽然坐在大堂里说话,距离不算近,但话语中自带的孤傲气势,就好像处于众人头顶,低头言语。 而且这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口气,就好似武林盟主,随意开口劝解两个吵吵闹闹的小辈。 若是换做寻常掌门,在当前场合敢这么说话,纯属找死。 但楼外众人听见声音,却齐齐顿珠了身形,连轩辕鸿志脸上都显出一抹凝重。 毕竟在堂内发话之人,是‘蟾宫神女’,江湖公认的‘第一美少妇’,又或者说——俗世江湖霸主,被誉为山下无敌、八魁之首的平天教主薛白锦的挚爱发妻! 第91章 云未定 风将起 第91章 云未定 风将起 一仙二圣早已登峰造极,常年避世清修,江湖上无人不敬仰,但真害怕的人很少,因为这三个活神仙,根本不屑于收拾山下的江湖小辈。 而平天教主薛白锦则不然,薛白锦可是真真实实还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若不是奉官城也在天南,不好太张扬,恐怕早就成了天南江湖的武林盟主。 蟾宫神女武艺算不得高,但有这样的夫君站在背后,把红花楼、水云剑两家门当小辈看,真没啥问题。 若不是以前行走江湖时,和周家有过交际,以‘蟾宫神女’的江湖地位,都不会屈尊来小小周家贺寿。 蟾宫神女让两家各退一步,无论是红花楼还是水云剑潭,都没底气不给面子。 在场江湖名宿,此时都松了口气,观察起周怀礼的反应。 毕竟蟾宫神女的话,明显是站在‘道义’这边,帮着红花楼主持公道。 周怀礼为了清江码头,连脸都不要了,见平天教忽然跳出来搅局,脸色瞬间黑到了极点。 但平天教主江湖地位摆在那里,泽州还和充州接壤,平天教要杀过来,估计用不了三天,而且人家真可以把周家灭门,剑圣周赤阳回来,估计都是在门前多挂一个脑袋。 周怀礼咬牙良久,隐怒之色还是慢慢压了下去,回身拱手: “周某待客不周,倒是让薛夫人看了笑话。既然薛夫人发话了,周某也不说什么,就退一步,按薛夫人的意思来吧。” 众人又看向红花楼。 站在释剑堂前的宋驰、陈元青等人,见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出来主持公道,都有如释重负之感,转头看向了自家少主,然后发现…… 自家的大少主,依旧保持眼神狠辣、神挡杀神的姿态,持枪指向释剑堂大门! ?! 你他妈想干啥?! 宋驰和陈元青瞧见此景,都惊呆了! 在场的江湖名宿,如释重负的眼神,也变成了震惊! 这愣头青,莫不是连平天教的教主夫人都要顶撞? 人家在帮你说话,你看不出来?! 宋驰、陈元青满心惶恐,想拉一拉装逼装过头了的少主,但少主在石头上站着,不好动手,就想看楼主的意思,结果…… 站在背后的裴湘君,手里按着想探头的鸟鸟,愣愣站在原地,也没什么反应。 ?? 宋驰直接蒙了,余光看向陈元青——这啥意思? 陈元青单手负后气度不凡,眼底却显出惊恐——不知道呀!这咋办? …… 看似杀气腾腾的的夜惊堂,实际上是愣在了原地。 眼神凶悍望着释剑堂的门口,心绪却已经瞬间变化了无数次: 这冷冰冰的御姐音,不是我的小西瓜姐姐吗? 她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不对!骆女侠说话怎么这般霸气?按照场合来看…… 我靠……蟾宫神女! 我这是摸了谁的女人…… 那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是平天教主? 这不死定了吗…… …… 而裴湘君心里同样在想着: 蟾宫神女的声音,怎么和惊堂的相好一模一样? 惊堂也愣住了,看来就是一个人…… 妈耶!惊堂的姘头,怎么会是平天教主的女人? 这事儿传出去,红花楼怕是要被平天教主赶尽杀绝哦…… 怎么办怎么办…… 所有人满心懵逼,看着红花楼少主如同杀神般站在那里,完全不明白这刚冒头的狠人,到底想要干啥。 连周怀礼都惊呆了,但也没发话,意思估摸是——伱小子有种就继续放狠话,老夫敬你是条汉子! 最后还是释剑堂内,再次传出了一道清冷话语: “叶少主莫非对本夫人的话有异议?” 声音冷若冰山,似乎动怒了! 在场江湖人暗道不妙,宋驰等人也心中一急,都想自己上去赔礼道歉了。 好在少主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紧不慢收起长枪,姿态依旧带着三分桀骜,拱手道: “既然薛夫人发话了,晚辈自然会给周家三分薄面。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祝周老太公寿比南山。” 话落,夜惊堂拂袖跃下巨石,大步离去。 途经站在岸边的剑雨华时,夜惊堂顿时脚步: “你已经把周家得罪死了,活不了几天,走吧。他周家敢愧对你一分一毫,我来日必帮你十倍奉还!” 声音很大,不是说给剑雨华听得,而是说给周家人听得。 夜惊堂看出了剑雨华情绪不对,必然有把柄握在周家手上,不然仗义执言不会这般失魂落魄。 虽然不认识剑雨华,但夜惊堂感觉,周家满门也就这个用齐眉棍的年轻人,对得起门前的‘侠’字。 夜惊堂说完后,根本不理会周家门人的脸色,带着红花楼门徒大步离去。 踏踏踏…… 红花楼群雄很快消失在释剑堂外,湖岸再次寂静下来,只剩落日最后一点余晖,照亮了巨石上的半个‘侠’字,光线不强,此时看去却极为刺眼。 所有江湖人面色各异,望着孤零零站在岸边的剑雨华,有人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剑雨华始终低着头,双腿微动,看起来是想跪下认错。 但武人的脊梁太硬,无人如何都弯不了这双膝盖,沉默良久,终是丢掉了手中齐眉棍。 叮叮当当—— 剑雨华看了眼朝露山上的竹舍后,转身离去,走向了无边江河山野。 “剑师兄……” “雨华!” 师兄弟想挽留,山庄内部,也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剑雨华脚步顿了下,却没法回头,只是抹了把脸,消失在了湖畔。 踏踏…… 很快,一道长裙身影跑出了建筑群,追向庄外。 周怀礼眼神一冷,想要呵斥,释剑堂边上却传来脚步,以及一道有些沙哑的轻笑: “都站外面做什么?寒麟,你头发怎么也全白了……” “哎呦,周老来了,刚才两个小辈切磋,出来看戏来着。周老身体进来可好?” “估摸能熬过今年,走进去坐吧。怀礼,来招待客人……” “呵呵……” 释剑堂外,又传出些许哄闹。 周怀礼双手负后,望着早已没有人际的湖岸良久,才压下心头无边怒意,转身回到堂内: “倒是让诸位看了笑话……来,上酒,今日家父大寿,承蒙各位过来……” …… 很快,落日沉入山峦,周家庄亮起灯火,丝竹之声处处可闻,看起来一片喜庆。 但整个庄子,却陷入了诡异的气氛,无论宾客还是周家族人,都心不在焉的谈笑风生、推杯换盏,所有人都在笑,却没一个人笑容是真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台面的事情看似结束了,而一场风波却在暗中悄然酝酿。 这场风波,可能因为红花楼少主的离奇夭折而猝然停止。 也有可能变成一个不断扩大的台风眼,把红花楼、水云剑潭、君山台等等拉入其中,直至演变成一场席卷云泽二州的浩劫…… 第92章 镜子?(白银盟加更) 第92章 镜子?(白银盟加更) 冷月寒江,微风卷起浪涌,拍打江岸发出‘哗哗~’的轻响。 夜惊堂身着黑衣,站在江边一颗柳树下,望着水中的圆月,久久无言。 今日一战,和周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在平天教的威慑下,两家表面看似谈拢,但周家已经察觉到红花楼即将复起的压力。 周家接下来要做的,大概率是想方设法,把他这红花楼未来的希望,按死在襁褓里,以免养虎为患。 为防出事儿,红花楼门众离开周家庄,就登上渡船,沿江驶向官府治下的青阳城。 回来的路上,三娘一直默默无言,恐怕也听出了那道霸气十足的声音,和他的凝儿姑娘一模一样。 夜惊堂没料到朝思暮想的骆女侠,能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都不敢去和三娘解释,只能在青阳城郊的江边缓行,思考当前局面。 在江湖上偷平天教的教主夫人,不亚于在京城偷太后。 虽然人还活着,但大抵上已经死透了…… 夜惊堂知道骆女侠背后有隐情——她只是假结婚,她相公是个喜欢欺辱美男子的变态…… 这变态是寻常高手,他还不怎么忌惮,但是‘山下无敌’的平天教主薛白锦,他能不忌惮? 这要是被薛白锦逮住…… 我对骆女侠做过什么,平天教主就对我做什么…… 不寒而栗…… 胡思乱想不知多久,江边终于响起动静: 噗噗噗~~ 鸟鸟一直在周家庄附近盘旋,此时从夜空中飞回来,本来飞向江面的渡船,发现夜惊堂站在江边,又拐了弯儿,落在了肩膀上,抬起翅膀指向上游: “叽~” 夜惊堂自然明白意思,没有耽搁,无声隐入夜幕,在江畔树林间起起落落。 江边是千顷良田,并无居户,微风扫过绿油油的稻谷,可见一波波青绿色的浪潮,往前蔓延至视野尽头。 哗哗…… 月下看去,稻田尽头一灯如豆,随着风波起伏,若隐若现。 夜惊堂无声越过稻田,落在孤灯之前,可见一叶扁舟在江岸停泊。 小船为游览江景的小画舫,中间是彩绘的船屋,昏黄灯笼挂在船头,照亮寸尺方圆。 船头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头戴薄纱帷帽,身着修身青衣,面向滔滔江水。 微风吹拂下,裙摆与帷帘随风而动,远看去就好似月下凌波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脚步重上半分,都担心碰碎了眼前这唯美到极致的画面。 踏…… 夜惊堂落在了江边,看着船头朝思暮想的绝色佳人,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你来了。” “我来……” 夜惊堂本想接话,又发现词有点古怪,就飞身跃上了小船: “骆女侠,你……” 呛—— 三尺青锋出鞘,在月下带出一抹寒芒,落在了夜惊堂的肩头。 夜惊堂身形定住,扫了眼肩头的佩剑,微微抬起手。 骆凝转过身来,单手持剑指着夜惊堂,帷帽遮挡看不到面容,但能想象出那道噙泪的悲凄双眸: “你这骗子!亏我如此信任伱……” 声音努力压的很平静,却压不住源自心底的颤栗。 夜惊堂柔声道:“我怎么骗你了?仇天合已经救出来了……” “你是红花楼的少主,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也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你也没告诉我呀!” “……” 骆凝白皙手儿微紧,剑下压了三分: “平天教是反贼,我不告诉你,是怕吓到你。你明明家财万贯、出身豪门、手眼通天,为何装作一穷二白的野小子骗我?你……” “我没骗你,我遇见你的时候,真是刚从梁州过来的镖师,住那么破的院子,是真没钱。” “你胡说!” 骆凝应该是哭了,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你明明是红花楼的少主,不然你的武艺从何而来?还有那瓶‘玉龙膏’,以及你轻易就混进黑衙见到仇天合……” “那是因为我本事大!” 夜惊堂摊开手道:“以我的本事,需要靠关系才能办成这些事儿?” “我们才分别几天?你忽然就成了红花楼少主……” “就这几天成的。” 夜惊堂用手指移开剑锋,和颜悦色解释: “你离开那天,我才知道红花楼的事儿,刚成少主,你就要走。红花楼的规矩你知道,我不能往外说……” 骆凝和夜惊堂相处那么久,其实也不相信,夜惊堂是为了骗她的清白,才演这么大一出戏。心底觉得肯定是她离开这几天,被红花楼的人捷足先登抢走了人…… 骆凝稍作沉默,又把剑移回来,冷冰冰质问: “你为什么要加入红花楼?你不是要当官吗?” 夜惊堂摊开手:“这冲突吗?红花楼做的是正经生意,我一边当官一边当帮派坐馆,没人说不行呀。” 骆凝倒是被这话问住了,咬了咬牙: “你明明先遇上我,该加入我平天教……” “你说了吗?” 夜惊堂把佩剑挪开,走到骆凝面前,取下帷帽,看着凄凄楚楚的绝美脸颊: “我问你多少次?你早说你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我能不跟你混?你死都不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只能自谋前程,你现在怪我进了红花楼,我怎么解释?” “……” 骆凝瞪着夜惊堂,憋了半天,发现好像是自己不占理,不能怪红花楼手快…… 夜惊堂见骆凝不说话了,上前半步,抬起双手…… ? 骆凝一愣,当即后退半步,提剑护在身前: “你这小贼……你想作甚?” 夜惊堂脚步一顿:“嗯……好久不见,抱一下拍拍肩膀,以表思念之情。要不换成握手?” 骆凝抬起长剑,作势欲砍,但最终也没动手,只是离远了一点。 夜惊堂来到跟前,低声询问: “骆女侠,你家里那个喜欢美男子的变态,就是薛白锦?” 骆凝眼神微冷:“知道你还敢动手动脚?” “那不然呢?你指望我得知你身份,就吓得两腿发软,对你敬而远之?” “……” 骆凝听见这句混账话,竟然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夜惊堂在船头坐下,刀放在身侧,拍了拍身边: “坐下来聊聊吧。你是平天教主的夫人,我是红花楼的少主,咱俩的事儿传出去,两家肯定不死不休。你说平天教主不会找我,我都把他媳妇亲了摸了,他凭什么不找我麻烦?我得知这消息,没直接跑路已经是很顾念情义了,换做其他人,发现碰了平天教主的女人,你信不信掉头就逃去了北梁,丢下你不管了?” 骆凝稍作迟疑,在夜惊堂旁边坐下,裙摆悬在江面之上,佩剑横放于膝: “此事是绝密,你不许告诉第三人,如若不然,你必死无疑!” 夜惊堂颔首。 骆凝左右打量几眼,见四野无人,才低声解释: “薛白锦要复国,为了拉拢人马跟着她造反,自幼都女扮男装……” “嗯???” 第93章 你没这本事!(第八更) 第93章 你没这本事!(第八更) ?! 骆凝作为江湖人,岂会听不懂这荤话,脸色顿时涨红: “胡说八道,我和她情同姐妹,为了帮她掩护身份,才当教主夫人……我没和她磨过,呸——你简直……” 抬起宝剑,想砍夜惊堂。 夜惊堂连忙抬手;“好好好,骆女侠就算磨过,我也不介意……诶诶——” 骆凝发现和这小贼解释清楚后,他直接就开始飘了,忍无可忍之下,直接把剑架在肩膀上: “你再说这些混账话试试?” 夜惊堂表情正经了起来,柔声道: “那这么说来,骆女侠就是单身未婚,平天教主也不会因为咱俩的事儿,对我……” “我和你没什么事!” 夜惊堂把脖子上的剑移开,无奈道: “那骆女侠到底是要我负责,还是当以前的事儿没发生过?” 骆凝咬了咬牙:“我还没想好。” 夜惊堂倒也不急:“行,那骆女侠慢慢考虑,等伱考虑好了再说。” 骆凝见夜惊堂举止规矩了,冷艳容颜稍微缓和,收起了佩剑,想了想: “我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就算和白锦是假夫妻,那也是平天教的头目,是反贼。你……你想让我原谅你以前的所作所为,首先得加入平天教!” 夜惊堂迟疑了下: “呃……” “你都能进红花楼,为什么不帮平天教?我今天还给红花楼解围了,红花楼给了你什么好处?” “也不是红花楼的问题……” 夜惊堂想起被看光了的笨笨,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脚踏三只船了…… 偏偏还一条船都惹不起,抛弃那一条,都可能被卸第三条腿…… 骆凝见夜惊堂犹豫,双眸微冷: “那是什么问题?” 夜惊堂心平气和解释: “那什么……我在黑衙当差,靖王对我很赏识……” ? 骆凝眼神顿时警觉:“你这小贼,真去攀附女王爷了?我都警告过你……” “别激动。事情是这样的,血菩提刺杀靖王,我在跟前,自然得护驾。护驾时受了伤,靖王把我搬回府了,让我进宫巡视,然后不知怎么得,就和靖王……” ?! 骆凝脸颊满是难以置信,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这才几天?你们已经……” “没有没有,还没到哪一步。” “你……” 骆凝望着夜惊堂,泪光莹莹,满腹辛酸,想抬手给夜惊堂一剑,但委屈之下,又不想看这小贼,偏过头去冷声道: “平天教和红花楼还能谈,和朝廷直接是势不两立,事已至此,你自己选,是要女王爷,还是要我原谅你!” “我有的选吗?” 夜惊堂面对这个二选一的问题,无奈摊开手。 ?! 骆凝脸颊转回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夜惊堂: “你!……是啊,女王爷势力多大,你惹不起,准备选女王爷是吧?好……好……” 说着含泪起身欲走。 夜惊堂连忙把骆凝拉住: “我不是这意思。我一失踪,我在京城的亲戚朋友怎么办?形势摆在这里,我跑不了,要不你给我出个注意?” 骆凝气的眼眸通红,脸色冰冷: “你不讲信义和女王爷接触,事已至此,你又离不开女王爷,除了你我老死不相往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夜惊堂心平气和道:“我一直记着约定,那次真是意外。女王爷问我有没有意中人,我可是坚定回答,说我已经有了意中人,糟糠之妻不下堂……” “你才糟糠!” “好好,我是糟糠。” “女王爷知道你有意中人,怎么说的?” “没说啥,嗯……对我还特别好。” “……” 骆凝明白了意思,微微颔首,含泪起身: “明白了,我让路行了吧?我又不稀罕你这小贼负责……” 夜惊堂抬手按住骆女侠肩头:“别闹脾气,就事论事,咱们想想这事儿怎么解决行不行?” “你还想怎么解决?你还想把我和女王爷都骗回家?” “嗯……” 骆凝看夜惊堂的脸色,明白了意思,眼神都直了: “你……你怎么这般无耻?我就算失心疯,让你对我负责,以后怎么和女王爷相处?我是反贼,要是身份被发现,脑袋肯定挂在黑衙外面?你到时候怎么办?” 夜惊堂神情严肃,大丈夫气魄十足: “骆女侠掉一根头发前,我肯定先掉脑袋,可以吧?” “那我要是去杀女王爷呢?” 夜惊堂果断摇头: “你没这本事。” ?! 骆凝被这话差点气晕,抬起剑憋了半天,咬牙道: “我怎么没本事?等你和女王爷苟合的时候,我也过来,然后趁你们不备就是一剑……” 夜惊堂抬起手来:“别开玩笑。你给我时间,让我想办法好不好?” “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听说你要来,了解过平天教……” “你是听说‘蟾宫神女’要来,色胚!” “好好,我色胚。平天教是前朝孤臣,死守南霄山不降,朝廷还招安过,但是没成。要不我想办法游说,把招安之事促成……” 骆凝其实很早就看出,大魏国力鼎盛,已经得了民心,平天教主想复辟亡了甲子的大燕,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平天教如今已经在江湖称霸,朝廷鞭长莫及,薛白锦好端端的‘江湖女帝’不做,跑来对朝廷卑躬屈膝,指不定还被赐一杯毒酒,薛白锦图个啥? “平天教不可能接受招安。你为什么不劝朝廷向平天教投降?平天教主是大燕的臣子,大魏才是造反的!” 夜惊堂直接无语,摊开手道:“我尽力行吧?不管是南霄山招安大魏十二州,还是平天教被招安,都是把两家变成一家,哪个有机会,我选哪条路,可以吧?” “……” 骆凝眨了眨眼睛,觉得把这小贼逼急了,当下也没有再多说: “你最好把事情处理妥善,如果哪天朝廷打南霄山,我第一个冲去你家,宰了女王爷。” 夜惊堂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心乱如麻,转眼眺望着江景,没有再说话。 江边寂静下来,只剩清幽月色和船头一双男女。 骆凝眺望辽阔清江,想起身离开,但不好开口,想了想把船头锚绳解开,让往下游飘去: “今天你把周家的脸打烂了,周家不可能息事宁人。我送你去码头,你早点离开,免得出岔子。” “你呢?” “我……我得入京救仇天合,明天才出发,和你不同路。” 夜惊堂轻轻点头,偏头看了眼身边冷冰冰的侧颜,暂时找不到缓解气氛的话题,就把双手合在一起,十指交叉贴在嘴边,然后: “呜呜~~呜呜呜~~~” 第94章 骆女侠输不起?(第九更) 第94章 骆女侠输不起?(第九更) “呜呜~~” 大漠飞沙般的苍凉曲调,在船头响起,幽远而苍凉,但不含半分悲泣。 给人的感觉,就好似置身万里黄沙的大漠,一个游侠儿骑在马上,缓步穿过万里沙丘…… ? 骆凝桃花美眸闪过一丝讶异,望向夜惊堂俊逸的侧脸,心底不得不承认,这小贼不动手动脚的时候,确实俊的不像话,特别是现在吹曲子的模样…… 鸟鸟似是想起了以前和夜惊堂一起走镖的时光,小跳过来,蹲在了两人之间,跟着哼唧: “咕~叽叽……” 因为以前哼过很多次,还真就没跑调。 骆凝神色缓和下来,坐在夜惊堂跟前,把鸟鸟抱过来,低头捋着翅膀毛毛,裙摆悬在江水上随风摇曳,沉默不语。 良久后,一曲终。 夜惊堂松开手,看了眼西北,倒是有点怀念当年在边关戈壁走镖,义父醉醺醺走在前面,杨朝等老镖师在旁边讲荤笑话的时候了。 “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吹曲子?” “沙洲大漠的曲子。以前在梁州边关走镖,时常往那边跑,长路漫漫,自娱自乐,便学会了。如何?” “一般。” 骆凝偏过头去,左右寻找。 “找什么。” “箫,或者琵琶也行……” 夜惊堂看向红润双唇: “骆女侠还会吹箫?” 骆凝模样冷冰冰的,眼底却带着三分傲色: “我可是江州出生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呵……” 船上没箫,夜惊堂也说不出‘我这倒是有一根’的骚话,转眼看向江岸: “稍等。” 然后就飞身而起,脚踏碧波,起起落落便到了江畔。 踏踏踏…… 很快,夜惊堂再次折返,手里拿着一根从江边砍下的青竹。 回到身边坐下后,夜惊堂拔出佩刀,连续削切,然后用刀尖打孔,做了根很粗糙的笛子。 临时做的,工艺基本没有,但天地间只有两人一鸟,能吹响就行了,要求也没那么高。 骆凝接过竹笛,打量几眼后,凑到红唇边上: “呜——嘟嘟——呜~嘟嘟~~……” 明月幽幽,两人一鸟并肩坐在船头,带着水乡风情的柔婉笛音响起,音质很粗糙调子也有点跑偏,但并不影响场景的唯美和逍遥。 夜惊堂看着娇美侧颜,发现骆女侠冷冰冰的目光瞅过来,便把目光转开,望向了月色。 片刻后,骆凝放下竹笛,可能也是想起了故里,目光复杂,轻轻吸了口气,又询问道: “你还会什么曲子?” 夜惊堂见骆女侠挺感兴趣,想了想,再次和起手掌,开始吹记忆中的小调: “呜呜呜~呜呜……” 曲调入耳,骆凝就微微一愣——曲子很好听,但又说不清曲调风格,以前从未听过…… 骆凝眨了眨眼睛,摆出端庄冷艳的教主夫人姿态,全神贯注聆听。 但很快,她就发现夜惊堂只是几个调子来回吹,开口询问道: “为什么只吹这一点?” 因为我只记得这一点…… 夜惊堂笑了下,转头道:“要不我唱给你听? “伱一个大男人,还会唱曲儿?” “咳咳——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所吸引~……” (―)?? 骆凝微微歪头,红唇微张,尚未来得及震惊,夜惊堂就先没憋住,抬手道: “罢了罢了,这曲子太超前,不合适,咋们还是吟诗作对吧,嗯……” 骆凝坐直几分,眼神很是怀疑: “你会吟诗作对?” 夜惊堂略显得意:“我边关长大,自幼跑江湖,什么都会一点。” 夜惊堂武艺超凡、相貌出彩,骆凝就已经很惊讶了,心底还真不信,这小贼还文采过人,想了想道: “吟诗作赋可不是光哼哼两句那么简单,你以为我出身江湖,就没半点见识?” 夜惊堂笑道:“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要是会作诗,骆女侠觉得还不错,就算我赢,反之则算我输,如何?” 骆凝可不是傻白甜的小丫头,微微眯眼: “你想如何?”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骆女侠的红唇。 ?! 骆凝脸色一冷,又抬起手中佩剑。 夜惊堂笑道:“赌就要赌大点。我要是憋不出来,脱光衣裳裸泳,从这里游到青云城里面,如何?” “叽?” 鸟鸟眼前一亮,表示十分想看。 骆凝虽然觉得自己可能吃亏,但夜惊堂这彩头着实大的吓人,在好奇心和胜负欲的趋势下,她冷声警告道: “必须是韵律工整的佳作,我看过的书可不少,你别想随便抄一首糊弄我!” “呃……” 夜惊堂表情一僵,似乎在犯难。 骆凝见此顿时有了底气,桃花美眸微冷,用空灵澄澈的御姐音嘲讽道: “怎么?刚才那么大口气,现在不敢赌了?” 夜惊堂斟酌良久,还是点头,然后看着见面,开始酝酿。 “……” 骆凝冷冰冰望着,半点不心虚,毕竟赌约说了,她觉得是佳作才行。 就算夜惊堂真憋出一首诗,韵律也工整,她只要说一般,不还是夜惊堂输……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正暗暗琢磨间,忽如其来的话语入耳。 骆凝表情微微一僵,抬起双眸,茫然看向身旁的男子。 夜惊堂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面对笑意: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骆女侠觉得如何?” ?! 骆凝直接愣住了,望着面带笑意的俊美小贼,心里反应了过来——糟了,中这小贼计了! 骆凝脸色一冷,起身想跑,却被夜惊堂按住了肩膀。 夜惊堂稍显不满:“骆女侠想赖账不成?” 骆凝脸色涨红,眼神羞怒:“小贼!你故意给我下套是吧?这首诗怎么可能是你写的?” 夜惊堂皱了皱眉:“那你说是谁写的?” “……” 骆凝看的书确实不少,但真没听过这首诗,咬牙反驳道: “洞庭应该是个湖,这里是江……” “梁州那边一个小湖,我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那湘君是谁?”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裴湘君,我东家,你不见过吗?” ?? 骆凝都惊呆了,被这一句怼的哑口无言,她想了想,又道: “她为什么白发多?” “这是夸张的比喻。家里生意不好,发愁嘛。” 夜惊堂看向目瞪口呆的骆女侠,摇头调侃: “我还以为骆女侠真的说一不二,唉……难不成骆女侠觉得,这诗一般,算不得佳作?” “你!” 骆凝咬了咬下唇,无话可说,偏过头去,做出冰山仙子的模样,不再搭理夜惊堂。 夜惊堂注视骆凝片刻,摇了摇头,起身把鸟鸟放在肩膀上: “罢了罢了,回去吧,没意思,是吧鸟鸟?” “叽。” 鸟鸟点头如捣蒜,觉得小西瓜姐姐玩不起。 骆凝脸色时红时白,见夜惊堂真准备走,又冷声道: “你给我回来!谁输不起?” 夜惊堂把鸟鸟丢去一边,又坐了回来,看着‘受骗侠女’似得骆凝: “嗯哼?” 骆凝感觉自己上了大当,但答应的赌约又不能不认,她稍作沉吟: “你肯定使诈。你若是能再作一首诗,我没听过,而且是佳作,我便信你。” 夜惊堂无奈道:“骆女侠,这就不合规矩了,刚才的赌约已成,要我再憋一首自证,也该是履行赌约后,咱们再赌一把。不然你一直让我自证,我岂不有理变没理了?” 骆凝咬了咬牙,眼神含愤,望向滔滔江水不说话了。 夜惊堂觉得这是默认,眨了眨眼睛,尝试往冷艳脸颊凑去。 骆凝浑身紧绷,手儿紧紧攥着裙角,想要后仰躲避,但赌约在前,终究没有动,只是闭上桃花美眸,摆出了‘哀莫大于心死、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的受辱侠女模样,眼角滚下两行清泪。 “呜~” 双唇相合,引来一声低呼。 骆凝香肩微颤,脑子瞬间化为空白。 这次比上次的蜻蜓点水清晰太多,男子的炽热气息铺面而来,难以言喻的触感冲击心神,让人有头晕目眩之感,连坐稳都变得十分困难。 两岸千山无人,江心一灯如豆。 男女相依站在船首,再无声息,只剩万千柔情…… 第95章 江清月近人(第十更) 第95章 江清月近人(第十更) 滋滋~ 轻微细响在船头回荡,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一叶扁舟。 鸟鸟蹲在后面好奇打量,无情堂堂挥手,它肯定不走,直到夜惊堂竖起三根手指,示意三天不封嘴浪起来吃,鸟鸟才心满意足,悄声无息的偷偷飞离了小船。 姿容绝世的冰山美人,愣愣坐在船头,贝齿不知什么时候被撬开,有些无措的把手蜷在身前。 夜惊堂也算第一次和心上人热吻,说保持绝对理智有点不现实,亲着亲着就有点上头,手不由自主的…… “呜?!' 骆凝都不清楚过了多久,身前的异动,让她瞬间回了神,迅速往后分开,脸色涨红,瞪着夜惊堂! 夜惊堂悻悻然坐好,只当刚才的事儿没发生过: “行了,继续吧,还赌不赌?” “……” 骆凝瞪了夜惊堂许久,眼底的万千情绪才压下去,化为了冷冰冰: “你现在再作一首诗。若是做不出来,我……” 手摸着腰间软剑,眼神儿望向小惊堂的位置。 夜惊堂露出笑意,看着红唇珠光水润的骆女侠: “意思就是还赌?我作不出来,你就把我阉了。我若作出来,你怎么办?” 骆凝可不傻,沉声道:“我不相信伱的诗才比习武天赋还厉害,你定然有备而来,故意打赌蒙骗我。你要是能按照我的要求,当场再作一首诗,我便信你。” ? 按照要求…… 夜惊堂表情一僵,这次真心虚了,为了让骆女侠主动放弃,就凑到骆凝耳边: “行。我要是作出来了,你……” 意思大概是给他吃西瓜,很大口那种…… ?! 骆凝桃花美眸瞪大几分,脸色涨红,抬起腰间软剑。 “你这无耻小贼!这种事儿你也开得了口?我……” 夜惊堂就知道骆女侠不会答应,顺势耸肩: “骆女侠不敢赌就算了,咱们到此为止。嗯……距离青云城也不远,我先回去了,骆女侠不用送……” 此举是见好就收溜之大吉,免得露馅被打死。 但骆凝又不傻,发现夜惊堂想跑,就明白这小贼是真心虚,怒目道: “你给我站住!” 夜惊堂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 “骆女侠真准备和我赌这个不成?” 骆凝本来不敢赌的,但瞧见夜惊堂露怯,胆气顿时起来了,把剑架在夜惊堂肩膀上,面若冰山语气清冷: “赌就赌,你按照要求,把诗句作出来,我就让你如愿,若做不出来,我把你阉了!” 夜惊堂看了看肩膀上的三尺青锋: “嗯……骆女侠肯定不会真动手,要不换一个赌注?我若是做不出来,就裸游回青阳城……” 骆凝看出夜惊堂是在认怂,想降低损失,眼神愈发恼火: “不行!” 不过真阉了夜惊堂,也确实不大可能,她想想改口道: “你若输了,现在就对天南三叩首,拜入平天教门下……” “啊?那我不成你徒弟了?” “什么徒弟?” 骆凝怎么可能干‘以身饲徒’的蠢事儿,她冷眼道; “是刚入门的小喽啰,在平天教挑水扫地那种,什么待遇都没有,还生是平天教的人,死是平天教的死人!” “呃……” 这个赌注说实话有点难以接受。 但夜惊堂刚亲骆女侠半天,作茧自缚也怨不得谁,当下只能道: “好吧。就赌这个吧,我从今以后拜入平天教门下,磕头就算了吧……” ? 骆凝剑锋一紧:“你还没作诗,就直接认输?我就知道你这小贼是在蒙我,你……” “哦对。” 夜惊堂都把这个忘了,坐直几分: “好吧,你提要求,我尽力垂死挣扎一下。” 骆凝看出夜惊堂是真没底气,一时心软,也没太刁难夜惊堂,只是出了个比较简单的考题: “你以江水、月亮为题,作一首诗。能做出来,我便信你。” 江水、月亮……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这是在故意放水? 夜惊堂气势顿时回来了,坐直些许: “嗯……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怎么样?” 骆凝冷冰冰的表情一呆,红唇微张,不可思议的盯着夜惊堂。 夜惊堂有点想笑,但是不敢,他轻咳一声,坐近几分: “骆女侠,你出这么简单的考题,我实在有点胜之不武,唉……你看现在弄得,这多不好意思……” “……” 骆凝紧紧咬着银牙,桃花美眸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慢慢化为了雾蒙蒙,就如同被花花公子骗了的单纯侠女。 在瞪了夜惊堂片刻后,骆凝负气把长剑丢在了一边,抬手解开衣领布扣,看模样是真被欺负哭了。 夜惊堂见势不对,连忙按住骆凝的手: “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罢了。你不乐意我又岂会强人所难……” “手拿开!” 骆凝话语带着哭腔和颤音,相当的倔的把领子解开,边解边掉眼泪,还抽泣了两声。 夜惊堂抬手把领子拉起来: “好啦好啦,坐一起聊天开玩笑罢了,真哭就没意思了。咱们换个条件,我刚才也换了个赌注,你换一个理所当然,不失信违背赌约。” “……” 骆凝泪光莹莹,抽泣了两下,没有说话,但解衣领的动作停下来了。 夜惊堂认真琢磨了下:“嗯……改成骆女侠以后每天让我亲一口?如何?” 骆凝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是不想答应。 “每天抱一下可以吧?再不行就算了,我当刚才的事儿不存在即可。” 这次骆凝眼神柔和了几分,看起来是能勉强接受了。 夜惊堂伸出小拇指,凑到骆凝手上,拉了拉钩: “一言为定!以后每天抱一下,骆女侠不能拒绝,不能说我好色,也不能生气不能哭。” 骆凝手指没动,但还是被拉着勾了勾,而后抬手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 “青阳城到了,你自己过去吧,云璃还在等着,我走了。” 夜惊堂起身目送:“我明天在码头等你和云璃?” 骆凝没有说话,跃下船头,脚尖轻点波光粼粼的江面,渐行渐远…… —— 阿关尽力了,从昨天到今天基本没睡觉,也不抠抠搜搜一章章发,希望大家能订阅、投月票支持一下or2! 第96章 少主出事儿了!(第十一更) 第96章 少主出事儿了!(第十一更) 哗啦啦…… 时至深夜,青云城外忽然下起了小雨。 红花楼的渡船,停泊在青阳城外的港口内,诸多门徒在船只周边巡视,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船楼二层的窗口,可见一点幽烛放在案头,昏黄光亮,照亮了在枕头上睡觉的鸟鸟,也照亮了熟美佳人心绪不宁的侧脸。 嚓……嚓…… 白瓷杯盖,轻轻摩擦着茶盏。 茶水已经凉了多时,裴湘君却毫无察觉,依旧时不时小抿一口,然后幽幽叹上一声: “唉……” 惊堂怎么会和蟾宫神女搅在一起,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二哥上月才身故的话,可能是在入京的路上…… 但惊堂只是个镖师,蟾宫神女夫君可是山下无敌的平天教主,据说平天教主容貌也不差,怎么会和惊堂产生情愫呢…… 难不成是因为惊堂太俊了…… 或者平天教看上了惊堂的天姿,故意派教主夫人勾引…… 大嫂说过,惊堂这年纪,最招架不住大姐姐,以蟾宫神女的美貌和阅历,还有已婚妇人的手段,要俘获惊堂还不是轻而易举…… 念及此处,裴湘君顿时后悔。 当时看到又俊又有天赋的夜惊堂,她就该提防被江湖势力挖墙脚的事情,大嫂还劝过她,让她先找个美人把惊堂绑住,实在不行让她自己上。 结果她见到惊堂有意中人,就没跟进这事儿。 现在好了,被平天教连锅带人一起端走了。 不对,还陪了一套枪法…… 惊堂要是跑了,红花楼岂不全完了? …… 正暗暗思索间,房间外忽然传来脚步。 咚咚~~ 三当家陈元青来到门口,甚至不敢惊动自家门徒,低声道: “楼主,少主出事儿了。” ?! 裴湘君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连忙起身来到门前,看着浑身湿透,脸色微微发白的陈元青: “陈叔,出什么事儿了?” 陈元青面色沉重: “少当家杀人了。” ? 裴湘君听见是杀人,暗暗松了口,打量雨幕下黑漆漆的港口,轻声询问: “杀谁了?” 陈元青没有说话,但复杂的眼神和僵硬的表情,无不预示着,刚刚的青阳城外,死了个不该死的人…… —— 稍早之前,周家庄。 外面酒宴散去,到访宾客已经各自回房休息。 周家祖宅内部,气氛压抑到极点,连行走的家仆,都不敢大声喘气。 主宅的书房里,亮着一盏灯火,窗户上倒影两个人的侧影。 从酒席上回来了的周怀礼,靠坐在太师椅上,再无陪同宾客的笑意,脸色铁青,紧握的指骨,甚至能听到‘咯咯’轻响。 书桌前的椅子上,靠着今日下场打擂的嫡子周英,胸口遭遇重创,此时脸色还颇为苍白,正轻声说着: “近年光是翻修清江码头、造船、打点各地船行、商贾、官吏,就投进去不下数万两银子。还有君山台,咱们已经和轩辕鸿志谈好了码头的事儿,今天轩辕鸿志也帮忙说了话,清江码头丢了,以轩辕鸿志的性子,必然让我周家还这人情……” 周怀礼出身时,家里还是个打铁为生的小山庄,辛苦几十年攒下如今的家业,忽然被割去一块肉,还折损名望,心里如何能忍的下这口气? 但损失一个码头,还是小事。 周怀礼面色阴沉道:“清江码头不过一处产业,无关生死。近些年已经把红花楼得罪死,今日因为剑雨华,那叶四郎直接对我起了杀心。等叶四郎位列八魁之日,就是我周家大难领头之时!” 周英自然知道这些年对红花楼多不客气,凑近几分: “要不给二叔写封信?” “事情因我而起,叶四郎真要灭门,你二叔可能回来,就现在这局面,不可能搭理我这兄长。” 周英想了想:“以叶四郎的天赋,只要翅膀硬了,二叔都不一定能压不住,不管的话就是养虎为患……要不现在去……” 周怀礼沉默少许:“平天教今天发了话,现在办事,无异于打平天教的脸。红花楼踩了我周家,必然也会去给其他门派讲讲规矩,云州抱元门的李混元,今年吃掉了红花楼一个香主的产业,两家正在交涉,我估摸,叶四郎下一个去的,就是抱元门。” “爹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周怀礼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外面的月色,眼神阴厉。 父子正闲谈间,老三周怀义从外面走来,到了窗口,低声道: “找到了,二丫头和雨华,在黄松码头,要不要我去把人带回来?” 周怀礼脸色愠怒:“今天若不是他开口,红花楼已经知难而退,何至于落得这等局面?辛辛苦苦养他两年,却换来这么个白眼狼……” 周英打岔道:“阿爷刚睡下。今天是阿爷让二姐出去,意思是不追究剑师兄。若是阿爷气出事儿,二叔那边不好交待。” 周怀礼深深吸了口气,沉默良久后,起身从剑台上取来佩剑挂在腰间: “我亲自去把二丫头接回来。老三,你物色一下,找个好人家,把二丫头许出去,远一点。此事不要外传,更不要让爹知晓。” 周怀义稍有迟疑,但剑雨华已经不可能为周家所用,君山台怨气也颇大,不清理门户,压不住周怀礼和君山台的怨气,当下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周英见周怀礼要出门,想想还是劝道: “剑雨华天赋不俗,和我等不是一路人,但也记阿爷的恩情。要不带回来说教说教,再给次机会?” 周怀礼按住剑柄走出房门,偏头看向儿子: “你阿爷迟早会寿终正寝,伱阿爷一死,剑雨华还会记周家谁的人情?剑雨华今日敢走,便与你我恩断义绝,你以为放他一马,让他留在周家当女婿,他日后就会对我感恩戴德?他天赋同样不低,给他十年时间成气候,他只会成为悬在周家头上的一把剑,老夫死后,就凭你,压的住他剑雨华?” 周英自然绝不是剑雨华对手,现在一样,未来也一样,沉默良久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呼—— 一阵夜风拂过,门前再无身影…… 第97章 冤家路窄 第97章 冤家路窄 忽如其来的流云,遮蔽了皎洁月色,江畔彻底黑了下来,响起几声闷雷。 轰隆隆…… 夜惊堂带着斗笠,在港口外慢慢踱步,和骆女侠的甜蜜滋味逐渐被夜风吹散,各种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便涌上了行头: 笨笨对我礼待有加,无论出于天下大义,还是个人小义,都只能设法招安平天教,这该怎么劝降薛白锦才是…… 偷了人家媳妇,还让人家投降,这不大反派吗…… 还有三娘,薛白锦是女的,又不能和三娘透漏,这事儿该怎么解释…… 偷了人家的女人,说平天教不会对付红花楼,三娘能信就见鬼了…… 夜惊堂抬起眼帘,可见远处的渡船二楼,窗内还亮着灯火。 熟美佳人背对着坐在二楼窗口,虽然看的不太仔细,但还是能遥遥感觉到那份骨子里散发出的幽怨和愁绪。 “唉……” 夜惊堂揉了揉额头,沉默少许,还是做出宁静和煦的模样,走向渡船。 但刚进入港口,一道人影,就成暗处走出: “惊堂。” 夜惊堂本以为三娘在守株待兔,惊了一跳,但转眼看去,却见走出来的是负责巡视的二当家宋驰。 宋驰身着一袭锦袍,来到跟前,面色颇为严肃: “尚未离开青阳地界,周家暗中可能有动作,孤身在外行走风险很大,注意些。” 夜惊堂拱手一礼:“我一直提防着,谢宋叔关心。” 宋驰双手负后,稍微沉默了下: “今天那个剑雨华,是个好苗子,我喜欢,可惜遇人不淑。若是能收入我红花楼门下,往后也算多了一员大将。” 夜惊堂对剑雨华观感确实不错,询问道: “宋叔知道下落?” “刚才偷偷跑到这边来找船,元青跟过去看了下,在黄松码头。” 夜惊堂微微颔首,现在不知该如何去和三娘解释,干脆转身道: “走吧,过去看看,我试下能不能让这小子改投门户。” 宋驰和夜惊堂相伴走出港口,想了想道: “长青天赋欠佳,宋叔我又在豪强如云的天南扎根,若没有个后继之人,以后红花楼在南方的影响力……” “宋叔想剑雨华收入白虎堂?” 宋驰叹了口气:“真把人挖回来,三娘铁定往青龙堂拉,让那小子改学枪法。这事儿咱们私底下知道就好,作为长辈,我也意思下,事后教你拳法……” 夜惊堂摇头轻笑:“宋叔大可自己过去挖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把我叫上?” 宋驰摆了摆手:“我好歹是白虎堂的堂主,岂能干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儿,偷偷做了,等你以后执掌红花楼给我穿小鞋,不得难受死。” “宋叔言重了……” …… —— 青阳城是泽州的大郡城,再往东就是千里云梦泽,而君山台就在云梦泽的另一头,为此青阳城周边有诸多港口,大部分在清江沿线,另一部分则位于前往云梦泽的支流河口。 轰隆……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又忽然下去了小雨,青阳城内外都陷入了死寂,只剩下细细密密的雨声。 夜惊堂把斗笠扣在头顶,和宋驰一道,无声穿过污水横流的街巷,来到了青阳城东侧的一个小码头上。 码头是平日运送杂货的小码头,周边是几个库房,河边停着货船,远处的小街上还能看到些许灯火,码头上却黑洞洞一片。 夜惊堂跟着宋驰行走,待转过巷道时,发现远处一件库房的透风的小窗,有些许光线。 夜惊堂正想过去,宋驰却往往抬手,示意禁声。 夜惊堂察觉不对,瞬间压低声息,侧耳仔细聆听,却见老旧库房之中传来: 滋滋~~ 男女的呼吸声,还有奇奇怪怪的声响,听起来和他亲骆女侠差不多…… ?! 宋驰沉稳内敛的表情一呆。 夜惊堂也是莫名其妙,望了眼旁边的二当家——呃……这咋整? 宋驰着实没料到,带着少当家过来收徒,能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掉头回去。 于是乎,红花楼的少当家和二当家,就如同半夜听墙根的老色胚,偷偷摸摸靠在墙上,聆听墙内的动静。 好在里面的人,没有让两个江湖大佬太难堪,很快又响起话语: “为什么不走清江?走云梦泽,可能会被君山台的人撞见……” “刚才去江边看了下,有人在码头盯着,登船会被发现。” “今天多亏了那个叶少主,不然……” “唉,师父一直都是这脾气,是我功夫没练好,不然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 夜惊堂正在聆听至极,身边的宋驰,忽然耳根一动,微微抬手。 沙沙沙…… 略微破风声,从雨幕中靠近。 声音极小,若非下着小雨,行迹难以遮掩,恐怕距离很近才能察觉。 夜惊堂目光微凝,靠在库房外的屋檐下纹丝不动,注意着上方。 呼…… 一道黑影出现在巷道上方,一闪而过,看不清身形。 而在此时,库房里的对话声也停了下来。 很快,一道沉稳脚步,从库房正对的河边响起: 踏、踏、踏…… —— 小码头上的库房,装的都是陶罐石材等货物,门只是随便挂了个锁,此时已经被拆开,堆放的青石条上方,放着一只小蜡烛。 剑雨华靠坐在墙边,卷起了袖子,双臂满是青紫,脸色稍显虚浮。 小姐打扮的女子,手里拿着伤药,本来在涂抹。 不过此时两人都禁了声,脸色凝重,望着老库房的门口。 踏、踏…… 熟悉而平稳的脚步逐渐接近,每一声都好似锤在两人心底。 两人的脸色,也在脚步声中逐渐苍白。 嗦嗦~~ 剑雨华背靠墙壁站起身来,双臂无力垂下,望着门口默不作声。 女子则是眼神惶恐,起身挡在了剑雨华面前…… 第98章 来送死?(第十三更) 第98章 来送死?(第十三更) 吱呀—— 库房的老旧大门推开,吹进来一阵风雨。 雷光闪过,可见一道腰间佩剑的人影,手按剑柄站在门外,只能看到沉稳如山的身体轮廓。 “爹……” 女子脸色苍白,张开双臂挡在剑雨华身前,目露悲泣和绝望。 剑雨华似乎料到会如此,反应颇为平淡: “二小姐,你先回去吧,我和师父道个歉,待会就回去。” 女子用力摇头,眼底噙着泪,却说不出话来。 咚~ 一声轻响,女子双眸失神,身体软到。 剑雨华抬手接住,慢慢放下,靠在了墙上,而后走到杂物堆里,取出一根用作锄头柄的木棍: “师父真这般绝情?” 周怀礼缓步上前,眼底全是淡漠: “过去两年,老夫对你视如己出,什么都可以给你。老夫半生功业压于今日一役,事前已经叮嘱过,不求伱赢,只求你默不作声,你为何管不住这张嘴?” 剑雨华手持长棍,眼神也再无平日里的敬仰: “我梁州傅家三百年忠烈,国灭则家亡,从未出过一个不孝子,和你周家这种江湖草莽,不一样。” “呵呵……” 周怀礼微微点头,手中剑缓缓出鞘。 噌~~~ 轻微颤鸣,出现在老库房内,烛光之下,寒芒渐起。 但就在此时,外面的巷道里,忽然传出摇摇晃晃的脚步…… 踏踏、踏踏踏……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似乎是酒喝的太多,喝怀了嗓子,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两人皆是一顿,转眼望向声音来源。 踏踏、踏踏…… 很快,脚步声从墙壁移到了门口。 雷光闪过,一个醉醺醺的斗笠客,杵着把长刀,晃晃悠悠来到了门前,浑身被雨水湿透,手里还拿着个破酒瓶子: “嗝~怎么……有人了……滚蛋,这是爷的地盘……” 周怀礼孤身出来,就是不想‘杀徒’的事儿传到老太公和外人耳中,瞧见有外人闯入,脸色微冷,沉声低呵: “滚。” 声音威严,带着杀气! 门口的斗笠客,探头打量几眼,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颊,不过斗笠遮住了双眼: “呵~是……是江湖朋友在办事儿,你这老头,准备杀人劫色不成?” 周怀里眼神隐怒,转过身来。 剑雨华见状连忙道: “兄台,这是私事儿……” “这码头,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天天睡这儿……” 斗笠客晃晃悠悠进入仓库,双手杵着刀柄,醉醺醺却又豪气十足: “你小子……别怕,没人能在老子的地盘……杀人劫色。你出去,我来会会他……” 周怀礼眼神暴怒,三尺青锋出鞘,指向前方醉醺醺的斗笠客: “老夫周怀礼,你小子眼瞎不成?” “周怀礼……呵呵……没听说过。” 飒—— 下一瞬,老旧库房内寒光一闪。 三尺青锋如游蛇,闪电般刺出,直击斗笠客咽喉。 剑雨华脸色骤变,想要抬棍格挡。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这醉醺醺的斗笠客,在剑光亮起的一瞬间,身形迅猛之际后撤,刹那退到了墙边,手中刀光一闪。 嘭—— 身侧墙壁瞬间被劈碎,出现了一个洞口,露出了雨幕下的污水巷弄。 哗哗哗…… 仓库里寂静下来。 周华礼随手一剑不中,察觉到这醉汉,绝非泛泛之辈,眼底闪过谨慎。 嚓~~ 斗笠客站直身体,璃龙环首刀慢慢归鞘,靠在墙上,斗笠微偏: “走。” 剑雨华双臂重伤毫无战力,见这斗笠客是拔刀相助的高人,不再言语,慢慢后退,抱起了晕倒的女子,朝墙壁挪去。 踏踏…… 周怀礼眼神暴怒,目光锁死斗笠客全身: “阁下是什么人?” 斗笠客提着刀不言不语,时不时打一个酒嗝,直到剑雨华从身侧的洞口走出,快步离去,才慢慢站直身形,再无醉意: “知道,为什么让他走吗?” “想替他去死?” “怕他认出我身份,也怕他为你求情。” 斗笠客慢慢抬起斗笠,露出那双锋芒毕露的剑眉星目。 ?! 周怀礼从这双丝毫不掩杀气的双眸,认出了来人是谁,心中咯噔一下: “叶四郎……” “眼力不错。” 周怀礼手持三尺青锋,余光注意左右,显然在寻找潜伏的红花楼的高手。 “不用看了,就我一个。” 周怀礼没发现有人从暗处跳出来,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你来送死?” 夜惊堂摘下斗笠,丢去一边,提起佩刀: “对。” 沙沙沙…… 老旧码头寂静下来,只剩一点烛光,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周怀礼今日见识过夜惊堂的武艺,很厉害,但靠那一手霸王枪,打剑雨华可以,绝不是他的对手,心中暗暗斟酌,觉得周边必有埋伏,不然此子不可能这般胆大妄为。 周怀礼稍作沉吟,没有尝试去击杀这红花楼的心腹大患,而是脚步微动,慢慢移向门口。 夜惊堂提刀平淡注视,倒也没有追的意思。 踏踏…… 很快,周怀礼退到了仓库之外,双脚轻点,身形便冲天而起,消失在了仓库之外。 但下一瞬,雨夜中就响起爆响! 轰隆—— 声音如闷雷,老旧库房的屋顶瞬间凹陷,就好似千斤巨物砸在了房顶上。 哗啦—— 整片屋顶当即垮塌,周怀礼从上方砸下。 宋驰虎目圆瞪,跟着从上方坠落,肋下多了一道剑创,却有视无睹,当空一记炮拳,再度锤向周怀礼胸口。 嘭—— 一拳递出,声如闷雷。 随着房顶落下的雨水和瓦砾,在拳风下当空被冲开,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尘浪。 周华礼武艺远不如当代剑圣,但能在水云剑潭当掌门,也绝非泛泛之辈,当空一剑直刺,点向宋驰右肩,攻其必救。 但此举却没能逼的拳法彪悍宋驰收手。 咚—— 剑锋入肉,伴随一身闷响。 周怀礼下坠速度暴增,面上也显出涨红,却依旧没乱了分寸,当空回旋,一剑直刺下方的夜惊堂。 咻—— 尖锐剑鸣近乎凄厉,犹如响箭齐发,三尺青锋当空扎下,不过眨眼已经到了夜惊堂头顶! 第99章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第十四更) 第99章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第十四更) 呛啷—— 瓦砾如雨的大库之内,寒光一闪! 在周怀礼撞破屋顶的瞬间,夜惊堂重踏地面,已经飞身而起,左手握刀,银色长锋出鞘如白虹贯日,准确无误劈在刺来剑锋之上。 咚~ 空灵轻响。 伴随衣袍破裂的动静。 周怀礼剑法老道至极,侧剑格挡同时,剑刃弯曲弹向夜惊堂肩头,瞬间挑破黑袍。 此招本可挑断肌腱,废掉夜惊堂左臂。 但剑锋弹起,带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毫发无伤银色软甲! 几乎同时,长刀蕴含的澎湃力道,自佩剑传至身体。 周怀礼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百十斤的体魄,如何压得住夜惊堂从地面而起的全力爆发,身形顿时往上弹去。 “喝——” 坠落的宋驰一身爆喝,手肘向下,一记刚猛至极的肘击,砸向周怀礼后脑,想要一击斩杀。 但周怀礼的剑法,绝非浪得虚名。 长剑被夜惊堂悍然爆发的一刀砸向身前,周华礼直接用胳膊抵住了剑刃。 咚~ 剑刃弯曲,绕着身体往后弹去,几乎弯成了半弧,准确无误挑向宋驰心门。 宋驰打法彪悍,敢以伤换伤,但以命换伤的蠢事儿肯定不能干,当即移开手肘,一记膝撞砸在周怀礼侧腰。 嘭—— 虽然凌空无处借力,但仅靠肉体爆发,依旧把周怀礼踢的横移出去,撞穿了库房的老旧墙壁。 轰隆—— 砖石炸裂! 周怀礼以一敌二,直至此时还基本无伤,甚至还了两人几下狠招,不过他知道缠斗必然落入下风,撞碎墙壁瞬间,就想朝城内飞遁。 但周怀礼双脚刚落在河岸,后方就响起一声: 飒—— 狂暴刀风撞破雨幕,带起了破风声近乎凄厉! 刚才接第一刀,周怀礼还抱有迟疑,但这一刀裹挟骇人声势从背后袭来,他便可以笃定,这是江湖上已经消失三十年的八步狂刀! 如果换做旁人,大概率会被这一刀打个措手不及。 但郑峰当年是‘云泽三杰’,而周怀礼就是泽州人士,和郑峰还是一代人,不可能没切磋过。 虽然背后的刀势远比郑峰可怕,但他周怀礼,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周怀礼。 一刀袭来,周怀礼头都没回,左手抬起,右手长剑顺势拍向胳膊。 咚~ 剑刃在身前弯曲,再度弹向身后,沿途雨珠尽数被震碎为白雾。 夜惊堂全力爆发,一刀斩向周怀礼左腰,已经提防了‘回马剑’,剑锋忽然从左肩处弹出,直接点向心门,着实把他惊了一下。 但发现周怀礼刺向心口,夜惊堂有视无睹,全力一刀斩下。 周怀礼一剑出手,后发先至,点在夜惊堂心脏位置,属于一击必杀之技,哪怕夜惊堂穿的银丝软甲,也有把握击穿。 但无坚不摧的青锋宝剑,贯穿衣袍和软甲后,却撞上了什么东西,再难寸进,导致剑锋瞬间崩弯。 嚓—— 毫无停滞的一刀斩下! 横移躲避的周怀礼,左侧肋下瞬间出现一条血口,直接被斩断两根肋骨! “喝——” 宋驰已经大步冲来,身形如出林猛虎,距离尚有三丈,已经飞扑而出,一拳直击下盘未稳的周怀礼背心。 咚—— 拳拳到肉的重击,和挑破血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天空落下的雨幕,在周怀礼背心处炸开,整个人当即往前飞出去,撞在了河边的石台上。 嘭—— 周怀礼剑术也算炉火纯青,如果单挑,宋驰还真不一定能讨着好,夜惊堂根本不是对手。 但面对两个武疯子,一个浑身宝具难以破防,一个以伤换伤悍不畏死,仅靠单人一剑如何应对? 周怀礼横着撞在石台上,又摔到污水横流的地面,牙缝里喷出一口老血,尚未拍地起身,毫无空隙的一刀就再度斩下。 “喝——” 夜惊堂今天在周家庄,被周怀礼强词夺理连带威胁,可是相当窝火。 当是场合不对不能掀桌子,现在逮住机会,岂能再留隔夜之仇? 夜惊堂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飞跃而起,旋身一刀,带动漫天风雨,斩向倒地的周怀礼。 唰—— 周怀礼知道八步狂刀的力道有多刚猛,直接以左臂抵住剑刃当盾牌,架住住了刀锋。 挡—— 一声爆响。 河边震起水浪,岸上的积水也被震起尺余。 周怀礼后背下的老旧砖石全数粉碎,整个人被一刀劈的几乎陷入地面。 后方就是石台,往后腾挪不可行,翻滚露出后背则是找死,当下只能翻身弹起。 但周怀礼刚跃起一半,毫无间隙的第四刀边再度落下! “喝——” 夜惊堂发出一声爆喝,浑身肌肉高耸,双手持刀举过头顶,而后悍然劈下,再度砍在左臂支撑的宝剑上。 铛—— 雨幕中火星四溅。 周怀礼的宝剑硬是没断,但整个人却再度下陷一寸。 铛—— 铛—— 铛—— 对手根本没有腾挪空间,夜惊堂也不再管招式,就用第四刀朝下猛砍。 每一刀下去,周怀礼整日便下陷几分。 八步狂刀太过压榨体魄,仅仅三刀下去,夜惊堂已经脸色涨红,额头青筋似要爆裂,虎口震裂开来。 但作为被砍的一方,周怀礼远比夜惊堂难熬! 手中宝剑未断,抵住宝剑的左臂,却被狂暴的力道震成骨裂,抬起的胳膊一寸寸下落,只要一次撑不住,就必然被砍碎头颅。 而即便撑住了也是枉然。 宋驰冲到跟前,被夜惊堂疯子般的刀法逼的不好出手,急的在夜惊堂背后左右横跳,恨不得一拳把夜惊堂锤开自己上。 当前已是必杀之势,周怀礼眼底显出了惊怒,怒声道: “住手!” 而远处的夜幕里,也传来了一声急呵: “刀下留人!” 夜惊堂一刀落,凭借骇人蛮力,把刀死死压在周怀礼剑锋之上,余光看去,却见三当家陈元青疾步冲来,脸色焦急而震怒: “你们俩做什么?!” 宋驰浑身是血,脾气很暴,当即回应: “打死这不要脸的鳖孙儿,还能做什么?” 踏—— 陈元青落在附近,又急又气: “周赤阳还在,你杀了他哥,这条命谁来还?” 周怀礼被按在坑中,眼底也显出暴怒: “你有种就动手!老子这条命,换伱红花楼满门被屠,老子半点不亏,就看你有没有这胆子!” 宋驰脾气一直很大,今天在周家受的不是窝囊气,刚才撞上,直接起了杀心,和夜惊堂一拍即合就上了。 此时听陈元青的话,才想起来这无耻小人,有个位列八大魁的亲弟弟。 剑圣周赤阳为人重侠义,确实和周怀礼关系不合,把周怀礼打个半死,可能都不会过问。 但真杀了,就不一样了。 弑兄之仇,周赤阳若是不管不顾,那可就是无情无义,以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 宋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事儿有点不好收场,看向夜惊堂: “怎么办?” 周怀礼知道红花楼没胆子杀他,看着眼神冰冷的夜惊堂: “你真以为你天下无敌?老子今天让你砍,你有种……” 噗—— 压在周怀礼胸口的雪亮银锋,往上一滑,直接刺穿了下颚,从头顶穿出,话语戛然而止。 雨夜陷入死寂! 周怀礼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愣头青,睁圆的双眼逐渐被血水染红,眼底迅速失去神采。 “……” 宋驰和陈元青站在原地,望着死不瞑目的周怀礼,神情陷入呆滞。 嚓—— 夜惊堂把刀拔出来,在袖袍手腕处擦掉血水,反手收刀归鞘,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真以为老子不敢砍你……” “……” 宋驰瞪大眼睛,愣了半晌后,又急又气: “惊堂你……” 陈元青脸都白了,看了看地上死透了的尸体,怒声道: “宋驰!你把惊堂带过来闯的祸,自己把事儿扛了。” “我怎么扛周赤阳?……咱们把尸体一烧,又没人看见!” “你当周家傻?白天起冲突,还扬言要灭周家满门,晚上周怀礼就死了,人能是谁杀的?” 宋驰想说什么,但看着陈元青暴怒的眼神,又沉默了下来。 周怀礼忽然死外面,傻子都能猜出是红花楼干的。 他抗下,周赤阳找上门,只死他一个。 他不抗只能夜惊堂抗,夜惊堂死了,红花楼就没了。 陈元青看向夜惊堂:“你快回去,和楼主速速离开青阳,就当不知道此事。我送宋驰回天南,去官城躲一阵儿。” 夜惊堂摇头道:“这事儿现在不能和红花楼扯上关系,我想办法解决。” “人都杀了,你怎么解决?” 夜惊堂提起周怀礼的尸体,丢进了码头仓库,找来几桶油浇上,以火折子点燃,以免被人看出皮肉上的拳痕。 而后夜惊堂取出了靖王府的铜制腰牌,以周怀礼的佩剑钉在墙上。 宋驰瞧见靖王府的牌子,眼前倒是一亮: “黑衙的牌子……周家瞧见这个,定然不敢妄动,得先摸清朝廷的意思……但黑衙不可能背这黑锅,一问就露馅了……” “周怀礼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算见义勇为,和靖王能说清楚。” “就算黑衙背下,周家也能凭借和官府的关系,查出是谁动的手,还是会找到你……” “查到再说,有这块牌子在,至少暂时不会往红花楼头上想。只要给我些时间,他周赤阳来了又如何?” 陈元青觉得这是当前最好的解决方式,转身快步离去: “你们先走,我去通知楼主立刻离开。” …… 老旧码头上火光渐起,极远处慢慢响起喧哗。 夜惊堂站在大火之前,看着尸体逐渐化为焦黑,才转身跳上了一艘小船: “走。” 宋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飞身落在船上,以撑杆推离河岸,在雨幕中朝清江方向快速行去,沿途还在碎碎念: “今天就不该出门,以前都是元青拉着我,你这年纪轻轻,脾气咋比我还爆?” “我都露脸了,进去就没想着让周怀礼活着出门,最后不杀不行。” “唉……以后咱俩不能一块走……” ———— 今晚上可能要请假了,从昨天早上写到现在,实在扛不住了or2! 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 第100章 人在江湖,生死无常 第100章 人在江湖,生死无常 绵柔细雨落在窗外,听起来好似悄然流淌的沙漏,宁静而绵长,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永恒。 沙沙沙…… 骆凝一袭青衣侧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龙潭碧玺,凝望窗前湖水,思绪万千。 今天失心疯了不成,那小贼明显使诈,怎么能中连环计…… 这才几天时间,他怎么就被女王爷给看上了…… 一夜湘君白发多…… 还挺操心他那风娇水媚的女东家…… …… 房间环境清雅,不远处的床榻上,身着鸟鸟肚兜的折云璃,抱着被子酣睡,露出了白洁无痕的小腰。 在不知几更天时,一道闷雷响起。 轰隆…… 折云璃睫毛动了动,睡眼惺忪睁开眼眸,望向窗户: “师娘……诶?师娘你回来啦?!” 折云璃一头翻起来,披上衣服,跑到窗前: “见到惊堂哥没有?惊堂哥怎么就成红花楼的少主了?师娘有没有和他说让他来平天教?” 骆凝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稍作沉吟: “他……他收了红花楼的钱,帮忙占个场,此事莫要告知外人。至于平天教,他把红花楼的事儿办完,就会跟着师娘去南霄山。” 折云璃眼前一亮:“那惊堂哥,以后就是我师弟了?” “什么师弟,是我平天教的护法,你以后得叫师叔。” “啊?” 折云璃表情微呆,琢磨了下:“惊堂哥才比我大两三岁,叫叔怕是……” 骆凝跳下窗户,拉着折云璃来到床边躺下: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休息会吧,天一亮就得出发去京城。” 折云璃完全没睡意,趴在枕头上,双手捧着下巴: “那惊堂哥,岂不是成了我平天教安插在女王爷跟前的眼线?惊堂哥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你惊堂哥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今天若不是剑雨华侠气太重,周怀礼动了杀心,伱惊堂哥就已经顾全大局,不和周怀礼这小人计较了。” “周怀礼是真不要脸,惊堂哥明明赢了,还明目张胆颠倒黑白,师父若在,当场就把他拍死了。” “夜惊堂又不是你师父,岂敢在周家地盘对周怀礼动手……” “三叔!三叔……” 踏踏踏—— 形同母女的两人正闲谈间,忽然听到远处的周家祖宅外,传来急促脚步和呼喊声。 湖畔的数个庭院,是贵宾落脚的居所,动静一起,周边就出现衣袍破风的响动: “广老,怎么回事?红花楼夜袭?” “不像,快过去看看……鸿志,周家怎么了?” “不清楚,我也刚被吵醒……” …… 骆凝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翻身而起,戴上面纱走出了庭院。 “家主——!” “谁干的……” 时间已经凌晨,早已经熄灯就寝的周家庄,不过片刻之间就变得灯火如昼。 山庄外的八角牌坊楼下,无数提剑的周家门徒齐聚,有些人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愣愣站在原地。 八角牌坊楼外,是个员外郎打扮的船行东家,脸色煞白,手里捧着把佩剑和一块铜牌,连话都不敢说,只是在原地瑟瑟发抖。 而船行东家脚边,则是一个担架,用白布遮盖,几个小厮浑身湿透,却撑开油布,以免雨水落在了白布遮盖的尸体之上。 踏踏踏…… 不过刹那间,几十号在周家留宿,等待明日返程的江湖名望,便从庄内急行而出,瞧见那把剑柄呈青白之色的名剑‘朝露’,眼皮便齐齐的跳了下——此乃水云剑潭掌门的佩剑! “这……” “谁这么大胆子……” 所有江湖名宿都是目露难以置信! 他们刚刚还想着,这次风波,可能会以红花楼少主离奇暴毙而结束。 谁曾想到才过几个时辰,周怀礼就用自己的尸体,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了几下,告诉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离奇暴毙。 周怀礼怎么可能死? 当代剑圣只要还在,江湖上谁敢轻易杀他? 难不成是刚才喝大了,半夜跑去城里嫖花魁,马上风…… “大哥!……”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人群后方传来急促脚步,刚爬起来的周怀义,脸色煞白冲出人群,看到地上的担架,直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继而又双目血红,显出暴怒愤恨。 轩辕鸿志下午还和周怀礼一起对红花楼施压,凌晨尸体就便摆在了面前,眼底也有惊色: “是红花楼动的手?” 船行东家刚才扑灭码头的火势,发现这具尸体,当场就吓破胆了。 此时江湖上的大佬询问,船行东家一无所知,哪里敢乱说,只是颤颤巍巍递上手中的铜牌。 铜牌为黄铜质地,背面雕蟒龙,正面刻着一个‘靖’字。 轩辕鸿志瞧见黑衙总捕才持有的牌子,神色化为凝重,迅速把把牌子接过来确认真伪——牌子显然是真的。 满面愤恨的周怀义,知道事情不对头,翻身站起,抬手撵走围观的小辈: “都回去。” 跑来围观的江湖小辈,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四五个有名望的人物,站在牌坊楼下。 “在哪儿发现的尸体?” “在……在黄松码头,火势太大,里面都是石材,等烧的差不多,我才让人进去收拾……然后……然后就发看到了这块牌子,被剑钉在墙上……” 船行东家哆哆嗦嗦说完,就躬身行大礼,朝山庄外跑去。 轩辕鸿志眉头紧锁:“先看看伤势。” 周怀义咬了咬牙,在白布旁边跪下,抬手掀开,却见里面是一具焦尸,皮肉基本上被烧干净,化为焦黑物体贴在骨头上,根本没法辨认。 但周怀义对兄长的骨相很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手微微抖了下。 三绝仙翁来到跟前半蹲,仔细打量尸体上的痕迹: “胸口、后背遭受重击,看不出何种招式所为;致命伤为刀伤,一刀肋下、一刀自下颚穿颅,左臂骨头被震裂……这是哪家的刀法?”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轩辕鸿志,毕竟君山台是当世刀魁所在的门派,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世间刀法。 轩辕鸿志缓步来到跟前,打量肋下被斩断的两根肋骨,脑海中也开始浮现不明杀手,从背后出刀,击中周怀义的姿势、力道、速度…… 沙沙沙…… 雨夜陷入死寂,所有人全神贯注等待。 轩辕鸿志目光微动,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稍作沉默,又看向颅骨。 三绝仙翁来到焦尸脑袋跟前,仔细打量颅骨上的空洞: “刀宽两指半,刀刃平直,看起来……倒是常见。” 三绝仙翁话是这么说,看向轩辕鸿志的眼神,却意味深长——这是螭龙刀的款式。 轩辕鸿志手指轻轻摩挲,目光微动,似是有心事,沉吟良久,才开口道: “没看出是何种刀法。红花楼算上叶四郎,也就四个登堂入室的高手,没人刀法炉火纯青到这一步。下午才起冲突,红花楼已经拿回清江码头,也不可能傻到晚上在青云城外杀人……此事不似红花楼所为,凶手另有其人。” 众人也这么觉得,红花楼好歹江湖名门,又不是街头蛮子,真要杀人,也是暗中下手不留痕迹,哪能这么明目张胆,怕人不知道是他们动手似的乱来。 而站在后方的骆凝,看见刀痕后,心中满是惊疑,怕众人怀疑到红花楼头上,开口打岔: “周掌门为何会半夜孤身去黄松码头?” 在场江湖名宿,闻言也显出疑惑,看向周怀义。 周怀义眼珠动了动,没有立即开口。毕竟大哥半夜出门,是为了杀了剑雨华这逆徒,把二丫头带回来。 剑雨华风评不错,今天还占了个‘侠’字,此事传出去就是家丑,连门徒都不能告知,又岂能让在场江湖人知晓。 “大哥……酒宴散后就回房歇息了,我也不知为何会忽然出门。” “……” 在场众人见周怀义这种时候都不说实情,便大概猜出周怀礼月黑风高出门干什么去了: 为周家清理门户! 话说虽然死的人不对,但目的倒是意外达成了…… 而这些线索串联到一起,也大概能推断出事情脉络: 剑雨华离开周家,带着二小姐跑到黄松码头,准备私奔。 周家得知消息,周怀礼咽不下这口气,半夜过去清理门户,但不巧撞见了黑衙的高手。 剑雨华江湖风评不错,周怀礼此举算是滥杀无辜,黑衙高手发现后怒而杀之。 至于留下身份牌子,可能是黑衙高手不想在江湖上引起风波,大大方方表明身份,让周家找朝廷核实说理。 这逻辑、动机都说得通,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处理了。 黑衙中人,都是当朝女帝妹妹的护卫,就算是黑衙杀人理亏,也是按律判罚,周家本事再大,也不能把黑衙的人拉出来动用私刑…… 周怀义知道这事儿很难再用江湖方式处理,斟酌良久,望向了轩辕鸿志: “轩辕老爷子乃朝廷封的侯爷,不知轩辕兄可有办法,打听到凶手身份?” 轩辕鸿志的心情,说实话比死了兄长的周怀义还沉重。 他可以笃定,刀客用的是八步狂刀。 能震裂臂骨杀掉周怀礼,说明刀客早已位列宗师,至今在江湖没名声,大概率是在蛰伏,等着刀法大成之日,去办一件事儿。 而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为当年被废掉的八步狂刀传人报仇! 若真是如此,周家死个周怀礼还真不算大事儿,毕竟人家只杀周怀礼,不针对周家。 而君山台和八步狂刀的传人,有的可能是‘杀父、杀师’之仇! 但人在靖王门下,君山台作为大魏开国侯,还真就不敢肆意妄为…… 轩辕鸿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来,想了想道: “怀礼和我情同手足,遭此横祸,我岂能坐视不理。此事我定然会设法帮周家查清楚。” 周怀义连忙拱手:“谢轩辕兄大恩,只要帮周家找到凶手,我周家……” “先妥善安葬怀礼,事关朝廷,需谨慎行事,先查清楚再说。诸位都散了吧。” …… 第101章 一夜湘君白发多 第101章 一夜湘君白发多 哗哗—— 渡船在雷雨中悄然驶出港口,沿着清江朝上游驶去。 船上灯火寂寂,三十余名香主堂主,都在夜雨中来回巡视,注意着江面上的一切风吹草动。 船楼内部,茶亭大门紧闭。 昏黄烛火,照亮了茶亭角角落落,四人坐在其中,鸦雀无声。 “咕……” 鸟鸟乖巧蹲在茶案上,望着旁边的果盘,因为势头不对,探头好几次,都没敢去吃。 夜惊堂换了身干净袍子,在茶案右侧落座,面色冷峻目光沉稳,思考着当前局势。 白佛宋驰,胳膊肩背都缠着绷带,腰背笔直坐在交椅上,目光炯炯,纹丝不动。 三当家陈元青,则在茶亭里负手无声踱步,时而发出一声暗叹: “唉……” 而身为掌门的裴湘君,在主位正襟危坐,可能是生平头一次露出这般严肃的表情,冷冷注视着在茶案左右就坐的两个人才。 好嘛,少主偷了平天教主的挚爱发妻…… 二当家拉着少主,大半夜去宰了当代剑圣的兄长…… 长兄如父,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齐活啦! 我裴三娘有此等左膀右臂辅佐,何愁不能隐姓埋名逃遁北梁? 裴湘君越想越窝火,看向不苟言笑的宋驰: “宋堂主,你解释解释,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宋驰自知闯了祸,长辈气态也摆不出来了,轻声道: “我今日看那剑雨华天赋不错,本想收个徒弟,就和少当家过去看看。哪想到周怀礼也过来了……” “然后你就自作主张把人宰了?” “也不算自作主张,和少当家眼神商量了下……” ? 裴湘君深吸了口气:“你是长辈!惊堂年轻气盛,伱和他商量?你拉的稍慢半分,他都会觉得你这长辈在示意速战速决!” 夜惊堂正襟危坐,轻声道; “今天确实是我动了杀心,和宋叔……” 宋驰微微抬手:“都动了杀心,不然不会话都不说,就一起上。” “你们……唉……” 裴湘君也是无话可说了,用手扶着额头,闭上了眸子。 陈元青同样无话可说,他估摸两人是这么商量的: “要不咱们把人做了?” “走走走走!” 至于后果,杀了再说,机会错过就没了。 陈元青顿住脚步,想想还是打圆场道: “人都杀了,说这些没意义,当前应该想怎么收场才是。如果事情走漏,红花楼和周家必然正面开战,有周赤阳在,周家立于不败之地……” 夜惊堂平静道:“尸体烧了,看不清拳脚痕迹,只能看到刀痕,我又留着靖王的牌子。如果不出意外,周家应该会往朝廷头上联想,去京城查刀客身份,不会怀疑到红花楼头上。” 宋驰点头:“我红花楼没有擅长刀法的宗师,而且下午才起冲突,晚上就和街头莽夫似得跑去报复,不像是江湖豪门的做派……” “你还知道?!” “嗯……这叫出其不意、兵行诡道,他们觉得堂堂红花楼,行事不会这么糙,我等便反其道而行……” 呸! 裴湘君实在无力吐槽了,转眼望向夜惊堂: “周家和君山台穿一条裤子,君山台和朝廷关系匪浅,必然会调查靖王麾下,可有一名会用‘八步狂刀’的刀客。你在京城亮过刀……” 夜惊堂想了想道:“我书信一封,给靖王送去,就说出来办事儿,和红花楼结识,为了学霸王枪,去周家撑了个门面,然后……” “靖王就算认可你的行为保你,也只能防住明枪,人家若是暗中下手……” 宋驰琢磨了下:“惊堂容貌俊美,当朝靖王又是女儿身,若是周家知道,惊堂是靖王的意中人,周赤阳估计都不敢凭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暗杀,就算要报仇,大概率也是光明正大登门,把惊堂打个半死,留一口气,不会把事情做绝。” “……” 客厅里安静下来。 裴湘君杏眸瞪的圆圆的,想说宋驰乱出主意,但略微思量,好像还真就这个办法保险——大魏皇帝的妹夫,杀了所有人都知道后果,不说周家,平天教动手,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抗住大魏铁骑马踏天南。 裴湘君沉默了下,望向了夜惊堂: “惊堂,你什么看法?” 夜惊堂想了想:“这法子有些说笑了,我岂会为了避祸,从而刻意接近靖王,骗女子感情。嗯……我先给靖王写封信再说吧。实在不行,我离开京城去天南躲躲,这事儿不会牵连到红花楼头上。” “……” 裴湘君倒是明白这话意思——如果女王爷的大腿抱不住,就去抱教主夫人的大腿,反正无论是靖王还是平天教,周赤阳都惹不起。 这算啥?多个相好多条路? 搞了半天,她这条白花花的大腿最细,上来就给抱断了…… 裴湘君心绪万千,都不知道自己在想啥,沉吟良久后,微微抬手: “宋叔、陈叔,你们先去休息。我和惊堂单独聊聊。” 宋驰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和陈元青出了茶亭。 “你也出去。” “叽。” 鸟鸟自觉起身,麻溜跑了出去。 茶亭内寂静下来,昏黄烛光,照应着男女的侧脸。 身着鹅黄襦裙的裴湘君,斜依小案,手儿扶着额头,脸色不再和往日那样温柔婉约,而是眉头微蹙,一副‘子侄不孝顺’愁破头的模样。 夜惊堂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起身来到三娘对面坐下,抬手倒茶: “三娘?” 三娘眯着眼,衣襟微微起伏,没有任何反应。 夜惊堂柔声安慰:“三娘放心,人是我杀的,也是我想杀的,绝不会让在外的红花楼门徒,帮我承担报复。” 裴湘君深深吸了口气,抬起眼帘: “你既然帮红花楼平事儿,我红花楼便会和你同进退,他周赤阳敢来杀你,我和两位堂主肯定先死你前面。你说这话,是把三娘当外人?” 夜惊堂摆了摆手:“怎么会,我只是让三娘别担心……” “别担心?平天教主的女人你都敢碰,还让我别担心?你以前表现多好?为什么会在女人这种事儿上犯糊涂?薛白锦的女人,是你能碰的?” 裴湘君单手扶着小案,熟美容颜火气很大,但眼中又带着隐隐泪光,就如同看着胡乱拈花惹草的负心汉。 夜惊堂轻声解释:“我和凝儿……” “叫教主夫人,凝儿是薛白锦叫的!” “我和教主夫人,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平天教主绝不会因为我俩的事儿,迁怒红花楼……” 裴湘君半点不信,想了想凑到跟前询问:“惊堂,你是不是中套了?平天教为了让你造反,故意派第一美人勾引你?” “我怎么可能被美色勾引。我以前也不知道她身份,和她接触,她反抗很剧烈,是我主动……” 反抗剧烈? 你主动? 你这不就是用强祸祸有夫之妇! 裴湘君都被这话气糊涂了,衣襟鼓鼓: “不明不白的漂亮女人,你都敢下手?你没听过江湖上‘三不惹’的话?貌美如花还敢孤身行走江湖的女人,能有一个是善茬?你想碰,也等有实力和平天教主扳手腕再说,现在乱来,我把红花楼卖了都保不住你……” 夜惊堂知道三娘是关心,安慰道:“事情没这么严重,我保证平天教主不会计较。不过原因是个秘密,我不能说,说了真得出事儿……” 啪—— 裴湘君轻拍小案,眼神幽怨,如同看着已经不认识的负心人: “惊堂。你进京第一天,我们就认识了,我什么都告诉你,对你信任到能当面脱衣服治伤。结果呢?就因为蟾宫神女长得漂亮,你就把我当外人,给她保守秘密……” 夜惊堂被这幽怨眼神看的头皮发麻:“为人得讲信义,答应不会说的事情,我就不能失信;答应三娘的事情,同样如此。我知道咱俩无亲无故,很难保证这些,但我从来说到做到,三娘以后看我怎么做即可,日久见人心。” 裴湘君心绪很乱,沉默片刻,终是一叹: “唉……我知道你重情义,我又没说不信你,但你大伯母担心,老说乱七八糟的,我既然当家,就得让你大伯母安心……” 夜惊堂看着欲言又止的三娘,询问道: “大伯母说什么?” 裴湘君稍作迟疑,眼神古怪: “你大伯母,意思是让你在青龙堂里……嗯……考虑下终身大事,成为一家人。你可有心仪人选?” 夜惊堂并不笨,能猜出三娘在担心什么、想说什么,他想了想笑道: “形势所迫的婚事,总觉得不圆满,三娘不是也不喜欢随便将就嘛。嗯……我觉得终身大事,还是要两情相悦,我反正不会抛下三娘。至于会不会在青龙堂找到意中人,这得看缘分。三娘觉得呢?” 我觉得也该如此…… 但平天教连教主夫人都亲自出马挖墙脚了…… 裴湘君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算了,微微抬手: “罢了,我回去和你大伯母再商量商量。你去写信吧,看看靖王怎么回复。万一靖王不保你,你要去平天教,嗯……咱们到时候再聊。” 夜惊堂微微颔首,起身离开了茶亭。 吱呀—— 房门打开,又关上。 裴湘君坐在茶案旁,心底的心烦意乱逐步压下,但脸上的愁色却多了几分: “唉……” ———— 首订大概19000,多谢大佬们的鼎力支持or2! 两天就睡了四个小时,码了三万多字,这六千字都是硬写出来的,头晕眼花扛不住了,让阿关缓两天调整下,明早再统计数据致谢吧or2! 第102章 惊堂来信 第102章 惊堂来信 “知了、知了——” 炎炎夏日,蝉鸣在窗外的王府花园内回荡,天气也多了几分燥热。 鸣玉楼顶端的书房里,白屏放在窗口遮挡阳光,东方离人轻薄裙装,以黑带蒙住双眼,手握三尺宝刀,纹丝不动。 书桌后,娇小玲珑的太后娘娘躺在大椅内,双腿架着椅子扶手,裙下勾勒出饱满丰腴的臀线,手里拿着个小毛球,轻轻抛起又接住,声音慵懒: “还是江州好,冬暖夏凉、四季如春,说起来好几年没回去探亲了。” “夏天太热,几千里舟车劳顿,太后扛不住……” 东方离人话语刚出,就见太后娘娘把手里的毛球丢了出去。 毛球太过柔软轻盈,未带起半点破风声。 但即便如此,东方离人也有所察觉。 飒—— 东方离人并未听声辨位,而是在太后娘娘抬手的一瞬间,已经举起手中宝刀,格挡在侧上方,身手可为干净利落。 然后…… 咚~ 小毛球打在彩绘胖头龙上面,又弹到了地面,滚出一段距离…… 宫女红玉憋着笑,连忙上前捡起小毛球,送回太后娘娘手中。 太后娘娘颇为赞许:“不错不错,才练半个月,已经有如此火候,算得上习武奇才了。” 此言有夸大的成分,但夸大的并不多。 夜惊堂只是教了天合刀的招式,并未讲解运气门路。 短短半个月,东方离人能根据招式指引,自己琢磨出运气法门,并化为己用,严格来讲已经算入门了,就是不熟练而已。 这个学习速度,放在江湖上,少说也是个当代翘楚。 换做往日,东方离人还会洋洋自得,但遇上夜惊堂后,只觉自己是‘东方笨妞妞’,哪里得意的起来。 东方离人轻拍胸口的胖头龙,重新摆好架势,宝刀斜指地板: “太后过奖,继续吧。” “唉~” 太后娘娘被拉着练刀,能有什么兴致,斜躺在椅子上,继续把玩小毛球: “最近泽州那边挺热闹?早上和圣上闲聊,圣上好像提了一句……” “江湖上的土财主红花楼,忽然冒出个少主,叫什么叶四郎,前天跑去水云剑潭找场子,打赢了,据说天赋不错……” 太后娘娘久居深宫,对江湖事了解不多,想了想道: “本宫记得江州义德船行的东家陈元青,也是红花楼的人,给秦家跑过几次腿,后来事情交给萧山堡做了。” “萧山堡如今也不行了……” 咻—— 东方离人说话间再度迅猛抬刀,电光火石间劈在身侧。 太后娘娘拿着小毛球,眼神茫然: (⊙⊙)? ( ̄- ̄)…… 咚咚咚…… 好在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红玉来到门前,却见王府一名侍女快步走上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 “殿下,天水桥裴家的镖师,刚刚送来一封夜公子的急信。” “嗯?” 东方离人拉下了眼罩,把信接过来打量,可见信件上有蜡封,写着‘靖王亲启’四字。 东方离人见保密措施如此之好,就知道说的是正事儿,走到窗前,打开信封,取出信纸打量,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 殿下,见字如面…… 我杀血菩提时,认识了红花楼宋驰…… 学霸王枪,帮红花楼去周家踢馆,大杀四方…… 东方离人看到这里,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毕竟红花楼属于很老实的江湖势力,埋头赚钱,明面产业都按时交商税。 夜惊堂学了霸王枪,她正好白嫖这门江湖绝学,指不定还能借夜惊堂之手,把红花楼变成自己的私人小金窟,免得户部老说她养护卫花销大…… 但接着看去: 剑雨华为我仗义执言,和周家闹翻了…… 晚上去招揽剑雨华,发现周怀礼清理门户,和宋驰一拍即合,把他宰了…… ?! 东方离人微微歪头,着实没料到夜惊堂能把水云剑潭的掌门宰了。 八大魁所在的门派基本上就是江湖八大豪门,掌门的实力绝对不低。 夜惊堂和白佛宋驰,竟然能得手,看来夜惊堂最近武艺又突飞猛进了…… 信至此处,东方离人也明白了夜惊堂写信的意思了——来抱本王大腿! 东方露出一抹傲色,但继续往下看去,就瞧见义正言辞的几句: 我携靖王令信,有捕杀盗匪之责…… 虽然我有杀心、旧怨,但周怀礼确实在草菅人命,无论何种初衷,我都当拔刀制止…… 依《大魏律》,拒不受捕者诛;不法之徒反抗、逃遁,旁人可对其格杀勿论…… 周怀礼反抗的很剧烈,戳我两剑,宋驰四剑…… 帮手宋驰、受害者剑雨华,皆可为人证…… 我把靖王府的牌子留在案发现场,以免牵连到红花楼…… 望靖王主持公道开堂公审,我愿与剑圣周赤阳‘当堂对峙’,以辨是非对错,错若在我,殿下也当依律判罚…… 还请朝廷保护受害人剑雨华与我的人身安全,以免遭不法之徒灭口…… ??? 东方离人都看懵了! 万万没想到夜惊堂这浓眉大眼的江湖人,竟然懂大魏律法,说好的‘江湖事、江湖了’呢? 夜惊堂这‘状纸’,不说送到她这儿,送到李相、女帝哪儿,朝廷都得依律保护夜惊堂人身安全,核实案情后,再按律判罚。 这官司怎么输? 让剑圣周赤阳来京城打官司,他就算不要江湖脸面了敢来,就他哥干的那些破事儿,最后怕是能判个连坐! 东方离人憋了半天,硬没说出话来,古怪表情,把太后娘娘都看愣了,好奇道: “怎么啦?” 东方离人轻咳了一声:“没啥,夜惊堂报案,有点小事要处理一下。孟姣。” 呼~~ 幽风吹进屋里,白发老妪无声落在屏风前,恭敬询问: “殿下有何吩咐。” 东方离人把信纸,递给孟姣: “你什么看法?” 白发老妪接过信纸,认真打量片刻后,微微点头: “嗯……此子确实是个大才,小小年纪,就领悟了武学的最高心法。” 东方离人被这信弄得,都不好意思说是在当夜惊堂保护伞,正儿八经道: “既然报案,本王就得依法办事。嗯……先在江湖上放点消息,就说黑衙近期在泽州缉拿绿匪头目,偶然剿杀行凶匪徒周某,以免周家找不到凶手……不对,找不到拔刀相助的义士,胡乱报复旁人。” 白发老妪微微颔首:“老身派人去把剑雨华找回来,留作人证。再给周家送个状子,让周赤阳过来等殿下问案。” 东方离人点了点头,义正言辞道: “给周赤阳带个话,周家错则死有余辜,黑衙错则杀人偿命,本王会邀吕太清、璇玑真人旁听此案,绝不会包庇下属坐视百姓枉死,一定给他个公道。” 白发老妪摇头一叹: “周怀礼私德太差,这案子周家根本翻不了。殿下公开给周赤阳主持公道,他来不来都是输,输了理法,再找黑衙的人报仇,就不占理也不占侠义了。不过这血仇消不了,周家私底下大概率会买凶报仇。而且此案和夜惊堂的刀法有关,君山台的反应,恐怕比周家大……” 东方离人略微思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周赤阳暂时不好动手即可。把夜惊堂身份捂严实点,其余的只能让夜惊堂提防。嗯,本王写封信,给夜惊堂送去……” “是。” …… 第103章 归京(本卷完) 第103章 归京(本卷完) 大日悬空,西王镇的码头上千帆汇聚,商客来往如梭。 不起眼的渡船,停泊在船队之间,李三问等人在岸边和商贾沟通,往船上装着顺道带回京城的杂货。 猎猎江风吹着江边的酒幡子,夜惊堂身着黑袍站在旗杆下,从急急赶来的裴家掌柜手里,接过了一个小包裹。 包裹里不大,里面放着一块牌子,是新的靖王府腰牌,和一封信。 夜惊堂嘴角轻勾笑了下,拆开信封把信纸展开,笔锋苍劲的字迹就映入了眼帘。 书信的内容很正经,比如‘本王铁面无私,若发现你供词有虚假之处,按律当如何如何’等,总结下来无非是回去听审。 夜惊堂看了片刻,露出一抹笑容,就把信收起来,招呼船上的李三问: “李叔,京中还有急事要办,收拾好货物就准备启程吧。” “好嘞。手脚都麻利点……” …… 夜惊堂来到了岸边的一家酒楼里,沿途护送他和三娘回京的宋驰和陈元青皆在其中。 瞧见他进来,在大厅里喝茶的三娘,就来到跟前,柔声询问: “如何?京城那边怎么说?” 夜惊堂点头道:“靖王放了消息,说黑衙杀的人,事情正在处理,会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担惊受怕好几天的宋驰,闻声长舒了一口气,起身道: “少主这手腕,比功夫都硬,有这人脉还混什么江湖。” “此举只能保暂时周全,等过两年我武艺高了,和周赤阳一战泯恩仇,才算彻底解决。” 宋驰点了点头:“也是,少主以后还是得小心为上。” 陈元青来到近前,轻声道:“过了西王镇,就是京城地界。既然少主安危暂时无碍,我和宋二哥也得各回驻地了,往后若有异动,楼主随时传讯,我们必然及时赶来。” 陈元青和宋驰,都是各州船帮的龙头人物,离开太久,堂口里必然出乱子。 裴湘君也要早点回京,当下也没耽搁,招呼人手,一起前往码头。 宋驰拉着少主出门砍人家掌门,被陈元青和三娘轮番教训没长辈气度,临走前沉稳了不少,走在夜惊堂跟前,老气横秋说教: “惊堂,这以后行事,还是要稳健,可别学宋叔我。宋叔我能活到这年纪,纯靠八字够硬……” 夜惊堂和宋驰,彼此也算臭味相投……不对,彼此意气相投,含笑回应: “我行事向来稳健。那天要不是宋叔在跟前壮胆,我绝不会轻易出手。” “那天要不是你在跟前,宋叔又岂会贸然出手……” 裴湘君脑袋都听麻了,不过宰了周怀礼,确实算出了一口恶气,她也没再严肃训道,只是轻哼道: “你俩就互相壮胆是吧?还好这里是泽州,要是伱们在天南凑一块,恐怕撞上奉官城都敢去试试深浅。” “呵呵……” 宋驰笑了两声,想想又开口道: “兵刃再好,总有不在身边的时候,武夫最实在的兵器,还是拳脚。上次答应教你几手拳法,急着回去也没时间在跟前教,刚才把招式教给了楼主,以你的悟性,跟着楼主练个三五月,应该就能入门。” 裴湘君其实是主动要求她代为传授的,白嫖拳法还能和夜惊堂增进感情,不过这话肯定不能明说: “宋叔放心,我会好好教惊堂拳脚功夫,明年见面,让宋叔好好考教。” 宋驰摆了摆手:“等明年见面,我怕是得和长青一个怂样,真有本事,该去把拳魁蒋札虎打趴下,我这不记名师傅,好歹能沾点光。” “呵呵……” …… 谈笑之间,众人来到码头,宋驰和陈元青带着各自门徒,登上了前往天南海北的船只,夜惊堂也登上了入京的渡船。 红花楼的年会风波,在此刻也算彻底结束了。 裴湘君出来之前,着实没料到能经历这么刺激的大起大落。 先在西王镇稳固掌门的地位,又在周家打出红花楼的威风,眼看着红花楼即将一飞冲天,却发现身边的宝贝疙瘩偷了平天教主的女人,还一拍脑门就把周怀礼宰了。 虽然不过短短两旬时间,经历的事情却比担任掌舵后这么多年还要多,可谓身心俱疲,裴湘君登上渡船后,就回房补觉去了。 夜惊堂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想好好休息下,结果刚来到屋里,就发现在外面盯梢的鸟鸟,飞到了窗口,抬起翅膀示意港口里的一艘小渡船: “叽~” 夜惊堂抬眼看去,船楼外的过道里,有个身着青衣头戴帷帽的江湖女子,正在望着这边,瞧见他后就摆手,示意他赶快藏起来。 ? 夜惊堂有些茫然,还以为渡船上有什么特殊人物,当下便退回了屋里安静等待…… ———— 哗、哗…… 转眼已经入夜,船只在江面安静行驶,只剩下窗外的些许浪花声。 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徐徐夜风悄然进入屋子,在幔帐上带起了水波般的涟漪。 夜惊堂在床铺上盘坐,练着‘龙象图’,在等待不知多久后,外面终于传来细微水波响动。 夜惊堂睁开眼睛查看,却见一名身若细柳的少妇,无声无息从窗口跃入,落在了床前,唇上点着很淡的红胭脂,如墨长发盘起,斜插这一只青簪,在夏夜里显出了几分不沾人间烟火的仙气。 衣襟前的小西瓜,还随着落地后的惯性,略微晃荡了几下…… “骆……” “嘘!” 骆凝十分谨慎,来到跟前才低声询问: “你疯了不成?你怎么忽然把周怀礼宰了?” 夜惊堂往侧面挪了点,示意骆凝坐下: “周家什么反应?” 骆凝心急如焚追过来,也没空计较小节,在床边侧坐,严肃道: “周家都炸锅了,肯定是要找到凶手血债血偿。” “怀疑到红花楼没有?” “没有,你留着黑衙的牌子,又用的刀法,很难怀疑到红花楼,但会找到你本人头上。” 夜惊堂见此松了口气。 骆凝见他如释重负,严肃: “你给红花楼办事,出事儿了为何自己抗?是不是红花楼逼你和他们划清界限的?” 夜惊堂含笑道:“没有。红花楼现在打不过周家,我自己想杀周怀礼,肯定得把事儿摆平。” “你怎么平?” 骆凝这两天都急坏了,生怕周赤阳跑快一步,先到京城找到了夜惊堂。她从怀里摸索,取出了一块铁铸的小牌子,上书‘燕魂不灭、烈志平天’八个字,递给夜惊堂: “这是平天教主给我和云璃的信物,八大魁都认识,你遇上周赤阳就亮出来,他绝对不敢下杀手。” 夜惊堂稍显意外,看了看手里的小铁牌: “是吗?” “你还不信?你只要不是撞见一仙二圣,其他人见到这块牌子,就不可能冒着触怒平天教主的风险,对你下杀手。” “我信,怎么可能不信。” 夜惊堂摩挲着小铁牌,表情颇为古怪——拿着靖王的牌子,白道无人敢惹;拿着平天教主的牌子,黑道无人敢惹…… 这不等于同时抱着一条白丝大腿,和一条黑丝大腿,直接无敌了? 但两块牌子一起带在身上,要是暴露,恐怕就是黑丝白丝混合双打…… 夜惊堂打量片刻后,把牌子还给骆女侠: “不用,我和靖王写了信……“ ?! 骆凝听见这话,眼底显出几分复杂: “我和云璃追了几百里路,就怕你出事儿,你惹了麻烦问都不问一声,直接去找女王爷,你是觉得我无情无义,不会帮你?” 夜惊堂摇头道:“想哪儿去了,我像是吃软饭抱姑娘大腿的人?” 骆凝哼了声:“你不靠女王爷,拿什么去对付周赤阳。” 夜惊堂严肃道:“王法!我能杀周怀礼,是因为他半夜跑去杀剑雨华。我见义勇为,让官府来主持公道理所当然,这可不是躲女王爷裙子底下,而是堂堂正正站在国法下面,当守法公民,坚守侠之大义!” 骆凝眨了眨美眸,略微回味了片刻,才开口: “你要不是和女王爷认识,朝廷能管这闲事儿?” 夜惊堂笑道:“朝廷为什么不管?无非办案速度没这么快罢了。” 骆凝想了想,觉得这就是抱女王爷大腿,不过让朝廷出面调停,确实比平天教施压简单,她把牌子收了起来: “意思就是,暂时没事了?” “暂时没事儿,等我把刀法练好,有事儿的是君山台和周家。” 骆凝担心了好几天,此时也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 “你……你快点。云璃还等着,我得马上回去。”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 “快点什么?” 骆凝坐直身体,神色严肃: “愿赌服输,你以为我骆凝是言而无信之人,你忘了,我便当做没发生过?” 夜惊堂忙了好几天,倒是真把赌约的事情忘了,他笑了下,张开胳膊。 骆凝把手放在腰间剑柄上,偏头看向别处,冷冰冰的,一副‘不主动不拒绝不配合’的模样。 夜惊堂大大方方抱住骆女侠,手在背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啦,让你和云璃操心了,回去我争取早点让仇天合恢复自由身。” 骆凝浑身紧绷,眸子动了动,平淡道: “你好好办事就好。这几天不方便来往,剩下的事情等回京再说……对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皇宫转转?” “嗯?” 夜惊堂一愣,偏过头来看着骆凝的耳朵: “你去皇宫做什么?” “好奇,随便看看。” “你准备杀皇帝?” “我没这本事。” “也对……嘶——你自己说的,拧我作甚?!” 骆凝松着夜惊堂的腰,认真道: “前朝在皇宫埋了一样东西,我得去取。” ? 夜惊堂一愣,询问道:“鸣龙图?” 骆凝并不清楚平天教主让她取什么,想了想: “不可能是鸣龙图,应该是和大燕朝廷有关的东西。” 夜惊堂半信半疑:“埋在什么地方?” “永乐宫,承安殿。” ? 夜惊堂深深吸了口气,把骆凝推开些许,看着那双天真烂漫的桃花美眸: “姐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骆凝听到这声‘姐姐’,不知为何心里颤了下,故作镇定道: “天子寝殿。” “你还知道?女帝睡觉的地方,你让我怎么进去?我当面首被靖王送上龙床?” 骆凝想起薛白锦的叮嘱,补充道: “你得把我也带进去,只能我亲自取。” ? 夜惊堂摊开手:“意思是,我被送上龙床,还得忠贞不渝非把你拉着一起?女帝就算能答应,你又能作甚?让我们先忙着,你穿衣裳自己起来转转?” 骆凝早就觉得这事儿离谱了,轻叹道: “薛白锦让我帮忙,我只是随口一提,不行就算了。你抱够没有,一下都这么久了。” 夜惊堂松开手,拍了拍骆女侠的肩膀上: “回京后你别乱来,这真不是小事儿。” “我知道分寸,走了。” 骆凝整理了衣襟,而后化作一阵清风飞出窗户,凌波而去。 踏踏…… 夜惊堂起身来到窗口打量,可见江面之上的倩影早跑出很远,只剩下一圈圈尚未消失的水波涟漪。 夜惊堂目送骆凝回到远方的渡船后,抬眼看向了天空的银月,轻轻舒了口气: “……” 入京之后,莫名其妙就脚踩三条船,如今看来,踩得还越来越稳固了…… 偏偏这三艘船还不怎么融洽,万一某天哪一条跑偏,他当场就得被扯断第三条腿…… 要是义父知道,他混江湖,混的姑娘为他牵肠挂肚送保命符,估计会觉得很没出息吧…… 谁不想儿子一人一刀立于天地之间,饶是被万刀所指、引神佛怒目,依旧手擎苍天脚踩大地,护的身后皆为笑颜…… 嚓—— 房间之内,寒光一闪。 夜惊堂横持螭龙环首刀,手指摩挲过银色刀身上密密麻麻的细微划痕,发出一声嗡鸣: 嗡~~ 而后持刀斜指地面,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开始练刀…… —— 第一卷:寒池金鳞 风行云动雷欲至,一点金鳞入寒池!(完) 下一卷:龙城夜煞 千街如林藏鬼影,蟾宫夜煞捍龙城!(待定) ———— 才写完or2。 第104章 这事儿我帮你摆平 第104章 这事儿我帮你摆平 轰隆隆—— 盛夏的暴雨,来的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江安码头,刚下船的贩夫走卒将手遮在头顶来回奔跑,停在江岸的大小船只,在波涛中起伏。 裴湘君走下渡船,秀荷在旁边撑伞,登上了裴家接人的马车。 渡船上,夜惊堂身着一袭黑袍,撑着油纸伞眺望江岸,寻找小渡船的踪迹。 转眼三天过去,渡船顺顺利利回到了京城东郊,骆女侠乘坐的小渡船沿途会停靠,速度要慢些,目前看来还没到港口。小云璃把他的鸟鸟绑架了,也不知道几天下来喂胖了没有…… 夜惊堂眺望片刻,不见踪迹,就准备跟上马车。刚走几步,却见换船前往广济郡的黄烛夫人,撑着伞跑到跟前,拦着他就往旁边的渡船撵: “少主,水云剑潭的事儿办完了,下面该去抱元门了吧?” 夜惊堂摆平了周家,自然得给云州本地的江湖门派教教规矩,不过刚刚回京,周家的风波还没压下,得先缓几天。 “黄姨放心,我把京城的事儿处理完,就去广济看看。” 黄烛夫人委屈道:“那个李混元欺人太甚,挖我铺子的生意也罢,我去商量,他竟然让我……让我……” “嗯?” 夜惊堂看着黄烛夫人没脸见人的模样,眉头一皱: “让黄姨做什么?” “让我滚。” “……” 夜惊堂缓缓点头,觉得情况和他想的差别不大: “这李混元确实欠收拾。不过我……” “少主要是不帮我平事儿,今年给堂口上贡的香火钱我便交不上了,楼主肯定罚我……要不少主把我今年的贡钱免了?” 夜惊堂无奈抬手:“我是打手,这事儿得找三娘说情。” 黄烛夫人蹙着小眉毛:“三娘怎么可能给我免,交不上香火钱,按帮规就得把产业划给其他香主。我走投无路,只能自己去李家拼命了,死了少主多给我烧点纸钱……” 夜惊堂叹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就李混元吗,我忙完事情就抽个时间过去,他吃多少我让他吐多少,连利息都算上。” 黄烛夫人见夜惊堂确实抽不开身,只得作罢: “说好了啊~事儿平了,我偷偷安排几个花魁犒劳少主,不让楼主知道……话说少主要媳妇不要?我闺女今年十四,小是小了点……” “唉……” 夜惊堂颇为无奈,分内之事,怎么可能接受下面香主的贿赂,万一三娘和骆女侠听到,他又得遭一场无妄之灾,当下连忙颜悦色把黄烛夫人送走了。 目送船只离开后,夜惊堂转身登上裴家的马车。 车厢里,秀荷坐在旁边,整理着要用的账本。 裴湘君身着淡黄色的轻薄夏裙,在美人榻上靠坐,双腿弯曲迭放,臀儿枕在腿肚上,手中团扇轻摇,仪态颇像个风娇水媚的豪门夫人: “黄烛又找你闹了?” “也不算闹,我拿了工钱,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不过得过些天才有时间。三娘舟车劳顿,回去早点休息,我待会得去靖王府一趟,问问周家的情况,这两天可能没时间过来。” 裴湘君眼神儿望向别处:“唉~周家的事儿,我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得靠你扛雷;你多去王府坐坐,也理所当然,我哪里会拦伱。” 这叫不拦? 夜惊堂都习惯这幽幽怨怨的小模样了,笑道:“我有时间肯定会过来给三娘帮忙。话说宋叔的《雷公八极》,说是让三娘教我来着……” 裴湘君团扇一顿:“商船上,哪里施展的开?你有空就来裴家,我慢慢教你。抱元门的李混元,拳掌功夫不俗,用对手的路数把对手打趴下,才有意思。” 夜惊堂笑道:“好。” 裴湘君琢磨了下,又开口道: “你那意中人,也回京城了吧?你准备让我过去拜见,还是让她登门,给我这长辈敬茶?”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三娘身份,嗯……” “怕我以长辈的身份欺负她?”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挖我家墙角,让我遇见,我非得让她好好敬茶叫几声师姑,把规矩先立起来……” 夜惊堂张了张嘴,已经想象出骆女侠被三娘敲打后,回来拿他撒气的冷冰冰模样了…… 裴相君碎碎念片刻后,又抬了抬团扇: “罢了,知道在你心里,心上人比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姑重,不为难你,以后再说。对了,你把和红花楼的关系告诉靖王,确定靖王不会让我交贡钱?” 夜惊堂松了口气,摇头道:“我到裴家以后,除开工钱没多拿过一分一毫,这是问心无愧的事儿,我会和靖王解释清楚。不过枪法怕是免不了,毕竟让靖王照拂,总得送点见面礼。” 裴湘君微微颔首:“让靖王切勿外传即可,反正靖王不可能亲自打人,最多在家里找护卫过过手瘾……” 闲谈两句,马车进入了京城东门,来到了繁华街面上。 虽然下着雨,但主街上撑伞的行人很多,铺面也是琳琅满目。 夜惊堂抬眼打量,心中一动,觉得出去一趟回来,好歹准备些小礼物什么的,就中途下车,跑去街上的一家挺高档的珠宝铺子,选了几件儿首饰,给秀荷都给准备一件儿,免得秀荷抱怨公子偏心,还给鸟鸟买了个小摆件儿。 等弄完后,夜惊堂撑着伞回到了天水桥,雨幕之下,街道上行人稀疏,街坊都在铺面屋檐下避雨闲谈。 瞧见夜惊堂回来,熟悉的掌柜伙计皆是开口打招呼: “哟~夜少爷回来啦!” “半个月不见,又俊了不少……” “呵呵……” 夜惊堂沿途回应,本想直接去裴府把东西送给三娘,结果刚走到一半,就瞧见一辆马车从巷道里驶出来,陈彪举着伞跟在后面,急急忙忙劝阻: “少爷,你别自作主张,三娘和夫人要是知道,你这个月零花钱肯定就没了……” 马车的帘子挑了起来,里面是个面向十六七的公子哥,气度也算得上儒雅沉稳,正用力摇着扇子抱怨: “我也是为家里出力,我都十七八的人了,凭什么不让我管事儿?我就在书院待了个把月,回来一看,好嘛,大少爷变二少爷了,府上的丫鬟都不待见我,整天聊着‘惊堂公子、夜少爷、好俊呀~’,这啥意思?我丑是吧!” “呃……少爷和夜少爷比起来……难分高下!” 陈彪撑着伞在马车外小跑劝阻: “三娘刚回来,少爷就自作主张出门……” 裴洛作为裴家的长房大少爷,在城外上学,放假回来一看,裴家快改姓‘夜’了,再好的脾气,也难免满腹牢骚: “我就是等三姑回来才出门,不然三姑如何知晓我的本事?” “少爷是读书人,要以考取功名为重……诶?!夜少爷!” 陈彪话说一半,瞧见走过来的夜惊堂,连忙撑着伞跑到跟前,嘘寒问暖: “夜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一路上还好吧?来,东西我帮您拿着,您别累着……” ?? 马车上的裴大少爷还在听陈彪说话,瞧见此景,手中折扇晃了几下,表情相当的复杂。 再抬眼看向走过来的黑袍公子: 比他高半个头,身材英武不凡,感觉能一拳把他打死…… 至于面向…… 这他娘能叫难分高下? 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数量难分高下是吧? 裴大少爷把帘子直接拉上,催促道: “走走走。” 但车夫瞧见少东家来了,哪里敢听裴洛的话,只是坐在车厢外傻笑。 夜惊堂从对话中,认出了马车里坐的是谁,撑着伞走到窗前: “我只是三娘雇得大掌柜,裴公子不必误会。” 车帘掀开,裴洛探出头来,仪态倒是颇为随和,像个有教养的大户子弟: “你就是惊堂哥吧?刚才还真没瞧见,嗯……三姑在家里和娘谈事儿,你直接过去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办,失陪了。” 陈彪连忙抬手,把马车拦住: “唉,这事儿夜少爷去办就行了,您……” 裴洛又摇了几下扇子:“陈彪,我请你喝了多少顿酒?你是觉得本少爷办不了事儿?” “不是不是,这事儿和夜少爷有关……” 夜惊堂没听明白意思,询问道: “是什么事儿?” 陈彪叹了口气,解释道:“也不是啥大事儿。官府不是让裴家翻修染坊街嘛,这么大块肥肉,不少地头蛇都盯着,想要跟裴家一块吃,裴家肯定不让。前些天有人过来谈这事儿,粮铺的掌柜接待,对方态度很差,,指着鼻子说话,镖局的六子瞧见未来丈人受气,就骂了两句。” 六子可是夜惊堂的老班底,闻言眉头一皱: “然后呢?” “当时没啥事儿,但第二天六子和粮铺的丫头出去逛街,回来路上就被堵了。姑娘在跟前,六子抹不开面子道歉,和人动了手,直接被打的到现在都爬不起来……” “谁动的手?” 裴洛从车厢里跳下来,见夜惊堂面有怒色,拍了拍肩膀: “三元楼的少东家程松,梧桐街那边的阔少,我和他打过交道。这事儿交给我就好,待会我就把医药费拿回来……” 夜惊堂看向裴大少爷: “程松什么背景?” 裴洛思索了下:“爹是西市的程二爷,其他不大清楚,反正官场、江湖都有点人脉,不好招惹,几个大掌柜意思是息事宁人,但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惊堂哥刚来裴家,手下人被欺负了,我这当家少爷,要是不给你出头,谁还能给你找场子?……诶?惊堂,你去哪儿?” “去看望六子。” 夜惊堂撑着伞走进了天水桥后巷,陈彪连忙陪同。 裴大少爷孤零零站在雨中,感觉自己有点被冷落,但也没生气,跟上去继续道: “我在梧桐街有几分薄面,各大东家都得尊称一声‘裴公子’,程松敢打我家的人,属于踢到铁板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后巷的一间院落外。 三娘非常厚道,给迁居到京城的十二个镖师和家眷,都安排的住处,巷子的围墙干净整洁,比双桂巷的环境好出不少。 夜惊堂推门而入,就闻到了一个药味,六子的老娘林嫂,正在厨房熬着药;老镖师杨朝在屋里骂骂咧咧说教: “屁本事没有,和人较个什么劲儿?你以为你是少东家?” 瞧见夜惊堂进来,杨朝连忙出门迎接,林嫂则上来诉苦: “惊堂,这事儿你可得管管……” 杨朝连忙拦着:“林嫂,你去忙活你的,少东家有分寸。” 夜惊堂安慰了林嫂几句,来到正屋里,可见六子躺在侧屋的床铺,身上打着绷带,脸色颇为憔悴,笑着起身: “惊堂哥,你怎么也来了,屁大点事儿,弄的我要出殡似得……” 夜惊堂查看伤势,询问道: “打得过再横,什么事儿不能回来叫上人再去找场子?你死外面你娘怎么办?” 六子嘿嘿笑了下:“唉,我这不是挨了打,才知道打不过,这事儿错在我,不该打搅岳丈谈生意……” 夜惊堂看了几眼伤势后,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杨朝: “找个好大夫,别落下病根。” “诶,不用,惊堂哥你这……” 夜惊堂摆了摆手,让六子好好躺着,和林嫂招呼一句后,撑开伞出了院子。 裴洛一直站在院门外打量,此时才开口: “惊堂,你放心,这事儿我帮你摆平,他程松今天要是敢不赔医药费……” 夜惊堂撑开油纸伞头顶,看了眼左右巷道: “那个程公子在哪儿?” 裴洛想了想:“这个点一般都在三元楼,陪文德桥几个少爷推牌九,你要想过去看看的话,我带你过去,不过你尽量别说话,要客气些,交给我就行了。文德桥的官宦子弟不太好得罪……” 夜惊堂点了点头: “好。” …… 第105章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第105章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轰隆—— 黑云压城,豆大的雨珠洒在黑衙正堂外,待命的总捕在大厅左右就座。 两名捕快站在堂前,皆是熊猫眼,明显被打了几拳。 主案后,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腰背笔直正座,打量捕快脸上的伤势,眼底带着隐怒: “怎么回事?” 两名捕快明显有惧意,其中一名稍微年长些的,低头道: “今天在竹籍街那边巡视,发现了一桩命案,死相特殊,一看就是大案。卑职和小王先发现的案子,正在验尸,六扇门的人后来,直接把我俩往出撵……” 啪—— 东方离人用惊堂木轻拍桌案: “然后就动手了?本王告诉你们多少次,不要和三法司的人动手,遇事儿直接回来找总捕……” 年长捕快低头回应:“本来也没想动手,就是在门口对骂。但小王不知脑子里想的啥,来了一句‘我一‘后门别棍’戳死你!’……” “咳咳……” 正襟危坐的佘龙,闻言直接岔气,脸色涨红闷咳了几声,差点没憋死。 伤渐离冷面无常般的脸,也抽抽了几下。 唯独东方离人眼神茫然: “什么意思?” 捕快小王委屈道:“卑职起先也不知道啥意思,老刘说是抄后路的高深枪法,特别厉害,就顺口骂出来了。六扇门的人笑话卑职,才弄明白,恼羞成怒就……”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后门别棍到底什么意思?” 佘龙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气息,抬手挥了挥: “滚去治伤,丢人现眼。” “是。” 两个捕快连忙跑了。 佘龙面向靖王,恭敬道: “市井脏话,听了污殿下的耳朵。下面人先动手,理亏,这顿打拍是白挨了,案子估摸也要不回来。” 东方离人见满堂男女总捕都表情古怪,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就不问了。 黑衙连招牌都没有,理论上是靖王府的私卫,皇权特许什么都能管,但职权和司法衙门严重重迭。 京城的案子就那么多,捕快官吏都需要业绩,为此双方分歧很大,经常起冲突。 黑衙捕快的俸禄从靖王府拨,而东方离人得问户部要钱,没业绩户部就不会拨款,为此偷盗等小案子可以让,涉及命案必须得参与。 东方离人正想安排个比较凶的手下,去竹籍街强行蹭个功劳,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脚步。 踏踏踏—— 抬眼看去,穿着公子袍的王赤虎,撑伞从外面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 “衙门重地,衣冠不整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不是,夜老弟回来了。” “嗯?” 东方离人怒容一顿,望向衙门外,却不见夜惊堂的踪迹: “夜惊堂在哪儿?让他过来,本王有事安排。” 王赤虎来到大堂外,兴致勃勃道: “夜老弟刚砸了梧桐街一家赌坊,把人打了个半死,转身又往西市去了,估计是去揍王侍郎的大舅子。殿下要不要去看热闹?”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本想起身,但又不大符合身份,便轻拍长案: “放肆!天子脚下当街私斗,心中可还有王法?本王去看看,尔等留守衙内。” 正想跟着去看热闹的总捕,当即悻悻然坐了回去…… —— 哗啦啦—— 楼外是瓢泼大雨,三元楼内却热火朝天,出身富贵之家的子弟,在赌桌前一掷千金,身边还有美人相伴,场景和乌烟瘴气的市井赌档可谓天壤之别。 “来来开!四五六大!” “好!” “唉,晦气……” …… 梧桐街是京城久负盛名的销金窟,三元楼放在街上并不算顶流,但背景颇硬,大东家是在西市扎根的程宝程二爷。 程二爷出身云州大派铁佛岭,哥哥就是掌门,妹妹嫁到云州王氏,和当朝重臣都攀得上姻亲,这背景放在黑白两道,可以说是无人敢动。 掌管三元楼的程松,是程二爷的长子,平日和京城的纨绔子交情都不错。 晌午时分,三元楼临街的一间雅间儿里,文德桥的几位少爷,在桌前推着牌九,程松做富家公子打扮在旁作陪。 因为大魏武风鼎盛,江湖事儿不管在哪里,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桌上的公子少爷,挥金如土时随口闲谈: “程公子,听说水云剑潭的掌门被人宰了?” 身着白色公子袍的程松,用折扇推出桌前的银锭,笑容随和: “李公子消息倒是灵通。据传是周怀礼大半夜去城里杀人,被黑衙的人撞上,直接翻了船。” “那这事儿咋办?” “还能咋办?在朝廷眼里,下到乞儿上到八大魁,都是‘民’。黑衙按律杀人,不服去法司衙门告状。因为周赤阳身份特殊,朝廷颇为礼待,专门让刑部最铁面无私的林侍郎主审。林侍郎那可是连皇亲都敢抓敢判的人物,还因为黑衙权职不明,多次弹劾靖王……” “靖王出了名的护短,敢让林铁头来审自家人,那肯定是铁案,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翻……剑圣周赤阳来没?” “周怀礼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周赤阳来了岂不惹一身骚。周家要是主动放弃追究,认了判罚,周赤阳再去找黑衙的人报仇,那就是阳奉阴违伪君子;但不报仇,就是无情无义,摊上这么个蠢兄长,说起来挺倒霉……” 程松说道这里,想起了什么,又道: “周家惹上这身麻烦,当前铁定不敢再顶风作案,和红花楼起冲突。广济的抱元门,也吃了红花楼产业,我估计红花楼接下来,就要去找李混元的麻烦……” “那程公子岂不是能坐收渔翁之利?” “呵呵……” 程松背后的铁佛岭,和抱元门同在云州开山立派,彼此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抱元门若是被红花楼敲打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铁佛岭自然间接为此受益。 程松笑道:“江湖就和这赌桌一样,运气比财力势力重要,这运气来了,坐着都能天降横……” 哗啦—— 正说话间,窗外的楼下,忽然响起门窗碎裂的响声,以及惊呼: “什么人?” “怎么回事?!” …… 雅间里安静下来,几个贵公子略显疑惑。 程松眉头一皱,起身来到窗口打量。 梧桐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哪怕下着大雨,也有不少车马来往,此时都已经驻足。 三元楼门前,站着一个手持黑伞,身着水云锦袍子的公子,雨伞遮挡,看不到面容。 黑袍公子背后,是个穿锦袍的富家少爷,手中的雨伞掉在街面上,长大嘴巴、满眼震惊。 而原本站在三元楼门口的手下,已经消失不见,不出意外是被踹进了大门里。 裴洛? 程松认得这位天水桥的大金主,还以为裴洛带着打手来找事儿,开口道: “在下失陪片刻。” 说着自三元楼二层的窗口,翻身一跃而下,身形潇洒利落。 在坐纨绔子弟皆是好事之徒,也认识裴洛这京城小有名气的阔少,见有热闹看,哪里还管桌上的赌局,都好奇张望。 几个贵公子,本以为程松下去,会与门前裴大少爷交涉几句。 但没想到的是,程松刚跃出窗口,下方就传出一声爆响: 嗙—— 站在楼外的黑袍公子,甚至没移开油纸伞抬头打量,旋身抬腿,便是一记刚猛侧踹,目标直指从二楼跳下的程松。 这一脚速度快若奔雷,在右腿周边崩出白色水雾。 程松没料到对方如此不讲武德,眼神惊怒,这一脚若踹在裆下,他下半辈子估计就得变成半个娘们,尚未落地就凌空双手下压。 嘭! 刹那之间,靴子正中下压双掌! 尚未落地的程松,整个人以数倍的速度往上飞了回去,直接把‘三元楼’的匾额撞了个粉碎。 哗啦—— 继而砸在了木梁上,发出一声闷咳: “咳——” 整个人失去平衡凌空摔下,直接砸在了三元楼外的台阶上。 扑通—— 三元楼内外陷入死寂。 过来帮夜惊堂平事儿的裴洛,瞧见这一幕都惊呆了,手抬了抬,语无伦次: “嘶……惊堂……那什么……” 夜惊堂并未回应,撑着伞走上台阶。 “咳咳咳——” 程松摔了个七荤八素,想要爬起来,双臂却已经使不上力,只能咬牙怒目,望向门外之人: “你……” 话刚出口,来人便一脚踩在胸口。 咔—— “咳——” 骨头折断伴随闷咳。 程松被靴子结结实实踩在了台阶上,脸色当即涨红,用力拍打鞋子。 啪啪啪—— 如此场景,让三元楼内外发出几声惊叫,出来驰援的赌坊打手,也惊的愣在了原地。 裴洛作为一个书生,脸都吓白了,惊恐万分跑到跟前,拉夜惊堂的胳膊: “伱干嘛?疯了不成?这是京城,天子脚下……” 程松也算狠人,双目血红,硬憋着开口: “家父……” 咔—— 一脚再度落下。 程松话语戛然而止,咳出一口血水,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神惊悚,浑身颤栗,用力推着几乎踩进胸腔的靴子。 夜惊堂低头与其对视,直至其脸色发紫,眼神涣散,再踩就该憋死了,才略微收力。 “呃——咳咳咳……” 夜惊堂收起脚,以免血沫溅在靴子上: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程松捂着胸口不停闷咳,没敢说话,用力点头。 夜惊堂没有多说,撑着伞转身离去。 裴洛眼神呆滞,发现夜惊堂走了,可能是怕被赌坊的打手打死,连忙追上了夜惊堂: “你疯了不成?君子动口不动手……” 夜惊堂走出一截,才偏头看向裴洛: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我……” 裴洛都惊呆了:“我让你别说话,你就直接打呀?!你……程二爷可是西市的大人物,手底下几百号打手,走走,我带你去官府自首,躲进牢房再赔一笔银子,这事儿说不定能过去……诶,你去哪儿?” “去找程二爷谈生意。” “啊?!你把人儿子打成这样,现在去谈生意,人家铁定揍你一顿……别别别,听老弟一句劝,京城办事儿讲规矩,你这么乱来,三姑知道肯定把你吊起来打,我可不敢给你说好话……” …… —— 七千多字。 多谢【读者1427156486962270208】大佬的盟主打赏! 卷名待定可能改,因为细纲没时间完善,不知道卷末剧情…… 第106章 铁头娃 第106章 铁头娃 西市,翠微阁。 在梧桐街出事儿的同时,翠微阁正关起大门,附近几片街区的地头蛇同坐一堂,商量着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上月京兆府特批,翻修重建染坊街,事情外包给了天水桥的豪商裴家。 染坊街占地挺大,重整下来少说百十间铺面,从翻修房舍、拉商户,到后续维护街道,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西市的程宝程二爷,在云安城辈分颇高,今天便坐在主位,和几个相熟头目,聊着此事: “京城没人拿事儿的街巷挺多,但天水桥一个杂货街,就靠银子堆出来的那点关系,口气硬到这一步,属实给看不要脸……” 程二爷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光头圆脸带着几分匪气,不过穿着颇为正式,像个员外郎。 在坐其他五人,也差不多打扮,但有一人较为特殊。 江安码头的杨冠,上个月差点被夜惊堂打死,已经长了记性,最近非常老实。 但因为和裴家有过冲突,算是和裴家‘打过交道’的人物,被几个城里的老大给请了过来,当幕僚出主意。 杨冠胳膊挨了两刀,伤筋动骨还没好透,此时左右手都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茶都喝不了,脸色很难看: “程二爷,染坊街的事儿,杨某觉得还是不掺和的好。您让人打了天水桥的人,杨某觉得还是快登门道歉,给人送点医药费过去。天水桥的夜大少,武艺相当霸道,脾气比武艺更霸道,而且和黑衙走得近,不好惹。” 听见这怂包话语,坐在旁边的一个老者,端着茶杯嗤笑: “再霸道,能有程二爷的拳头霸道?论关系,程二爷可是当朝工部侍郎的大舅子,还帮李相的三房夫人,打理着几家店面,这关系不霸道?” 坐在对面的一人道:“咱们是生意人,又不是断裴家财路。都在京城混迹,官府开了口,他家吃大头,杂活儿交给我等,理所当然……” 吱—— 正说话间,大门被推开。 外面的横风大雨,霎时间卷入酒楼,吹起了在做几人的衣袍头发。 呼~ 堂中话语一顿,所有人皆是皱眉,转眼望去。 酒楼大门外,出现了一个正在收起雨伞的俊美公子哥,背后是个满眼惊恐的富家少爷,正在用力拉着俊气公子的胳膊: “别别别,外面几百号人,咱俩被打死,裴家可就绝后了,我才十七……” 酒楼外各大头目带的人手,本来在茶肆酒铺里躲雨,瞧见此景怒气冲冲往门口跑: “什么人?” “你小子没长眼不成……” …… 酒楼里谈事儿的几人,面色皆是不悦。 杨冠坐在酒楼大门附近,察觉异样回头查看,本来也在皱眉,但看到门外公子的相貌…… “嘶——” 杨冠霎时间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连忙起身退出几步: “哎哎哎!夜公子,我可没掺和!天地良心,我是被硬拉来的,我刚还劝来着,根本劝不住……” 夜惊堂收着雨伞,发现两条胳膊都挂脖子上的杨冠也在酒楼大堂里,着实意外了下,微微偏头。 杨冠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点头赔笑往门外跑,瞧见裴大少爷往里走,用身体挡住: “裴大公子,这地方不是你能进的,就在外面站着。” 裴洛倒也听话,主要是不敢进去,转眼一看: “杨帮主?!你在正好,快帮忙拉拉,帮忙道个歉,别把人打坏了,事后裴家必有重谢……” “好。夜公子,您别激动,程二爷也是一时糊涂……” “伱拉反了!话说你胳膊咋回事儿?” “唉,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 在坐五人,从杨冠乱七八糟的言语中,分辨出了两名贵公子身份——天水桥的两位少爷。 程二爷脸色倒还正常: “夜大少爷来了正好,程某……” “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 夜惊堂态度算不上倨傲,但吩咐杂鱼的口气,着实让在坐地位不低的头目不满。 距离最近的一个汉子,当即一拍扶手: “亻……” 你字刚说一半,夜惊堂便抬腿一记膝撞,以奔雷之势直击汉子眉心。 嘭—— 酒楼内响起一声爆响。 坐在太师椅上的汉子猝然后仰,撞碎椅背,直挺挺摔在了地上,再无动静。 酒楼内外顿时死寂,所有人目光惊悚,唯独杨冠神色如常。 剩下三个地头蛇,见汉子被一招放倒,愣了稍许后,站起身来,如临大敌从侧面绕出了酒楼大门。 程二爷眼神颇为意外,把茶杯放下,起身慢条斯理卷起袖子: “你小子,是想用手上功夫谈?” 夜惊堂没有回应,大步走了过去。 程二爷眉头一皱,正想动手,却听地板传出‘咔——’的一声脆响。 夜惊堂身形暴起,眨眼间已经压身近前,飞身一记膝撞,落在程二爷胸口。 咚! 程二爷眼神错愕,还没来得及抬手,整个人瞬间被撞飞出去,砸烂了酒楼的中堂。 哗啦—— 墙壁顿时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了后方的雅间,砸碎了里面的桌椅。 程二爷落地一个鲤鱼打挺,试图翻身站起,但刚起身到一半,就被如影随形的夜惊堂,一记重拳砸在额头,整个人瞬间翻倒,后脑勺撞在地板上。 咚—— 夜惊堂单手扣住程二爷脖颈,连续三拳落在额头。 嘭嘭嘭—— 程二爷抬手还击,不忘怒骂:“你娘的……” 嘭—— 最后一拳重拳落下,程二爷直接撞碎地板,半个脑袋陷入地面,话语戛然而止。 门外众人看的是心惊胆战,觉得程二爷这次不死也残了! 但程二爷遭受此等重击,还是不服输,晃了两下光头,便再度抬起拳头还击。 夜惊堂眉头一皱,也不啰嗦,摁着势如武松打虎。 嘭!嘭!嘭…… 空荡荡的酒楼里,传出一声声闷雷。 数拳下去,程二爷上半身都陷入地面的凹坑,却依旧不服输。 门外无数打手脸色发白,不少人被吓得手中棍棒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咣当’的响动。 直至锤了十余拳后,夜惊堂怕这二愣子被打死,想停手,但最后一拳下去,却发现程二爷额头,隐隐显出裂纹。 裂纹看起来像被打裂的冰面,拳头抬起的瞬间,就因为毛细血管破损出血,皮肤迅速化为乌红,再难看到踪迹。 如果不是摁着打,光线又好,这点细微异样,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 夜惊堂拳头一顿,感觉这厮身体不对劲儿,绝非寻常横练功夫。 而脑袋已经陷入地面的程二爷,也在此时抬起了手,用力拍打夜惊堂的胳: 啪啪啪—— “服……服了……” 夜惊堂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但再打就坏规矩了,想想还是收拳起身: “铁佛岭,名不虚传。” 程二爷躺在坑中,口鼻满是血水,呼吸粗重说不出一句话。 夜惊堂又看了眼程二爷的额头后,才把心中疑惑压下,起身离去。 门外的头目脸色惨白,连忙让开道路,外面围聚的数百打手,也左右退开。 杨冠则是点头哈腰:“夜公子慢走,以后常来……不对,以后有事差人打声招呼即可,不劳您亲自过来…… 裴洛跟着夜惊堂,从几百打手中间穿过,见真没人敢拦路,小声道: “惊堂哥你这也太厉害了!不过京城这地方,光靠拳头不行,程家在官府有人……” 正说话间,就发现街口停着一辆马车,帘子挑开,露出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颊,正冷冰冰看着这边。 “这位是?” “靖王。” “哦……” 裴洛脚步一顿,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和陈彪一样小跑追到跟前: “哥,我帮你撑伞得了,拜见靖王,总得有点大少爷的架势……” 夜惊堂把伞递给叽里哇啦一路的裴洛: “你先回去吧,以后好好读书考功名,江湖不是读书人该来的地方。” “好,我这就回书院读书……” 裴洛想老实巴交回去,但看到被驱散的打手,又有点心虚。 马车上,东方离人开口吩咐:“送裴公子回府。夜惊堂,你上来。” 话落放下了车帘…… 第107章 啥意思? 第107章 啥意思? 咕噜噜—— 马车在街上缓行,大雨落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响动。车厢外随行的护卫,彼此正低声交谈: “这铁牛程宝还真名不虚传……” “铁佛岭好歹云州名门,掌门程世禄诨号‘怒目金刚’,一身横练功夫练到全身刀枪不入,连佘捕头都赞誉有加,他弟肯定有点真本事……” “夜公子也算狠人,看的我都手疼……” “夜公子好像没江湖名号,以后叫无情铁手得了……” …… 宽大车厢里颇为安静。 东方离人在主位正襟危坐,身着银色蟒袍,墨黑长发依旧以玉冠束起,唇上点着很淡的红胭脂,银丝勾勒的蟒龙,被下方的团团撑起了完美的半圆弧度,在车厢里龙熠熠生辉。 虽然姿容明艳到惊心动魄,但久居高位的威仪气质,配上鹤立鸡群的身段儿,看起来就像个冷酷无情的顶尖高手。 夜惊堂在车窗旁正座,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峻不凡,心底却有点飘——他常年习武,眼力毒辣,刚才程宝额头出现的裂纹,绝非幻觉。夯实皮骨的横练功夫,练好了能像佘龙一样刀枪不入,但皮肤被打破,绝不可能出现冰面被打碎时一样的蛛网纹路,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东方离人打量夜惊堂砸破皮的右手,从身侧取来红木质地的小药箱,放在了小案上: “自己治伤。” 夜惊堂好久不见笨笨,说起来还有真有点想念,但一看到真人,脑子里不免就回想起上月在灿阳池,那终生难忘的…… 夜惊堂迅速扫开杂念,往前坐了些,打开小药箱,却见里面一堆瓶瓶罐罐,拿起来打开闻了闻……这啥? 这也不能怪夜惊堂孤陋寡闻,女王爷随身的急救药物,无一不是名家出手的疗伤神药,市面上就不可能见到。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面露疑惑,暗暗摇头,往跟前坐了些,拿起一个红色瓷瓶,取来茶盘当洗具: “笨手笨脚……手伸出来。” 夜惊堂手就破了点皮,完全没必要上药,不过女王爷这么贴心,他还是把手放在了茶盘上: “这是什么药?疼不疼?” “不疼。” “哦……嗯——?!” 红色瓷瓶打开,茶褐色药酒倾倒在右手背上,冲掉了血迹和些许污迹。 夜惊堂儒雅随和的微笑消失不见,冷峻双眸瞪大了几分,硬没把手抽开,尽力心平气和: “殿下平时……也这么用药酒?” 东方离人慢条斯理冲洗破皮的手背: “医女给本王处理伤处,会先封住穴道。很疼吗?” “殿下怎么不给我封住穴道?” “你自己不会?” 夜惊堂微微摊开左手:“人无完人,我也不是全知全能。” 东方离人少有看到夜惊堂对武艺不精通的样子,摆出高人姿态,抬指戳向夜惊堂胸口。 咚~ 夜惊堂四肢瞬间麻痹,痛感是消失了,但身体也直挺挺往前倒去。这次脸上不是小西瓜、胖头龙,而是结结实实的红木茶案: “诶诶?!” 东方离人也没管杀不管埋,抬手扶住夜惊堂肩膀,把他推到在榻上,继续处理右手。 夜惊堂瘫在榻上,感觉和上次被骆凝点差不多,连手法都大同小异,疑惑道: “这招叫什么?” “沾云十四手,玉虚山璇玑真人独创的招式。” 夜惊堂心底颇为意外,但是不好明说——这不小西瓜的招式吗,你俩同一个师父教的? 东方离人冲洗完伤处后,以药棉擦拭破皮的右手,不悦道: “你不是通大魏律法吗?可知当街私斗,该当何罪?” “当场被逮住,拘役十五天,罚款五千文。没被逮住,民不举官不究,程老二不会去衙门告我。” ? 东方离人动作一顿:“为何?” “他知道我在黑衙有关系,为防事情扩大,不会惊动朝中的靠山,肯定用江湖规矩解决,叫他哥来打我一顿。” 东方离人坐直些许:“说了半天,还不是本王在给伱撑腰?” 夜惊堂笑道:“他告我,我以红花楼的身份去铁佛岭坐坐,他会自己撤诉。” “……” 东方离人哑口无言,缓缓点头: “厉害呀,黑白两道通吃。你知不知道本王是干什么的?” “管束江湖。我生来就是江湖人,碰巧遇上也没办法。红花楼没作奸犯科,正儿八经的船帮……”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声:“本王要治江湖人,还需要理由?红花楼可是土财主,本王帮他们平事儿,见面礼得有吧?” “有。” 夜惊堂见肢体稍微缓和,又慢慢坐起来:“殿下习武天赋不错,体格修长适合练枪,红花楼让我把霸王枪教给殿下,当做见面礼。” 红花楼这么识时务,东方离人还真不好狮子大开口,点头道: “算他们聪明。你不是想给本王办事儿将功补过吗……” 夜惊堂略显疑惑:“补什么过?”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银光闪闪的胖头龙,肉眼可见的臌胀了几分。 夜惊堂抬手:“明白了,洗澡的事儿。不过我和红花楼是一清如水的关系,不会当楼主,殿下想霸占家产……” 啪—— 东方离人没想到夜惊堂能把话说这么直白,轻拍桌案: “你什么意思,本王像是缺家产的人?” “不像,我随口说说罢了。嗯……殿下是什么意思?” 东方离人意思是想让夜惊堂拿到红花楼的主动权,但被说的不好开口了,就随口道: “你说好了回来就帮本王办事。本王带你去竹籍街看一桩命案,让你熟悉下衙门的办事儿规矩。” 夜惊堂见笨笨不讹三娘了,暗暗松了口气,笑道: “好。对了,周家的事儿……”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声:“你别以为懂几句大魏律法,就能无法无天。若没有本王的关系,凭周家的人脉财力,对簿公堂能把你驳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惊堂点头:“明白。这事儿记殿下恩情。” 东方离人这才满意,用白布包扎着破皮的右手: “周老太公听到消息,直接以‘家门不幸’为由,把周怀礼逐出家门了,还给青阳的衙门送了块‘铁面无私’的牌子。而后对朝廷回复:人当死,仇难消,让你去周家切磋一场,不伤你性命,一战了结江湖恩怨,免得你担惊受怕。你要不敢去,周家以后再找你麻烦,就不理亏了。” 夜惊堂觉得‘不伤性命’的意思,是给他留一口气,皱眉道: “现在去?” “怎么可能。本王说公务繁忙,帮你定了个十年之约。” “十年……谢殿下。” 东方离人用药棉擦拭着右手背: “先别谢,周家有的是钱和人脉买凶,还有你的刀法和八步狂刀一模一样,被君山台瞧见,铁定找上门,你以后还是要当心。” 夜惊堂点了点头:“我好好习武,争取过段时间就再出去一趟,打的着两家心服口服。” 东方离人倒也没质疑夜惊堂,略微斟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得给本王办大事儿,可不能死外面。明天来宫里一趟,本王把《屠龙令》还有‘玉骨图’教给你,让你多个自保的资本。” ? 夜惊堂一愣,看着面色威严包扎右手的东方女王,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也就抓了几个小贼,殿下对我如此厚待……” 东方离人抬起眼帘:“人情要还的,你以为本王白给你?” 夜惊堂笑着点头:“大恩不言谢,我日后定然把这些恩情还上。” 东方离人包好右手,重新正襟危坐,稍微琢磨,忽然随口询问: “对了,夜惊堂,你可知‘后门别棍’是什么意思?” ??! 夜惊堂冷峻不凡的面容,明显抽抽了下,又迅速恢复,左右打量,看马车外的护卫有没有听见。 东方离人瞧见这么模样,就知道夜惊堂明白,声音压低了几分: “但说无妨,今天在路上听见,不明白意思,给本王解惑罢了。” 夜惊堂眼神非常怪异:“殿下真要听?确定不会生气?” 东方离人挺胸抬头,从容而贵气: “你觉得本王,是连一句话都容不下的人?难不成这是大逆之词?” 夜惊堂实在没法启齿,摆了摆手: “嗯……这个日后再聊,指不定殿下哪天就明白了。”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不肯开口,轻哼道: “你别装模作样,亏本王还一直把你当君子看,结果是个深藏不露的色胚。” “嗯?” 夜惊堂眉头一皱,表情严肃: “殿下,我上次真不是故意,殿下光溜溜离我那么近,我都闭着眼睛……” “你住嘴!” 东方离人面带薄怒,转身从放杂物的匣子里取出《侠女泪》,丢到夜惊堂怀里: “上次你说什么‘这本书写的全是感情’,本王还真信了,结果可好……你自己看看!” 夜惊堂就知道靖王会买来看看,含笑拿起装裱精美的书籍,随手翻阅几眼,而后就是一愣: “嚯!!!怎么还有插图?这确定是侠女泪?”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侠女泪》,前朝国子监刊印的官版,你别说没看过。” “是吗?” 夜惊堂拿着精装书籍,如获至宝仔细打量: “我在梁州边关看到的《侠女泪》,和这真不一样,我那本是用两只野鸡从私塾先生那儿换来的,还被撕了几页,估计是盗版。没想到正版还有插图,哦……原来‘双娇献桃’是这么个姿势……” ? 东方离人理直气壮质问的表情一僵暗道:是啊,梁州边关,读书人都没几个,哪儿来这么精美的书册?有侠女泪,估计也是小作坊私印,不说带图,能不缺字少节都算良心…… 那本王这些天是看了些什么? 东方离人瞧见夜惊堂目光认真的研究,偏头瞄了眼——看的是书上的彩绘插图,插图为书中‘双娇献桃’一词的注解,大概就是两个美人在榻上,并肩跪坐,献大桃子…… 啪—— 夜惊堂正在欣赏画作,一只白皙玉手,便摁在了插图上,差点把书打掉。 抬眼打量,却见女王爷眼神微冷: “你看什么?”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书,殿下给我看的,有问题?” 东方离人觉得问题大了,可能是怕书上乱七八糟的插图,带坏夜惊堂这还算君子的大好青年,连忙把书拿回来: “嗯……可能是下面人会错意,拿错书了。本王只扫了一眼,觉得上不得大雅之堂,就扔去一边儿了,没看。” 夜惊堂半点不信,但也没点破: “原来如此。吴胜邪巨作的正版,我还真没看过,殿下能不能……” “不能!” “我只是借阅,一本闲书罢了……” 东方离人表情严肃:“读书意在‘学以致用’,你看这些东西,还想实践不成?” 不然呢? 夜惊堂不好反驳,放弃了借书的想法,转而道: “那什么……这本书上就能给殿下解惑……” ?? 东方离人难以置信望着夜惊堂: “你记这么清楚?” “边关没几本书,看了几十遍,我记性又好,记住也正常。” “……” 东方离人身前的胖头龙微微起伏,审视夜惊堂半天后,才低头翻看书籍,找到还没看过的第四十八回,仔细查看内容…… 不要不要,那里不可以…… !! 东方离人明白隐晦文字背后的意思后,双眸逐渐瞪大,脸色如同盛开的二月桃花,越来越红,威严气度全无…… 夜惊堂坐在榻上,手肘撑住膝盖捂嘴,以免笑出声破坏了冷峻气质,被笨笨打死。 啪—— 东方离人把书猛地合上,左右看了看后,手伸向夜惊堂腰间,想拔螭龙环首刀。 嚓~~~ “哎?!” 夜惊堂握住东方离人的手腕,把刀按回去,和颜悦色: “殿下,你别冲动,当心蟒体……” “松手!” 东方离人柳眉倒竖用力拔刀,眼见夜惊堂不松手,拉扯了几下。 然后动作就忽然停顿下来,看向自己被男人握住的白皙右手。 “……” 夜惊堂连忙松开温凉玉手,把刀护住: “我江湖出身,懂得多理所当然,只是给殿下解惑。殿下生气,该去掘吴胜邪的坟,收拾我可就没道理了。” 东方离人眼中带着三分杀气,想训两句,但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竹籍街到了。” 夜惊堂如释重负,站起身来: “走吧,下去看殿下办案,今天这事儿我只当没发生。” 说着快步出了车厢。 东方离人攥了攥手心,憋了半天,才深吸了口气,闭目凝神,想把刚才长得‘见识’忘掉。 但,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 阿关需要存一段时间稿子,至少三十章存稿才能写的从容不迫很丝滑or2…… 多谢【剑亦思剑】大佬的万赏! 第108章 刀感 第108章 刀感 夜惊堂走下马车,撑开油纸伞,抬眼看向街面。 竹籍街周边是住宅区,住的多是富商、退休小吏等中层百姓,街道很是整齐,街后可见白墙青瓦的宅邸轮廓,以及探出枝头的柳桂。 此时街边的一条巷口,围着不少百姓,有书生有员外郎,撑着伞交头接耳: “赵老怎么死了?” “听说是被杀的,劫财吧。” “无儿无女,老来还遭这种横祸,真是……咦?这来的是?” 人群听见马车响动,回头看来,面露惊色,连忙退到街边垂首行礼。 夜惊堂把伞撑在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头顶,抬手示意。 “……” 东方离人也不知为何,看到夜惊堂,就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新知识’,心里十分别扭,目不斜视带人前往巷口。 夜惊堂在身侧随行,注意着周边风吹草动,来到巷口后,可见青石巷深处的一间宅院前,站着四名捕快。 三法司衙门俗称‘六扇门’,是官方司法机构,衣着和黑衙一模一样,区别仅是官差胸口绣着‘捕’字,而黑衙捕快算‘义警’,衣服上没有任何纹饰。 站在宅院外的官差,发现靖王过来,一人进去通报,其余人则快步过来,躬身行礼: “拜见殿下。” “免礼。本王途径此地,听闻出来命案,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住在此处的工部小吏赵德,前天被歹人所害,尸体到今天早上才被发现……” 说话之间,夜惊堂来到了宅邸门口。 宅院是两进院,一进院种着花花草草,不过此时大半损毁,院墙廊柱上也有创痕。 五个官差,撑着伞在院内检查,大堂里躺着一具白布遮盖的尸体,几人快步走出来,为首是个头戴纱帽的中年男子,着红色官袍挂官刀,剑眉虎目,看起来颇为威严,见到靖王便驻足拱手一礼: “卑职宇文承德,拜见靖王。” 东方离人走进案发现场,做蹙眉深思之色,打量周边: “尔等先忙公事。朝中老吏,遇害于天子脚下,不是小事,务必尽快破案,给朝廷一个交代。” 宇文承德知道靖王要插手此案,但不敢说什么,恭敬点头: “卑职必然不负殿下厚望。” 话落回到屋里,继续和仵作检验尸体。 东方离人保持若有所思之色,双手负后,在院墙下驻足,看起来什么都懂,但看了半天也没说话。 夜惊堂站在旁边撑伞,等了半天见东方离人没反应,小声道: “殿下不是来查案吗?” 东方离人负手而立,低声回应: “上位者岂能事事躬亲?验尸追凶自有仵作捕头去做,本王行的是监督之责。” “监督……那我学什么?” “你只会打打杀杀,以后遇上这种情况,和佘龙一样,装作很懂的样子,随便说点葫芦话应付,等私下里再询问商讨,免得被手下人看扁,或者瞎指挥,让下面人左右为难把事情搞砸了。” 夜惊堂上次被铁臂无常佘龙试探刀法,就看出佘龙是个懂哥,满脸严肃的胡扯。 此时他也明白了意思——笨笨过来,是教他怎么当‘双手负后、挺着大肚子视察蹭功劳’的领导。 夜惊堂余光瞄了下女王爷的腰——腰间束玉带,尺寸盈盈一抱,看不到小肚子,但双手负后若有所思的站姿,颇有几分狄仁杰的味道。 夜惊堂有些好笑,但身处案发现场,死者就在不远处,本着死者为大,表情还是很深邃严肃。 五名官差,在院子里认真打量痕迹。 宇文承德在堂内验尸,可能是觉得靖王在场,搭理或者不搭理都不对,又来到了跟前,打量墙上的痕迹: “经过卑职探查,凶手用的是剑,但痕迹是何种招式所留,一直不敢确认,不知殿下可有见解?” 墙上的痕迹,是剑招‘白鹤扫尾’所留,江湖上烂大街的剑招,只要有点功夫底子,就能看出来,宇文承德这么说,显然是为了让靖王有点参与感。 东方离人见宇文承德如此长眼色,心头颇为赞许,认真解释道: “痕迹乃剑招‘白鹤扫尾’所致,从力道来看,武艺不低……” 本来话说到这里,靖王有了参与,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宇文承德受到靖王的‘点拨’,结案时把靖王名字写在首位,上书赞誉‘靖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以后免不了被靖王照拂。 但宇文承德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原来如此,殿下高见”,就发现站在靖王背后的黑衣护卫,摇头道: “别乱说,这是刀砍的。” ?! 此言一出,院落内的官差、仵作乃至黑衙捕快都沉默了下来。 东方离人话语戛然而止,背负的手儿紧了紧,瞥向夜惊堂。 (→_→)! 宇文承德眼角都抽了下,暗道:这哪儿来的疯子,敢当面拆靖王的台…… 但回头一看夜惊堂的相貌,宇文承德又心中了然——长这么俊,但穿着不似王侯之子,大概率是靖王带出来遛街的男宠,怪不得口无遮拦…… 宇文承德面色严肃起来,示意墙壁上的痕迹: “我觉得殿下的看法没错。刀剑痕迹区别很大,在场仵作衙役,都觉得是剑痕。这位公子说是刀痕,可是有其他见解?” 夜惊堂开口,是怕笨笨胡扯,被在场专业人士,发现气氛不对,才惊觉院里全是小笨蛋。 眼见众人望过来,夜惊堂总不能指鹿为马随大流,硬说自己看错了,当下人真给众人解释: “痕迹确实是‘白蛇扫尾’所留,但看着很别扭,说剑太重,说刀太轻,看起来是常年用刀的高手,用一把类似剑的刀,使用剑招对敌……” ?? 院内的官差慢慢茫然。 宇文承德蹙眉回味了下,感觉这话更别扭,询问道: “公子是从何处看出的这些?” 夜惊堂凭常年用刀的感觉做出的判断,细说也说不出来,想了想道: “等你握刀久了,就能感觉出来,嗯……刀感!” “……” 宇文承摸官刀二十多年,比夜惊堂年纪还大,听到这话,眼神复杂,若不是靖王在场,恐怕得和这胡说八道的小子比划比划。 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的厉害,见他说的这么认真,目光缓和下来,认真道: “办案讲究真凭实据,仅凭感觉,只要失误一次,就是冤假错案。你说用刀,可能给出确切解释?” 夜惊堂略微思量,把伞递给东方离人,在院子里检查起花木墙壁上的痕迹…… 第109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第109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因为下着雨,又时隔两天才发现,地面上的脚印早已消失,能找到的只有没法抹掉的刀剑痕迹。 夜惊堂仔细打量许久后,飞身落在了院墙外面。 东方离人和官差,皆是疑惑转眼望去。 嚓—— 墙外拔刀声响起,继而一道身影冲天而起。 夜惊堂衣袍纷飞,单手持刀如苍翼扑兔,一刀直刺院内花丛。 飒—— 刀锋准确无误,刺在花丛的断枝碎叶痕迹上,继而刀锋上挑又顿住,右手肘砸向旁边的空气。 嘭~ 衣袍震颤! 而后一刀再次刺出,从屋檐廊柱旁擦过,和廊柱上的痕迹完全吻合。 被攻击的‘假想敌’,看起来是发现打不过夜惊堂,想往院墙外逃遁。 夜惊堂当即飞身而起,持刀横扫,刀尖扫过院墙,逼迫空气落地,而后抬起左手,往旁边一掌拍去,指向正屋的窗户…… 东方离人和诸多官差,起初还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在复原凶手和死者打斗的过程——眼神逐渐化为惊疑。 因为没有对手,很多动作一个人根本做不出来,夜惊堂一掌拍出去后,就顿住身形,反手收刀归鞘,略微思量: “嗯……死者用的是拐杖、木棍等短棍。凶手兵器,大概率是刀头开反刃的直刀,刀尖和剑没区别,但后半部分有刀背。 “刀背削不断胳膊,所以第一下没有和剑一样选择上削,改用肘击退敌。从柱子上的痕迹高度来看,凶手若体型比例正常,身高约莫齐我鼻尖。 “凶手凌空截击后,落地侧身躲过回马刺,却没伤到胸口,不是男人就是平胸女子……” “……” 在场诸多官差,都听愣了,低声道: “厉害呀……” “除了刀剑之别,其他和大人们的推断一模一样……” “这都没看尸体,怎么判断凶手出的是肘击和掌击?” “应该是从发力角度、死者移动距离、建筑受损情况推断出来的,这位公子打的架估计不少……” “哦……” …… 宇文承德欲言又止,看起来是想反驳两句,但琢磨半天硬没找到由头。 东方离人瞧着夜惊堂侃侃而谈的模样,和诸多捕快惊为天人的眼神,眼底露出了一抹亮晶晶——就和上次看到夜惊堂两刀放翻血菩提一般。 而这次夜惊堂没有再度拉胯,说完自己的分析后,看向众人: “我可以确认凶手用的是刀,而且武艺绝对比你们想的要高,真要杀人,死者根本没还手的机会,能留下痕迹,我估计是凶手要问什么消息,必须先留活口。” 夜惊堂说话间走进屋里,在白布遮盖的尸体旁半蹲下,掀开白布,可见白发苍苍的死者,肋下有乌青,胸口留一掌印,指骨全部碎裂,明显是严刑逼供过。 “看来猜的没错。” 夜惊堂转眼望向门外: “诸位可有异议。” “……” 在场的官差仵作,面对这种未卜先知般的洞察力,哪里有异议,皆是目露惊艳: “公子好眼力。” “要不是靖王殿下在跟前,我都觉得人是公子亲手杀的……” …… 面对众人赞叹,东方离人满眼与有荣焉,转头询问: “凶手在查什么东西?” “赵德以前在天南军中任职,主建过不少城防,后升迁到工部,参与过皇城的修缮。” 宇文承德在尸体对面半蹲下来,示意死者胸口的乌黑掌印: “把赵德拍进屋里的一掌,看起来像‘游身掌’,南山铁卦张横谷的独门功夫。凶手大概率是平天教的贼子,在找破充州城,或进宫行刺的门路……” 东方离人眉头一皱,来到尸体跟前,低头打量: “看起来确实是游身掌,此事非同小可,传令,挨家挨户巡查……” “且慢!” 东方离人话没说完,十来名官差,就看到‘铁口神断’夜公子,再次抬手: “这掌法看起来也有问题。” “……” 屋里屋外顿时安静下来,等着夜惊堂发表见解。 虽然刚才已经确认夜惊堂是洞若观火高人,但众人眼底还是显出质疑。 南山铁卦张横谷,原本是大燕钦天监的道童,而后成为平天教的创教元老。平天教主出世前,一直行走江湖招兵买马,和官府打了几十年交道,关于游身掌的相关记录,六扇门估摸能从案库里翻出好几大箱,就不可能认错。 东方离人怎么看都觉得是游身掌,但不敢驳斥堂堂大人,只是柔声询问: “这次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从我半个平天教卧底的身份上…… 夜惊堂和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关系暧昧,平天教要找进宫的门路或城防图,怎么想都该施展美人计,从他口中套取情报。 来京城杀小吏逼问,还被官府轻易发现身份目的,这不舍近求远脑壳进水吗,宋叔都干不出这么糙的事儿。 夜惊堂猜测是有人在京城干坏事,刻意栽赃到平天教反贼身上,隐藏动机让官府误判。 但这推测路径没法讲,面对众人看大佬的眼神,夜惊堂只能目光深邃,打量胸口的掌印: “游身掌讲究四两拨千斤的柔劲儿,此掌虽然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我感觉很别扭。”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 “靠掌感?” “殿下果然聪慧。”夜惊堂欣慰点头。 东方离人被夸奖,轻勾嘴角,发现不严肃,又恢复了威仪贵气的模样。 夜惊堂继续道:“而且贼子假装剑客,就是为了隐藏真实身份,不可能用这种标志性的独门掌法,暴露自己来历。这掌法大概率是伪造的,想栽赃嫁祸,转移视线。” 在场众人对这话半信半疑。 宇文承德想了想,上前一步道: “公子眼力毒辣,说法也有理有据,但卑职实在没法苟同。我在衙门当差二十年,见过游身掌的痕迹,确认这就是平天教独门的游身掌。公子说伪造,可能指出问题所在?” 夜惊堂摇头:“我不善掌法,当前说不出问题在何处,得回去再研究研究。” 东方离人更相信夜惊堂的判断,但面前是铁证如山,她稍作犹豫,只得开口: “孟姣。” 呼~~ 阴风吹进屋里,白发老妪无声无息落在屋里。 在场捕快,和见了阎王爷似得,连忙躬身行礼。 白发老妪佝偻着腰走到近前,检查胸口的伤痕: “嗯……以老身的经验来看,这确实是游身掌,和张横谷一脉相承。不过夜公子能看出端倪,说明背后确实可能有蹊跷,不能妄下定论。” 白发老妪早就看出夜惊堂天赋悟性远超自身,所以哪怕心中确认是张横谷的掌法,也没敢把话说死。 夜惊堂见白发谛听都这么说,知道这掌法大概率是真的,其中内情得回去问骆女侠,当下只能道: “也可能是我看走眼,我回去好好想想,等有思路指正,再重新验尸,和诸位继续探讨。” 东方离人微微点头:“你们继续检查现场,若发现新线索,第一时间上报本王和夜公子。” “诺。” 宇文承德拱手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卑职若有疑难,登门求教,还望公子能代为解惑。” “黑衙夜惊堂。解惑不敢当,只是碰巧懂一点门道罢了……” …… —— 片刻后,马车上。 滴滴答答的雨珠,落在车厢外。 夜惊堂手肘撑着膝盖,在车窗旁就坐,脸色冷峻目光深邃,轻轻摩挲着手指。 东方离人刚出去时还满肚子火气,回来时却乖了好多。 此时双手迭在腿上,端端正正坐着,望着夜惊堂的侧脸,模样和不敢打扰夫婿想正事儿的王妃似的。直至夜惊堂回神,才柔声询问: “想出什么没有?” 夜惊堂确实在考虑事情,但考虑的是程二爷额头伤口的问题,见笨笨满眼憧憬,心头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出来,还得再琢磨,等有苗头,第一时间告诉殿下。” “不要着急,办案这东西,有时候就靠灵光一闪。本王真没看出来,你还有当神捕的潜力,以后再接再厉,能把这案子破了,本王把那杆鸣龙枪送伱。” 提到送东西,夜惊堂倒是想起,今天回来买了只簪子,可惜陈彪帮忙拿着,没带在身上,只能明天送了。 夜惊堂转眼看向东方离人,见她很高兴的样子,想了想,得寸进尺道: “鸣龙枪倒不必了,我更喜欢用刀。殿下真想奖励我的话,那本书能不能……” ? 东方离人和煦的笑意一凝,又想起了玉树后庭之类的事情,眼底慢慢浮现杀气…… 夜惊堂见识不妙,连忙抬手: “开个玩笑。我先回去了,明天准时到去黑衙拜见殿下,再会。” 说着掉头就出了车厢。 东方离人攥了攥袖袍下的手,直至夜惊堂的脚步声消失,才淡淡哼了一声…… 第110章 抱一下是多久 第110章 抱一下是多久 雨停了。 夜惊堂提着包裹,徒步走回染坊街,已经过了饭点。 离开京城二十来天,原本老旧破败的街道面目全非,四处都搭着棚子,可见翻修重建到一半的铺面。地面要重新铺青砖,以前残缺不全的老砖都被撬开,坑坑洼洼满是积水。 在街上左右横跳,来到双桂巷内,尚未靠近院子,就听到围墙后传来: “好好擦,擦完才能吃东西。” “咕。” “还咕,一天到晚的吃,都长圆了……” “叽……” 熟悉的轻灵御姐音,和鸟鸟委屈吧啦的哼唧。 夜惊堂露出笑意,快步走到院门前,可见院中整洁如初,瓜架下的盆景郁郁葱葱,正屋和西厢的门都打开着。 折云璃身着红色上衣,配着带花瓣的白色褶裙,还梳着未出阁姑娘常见的双丫髻,看起来不带半点江湖气,更像是个乖巧伶俐的小闺女,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着正屋的桌椅: “嗯哼哼~~” 右边的厨房里,身着青色夏裙的骆凝,套着围裙,在案板前擦着有些积灰的角角落落;墨黑长发齐腰,头上插着青簪,玲珑曼妙的腰臀曲线,配上精致如玉般的脸蛋儿,看起来就像个国色天香的小厨娘。 毛茸茸的大鸟鸟,则站在米缸边上,爪爪踩着小麻布,没精打采的转圈儿擦缸。 忙完回家,就看到母女俩勤快的收拾着小家,小宠物在旁边帮忙,感觉起来…… 感觉可能被平天教主打死! 夜惊堂想起平天教主,心中的杂绪就烟消云散,走进了院子。 “叽!” 鸟鸟如蒙大赦,抛下抹布想往出飞,却被骆凝一个眼神儿拦住了。 骆凝并未回头,但擦拭的动作慢了几分。 折云璃回过头来,露出了灵气十足的小脸蛋儿,正想说话,却见夜惊堂右手抱着绷带,眉头一皱,连忙跑到门口: “惊堂哥,你怎么受伤了?” 本来冷冰冰骆凝,听见这话,顿时转过身来,瞧见夜惊堂右手包的和骨折一样,眼底闪过凝重和担忧,放下麻布来到跟前: “你怎么回事儿?” “早上处理点小事,和人打了一架。” 夜惊堂走进屋里,取出个首饰盒,丢给小云璃一个。 折云璃接过首饰盒,只是认真看着夜惊堂的伤势、气色。 骆凝自从认识夜惊堂,就没见过夜惊堂吃过亏,无翅鸮、周英、剑雨华等,基本上都是一套秒,打着绷带回来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 骆凝手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把夜惊堂的右手拿起来,捏了捏指骨: “你和谁打架?能把伱打成这样?” 夜惊堂完全没事儿,单纯是手背破了点皮,但女王爷很上心,一通包扎看起来和手废了似得。 瞧见骆女侠少有的眼神关切,夜惊堂稍作迟疑,做出吃疼模样: “和铁佛岭的人打了一架,嘶——有点疼。” 骆凝见此顿时温柔了不少,转眼吩咐道: “云璃,你先去买点米,我给你惊堂哥看下伤势。” “好嘞。” 折云璃眼神儿也颇为关切,仔细打量夜惊堂右手几眼后,才把鸟鸟扛着跑出了门。 骆凝拉着夜惊堂来到正屋,在床铺跟前坐下,把夜惊堂的右手枕在大腿上,取出伤药。 夜惊堂在床铺上正座,看着骆女侠忧心忡忡的拆绷带,觉得自己待会要挨打,他想了想,左手搂住了骆凝。 正在找药的骆凝坐直几分,眼底顿时闪过羞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夜惊堂认真道: “抱一下,抱的时候不许发火,要愿赌服输。” ? 骆凝咬了咬牙,觉得这小贼小贼完全没心没肺,但最终还是依照赌约,压下了恼火,继续拆绷带: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忘记轻薄女子,真是……你遇上怒目金刚了?” “遇上他弟程老二了。” 骆凝眨了眨眼睛,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蹙眉道: “程老二也是顶尖高手?” “不是,一个街头泼皮罢了。” “街头泼皮把打成这样?你喝酒了站不稳不成?” “没拔刀,用拳头打的。” “……” 骆凝抬起眼帘,很是莫名其妙: “铁佛岭是横练门派,你拿拳头去打人家?刀被人卸了?” “就想试试横炼功夫有多霸道,江湖吹得那么厉害,最后还不是被我打趴下了。” 骆凝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一个刀法宗师,对付寻常寻常泼皮,打的自己满手伤,还好意思沾沾自喜……” 话没说完,绷带解开,露出了右手背,可见伤势…… 还好夜惊堂回来的及时,再晚个把时辰,就真找不到伤口了。 ?! 骆凝担惊受怕半天,看到这么个结果,柳叶眉顿时竖起来了,抬眼望向夜惊堂,双眸逐渐涌现怒火: “夜惊堂!” 夜惊堂连忙把怒气冲冲的骆女侠搂紧: “说好了不生气,我确实受伤了,只是伤药厉害,好得快。” 骆凝咬了咬银牙,把伤药瓶子丢去一边儿,偏头望着别处: “你抱够没有?” 夜惊堂松手估计就得被胖揍,肯定没抱够,岔开话题道: “对了,我今天打程老二的时候,一拳下去,他额头的皮肤,出现和瓷器一样的裂纹,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骆凝睫毛动了动,回过头来: “瓷器?” “冰面,一拳头下去砸出来的那种蛛网纹,我感觉完全不是横练功夫。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金鳞图’?” 骆凝绝色容颜显出凝重,正认真回忆,忽然又蹙眉冷声道: “手!” 夜惊堂也在思索,手下意识往下滑了些,摸到了非常肥美的东西,见骆女侠生气,又滑上来: “没注意,不准生气。” 骆凝手儿按着腰间佩剑,眼神威胁夜惊堂片刻,才继续认真回想: “薛白锦以前说过,金鳞图练至大成,全身皮肤坚若龙鳞,刀枪不破……描述和你说的差很远,应该不是。” 夜惊堂也不觉得程二爷这种货色,能练会鸣龙图: “那估计就是奇门武艺,等他哥‘怒目金刚’来找场子的时候,再好好打一顿,认真研究下。” 骆凝瞄了眼腰上的大手,想生气又不能生气,就面若冰山,再度询问: “你还没抱够?一下是多久?” “把事儿聊完。” 夜惊堂转头看向骆凝,询问道: “平天教还有没有其他人在京城?” “什么意思?” “昨天一个官吏,被平天教的人杀了……” “不可能。” 骆凝严肃摇头:“我今天中午才到,带的几个香主,都在城外留守。我还在城里,薛白锦不可能瞒着我,安排人跑来京城捣乱。” 夜惊堂想了想道:“那就是有人刻意栽赃。凶手用的是南山铁卦张横谷的游身掌,但黑衙、刑部的人都没看出问题,张横谷是不是有叛逃的徒弟?” “游身掌……” 骆凝回忆片刻:“游身掌是张护法的独门绝学,只传过薛白锦和徒弟,我都不会。几人都在南霄山,世上不可能还有其他人会此招,肯定是看错了。” 夜惊堂半信半疑:“白发谛听都确认是游身掌,你确定不是你们的人?” “绝对不是,我对平天教所有安排一清二楚,涉及京城的事,就仇天合一件,世上也不可能有外人会游身掌……尸体在哪儿?我去看看,你们肯定看岔了。” “在衙门停尸房。你晚上陪我偷偷过去看看,找出到伪造掌法的线索,我好和官府解释,不然这黑锅只能扣在平天教头上了。” 骆凝自然想眼见为实,正欲起身准备,却发现手还在腰上,又深深吸了口气: “我就算遵守赌约,也得有个时间限制。每天最多抱一刻钟,仇天合恢复自由身,我们便两清,互不相欠。” 夜惊堂点头:“行,骆女侠开心就好。”说着取来一个簪盒,递给她。 骆凝看了眼精巧簪盒,本来想推拒,但略微琢磨,又望向旁边的小包裹: “其他的首饰,是给谁买的?” “给相熟的女性朋友买的,我总不能自己戴。” ? 骆凝眼底闪过一抹狐疑,偏头打量包裹——还有四件儿……外面还有四个女人…… 夜惊堂有些好笑:“别瞎想,回来带的见面礼罢了,我不也给云璃买了件儿?骆女侠看不上就给云璃吧,我看她挺喜欢的。” “我瞎想什么?你……你这小贼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骆凝嘀咕一句后,把簪盒放在了一边,不说话了…… —— 欠债(31/495)…… 第111章 雌雄大盗 第111章 雌雄大盗 入夜。 黑云遮天不见星光,巍峨云安灯火如昼,就好似漆黑大地上的一片火海,沿江蔓延至天的尽头。 随着染坊街重建,周边仅有的几乎居民都迁走,到了晚上,成了灯海中的一个黑洞,只剩下中间一点微光。 双桂巷的小院里,夜惊堂换上了夜行衣,怀抱螭龙环首刀靠在房门处,望着皇城方向的灯火余晖,想着心心念念的银杏树。 一到晚上就精神的鸟鸟,则蹲在肩膀上“咕咕叽叽……”,估计在说下午去买米,荷包蛋没给它买肉干的事情。 正屋门窗都关着,里面亮着灯火,传出两个女子的对话: “师娘~你让我也去嘛,我在京城都快闷死了……” “你就在家好好抄书,上次你师父考伱功课,你一句都背不出来,把我训成什么样你忘了?” “我是江湖人,读书有什么用……” “云璃!” “唉~师娘,你胸脯这么大,勒坏了以后怎么奶孩子……” “嘘!”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夜惊堂听出骆女侠在缠小西瓜,挑了挑眉,倒也没出声吓唬。 吱呀—— 稍许后,房门打开,屋子里的灯火落在院坝里,映出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倒影。 骆凝穿着一袭黑色夜行衣,刚打开门,就看到了靠在门跟前的夜惊堂,美眸微惊,继而浮现恼火,显然怀疑夜惊堂偷偷摸到门口,刚才在偷看她换衣裳。 但云璃在背后,不好明说,她也没证据,想想还是算了。 为了行动方便,不带起破风声,夜行衣都是紧身衣,没有袍子下摆,能看到裤子,腿上打着绑腿。 骆凝身材本就高挑,穿这么一身可见双腿极长,腰肢收的盈盈一束,胸脯勒的很紧,看起来小了一大圈儿,脸上蒙着面巾,头发也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 夜惊堂上下扫了眼,觉得这打扮也算……嗯……制服诱惑? 发现骆女侠瞪他,夜惊堂笑了下,抬手拉起面巾遮住脸: “走吧。” 折云璃依旧是邻家小姑娘的打扮,手里提着把刀,没精打采靠在门框上,手指转着给鸟鸟买的小乌龟摆件儿: “惊堂哥哥,让我跟着望风嘛,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呀~” 骆凝转过身来,指向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声音冷冰冰: “回来前,要是没抄完今天的功课,罚你三天不准出门!” “唉~” 折云璃对此毫无办法,不情不愿回到屋里,四仰八叉趴在了床铺上: “知道啦!师娘注意安全。” 骆凝往日都不是严厉妈妈的形象,对此也有点无奈,把门关好后,无声跃上围墙; “走吧。” 鸟鸟抬起翅膀:“叽!” 夜惊堂飞身而起,跟在骆凝身侧,如同夜间外出的雌雄大盗,无声无息出了染坊街,往城中心潜去。 中午得知死者中了平天教的掌法,夜惊堂便有再度验尸的打算,打听过停尸房的位置。 在夜色中奔驰一段时间后,两人来到城北一座衙门外。 衙门是隶属刑部的缉盗司,管控北城盗匪,停尸房在衙门边角,夜间看去里面灯火稀疏,有腰悬官刀的捕快在周边巡逻,但人数不多。 呼呼~~ 夜惊堂和骆凝同时衙门附近的房舍之上,先让鸟鸟去侦查停尸房附近情况,很快鸟鸟飞回来: “叽叽。” 示意只有两个看守。 骆凝做饭时柔美无双,办事时却侠女味十足,双眸极为专注,仔细检查周边,确定没啥异样后,才微微抬手,和夜惊堂一前一后越过衙门的院墙,落在建筑群间。 晚上已经散衙,衙门里人烟稀少,只能听到鸟虫啼鸣。 夜惊堂无声无息在房顶上摸进,很快来到了衙门西北角。 停尸房不是啥好地方,在这里值班的官差,肯定不会和尸体住在一屋,都在外面的班房里。 夜惊堂无声落在亮着灯火的房顶上,侧耳倾听,可见下面传来轻声言语: “……黑衙的人也是有意思,今天宇文大人在竹籍街遇上那俩憨货……” …… 骆凝落在夜惊堂跟前,听见这对话,眨了眨眸子,觉得有点耳熟——初见夜惊堂时,她被按在床铺上,夜惊堂满嘴荤话调戏她,里面就有这么一句……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色胚小贼…… 夜惊堂正在仔细倾听屋里的动静,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余光观察,却发现身旁的骆女侠,用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瞥着他,就好似看着一个无恶不作的淫棍,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恐怕已经拔剑给他去势了!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 “?” “……” 骆凝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收回目光,确定周边没异样后,先行落在停尸房外,轻轻勾手。 夜惊堂让鸟鸟在树上当岗哨,无声无息落在墙边,打量停尸房的环境。 停尸房性质特殊,为了长时间保存尸体,多建在阴凉处,这间停尸房看起来经常用,整体用石材堆砌而成,没有窗户,只有一道小门。 骆凝摸到门前,手法熟练以铁针透锁;夜惊堂则护在身后,注意着周边动静。 等锁打开后,骆凝握在手中,以手掌扶住木门,缓慢打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顿时传来一阵阴凉。 京城常驻人口过百万,龙蛇混杂,是人是鬼都会点功夫,哪怕律令再严格,也避免不了命案的出现。 为此缉盗司的停尸房还挺大,里面放了三十张床位,盖着白布的尸体有十几具。 骆凝先进入停尸房,夜惊堂紧随其后,把门无声关好,而后抬手让骆凝站在门口,自己去掀白布。 骆凝知道夏天存放几天的尸体,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拒绝夜惊堂的好意。 “呼……” 夜惊堂取出火折子,吹燃之后,漆黑房间里就多了些许光亮,他以手遮挡微弱光线,来到存放尸体的木板床前,仔细找白布下的尸体。 大魏不禁刀兵,能进衙门停尸房的尸体,又必然是横死,肢体残缺外加炎炎夏日,白布下光景可想而知。 可以说每块白布下,都放着不一样的大惊喜。夜惊堂光是翻开第一具,就给恶心的直皱眉。 好在这样的‘开箱’并未持续多久,在找到第三具时,就发现了工部小吏赵德。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略微偏头,骆凝无声走到跟前,借着火光,查看尸体胸口发黑的掌印。 夜惊堂见骆凝目不转睛看了许久,忍不住凑到耳边: “如何?” “这……” 骆凝从夜惊堂手里取过火折子,凑到尸体前仔细打量皮肤纹理,眸中显出深深的疑惑: “确实是‘八卦游身掌’,力道不重,但火候极为老道,说张护法自己动的手我都信。但从手掌大小来看,绝非我教中人。” 夜惊堂略微思量:“会不会是张横谷以前教的徒弟?” “不可能,张护法的几个徒弟,皆是平天教的堂主香主,我都认识,没听说过有其他徒弟。” “莫非有人碰巧撞招式了?” 骆凝想了想,摇头道: “运气脉络,就好似棋盘布局,有句老话叫‘千古无同局’,世上就不可能有完全一样两局棋,再像也有细微差异。这个掌印,和张护法的‘游身掌’一模一样,必然同源。” 夜惊堂缓缓点头,稍加思索: “你写信去平天教问问?既然是张横谷所创,又同源,张横谷不可能不知道渊源。” 骆凝本想点头,但想了想,又偏过头来: “我是平天教的反贼头目,帮朝廷破案找真凶,是不是……” 夜惊堂着实没料到骆女侠能想起这个,他微微摊手: “你不帮我破案,我怎么在靖王面前树立威信?没威信,我怎么救仇天合?” 树立威信? 我怎么感觉是在帮你追求女王爷…… 骆凝心里怪怪的,但这话也没法明说,不在多言,默默研究掌印细节。 两人还没研究多久,外面忽然响起: “咕~~咕~~” 猫头鹰的叫声。 骆凝手中的火折子瞬间被盖住,停尸房里再无光亮。 她正侧耳倾听,却发现男人把她抱住,慢慢下压摁到。 骆凝知道外面有动静,并未反抗,无声无息靠在小贼怀里,被他抱着滚到了墙边的木板床下,全神贯注听着停尸房外的动静…… 第112章 对唔住,我系差人 第112章 对唔住,我系差人 “咕咕~~……” 鸟鸟的叫声再度从外面传来。 夜惊堂抱着骆凝多在床底,心头涌现疑惑——鸟鸟的暗号,在提醒有人暗中靠近,不是巡查的官差…… 那能是谁? 夜惊堂屏息凝气,安静等待不多时,就才发现停尸房的木门,出现一条小缝隙,露出外面的些许光亮,继而一道黑影就摸了进来。 随着门关上,就再无半点动静,可见来人轻功绝对不低。 “呼……” 吹风声响起,一道微弱火光,从停尸房门口亮起。 夜惊堂屏息凝气仔细打量,可见来人是个同行——穿着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双颇为锐利的双眼,脸上包着面巾,背着黑布包裹的兵器,露出一尺黑色手柄。 再看黑衣人身高,约莫齐他鼻尖…… ?! 夜惊堂一愣,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发现黑衣人开始翻找尸体,很快在赵德的尸体旁停了下来,袖中无声滑出一个小瓶,往尸体胸口的掌印倒去。 呲~~~ 些许白烟,从尸体皮肉上冒起。 骆凝和夜惊堂同时目光一凝,明白了来人意思——毁尸灭迹!来人大概率是嫌疑人! 骆凝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耳朵就被小贼给捂住了,背后同一时刻响起一道炸雷: “哈——!” 夜惊堂的名字,就得自于幼年哭声响亮,这说明天生气息足、身体素质极好,算是天赋。 如今长大成人,夜惊堂说话一直不温不火,但天赋显然没消失。 此时全力一声爆喝,宛若寂静夜色中响起一声旱地惊雷! 声音响起的瞬间,衙门周边出现各种嘈杂动静,连鸟鸟都:“叽!”了一声,明显是被吓得炸了毛。 而停尸间是密闭石室,声音远比外面听起来洪亮数倍。 被捂住耳朵的骆凝,脑壳被震得嗡嗡响,浑身猛地抽抽了几下,美眸瞪大眼神惊悚,惊的差点原地蹦起来。 知道背后有人的骆凝,都被吓成这样,黑衣人的反应不言自明。 黑衣人偷偷摸摸潜入衙门毁尸灭迹,本就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还受停尸房的阴森环境影响。 炸雷猝然响起,拿着火折子的黑衣人,身体瞬间绷直,打了个摆子,竹质火折子直接被捏爆,直挺挺的就往后倒去,竟是被吓出了僵直状态。 便在此时! 哗啦—— 夜惊堂撞破木板床,朝黑衣人飞扑而去,右手抱向头颅,左手扣向脖颈,试图活捉来人。 但黑衣人绝非泛泛之辈,在被制住的一瞬间,就缓了过来,右手的瓶子当即往脑袋后方泼洒。 哗—— 夜惊堂没想到这货能这么快回神,知道瓶子里装的强腐蚀性药水,被泼到脸上大概率毁容,不敢硬接,迅速弯身躲闪,怕后方的骆凝中招,同时拉扯盖尸体的白布,往上方扫去。 唰~ 泼出去的药水,被白布扫向石墙,些许飞溅在尸体上,当即溶出几个破洞,冒出白烟。 黑衣人得以脱困,自知中伏,没有半点恋战的想法,往门口飞扑而去。 骆凝虽然被夜惊堂差点吓哭,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从地面弹起,半途腰间软剑出鞘,杀向停尸间的小门。 飒—— 火折子跌落的光亮下,三尺银锋如孔雀开屏,直接锁死出路! 身在空中的黑衣人,眼底闪过错愕,手腕轻翻袖中弹出一根红绳。 咻~ 红绳激射到房间右侧的木板床上,直接穿透,黑衣人左手猛拉,身体便横飞过去。 夜惊堂看出来人武艺深不可测,放弃了活捉的想法,左手抓住刀柄身形暴起。 呛啷—— 幽闭石室内寒芒一闪! 黑衣人尚在半空,发现杀意袭来,当即双手握住肩后刀柄: “喝——!” 爆喝声中,黑衣人背后长刀出鞘,手臂肌肉瞬间撕裂袖袍,三尺直刀以骇人速度劈下。 铛—— 双刃相接,石室内爆出火光,就好似凭空划过一道闪电。 双刀蕴含的澎湃气劲瞬间爆发,直接掀翻了旁边的两张木板床。 夜惊堂左手倒持长刀,接住对方双手下劈,身形往后滑去,撞翻了身后木板床。 黑衣人则整个人被轰飞,撞上了背后的石墙。 哗啦—— 嘭—— 两人同时分开近三丈。 哒哒~~ 黑衣人的火折子,直至此时才掉在了地上,爆出明亮火光,停尸房也陷入死寂。 夜惊堂并未再度抢攻,双手持刀,刀锋前指保持突刺之姿,双眸锁死黑衣人的一举一动,询问道: “他是什么刀法?” 堵住唯一出口的骆凝,回应道: “北梁破锋刀,战阵刀法。” 黑衣人背靠墙壁,双手持直刀竖在中线,明显在防八步狂刀的第二刀,眼底也有惊疑: “八步狂刀?” 夜惊堂见对方能看出门道,改为单手持刀,换成天合刀的刀架: “你是北梁的人?” 铛铛铛~~ 也在此时,外面响起了铜锣声,应该是值班的官差从惊吓中缓过来,在呼叫支援。 黑衣人余光瞄了下堵死出口的骆凝,又看向身着夜行衣的夜惊堂: “看阁下打扮是同道中人,何必互相为难,官兵一来都跑不掉,要不咱们出去打?” 夜惊堂全神贯注盯着黑衣人,左手微抖,滑出了一块黄铜腰牌: “我是差人!” ?! 黑衣人瞧见刻着‘靖’字的腰牌,眼底闪过一抹错愕,意思估计是——你他娘正儿八经的官差,穿着这样躲在衙门停尸房吓唬人?有病吧你…… 既然是官差,那肯定没商量的余地。 黑衣人应该是看出了夜惊堂换成了天合刀起手,横裆跨步,双脚一前一后,直刀横于身侧,开反刃的刀尖向前。 骆凝见此开口提醒:“凃州千鹤山庄的《龙气剑》起手式,龙气剑身法鬼魅、剑势无影,不好摸清出剑路数,伱也不用去摸,直接打中门,只要他没你快,必然回防。” ? 对峙的双方沉默了下。 夜惊堂略微思念,持刀瞅准对手中线。 黑衣人则看向了骆凝,觉得这女子似乎更难缠,一时间也不敢贸然突围。 骆凝堵住唯一出口,自然不急着抢攻。 踏踏踏~ 外面已经传来步履响动,再僵持下去插翅难逃。 黑衣人暗暗咬牙,左手猛然往侧面挥出。 飒飒飒—— 三枚雪花镖破空而去,带着凄厉破风声,直击骆凝上半身。 夜惊堂同时动作,身形暴起持刀前斩,霎时间在停尸房内带起一股劲风,压到黑衣人身前。 这个距离,夜惊堂必然用八步狂刀突袭近身,黑衣人抛出飞镖的同时,便把刀斜挡在身前,同时双脚猛蹬后跳。 铛—— 气浪翻涌之间,停尸房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夜惊堂一刀劈在黑衣人单刀之上,澎湃至极的力道,直接宣泄而出。 而黑衣人本身就在全力往后撞去,两者合力之下,直接化为了脱膛而出的炮弹,砸在了石墙之上。 轰隆—— 重击之下,一尺厚的坚硬石墙瞬间鼓胀,继而炸裂。 黑衣人发出了一声闷哼,虽然一下被撞成重伤,但也算撞出了停尸间,尚未落地便左手轻翻,弹起一根红线,穿在了房梁之上。 咻~ 夜惊堂丝毫不给机会,一刀出手,紧接着又是一记进步斩,在黑衣人把身体拉起的瞬间,斩向腰腹。 铛—— 专瞬之间,黑衣人再度被击飞,撞碎背后砖墙,摔向衙门外的偏街。 “喝——” 黑衣人尚未落地,夜惊堂便飞身而起,旋身一刀,全力斩下。 八步狂刀环环相扣,黑衣人被打的失去平衡,根本没法反手,再接一刀,连逃遁都是奢望。 绝境之下,黑衣人尚未摔倒街面上,便浑身猛震,胸口衣襟忽然鼓起个小包,继而: 嘭~ 布料炸裂! 黑衣人衣襟炸出一个破洞,白色尘粉喷洒而出,在摔落路线上扬起一线白色尘雾。 夜惊堂要近身补刀,必然穿过尘雾,因为不确定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当即收力,往侧面跳开,以左手捂住口鼻: “当心。” 骆凝从停尸房冲出,眼见白色粉末被夜风吹来,手挽剑花,三尺青锋转成了风车,吹开了白粉,身形从侧面迂回包抄。 噗通—— 黑衣人摔在街面上,便翻身而起,又朝街上砸出几个瓶子,啥时间扬起漫天尘雾,遮掩了身形。 呼~ 夜风吹拂下,尘雾当即往衙门扩散而来。 夜惊堂见鸟鸟已经从空中追了出去,没有在涉险冲进尘雾,拉住了骆凝躲避。 骆凝是平天教的人,对她来说,官府的威胁比凶案嫌疑人大,当下眼神谨慎看向后方。 双方交手不过片刻,衙门里的人手都围了过来,后衙内响起了密集上弦声。 蹦蹦蹦~~ 夜惊堂穿着夜行衣,官差根本分不出敌我,怕被直接当靶子射,开口道: “黑衙夜惊堂办案,勿伤友军!” 说着拉下面巾,亮出靖王府的腰牌! 从衙门周边赶过来的十余名官差,举着强弓劲劲弩从两侧过道绕出,发现靖王府的牌子,稍有停顿。 站在官差后方的宇文承德,见状连忙抬手: “停停!夜公子,你为何在此处?” 夜惊堂收起腰牌,根据结果反推,解释道: “游身掌是真的,我白天故意说可能有异样,过来守株待兔,看凶手会不会来毁尸灭迹,没想到真让我等到了。此事绝不简单,衙门里必然有内应给凶手通风报信,去查今天竹籍街在场之人。” “内应……” 诸多官差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 宇文承德茫然片刻后,转头怒声道: “去查,把今天到竹籍街的人都给本官叫过来……” 夜惊堂收刀归鞘,却见左手袖袍上,沾了点白色粉末,眉头微皱,跃至后衙的饮马槽旁,用水洗净左手。 哗哗~~ 骆凝来到跟前,抬指轻点夜惊堂左肩两处穴道,左臂当即垂下,而后握住夜惊堂左手仔细检查: “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被封住气穴,我连手都感觉不到。我觉得是生石灰。” 骆凝严肃道:“你当这是街头泼皮打架?还石灰……” 夜惊堂想了想,也觉得这种级别的交锋,不大可能出现石灰这种东西,怕中个大奖,从马厩里取来一匹衙门的马,翻身而上: “先去找王太医看看,以防万一,你去不去?” “王太医……” 骆凝知道京城的王老太医和儿媳王夫人,都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只要有口气,就能把人拉回来。 她并未受伤,不用把脉,倒是不怕被王太医看出底细,当下原地跳起,坐在了夜惊堂的背后: “我以什么身份跟着你?你属下?” “我没过门的媳妇。” “……” 骆凝张了张嘴,却也没想到其他更合理的关系,就不说话了。 “驾——” 夜惊堂轻夹马腹,从衙门侧门冲出,来到街道上,环视一眼后,就调转马首,朝文德桥的方向跑去…… 第113章 望闻问切 第113章 望闻问切 王府内鸦雀无声,高达五层的鸣玉楼,就好似竖立在京中的一座灯塔,窗口亮着金黄灯火。 顶层书房外,身着深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站在露台围栏旁,手里拿着下面进贡而来的望远镜,眺望着远方的梧桐街,夜风吹起裙摆,白皙小腿若隐若现。 书房内灯火通明,东方离人坐在宽大书桌后,面前摆着好几摞案卷,正在往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东方离人生来就是金枝玉叶的二公主,也喜好武艺,但尚武和查案是两马事儿,她没机会亲自出门调差案子,以前也没学这些东西。 但今天在竹籍街,堂堂大人来了个人前显圣,着实把她给惊艳到了。 本来习武天赋已经差了一捏捏,现在连本职工作都插不上一句话,以后还怎么在下属面前树立威信? 为此从竹籍街回来后,东方离人就在这里埋头苦读往日卷宗,学习经验,以便下次再遇上这种场合,不至于被夜惊堂再当成笨笨王爷。 正认真研究间,太后娘娘把望远镜递给红玉,没精打采的走进屋里: “离人,你手下那个谁,是不是回来了?” 东方离人在小册子上写着东西,并未抬头: “谁?” “就是那个姓夜的公子,你上次不是说,让本宫学画画吗?不会忘了吧?” 东方离人笔锋一顿,眨了眨眸子,想起上个月答应过,把夜惊堂借给太后画几天: “嗯……他今早上刚回来,等他有空,我就让他过来,让太后好好画画。” 太后娘娘侧坐在美人榻上,把玩着练刀的小毛球,幽幽一叹: “你是王爷,这种事情,还得看手下有没有空?” 东方离人解释道:“公事为重。夜惊堂是个大才,今日带他去竹籍街办案,我只是略微点拨,他便目光如炬,从些许痕迹推断出了凶手的特征,把刑部的人看的惊为天人。这样的能臣,若是送入宫中,让姐姐相中留在身边,百姓可就少了一个青天大老爷……” 东方离人这话,估摸是在向太后解释,把夜惊堂扣下,是出于欣赏才能,而不是截留美男中饱私囊。 但太后娘娘又不傻,只当没听见这掩耳盗铃的话语,想了想又道: “如果确实有能力,就得想办法用在刀刃上,给圣上分忧。本宫不管朝中事,但能感觉出来,局势不是怎么太平。昨天本宫陪圣上沐浴,发现圣上有一根白头发,这心里得多着急呀……” “嗯?” 东方离人睫毛微动,抬起眼帘: “白头发?” “只有一根,圣上说没事儿,本宫可不觉得。史上的勤政帝王,积劳成疾的可不在少数。伱虽然也忙,但至少能忙里偷闲,没事儿还能和夜惊堂逛逛散心;圣上起床就得处理政务,每天也就能和身边宫女玩闹片刻,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身为一国帝王,肩头的压力确实大,但以姐姐连皇帝都敢拉下马的彪悍性格,完全能抗住,怎么会愁白头呢…… 难不成是因为她中饱私囊截留秀男…… 正胡思乱想间,白发老妪无声出现在书房里,轻声禀报: “殿下,方才夜公子去查竹籍街的命案,在缉盗司蹲到了凶手……” “嗯?” 东方离人回过神来,合上册子,颇为意外: “他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查案?怎么蹲到凶手的?” 白发老妪眼底有钦佩之色: “据禀报,夜公子白天就看出游身掌是真的,但觉得另有内情,就故意说掌法有疑点,然后晚上在尸体周边蹲守,想看有没有人来毁尸灭迹。结果凶手晚上真过来了……” 东方离人眉头一皱:“他怀疑官府有内应?” 白发老妪郑重点头: “以结果来看,衙门里确实有内应,发现夜公子看出掌法‘马脚’后,偷偷去给凶手报了信。”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呃……他是怎么看出官府有内应的?” 白发老妪想了想,勉强解释道: “夜公子应该是看出了掌法的些许不合理,随便试试。凶手会晚上过来毁尸灭迹,说明凶手自己都认为,掌法和张横谷一脉的掌法存在差异,凶手绝非平天教的人……嗯……只能说夜公子眼力毒辣、直觉过人,运气也不错……” 东方离人心中惊异,觉得夜惊堂办案的本事,似乎比习武天赋都离谱。她缓缓点头: “会平天教的独门掌法,还在官府有内应,此事绝对不小……凶手抓住没有?” “夜公子说凶手很狡诈,正在设法追踪。和凶手搏杀之时,夜公子当是受了伤,刚去了王太医府上……” “受伤?!” 东方离人脸色微变,站起身来:“太后,您先歇息,我出去看看。” 太后娘娘很是理解的摆手: “去吧,晚上不用急着回来陪母后。” ? 东方离人脚步一顿,觉得太后此言话里有话,但想想还是算了…… —— 文德桥,王家大宅。 文德桥处于南城,毗邻皇城外墙,王侯公卿的宅邸多在此地,为此居住环境极好,街面一水的白石地砖铺就,两侧为绿植步道。 到了夜间,虽然行人不多,但沿街两侧都挂着灯笼,算是京城少有配备‘路灯’的街区。 王老太医的宅邸,在文德桥中心地带,前方是一间医馆,上方挂着‘杏林圣手’的金字招牌,为大魏开国皇帝御笔书写。 医馆后是数间房舍,为患者疗养之处,有几间房亮着灯火。 而最后房,则是王家的宅院,规模挺大,但很是朴素,花园里种的都是五花八门的药材。 王家的正厅里,亮着一盏烛灯。 夜惊堂在茶案旁端坐,右手平伸放在软枕上。 茶案对面,是个身着白袍的老叟,须发雪白,慈眉善目,左手扣在夜惊堂手腕上,右手则轻轻摩挲手指,蹙眉深思。 王老太医如今年过八十,在前朝时是和师父一起跑江湖的赤脚郎中,大魏起兵时成为随军大夫,开国先帝数次战阵负伤,都是其亲手救回来的,等大魏开国后,担任太医院院使至今,算上废帝的话,前后经历四位帝王。 江湖上无人敢惹的神医‘药王李’,便师从王老太医。药王李一瓶玉龙膏,都能在江湖上卖出百两银子,王老太医的地位可想而知。 但就是这么一个‘说你死了,你都不敢确认自己还活着’的老神医,此时却面色颇为凝重,把脉良久都未曾言语。 “……” 夜惊堂知道王神医的大名,本来觉得自己没事儿,但看这模样,心都凉了半截,怕外面等候的骆女侠听到伤心欲绝,凑近试探性询问: “王老,在下……还有没有的救?” 王老太医轻轻摩挲手指,良久后,才回应: “是‘雪蛾鳞’,俗称‘白石灰’,北梁那边比较常见,大魏用的人少,不算毒药,但厉害在沾之入肉,可阻塞气脉,短时间难以处理,多用来偷袭或者阻断追兵。” “哦……该怎么解?” “七日可自行恢复,老夫给你扎一针,两刻钟便无碍。” “……”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点无语,暗道:芝麻大点事儿,至于看这么久?弄得我都开始想怎么交代后事了…… 但这话肯定不好说,夜惊堂微笑道:“王老果然名不虚传,那白色粉末,看起来着实像石灰,没想到还大有来历……” “雪鹅鳞也是往人脸上撒,作用和生石灰区别不大,才有‘白石灰’的俗称,都是不讲武德的物件儿。若是撒的准,这东西其实不如生石灰见效快,只是武艺高强之人身法都不俗,生石灰撒不到,江湖宵小才琢磨出了此物。” “哦……受教。” 王老太医说话间,从旁边的针盒里,取来一根金针,刺在夜惊堂的左臂上,又在夜惊堂指尖扎了下,指尖当即渗出黑色血珠,滴落在瓷碗里。 夜惊堂发现王老太医施完针后,又在把脉,询问道: “在下还有其他病症?” 王老太医手指轻敲扶手,琢磨良久,抬起老眼询问: “你亲爹是谁?” ? 夜惊堂没料到王老太医会问这个,摇头道: “我是弃儿,被义父捡来,不知生世。王老莫非看出了什么?” 王老太医摸了摸胡须:“龙生龙、凤生凤,你根骨之好,在老夫生平所见之人中,也能名列前茅,父母绝非等闲之辈,只是好奇罢了。” “呵呵~王老过奖,可能是我义父自幼底子打得好。” 滴答~ 滴答~ 指尖的血珠滴落在碗里,乌黑颜色肉眼可见的变淡。 王老太医认真号着脉,良久后又道: “‘筋骨皮’是表象,‘精气神’才是内里。只锤炼筋骨皮,而不兼修内里,会透支人之先天精气,非长寿之道。以后你不管练什么武功,都要谨记此理。” 夜惊堂感觉王老太医话里有话,但不好确认,便颔首道: “我以后定当注意。王老可是看出了我的武艺路数?” “运气法门,必走人之气脉,只要经阅历深厚,从气脉强弱就能看出一二。老夫给狂牙子、仇天合、老枪魁都把过脉,能从你身上能看到影子。” 夜惊堂眼神讶异,颔首一礼:“失敬,是在下孤陋寡闻。王老可给郑峰把过脉?” “郑峰重伤后,来过一次,气脉尽断,连孕育子孙都是奢望,老夫是大夫,不是神仙,救不了。” 夜惊堂目光略微动了下,倒也没露出异色,只是缓缓点头。 “不要走动,手指不再滴血,即可自行拔针。” 王老太医说完后,杵着拐杖起身,走向了堂后。 夜惊堂有点心绪,独自沉默片刻后,忽然想起鸟鸟还在外面上班,转眼看向外面,结果发现本来在门外等候的骆女侠,此时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 第114章 姑娘且听我一言 第114章 姑娘且听我一言 咕噜噜—— 奢华车辇在王家医馆外停下,黑衙护卫守住路口,马车尚未停稳,东方离人便跃下马车,走向医馆后方。 正在百子柜前抓药的王夫人,见状连忙走出医馆,欠身一礼: “殿下,您怎么来了?” 东方离人脚步放慢几分,做出不疾不徐的女王爷姿态,询问道: “过来看看,夜惊堂伤势如何?” 王夫人神情柔和,相伴而行: “夜公子方才过来,妾身号了下脉,没大碍,让老爷子施针呢。话说夜公子那未婚妻,长得是真好看……” “?” 东方离人脚步猛地一顿,双眸中闪过异色: “未婚妻……他意中人也在?” “是啊,很漂亮一个姑娘,看起来比夜公子年长几岁,气质特别好,很是在意夜公子,一直在廊道里转悠等消息……”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有点不敢进门。 但转念一想,她和夜惊堂又没啥关系,过来慰问下属罢了,撞上家眷很正常,有什么不敢进门的? 东方离人心底十分古怪,想了想: “本王身份特殊,不要惊扰了夜惊堂的家眷,嗯……带本王去瞧瞧,本王挺好奇,夜惊堂这种人中龙凤,能看上什么样的女子。” 王夫人可是过来人,明白靖王的心理路程,当下也没多说,把靖王带到了王家大宅的一间偏厅里,自窗口可以看到正堂外的游廊。 东方离人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在窗前悄悄打量,可见游廊中有一位身着夜行衣的小少妇,双手迭在腰间来回踱步。 仔细看去,少妇生的肤白如玉、唇红似朱,如淡烟般的黛眉,配上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眸,随意回眸,都能看得人如痴如醉,特别是现在满心担忧,轻咬下唇探头打量的模样,恐怕世间最冷的男人,瞧见心肝都会颤一下。 至于女子身材,穿着贴身的夜行衣,可以明显看到盈盈如柳的纤细腰身,双腿笔直修长,臀线却十分丰腴,臀宽过肩,一看就是《侠女泪》上描述的极品美人类型。 而更特殊的是此女的气质,看起来和下凡的天女似得,不沾半点人间烟火,透着一股出尘于世的仙气。 怪不得夜惊堂会看上…… 东方离人瞧见此女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夜惊堂为何会对意中人念念不忘。 她虽然对容貌很自信,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更像是江湖侠客幻想中的神仙眷侣。 而她明显强势了些,缺了几分温润娇柔的女人味…… “……” 东方离人瞩目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回过身来,沉吟不语。 王夫人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微笑道: “妾身瞧见这姑娘,确实自惭形秽,不过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殿下同样是倾国之姿,只是气质和这姑娘不同,就好似牡丹和芙蓉,各有各的好。而且……” 王夫人左右看了看,踮起脚尖,凑到东方离人耳边: “而且妾身看这姑娘面向,就知道比较纤弱,是一碰就动情的那种女子,配上夜公子这种龙精虎猛的男儿,大概率天天晚上抹眼泪……”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神色稍显古怪: “是吗?嗯……你和本王说这个作甚?” 王夫人微笑道:“殿下关怀下属,这些生活上的事情,不也得操心。要不妾身去和那姑娘说说,让她不要善妒……” 东方离人敏锐察觉王夫人话里有话,抬手道: “这个就不用了,嗯……你上次说阳气过盛什么的,本王实在没法和夜惊堂开口。夜惊堂比较……比较君子,你可以点拨一下这姑娘,别天长日久的,真把夜惊堂身体……” 王夫人觉得靖王是真有大妇风范,微笑颔首: “妾身明白,这就去和那姑娘聊聊。” 东方离人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啥都不合适,就转身道: “伱把这姑娘支开,本王去问下案情,别被她撞见误会了。” “是。” …… ———— “唧唧唧——” 夜色寂寂,正堂外回荡着清幽虫鸣。 骆凝身着夜行衣,把面巾取了下来,露出了挽在脑后的黑发,双手扣在腰间,和担忧相公病情的小媳妇似得,在廊道里来回踱步。 王老太医的名号,骆凝如雷贯耳,方才过来时,她还觉得夜惊堂没啥大碍,但王老太医一把脉,就是小半天,还面色凝重一句话不说,给人的感觉,基本上是可以准备后事了。 小贼还不到二十岁呀…… 骆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觉得自己和夜惊堂没啥关系,但忽然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心底发凉额头冒汗,好似魂儿和身体都不在一起。 不会的,肯定没事儿…… 小贼看着就命硬,一副儿孙满堂的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阴沟里翻船…… 如此胡思乱想,来回踱步不知多少次,屋里还没传来动静,廊道后倒是响起脚步。 骆凝回头看去,却见医馆的女掌柜走了过来,表情和睦: “姑娘不用担心。不管治不治的好的病,老爷子都是瞧一眼,就着手写方子,或者让人安排后事,能看这么久,肯定是在看其他东西。夜公子根骨极好,我上次也看了很久。” 骆凝听见这话,如释重负,颔首一礼: “谢王夫人解惑。惊堂还有多久出来?” “这说不准,老爷子脾气大,我也不敢进去问。嗯……姑娘是夜公子的红颜知己吧?” 骆凝过来时已经和夜惊堂对了口风,此时并未否认,脸色微红道: “是啊,嗯……认识也不久……” 王夫人柔柔颔首,抬手示意:“我有些事儿,要和姑娘叮嘱,是关于夜公子的。” 说着外前宅走去。 骆凝稍显疑惑,不过再厉害的人,面对大夫也得怂三分,当下规规矩矩跟着王夫人,来到了前面的医馆里,询问道: “惊堂身体有问题?” 王夫人站在药柜旁,轻声道:“看姑娘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常年强身健体,则气血旺盛;十八九岁的儿郎,又是精气最旺的时候。夜公子根骨很好,习武又太勤奋,不懂‘劳逸结合’,盛极必衰、物极必反,长此以往下去,可能会出问题。” 骆凝想了想道:“我……我知道阳气过旺,会心烦燥怒、口舌生疮,吃点清热去火的药即可,这没大碍吧?” 王夫人语重心长道:“是药三分毒,平日生活上能自行调理,自然比吃药好。而且这事儿放在常人身上没啥,放在高手身上可不是小事儿;体内阴阳失衡、气血杂乱,容易心浮气躁,很难心如止水。夜公子经常与人搏杀,生死只在毫厘之间,心头一点波澜,可能就是生死之别。姑娘若真关心情郎,还是得放开点,别等着出事儿了,才悔青肠子抹眼泪……” 骆凝明白了意思,觉得事情确实挺严重,但…… “夫人是说,得和惊堂……帮他调理身心?” 王夫人认真颔首:“男女相合,本就是调理之道,过劳则伤身,没有也伤身,要适度。姑娘莫非不方便?” “……” 骆凝眼神十分古怪,她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肯定不方便伺候小贼呀。 但王夫人说的这么郑重,她作为‘未婚妻’,坚决抵触好像有点不识大体,想了想只能道: “嗯……惊堂很疼我,为人也君子,我为了调理身体,才和他……他恐怕不会答应。” 王夫人见夜惊堂这么好的条件,至今还‘守身如玉’,就知道是个在乎姑娘感受的谦谦君子。 她想了想,转身拉开药柜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药盒,放到骆凝手里: “只要姑娘愿意,夜公子最多事前犹豫一下,事后只会更珍爱姑娘。姑娘要是不好开口,或者觉得夜公子不会答应,就把此药给他吃一粒,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过来套近乎,再勉为其难、半推半就……” ?! 骆凝目光怪异,低声道:“这是春药?” 王夫人连忙摇头,凑近解释:“我这是正规医馆,岂会卖那种乱人心智的害人物件。这就是寻常滋补之物,就和山楂开胃,让人食欲大增一样,再有食欲,也明白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若姑娘后悔了,真不让情郎碰,夜公子自然坚守君子之道,不会对姑娘无礼;但姑娘若是答应,那就是‘久旱逢甘露’,夜公子往后指不定多心疼你……” “……” 骆凝眨了眨眼睛,觉得小贼一点就炸,在轻薄侠女的事情上,完全不需要这东西推波助澜。 她怎么可能因为调理身体的事儿,背着薛白锦,和小贼睡觉觉。 骆凝略微琢磨,还是想让王夫人开一记正常的清热败火药方,给夜惊堂先用着。 但尚未酝酿好说辞,余光就发现,医馆的大门处,探出一张风娇水媚的美艳脸颊,正朝门里面张望,而后看向了她。 医馆大门的角落,也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歪头打招呼: “叽~” ?! 第115章 我给惊堂送去 第115章 我给惊堂送去 稍早之前,天水桥。 裴湘君出差回来,面前便是近一个月的琐碎事务,在账房里忙活到入夜,才大略整理完。 带着几分疲倦回到裴家大宅,宅子里很安静。 裴湘君直接来到后宅,可见大嫂张夫人,在茶厅里就坐,手持针线,眉宇间满是欣慰笑意。 “大嫂,什么事儿这般开心?” “三娘来啦,坐吧。今早上,洛儿不服气,自作主张跑去和惊堂出门办事儿,结果惊堂单枪匹马从梧桐街打到西市,把洛儿给镇住了,回来各种夸惊堂厉害,然后收拾铺盖卷就回了书院,看起来是感觉到压力,知道不读书,以后裴家就没他啥事儿了。” 裴湘君对此并不意外,在茶案对面坐下: “惊堂确实厉害,这次出门,事儿也办的挺好,就是……就是有点莽撞……” 张夫人给裴湘君倒了杯茶: “你说周怀礼的事儿?惊堂能解决掉后续麻烦,那就不算莽撞,算真本事……” “唉……” 裴湘君说的是教主夫人的事儿,但这事儿实在不敢让大嫂知道。她想了想,委婉道: “惊堂在江湖上,认识了个侠女,是平天教的人……” 张夫人目光一凝,警觉道: “平天教来挖墙脚?” 裴湘君颔首:“平天教肯定有挖墙脚的意思,但惊堂好像是真喜欢……” 张夫人放下针线,表情严肃起来: “三娘,惊堂刚来时我就说了,要防着其他江湖势力挖墙脚,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裴湘君幽声一叹:“我也没料到,平天教下手这么快。惊堂和我保证过,以后继续帮裴家……” 张夫人在茶案上轻拍了下,有点恼火: “惊堂和我裴家无亲无故,二哥都是离家出走,人家能帮忙出于情义,我裴家本就不该心安理得接下,现在人家心有所许,你真好意思把人家继续留着? “我早就说了,伱要么自己上,要么就在楼里挑选个肤白貌美的姑娘,先把人心留住。结果可好,你自己不上,还不肯让楼里的人染指。 “秀荷都眼巴巴望多久了,你是没看见?大圆楼谈事儿,泽州堂的堂主都厚着脸皮把孙女提出来了,你一口把人拦回去,然后现在让外人先下了手,你到底啥意思?” “……” 裴湘君本来觉得没啥,现在一听大嫂数落,才发现自己干的事儿,和宋叔区别不大,稍作迟疑,幽幽叹了一声: “那大嫂说怎么办?” 张夫人蹙眉道:“平天教用美人计,你就不会?你还近水楼台,能玩不过几千里之外的平天教?” “我……唉……我和惊堂认识也不久,这么大的事儿,实在不好下决定……” 张夫人想了想,脸色一板: “你要是做不了主,我帮你做主。长嫂如母,你大哥、师父都不在,你的婚事就该我拿主意。这么好个儿郎,送到嘴边你都没吃上,让你师父知道,怕是得把棺材板踹开出来说教你几句。 “错过夜惊堂,你准得后悔一辈子,这事大嫂给你拍板,你以后就算后悔,也只骂大嫂乱点鸳鸯,红花楼至少还能撑住,再怎么也比人跑了,红花楼也没了,你懊悔终身的强。”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我……唉,我找机会,再和惊堂聊聊此事吧……” 两人正闲谈间,门外传来响动。 转眼看去,秀荷从垂花门跑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只大鸟: “三娘,夜少爷的鸟忽然飞过来了……” “叽叽~~” 鸟鸟见到裴湘君,就飞到了窗台上,抬起翅膀指向外面: “叽!” 裴湘君有些茫然,起身捧着鸟鸟询问: “做什么?惊堂出事儿了?” “叽叽叽……” 鸟鸟晃动翅膀叽叽喳喳,示意——鸟鸟刚才去追贼,好不容易跟到老巢,回去发现堂堂竟然先下班了。 在家里找不到,又去鸣玉楼,结果发现胖头龙姐姐也不在,就只能来找你…… 裴湘君半个‘叽’听不懂,但明白鸟鸟肯定是有事儿,不敢耽搁,和鸟鸟一起出了门。 鸟鸟也聪明,没把裴湘君直接往凶手藏身的地方带,而是先到了缉盗司衙门。 裴湘君略微一打听,得知夜惊堂刚才与凶手大战,已经去了王太医府上。 裴湘君着实没料到,夜惊堂回来第一天,能从早上打到晚上,心头担忧之下,又快速赶到了文德桥。 微风勾开流云,露出了银月星光。 裴湘君脚步匆匆来到了医馆附近,发现不远处停着靖王府的马车,有点犹豫。 但靖王都跑来了,惊堂指不定伤的很重。 裴湘君思来想去,还是带着鸟鸟来到了医馆门口。 时间并不算太晚,偶尔有文德桥大户家眷过来寻医问药,附近的黑衙护卫,见一个女人家往医馆走,倒也没拦。 裴湘君来到门口,还没进去,隐隐约约听到一句: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过来套近乎,再勉为其难……” ? 裴湘君听出是王夫人的声音,有些疑惑,探头打量。 结果抬眼就看到,王夫人站在药柜角落,和人低声说着话。 而王夫人对面,是个冷艳动人的绝色女子,那双颇为惹眼的桃花美眸…… 这不惊堂的…… 不对!这不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吗? 裴湘君表情微呆,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眼底显出些许怪异。 鸟鸟倒是很热情,从门口角落探头,抬起翅膀: “叽~” 医馆内外安静了下。 王夫人转眼望去,略显讶异: “裴小姐,你怎么大晚上一个人跑来了?可是家中有急事儿?” 骆凝忽然撞见三娘,心都颤了下,本想做出温柔小媳妇的模样,但又觉得不对…… 一夜湘君白发多…… 她是未婚妻的话,这女东家,按理说是她的情敌…… 骆凝心中急转,摆出了不卑不亢的姿态,颔首一礼: “三娘,你是来探望惊堂的?” 裴湘君见这教主夫人,不知道她红花楼的身份,心里顿时定了一大截,仪态端正走进屋里,如同过来探望子侄的长辈: “凝儿,你也在呀。王夫人,惊堂是我家的少爷,听说出事儿了,过来探望一下……” 王夫人确实没了解过夜惊堂的家庭背景,意外道: “是嘛?我就说谁家养出这么俊个儿郎,原来是天水桥的少爷。夜公子没事儿,老爷子正在施针,你们先聊吧。” 凝儿姑娘遇见婆家人,王夫人自然不好站在旁边拉家常,当下离开的医馆大厅。 裴湘君双手迭在腰间,不紧不慢来到骆凝面前,眼神关切: “凝儿姑娘怎么穿成这样?刚才和惊堂一起去办事儿了?” “是啊,嗯……三娘怎么来了?” “鸟鸟飞过来找我,就过来了。” 裴湘君有点好奇,探头打量医馆后方,询问道: “靖王也在里面,凝儿姑娘刚才遇上没有?” “嗯?” 骆凝还真没注意到女王爷过来了,来到门前查看,才发现街边停着靖王府的马车。 骆凝现在的身份,和女王爷可是情敌! 而真实身份更离谱,一个是皇帝的妹妹,一个是反贼头子的夫人,撞上就是你死我活。 为此骆凝也不敢久留,想了想道: “我倒是没见到女王爷,嗯……惊堂就在里面,估计待会就出来了,我是江湖女子,不敢叨扰女王爷,要不先回去,三娘在这里等着?” 裴湘君知道教主夫人不敢‘王见王’,虽然很想敲打一下这挖墙脚的教主夫人,但怕身份暴露被骆凝秋后算账,想想还是算了,很是理解的道: “那凝儿姑娘路上小心些,嗯……这是什么?” 裴湘君望向骆凝手中的药盒。 ?! 正准备跑路的骆凝,表情一僵,故作镇定道: “是王夫人给惊堂开的药,用以调理身体……” 裴湘君恍然,自然而然伸手,把药盒接过来: “是吗,我待会给惊堂就行了。” 骆凝握着小药盒,根本不想撒手。 不曾想面前这三娘还挺霸道,干净利落的一抽,就把药盒给拿了过去。 “哎?” 骆凝都惊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裴湘君还道是这教主夫人,把她当‘抢着伺候情郎’的情敌看。当下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把药盒收入袖中,询问道: “凝儿姑娘还有事儿吗?” 我倒是没事儿,怕你有事儿…… 骆凝瞪大眸子,心底十分怪异,想说这是助兴的药,但她找王夫人开这种药,被面前的情敌知道,还不知得怎么想她。 骆凝再三犹豫,终是没敢解释,只是委婉提醒: “这药是王夫人开的,用法效果我还没问,嗯……三娘一定得先听下医嘱。我先告辞了。” 骆凝说完,赶紧跑了。 裴湘君觉得这教主夫人有点古怪,但也没往心里去,来到医馆后方,找到了在忙活的王夫人,询问道: “王夫人,这个药该怎么用?” 王夫人正在收拾干药材,转过头来,发现裴湘君的手里的小药盒,微微一愣,暗道:凝儿姑娘也是傻,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给别人,头上有个靖王压着还嫌不够委屈? 这些终究是别人家务事,王夫人也不好多嘴,只是柔声解释: “每次一粒,两刻钟即可见药效。” “哦……” 第116章 入口柔,一线喉 第116章 入口柔,一线喉 王老太医离开,正堂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盏幽烛,和丝丝缕缕的药香。 滴答~~ 指尖已经渗出的血珠,已经恢复正常的鲜红,许久才会滴落一颗。 夜惊堂胳膊放在扶手上,靠着椅子就坐,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和在医院输液似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椅子旁边少挂了个药瓶子。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脚步。 踏踏…… 转眼看去,胖头龙熠熠生辉的笨笨,带着随从走了过来,表情不怒自威,如探望下属的上级。 “殿下,你怎么……” “不必起身。” 东方离人抬起屏退左右,来到近前: “伤势如何?” 说话间,东方离人俯下身来,打量夜惊堂放在的左手。 本来这个动作没啥,但夜惊堂坐在大椅上,东方离人个子又很高,站在身边弯腰,压迫感十足的胖头龙就送到了眼前,肉眼可见的沉甸甸触手可及。 ! 夜惊堂不好盯着胖头龙打量,只能转开目光,示意旁边的座椅: “殿下怎么来了?你在外面可遇上……” “你意中人?” 夜惊堂点了点头,说起来有点担心。 东方离人站直身体,神色平淡:“遇上了,怕惊扰伱的家眷,没碰面。话说那么漂亮的姑娘,你是从什么地方拐回来的?” “唉,怎么能拐,机缘巧合就认识了,然后就走到了一起,今晚上带着她出来办案,没想到凶手如此狡诈……” 东方离人提了张椅子,在夜惊堂面前正襟危坐,姿态和审问嫌疑人似得: “既然是办案,为何不来告知本王,而要带着家眷一起?” 夜惊堂回答很是坦诚: “殿下实战经验为零,真遇上事儿,我还得分心保护……” 啪—— 东方离人被这坦诚话语话气的不轻,轻拍扶手: “本王手底下几千号人,意思是给你安排人手,你以为本王千金之躯,会和你一起出门查案?” 夜惊堂笑道:“我也只是瞎猜,真把黑衙的总捕带着,万一啥也没发生,岂不是丢人现眼。” 东方离人说到这里,眼神认真几分,好奇询问: “你怎么猜到官府有内应?” 夜惊堂摇头道:“我就是想晚上再去研究下掌印,凝儿也好奇,就一起打扮成这样过去了,哪想到正巧撞上凶手毁尸灭迹。凶手能这么快摸过来,肯定是在官府有内应,绝非独自犯案。” 东方离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也很厉害了,至少你确实看出掌印存在问题,才引得凶手现身。你可看到来人面貌?” 夜惊堂仔细回想:“没有。从身高、兵器、体态来看,绝对是凶手,但竹籍街办案的时候不在场。凶手武艺没我高,但也不容小觑,会北梁破锋刀、凃州龙气剑,袖中有一根红绳,可以穿透房梁用以位移,身上带着不少暗器烟丸,还有燕北那边的‘雪蛾鳞’……” 东方离人安静听完,蹙眉思索: “会这么多武艺,来源覆盖天南地北,估计又是绿匪的人暗中作祟。” “我让鸟鸟去追了,鸟鸟应该快回来了,待会就可以继续查。”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布局如此缜密,心中着实佩服,不过看到夜惊堂手底下的血碗,还是严肃道: “此事无论是否侦破,你都记首功。接下来的事儿,让衙门总捕去办即可,你好好休息。他们吃着官粮,几个月摸不到一点线索;你一文钱俸禄不拿,大晚上还在拼命,真是……” 夜惊堂笑道:“殿下对我这么好,连‘玉骨图’都给我,我把殿下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来做,也是应该的。”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你有这个心就好,但也不要拿安危开玩笑,本王手底下有的是高手。忙了一天,好好回去陪你的意中人吧。” 夜惊堂隐隐感觉,这话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醋味,但也不好点明,只是含笑点头。 两人闲谈不过几句,门外再度传来响动。 “叽叽叽……” 鸟鸟煽着翅膀,从门口飞进来,落在夜惊堂肩膀上,看模样很生气! 不过瞧见夜惊堂似乎受伤了,又用脑壳去蹭夜惊堂的脖子,估计是在安慰。 夜惊堂见手指不再渗出血珠,便把金针拔了下来,放在了案台上: “找到人没有?” “叽。” 鸟鸟张开鸟喙,讨要打赏。 东方离人接触几次,也大略能看懂鸟语,把鸟鸟接过来: “带本王去找,若是抓住凶手,本王赐你一个金丝大鸟笼。” “叽?!” 鸟鸟听到鸟笼,又跳回了夜惊堂肩膀,一副‘鸟鸟不认识你’的小模样。 夜惊堂和东方离人相伴走出正堂,没找到骆女侠的踪迹,反倒是瞧见身着鹅黄夏裙的三娘,站在游廊拐角探头打量,手里拿着个小药盒。 “民女拜见殿下。” “裴姑娘也来了,嗯……凝儿姑娘呢?” 东方离人左右查看。 “凝儿姑娘脸皮薄,瞧见殿下来了,不好意思,先走了。” 裴湘君打量夜惊堂气色,见没啥问题,又开口道: “惊堂没啥事儿,我也先回去了……” 东方离人连忙抬手:“不必。夜惊堂,你送裴小姐回府,本王还有差事要办,先行告辞。” 说着把夜惊堂肩膀上的鸟鸟抱过来,带着随从离去。 ———— 随着女王爷和骆女侠的离开,王家医馆安静下来。 夜惊堂和医馆掌柜告辞后,和三娘一起走出了医馆大门。 女王爷一走,裴湘君贤惠端庄的气质就有了变化,双手迭在腰间,摆出吃醋长辈的姿态,留给夜惊堂一个后脑勺: “哼~你真是厉害,早上打趴下两个还嫌弃不过瘾,晚上又跑来和人血拼……” 夜惊堂走在跟前,叹了口气:“没办法。早上是帮三娘天水桥解决麻烦,晚上是给黑衙办案子,两头都得顾,我这也是为了让靖王赏识,以后好庇护红花楼嘛。” 裴湘君脚步放慢几分,变成肩并肩:“办事儿得有个主次吧?我让你帮忙,还得安排几个高手跟着,以免出岔子。你帮衙门办案,心意到就行了,拼什么命?你确定不是为了讨好女王爷?” “怎么能说故意讨好,靖王对我关乎备至,我只做这些都觉得受之有愧,唉……江湖上最难还的债,便是人情债,这话果然有点道理。” 裴湘君酸溜溜抱怨几句,见夜惊堂露出无奈之色,便也不说了,转而道: “今天派人注意过,程二爷派人去了铁佛岭,恐怕过几天,怒目金刚就会杀过来,你当心些。” “这我自然知道……” 说话间,两人到了街边。 靖王府的马车已经离开,只剩一匹官府的马,停在医馆旁的马房里。 裴湘君过来的着急,并未乘车,两人共乘一马倒是可以,但裴湘君穿着裙子显然不太方便。 夜惊堂见此,想去找张夫人接一辆马车,但裴湘君却上前把马迁过来: “能回去就行,别麻烦人家了。” 夜惊堂见此也就作罢,来到跟前,让三娘上去,然后和孙悟空似得,牵着马匹往天水桥走去。 蹄哒、蹄哒…… 白石长街空旷无人,只有沿街两岸的灯火绿树。 裴湘君侧坐在马背上,见夜惊堂如此规矩的牵马,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不也上来吧,又没人看见。” “这里没人,前面街上肯定有,让人误会三娘了多不好。” “唉……” 裴湘君双手迭在腰间,看着夜惊堂挺拔的背影,不免又想起了大嫂的话语,和红花楼的内忧外患,正暗暗琢磨之际,忽然想起手里的药盒。 她把药盒打开,可见里面点着红色的软布,有四个凹坑,每个里面都有一粒药香四溢的丹药,能闻出来人参等名贵药材,应该是调理身体的东西,便抬指拈出一颗: “惊堂,这是王夫人刚才给你开的药,来吃了。” 夜惊堂回过头来,抬手欲接,结果三娘直接一抛,他也只得和吃花生似得张嘴接住,感觉……嗯…… 不苦,入口柔,一线喉…… 第117章 三娘,你对我下药? 第117章 三娘,你对我下药? 文德桥和天水桥,顾名思义,都在京城内河畔,区别是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距离并不算近。 夜惊堂牵着马快步行走,穿过繁华街市和僻静小街,走了半个小时,才从天水桥的后街,回到了裴家巷子里。 裴湘君坐在马上,因为路边事儿有行人,又与夜惊堂有些距离,不好闲话家常,一直在暗暗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马匹在挂着‘裴’字灯笼的大门外停下,裴湘君跳下马来,整理了下裙子: “惊堂,走进去坐坐,我和你说点事儿。” “呃……” 夜惊堂感觉胸腹间有点燥热,莫名其妙老回想起笨笨的肉蛋冲击、骆女侠的含羞忍辱、三娘的露肩回眸…… 听见三娘声音,夜惊堂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眼: “什么事儿?要不就在这儿聊?” 裴湘君刚准备进入驸马,听见这话又顿住脚步,露出酸酸的眼神儿: “急着回去陪凝儿姑娘?” 嗯。 夜惊堂不知道为什么,好想抱着骆女侠聊聊天,但看到三娘幽怨的模样,心思顿时压了下去,跟着走上台阶: “都已经晚上了,进去指不定还有人听着,就在这聊吧。” 裴湘君想了想倒也没坚持,双手迭在腰间,看着远处的巷口,暗暗酝酿话语。 夜惊堂站在三娘旁边,目光情不自禁,瞄向了腰后那一抹完满的丰腴曲线…… 还回想起上次不经意握住的手感…… 昏黄灯笼的照应下,腰后那抹浑圆犹如中秋佳节般的圆月…… 夜惊堂鬼使神差抬起手…… 啪—— 一声脆响。 裴湘君正在深思,听见后面响起巴掌声,茫然回眸: “怎么了?” 夜惊堂手在自己脸上搓了搓,眼神有点惶恐,故作冷峻四处打量: “嗯……夏天了,有蚊子?” “有蚊子你打自己脸作甚,真是……” 裴湘君环视门外,还没发现“嗡嗡嗡~”的动静,忽然又发现旁边的夜惊堂,转过身去,看着大门旁边的对联,目光炯炯有神。 ?? 裴湘君跟着打量,略显茫然: “惊堂,你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 夜惊堂都不敢去看身边‘三步斩男’的美娇娘,盯着对联若有所思: “这字迹龙飞凤舞,着实不凡,看起来出自名家之手……” “街上几钱银子买的,什么名家之手。” “是吗……这房梁,看起来有点年头了……” 裴湘君看着夜惊堂左顾右盼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摇头道: “聊正事儿。我今天和伱伯母说,你这次出门,遇上了平天教一个侠女,你很喜欢……” “大伯母怎么说?” 夜惊堂感觉浑身躁得慌,就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结果视线刚好就在三娘腰后的浑圆之上。 ?! 夜惊堂想站起,却发现剑拔弩张,已经站不起来了…… 裴湘君倒是没注意到夜惊堂的异样,轻抚裙摆,在门槛上并肩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望着屋檐下摇摇晃晃的昏黄灯笼,眉宇间带着三分无奈: “你大伯母说,我裴家本就亏待你,你有了意中人,就不能强留,但裴家不能没有你。所以让我赶快在楼里找个人,许给你,唉……青龙堂就这么几个待嫁的姑娘,你自己说说,你能瞧上谁?” 裴湘君说到这里,偷偷看向夜惊堂,想摸摸意思,结果发现——惊堂目不转睛瞄着她的唇瓣…… ?! 裴湘君杏眸瞪大了几分,倒是有点慌了,坐直几分: “我是你……你可别乱起念头。” 夜惊堂抹了把脸,坐立不安: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为了证明不会抛下裴家,想和三娘那什么……这多亏待三娘。”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稍作迟疑,又道:“但是你大伯母的意思,就是让我……让我把你留住,你说我该怎么办?” “终身大事,应该三娘自己定夺,我……我都可以……” “你都可以?!” 裴湘君眸子瞪得圆圆的,可见眼底之错愕。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 夜惊堂感觉自己有点飘,啥想法都往外说,他压下杂念整理思绪: “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给三娘帮忙,三娘对我无微不至,我心里肯定不止‘侠义’那么简单……但这些事情,我还是希望三娘能从自己的角度考虑,不要光想着红花楼这些外部原因。设想如果没红花楼的事儿,没大伯母催你,你只是寻常女儿家,会不会这么着急,想着委屈自己,把我留在裴家?” “……” 这话可算说道了心窝子里。 裴湘君认识夜惊堂也不久,心里观感很好,但因为夜惊堂不住在裴家,连接触的机会都不多,也就坐船的时候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夜惊堂无与伦比的优秀,确实让她想时时刻刻留在身边,但初衷是因为想帮红花楼和裴家,自己心中有没有儿女之情,根本说不清楚。 见夜惊堂如此坦诚,裴湘君眨了眨眸子,眼底露出了一抹复杂,又捧着下巴,望向屋檐下摇摇晃晃的灯笼: “惊堂,我果然没看错你……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但越是这样,我心底便越觉得亏欠你,和不劳而获一样……” 夜惊堂知道三娘心绪不宁,想开导两句,但现在满脑子都是‘开导’! 完全没法整理思绪的情况下,他只能用手挫着膝盖,左顾右盼。 裴湘君碎碎念念,心底百转千回,发现夜惊堂急着走,有些幽怨了: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陪凝儿姑娘?” “我……” 夜惊堂恨不得把身边的三娘抱着啵两口,这春发的太突然,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绝不是这种色中饿鬼,问题只可能出现在刚才吃的药上面…… 药…… 夜惊堂眼底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转过头来: “三娘,你是不是对我下药了?” “嗯??”裴湘君幽幽怨怨的表情一呆。 “我知道三娘是为了红花楼,但你怎么能委屈自己,做这种傻事儿?唉,事已至此,我……我呸!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 裴湘君看着夜惊堂古古怪怪的模样,眼神莫名: “惊堂,你冷静点……我对你下什么药了?” 夜惊堂摸了摸自己脸:“就是刚才的药,我感觉……嗯……” 裴湘君才发现夜惊堂脸有点红,抬手用指背摸了下——脸颊滚烫,呼吸热的和动情的公牛似得。 ?! 裴湘君眼神错愕,稍作回想,明白了什么,柳眉倒竖: “这个妖女!” “嗯?” 夜惊堂转过头来:“什么妖女?三娘下的药,是妖女给的?” “什么我下的药,我给你下药作甚?” 裴湘君十分严肃,把药盒拿出来: “这药是平天教那个狐媚子开的。我亲眼看到她拉着王夫人,开了这药,我说拿来送给你,她反应还挺古怪,不肯给,怪不得……原来打着这种注意!” 骆女侠? 夜惊堂连忙摇头:“不可能。” 裴湘君咬牙切齿道:“我进门前,亲耳听到有人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过来套近乎,再勉为其难……’,当时不明白这话意思,现在算明白了。她是在故意吊着你,表面上拒人千里,然后偷偷给你下药,让你忍不住用强。这样你就理亏,她可以继续摆高冷姿态,你还得哄着她……” 夜惊堂摆手道:“怎么可能,骆女侠纯的很,不是这样的女子。” “你……” 裴湘君见这种时候了,夜惊堂还如此信任教主夫人,眼神委屈幽怨,如同看着不认识的负心人: “你意思是我骗你咯?你信她,我都是在胡说八道,对吧?” ?! 夜惊堂见势不妙,柔声安慰: “不是。此事必然有隐情……我回去问问,明天再和三娘解释……” 裴湘君连忙把夜惊堂拉住,眼神恼火: “你不准走!” 夜惊堂想起身,才发现站着不方便,又坐下: “我回去把情况问清楚罢了……” “这情况还用问?她明摆着想给你下药。你都把药吃了,回去后还不是任她拿捏?就你现在这模样,那狐媚子说什么,你恐怕都会答应……” 裴湘君咬了咬牙,义正言辞道: “我不能让你中套!” 夜惊堂说实话,现在挺希望是骆女侠故意给他下药,这样回去后,就能那什么了…… 但看三娘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他今天敢走,三娘就敢吊死在门口,当下只能抬手: “好,我等药劲儿过了再回去。嗯……三娘有没有解药?我现在控制不止思绪,怕待会冒犯了三娘。” 裴湘君左右看了看:“我怎么会准备这种解药……我看你眼神澄澈,不像是中了春药的样子,应该……应该能压住吧?” 夜惊堂吸了口气,呼吸灼热: “三娘进屋,我就能压住,你坐在这里,我……” 裴湘君倒是明白意思,她太性感了…… 但我进屋,你跑了怎么办? 这平天教的狐媚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好在她机智,把药拦住了,没让惊堂掉坑里…… 但惊堂吃了呀,这不平白难受一晚上…… 裴湘君觉得这么坐着,也不太对劲儿,眼珠转了转: “要不……你去找靖王?” “……” 夜惊堂觉得这主意好,但马上又把杂念压了下去,暗道:这药当真猛,我怎么能打这种歪注意……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 裴湘君表情着实古怪,尚未想好该如何处理这局面,巷口忽然响起脚步。 两人转眼看去,却见一个身着青衣、头戴帷帽的女子,出现在了巷口,正探头朝里面打量。 夜惊堂神色一喜,和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招手: “骆女……呜——” 裴湘君则是脸色一沉,连忙把夜惊堂嘴捂住,想往门里面藏,还低声道: “你还叫?没长心眼呀你?” 夜惊堂被三娘直接抱着往门里拖,半个人都倒在三娘怀里。 裴湘君着急躲教主夫人,本来没注意到衣襟的不对…… “呀——!” 裴湘君惊的一抖,连忙松开夜惊堂,双手抱住衣襟,脸色涨红,眼神惶恐羞愤。 夜惊堂心思乱飘,翻身而起: “三娘,你知道的,这真不怪我……我被下药了。” “……” 裴湘君瞪大杏眸,眼神非常复杂,见夜惊堂要往出走,又咬牙上前,直接抱住夜惊堂胳膊往门里拉: “你不许跟她走,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能中她的圈套!” 我去…… 夜惊堂胳膊被夹住,腿都不听使唤了,和颜悦色道: “三娘你冷静,你再这样,我会做傻事的。” 裴湘君眼神坚决,意思恐怕是——让你在红花楼做傻事,也比中了平天教妖女的奸计要好! 裴湘君脸色涨红,用力把夜惊堂往屋里拉,还想用把大门关上: “你给我进来!” “三娘,你冷静点……” 夜惊堂理智还在,哪里敢把骆女侠关门外面,只能心如死灰用腿卡着大门,等着被两人分尸…… 第118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第118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夜色已深,天水桥街面上铺面全部关闭,已经没了行人。 骆凝带着帷帽,缓步走过街道,每经过一条巷子,就会往里面看一眼。 从王家医馆出来后,骆凝本来已经回了双桂巷,心里也没多想。 但刚换好衣裳,她又觉得不对劲儿——那个女东家,明显很在乎小贼;小贼还写‘一夜湘君白发多’的诗,说明心里有那个女东家。 把王夫人开的药,给那个女东家,女东家去问了原委后,这不得顺水推舟把小贼吃了? 她虽然觉得和小贼一清如水的关系,但彼此除了最后一步,其他基本上全做了。 虽然她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让小贼负责,但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讲,不该吃的亏,她总得长点脑子防着吧? 她自己和小贼划清界限,还不让别人吃,道理上确实讲不通。 但她不吃归不吃,别人吃,她还帮忙递筷子送一盒药,这不脑壳进水吗?! 为此骆凝又跑回王家医馆,相等小贼出来就把人拉走,结果发现小贼和女东家已经一起走了。 骆凝觉得事情不对,就打听住址找过来了。 就这么满心纠结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了裴家巷子。 骆凝探头打量,正好瞧见两个灯笼下,坐着一对男女。 男的俊朗非凡、女的花容月貌,就好似月下幽会的情侣。 “……” 骆凝瞧见此景,急急回过了头,心头生出一股难以描述的酸意和恼火! 这个小贼…… 骆凝咬了咬银牙,准备负气而走之时,巷内忽然传来; “骆女……呜呜——” “你不许跟她走……” …… ?! 骆凝火气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不许跟我走? 在这女东家眼里,我应该是夜惊堂的未婚妻吧? 瞧见我过来了,你不害怕,还把夜惊堂摁住,这不骑在脸上欺负人吗? 骆凝紧紧攥着手儿,知道不该跑进去,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斗气。 但她骆凝堂堂平天教的教主夫人,被其他女人这般欺负,这口气要是忍了,以后还混什么江湖?! 骆凝深吸了口气,转身快步走进青石巷子。 踏踏踏…… 不过几步之间,骆凝就来到了裴家大门外,言语也传入耳中: “三娘,你冷静点……” “我冷静什么?伱就这么心疼那狐媚子?我对你哪点不好……” ?! 抬眼望去,风娇水媚的女人,抱着她名义上‘未婚夫’胳膊,用力往屋里拽,还想关门! 骆凝都震惊了! 见过小三泼辣的,但当着大房面这么嚣张的女人,真是头一回见! 骆凝再好的脾气,胸脯也快气炸了,气冲冲道: “夜惊堂!” 声音挺大,带着颤音,看样子是被气哭了。 夜惊堂卡在大门之内,见状连忙抬手: “骆女侠,你冷静……” 裴湘君瞧见教主夫人图谋给惊堂下药,还敢杀上门,也是不怂: “你这狐媚子吼什么?不怕街坊邻居听见笑话?” 骆凝本来想善了,这话一出,直接下不来台了,冷声道: “听见又如何?我是他未婚妻,你偷我男人,还敢当面放肆?有本事你这泼妇就喊,看咱们谁丢人!” “嘿?!” 裴湘君听见‘泼妇’,气的柳眉倒竖——她和夜惊堂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姑,你可是薛白锦明媒正娶的夫人! 有夫之妇,下药挖我家墙根也罢,还敢跑到我家门口骂街! 你真当我裴三娘是软柿子? 裴湘君怒目而视,回怼道: “惊堂是我家的少爷,你又没嫁进来,你还想大晚上从我裴家抢男人不成?” 骆凝脾气也挺大:“他拿工钱帮你家办事,你还真当他是你家人?我和他两情相悦的关系,不比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东家近?” 裴湘君没和夜惊堂确定关系,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既然两情相悦,你这狐媚子给他下什么药?” ? 骆凝听见这话,倒是怂了下…… 但都这场面了,骆凝脑子还是转的很快: “他是我未婚夫,我买药给他助兴行不行?闺房里的事儿你也要管?你凭什么管?” “……” 这话直接把裴湘君怼的哑口无言。 裴湘君吵架吵不过,但也不能让被下药的惊堂,和这平天教妖女走,只能咬牙道: “惊堂今晚上住我这儿,我陪着他,你回去等着去!” 嘿?! 骆凝衣襟鼓鼓,气的香肩微抖,也懒得再骂街,直接把帷帽一取,上来就要动手硬抢人。 裴湘君身为红花楼楼主,害怕平天教主不假,但还真不怕这以美貌出名教主夫人。 眼见这满肚子坏水儿的女人敢动手,当下也不说了,出门就要比划比划。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道声音忽然从中间响起: “停!” 夜惊堂被夹在中间,那是一人的嘴都不敢插,也插不上。 虽然料到自己脚踏三只船,迟早会被车裂,但没料到三娘和骆女侠的船先分道扬镳了。 都是江湖人,彼此无仇无怨,都能吵成这样,要是平天教和朝廷的大船翻了,他怕是得连小惊堂都得从中一分为二! 夜惊堂站在门中间,连头发都不敢随便偏,抬手拉架: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和气点,怒急伤身……” 骆凝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见这小贼还和稀泥,而不是帮她说一句,眼底有点委屈了,怒声道: “夜惊堂!你给我出来!” 裴湘君连忙把夜惊堂胳膊抱住: “你不准走。” ?! 你们要我死是吧?! 夜惊堂无可奈何之下,脸色一沉: “事先说好,我中药了,脑子不好使,你们要争是吧?好,我如你们愿……” 夜惊堂反手一抱,直接搂着三娘的腰,把她抱起来,而后来到门前,抬手搂住骆女侠的腰,一手一个抱着,大步往屋里走去: “你来了正好,一炮双响……” !? 两个吵架的女子猛然一静! 骆凝眼神惊悚,连挣扎都忘了,瞪着一脸色鬼模样的小贼: “小贼,你干什么?” 夜惊堂偏头就直接在骆女侠脸上啵了口: “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你们俩合伙给我下药,我吃解药我干什么……” 裴湘君被夜惊堂搂着腰抱着走,都愣住了,此时才回过神,脸色涨红挣扎: “惊堂!你中药了,你别发疯!我……呀——” 夜惊堂凑过去要啵三娘,结果三娘反应快,连忙后仰身子,把夜惊堂嘴捂住,扭头躲避满眼惊恐,和被用强的小媳妇似的: “惊堂,你来真的呀?!你……你中药了,别发疯……府上有丫鬟,别被人看见……狐媚子,你赶快把他领走!” 骆凝本来火气挺大,但此时也懵圈儿了,见夜惊堂似乎中了猛药,压不住了,哪里敢把这男人领回去祸害自己,连忙道: “你不是让他住你这儿吗?我……我让行了吧!” 说着骆凝奋力挣扎,从夜惊堂怀里跳下来,转身就跑。 踏踏踏…… ?! 裴湘君还被抱着,眼见丫鬟要跑出来了,急忙挣脱腰间的手,推着夜惊堂出门: “你去祸害她去!我不生气!她说的给你助兴,你可别中她套了。” 说着硬生生把夜惊堂推出裴家大门,把门关上,还插上了门栓。 咔哒—— 夜惊堂被关在门外面,表情如释重负,就和在鬼门关走了遭一般! 而后他又做出火急火燎的模样,朝巷口追了过去: “骆女侠……骆女侠?……” “……” 裴湘君后背抵着大门,脸色涨红如血,眼神复杂的能写出半本书! 直到夜惊堂这没良心的走远后,她才用力跺了下绣鞋,意思估摸是: 这骚狐媚子,敢骂我,我和你没完…… ———— (33/495) 虽然全是日常,但一万二千字,努力到了or2! 第119章 我吃给你看! 第119章 我吃给你看! 踏、踏、踏…… 一轮银月挂在京城上空,长街寂寂,只有一道青衣倩影,如同被采花贼追一般,沿着街道闷头急行。 从天水桥跑出来后,骆凝脚步放慢几分,回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巷口。 小贼没有跟出来,恐怕已经被那女人拽进屋了吧…… 小贼被下药了,肯定招架不住,会被那女人吃干抹净…… 但回去继续抢人,小贼肯定就来祸害她了…… 还是先走吧,反正小贼是迫于无奈,也不是不能原谅…… 别瞎折腾把自己赔进去了…… 骆凝回望街口片刻,咬了咬银牙,转身欲走,结果刚拐入巷道,就直接撞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噗通—— “呀~” 骆凝吓了跳,连忙移开几步,握住腰间软剑。 黑乎乎的巷子里,站着个身材英武的男子,张开胳膊朝她走来: “骆女侠,别激动,是我……” 呛啷—— 骆凝本来不激动,听见这熟悉的嗓音,香肩猛地一抖,和见了煞星似得把剑拔出来,如同单纯侠女遇上采花贼一般,指着小贼: “你……你别过来!” 夜惊堂根本不管近在咫尺的剑锋,往前走去,直至剑尖触及胸口。 ?! 骆凝看着小贼灼热的眼神,睫毛微颤,明显慌了,也不敢真刺,只能步步后退,直至后背抵住了巷子的墙壁: “小贼!你清醒点,伱……呀!” 剑锋刚挪开,夜惊堂就压身一步,抬手搂住了骆女侠的腰,用力揉进怀里,轻轻磨蹭着耳垂: “呼……” “你!” 骆凝用力偏头,感觉大月亮被用力捏了下,眼神羞怒难言,慌忙推搡乱来的手: “小贼!你给我老实点,这又不是春药,不会迷乱神志,你故意的是不是?!” 夜惊堂确实是故意的,但肯定也有药的原因,他紧紧搂着骆女侠不放: “骆女侠,你为什么给我下药?是不是想要不敢说?” ? 骆凝被男子炽热的鼻息弄得浑身发酥,用力扭动肩膀: “谁给你下药?是王夫人,她说你火气太重,需要行房调理……” 夜惊堂一愣,闻着发髻间淡淡的芬芳:“然后骆女侠就买药给我,准备帮我调理身体?” 骆凝被双臂箍的很紧,小西瓜都被挤扁了,她怒声解释: “你想得美。我装作你未婚妻,王夫人误会了。我说你是谦谦君子,绝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对我无礼,她就开了一盒药……算我看错你了!”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然后你拿着药不好意思用,就给三娘了?” 骆凝双眸微冷:“什么给她?是她忽然跑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抢了,我又不好和她解释……” “那你为什么又跑过来,硬把我往回拉?吃醋?” “……” 骆凝倒是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稍作迟疑: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你这小贼负责,你自己先轻薄我,就得拿出赔礼的态度……我过来把你拉走,不应该吗?难不成我没想好之前,就任由你在外面鬼混?……你别亲我耳朵!” “唉……忍不住……” 夜惊堂抱的稍微松了些,认真道: “我一直很守信,这不阴差阳错被下药了,没办法嘛。我就亲一下……” 骆凝脸色涨红,羞怒道: “小贼!你别找借口,你就是‘酒壮怂人胆’,王夫人说了,这个药不影响神志,我要是反悔,你完全能克制住……” 夜惊堂贴在耳边:“这种话你也信?你都给我下药了,说明已经有了心思,我就算脑壳进水也会顺水推舟。王夫人这么说,只是怕你放不开……” 骆凝挣扎不开,眼底从羞愤慢慢变成无可奈何,桃花美眸雾蒙蒙的: “夜惊堂,你别找借口自欺欺人!王夫人说不会影响神志,明明是你自己心怀不轨。你要真是在意我的看法,你会忍不住?” 夜惊堂见此,稍微松开了些,直视骆凝的双眼: “这是虎狼之药,你让我怎么忍?我心智坚韧,吃毒药是不是就不会死?” 骆凝瞪着眸子:“只要心智坚韧,不往那些事情上想,肯定能坐怀不乱!” 夜惊堂想了想,从怀里摸出药盒,取出一粒: “张嘴!” ?? 骆凝有些茫然:“你想做什么?” 夜惊堂把药丸往骆凝嘴里喂: “你说忍得住,那你自己试试。咱俩都吃,然后在这里站着,谁动谁是小狗,如何?” 骆凝觉得这个法子听起来挺公平,细想却全是坑。连忙捂住嘴,眼神戒备: “裴三娘给你吃的药,又不是我喂的,我凭什么要陪你试?” 夜惊堂觉得也是,微微点头: “这事儿确实怪不得骆女侠,三娘也不知情,我……我去找靖王……事情总得解决……” 骆凝一听要去找女王爷,本能抬手拉住了夜惊堂的袖子。 夜惊堂脚步一顿,见骆女侠欲言又止,改口道: “那我去龙吟楼坐坐?” 骆凝把已经昏了头的夜惊堂拦住,严肃道: “那地方的女子不干净,你……你要洁身自好。” 夜惊堂颇为无奈:“骆女侠把我从三娘哪儿拉出来,不让我去找女王爷,也不让我去青楼。知道忍不住不敢吃药,却让我站着这里硬抗,这不是要弄死我嘛?” 骆凝站在墙边,望着面前言词灼灼的男子,没法还嘴,咬了咬牙,把药盒夺过去,声音决然: “好,我吃。若是我忍不住,你把我如何,我都不怪你;我要忍住了,我就把你阉了……” 说着取出药就要往嘴里丢。 夜惊堂连忙抬手摁住:“行了,别闹,你肯定忍不住。” ?! 骆凝还就不信邪,用力挣手腕,想把药吞了,忍给夜惊堂看。 夜惊堂瞧见这没吃过亏的倔模样,也是无奈了: “你在这里吃,万一忍不住,咱们俩在大街上演活春宫不成?” “……” 骆凝想想也是,握着药丸,稍作斟酌: “云璃在家,我们去客栈开个房间……” 夜惊堂微微摊手:“你忍得住你怕什么云璃?明知忍不住,就别乱吃药,免得你明天一醒,又反悔,说我下套什么的。” 骆凝沉默了下,转身往染坊街的方向走去: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心怀不轨?我回去吃给你看,就算真是春药,只要心无邪念,也能压住……” 夜惊堂摇头一叹,也不在劝了,跟着闹脾气的西瓜姐姐回家: “行,事先说好,真出事儿,骆女侠明天别锅往我头上扣。” “哼……” 天水桥距离染坊街,约莫四五里的距离,算不得太远。 时间恐怕已经到了子时,城市中央还能看到灯海余晖,而当前这片街区,则已经变成了空城,除开清幽月色,便只剩下更夫,偶尔提着灯笼来回。 两人并肩行走,夜惊堂在虎狼之药的驱使下,脚步自然越来越快。 而骆凝则有点心虚,脚步越来越慢,从最初的走在前面,变成了跟在后面,嗫嚅嘴唇,冷艳脸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看起来想反悔,但又不好开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走过一般路程,尚未抵达染坊街,遥远的夜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鹰唳: “唳——!” 声音惊空遏云,处于云层之下又时值深夜,恐怕小半个京城都能听见。 骆凝正胡思乱想的行走,前面的小贼脚步一顿,弄得她差点撞在背上,不免疑惑: “你又做什么?” “是鸟鸟。” 夜惊堂眺望夜空,眼神恢复了专注,以多年相处的经验来判断,叫声应该是在表达——你们这群笨蛋,气死鸟鸟了,这边这边这边…… 夜惊堂皱了皱眉,转身道:“是鸟鸟,很着急,我过去看看。” 骆凝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王夫人的叮嘱,心中微急,跟在身边沉声道: “你中药了,你……” 夜惊堂色中饿鬼的脸色,恢复了平静: “和你开玩笑的,我脑子真没事儿,只是浑身躁得慌,用不完的劲儿,就想找个人干一顿泄火,干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 ?! 骆凝听到这么离谱的话,颇为恼火,拉住了夜惊堂的手腕: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跟我回去……我……我给你想办法行吧?我帮你先把药劲儿压下去,你现在这样,出事儿怎么办……” 话没说完,天空又传来一声: “唳——!” 这次声音近了些…… 第120章 东正街之狼 第120章 东正街之狼 冷月清辉洒在街巷之间,嘹亮鹰唳在夜空中回荡。 夜惊堂飞身跃上房舍,从屋脊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几道人影,在视野尽头的街区上空起落,朝着东城墙的方向飞驰,后方并没有看到黑衙的追兵。 骆凝落在跟前,拉着夜惊堂的胳膊: “你不准乱来,你现在脑子不好使……你跟我回家!我先想办法帮伱……” “我真没事儿。黑衙总捕听不懂鸟鸟的信号,肯定找不到方向,不拦就跑了。” 骆凝看夜惊堂神色专注,确实是心如止水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却不好再硬拉,咬牙跟在一起,拔出腰间佩剑。 嚓~~ 三尺青锋出鞘,在月色带起一抹寒芒。 夜惊堂落在街边,观察几人的方向后,从铺子外拿起了一根支撑雨棚的长棍,脚步无声,以斜角切向几人的去路。 骆凝怕夜惊堂出岔子,提剑跑到了前面,途中穿过一条街口,她谨慎打量了一眼: 房舍上疾驰的共有三人,前方是个壮汉,手提朴刀,还背着一名男子。 趴在背上的男子,手上提着把直刀,虽然黑巾蒙面,但能从体型、兵刃上来看,就是今天在停尸房遭遇的凶手。 而走在后方的,是个身着文袍的男人,手里提着把黄布包裹的短兵,起落无声,不时还停下来往后仔细眺望,又望向高空。 骆凝低声提醒:“后面那个人身手不凡,切勿大意。” “那就先干他。” 夜惊堂提着长棍,很快来到了东正街上,贴着街边铺面,在一栋两层布庄外靠墙驻足。 东正街是京城纵横主干,宽三十米,算上两侧步道,两侧房舍间距四十米,正常武夫根本没法飞过去,来人到此必然落地。 “呼……” 夜惊堂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体内躁动的气血,眼神化为锋锐,在布庄台阶上横持七尺长棍,横裆跨步,全神贯注侧耳聆听后方动静。 骆凝稍作迟疑,还是压住心神,手持三尺青锋,身形如青蛇,环绕布庄之外的廊柱,无声无息游了上去,挂在檐角,再无声息。 踏踏踏~~ 不过转眼间,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布庄上方。 呼—— 银月之下,一道壮硕身形,背着男子率先从飞檐上冲出,如同蛮牛般砸在大街中央。 咚—— 继而朝对面的街道冲去! 夜惊堂双手持棍,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塑,待后一道轻微踩踏瓦片的声音响起时,目光微凝,双腿猛震! 咔—— 脚下石砖当即龟裂,夜惊堂如鹰击长空,瞬间一跃两丈有余,来到了飞檐之下。 “喝——” 爆喝声撕裂月下长街! 夜惊堂手中七尺长棍,在布庄二楼窗户外崩成半圆,扫到飞檐下方! 轰隆—— 整片飞檐当即炸裂,化为碎木瓦砾往天空飞散,几乎掀翻了布庄的半个屋顶,长棍带着浩海威势,劈向上方路过的人影。 这一下卡死视野,按理说很难防住! 但布庄上方的人影,显然不是庸手。 身在房顶的文袍中年人刚刚跃起,听到破风声便脸色骤变,手中黄布长条翻转挡在身侧,继而便是‘当——’的一声脆响。 包裹兵器的黄布炸裂,露出一杆黑铁长锏。 而身在空中的文袍中年人,如同被全力抽出去的棒球,身形当空横飞出去,越过布庄檐角! 咻—— 便在此时,凄厉剑鸣猝然划破夜空! 挂在檐角的一袭青衣,全力爆发,手中三尺利刃往上急刺,洞穿檐角,分毫不差直刺来人脚心。 轰隆—— 剑光一闪之间,布庄檐角再度粉碎。 文袍中年人饶是身手过人,面对忽如其来的埋伏,依旧被剑锋在右腿上拉出一条血口,整个人当空摔下,砸向黄土大街。 夜惊堂知道此人是高手,尚在空中便重踏布庄廊柱,身形撞破夜幕,单手持棍便是一记‘黄龙卧道’,抽向文袍中年人落点。 “当心!” 直至此时,趴在背上的凶手,提醒声才响起。 文袍中年人往地面摔落,右腿在空中拉出一条血线,眼见夜惊堂以骇人气势压来,迅速举起铁锏。 嘭—— 长街之上传出一声雷鸣般的爆响! 夜惊堂一棍抽下,街面尘土当即左右分开,出现一条丈余宽的真空地带。 尘黄土又被气浪裹挟,化为一条黄龙,风卷残云般压向尚未落地的中年人。 这一枪,曾经把七尺枪陈鸣打了个粉碎。 但中年人看起来远比陈鸣厉害,铁锏架住全力一棍,双臂硬是没被巨力压的弯曲半分。 但任你是何方神魔,身在空中无处落脚,又如何抵消长棍上的龙象之力? 轰隆—— 一棍抽下,尚未接触地面的中年人,又化为了裹挟沙尘的炮弹,径直飞出十余丈。 夜惊堂气血躁动不安,不够心如止水,肯定有坏处。 但搏杀之中,暴躁狂热兴奋嗜血,大部分的时候并非负面状态。 一棍抽出后,夜惊堂直接反手把长棍丢向骆凝,同时左手握住刀柄。 嚓—— 冷月如霜,长街刀光爆闪! 文袍中年人还未落地,夜惊堂已经抽刀化为破海狂龙,三个大步跨过十丈长街,一刀削向中年人腰腹。 铛—— 尘土之中火星四溅! 中年人以铁锏挡住螭龙环首刀,整个人再度往后倒飞。 “喝——” 夜惊堂左手刀顺势送入右手,一记进步前斩,全力爆发追上了中年人的身形。 铛—— 又是一刀! 中年人总算撞到了地面,在黄土长街上,擦除一条尺余深的凹槽,尚未弹起,夜惊堂便旋身一刀,来到了头顶。 铛—— 轰隆—— 中年人背后的黄土街面炸开,出现一个凹坑。 夜惊堂一刀落后,双手持刀越过头顶,悍然下劈。 “喝——” 双刃相接的巨响声中,地面凹坑瞬间下陷。 中年人双臂如擎天巨柱纹丝不动,却被巨力震的闷哼一声,咬牙右手持锏,左手猛拍地面,整个人便旋身而起。 “哈——!” 怒吼声如长夜惊雷! 夜惊堂气血上涌肌肉隆起,上半身、双腿的布料瞬间撑裂,露出银色软甲和腿上绷紧的肌肉。 爆喝之下,可见胳膊出现细密乌红,明显拉伤了肌肉,但手中刀只快不慢,在中年人翻身而起的一瞬间,长刀斜着自下往上,劈向中年人腰腹。 轰隆—— 双刃相接,尘土飞扬的街面,当即被气浪冲开,形成了环形雾带。 刚刚单脚落地的中年人,横持铁锏挡住一刀,身体却没法站住,如同出镗的炮弹,往斜上方飞去,洞穿一动酒楼的墙壁,继而从房顶穿出,斜着飞向半空。 轰隆—— 中年人凌空咳出一口血沫,咬牙单手扣住屋脊上的瑞兽,把身体拉向了旁边的酒楼,单脚站定,便如同钉在了酒楼顶端。 哗啦啦啦—— 五刀两枪,不过一瞬之间。 直至此时,布庄上空的漫天碎木瓦砾,才如同雨点般撒在街面上。 “呼……呼……” 夜惊堂持刀气喘如牛,眼底带着几分惊异,冷冷盯着酒楼上的身影。 中年人落在了酒楼屋脊之上,右腿血流如注,只能单脚站立,身形却稳若苍松,右手持锏,以袖子擦了下嘴角的血丝,双目冰冷而愤恨: “你打够了?!” 夜惊堂五刀两枪下去,约莫把中年人打出去一百多米,刀刀连环,骆凝全力追都没追上。 此时骆凝才冲到跟前,如临大敌提醒: “当心,是‘青钢锏’徐白琳。” 夜惊堂听见此言,微微一愣。 虽然接触江湖不久,但‘青钢锏’徐白琳他还真听过。 此人和仇天合一样,是江湖上的顶尖枭雄,生平所求是干翻周赤阳,取得八魁席位,曾经还找周赤阳单挑过,虽然一剑就躺,但周赤阳能接受挑战,便说明此人底蕴绝对不低。 怪不得还能站着…… 忽然撞上这种名声在外的枭雄,夜惊堂并无惧色,扫了眼徐白琳已经被割断肌腹的右腿,声音桀骜: “刚做完前戏……呸——刚热完身,何来打够一说,有种便下来还我一套!” 第121章 肘,回家! 第121章 肘,回家! 踏踏踏—— 两人冷眸对峙,被背着的直刀男子也来到远处,提刀站在了街上,目光谨慎,甚至带着点惊惧。 男子名为曹阿宁,原本身份是大魏宫城里的太监,暗卫的小统领。 不过在‘大内门神’曹公公,随着废帝一起失势后,他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内高手,也就成了被放逐的浪人。 曹阿宁昨夜杀了竹籍街的那名工部小吏,本以为痕迹做的天衣无缝,不曾想官府中的暗桩通报,说黑衙忽然冒出了个‘夜惊堂’,一眼看破了他用的是直刀,甚至察觉到他的掌法有问题。 曹阿宁的‘游身掌’为曹公公传授,自认没什么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晚上还是跑去停尸房毁尸灭迹。 但没想到的是,这夜惊堂心思缜密到了‘未卜先知’的地步,竟然直接埋伏在停尸房,等着他自投罗网,直接把他打成重伤。 如果仅是这样,曹阿宁也谈不上惊惧,只当自己太大意,中了高人的算计。 但让曹阿宁想不通的是,夜惊堂明明没有追杀,他也确认背后没有尾巴,逃到藏匿之地后,还是被大批黑衙捕快摸上了门。 曹阿宁被包围后顿时明白,夜惊堂干净利落放他走,就是知道他跑不掉,只是把他当成受伤后慌不择路的猎物,在暗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等着他回到老巢! 经此一役,夜惊堂在曹阿宁视角里的形象可想而知——洞若观火、料事如神、拼武艺他打不过、他想跑还跑不脱的黑衙活阎王,无论你干什么、往哪儿走、藏得有多深,都休想逃脱那双看破一切的双眼! 此时再度被夜惊堂‘埋伏’,曹阿宁心底甚至没半点意外,急声提醒: “此子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不要被他激将,走!” 徐白琳怎么也算江湖枭雄,忽然被偷袭打成重伤,心中怒不可遏。 但黑衙群雄马上追过来,这小子也确实不简单,没那么容易摆平,只能怒声道: “这一剑,老夫记下了!” 继而单腿跳过房舍,往东城墙飞遁。 夜惊堂要给笨笨抓贼,自然不能让这群贼子逃遁,提刀指向徐白琳: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就这胆识,也有脸争八魁?” 轰—— 话音刚落,单腿跳出去的徐白琳,一脚踏在高楼墙壁上折返,单手持青钢锏,双眸圆睁如怒目杀神: “给老夫死!” 夜惊堂莽归莽,但刀剑正面接重锏这种蠢事儿,还是干不出来,当即收刀,抓住骆凝手中长棍,身形闪入屋檐之下。 轰隆—— 青钢锏落在酒楼门外的石狮子上,石狮子头颅当即炸裂粉碎,碎石飞溅。 夜惊堂抓住对方单腿腾挪不变的弱点,卡主廊柱,双手持棍猛扫! 啪—— 一声爆响! 棍尖扫在徐白琳左腿之上。 徐白琳刚刚落地,整个人便被抽的横向翻滚,但尚未摔下,左手便猛拍地面弹起,手中长锏再度抽向夜惊堂。 咔嚓—— 夜惊堂卡着腰粗的红漆廊柱抬棍格挡,但饶是如此,重锏之下,手中木棍还是瞬间被砸断,廊柱震裂,连带房梁都晃荡了几下。 “死!” 徐白琳看起来被打出了真火,一锏砸断兵器,便抬手猛刺,直击廊柱。 噗—— 腰粗的廊柱,竟是被这一锏直接洞穿,锏尖刺向夜惊堂头颅。 但夜惊堂并未把廊柱当做盾牌,已经偏头躲闪,眼见铁锏穿透圆木,当即用手抓住了八菱铁锏,全力一抽。 嚓—— 铁锏灌入柱子,直至卡住护手。 铁锏非力大之人不可用,徐白琳本来还没把这当回事,但用力一抽,才发现不对——铁锏犹如焊死在夜惊堂手里,力量大的匪夷所思,根本抽不动。 “喝——!” 徐白琳见势不对,双手握住铁锏,往侧面猛压,半根廊柱瞬间被撕裂。 咔嚓—— 铁锏被移了出来,却依然被夜惊堂双手握住。 而也在此时,抓住机会的骆凝,身形暴起一剑刺向徐白琳后脑。 飒—— 徐白琳察觉不妙,衣袍顿时鼓胀把缝口撕裂,全力爆发,想要抽锏扫向骆凝。 但面前这黑衣年轻人,力气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全力抽手,把夜惊堂拉得往前滑去,却硬是没把铁锏抽回来。 徐白琳眼中闪过震惊,剑锋袭来不能不防,只得松开铁锏,回身以左手双指夹住剑刃,右手一拳轰出,直击骆凝面门。 嘭! 拳风骤起! 但骆凝也不傻,防着对方的‘回马锏’,眼见对方发力就已经抽身退开,猛抽剑刃,在徐白琳双指间拉出一条血口。 夜惊堂夺下铁锏,当即翻转,往前来了猛砸;骆凝则抬剑截击,锁死徐白琳身位。 徐白琳赤手空拳,面对两人合击只能往后飞退,但也在此时,后方传来一声怒喝: “呀——!” 余光看去,可见远方的壮汉,已经提着朴刀冲来,冲到骆凝和夜惊堂之间,提刀乱砍,同时吼道: “走!” 铛—— 夜惊堂一锏抡在朴刀之上,左手同时拔刀,便在壮汉胸前开了条血口。 徐白琳自知大意了,伤了右腿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壮汉拼死掩护下,单腿在街上狂跳,凌空接住曹阿宁丢来的佩刀,而后单手抓起毫无战力的曹阿宁,朝城墙飞遁。 铛铛—— 街面响动仍在继续,但朴刀汉子比徐白琳弱太多。 夜惊堂左手翻转长刀,变为正握,右手持铁锏,轮番猛劈,不过几下就砸断了朴刀。 朴刀汉子身上出现数道刀伤,双目如铜铃,直接丢掉木柄,抱住了夜惊堂右臂,如同蛮牛往前猛推: “呀——!” 夜惊堂左手刀抬起,只需一下就能砍断汉子脊柱,但为了口供,最终还是以手肘重击在汉子后脖。 咚—— 一声闷响。 朴刀汉子当即跪倒,趴在了街面上,动静也戛然而止。 “呼……呼……” 夜惊堂提着两把兵器,往徐白琳追出几步,骆凝便提醒道: “当心徐白琳回来灭口。” 夜惊堂见此停了下来,守在俘虏跟前,气喘如牛,隔着数步都能听见强劲心跳。 骆凝心有余悸,额头满是细汗,靠在夜惊堂背后,谨慎注视着四周房檐。 夜惊堂等待片刻,不见徐白琳回来灭口,才丢掉铁锏,反手收刀归鞘: “这徐白琳,确实有点东西,一条腿都这么猛,三条腿还不得起飞。” ? 骆凝眨了眨眸子,觉得夜惊堂药劲儿还没过去,回头看向青紫的双臂: “你正经一点!一击不对劲,就赶快退,还追着人家砍……” “我这不是打跑了吗,还抓了个犯罪同伙,大功一件,少说被笨笨崇拜半天。” “你……” 骆凝不知道笨笨是谁,只当夜惊堂胡言乱语,恼火道: “伱从头到尾打的惊天动地,结果全砍兵器上,唯一中一剑,还是我砍得……” “是是是,骆女侠最厉害了……呼……” 夜惊堂全力爆发,消耗极大,说了两句后,坐在了台阶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骆凝在面前半蹲,抬手检查胳膊,因为刚才也剧烈运动过,脸颊呈现潮红色,额头挂着香汗,呵气如兰,衣襟前的小西瓜,也起伏不定……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就凑向了骆凝的红唇。 啵~ ?! 骆凝红唇被啵了下,顿时愣在了原地,但这次没提剑砍夜惊堂,而是后仰些许,冷声道: “你这小贼,没心没肺是吧?我在给你检查伤势!” 夜惊堂微微抬手:“这药真刚猛,打完一架都没压下去,还越来越厉害了,我感觉我能把床弄散架……” 骆凝被这污言秽语弄得着实恼火: “你刚才自己说和我开玩笑,脑子没问题……” “我以公事为重,我要说脑子有问题,你能让我过来堵人?” 骆凝眉头一皱,眼神严肃起来,又气又急: “高手搏杀,一念之差就是生死之别。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对,还跑来打打杀杀?你要出事儿怎么办?” “江湖便是如此,事情可不会在你准备充分的时候来。我这不也是为了多立功,早点让仇天合恢复自由身嘛。” 骆凝气道:“我看你是想向女王爷邀功,才这么拼命!” “一炮双响……呸……一举两得,我总不能一边和女王爷保持距离,一边捞人……” 正说话间,天空传来: “叽叽叽……” 鸟鸟先如同白色炮弹般飞过街道上空,又转回来。 而五六道紧随其后的身影,也落在了街面上,为首是佘龙和伤渐离。 佘龙瞧见街上的断壁残垣,和倒在地上的壮汉,眼中有些震惊,回头发现夜惊堂,快步来到跟前: “夜公子,你这也太猛了……你没事吧?” 夜惊堂微微摆手:“是徐白琳,往东城墙去了,地上是同伙,你们赶快追。” 伤渐离等人公务要紧,拱手一礼道谢,一人带走倒地的壮汉,其余人往城墙处追去。 佘龙走之前,又提醒道道: “靖王就在后面,看到夜公子如此神勇,定然会大加褒奖。” 说话间便跃上房舍,消失在了飞檐之上。 夜惊堂回头打量街道: “靖王也来了,这不正好摸……呸……” 骆凝见夜惊堂逐渐变成色中饿鬼,暗道不妙: 女王爷一来,肯定把夜惊堂拉走,她还不敢说啥…… 女王爷发现夜惊堂中了药,如饥似渴,自然…… 小贼就算没中药,肯定也顺水推舟…… 她估计还得在门外候着…… …… 骆凝双眸微动,斟酌稍许后,拉着夜惊堂的左臂,架在了自己肩膀上,把夜惊堂扛起,往染坊街走去: “小贼,你休想打着中药的由头,去占女王爷便宜。我待会就吃药给你看,我就不信这药压不住,要是让我发现你在借题发挥……手!” 夜惊堂靠在骆女侠身上,整个人就想往下靠,闻言才发现手里多了团小西瓜,连忙松开,轻轻捋了几下衣襟,歉意道: “抱歉,我现在满柰子……呸……脑子……” “……” 骆凝瞪着眸子,只当没听见这荤话,闷头把夜惊堂往回扛…… 第122章 骆女侠,你来真的? 第122章 骆女侠,你来真的? 月光铺洒在染坊街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周边无灯无火,能听见夏虫在深巷之内发出的啼鸣: “唧唧——” 深夜归来的男女,相伴走过街边的小道。 女子一袭青衣,黑发盘至脑后,梳着漂亮的髻,端庄冷艳的气质,就好似在月下行走的蟾宫天女。 男子胳膊搭在女子肩膀上,袖子破破烂烂,行走间不时动手动脚,眼神也在乱飘,还想凑向女子的脸颊啵啵。 “小贼,你别拿药当借口,再乱动一下,别怪我……” “骆女侠,我真没办法,我已经很规矩了……要不我还是去见靖王吧,会死人的……” 骆凝脸色发红,用力扛着夜惊堂,走向双桂巷,见周边没人了,取出药盒拿起一颗药丸,便往嘴里丢。 结果刚抬手,却被夜惊堂按住了。 骆凝柳眉轻蹙,冷声道:“怎么?怕露馅,不敢让我吃了?” 夜惊堂握着骆女侠的手,看着近在咫尺的冷艳容颜,认真道: “你真扛不住药劲儿,吃了就等于白给,你不信我也罢,话我得和伱讲清楚。你若是心中不愿,斗气吃药,我还不拦着,不真成只馋你身子的无耻小贼了?” 骆凝看着夜惊堂忽然毫无杂念的眸子,衣襟起伏了几次,慢慢把手抽出来,咬牙道: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心志不坚?我若扛不住,说明你确实没办法,我想办法给你压下药劲儿,也是事急从权之举,被你那什么……我不怪你便是。但我若是抗住了,发现你在骗我!我……” 夜惊堂微微抬手:“我不会骗你,骆女侠如此通情达理,我还能说什么,你敢吃就吃吧。” “……” 骆凝捏着小药丸,张开红唇,但送到嘴边之际,又停了下来,迟疑良久后,才心中一横,张开红唇把药丸丢进嘴里。 喉头微动,咽了下去。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骆女侠,你来真的呀?” 骆凝眼神坚决:“我骆凝从来说到做到,真压不住,算我自作自受。” 夜惊堂暗暗叹了声,也明白了骆女侠的心意,搂着往外走去: “走吧,咱们去找个客栈。” 骆凝把夜惊堂拽回来,走向双桂巷: “你就是在图谋不轨,我稳得住心神,为何不敢回家?” 夜惊堂手脚规矩了很多,柔声劝道: “你是云璃师娘,云璃才十五,能压住药劲儿最好,万一压不住,云璃看见我把你抱着边走边那啥……” “你别胡说八道,我稳住心智,你若再敢乱来,我绝不会再留手。” 夜惊堂松开了骆凝的肩膀,身形笔直站立,面色冷峻眼底毫无邪念: “好。今晚我再主动碰你一下,我就是小狗。但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去开个房间,慢慢比定力,凡事总得留后路,你说对不对?” 骆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硬是把夜惊堂拉着,回到了彼此第一次相逢的小院。 马还放在三娘家里,院落中除开花花草草,和挂在厨房窗口的鱼干、大蒜,再无他物,干净整洁。 骆凝无声进入院子,略微打量,可见正屋里灯已经灭了,传来轻微呼吸声。 骆凝眼神示意夜惊堂去自己屋里等着,而后进入正屋,翻找跌打伤药。 叮铃咕噜—— 正屋的床铺上,折云璃怀里抱着刀合衣而眠,听见动静睁开眼帘,发现师娘小心翼翼在柜子旁找东西,撑起上半身: “师娘,你回来啦?我刚才听见东正街那边有动静……” 骆凝目光忽闪,做出端庄妈妈的模样,在床榻旁就坐: “是你惊堂哥在抓贼,嗯……你惊堂哥打的太凶,拉伤了胳膊,我给他上点药。”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坐起身来: “要不师娘休息,我去吧。” 骆凝脸色一沉,连忙把准备去白给的折云璃按住: “你老实睡觉!” 折云璃见此只得作罢,正想倒头躺下,忽然又疑惑看向骆凝的脸颊: “师娘,你脸怎么红了?” 骆凝感觉脸颊有点发烫,胸腹间出现一股燥热,估计是药劲儿真上来了…… 骆凝眼底一慌,想起‘凡事得留后手’的话,柔声道: “刚才是和徐白琳打架,动了气,嗯……云璃,你睡不着吗?” 折云璃见师娘没受伤,倒也没多想: “是有点睡不着,要不……” 咚咚~ 一声轻响。 折云璃后背被点了两下,当即晃晃悠悠,往后倒去: “师娘……没必要吧……我就想出去逛……逛……” 话没说完,就四仰八叉倒在了枕头上,呼吸平稳,再无动静。 骆凝把云璃放好平躺,拉起薄被盖在云璃身上,而后拿着药箱,走出正屋。 夜惊堂住在西厢,侧室已经亮起了烛灯,窗纸上可见男子的侧影,来来回回,看模样是在铺床…… ?! 骆凝眼神微冷,缓步下了台阶,来到西厢房门口: “云璃刚睡下,你最好规矩点。” 夜惊堂的房间不大,靠窗一张木板床,墙边放着立柜,屋里也没啥桌椅,只在窗台上放着两本书,一个小木驴,和给鸟鸟买的乌龟摆件儿,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烛灯放在柜子上,散发出昏黄光芒,照亮了角角落落。 惊堂面色冷峻而平和,把床单拉平后,便在床边坐下,转眼望向门口,然后微微一愣。 骆凝在门前亭亭玉立,玲珑曼妙的高挑身段儿,配上冷艳无双的容颜,在昏黄灯火映衬下,婉约而柔艳。 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倒映着房间里的灯光,脸颊上显出三分桃红,手儿迭在腰间,还提着小药箱。 这场景唯美归唯美,但看起来,怎么和来上钟似得…… 夜惊堂心里颇为古怪,随口道道: “别紧张,我也第一次……呸……” “……?” 骆凝莫名其妙,进入房间,回身把门关上,而后步履盈盈走到跟前,轻捋裙摆侧坐,臀儿枕在床榻边缘,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手伸出来,我给你治伤。” 夜惊堂正襟危坐,右胳膊伸出去,左手取来一本闲书,借着灯火打量,姿态如关公刮骨读春秋。 骆凝脑子很清醒,但体内气息不稳,眸子忽闪,不敢去看夜惊堂的身体,只是拿出玉龙膏,倒在手心,然后在青紫的胳膊上轻柔涂抹,抹了几下,又松手: “你自己来,真当自己是大少爷?” 夜惊堂见状,把书递给骆凝,接过玉龙膏自己涂抹,随口道: “骆女侠有个仇家,是神尘和尚对吧?” 骆凝感觉身体很难受,有点热,某处还酸,很想夹腿磨蹭两下。她咬牙保持镇定: “你问这么做什么?” 夜惊堂含笑道:“给我几年时间,我肯定帮你把那道貌岸然的老秃驴揍趴下。” 骆凝心底确实有这个小念想,但嘴上却很严肃: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救了仇天合,咱们就两清了。” 夜惊堂涂抹着胳膊:“咱们一起血战好几场,怎么也算生死之交了吧?我宰了周怀礼,你能把牌牌给我保命;你身上有仇,我是不是也该义不容辞?” 骆凝低头看着书本,淡淡哼了一声: “等你有那个实力,再说这些大话。薛白锦都拿神尘和尚没办法,你……你要真帮我报了仇,便对我有大恩……” 骆凝说到这里,感觉是有点难熬,抬起美眸望向神色如常的小贼: “你是不是很难受?” 夜惊堂目光澄澈,微微抬手: “我一点都不难受,脑子特别清醒。” ? 骆凝眨了眨眸子,觉得不太对,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低头继续看书: “你能压住药劲儿就好,嗯……我刚才是有点错怪你了……” 夜惊堂严肃道:“没错怪!骆女侠以身作则示范,我也算顿悟了,只要心智坚定,这药完全能压住。你看我,只要不乱想,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 “……” 骆凝脸颊化为了二月桃红,呼吸也起伏不定,抿了抿嘴,听从指点,不胡思乱想,安静看书。 但夜惊堂平时看的杂书,都是些…… 不要不要,死鬼,讨厌~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 骆凝脸色一冷,把乱人心智的书合起来,强撑气势坐直: “你平时就看这些东西?” 夜惊堂点头:“杂书罢了,我不看这些,难不成看兵书韬略、治国之道?” 骆凝也不会和夜惊堂对视,桃花美眸左顾右盼,瞄向了靠在床头的刀,没话找话: “你这把刀,看起来质量不错,你义父给你的?” “是啊。这把刀是义父心头挚爱,按理说是该跟着义父一起入土,留给我,应该是因为心愿未了。” “这个小木驴有说法?” “没说法,纯粹因为便宜。” “这小乌龟呢……” “这个倒是有点说法。鸟为朱雀后裔,乌龟是玄武后裔,给鸟鸟买这个……” 叽哩哇啦…… 骆凝安静听着谦谦君子般的夜惊堂讲典故,眼神飘忽,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上次离开京城,她便发现自己心里只剩下双桂巷的这间老院,而后每一天午夜梦回时,脑子里都是面前这张脸庞,是彼此的每一次触碰。 那感觉深入骨髓、刻骨铭心,如同最烈的酒与毒药,让人难以自持。 此时这些回忆,一股脑的涌现到了脑海里。 骆凝知道肯定是药劲儿和环境作祟,勾起了心绪,极力想要克制,压住心神。 但她能克制住药劲儿,又如何忘却彼此经历的点点滴滴…… 小贼真没骗人…… 怪不得找到他的时候,他是和裴三娘坐在门口,没进屋…… 估计是怕进屋了,会克制不住冒犯裴三娘吧…… 他是怎么抗到现在的呀…… 第123章 第123章 女侠且慢 昏黄灯光,装满了素洁房间。 男女并肩坐在床头,男子涂抹伤药,轻声说着乱七八糟的典故。 女子则目不转睛的望着男子俊美的侧脸,眼神很复杂,时而嗫嚅嘴唇,却欲言又止。 在心绪飘忽不知多久后,骆凝瞧见胳膊上的乌青,鬼使神差的,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摸青紫之处。 夜惊堂话语一顿,转过头来: “骆女侠?” 骆凝清醒了几分,眨了眨眸子,把手收起来,恢复拒人千里之色: “你义父对你抱有如此期待,你就得好好活着。伱今天身体不对劲儿,就不该冒冒失失硬上。这个药劲儿着实霸道,我能稳住心神,你这小贼肯定扛不住,我和你相识一场,你也已经轻薄我那么多次了……” 夜惊堂微微抬手,神情严肃: “骆女侠,我扛得住!” “?!” 骆凝双腿并拢,裙摆下的脚儿微微弓起,无意识的磨蹭地面,咬牙道: “你身体憋坏了怎么办?王夫人说你阳气过盛,需要调理……” 夜惊堂正气凛然,认真道: “骆女侠,我年轻气盛,你又太漂亮,刚见你的时候,确实有些克制不住。但你那次委屈哭了,一整天都不理我,我便明白了你的性子。 “我夜惊堂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岂能因为心智不坚,便让不喜欢我的女子,做出这么大牺牲,帮我调理身体?这配不上‘侠’字,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 骆凝轻咬下唇,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好和正道豪侠般的小贼对视,就偏过眼神,低声道: “你这小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身为平天教的教主夫人,被你轻薄了,不惩罚你;瞧见你招惹了周家,赶几百里路给你送护身符;还跟着你来京城,帮你洗衣做饭……”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歪头看向骆凝的脸蛋儿: “这不是为了让我帮云璃救仇天合吗?” “……” 骆凝紧紧咬着银牙,看着男子调侃的目光,神色依旧拒人千里,晶莹剔透的桃花美眸逐渐涌现水雾: “本……本来就是,你还以为怎样?” 滴答~ 语气太重,导致一颗泪珠滚出眼眶,顺着白皙脸颊滑落,滴在了夜惊堂的手背上。 骆凝抬起水袖,擦了擦眼角,轻咬着下唇,做出怒气冲冲的模样,瞪着夜惊堂: “我抗的住,只是怕你伤了身体,你既然逞强,我岂会再自作多情帮你。” 房间里静默无言,只剩下四目相对的男女。 夜惊堂笑了下,抬起手来,摁着骆凝的肩膀上,把她往下推。 骆凝睫毛一颤,眼底有些慌乱,强撑气势道: “你做什么?我忍得住……你准备用强是吧?” 夜惊堂点头,把骆凝摁倒在床铺上,低头看着冷艳动人的脸颊: “对对对,我准备用强,我定力不如骆女侠,也是没办法,明天你醒了,不许打我,行不行?” 骆凝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眼神羞愤如受辱侠女,手儿却自觉扶住了男子的肋下,呼吸不稳: “我就知道你是借题发挥,不过王夫人说你身体不行,得调理……我原谅你这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不许记得此事……”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又坐了起来,义正言辞: “我感觉我还能再忍忍……” ?! 骆凝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就是很难熬,躺着就不想起来,眼见这小贼明知她心思,还故意吊着她,火气也是上来了。 骆凝翻身坐起,把夜惊堂摁在枕头上,眼神冰冷,和谋杀亲夫似得: “你什么情况,我能看不出来?明知你身体扛不住,我骆凝岂能不顾大局,和你斗气让你逞强?你老实点……” “哎哎?女侠且慢,你冷静点!我真忍得住…… “你忍不住!” “呜——” 夜惊堂倒在枕头上,被身轻如柳的骆凝抓着衣领,堵住了还想说话的嘴。 夜惊堂抬起手来,想扶骆女侠的肩头,却被抓住手腕,用力摁在了枕头旁边。 咚~ 被小西瓜姐姐摁的死死的! 夜惊堂都快憋炸了,此时也装不下去了,老老实实躺着,任由骆女侠欺辱。 不过即便如此,骆凝还是保持着‘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的哀怨神色,眼角不停滚下泪珠,和被迫舍生取义似得。 灯火昏黄房间内,再无话语。 骆凝抱着夜惊堂,唇齿相接半天后,衣领也磨蹭散开了些许,但慢慢又缓了下来。 夜惊堂知道骆凝什么都不会,也就啵啵有经验,当下把手抽出来,反手抱住骆凝,在肩膀上拍了拍。 骆凝闭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把脸颊移开,埋在了夜惊堂脸侧的枕头里,不动弹了。 夜惊堂轻抚温凉腰背,贴在耳边低声道: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难受?” “嗯。”枕头下传来闷闷的声响。 “我能压这么久,还劝你不要吃,对骆女侠是不是真心好?” “……” 耳畔脸颊红扑扑佳人,没有回应。 夜惊堂在耳朵上轻点:“我知道骆女侠喜欢我,才一直跟着我…… “你别自作多情。” ?! 夜惊堂松开胳膊,严肃道: “我感觉我还能抗几个时辰……嘶——好好好,我扛不住,我定力没你好,别咬肩膀……” 骆凝脸色涨红,却保持被迫受欺负的模样,抬起水汪汪的眼帘威胁: “你再废话,我就不帮你了!” “好。” 夜惊堂老老实实抱住小腰,柔声道: “骆女侠,你说一声你喜欢我,让我开心一下。” 骆凝埋在枕头里,半天闷声嘀咕了一句: “你喜欢我。”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觉得意思差不多,点头道: “娘子,你也喜欢我。” 骆凝肩头微微颤了下,可能是受不住这声触及心神的‘娘子’,闷声纠正: “你叫姐姐。” “好吧,姐姐也喜欢我……从今以后,你永远是我的凝儿姐姐,我也永远是你的无耻小贼……” …… 窸窸窣窣~~ 灯火昏黄的房间里安静下来。 不知不觉,一袭青衣无声滑落,掉在了一白一黑两双靴子旁,白色绣着竹叶,黑色勾勒云纹。 …… …… “嘘!你别出声,云璃在隔壁……” “我把云璃弄晕了……” “嗯?!” “你说的要留后手,我以防万一,不是提前准备……” “好吧……” …… …… “那首‘一夜湘君白发多’,真是你写的?” “不是,抄的。” “你?!我和你这小贼拼了……” “有本事闷死我……呜……” …… …… “你……你也对女王爷这样过?” “没有,你是第一个。” “你为什么专欺负我?我看过书,书上哪有这般……” “那是你读的书少,那么出名的诗都没看过……” “是吗?” …… …… “小贼。” “嗯?” “你不要脸……” …… 窗外月色清幽,窗前灯火忽明忽暗,细碎话语传出,又被夏夜轻风吹散。 老旧小院如往日一样宁静而祥和,却又莫名多了几分‘家’该有的味道。 随着灯火被强行吹灭,天地间寂静下来,只剩下满院月色,一屋春风,和呼呼大睡的小云璃…… ———— (36/495) 阿关欠了很多更新,所以从来不求票,大伙看的舒服就行,有些写不了的东西,是没办法(这行子后加的,不要点币) 第124章 夜以继日,骆亦不绝 第124章 夜以继日,骆亦不绝 在染坊街春风渐起之时,天水桥的深巷,却提前入了秋。 深宅大院早已经熄灯,只余后宅还亮着一盏灯火,两个女子的话语从窗口传出: “你呀你!平时我看你还挺厉害,掌门当得有模有样,怎么今天这般不争气?人家都打到大门口来了,就差动手削伱,你竟然真把惊堂给让出去了……” “惊堂中了药……” “中了药怎么了?那不正好把生米煮成熟饭,明天醒来,不得对你死心塌地?” “唉,都已经走了……” “那泼辣丫头,估计正在和惊堂恩恩爱爱,一番甜言蜜语下来,惊堂指不定得多宠人家……” “知道了,我回房了……” …… 吱呀—— 房门打开,再关上。 裴湘君双手扶着房门,沉吟良久,才转身走出屋檐,看向了天空那一轮被残云遮挡的银月: “唉……” 在这间宅子里生活多年,自从大哥离世,肩头便只剩下重重的担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潜心习武,盼着老天爷开眼给点机会,好把摇摇欲坠的裴家和红花楼重新撑起来,但身为女儿家,武艺再高能有多高,手腕再硬又有多硬,最初还自信满满,但到最后,只是眼睁睁看着这间深宅大院日渐凋零。 四月初的那一天,一众远道而来的镖师进入了天水桥,为首那个黑袍公子,也是在那天走进了眼帘。 从那天起,肩头的担子好像都没了,拨云见日,阳光重新洒在了暮气沉沉的庭院里,每一朵花都生机勃勃,散发出了与往日不同的艳丽。 红花楼和裴家需要惊堂,裴湘君心底一直这么认为的,对惊堂的好,似乎都出于局势和利害。 但今天被教主夫人凶一顿,惊堂又走了,猜到两人现在在干什么,心底为何会这么酸呢…… 如果刚才没让惊堂离开,现在应该会好受许多,独自黯然神伤的应该是教主夫人吧…… 惊堂不进门,就是不想冒犯她,都看出来了,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裴湘君看着天空的月色,不知独自站了多久,想起身去染坊街看看,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孤身坐在秀床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幽幽叹了一声…… …… —— 另一边,东正街。 遭遇横祸的布庄亮起了灯火,些许店人手在街上收拾着碎木瓦砾。 街口,停着一架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 毛茸茸的大鸟鸟,张开翅膀爪爪朝天瘫在车厢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侍女把鲜切的肉条送到嘴边,都不想动弹。 十余名黑衙总捕,站在马车前,表情惭愧,垂首静立。 与世无争的东方笨笨,身着银色蟒袍站在马车外,手上拿着一柄黑铁长锏,脸色颇为威严,正作着今日工作总结: “夜惊堂都找到了凶手,还把鸟借给你们,摸到了凶手藏身之地。结果可好,本王亲自带队,你们二十多号人抓三个,从头到尾连人影子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养完伤的夜惊堂,半路回家把人给截住,你们说说,明天本王怎么去见夜惊堂?你们在衙门里撞上了,好不好意思和人家搭腔?” 佘龙就知道御驾亲征却啥都没干成的靖王,会大发雷霆,惭愧道: “夜公子的手段,确实霸道。我等也是吃亏在听不懂雪鹰的信号……” “没鹰领路,你们就不会追人了?你们说徐白琳厉害,这是什么东西?” 东方离人把缴获的青钢锏举起来: “青钢锏,徐白琳随身几十年的兵器,打断过多少官差捕快的兵刃,现在就握本王手里,这难不成是徐白琳和夜惊堂江湖相逢彼此投机,送给夜惊堂的?” “……” 诸多黑衙总捕哑口无言,垂首默然不语。 东方离人信誓旦旦和夜惊堂保证,凶手的事情交给她,结果手底下养这么多年薪惊人的高手,出门在城里带着她逛了两圈儿,最后还是夜惊堂来处理,心头着实气的不轻。 在堂堂大人眼里,她这不笨蛋王爷、绣花枕头吗? 在马车外吐槽了片刻后,东方离人才慢慢压下情绪,让总捕接着搜寻,看向了佘龙: “你说夜惊堂受伤了?” 佘龙恭敬回应:“袖袍破裂,双臂青紫,应该是用刀的时候拉伤了胳膊,嗯……被夜公子的夫人带回家疗伤了。” 东方离人看了眼天色,已经过了子时,再登门打扰似乎不对。 但和徐白琳正面遭遇,街道上的战痕又如此夸张,若是挨了两锏,那绝对不少小伤。 而且鸟鸟还在这里…… 东方离人犹豫片刻,还是让马车来到了染坊街的街口,继而把累坏了的鸟鸟捧起来,下了马车。 染坊街在施工,马车根本进去不,夜色已深,东方离人也怕打扰已经休息的夜惊堂,只带着护卫孟姣随行。 东方离人小心走过坑坑洼洼的街道,还在安慰肩膀上昏昏欲睡的鸟鸟: “今天表现不错。说吧,你要什么款式的大鸟笼,本王明天就让派工匠定做。” “咕?” 鸟鸟转过脑袋,望向了街边,不搭理没良心的胖头蛇。 东方离人抬手揉了揉鸟鸟,刚转入双桂巷的巷口,背后的白发老妪,却抬手拦住的去路: “呃……殿下,还是回去吧,夜公子恐怕不方便。” 东方离人一愣,正疑惑之际,忽然听到黑洞洞的巷子深处,隐隐传来女子的啼哭: “呜呜~~呜……” 鸟鸟此时也抬起头来,茫然歪头,而后火急火燎的想往回跑,看小西瓜姐姐是不是挨打了。 东方离人把鸟鸟摁住,心头也满是疑惑: 这地方就住着夜惊堂一户,怎么会有女子哭…… 难不成夜惊堂在打女人?不可能呀…… 还是夜惊堂已经不治…… 东方离人想到这里,脸色微变。 白发老妪看出靖王想歪了,委婉解释: “殿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点,是夫妻增进感情的时候……” 正说话间,一道较为清晰的声响,就从寂寂无声的巷道深处传来 “嗯~!……” 声音如泣如诉,听起来像在受罚,但有委屈害怕,却没什么怨念,还很娇羞的样子…… !! 东方离人脚步猛地一顿,贵气威严的脸颊,霎时间化为了红苹果,把好奇鸟鸟摁住,转过了身: “这个色胚……” 白发老妪无奈劝解:“殿下息怒,这个点儿,又在家里,实乃人之常情,责骂夜公子,不合适。”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觉得也对,她大半夜偷偷跑到夜惊堂家附近听墙根,是她冒犯才对。 东方离人揉了揉鸟鸟,想要赶快跑,但忽然又想起王夫人的言语——寻常女子招架不住,这姑娘一看就不行…… 她不会被弄死吧?! 东方离人怕不知轻重的夜惊堂搞出事儿,就站在原地,仔细侧耳聆听。 ?? 白发老妪暗知道靖王未出阁,对这种事好奇,站在原地满眼无奈。 整片街区只有一户人家,又是后半夜,极为轻微的动静,也能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东方离人把鸟鸟的脑壳捂住,自己则竖起耳朵,以《天合刀》的法门,感知巷内的风吹草动。 还别说,真能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 “坐起来,腰动就行了……” “我……我不会……” “很简单的,手扶着我胸口……” ……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声音很温柔,暗暗松了口气。 同时脑子里也回想起《侠女泪》上的一幅画,大概就是女子骑马…… 这姑娘真笨,还教半天…… 里面的动静听得人面红耳赤,东方离人也不敢久留,压下乱如麻的心神,轻手轻脚出了染坊街…… —— 呲~~ 火折子燃起,点亮了红烛,昏黄灯火再度照亮房间的角角落落,屋子较之方才,多了几分旖旎。 青色裙子和破破烂烂的黑袍,都掉在了地上,笨笨送的贴心小棉袄,搭在床尾,上面还搭着件儿绣着空山圆月的小衣。 月白色的薄被展开,盖在床铺上,因为是单人床,并不宽,为此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夜惊堂靠在枕头上,胳膊上的青紫消退了不少,剑眉星目在烛灯下颇为明亮,倒映着女子白如羊脂的雪背和秀发。 骆凝冷艳出尘的脸颊,带着几分红晕,单手抱着薄被,把烛台点燃后,又靠回了床铺里侧,枕着夜惊堂的肩膀,把一方染着梅花印的白手帕迭好,攥在手心,望着房顶的瓦片默然不语。 夜惊堂手放在腰肢上,把骆凝翻过来面向自己: “想什么呢?” 骆凝嘴唇动了动,想做出‘受辱侠女’的悲愤表情,但有点力不从心,便望着别处道: “今天的事儿,天亮你就忘了,不然薛白锦知道我在外面……” ? 夜惊堂笑道:“怎么说的我和偷人媳妇似得?” “本来就是……” 骆凝想起身和这小贼划清界限,但迟疑了下,又没动,转而用薄被下的手,在夜惊堂身上摸摸搜搜,碰到了什么东西,又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夜惊堂眼底显出几分异色,手顺着后腰滑到了大月亮上: “想摸就摸,我又不介意。” 骆凝眼神复杂,低声道: “别口花花。这……这药怎么没解?” 夜惊堂听到这个,侧过身来: “骆女侠也有这感觉?” “……” 骆凝刚才还好,但休息不过半刻钟,又发现脸颊开始发烫,她蹙眉道: “没道理呀,我……我刚才都……” 都哭了。 夜惊堂略微琢磨了下,解释道: “嗯……这应该是助兴的东西,那什么……我们俩还有精力,自然就来劲儿……” 骆凝蹙起柳眉,瞄了夜惊堂一眼: “你意思是,要折腾到没劲儿?” 夜惊堂知道骆女侠已经很努力了,想了想: “我扛得住,现在休息也行,就是不知道骆女侠会不会不上不下。” 骆凝目光忽闪:“小贼,我本就能压住药劲儿,嗯……既然已经帮你了,就得帮到底,你若是难受的话……” 夜惊堂明白了意思,轻轻颔首:“骆女侠不说还好,一说我是有点难受。” 骆凝轻咬下唇,眼见夜惊堂凑过来,尽力做出被迫受辱的模样,慢慢松开捏住薄被的手…… 第125章 新的一天 第125章 新的一天 咚咚咚~~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亮了,敲打木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夹杂着夏日清晨的蝉鸣: “知了——知了——” 骆凝悠悠醒来,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睁开眼眸望向窗户,却见晨曦洒在窗纸上,屋子里亮堂了很多。 我怎么晕过去了,昨晚干什么了…… 骆凝澄澈眼底显出几分茫然,正疑惑之际,外面传来对话声: “惊堂哥,你床铺怎么塌了?” “昨天躺着没事儿练千斤坠,不小心就把床板弄断了……” …… ?! 听到小云璃的声音,骆凝猛然惊醒,一头翻起来,眼底满是惶恐,低头看去…… 青色长裙严丝合缝的穿在身上,睡得也是主屋的大床,屋子里一切安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 昨天做梦不成? 骆凝很是迷茫,想要起身,腿儿一动,才发现不对…… “喔~……” 好酸…… 骆凝迅速把嘴捂住,无数画面,也随之涌入了脑海。 脑壳进水跑去裴家抓小贼…… 被小贼激将,和小贼比定力…… 把云璃敲晕,主动把小贼按住…… 小贼好熟练…… 发现药劲儿没消失,就没走…… 然后就懵了,晕晕乎乎全是记忆碎片,再度醒过来时,床板已经断了…… 浑身无力瘫着喘息,看着小贼帮她穿衣裳…… 小心翼翼被抱到主屋来,放在枕头上…… …… 我这是干了什么呀! 这个小贼,果真好手段,我怎么就这般傻呢…… 骆凝用手捂着脸颊,红晕瞬间扩散道耳根和脖子。 在床铺上坐了不知多久,才压下心头的无地自容,而后心底便涌现无边羞愤,很想拔剑冲出去,把小贼大卸八块。 至于大卸八块的缘由,不重要! 骆凝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想翻身下地。 但一动就是娥眉微蹙,差点哼出来,最终还是认命的倒在了枕头上,继续装睡,调理起快散架的身体…… —— 夏日晨曦洒在院落里,新的一天也就此开始。 厨房里已经做好的早饭,因为骆凝不喜欢荤腥,熬得青菜粥,温在灶台旁。 瓜架下的青苗和盆景,在阳光下显出郁郁葱葱的色泽;被褥床单,已经洗好搭在瓜架里晾晒。 折云璃做邻家小姑娘打扮,头上戴着夜惊堂昨天送的喜鹊簪子,刀挂在腰后,趴在西厢房的窗口,青葱玉指转着小乌龟摆件儿,打量着屋里。 西厢房里面干净整洁,看不到一丝小西瓜姐姐留下的水迹。 夜惊堂拿着小榔头半蹲在地上,手边是一把钉子,面前则是支离破碎的床板。 常言‘虚不受补’。 本就上了年月的老旧木板床,经过夜惊堂不知怜惜的摧残,彻底寿终正寝了,饶是夜惊堂手工精湛,也再难把支离破碎的老床补好,敲敲打打半天,断裂的地方反而越来越多。 折云璃单手捧着下巴,见状赞叹道: “惊堂哥这千斤坠,练得着实有点门道,还是重买一张吧,这就算修好,我估计也睡不了几天。” 夜惊堂觉得也是,把烂木料床板收拢起来,抱着走出门: “我马上就得去黑衙,待会麻烦折女侠帮忙买张结实点的床,你师娘醒了,把粥送进去,昨天打徐白琳,你师娘是主力,消耗着实大。” 折云璃伸出小手:“没问题,跑腿钱给够就行。” 夜惊堂把木料丢到院子角落当柴火,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折云璃,想了想又道: “仇大侠已经出来了,我今天去打听下落脚处,有机会带伱过去见见。” 折云璃听到这话,顿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江湖做派,斯斯文文把银票推回去: “我就开个玩笑,惊堂哥还要打点关系,到处都要用银子,我怎么能拿你的钱。一张床罢了,我问师娘要钱买。” ? 夜惊堂觉得让骆女侠自己掏私房钱买床,有点不当人,但也不好多说,把银票收起来,收拾好行头准备出门。 刚把佩刀挂在腰间,正屋的房门便传来: 吱呀—— 转眼看去,却见冷冰冰的青衣小少妇,出现在了门内,发髻盘的很整齐,斜插着一只他送的青簪,仪态依旧带着出尘于世的仙气,但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韵味。 骆凝保持着往日拒人千里的模样,好似什么都不记得,步履盈盈走向厨房: “云璃,来吃饭。” “好嘞!” 折云璃连忙蹦蹦跳跳的跑进厨房,开始盛粥。 夜惊堂望向骆女侠,结果发现骆凝眼神一冷,摸向了腰间佩剑,看起来是想找机会砍他,心中颇为无奈,开口道: “我走啦。” “惊堂哥慢走。” 骆凝在厨房窗前抬起眼帘,虽然很不想搭理小贼,但稍作迟疑还是叮嘱了一句: “你胳膊有伤,不准打架。” “好。” 夜惊堂笑了下,转身走出院子。 染坊街正在重建,天亮后,趁着天气凉快忙活的工匠不在少数,四处都是敲敲打打的声音。 夜惊堂走出双桂巷,正准备徒步前往黑衙,却见街口停着一辆马车,他已经养胖了几圈儿的大黑马,停在路边,瞧见他后,就摆了下头望向别处,看样子是在裴家好吃好喝,不想和他这常年风餐露宿的主子回去。 马车的帘子关着,但秀荷却在街口站着,正和几个工头聊着事情。 夜惊堂见此,也回想起了昨天疯疯癫癫的场景,一手一个、一炮双响什么的,心底着实有点无地尴尬。 “夜少爷~” “呵~打把伞,当心晒黑了。” “谢少爷关心~” 夜惊堂来到马车跟前,和秀荷打了声招呼后,便跳上了马车。 车厢颇为宽大,身着鹅黄夏裙的三娘,点着玫瑰红的唇脂,发髻也盘成了美艳动人的款式,手持山水团扇,侧坐车窗旁,瞄着街上的工况,愣愣出神。 面前的桌案上,除开茶具,还放着两个带着‘囍’字的红包,里面应该是封着银票。 夜惊堂进入车厢,瞧见三娘稍显复杂的神色,便知道还在想着昨夜的事情上,在车厢对面坐下: “三娘?” 裴湘君转过眼帘,稍作坐直了几分,抬手给夜惊堂斟茶,红唇微动,却又没说什么。 “昨天我真吃错药了,还是三娘喂的,言行无度之处……” “好啦。” 裴湘君把茶杯推到夜惊堂面前,轻叹道: “你不是故意为之,我又不怪你。” 夜惊堂微笑道:“昨天算是误会,凝儿那盒药,是王夫人开的,她没想给我下药……” 夜惊堂把阳气过盛、需要调理的事儿说了一遍。 裴湘君安静听完解释,眨了眨眼睛,脸色明显好受了许多: “我就说嘛,她怎么那般横,偷我家儿郎,还敢跑上门找我麻烦……最后,她帮你调理身体没有?”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倒是不好正面回应这话。 裴湘君幽幽‘哼~’了声,眼底带着几分古怪,把桌上的红包推给他: “你新婚燕尔,凝儿姑娘没来敬茶,我总不能光斗气忘了规矩。拿去吧,帮我给凝儿姑娘,就说我不和她计较了。” 夜惊堂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把红包接了过来,又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首饰盒,递给三娘: “这是昨天买的簪子,没机会给三娘,你看看喜不喜欢。” 裴湘君接过簪盒打量,略显意外:“你还给我买了?” “那是自然,我给鸟鸟都买了首饰,怎么可能忘了三娘,秀荷也给买了件儿,三娘待会给她,她估计能高兴好几天。” 裴湘君放下团扇,打开盒子看了看——杏花造型的花鸟簪,工艺上乘极为漂亮,也符合她的气质,一看就是用心挑选…… 裴湘君把簪盒盖上,想了想道:“你还真是会端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簪子可不能乱送。” 夜惊堂正儿八经道:“三娘是我师姑,有实无名的师父,我孝敬师父怎么了?谁敢说闲话我削他。” 裴湘君眨了眨眼睛,稍作迟疑,用开玩笑的口气道:“谁是你师父?你这徒弟,我可教不了,真要认了,你那天被人拐走,我还不得寒心死。” 说罢,还是把簪盒收了起来:“好啦,你去忙你的吧,我也回去了,晚上记得过来学拳法。还有,京城的事儿忙完,就得考虑下把抱元门的事儿,不然黄烛又得跑过来找你麻烦,到时候我看有没有空,陪你走一趟。” “这事儿我记在心里,等抽出时间我就过去。” “哼~” 夜惊堂轻轻笑了下,起身离开车厢,目送马车远去后,才飞马赶往了黑衙…… —— 另一侧,城郊某处隐于半山的私人庄园。 庄园外有无数护卫按刀巡逻,内部却人影稀疏。 曹阿宁提刀站在一座可以远观云安城的高楼窗口,眺望幼年长大的巍峨皇城,面色颇为沉重。 身后的房间里满是药味,徐白琳席地而坐,腿上的剑伤已经缝合包扎,手边放着一把崭新的铁锏。 但丢了陪伴多年的青钢锏,不亚于夜惊堂丢了螭龙环首刀,新的兵刃再好,也压不住徐白琳眼底那股‘夺妻之恨’般的愤恨阴霾。 两人沉默许久后,徐白琳率先开了口: “上面谋划多年,刚开始落子,我等就出了这么大纰漏,如何交代?” 曹阿宁回过身来,在对面坐下,擦拭手中的直刀: “樊瑜不知道内情,黑衙拷问不出什么。你昨天不慎中招,该走的。” 徐白琳知道昨天是他一时冲动想还手,导致同伴强行解围落入官府之手,稍作沉默,抓起铁锏: “我去救人。” 曹阿宁抬手制止: “朝堂不是江湖,不能义气用事,死了便死了,等事成,不会忘记他的功劳。你我也一样。” 徐白琳攥着铁锏:“接下来怎么办?” “夜惊堂和我等犯冲,又根本看不透城府底蕴,若不解决,根本不敢妄动。” “先杀夜惊堂?” “我等得以大事为重,杀夜惊堂要浪费太多人力心力,还容易暴露……可以借刀杀人。” 徐白琳思索了下:“借谁的刀?” 曹阿宁认真回想:“据曹公说,三十年前,八步狂刀的传人,和君山台结下了生死血仇。这个夜惊堂会八步狂刀,君山台若是知道,必然坐不住。” 徐白琳皱眉道:“轩辕朝是‘君山侯’,不敢对靖王的人下手。” “他们不先下手为强,以后死的就是他们,我等只需把消息送过去,君山台自会想办法解决后患,该怎么解决,不用我等费神思量。即便轩辕家解决不了夜惊堂,至少也能弄出乱子,让夜惊堂转移视线,总好过他死咬着我等不放。” 徐白琳略微斟酌,觉得此法可行,便不再多说…… —— 多谢【这本书真不错qaq】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猎爱沼泽】大佬的万赏! 这行字后加的,不算章节字数or2! 第126章 玉骨图 第126章 玉骨图 旭日东升。 晨曦洒在街面上,行商走卒在车马间穿行,一个扛着糖葫芦垛的老翁,坐在茶铺外的石质台阶上,扯着嗓门吆喝了一声: “糖葫芦——” 夜惊堂腰悬佩刀,牵着黑马在茶肆外驻足,偏头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垛,几句言语忽然浮现在耳畔: “惊堂,想不想吃?” “小孩才吃这种东西。” “你小子才六岁,以为不穿开裆裤,就不是小孩啦?” “嗯。” “哼!爷们没媳妇,六十岁都是童子鸡,等你啥时候能领个媳妇回来,再给我装大人……给……” …… 时间一晃,已经十二年了。 记得当时坐在马上,前方的义父,也是这般牵着马,腰间挂着把一模一样的刀。 现在姑且算大人了,但也走到了马的前面,偶然回想起往日话语,心头难免有点物是人非的遗憾。 夜惊堂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马背,暗暗琢磨什么时候带骆女侠回红河镇一趟烧点纸钱。 沿街压下思绪,一阵车轱辘声从街口响起,抬眼看去,却见是一辆奢华马车迎面驶来。 黑衙捕快在前方开道,车窗撑开,里面显出一道英气十足的女子面容,正遥遥盯着他,旁边还有只大白鸟,歪头从窗角探出: “叽~” 夜惊堂回过神来,走到车厢外,抬手一礼: “殿下。昨天打到后半夜,早上起晚了……” 夜惊堂也不算起晚,而是根本没睡,帮骆女侠压下药劲儿后,骆女侠直接就不动弹了,他只得打水进屋,帮骆女侠洗澡澡。 骆女侠又羞愤又懒得动弹,关键部位一碰就躲来躲去,好不容易洗的香喷喷抱回床上躺着,又得洗床单被套,还没弄完云璃就醒了,早饭都是云璃帮忙煮的,早上过来肯定迟到。 好在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昨晚上在干谁,并未怪罪夜惊堂久等不来。 东方离人在车厢内端坐,眼底带着三分古怪,想了想道: “昨天让佘龙他们追人,最后还是跟丢了,没抓到凶手,白让你和鸟鸟忙活一天……” 夜惊堂如同护卫般翻身上马,走在车窗旁: “昨天抓了个俘虏,问出什么没有?” “只是拿钱办事儿的江湖游勇,什么都不知道。能请动徐白琳的人,绝不是小势力,此事背后肯定不简单,本王现在也没头绪。” 东方离人说到这里,望向了夜惊堂: “夜神捕,伱可有法子继续查?。” 夜惊堂虽然当不起‘神捕’二字,但法子还真有——游身掌是南山铁卦张横谷的独门招式,凶手既然会,张横谷本人大概率能知道些渊源,他直接问就行了。 但这个法子,建立在他‘同时抱住黑丝白丝两条大腿’的强横人脉之上,说出来当场就得翻船。 夜惊堂稍作斟酌,只是道:“我想办法让红花楼追查,红花楼是江湖势力,门路应该要多一些。” 东方离人微微点头,眼底显出赞许: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办事儿这么厉害,以后再接再厉,本王赏罚分明,只要你有足够功劳,天下间就没有本王不能赏你的东西……” 说到此处,东方离人又想起王夫人说凝儿姑娘扛不住的话,询问道: “上次入宫,让你物色入眼的宫人,你可有中意人选?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总不能洗衣做饭都让意中人干,本王赏你几个丫鬟,就当昨日之事的奖励。” 夜惊堂听到这个,脑子里自然闪过了唯一认识的钰虎姑娘,但他可没弄俩丫鬟的意思: “殿下别说笑,我是江湖人,自由自在惯了,真弄俩丫鬟放屋里,还得多操两份心。” “哼……” …… 两人闲谈间,马车驶过鸣玉楼附近的繁华街道,抵达了皇城正面的朱雀门。 东方离人是亲王,作为备受当今女帝溺爱的亲妹妹,走御道进皇城都没几个人敢说啥,不过东方离人也没恃宠而骄到这一步,走的是臣子出入的城门。 夜惊堂跟着东方离人进入宫城,直接到了未曾涉足的永乐宫。 永乐宫是天子居所,宫人密度比其他地方大的多,走几步就能遇上几个往返的宫女,深处的宫殿里还能听到丝竹之声。 夜惊堂知道这地方是女帝的宫殿,不好随意打量,走了一截才询问道: “殿下带我去面圣?” 东方离人如同回自己家一般,闲庭信步仪态大方,带着夜惊堂走向长乐宫后方: “这个时间,圣上都在御书房批折子,没空见你。你想面圣?” 夜惊堂对统治整个大魏的女性帝王肯定好奇,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知道,女帝那就是母老虎,不小心把自己玩成‘夜贵妃’,他不得憋屈半辈子,摇头道: “我一介草民,又没治国之策,岂敢轻易打扰天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圣上寝宫。”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觉得笨笨应该不是来让他侍奉女帝,也没多说。 两人前行良久,从主殿侧面的游廊绕过,来到了承安殿后方的湖畔,屏退了左右侍人。 湖泊为人工开凿,整体呈圆形,周边是白玉石护栏,中心则是一栋修建在石台上的水榭,湖面有朵朵荷叶般的石头,婉绕排列通向水榭,风景极为雅致,看起来犹如水墨画一般。 水榭建筑看起来是年代并不久远,但下方的白石地基已经泛黄,还有些许残损痕迹,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夜惊堂在湖边驻足,略微打量,询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离人如同导游般,在湖畔认真介绍: “鸣龙潭,据说是一千多年前,大吴开国皇帝得道飞升,就在台上乘龙而去;此潭位于皇城正中,按照璇玑真人的说法,处于‘龙脉’眉心,汇四海之风水、集一国之气运,非真命天子,镇不住此宝地,擅居于此,必遭天罚。” 夜惊堂单手负后,微微颔首: “真的假的?”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本王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但鸣龙图确实是怪力乱神的物件。璇玑真人说这里适合道士清修,来京城时经常待在这里,本王也觉得此地风水不错,练鸣龙图事半功倍。天罚之类的话,没应验过。”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殿下和璇玑真人,都是女儿身,进去肯定没事。历史有没有帝王之外的男子进去过?” 东方离人仔细回想:“这里是历朝帝王寝宫,史上能居住在此地又并非帝王的男子,大都是叛军首领、乱国奸雄,没死的必然成了帝王,本王估计‘真命天子’的传说便由此而来。” 夜惊堂明白了意思——幸存者偏差。 东方离人脚尖轻点,在碧波之上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湖中心的水榭,转过身来,见夜惊堂不动,蹙眉道: “你难不成还会被这些鬼神之说吓住?” 夜惊堂倒不是担心天罚,而是他就算不迷信,女帝可说不准,这‘非真命天子不可入’的大禁之地,他冒然跑进去,被女帝猜忌怎么办? 东方离人自然看得出夜惊堂在担心什么,招了招手: “没人看见,你过来即可。” 没人看见?! 夜惊堂觉得和鸣龙图比起来,还是脑袋重要一点,微微抬手: “殿下,我虽是江湖人,但什么叫‘僭越’还是懂,此地……” 东方离人有些无奈:“本王说没事就没事,已经和圣上打过招呼。” “圣上答应了?” “不答应本王敢把你往这儿领?” 夜惊堂见此才松了口气,翻身越过护栏,凌波而行不过几步,就到了水榭之外。 踏~ 双足踏上石台,远离湖岸,天地也安静下来。 夜惊堂抬头看向天空,估计是在确定有没有什么天地变色的异象。 东方离人见状有点好笑,转身走进了水榭: “进来吧。” 水榭规模挺大,内部就是个空旷房间,周边放油书架、兵器架,还挂着不少字画,正中心则放着两个蒲团,绣着龙凤纹饰,看起来是女帝和靖王的专属位置。 东方离人在水榭里走了一圈儿,来到书架后消失了片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盒子为青玉质地,书本大小,从尺寸来看装的大概率是鸣龙图。 东方离人拿着玉盒走到水榭中心,在蒲团上坐下: “坐吧。” 夜惊堂来到蒲团旁看了看,把蹲在龙凤蒲团上装小母鸡的鸟鸟抱了起来,直接在东方离人面前席地而坐。 东方离人觉得夜惊堂太过注重礼数,但也没多说,把玉匣滑开。 哗—— 金灿灿的纸张,顿时映入眼帘。 “这便是玉骨图,你斩杀血菩提,昨夜又立下大功,此物可以给你看,但不能带离此地,丢了圣上没法和未来君主交代。” 夜惊堂正襟危坐,把玉匣接过来,并未用手触碰,借着水榭外的阳光,认真研究。 金纸的尺寸、造型和他的龙象图一模一样,感觉就是从一本书上撕下的两页纸,区别仅是里面的内容不同。 玉骨麒麟图,画面自然是一只麒麟,背扛青苍脚踩大地的擎天巨兽,纹路极为细腻。 夜惊堂略微打量,就知道是真品,心头不免古怪。 虽然过程和结果都有偏差,但现在怎么也算达成了刚入京时的计划——想办法混进皇宫,拿到鸣龙图。 暗中用练习‘龙象图’的方式,研究玉骨图,结果发现一脉同源,练习的方式一模一样,甚至不能说是两种秘术,而是龙象图的法门,又增加了数条路径,两者可以合二为一,变成一种法门拥有两种效果…… 水榭外是湖光清水,空旷清幽的宽大房间里,男女相对而坐,只能听见鸟叫蝉鸣: “知了——” “叽了……” 夜惊堂双手拿着金色纸张,认真观摩,水云锦质地的黑袍,配上深思的冷峻眉锋和侧颜,放在水墨丹青般的环境中,竟然带上了一股别样的出尘之气。 东方离人在蒲团上端坐,那双本来英气逼人的眸子,倒是显出了三分柔和,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目不转睛望着男子的脸庞,愣愣出神。 夜惊堂看了片刻,放下了金纸: “此图确实玄妙,完全不似凡物,我也只看出一点点苗头。”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你天赋不俗,看懂应该不难,你练着试试。” 夜惊堂轻轻点头,当下闭上眼睛,开始练玉骨图。 但他刚闭眼,东方离人就显出了看‘小笨蛋’的眼神,腰背笔直,摆出了女王爷的气势,正儿八经道: “鸣龙图不是你这么练的。本王教你,看好,盘膝稳坐,左腿在外,右腿在内……” 东方离人轻提蟒袍裙摆,盘膝正坐,双手放在小腹位置,衣襟高挺,致使原本就傲人的胖头龙,变成了立体图案。 夜惊堂练鸣龙图完全凭感觉瞎琢磨,没关注过姿势,当下跟着学,盘膝端坐,右手抱左手,闭上眼睛。 东方离人闭着美眸,不紧不慢指挥: “想象刚才看到的图画,跟着感觉走……嗯……图感。你有没有?” “有。” “好,跟着本王呼吸,要有节奏,进入道家入定的状态……呼……吸……” …… 第127章 屠龙令 第127章 屠龙令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刻钟。 水榭中,俊美男子和英气女王爷面对面打坐,除了韵律一致的呼吸吐纳,再无半点声息。 “叽……” 鸟鸟感觉自己很多余,迈着八字步,围着两人转圈儿,继而又躺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干脆跳到水榭外,低头打量起湖中锦鲤。 夜惊堂正襟危坐,看似面无表情,但仔细瞧的话,还是能看出眉宇间的一丝惊异,用语言描述,大概是: 原来要打坐才行,我以前练的是什么鬼东西…… 这地方还真是宝地,吐纳之间心旷神怡,感觉和埋在小西瓜之间深呼吸差不多…… 呃~这澎湃的内劲…… 虽然有点陶醉其中,但这毕竟是女帝寝宫,夜惊堂怕待的太久女帝回来,练了片刻就睁开了眼眸。 东方离人在面前的蒲团上端坐,纹丝不动,眉宇间与生俱来的贵气,配上英气的装束,看起来着实像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随着夜惊堂呼吸出现变化,东方离人也收功静气: “怎么不练了?” “这里是圣上寝宫,待太久不合适。” “不必如此拘谨,圣上勤政,下午才会回寝宫。以后想练功,和本王打声招呼即可。” 夜惊堂能学到玉骨图已经欠了大人情,并不奢求在此地就留,稍作斟酌,手伸入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东方离人: “殿下如此厚待,我都不知该如何答谢。昨天回京的时候,遇到了个不错的铺子,买了几件。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礼尚往来,市井俗物,还望殿下别嫌弃。” 东方离人略显意外,接过来,不紧不慢把首饰盒打开,可见小巧簪盒中,躺着一只青白相间的玉簪。 玉簪是男女皆可的款式,没有任何雕琢,只无暇的流线型,虽然简单,却极为符合她平日里的衣着打扮。 “你倒是有心……本王不缺首饰,以后别如此破费。既然是礼尚往来……” 东方离人抬手想摘下腰间的玉佩。 夜惊堂见此连忙抬手制止,正色道: “不必,殿下真要还礼的话,给个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就行。” 东方离人一愣,松开了玉佩,询问道: “你要什么?”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凑近些许: “殿下能不能把那套珍藏的《侠女泪》借我?我今天去书铺转了下,根本买不到……” ?! 东方离人深吸了口气,瞪着夜惊堂,硬是没说出话来,只觉夜惊堂昨天在她心里树立的好形象,晚上让姑娘自己动崩掉一半,今天借侠女泪又崩掉一半。 夜惊堂见靖王发火,微微抬手: “不方便我自然不强求,我看了好多年,自认是吴胜邪的书友,却连完全版都没看过,有点小遗憾罢了……” 东方离人沉默片刻,有些恼火道: “在本王车厢里,待会自己去取。” 夜惊堂拱手:“谢殿下割爱,我看完就……” “不用还了!” 夜惊堂一愣:“那殿下看什么?” 东方离人本想说‘再去国子监搜刮一套’,但想想又不对,面色威严道: “本王从不看那种东西,若非知道你想要,都不会留在马车里!” 夜惊堂心中了然,再度拱手:“殿下果然深明大义。” 东方离人根本不想提书的事儿,起身来到水榭旁边的书架,又取来一本书籍,递给夜惊堂: “伱习武天赋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应该多看这种书。整天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成大器?” 夜惊堂接过书本,却见上面赫然写着《屠龙令》三字,字迹如铁画银钩,透着一股锋芒,估计还是刀魁轩辕朝亲笔书写。 夜惊堂神色郑重起来,没有立即翻开,而是望向东方离人: “殿下把鸣龙图给我看,已经属于很难还的恩情,再给刀法……” 东方离人严肃道:“本王已经学会了天合刀,这是答应你的东西,岂会食言。” 夜惊堂满眼惊讶:“是吗?” 眼神意思估摸是——没看出来呀笨笨,你竟然学会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东方离人双眸微冷,手儿攥了攥,看起来是想揍人了 夜惊堂轻咳一声,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翻开《屠龙令》,仔细打量,却见第一页就赫然写着——论破八步狂刀。 东方离人有了在夜惊堂面前显摆学识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如同学识渊博的高人般讲解: “屠龙令,屠的便是‘环首螭龙’。《八步狂刀》招式固定,没有虚实变招的说法,却能在在前朝末年制霸刀坛数十年,便是因为八步狂刀做到‘大巧不工、唯快不破’,看得到接不住、猜得到躲不开。 “狂牙子刀坛问鼎那些年,江湖无数刀客绞尽脑汁拆招,最终得出‘同水准没人能破招’的共识,哪怕实力强于狂牙子,中招后也很难反手,只能用迂回拉扯、避其锋芒来应对。 “后来轩辕朝横空出世,才打破了这局面,改用阔背重刀,用‘后撤步躬背弹刀’的方式,让八步狂刀直接死在起手式上,不给连招的机会,八步狂刀就此江湖除名。” 东方离人说道此处,来到周边的兵器台前,拿起了两把未开刃的练习用刀,一把是寻常直刀,一把为阔背大刀。 大刀长三尺半,柄长一尺,头重尾轻,刀头最宽达四寸,护身处宽一寸半。 东方离人来到水榭中央后,就把刀杵在了地上: “你来试试?” 夜惊堂见此站起身来,把未开刃的直刀挂在腰间,看着东方离人的动作。 东方离人取来肩带挂在了身上,而后把刀挂住,因为刀太重,皮质肩带斜着挂在胸前,刚好压在胖头龙中间,分出两个半圆。 夜惊堂只是全神贯注注意着刀法,倒也没看这些,退出在三丈外。 水袖周边安静下来中安静下来。 待东方离人准备好后,夜惊堂左手微动: 嚓—— 水榭中刀光一闪。 夜惊堂左手倒持长刀,直接削向东方离人中门。 也是同一时刻,东方离人浑身猛然一震,连着胖头龙都在剧烈晃动,左脚后移,腰背躬起弹起重刀,双手握住探出右肩的刀柄: “喝——” 一声娇斥。 东方离人持百斤重刀,用‘后撤步躬背弹刀’起手,对体魄爆发力的考验太大,连脸颊都瞬间憋红。 铛—— 夜惊堂并未出全力,只是按照招式突袭横削,冲至身前,东方离人爆发力极大的一刀,已经当头劈了下来,恰到好处的劈在了刀身上。 挡—— 金铁交击的脆响,连带一串火星。 夜惊堂左手倒持直刀,和重刀撞在一起,单手根本顶不住重刀劈砍,直刀当即被劈的砸在小臂上,竟是被这一刀硬生生劈的滑了出去。 哗—— 夜惊堂在光洁地面上滑出两丈距离,直至撞上书架才稳住身形。 而东方离人一刀落后,直接刀尖触底,拖刀狂奔,躬身如虎,刹那已经到了跟前。 如果双方水平相近,夜惊堂第一刀必然被劈飞出去,东方离人一刀接过来,当场就得被分尸。 不过东方离人没那么强的爆发力,冲出几步就停止身形,大刀杵在地低声,大口呼吸: “呼……呼……如何?” 虽然只出了一刀,但消耗之大肉眼可见,东方离人脸颊变成了潮红色,胸脯起伏剧烈。 夜惊堂看了眼左手的直刀——已经被一刀劈变形,整个左臂都在发麻,如果不是笨笨底子太薄,恐怕这一刀就能废了左臂。 “这刀法,完全是针对八步狂刀创造出来的。” 东方离人喘息了片刻,把重刀放回了兵器架: “以前八步狂刀最厉害,轩辕朝想拿下刀魁,自然是瞅着八步狂刀拆招。你想当刀魁,也得拆屠龙令琢磨出新东西,学老一辈的刀法,就算能打赢轩辕朝,也胜在年轻,而不是胜在刀法造诣。”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 —— 习武的章节不能不写,就当过渡两章吧…… 第128章 小贩卖鸡图 第128章 小贩卖鸡图 不远处,福寿宫。 太阳刚出来不久,向来晚睡晚起的太后娘娘,因为昨天给离人侍寝,天没亮就被送回来,这时候倒是醒着。 但在深宫也无事可做,太后娘娘还是待在凤床上,盘膝端坐,练着自己那张毫无用处的浴火图。 寝殿整洁而雅致,庄严肃穆,却也暮气沉沉,好在墙壁上那副‘小贩卖鸡图’,让整体构图多了几分别样的诙谐。 就在太后娘娘安安静静修仙之际,殿外忽然响起脚步,红玉急急忙忙跑进来,敲了敲房门: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睫毛动了动,睁开眼帘: “嗯哼?” “夜公子好像进宫了,我刚才去长乐宫取沙洲上贡的寒瓜,瞧见靖王和夜公子去了承安殿……” ?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望向了墙上的‘美男图’,继而就坐起身来,从妆台旁拿来凳子,放在墙壁,把画卷摘了下来…… —— 鸣龙潭水榭内。 夜惊堂手持一百零八斤的君山重刀,慢慢演练着屠龙令的招式。 以夜惊堂的体魄,单手拎一百斤的东西毫无问题,但拿起来和‘如臂指使’是两回事儿。 螭龙环首刀重量才四斤多,爆发全靠体魄;如果手持百斤重刀,用八步狂刀的方式瞬间爆发,很可能人出去了,刀和胳膊还停在原地。 而屠龙令的‘躬背弹刀’,就是靠独特运气法门,集全身力量给重刀瞬间提速。 而后凭借惯性操控重刀,只要刀势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达成‘先手三刀可屠龙’的效果。 屠龙令虽然是重刀,但因为起手特殊,出刀速度在刀法中仅次于八步狂刀。 这刀法,只有在遇到八步狂刀的时候,需要后撤一步,用空间换出刀时间。 对上其他不够快的刀法,就是‘前踏步躬背弹刀’,把力量与速度结合到极致,唯一缺点就是依靠惯性有迹可循。 但看得到接不住,百来斤的大刀片子在面前飞,挨上就死,冲上去钻空子真的需要莫大胆量。 夜惊堂自认刀法造诣不低,但拿着重刀琢磨半天,发现最优解法,是——用九尺大枪直接戳死,闹什么闹。 枪是公认的百兵之王,单挑专治一切花里胡哨,打短兵更是完全不讲道理,枪魁位列天下第七、八魁第四,是因为上面六个都是百兵皆通的神仙,也会用大枪,而且内外兼修,不是枪不行。 而轩辕朝只能位列天下第八,也不是天赋比枪魁差,而是专精刀法,就注定被枪压一头,周赤阳也是同理。 但用长枪击败轩辕朝,打赢了也只是江湖仇杀,拿不到‘刀魁’名号,而义父输在刀上,显然不能这么报仇,想完成义父遗愿,还得把八步狂刀好好打磨一下。 夜惊堂全神贯注研究刀法,近乎忘我。 东方离人倒也不介意被冷落,在水榭外负手而立认真打量。 鸟鸟则有点无趣,张开翅膀在东方离人脚边晃来晃去,用爪爪踹胖头蛇姐姐的鞋子,估计是在练‘鹰爪功’。 就在两人一鸟认真琢磨武艺的时候,湖畔忽然传来脚步。 踏、踏、踏…… 隐隐还能听到两道低语: “太后娘娘,您进去怕是不太好吧,万一靖王在和夜公子那什么……” “光天化日,瞎说什么?本宫进去看看罢了……” …… 夜惊堂刀锋一顿,转眼看去,却见承安殿侧面的廊道里,走出两个女子。 后方是个漂亮宫女,手上抱着画轴,前方则是个穿着十分华美的宫装女子,身披彩凤云肩,带有金玉珠饰,发髻盘成十分贵气的双刀髻,斜插着风纹金簪,缓步轻行间,步摇没有丝毫乱晃,仪态可以说优雅到极致。 女子脸颊圆润柔和,樱桃小口配上一双宝石般大眼睛,看起来贵气逼人,又不至于让人不敢直视,给人一种国泰民安般的祥和感,属于豪门都非常喜欢的那种儿媳妇,再美艳妖媚的美人,都镇的住,让人一看便知谁是家里的大妇。 东方离人见此,走到水榭外,很有礼数的行了一礼: “太后,您怎么来了?” 夜惊堂见过太后一次,但上次太后穿着家居裙,看起来像个豪门贵妇,还真没发现太后穿上正装仪态这么好,完全就是母仪天下的气势,他走出水榭抬手一礼: “草民夜惊堂,拜见太后娘娘。” “免礼。” 太后娘娘步履盈盈走到湖畔:“本宫在宫里烦闷,想找圣上谈心,发现不在,就来这里看看。” 说着想从荷叶跳石上过来。 石头和湖面齐平,又比较长,寻常女子走还比较危险。 东方离人见此,飞身而起,蜻蜓点水般跃过湖面,来到了太后娘娘跟前。 太后娘娘看起来很乖,自觉抬起手,让东方离人搂住腰肢,继而被抱着腾空而起,朝水榭而来。 因为东方离人身材很高,太后娘娘又生的比较娇小,远看去颇像是银袍王爷,抱着爱妃踏水凌波。 夜惊堂瞧见笨笨潇洒利落的身法,心头还有点感叹,觉得这对非亲生的母女关系真好。 但笨笨从不让人失望! 东方离人轻功不错,但身份就注定了不可能经常带人,刚才又用了屠龙令,消耗很大,踏水凌波对身法要求还极高。 东方离人单手搂着太后娘娘,在湖面轻点两次,可能是想在夜惊堂面前注重优雅姿态,结果一个分心,脚步明显重了下: 哗啦~ 湖面踩出水花! 东方离人眸子猛然瞪大几分。 即将坠机的太后娘娘,还没察觉到笨笨的失误,但夜惊堂却能看出,再次下落肯定是‘噗通——’一声。 夜惊堂笑容微僵,继而唰的一下冲出了水榭边缘,如同黑色闪电般来到近前。 咦?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冲过来,还有点疑惑,然后就猛然发现,自己开始倾斜,往湖面栽去。 “哎?!” 太后娘娘连忙抱住东方离人脖子。 东方离人则是脸色瞬间涨红,发现夜惊堂冲来,伸出右手。 啪~ 双掌相合! 夜惊堂踏水凌波,在两人落水前,抓住了东方离人的右手,一把拉起,脚尖在湖面轻点,就往后飞跃到了水榭边缘。 呼~ 三道人影,在湖面之上腾空而起。 这一刻过的很慢。 东方离人望着夜惊堂的双眼,明显能看到夜惊堂眼底的情绪: “咦~~~~啧啧啧…辣眼睛辣眼睛………” ?! 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场景,东方离人气的柳眉倒竖,只想一脚踹飞这气死人的破公子。 虚惊一场的太后娘娘,靠在离人怀里,倒是眼神惊奇。 踏踏—— 三人落在水榭外。 夜惊堂松开笨笨的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东方离人脸色涨红,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看向太后娘娘: “太后,进去说话吧。” 太后娘娘见两人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招了招手,让湖畔的红玉自行过来: “这位便是夜公子吧?本宫听说你文采不俗,最近得了幅画,你来品鉴一下。” 嗯? 你听谁说的? 夜惊堂莫名其妙,转眼看向旁边的东方离人。 东方离人知道太后幽居深宫很枯寂,一件小事儿能记很久,对这来意丝毫不意外,只是眼神暗示: 使劲儿夸! 太后娘娘仪态端庄走进水榭,在蒲团上优雅侧坐,东方离人坐在身边。 红玉抱着画轴,从荷叶般的跳石上小跑过来,没有进入水榭,只是站在荷叶石上,把画轴送到夜惊堂手里。 夜惊堂也没进入水榭,站在门外很郑重的双手接过画轴,展开仔细观摩,嗯……是上次所见的那副《男子肩挑日月图》。 画卷应该裁剪过,这次人像居中了…… “叽……” 鸟鸟好奇跳到肩膀上,打量着画卷,微微歪头,估摸是没看懂。 太后仔细观察着夜惊堂的表情,询问道: “夜公子觉得如何?” 夜惊堂没半点书画功底,只要画的像个人,在他看来都不错,笨笨已经暗示过使劲夸,他肯定不能说不好,稍作酝酿: “嗯……在下才疏学浅,若点评有误之处,还请太后娘娘勿怪。” “但说无妨。” “这幅画,在我看来,属于上佳之作。从画风来看,是抽象派……不对,写意派的风格;男子看起来是在茫然四顾;肩头挑着一只三眼金乌,应该是寓意扛着太阳;其他地方都是空白,就好似天空,嗯……这幅画应当是在描述,大丈夫独自肩抗青天白日,疑惑为何不被世人理解……” “……?” 东方离人眸子瞪大几分,都惊呆了,暗道:伱自己都没看出来这画的是你?你在胡扯什么?完了完了,太后又要委屈小半年了…… 旁边的红玉,则是满心惊奇,暗道:呦呦呦,没看出来,这浓眉大眼的夜公子,拍马屁的功夫比我都炉火纯青…… 太后娘娘听见这些说辞,明白夜惊堂是真没看出来她画的是啥,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就不出意外的抑郁了! 东方离人见太后娘娘越来越不高兴,连忙开口打岔,神情不怒自威: “夜惊堂,你这般自卖自夸,不合适吧?” 自卖自夸? 夜惊堂话语戛然而止,重新看向画像…… 这能是我? 不对,好像还真是…… 腰间挂着刀,肩膀上这应该是鸟鸟…… 夜惊堂微微歪头,鸟鸟则歪头快歪成了一百八十度,应该是在琢磨那个球,怎么看才能像它。 好在夜惊堂反应不慢,心底震惊,表面上还是徐徐点头: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似曾相识。嗯……娘娘这幅画,立意太过高远,在下不过燕雀之志的草民,实在不敢往自己身上联想……” 太后娘娘这次可以看出来,夜惊堂的话,连一捏捏真的都没有,抬手道: “竟然评价如此之高,这幅画本宫便赐给你了,望你有朝一日,也能肩抗青天白日,成大魏国之栋梁。” 夜惊堂觉得自己应该受宠若惊,就把画收起来: “谢太后赏赐。” 东方离人悄悄摆手: “太后的墨宝,回去记得好好供起来,如有损毁,可是杀头之罪。行了,你去忙差事儿吧,本王有事再召见你。” “在下告退!” 夜惊堂如释重负,捧着画轴一礼后,快步离开了水榭。 鸟鸟倒是很礼貌,站在夜惊堂肩膀上转了个身,抬起翅膀: “叽~”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道别。 太后娘娘则眸子微亮,但发现这小宠物不是她的,又不说话了。 待夜惊堂消失后,太后娘娘眸子里才显出幽怨,瞄着东方离人。 (→_→) 东方离人轻抚太后娘娘的后背:“我觉得太后画的很好。他是粗人,哪懂得鉴赏画作,太后别往心里去……” 太后娘娘心心念念个把月,结果画的东西谁都没认出来,心头着实不好受: “本宫又不傻。你去给母后找个人,专门教本宫画画,要是教不好,哼……” “好,我马上去物色人选……” …… 第129章 论破屠龙令 第129章 论破屠龙令 从长乐宫出来,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夜惊堂双手捧着太后亲赐的墨宝,自大红宫墙见穿过,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屠龙令的解法。 长乐宫周边宫人很多,也有巡逻的大内侍卫,不过瞧见他挂着靖王府腰牌,也没阻拦。 夜惊堂自然也没乱走,扛着鸟鸟先来到了御马监。 皇城很大,靖王有‘剑履上殿’的特权,不用徒步,马车直接进了宫城,停放在长乐宫侧面的御马监内,和女帝出行的御辇放在一起,有太监专门照看。 夜惊堂来到女帝的‘车库’内,在诸多车辇中寻找,尚未找到靖王的马车,反倒是被马场里的一匹马吸引。 御马监内养了十几匹马,都是女帝出行所用,其中一匹红马是单间,来回小跑的场地,比夜惊堂的住的院子都要大的多。 夜惊堂拿着画轴来到围栏外打量,可见红马肩高、体型都很惊人,身如火炭,不见半根杂毛,非常威武,他的马和这一对比,完全就是营养不良的小马驹。 夜惊堂以前在镖局走镖,半数时间上都在马背渡过,瞧见这匹江湖上就不可能看到的名驹,自然有点走不动道,和看玉体横陈的美人似得,来来回回打量好久。 红色烈马看起来被驯的很好,体型如猛虎,但性情还算温顺,在太阳下迈着小碎步走到围栏边缘,低头看着鸟鸟: “嘶嘶——” 鸟鸟可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马,还有点怂,躲到了夜惊堂背后,悄悄探头: “咕咕……” 夜惊堂本想抬手摸一摸马脑袋,但怕惹出事儿,还是算了,打量片刻后,就来到了靖王的车厢里。 夜惊堂在笨笨平时就坐的软榻旁,打开小柜子,发现里面书籍还挺多,除开《侠女泪》,还有放着几本杂书,上面是各大文人骚客对侠女泪的书评。 夜惊堂略显意外,瞧见‘同好’的见解,自然翻着看了下,结果发现各大名家的见解,确实有点东西,某些隐晦描写的寓意,他以前都没看出来。 看来笨笨研究的还挺深…… 夜惊堂暗暗点头,把书评集放回原处,而后下了马车,准备离开。 但刚出车厢,就瞧见御马监的门口,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身着大红裙子,浑身无半点杂色点缀,只透着纯粹的艳丽,但那张更为艳丽的容颜,却又压得住这套大红裙装,一出现让夏日烈焰都好似失色了几分。 夜惊堂一愣,跃下马车,遥遥打招呼道: “钰虎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 “叽。” 鸟鸟发现夜惊堂认识,很有礼貌的晃动翅膀,估计在说——大漂亮姐姐好。 身着红裙的大魏女帝,好似才发现夜惊堂,缓步走过来,盈盈一礼: “我过来照料圣上的马,夜公子怎么也在?” “我和靖王进宫,得了一副太后娘娘的墨宝,正准备回去。” “哦……” 大魏女帝眨了眨眼睛,看向夜惊堂手里的画轴: “太后娘娘的画?” 夜惊堂倒也没吝啬,来到跟前,颇为郑重的展开长卷: “钰虎姑娘觉得如何?” 大魏女帝和妹妹截然相反,喜欢琴棋书画等雅玩,平时爱好之一就是往前朝名家的书画上盖章子。 瞧见夜惊堂让她鉴赏,大魏女帝来了兴致,站在跟前略微观摩: “嗯……此画可谓神形兼备,把市井小民谋生不易的意境,刻画的入木三分……” “高见!” 夜惊堂暗暗点头——果不其然,不是我眼力不行,是太后娘娘的画,凡人真看不懂…… 两人胡扯片刻后,夜惊堂把画收起来,看向马场,询问道: “这匹马是什么马?看起来着实威武,我刚才过来惊了一跳。” 大魏女帝过来,就是因为在远处看到,夜惊堂满眼惊艳盯了她的马半天,专门过来给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介绍: “此马名为‘脂虎’,产自燕北,是十大名驹中‘乌云踏雪’的马王,世间独此一匹。” 脂虎……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向旁边的钰虎姑娘: “这马和姑娘,无论名字还是气质,都挺般配。” “这匹马的名字,都是我帮圣上取的,自然般配。” 大魏女帝随口解释了一句后,来到围栏入口,挑起围栏,准备进去。 夜惊堂见此连忙拦住:“当心,这马惊了,我不一定拉得住。” “不用担心,此马一直由我照料,不会伤人。” 大魏女帝打开围栏,进入马场之中,大红马便主动跑了过来。 大魏女帝来到马侧,踩着马镫,侧坐在马鞍上,红色裙摆随风飘荡,在小马场缓行: “驾。” 蹄哒、蹄哒…… 鲜衣美人驾驭烈马的场景,带着股刚柔并济般的独特美感。 夜惊堂在围栏打量几眼,赞许道: “钰虎姑娘的马术挺不错。” “叽~” 鸟鸟点头。 大魏女帝在围栏前停下马匹,侧身回眸,看着下方的冷峻公子: “夜公子这夸奖很没诚意,我骑马给公子看,公子是不是该赋诗一首,意思一下?” 夜惊堂听到这个,眉头一皱: “对了,钰虎姑娘,我上次和你说的诗,你说当做没听过。结果第二天靖王就找上了门,差点给我上大刑。虽然没大事儿,但钰虎姑娘此举,确实有恩将仇报的感觉。” “……” 大魏女帝眨了眨眸子,解释道: “因为诗太好,随手写下,被其他宫女看见了。连累公子受罚,实在抱歉。” 夜惊堂也没和这姑娘计较,只是道: “我不过一介武人,哪里会吟诗作对。” 大魏女帝都亲自跑过来了,见此有些不乐意: “公子总记得些吧?上次出口成章,这次说半点不会,难不成是小女子惹公子生气了?” 夜惊堂微微摆手:“姑娘言重,上次真是忽然想起,伱和我讨论武艺,我可能还有点见解,讨论诗词,实在为难我了。” 大魏女帝见此,明知故问道: “是吗。武艺我也会一点,刚才听圣上说,公子在鸣龙潭,和靖王商讨破屠龙令的法门,公子可有见解?” 这完全是刻意刁难一下。 但大魏女帝没想到的是,夜惊堂直接侃侃而谈道: “屠龙令和八步狂刀一样,都是走极端的刀法,但比八步狂刀更凶悍。八步狂刀是循序渐进越来越猛,而屠龙令则是只要成功起手,百斤重刀根本不敢拦。所以想破招,必须从起手式入手。” 大魏女帝微微颔首:“八步狂刀以前是世间最快的刀法,连八步狂刀都拦不住起手,只能想办法硬接第一刀。” 夜惊堂略显讶异: “姑娘看起来比笨……比寻常武人要聪明。” 大魏女帝跳下马匹,趴在了木制围栏边缘: “知道路是一回事儿,披荆斩棘开创运气法门,登上山顶又是另一回事儿。公子的见解,江湖上顶尖武夫必然也想过,至今没人能破招,说明这条路很难走。” “确实难走,我琢磨了个把时辰,才摸到点苗头。” 夜惊堂发现和钰虎姑娘讨论武学,比笨笨顺畅的多,也是来了兴致,把画卷和书籍交给钰虎姑娘,而后取下螭龙环首刀,挂在了右腰。 “屠龙令把刀挂在背上,以躬背弹刀方式起手,第一刀必然下劈。有‘后撤步’的存在,这一刀拦不住,只能躲闪或者强接。” 夜惊堂横档跨步,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支撑身体,同时左手拔刀。 嚓—— 刀出鞘过半,夜惊堂右手按住刀背,往前架起: “右手支撑刀背,右脚撑地,用以抵挡屠龙令的千钧巨力;刀锋向后,斜指右侧,屠龙令劈下来,必然滑向右边,气劲亦会消减;只要屠龙令滑出,我右手推刀,他不断脖子,也得被斩断右臂。” 夜惊堂演示完起手式后,询问道: “姑娘觉得如何?” “……” 大魏女帝眼底闪过意外,起身绕过围栏,来到夜惊堂跟前,继而双手撑着围栏,微微跳起,臀儿坐在了围栏上,低头仔细打量: “用这个起手,同等水准,确实有可能架住屠龙令起手。但没有运气法门支撑,这就是个花架子。” 夜惊堂暗暗摇头,觉得这也是虎笨笨,认真道: “都知道用什么姿势起手了,就相当于知道了考题,顺着考题往下写就行了,怎么运气最合适,就往哪里走。不过这东西比较难想,估计得琢磨好几天……” “……” 大魏女帝腿儿轻轻晃荡,稍微琢磨了片刻: “你这一招,能架住屠龙令,但出刀变慢,遇上八步狂刀,刀最多拔一半,对方已经砍到脖子上了。” 第130章 打架记得穿裤子 第130章 打架记得穿裤子 夜惊堂自然明白,左手一抬刀就出去,和左手移到右边的速度差距。 他这个起手式,遇上他的八步狂刀,同水准当场就得被斩首。 夜惊堂对此解释道:“看到这个跨步没有?遇上八步狂刀后撤一步,遇上其他刀法则前踏,这是屠龙令破八步狂刀的方式。而且这个左手拔、右手推,也刚好能挡八步狂刀起手式。八步狂刀第一刀没法撼动对手,就做不到环环相扣的效果。” 大魏女帝在脑海里仔细演练,发现还真是如此,想了想又道: “只有一招,属于守势,就算架住了屠龙令起手,没能推刀制敌,等你反手砍第二下,屠龙令已经转起来了,你根本接不住;八步狂刀更不用说,能把你砍成三截,伱怎么办?” 夜惊堂保持跨步推刀的动作,认真思索了片刻,把左脚放在了后面支撑身体,右脚在前。 大魏女帝微微蹙眉:“你这还不如刚才架子稳。” “这你就不懂了。” 夜惊堂左手拔刀,右手推刀:“架住屠龙令后,对方必然滑向右侧。重刀难以收力,又不能滑出我的刀尖,只能强压刀锋,把我推开。对方强压的位置,必然在刀头,我只需借他的力道,转把旋身……” 嘭—— 护栏外传出一身爆响! 夜惊堂双手架刀,换为右腿支撑身体重量,顺刀而走旋转身体,放在后面的左腿,往前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 “用右腿鞭腿,会踢到对方刀刃上,且左腿站不住;用左腿鞭腿则不然,对方反应快能踢中手肘,连带重刀惯性,对方很难站稳;对方反应慢,直接中太阳穴,估摸能当场踢死。” ?! 大魏女帝开口道:“你在研究刀法,怎么用上腿了?” 夜惊堂眼神无奈:“你这就钻牛角尖了,谁规定刀客切磋不能用腿踢人?” 大魏女帝随口说说罢了,想了想又道: “你这刀法,只能打屠龙令,遇上八步狂刀,对方收刀太快,你敢收刀出腿,人当场就没了。” 夜惊堂想想也是,他这刀法只能对付重刀,遇上轻刀还不如八步狂刀,想要在刀坛登顶几乎不可能。 夜惊堂琢磨片刻:“暂时才想到这里,实在不行,就直接用八步狂刀来硬莽,我右手刀,必然比左手刀强。” 大魏女帝微微一愣:“八步狂刀第一式,是左手刀,用右手拔,后续怎么接?” “把运气法门颠倒一下,反着练就行了;本来是八步狂刀是一刀弱、二三刀强;反过来就是一刀强,二三刀较弱,第四刀是双手,再无区别。” 大魏女帝点了点头,从围栏上跳下来,伸出手: “刀给我。” 夜惊堂见钰虎姑娘对刀法门道很了解,就把螭龙环首刀丢给了她,从马厩旁取来一根短木棍,在面前摆开架势: “我们同时出手,你来感觉一下。” 大魏女帝把刀挂在腰带右侧,在丈外站定,魅惑众生的气质,配上一袭红衣,再加把刀,说起来江湖气比夜惊堂都足。 夜惊堂把木棍象征性的挂在背后: “双手一起动,如果屠龙令反应慢,直接用右手拔刀,出八步狂刀第一式斩杀;如果对方同时起手,右脚在前,左手拔刀……” “我知道。” “好吧。准备好,一、二、三!” 呛啷—— 马厩外闪过一道寒光。 大魏女帝红裙猎猎,身形暴起,左手拔刀过半,持鞘右手按住了刀背,右脚刚好落在夜惊堂近前。 夜惊堂左脚后撤,躬背弹起背后木棍,双手持棍对着中门劈下。 铛~ 大魏女帝左手倒持长刀,右手按住刀背,恰到好处架住木棍,待木棍力量压来,往右侧滑去之际,身随力走,左腿抬起,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抽向夜惊堂面门。 嘭—— ?! 夜惊堂没料到这钰虎姑娘切磋起来没轻没重,竟然真踢! 他才练了屠龙令第一式,还没来得及深究,如何接得住自己研究的招式。 眼见钰虎姑娘眼神锋锐,一记毫不留情的鞭腿扫过来,夜惊堂只能忘掉手上拿的是‘重刀’,直接矮身躲避鞭腿。 唰—— 柔顺红色裙摆,从脸上一扫而过。 惊鸿一瞥间,可见裙底之下,是笔直修长的右腿,如同白玉柱,丰润白皙没有半点瑕疵,腿上也没有裤袜,就是一条干干净净的大白腿,踩着红色宫鞋,往上看去…… 外面大太阳,裙子下面光线还挺好…… 说没穿,腿之间明显有红色布料遮挡。 但说穿了,露的也太多了,遮挡布料最多三只宽…… 呼—— 夜惊堂还没看仔细,红裙忽然压了下来,遮挡了视野。 继而左腿下压,架在肩膀上,柔顺裙摆顺着脸颊滑落,看到了钰虎姑娘的脸颊,正表演着‘一字马’,把腿放在他肩膀上压腿。 ? 夜惊堂偏头望向脸侧的白皙小腿和红色宫鞋,略显不满: “钰虎姑娘,你怎么没轻没重,演练招式罢了,你真踢?” 大魏女帝初衷是想来个‘寸止’,把腿停在夜惊堂耳边,没料到这傻小子躲这么快,直接往裙子下面钻。她用左腿压着夜惊堂肩膀,手中刀抬起来: “你看到什么了?” 夜惊堂感觉这话在哪里听过,严肃道: “你压裙子那么快,我能看到什么?你找我麻烦我可不认,这是你自己不讲武德,我紧急避难,正常反应。” 大魏女帝确认妹夫理直气壮没异样后,把腿收起来: “是我力道没控制住,冒犯了公子。” “无妨,彼此切磋演练,有所失误很正常。以后和人切磋,记得穿武服,穿裙子还用鞭腿,容易伤敌一百自损十万。” 大魏女帝拍了拍裙子:“我穿着裤子,比较短罢了。夏天热,这么穿凉快。” 穿着吗? 夜惊堂觉得这宫女虎头虎脑的,他也不可能撩裙子验证,把刀接过来: “姑娘觉得这套刀法有没有可行性?” 大魏女帝斟酌稍许:“八步狂刀是接近完美的刀法,只怕屠龙令一家,为了破屠龙令,放弃八步狂刀的最大优势,属于本末倒置。在我看来,得继续打磨,若能另辟蹊径,保住八步狂刀的精髓之处,又防住屠龙令起手,这刀法便举世无敌。” 夜惊堂一番演练,也发现了很多问题,点头道: “确实如此,姑娘看起来对刀法挺了解。” “圣上喜欢武艺,我耳闻目染,自然知道一些。你这套刀法若是大成,足以在史上留下名字。你准备把这套刀法叫什么?” 夜惊堂思索了下: “百斩!” “叽?” 鸟鸟摊开翅膀——没完了是吧? 大魏女帝看起来听懂了‘白斩鸡’的意思,也笑了下,稍微琢磨: “听圣上说,夜公子今天去了鸣龙潭,那地方对武人益处很大。要不要小女子帮你美言几句,让你在鸣龙潭多待些时日?” 夜惊堂只是不好再麻烦笨笨了,心里何尝不想住在鸣龙潭,见此略显意外: “那可是圣上睡觉的地方,钰虎姑娘说的上话?” 大魏女帝点头:“可以。夜公子准备怎么谢我?” 答谢? 我帮你捞玉佩,到现在还欠笨笨一屁股债,你还好意思要答谢…… 夜惊堂见钰虎姑娘脸皮这么厚,仔细想了想: “我倒是有办法,让姑娘出宫恢复自由身。” ? 大魏女帝本来是想敲诈诗词,听见这话,问道: “我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宫女,你有什么办法让圣上割爱?” 宠爱? 夜惊堂觉得这词儿不对,凑近几分: “钰虎姑娘和当今圣上……那什么……” 磨镜子。 大魏女帝看出了夜惊堂的意思,点头: “对,我每天都睡在龙床上。” “!” 夜惊堂心底颇为意外,但看钰虎姑娘艳压云安的姿容,又觉得不无可能。 怪不得不穿裤子…… 夜惊堂压住眼底的古怪之色,好奇询问: “钰虎姑娘也喜欢女人?” 大魏女帝随意道:“我是宫人,这种事儿我能做主?” 那就是不喜欢?夜惊堂暗暗叹了口气,心头五味杂陈,觉着这姑娘也是可怜,正想说什么,又看向钰虎姑娘的发髻。 大魏女帝只穿着一袭红裙,没有戴首饰,墨黑长发挽至脑后,以红色束起,看起来一尘不染。 但也真是如此,有其他颜色就很显眼,夜惊堂借着阳光,明显看到黑发之间,藏了一根白丝,不显眼,但发觉后就极为刺目。 “钰虎姑娘怎么有白头发?” 大魏女帝摸了下头发,随意回应: “愁的。夜公子早些回去吧,待会有宫人过来撞见,圣上吃醋,你得掉脑袋。” ?! 夜惊堂才发现,自己在和女帝的侍妾唠嗑,当下抬手一礼,准备告辞。 大魏女帝帮夜惊堂拿起放在马车边缘的书籍画卷,正欲递过去,忽然发现——这本装裱庄重大气的书籍,离人好像拿着看过。 她随意翻开…… 一脸懵逼? 大魏女帝脚步一顿,还没看仔细,就发现一只大手按在了画册上。 抬眼看去,冷峻不凡的夜公子,保持着温文儒雅的神色,把书籍画卷接过去: “我先告辞了,有缘再会。” 说着扛着鸟鸟,不紧不慢离去。 ? 大魏女帝眼底稍显古怪,直至夜惊堂离去,才暗叹道: 还算有点良心,没把事情推到离人头上…… —— 才写完or2! (37/497)…… 多谢【炅钰】大佬的盟主打赏! 第131章 这人怎么和你一个德行? 第131章 这人怎么和你一个德行? 踢哒、踢哒…… 时值正午,马蹄声再度出现在染坊街外。 夜惊堂牵着大马在街边缓行,手里抱着本丝绢包裹的书籍和画轴,沿途暗暗琢磨刀法;鸟鸟则在‘咕咕叽叽’,估计在聊着刚才遇见的大漂亮。 中午太阳过于毒辣,街上没有工匠,双桂巷中更是人际罕至。 夜惊堂刚牵着马走进巷子,便收回了思绪,探头打量,却见院子里干干净净,早上洗的床单被套已经收了起来。 西厢房的门窗开着,里面多了个小书桌,但没有床。 厨房收拾的整整齐齐,里面没有人,正屋则是门窗紧闭,里面一点动静没有。 夜惊堂把马停在院门外,走向正屋: “骆女侠?” 嗦嗦~~ 屋子里传来拿衣服的声音,继而是冷若冰霜的御姐音: “你去买几斤盐回来。” 夜惊堂听出骆女侠在穿裙子,抱着画卷走向正屋: “我进来放点东西……” “小贼!” 夜惊堂在屋檐下驻足:“好啦好啦,我等你穿好再进来。还疼不疼?” 屋里没有回应。 夜惊堂无奈摇头,正色道: “今天去宫里,学到了屠龙令和玉骨图。但鸣龙图带不出来,没法教……” “我才不稀罕。” “我还去了鸣龙潭,哪里练鸣龙图很快……” “那不是女帝寝宫吗?” “女王爷带我去的,你说想进承安殿,我估计是没办法了。” “为什么?” 夜惊堂贴在房门处,神神秘秘道: “我听一个可怜宫女说,当朝女帝,喜欢女人。我倒是安全,伱进去太危险了。” “……” 屋里没说话,估计是被这消息惊呆了,过了片刻,才道: “不行便罢了。昨天那个凶手的事情,我已经让云璃去通知城外的香主,估计过几天就能收到消息。” “那就好,我正愁怎么帮女王爷破案。” “哼……” 两人隔着门交流片刻后,房门从里面打开。 骆凝显出身形,披着湿漉漉的长发,看模样刚洗过澡,身上穿着淡青色的家居夏裙,脚踩白色绣鞋,脸颊不施粉黛,水嘟嘟的犹如出水芙蓉,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气质,更是让炎炎夏日多了几分冰凉清爽之感。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骆凝提着把剑,眼神很凶。 夜惊堂起身走进屋里,把书本放下,拿着画轴道: “这是太后娘娘赐的墨宝,以后得好好供在家里……” 话未说完,就看到冷冰冰的凝儿姐姐,拿剑拦住去路,眼神犹如被小贼毁了清白,回来报仇的悲情侠女: “你先和我把昨天的账算清楚!” 夜惊堂看了眼面前的剑锋:“骆女侠说过若是忍不住,就不怪我……” “我忍得住!” “没错,骆女侠是看我憋不住,无可奈何之下才帮我。现在总不能又把我大卸八块吧?” 骆凝做出薄怒的模样:“你知道我在帮你,为何要用那些手段,作践女子?” 作践? 夜惊堂对这说法可不敢苟同,询问道:“我怎么作践你了?” “你……” 骆凝实在难以启齿,有些事儿都不敢回想,憋了半天,只是道: “你又不是没断奶,你……” 你不挺开心的吗? 我停下来你还偷偷瞄我,主动往我脸上凑…… 还想闷死我! 夜惊堂知道骆女侠脸皮薄,和颜悦色安慰: “好,我错了,下次……” “没有下次!” 骆凝手腕剑花,将佩剑倒持于身后,侧过身去,姿态如冷艳剑仙: “你别以为我昨天帮你,以后就能夜夜笙歌,昨天事情,你若敢记在心里……” 夜惊堂走进几分:“骆女侠说要帮我调理身体,变卦了不成?” 骆凝话语一顿,稍作迟疑:“我待会去问王夫人,看要多久调理一次。” “行,咱们遵从医嘱。那以前的赌约……” ? 骆凝转眼看向夜惊堂,眼神不可思议: “你上次在船上,说的是要吃……吃那什么。昨天你吃的不止一口吧?” 夜惊堂严肃道:“昨天是另一码事儿。我也只是问一下,骆女侠要是想搪塞过去,我就当没有这事儿。” 搪塞? 骆凝深吸了口气,小西瓜都鼓了几分,但最终还是咬牙偏过头去: “我向来言出必诺,岂会搪塞你……” 话没说完,男人就靠了过来。 ! 骆凝惊得香肩一抖,可能是想起了昨夜的光景,眼底还闪过一抹怕怕,提剑想要挣脱。 夜惊堂俯身勾住骆女侠的腿弯,把她横抱起来: “说好了,不准生气,不准打我。我也是不想让骆女侠失信于人。” “你……” 骆凝瞪着一双美眸,却拿着厚脸皮的小贼毫无办法,只能偏过头去,望着地面,保持拒人千里的模样不理不睬。 夜惊堂都习惯了,还挺喜欢这调调,在床铺跟前坐下,拿起画轴: “这是太后的墨宝,待会挂起来,可别弄坏了,要掉脑袋的。” 骆凝本来毫无兴致,但画轴在面前展开,显出《小贩卖鸡图》,眸子就动了动,坐起来了些: “这是太后的亲笔画?” 夜惊堂微微点头,认真观摩:“没错,世间独此一副。骆女侠可看出门道?” 骆凝都不知该如何吐槽,打量着画卷: “秦太后不是出身江州吗?怎么画功这般……” “将门虎女,不会画画很正常,话说太后年纪不大,你们见过没有?” “江州是粮仓,秦家又掌控大魏水师,太后走半路皇帝就死了,还是当了太后,便是因为废帝想拉拢秦家;当朝女帝能上位,也离不开秦家的助力。这种世家大族,和江湖世家完全是两回事儿,我怎么可能认识。” 夜惊堂对朝堂了解不多,见此只是微微点头。 骆凝出身江州,虽然是江湖世家,但也是世家女子,琴棋书画水平不低,仔细观察笔锋过后,略显讶异: “虽然画的一般,但这画法,倒是有几分璇玑真人的影子。”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从哪儿看出来的?” 骆凝抬指示意画像男子的衣服: “我以前在玉虚山住过一段时间,璇玑真人也教过我画人像,先画骨再画皮,这手法和璇玑真人当年教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夜惊堂略显意外:“骆女侠还认识璇玑真人?” 骆凝不太想说这些陈年旧事,随意道: “我江湖名气可不小,认识有什么奇怪的?” 夜惊堂觉得也是,江湖第一美人嘛…… 现在被他抱在怀里,说起来好有成就感…… 这思绪一跑偏,心跟着就乱了。 骆凝的腰身曲线完美,臀儿很丰腴,分量恰到好处,隔着布料能感觉到肌肤的滑腻,给人感觉就好似腿上坐着个软绵绵的玉团儿。 夜惊堂抱着自己圆过房的媳妇,想坚守君子之道似乎都没理由…… 骆凝本来在打量画卷,但慢慢就感觉到不对劲,蹙眉道: “你把刀挪一边去,刀柄……” 骆凝回过眼眸,却瞧见夜惊堂的刀放在一边儿…… 那是什么东西硌着我…… ?! 骆凝冷艳脸颊一震,渐渐化为二月桃花,眸子也瞪大些许,眼看就要化为羞愤。 夜惊堂严肃道:“不许生气,我没乱动,只是正常的反应。我要没反应,骆女侠才应该生气才对。” 骆凝咬了咬牙,往外稍微挪了些,继续欣赏画作。 但这怎么看的下去? 夜惊堂看着骆女侠含羞带愤却不能发作的模样,虽然知道不像个君子,但确实更来劲儿了。 察觉气氛尴尬,夜惊堂把旁边的书拿过来: “对了,今天还找到了一本前朝孤本,市面上根本买不到,骆女侠要不要品鉴一下?” 骆凝见书籍由金丝装裱,便知道是名家所藏的珍品,为了找东西压下心底杂念,把书接过来: “你还看起书来了,真准备当官?” “读书是为了增长自身见识,这和当官没关系。” 东方离人怕被人发现,封皮上又包了一层,看不到书名,翻开之后,入眼便是名家批注,而后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持剑美人图》。 心乱如麻的骆凝,瞧见美人图,眸子便亮了下,压下心思仔细打量: “这画……好像是前朝画圣的手笔,雕版印刷的工匠,也绝对是大家……” 夜惊堂见骆女侠目露惊讶,露出笑意,转身靠在了床头,让骆女侠靠在肩头。 骆凝反正都得被抱着,坐在床上总比坐在小贼身上好受,当下也没挣扎,文文静静靠在怀里,认真翻看书籍。 骆凝算得上博览群书,但还真没看过这本,虽然书籍制作精美,辞藻文笔也相当华丽,但里面的内容,是大白话文,开头就是风姿卓绝的美艳女侠,不慎负伤晕倒,满篇的身材描写,什么冰肌玉骨、出尘于世…… 骆凝心头有点怪异,待看到书中的男主角,把女道姑抱回屋治伤,忍不住开口: “这人……怎么和你一个德行?” 夜惊堂严肃道:“差远了,我可没在姑娘晕倒的时候动手动脚。” 你直接在清醒的时候硬来是吧? 骆凝想想还是没和小贼吵架,继续看书,因为情节确实引人入胜,越看越认真,把身边的小贼都忘了。 哗……哗…… 书页翻动,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点夏日虫鸣: 知了~~ 夜惊堂抱着怀中的冷艳媳妇看书,说起来看的比骆凝还专注。 结果看到关键剧情时,骆凝书页一翻,眼前出现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图画: 持剑侠女无力反抗,眼神悲愤。 小贼啵啵嘴,手还乱摸…… ?! 骆凝脸颊蹭的涨红,连忙把书本合上,想想又觉对不对,偏头怒目而视: “小贼,你那些手段,是从这上面学的?” 夜惊堂觉得骆女侠的反应,和书里面真是大差不差,他柔声道: “这些东西,男人到了年纪都懂,和学不学没关系。” 骆凝觉得也是,因为想看女侠事后怎么收拾小贼,就继续翻页。 夜惊堂正在看插画,见此抬手按住:“等等,我还没看完。” ?! 骆凝双眸微冷,略显算了下时间,发现早就超过一刻钟了,连忙把书合上: “时间到了。这是云璃的床,你自己去买床铺,还真想让我出钱给你买不成?” 夜惊堂意犹未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道: “这书你看着解闷可以,千万别弄坏了,是朝廷珍藏的孤品,损毁我得担责任。” 骆凝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把书弄坏。” 夜惊堂知道骆女侠说到做到,待会再羞愤,也顶多揍他不会烧书,当下站起身来,拿出一个红包放在妆台上。 骆凝靠在床头看书,瞧见此景,略显疑惑: “你什么意思?” “三娘给的红包,昨天纯粹是误会,骆女侠别把昨天的事儿往心里去。我先出门了。” 红包? 骆凝略微斟酌后,觉得不太对——这是把她当晚辈,还是当偏房? 以昨天的情况来看,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骆凝吸了口气,想说夜惊堂几句,却见夜惊堂已经跑了…… —— 刚写完…… 日常跳过不去,导致卡节奏了,今天一更算请假吧,捋捋思路or2! 第132章 歹徒兴奋拳 第132章 歹徒兴奋拳 正午时分,刚过饭点,天水桥街道上行人稀疏。 裴家布庄二楼,是天水桥的总账房,相当于总裁办公室,颇为宽敞,外侧是待客的客厅,里屋则是书房。 书房里放着一张红木质地的大书桌,摆着笔墨纸砚,桌角还有一尊叼着铜钱的金蟾。 太师椅后方则是多宝阁,左右摆着玉白菜、瓷器等艺术品,中间则摆着一把镇宅用的宝剑。 裴湘君穿着一袭轻薄夏裙,坐在太师椅上,头戴夜惊堂送的杏花簪,右手持笔,左手则撑着侧脸,心不在焉的在白纸上画着小圈圈。 很是惹眼的胸脯,直接枕在书桌边缘,配上发呆的眼神儿,半点不像个女掌门,更像是午间磨洋工的风韵小秘书。 昨晚莫名其妙输的一败涂地,裴相君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眸子里情绪万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正神游万里间,街上传来的马蹄声,以及两人的对话: “老杨,你让陈彪找个熟悉门路的掌柜,帮忙去买几样家具……” “好嘞,少东家要啥样的?” “结实点,家里那张老床,睡觉乱晃,它睡不踏实。” “叽?” …… 裴湘君回过神来,起身走到临街窗口,推起支窗打量,可见夜惊堂扛着鸟鸟站在镖局门口,和老镖师杨朝说着话,鸟鸟则用脑壳撞着夜惊堂的脸。 买床……乱晃……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觉得这两个词背后的含义不小,但也没打岔,待夜惊堂路过布庄下方,手儿微动,把枝杆推了下去。 呼~ 牵着马从下方路过的夜惊堂,未曾抬头就伸手抓住了枝干,看起来武艺较之入京时确实长进了不少。 裴湘君也没说话,回到书桌前,做出女掌门该有的仪态,认真打起了算盘。 哒哒哒~~ 很快,对话声从楼下响起: “夜少爷来啦,三娘在楼上,鸟鸟我帮你抱着。” “呵呵……” 夜惊堂走上楼梯,来到门口敲门,裴湘君并未抬头,认真看着账本: “惊堂,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宫里的事儿忙完了,过来让杨朝帮忙买几件家具。” 夜惊堂把支杆放回窗台,在茶海后坐下来,瞧见三娘精明能干的模样,询问道: “事情很多吗?我在镖局学过算账,要不要帮忙?” 裴湘君在账本上鬼画符片刻后,才把账本合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一夜白发多’的愁色: “是啊,周家的事儿暂时完了,这几年亏的钱还是找补不回来。你看看外面街上,一个客人没有,上百号掌柜伙计都在打盹儿,我还得给他们发月钱……” “中午这么大太阳,又刚过饭点,没客人很正常。再者下面不是有个夫人买布吗,秀荷都在跟前,看起来是大单子……” 裴湘君起身,直接走到夜惊堂的身侧坐下,手法娴熟的开始煮茶: “唉~那是文德桥的一个夫人,想学着隔壁的侯爷府,给丫鬟家丁都换几件好衣裳,又心疼银子,从早上砍价砍到现在,嘴上功夫直逼屠龙令,恨不得一刀直接把我砍死……” 茶海后的座位挺大,但再大也是一个人的座位,裴湘君坐下来,直接就挨在一起。 夜惊堂发觉不妥,往旁边挪没地方,起身又不对,只能目不斜视的看着茶具: “镖局的门道,我稍微懂一些,布行我确实不了解……对了,我有个事儿要问下三娘。” 裴湘君用竹叶状的茶刀切开茶砖,询问道: “什么事儿?” “咱们这儿是不是卖的也有女子的衣裳?”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望向夜惊堂:“准备给凝儿姑娘置办几件新衣裳?” 夜惊堂摇头:“也不是。那什么……夏天穿裙子,里面加条裤子,比较热,有没有那种……” 裴湘君明白了意思,眼神稍显古怪:“比较伤风败俗的裤子?” ? 夜惊堂到现在都没想通宫女钰虎到底是怎么穿的,他也没地方问,见三娘管理着布庄,就随口打听一下,三娘说的这么直接,有点不好接话,随口道: “刚才过来的路上,听闲汉瞎扯,好奇罢了吗,只是随便问问。”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倒是十分坦诚:“天气再热,裙子下面也不可能不穿,无非下衣长短罢了。听文德桥的夫人说,宫里的御用裁缝,研究了一种下衣,很大胆,大概……” 裴湘君把茶具放下,用手在腿侧比划:“这么短的裤子,迭起来能放进胭脂盒,穿了和没穿一样,特别凉快。” 夜惊堂看三娘比划的位置,在联想今天和钰虎姑娘切磋看到的场景,恍然大悟——红胖次…… 这世道的女子,比想象中要辣…… 裴湘君见夜惊堂眼神古怪,又柔声道: “寻常女子不敢这么穿,我穿的时候,都得在外面套一条裤子。” ?! 夜惊堂坐直几分,感觉三娘不对劲儿: “三娘,这个就不必和我说了。” 裴湘君面不改色煮茶:“和伱解释一下罢了,我又不是不穿裤子。不过我的衣裳,都是你大伯母做的,手艺肯定没宫里的裁缝好。听文德桥的夫人说,宫里的御用裁缝,是一次性织成,没有缝口,穿上后严丝合缝,非常贴身,可惜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严丝合缝…… 夜惊堂觉得这话题很不对劲儿,实在不好往下聊,转而道: “三娘不是说要教我拳法吗?要不现在练练?” 裴湘君先煮好茶,把小茶盅递给夜惊堂,才放下茶具,起身去了侧面午休的里屋,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短打劲装。 夜惊堂喝了口茶,解下佩刀放在一边儿,来到屋子中间认真打量,却见三娘在面前站定,有模有样摆开了一个拳架: “宋驰的‘雷公八极’,至刚至阳、力能撼山,招式刚猛暴烈……” 说着摇肩晃肘。 呼呼—— 嘭! 屋子里顿时传出一声猛响,茶杯里的水都出现涟漪。 这拳法着实刚猛,三娘高手气态也很足,但珠圆玉润的身段儿,握拳摆出这么奶凶的架势,怎么看都没啥威慑力。 夜惊堂眼神稍显古怪,微微颔首: “好拳法。” 裴湘君从西王镇回来,一直在偷偷练拳,为了当个好师父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见夜惊堂有点漫不经心,心头颇为不满,就勾了勾手: “拳脚功夫是大学问,直接练招式没意义,得从基础开练。你来打我试试。” 夜惊堂见此也不多说,老实当陪练,手握双拳,缓步压身,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攻中门。 踏~ 二楼地板微微一颤。 裴湘君在直拳攻来之际,身形同时冲出,左手拦住拳头,右肩直接撞入夜惊堂怀里。 嘭—— 这一下若是来真的,估计能把夜惊堂撞成重伤。 但裴湘君显然也没下狠手,撞上后就抗住右臂,来了个过肩摔。 咚—— 楼板震了下。 夜惊堂干净利落的被身材娇小的三娘摔在地板上,本以为结束了,却发现三娘紧接着就锁住了他。 锁住的方式,约莫就是裸绞,从背后抱着他,以左臂勒住脖子。 夜惊堂落地后整个人都靠在三娘怀里,背后紧贴软绵绵两大团,和靠着气垫似得,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份儿难以言喻的丝滑…… ?! 夜惊堂尝试挣脱,结果三娘抱得更紧,只能抬起双手: “三娘?” 裴湘君面色微凶,勒住夜惊堂脖子沉声道: “我是在教你武艺,你当我开玩笑和你过家家?若遇上对手,漫不经心被这么制住,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夜惊堂若是搏杀时能和敌人打到这种程度,脖子肯定被扭断了,但宗师之上的搏杀,实战露背的可能性根本没有,他靠在三娘怀里,连忙道: “我知错。三娘,这招式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儿?” 裴湘君娥眉微蹙,教训道:“你挣开试试?” 夜惊堂背靠‘软枕’,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见三娘不松开,摆出严肃神色: “好好好,是我大意,没摆正态度,我认真学。” “哼~……” 裴湘君见夜惊堂摆正态度了,才松开抱住的胳膊,站起身来,重新摆开拳架。 夜惊堂翻身而起,再不敢大意,全神贯注盯着三娘,开始喂招学拳法…… 第133章 骆女侠睡不着? 第133章 骆女侠睡不着? 落日沉入地平线。 双桂巷的小院里亮起了灯火。 正屋里的木板床已经拆掉,换成了红木质地的架子床,靠在里侧墙角,挂着淡青色蚊帐;窗口还多了个带立式铜镜的妆台。 而西厢房也变了样,以前的老家具全扔了,换成了崭新的书桌、大床、椅子。 夜惊堂忙前忙后把屋里收拾整齐后,在面窗的书桌前坐下,看着窗外的月亮,依旧没有从下午的‘歹徒兴奋拳’中缓过来。 一套拳法学下来,基本上把三娘尺寸都摸清了,都不知道是在学拳法还是在‘学外语’。 但拳脚功夫本就是如此,肢体接触在所难免,说三娘是故意的也不太合适,思来想去,只能说三娘没把他当外人。 院落里很安静,鸟鸟对新床铺很感兴趣,在上面来回打滚儿,还自己抓着软毯,在枕头旁边圈了个小窝,爪爪朝天躺在里面感受。 独自坐了良久后,巷子里总算传来声响: “师娘,你走这么慢作甚?” “哦。在想事情,你惊堂哥回来了……” …… 夜惊堂收回心念,抬眼望去,头戴斗笠的小云璃先跑进来,扫了正屋一眼后,就连忙跑进去,满眼讶异: “惊堂哥,你怎么给我们也买这么大张床?还有妆台……” 骆凝后一步进门,瞧见他在窗口,脸色就是一冷,直接转身走进了厨房。 夜惊堂来到院子里,看向好奇打量架子床的云璃: “喜欢吗?” “不错不错,感觉睡三个人都没问题。” 折云璃满意打量片刻后,又望向挂在架子床跟前的画卷: “这画儿是买床铺附送的?真没诚意……” “别取!这可是朝廷赐的墨宝。” “啊?!” 折云璃又仔细打量一眼,若有所思点头: “刚才还看走眼了,这工笔,确实不俗……” ? 夜惊堂觉得小云璃也是个马屁精,他来到厨房里,看向不太开心的骆女侠,询问道: “有事儿?” 骆凝肯定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 她今天偷偷跑去文德桥,找到了王夫人,询问多久调理一次身体。 王夫人回答相当直接——有时间就调理,受不了就让他憋着。 这什么意思? 昨天两次她都瘫了,意思就是每天瘫一次呗? 这日子过不过啦? 骆凝轻咬下唇,没敢把这个‘噩耗’告诉小贼,只是望向灶台后的一堆黑灰。 夜惊堂跟着打量,本来没在意,但细看又觉得不对——这黑灰,怎么看起来像烧过纸…… 烧纸…… ?! 霹雳—— 夜惊堂脑子里划过一道惊雷,整个人瞬间崩溃,缓步走到灶后蹲下,抬了抬手,又很是无辜的往向骆女侠: “伱不会把书烧了吧?” 骆凝倒是没那么绝,中午夜惊堂走后,她独自在屋里看书。 结果书上小贼轻薄完侠女,侠女醒过来后,竟然没收拾小贼! 这写的完全就不合理。 骆凝觉得不对劲儿,用量子阅读法扫了下后面,结果发现全是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她都不敢细看,当即就想把书丢了。 但小贼又说的很严重,不好损坏书籍,她只能随便找了本闲书烧了,把《侠女泪》藏了起来。 瞧见夜惊堂满眼心痛,骆凝轻轻哼了声: “烧了又如何?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书,你就不该看。” 夜惊堂用木棍在灰烬里翻了翻,连小纸片都没找到,张了张嘴,很是无助。 “?” 骆凝瞧见此景都愣了,暗道:我就是真烧了,也是烧本春宫册,你至于比《鸣龙图》被烧了还失魂落魄? “夜惊堂?” “唉……我没事儿。书死不能复生,烧了就烧了吧,我不怪骆女侠。” “……” 骆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稍作迟疑,转身打开碗柜,把黑布包裹的书籍取出来,直接丢给夜惊堂,眼神微冷: “既然这本书对你这么重要,你抱着书睡觉去。” 说着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 ?! 夜惊堂意识到不对,劝道: “我不是这意思。这书是前朝孤本……” “什么书?!” 听见动静的折云璃,从正屋里走出来,结果被怕闺女学坏的骆凝,直接拉着胳膊进入了屋里,门‘嘭——’的关上了。 夜惊堂话语也戛然而止,看着窗纸上的剪影,微微摊手,回到了屋里…… —— 皇城大内。 月上枝头,宫门早已关闭,辰安殿也安静下来。 自窗口,能看到国色天香的太后娘娘,拿着画笔站在画案前,认真勾勒着画卷。 红玉穿着一袭男子黑袍,腰间挂着把刀,肩膀上站着只宫里养的小鹦鹉,站在屏风前当模特,眼底很是无辜。 虽然鹦鹉和雪鹰长得天差地别,但对写意派的太后娘娘来说,区别不大。 东方离人如同德高望重的师长,在太后娘娘背后观摩片刻后,觉得毫无看头,又不敢说,来到窗前负手而立,看向远处的水榭。 窗外,星河银月落入鸣龙潭内,水榭之中没有灯火。 从窗口,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红衣女子,独自坐在水榭之中,身上带着股君临天下般的孤傲气势,让人只觉遥遥直视就是在冒犯。 东方离人瞧见姐姐习武的模样,眼底带着一丝发自心底的羡慕,就如同看着夜惊堂习武一般。 姐姐和她孑然相反,琴棋书画一般般,但习武天赋好到令人发指,因为大魏武风鼎盛,自幼父皇和母妃对姐姐的宠爱就多一点。 她自认天赋也不差,肯定有点小嫉妒,但和姐姐这样的天骄比起来,就好似太后娘娘和她比画画的天赋,饶是自幼刻苦埋头习武,还是距离姐姐越来越远。 她本以为此生只在姐姐一人之下,结果怎么也没想到,京城能冒出个夜惊堂,短短个把月就以天人之姿,又压在了她身上,还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可劲儿奚落她…… 至于姐姐和夜惊堂谁厉害一点,她心头倒是摸不准,目前觉得还是姐姐厉害,毕竟姐姐以女子之身坐上了自古以来只有男人才能坐上的宝座。 自古以来,因失德灭国的君主数不胜数,但被逼宫拉下马的君主却没几个。 因为历代君主为了自保,都会挑选一名天赋异禀的好苗子,自幼净身养在身边教导,让其练搜罗到的鸣龙图。 大魏也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大燕灭国《鸣龙图》丢失,这个人是前朝皇宫的一个小太监,练过四张鸣龙图,年不过十二,独自死守宫城,掩护燕恭帝逃亡。 她爷爷擒住小太监后,没有斩杀,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善待燕氏皇族为条件,让其效忠大魏。 小太监答应了,就此成为大魏宫城的‘守护神曹公公’,爷爷离世便守护父皇,父皇离世便守护皇长子。 曹公公是大魏君主身边定海神针,姐姐想篡位,曹公公自然就成了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堑,哪怕皇长子急功近利遭到朝臣抵触,姐姐又有外戚世家的支持,只要曹公公不倒,皇长子还是进退自如,守不住皇宫也会逃去诸王辖境。 她当时要被嫁去敌国北梁和亲,已经绝望了,都准备隐姓埋名潜逃,哪想某天早上醒来,就成了大魏的一字并肩王,自此再也不用担心受制于人。 这些事情只发生在十年前那个夜晚,外人只知道是朝臣弹劾皇长子,使其主动退位,并不知道那晚宫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死了多少人;连她也不清楚姐姐如何做到的这一点。 但她知道,姐姐比她想象的要强大,外表很骚,但体内却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巍峨山野,无论风浪有都大,都不会在皱一下眉毛…… 东方离人真暗暗崇拜姐姐之际,忽然发现水榭中的姐姐,娥眉轻蹙,用手扶住了额头,显出贵妃醉酒般的娇弱感。 ?? 东方离人微微一愣,继而直接从窗口冲出,脚尖轻点碧波,来到了湖心水榭,扶住了蹙眉闭目的大魏女帝: “姐姐?” 大魏女帝微微抬手,继而指尖轻勾披肩长发,挡住黑发间那一个不起眼的白丝,随意道: “岔气了,无妨,你继续去忙吧。”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仔细打量姐姐的气色,确定没异样后,才微微颔首…… —— 长夜寂寂。 双桂巷里已经熄了灯火。 正屋里,青色幔帐放了下来,折云璃穿着鸟鸟小肚兜,薄被盖在肚子上,呈大字型睡在里侧,睡的十分香甜。 骆凝侧身躺在床铺外侧,腰间搭着薄被,露出雪白肩头,手中摩挲着翠绿色的玉佩,想要就此睡去,心头的杂绪,却扰的人难以安眠。 阳气过盛,不调理容易心浮气躁…… 高手生死相搏,一念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凝儿姑娘要放开点,这种事情,在夫妻之间很正常,这也是为了丈夫,不要有心理负担…… 唉…… 骆凝侧耳倾听,不远处的西厢房里,已经没了动静,估计是睡着了。 他自己对身体都不上心,我傻乎乎操心个什么…… 但小贼成天打架,周家、徐白琳可都对他恨之入骨,一个不慎就…… 江湖中人,不能意气用事,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已经帮忙调理一次了,若是半途而废,导致小贼出现意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后还指望小贼收拾神尘老秃驴呢…… 骆凝心乱如麻良久,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暗暗咬牙,无声无息坐起了身…… —— 西厢房里,架子床的幔帐放了下来,衣袍搭在床外。 夜惊堂躺在枕头上,身上盖着月白色的薄被,怀里抱着本书,闭目熟睡。 呼~ 也不知几更天的时候,一阵夜风,无声吹进屋里,在帐子上带起水波般的涟漪。 夜惊堂随之惊醒,略微睁开眼眸打量,屋里没有半点光线,只能听到帐子外传来: 窸窸窣窣~~~ 脱裙子的声音。 ?! 夜惊堂着实意外,还有受宠若惊。 很快,帐子打开了些,继而薄被被撩起,柔润香软,无声无息滚了进来,背对着他。 夜惊堂闭目装睡。 身边人稍微等待片刻后,回头看了下,又准备起身离开。 夜惊堂连忙醒过来,凑到耳边低语: “骆女侠,是不是晚上睡不着?” 熟悉的轻灵御姐音,自耳边冷冰冰响起: “小贼,你别自作多情。王夫人说今天要给你调理,不然你可能心湖不稳,在和人搏杀的时候出意外;你以为我想过来?” 夜惊堂心中很是感动,想了想又问道: “那明天呢?” ? 骆凝稍作迟疑,冷声道:“明天我再去问。” 夜惊堂笑了下,也不多嘴,抬手摸去,发现光溜溜,入手满是细腻,刚摸到大月亮,就被握住了手腕。 “嗯?” 骆凝低声道:“我过来,只是调理身体,不是和你亲热。你磨磨唧唧,太慢了,我……我急着回去睡觉。” ? 夜惊堂有些无辜,暗道:这事儿,我也快不了呀…… 窸窸窣窣~~ 身边响起动静,转了个身,温热贴在了身上,看动作是想直接上马! ? 夜惊堂看不到骆凝的脸颊,但知道肯定是——轻咬下唇、满眼无奈、被迫受辱——的小模样。 夜惊堂自然不会制止,眼巴巴等着。 磨磨蹭蹭~~ 夜惊堂想抬手,却被骆女侠摁住,只能柔声道: “你这样怎么行。” “行~……” 骆女侠声若蚊呐的倔强了一句。 夜惊堂双手抱着后脑勺,也不乱动,只是询问道: “一直把云璃弄晕,不太好……” “又不是打晕,助眠的手法,她小时候不老实睡觉,她师父经常这样。” “要不咱们买个新宅子?” “这是你家,你自己拿主意……把这个院子留着……” “好。” 架子床内寂寂无声,只有幔帐出现细微涟漪。 在安静不知多久后,夜惊堂的声音再度响起: “骆女侠今天不是看了书吗?” “我岂会看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小贼,你别说话,不然我回去睡觉了。” “……” 第134章 借刀杀人 第134章 借刀杀人 千里大泽坐落于无垠旷野之间,自岸边望去犹如置身海岸。 乌篷船在风浪中前行,黄豆大的雨珠,砸在船篷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君山台的二当家轩辕鸿志,手里撑着黑色油纸伞,靠向飘在水面上的一艘游船,眉头紧锁。 今天早上,君山台给轩辕鸿志飞鸽传讯,说有神秘人提供了一条线索——黑衙新冒出了一名高手,名为夜惊堂,会八步狂刀,深受靖王器重。 提供消息的人,意图很明显——知道君山台和八步狂刀的旧日仇怨,故意提供情报,要借君山台的刀杀人。 轩辕鸿志并不清楚提供消息的人是个什么身份,但觉得这条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前些天他检验过周怀礼的尸骸,死于八步狂刀之手,朝廷又承认了此事为黑衙之人所为。 这个刀客,很可能就是神秘人说的夜惊堂。 如果只是会八步狂刀,轩辕鸿志尚不觉得形势迫在眉睫,但‘深得靖王器重’这句话,却是砸在了君山台的命门上。 君山台是朝廷封的侯爷,江湖人和君山台纵然有血海深仇,在朝廷的威慑力下,也不敢贸然对君山台行赶尽杀绝之事。 而朝廷则不然,说满门抄斩,那就是满门抄斩,有吕太清和璇玑真人在,所谓当代刀魁,也不过是朝廷眼里的江湖游勇。 君山台当年毁掉郑峰姻缘、废掉郑峰体魄,致使其不人不鬼一生,对八步狂刀传人来说是无法消解的死仇。 轩辕鸿志很清楚,让郑峰的后人成长起来,结局是什么。 所以哪怕明知道神秘人在借刀杀人,他也只能‘宁杀错不放过’,想办法在对手没成长起来前,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不过不清楚情报来源,夜惊堂又是靖王的人,轩辕鸿志不可能自己去冒风险斩草除根,江湖上‘刀’多的是,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乌篷船靠在了游船旁,轩辕鸿志脚尖轻点,便落在了游船甲板上。 游船里,一个身着文袍的年轻公子,连忙迎出来: “轩辕伯父,可是查到了消息?” 年轻公子,是周怀礼的嫡子周英,伤势已经痊愈,但盛怒愤恨,依旧让还算俊气的脸庞显出了几分病态。 前些日子,周怀礼被朝廷诛杀,周家为保侠义名声,将周怀礼这触犯国法的逆子逐出了家门。 作为嫡子的周英,虽然没被剥夺继承权,但如今水云剑潭当家的是老三周怀义。 偌大家业摆在面前,周怀义再重兄弟情义,也不可能把周英这侄子当亲儿子看。 杀父之仇在前,失去继承权之仇在后,周家想要息事宁人,但周英如何咽的下这口恶气,依旧在暗中运转,想要血债血偿。 轩辕鸿志如同慈睦长者,在游船飞檐下收起雨伞,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周英: “周贤侄节哀。凶手查到了,周大哥是被京城一个叫夜惊堂的黑衙帮役所杀,伯父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得看你自己。” 周英拿起纸条,仔细打量上面的内容: “夜惊堂……此人和靖王是什么关系?” “是新入黑衙的总捕,可能是以后的‘第七煞’,不知师承何人,但绝不容小觑。” 周英听到是‘六煞’类似的人物,面露难色,想了想又恭敬道: “二叔是当代剑圣,朝廷强词夺理逼迫周家认罪,实在不好明面动手,此事只能借助外力。不知轩辕伯父,能不能……” 轩辕鸿志脸色微沉,颇为不喜: “怀礼是我至交兄长,私下帮你查此事,已经是犯了朝廷的忌讳,周贤侄莫不是还想把君山台也拉下水?” 周英并不傻,从不认为轩辕鸿志真把他爹当兄弟,听见此言,直接道: “只要轩辕伯父能助我一臂之力,帮我联系几个信得过的高手,侄儿必然重谢。” 周英说着,回到游船里,双手捧着一把白鞘长剑出来: “此剑名为‘灵机’,为家父十年前侥幸所得,一直未曾对外人展示过。常言宝剑赠英雄,今日便赠与伯父……” 轩辕鸿志瞧见这把位列十大名剑之一的剑道至宝,眼底闪过讶色,接过来打量: “千鹤山庄的少主,十年前来泽州登门问剑,返程时,死于江湖悍匪之手……” 周英微微抬手:“此事与家父无关,家父在黑市购得,怕被误会,才一直未曾示人。” 轩辕朝心知肚明,打量宝剑片刻,提在了手中,轻叹道: “也罢。燕州的王承景兄弟俩人,近日在泽州行走,我帮你牵线搭桥联系,只要价码给够,敢接下此事。伯父只能帮伱到这里,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谢伯父。” 周英连忙拱手一礼…… —— 云安城。 院门外小雨如酥,雨珠顺着伞骨滑落,在面前形成了雨帘。 鸟鸟蹲在肩膀,伸出翅膀,碰了下雨帘,结果弄湿了翅膀毛毛,很不开心,又在堂堂袍子上擦了擦。 ? 负手而立的夜惊堂,揉了揉下鸟鸟的脑壳,看了眼背后的小院。 因为下雨,院子里有些许积水。 正屋的门开着,小云璃生无可恋的坐在桌子前,面前摆着书本和笔墨纸砚。 身着青色夏裙的骆女侠,如严厉妈妈般坐在书桌前,指示意书上的文章: “从这里开始,抄到这一页,抄完才能出去玩。回来要是看到你没写……” “唉,知道啦……” 夜惊堂瞧见此景,倒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爱莫能助在门外等待。 片刻后,骆凝安排完作业,撑开油纸伞走出门,也没看夜惊堂,直接走向巷口。 夜惊堂对此丝毫不意外,毕竟他确实犯了点小错误。 昨晚骆女侠主动钻进被窝,他误判了态度,‘借坡就上凝’的老毛病又犯了。 骆女侠起身探出幔帐去点灯的时候,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心中一飘,就在面前的大月亮上拍了一下。 啪~ 波纹颤颤~ 然后幔帐间就陷入了死寂。 他说打蚊子,骆女侠肯定不信,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欺辱,当场就是一顿拾掇,而后就不搭理他了。 眼见有了独处的空间,夜惊堂撑着伞走到跟前,安慰道: “昨晚我真不是打你,只是摸的比较重……” 骆凝脸色冷若冰霜,眼底带着三分杀气: “你还说没打我?你这小贼就是没良心,我真是失心疯,才会想着帮你,以后你自己想办法调理身体,这事儿我不管了。” 夜惊堂怎么舍得打媳妇,昨天只是情不自禁拍了下,当下也不好解释,轻声道: “好啦,不说这个了。下次我……” “没有下次!” 骆凝眼神决然:“我现在就带你去王家医馆,给你开几服药,你以后喝药调理身体……” 夜惊堂一愣:“喝药也能调理?” “……” 骆凝正想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对呀,火气重罢了,喝点清热去火的药,不是一样的效果,我上次都想到了,怎么就…… 夜惊堂从骆女侠的神色变化上,意识到了问题,怕骆女侠真打定主意,摇头道: “是药三分毒,而且圣人说过‘堵不如疏’,用药不是长久之计。” “……” 骆凝眨了眨眸子,觉得这说法可以解释昨晚的脑回路,便轻哼道: “我去给你开几服药,你若是不知礼节、不懂得尊重女子,你就自己熬药喝。” “我要是很规矩,骆女侠就奖励我?” ? 骆凝觉得这说法很怪,但意思确实是如此,没有接话,转而道: “你准备在哪儿买宅子?” 夜惊堂今天出门,就是准备在京城物色一套大点的宅院。 双桂巷的院子他很喜欢,但只有三间房空间太小,连客厅都没有,两个姑娘家没半点隐私,洗澡都不方便。 “骆女侠是江州人,京城类似江州水乡风格的宅院,都在内河一代,上起文德桥下至天水桥……” “你自己置办家业,考虑我作甚?我迟早会回南霄山。” 夜惊堂微微耸肩:“我总不能找梁洲风格的土胚房,边关那边的房子,还没双桂巷整齐。骆女侠对江州熟悉,帮着掌掌眼罢了。” 骆凝想想也不多说,和夜惊堂一起出了染坊街,来到了内河沿岸。 京城的内河,叫南薰河,河道宽约六丈,沿河数座石桥连接两岸,岸边风景秀丽,有很多京城豪门大户的私人宅院,裴家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为了低调,裴家也没把宅子买在河边上。 骆凝本来没太大兴致,但站在白石质地的拱桥上,眺望雨幕纷纷下的白墙青瓦,还是被勾起了幼年的回忆,开始认真陪着男人看宅子。 南薰河紧贴皇城,越往上游,住的人越离谱,夜惊堂作为江湖人,肯定是往下游走,看了半天后,逐渐来到了天水桥。 夜惊堂站在石桥上,正给骆女侠示意裴家大宅位置的时候,却见镖局的陈彪,撑着伞急匆匆跑向裴家巷子。 发现他站在远处的石桥上,陈彪愣了下,继而就提着袍子小跑过来: “少东家,出事儿了……” 夜惊堂眉头一皱,撑着伞走下石桥,询问道: “什么事儿?” 陈彪跑到跟前,可能猜出背后的女子,是前天和女东家吵架那个,还颇为恭敬的颔首一礼,然后紧张道: “铁佛岭的掌门怒目金刚程世禄来了。” 夜惊堂知道程家会来找场子,他上次就察觉程二爷身体不对劲儿,想好好验证一下,见此道: “他在哪儿?把裴家的产业砸了?” 陈彪摇了摇头,凝重道: “不是,绑了个人。” ? 夜惊堂眼神一冷: “绑的谁?裴洛。” “不是,绑的杨冠!” 陈彪叹了口气:“程世禄放话说,少东家天黑前不到青莲山庄,就把杨冠剩下两条腿也打断!唉,太残暴了……” “???” 夜惊堂站直几分,暗暗思索半天,也没想通铁头岭的脑回路,询问道: “他打三绝仙翁的徒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过去?” 陈彪微微耸肩:“不知道呀。估计是上次在翠微阁,杨冠太怂,一直说少爷厉害,被铁佛岭当成狗腿子了。少爷,这事儿咱们管还是不管?” 夜惊堂略微斟酌片刻:“我先捋捋,你去忙你的吧。” “好嘞。” 骆凝待镖师离开,才走到跟前: “上次你说程二爷不对劲儿,不去看看?” “肯定得去看看,指不定能摸金鳞图的线索。就是铁佛岭这事办的比宋叔还糙,我过去和脑子进水多管闲事儿似得……算了,时间还早,先看宅子吧。” 骆凝见此倒也没多说,继续看起了宅院…… 第135章 蛛丝马迹 第135章 蛛丝马迹 天色渐暗。 江安码头附近的青莲山庄内,气氛肃然。 白墙青瓦间,数十名青莲帮的打手无声静立,聆听着墙内的一道悲怆话语: “天地良心,我和天水桥的夜大少爷,那是一丢丢关系都没有,这两条胳膊都是他砍得,程掌门就是把我打死,他也不会来呀,这算是哪门子事儿……” 正厅里没有亮起灯火,致使光线稍显暗淡。 双臂挂在脖子上的杨冠,规规矩矩在侧面的椅子上坐着,脸上的委屈悲愤,估计能写出好几页纸。 上个月被夜惊堂一刀劈烂的中堂,刚刚修补好,靠着一杆长柄铜锤。 铜锤如金瓜,与人等高,长柄漆黑泛着光泽。 旁边的红木太师椅上,则坐在身材壮硕的汉子,身着锦袍,却丝毫不显文雅或商贾的市侩,雄壮肩背看起来,就好似一头虎熊坐在了椅子上。 汉子名为程世禄,云州铁佛岭开山立派的掌门,和弟弟一样,也是光头,但体型要大一整圈儿,看起来和‘牛头马面’中的屠九寂不分伯仲,拿茶杯的姿势不是端着,而是双指捏着茶杯,慢条斯理吹气: “呼~” 声音如同牛马喘息。 江湖之上,体格大并不一定强,但肉量达到这种地步,不用想都知道一身腱子肉下面藏了多少硬功夫。 杨冠坐在不远处,本来还算壮的体型,对比起来就好似个营养不良的小矮子,很无辜的解释: “家师三绝仙翁广寒麟,程掌门应该听说过……” 程世禄抬起一双虎目,虽然语气平淡,却有呼喝如雷之感: “你师父是邬州人,来了云州,也得敬老子三分。” “那是自然。程掌门和家师都是江湖人,讲规矩。您想见夜大少,我去请就是了,卖房卖地都把夜大少爷请来,请不来您再卸我两条腿也行。这不让我出门,夜大少凭啥来呀?” 程世禄把茶杯放下:“老子弟弟侄子被打那天,你在场,一直给夜惊堂说好话……” “我两条胳膊都被废了,哪里敢说坏话?” “那你说,他当天为什么就给伱好脸色,让你先去外面侯着?” “因为他打过我了呀,我长记性了……” “那就是知道你心服口服,认了他当龙头。” 程世禄直视杨冠:“哪怕是一条看门的狗,他进出都踹两脚,也不是外人能随便碰的,这就叫江湖规矩。老子今天要收拾你,他若不管不问,以后如何在京城坐稳龙头的位子?” 杨冠脸色一苦:“程掌门,您这话就太抬举我了。我要是夜大少的狗腿子也罢,今天活该被打,但我和夜大少没半点关系呀。夜大少爷不算江湖人,人家是商贾……” 程世禄看起来脾气冲脑子不好使,但实际上并非外表这般粗犷。 他知道杨冠冤枉,之所以拿杨冠开刀,是因为夜惊堂背后是靖王。 程世禄背后有李相的人脉,倒是不太忌惮,但街头斗殴的破事儿,真闹到官场上,两边都讨不着好。 想要给弟弟侄儿找场子,就只能‘江湖事、江湖了’,用江湖规矩解决。 而程世禄今天赶过来,一番询问,和夜惊堂有关系的人中,不是平民就是官差,只有杨冠算个江湖人,打了不会往官府闹。 而且杨冠怕夜惊堂胜过怕铁佛岭,本身就是不懂江湖规矩,夜惊堂真不来,那就当教杨冠规矩了。 眼见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程世禄没有再多说,壮硕身躯站起,握住了长柄铜锤: “天黑了。” 杨冠脸都白了,连忙抬手:“程掌门,不至于,哎哎哎……” 见铜锤抬起,杨冠也不敢反抗,只是脸色煞白的闭上眼睛,五官几乎缩到一起。 但腿被砸断的感觉,始终没有传来,反而是外面响起了一道脚步。 蹋……蹋…… 杨冠眼睛睁开一条缝,望向正厅外的雨幕,却见一袭黑袍,不紧不慢出现在院子门口,手里撑着把黑伞,腰间挂着把长刀,背后还跟着戴帷帽的青衣女子。 “?!” 杨冠都惊呆了,完全没料到夜大少爷如此仗义,竟然把他当狗腿子看,连忙起身作揖: “夜公子,您还真把小的放心上啊?!这大恩无以为报……” 夜惊堂没搭理杨冠,把伞递给骆女侠,按刀走入雨幕: “阁下就是程世禄程掌门?” 程世禄双眸圆瞪,拧了拧脖子,走向大门,长柄锤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前几天,你小子打了老子……” 呛啷—— 刀鸣声打断了话语。 夜惊堂确认受害者后,没有半句废话,身形暴起直接冲向大门。 骆凝站在门口,瞧见此景都愣了,暗道:你急着回去调理身体不成?好歹说两句场面话呀……! 程世禄着实没料到这愣头青的脾气比他还爆,眼见夜惊堂不管不问抽刀压来,脸色一怒,手持长柄铜锤直接砸向大门: “喝!” 铛—— 夜惊堂以右手拔刀,刀锋扫在了铜锤之上,长刀被在巨力之下瞬间被压开,却被右手肘抵住了刀背。 嚓—— 一线火星从正堂内爆出,吓得杨冠连忙往侧面飞扑。 夜惊堂以手肘为支点强撑佩刀,致使铜锤往右侧划开。 错开身体的一瞬间,刀柄便顺势送入左手,刀尖向前,直接便是一记迅猛前刺。 嚓—— 闷响声中,刀尖直接刺在程世禄胸口,入肉两指有余,再难寸进。 刀锋入肉,在场四人眼底都闪过错愕。 夜惊堂过来时,已经和骆女侠讨论过程世禄的皮实程度,但真刺上一刀,才发现这厮和裹着铁皮没区别,说是完全体的佘龙也不为过。 而程世禄被一刀刺入怀中,才惊觉这个刚冒头的江湖小辈,比弟弟说的要厉害太多,仅是这快若奔雷的一刀,就能看出和他完全是同等级的人物,甚至可能还要强出一线。 毕竟程世禄的强悍之处,是浑身刀枪不入,身若山岳力大无穷,若再能和铁臂无常佘龙一样身法不俗,就该去和‘拳魁’蒋札虎扳手腕了,岂会只是个云州小掌门。 察觉势头不对,程世禄用来吓唬小辈的一双虎目,当即化为了谨慎,浑身肌肉涌动,大步后撤的同时,铜锤全力扫向夜惊堂腰腹。 轰隆—— 金瓜铜锤砸在茶桌,茶桌当即粉碎,飞出的碎木,直接钉入了墙壁。 夜惊堂一刀难以破防,本来还颇为忌惮,但瞧见这刚猛却谈不上迅捷的一下,就看出此人和佘龙存在明显区别,过于偏科了。 眼见程世禄受限于体型不够灵活,夜惊堂闪身绕至侧面,自死角一刀刺向程世禄后腰,左手同时抛出火折子。 呼呼~~ 火折子出手便被弹开,凌空飞旋,吹燃了火苗,准确无误打翻了正堂里的灯台。 哒—— 轰~ 灯油翻到又被点燃,火光照亮了正堂。 程世禄没搞懂夜惊堂意思,察觉到夜惊堂身法过于灵活,手持铜锤且战且退,想靠向墙角以免背部受敌。 而夜惊堂自然不会给机会,刀势如风逼迫程世禄往大厅中央移动。 铛铛铛—— 大堂内刀兵相接声连成一片,翻到的灯油,也在桌面上迅速燃起,点燃了布帘,把偌大厅堂照成了赤红色。 程世禄双手持铜锤大步游移,躲避刀锋的同时予以重击,不过刹那间已经把数张桌椅砸了个粉粹。 咚咚—— 哗啦—— 夜惊堂在身侧穿插,见缝插针刀刀入肉,不过眨眼已经在程世禄胸前后背留下四道刀口,一直在借助火光观察伤口的情况。 但上次骑着程二爷打,又不动,看的很仔细。 面前的程世禄,却是在光线昏暗的大厅两乱转,想看清细节谈何容易。 夜惊堂刚砍几刀,还没研究出门道,持着铜锤横冲直撞的程世禄,眼底闪过了一抹异色,往后连退几大步,抬起手来。 夜惊堂刀锋骤止,落在了丈余外,眉锋紧锁: “刚才一口一个老子,才接几刀就认输了?” 程世禄打量夜惊堂几眼,又看向身体前后的几道刀伤: “你在找我的罩门?” 罩门就是横练功夫没练到,不够结实的地方,武夫绝不会告知外人,以免被人针对。 夜惊堂对此回应:“我砍得都是胸背。” 程世禄摇头:“你身法太好,连续五刀砍一个地方,我肯定认输。东一刀西一刀,明显在找罩门。我不傻,今天算你厉害,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告辞。” 说罢程世禄就提着铜锤往门外走去。 夜惊堂不怎么砍的动程世禄,刚才几刀才砍出几条小口子,以程世禄的体型来看,相当于被猫抓了几下,根本不影响战力;但程世禄不够灵活,摸不到他,继续砍下去胜算渺茫,怕被试出罩门所在之地,这么干脆认输,倒也不是说不通。 当然,也可能是程世禄察觉到他在暗中观察伤口,怕练了鸣龙图的事儿露馅。 虽然心中怀疑,但这事儿没法当面问,程世禄见势不妙就干净利落认输,他也不好光明正大的追杀。 夜惊堂沉默片刻后,并未阻难,只是程世禄大步离去。 “这就完了?” 在旁边心惊胆战的杨冠,完全没料到以暴脾气著称的‘怒目金刚’,会和娘们似得被摸几下就落荒而逃,愣了片刻,发现半面墙都快烧起来了,才反应过来,连忙叫手下的打手进来灭火,同时道: “夜公子,您真是太仗义了,今日大恩无以为报……” 夜惊堂都没心思和倒霉催的杨冠瞎扯,收起佩刀走出正堂,来到同样有点茫然的骆女侠跟前: “骆女侠,你怎么看?” 骆凝撑着伞望着程世禄离去的方向,轻声道: “找场子罢了,见势不对干净利落认输也算明智。不过程世禄刚才肯定有所顾忌,是怕被找到罩门,还是其他,难说。” 夜惊堂回头看了眼后,和骆凝一道走出青莲山庄,低声道: “是不是他发现我在研究金鳞图?” 骆凝稍微沉默了下:“不一定。程世禄在十几年前就出名了,看起来天赋也不低,若是练了金鳞图十几年,你不可能一刀破防。但说没练,身体也结实的不像人,感觉很古怪。” “会不会是近年才得手,练得时间比较短?” “很难说,得想办法仔细查查。” “明面身份不好乱来。先回去商量下,铁佛岭距离抱元门不远,我尽快动身,以红花楼的名义,去平抱元门的事儿,顺便去铁佛岭看看。” 骆凝思索了片刻:“有心人可能猜到红花楼会去敲打抱元门,你一个人去风险太大,我陪你走一趟。” 夜惊堂估计三娘担忧他安危,也会持同样想法,要陪他一起去,略微思量: “先回去安排一下行程。答应帮靖王查案,一点事儿都没干,就出去干私活儿,还得和靖王说一声。” “南霄山那边的消息,估计还得三五天才能送回来,先把手头上的事儿办了再说,回来刚好查那凶手的身份……” …… ———— 多谢【小小小迷茫】大佬的万赏! 推荐一本《本座向来不近女色》,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哦~ 第136章 殿下,你可认识钰虎? 第136章 殿下,你可认识钰虎? 轰隆—— 城池上空响起闷雷,雨势忽然变大,刮起了横风。 染坊街附近,夜惊堂单手撑着油纸伞挡在风口,怀里搂着凝儿姐姐,用身体挡住横着飞过来的雨珠,嘴里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这雨下的,和你前天晚上……嘶——” 骆凝缩在夜惊堂胳膊下,本来小贼主动给她遮风挡雨,心里还挺感动,这话出来,冷艳脸颊顿时化为羞愤,在夜惊堂腰上狠狠掐了下: “小贼,你再敢提这些试试?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给买新床单赔你了!” 夜惊堂含笑赔礼,用袖子挡住风雨,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马上要到家了,夜惊堂脚步加快,想直接冲进染坊街。 但怀里的骆女侠,似乎是被那句口无遮拦的话惹毛了,准备掉头: “我去王家医馆,待会给伱熬药。” “雨这么大,明天再去吧。” “不行!你这小贼越来越过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不知恩图报也罢,还得寸进尺……” “嘘嘘,前面有马车。” 夜惊堂快步前行,因为雨势太大,走到染坊街的街口才听到马匹的鼻息身,抬起伞看去,一辆奢华车辇,停在街边避雨。 车厢外面有护卫,窗户开着,里亮着灯火。 容貌英气明艳的女王爷,在车厢里端坐,正自车窗望着他,眼底带着一抹异样。 缩在夜惊堂肩膀上躲雨的鸟鸟,连忙抬起翅膀打招呼: “叽叽~” 骆凝瞧见马车中的贵气女子,脸色微遍变,如同害羞小媳妇般欠身一礼,然后就拿过雨伞快步跑进了染坊街。 哗啦啦…… 大雨劈头盖脸,把鸟鸟淋的一哆嗦。 夜惊堂站大雨里不好说话,快步来到车厢外: “殿下,你怎么来了?” 东方离人目光放在低头跑开的凝儿姑娘身上,平静道: “刚才有事儿过来找你,凝儿姑娘的小丫鬟,说你出门了,便在这里避雨。上来吧。” 夜惊堂跃上车辇,低头进门,外面的雨声就小了下来,只剩下雨打车顶的噼啪轻响。 东方离人身着胖头龙蟒服,在榻上正坐,目光还放在街口: “刚才和凝儿姑娘说什么呢?她好像生气了在打你。” 夜惊堂在车窗旁坐下,不太好说骆女侠弄湿床单的典故,只是随口道: “开了句玩笑罢了。” 东方离人从榻旁取来一条白色汗巾,递给满脸雨水的夜惊堂: “你说荤话调戏凝儿姑娘?” 夜惊堂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开个玩笑罢了,怎么能说调戏。” “哼……” 东方离人估计夜惊堂说的是‘凝儿自己动’之类的荤话,也没深究,转而道: “鸣龙潭对你练功有益,本王要你办事儿,需要你尽快提升实力,所以和圣上美言了几句,你以后可以持令牌随时去鸣龙潭……” 夜惊堂一愣,回想到昨天钰虎姑娘的话,心头很是意外,询问道: “承安殿可是圣上寝宫,这事儿是殿下亲自开得口?” 东方离人本想点头,让夜惊堂记她大人情,但实际情况是,她从来没想过能让夜惊堂在鸣龙潭过夜,是昨天晚上姐姐睡觉的时候,说“你想让夜惊堂到鸣龙潭习武,不必偷偷摸摸,赐他一块自由出入宫闱的牌子即可。” 东方离人性格向来率直,这种冒领军功的事儿,不太想做,就回应道: “圣上听闻你不惜性命查案的事儿,觉得你忠心耿耿能力不俗,值得培养,才让你在鸣龙潭习武。不过你记好,历朝能得到这殊荣的人,都是朝廷死忠之士,你去了那里,就得尽这份责任。” 夜惊堂疑惑道:“殿下说鸣龙潭非真命天子不可入,还有哪些人进去过?” “挺多,本朝的曹公公、前朝的薛公公、魏公公……” 夜惊堂听见一串公公,某处微凉,暗道: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太监才能在那里过夜?其实我觉得在外面慢慢练,也没啥。” “只要你知道分寸,不听不看不说老实习武,就不会给你净身。明天你过来,本王带你进宫,先教教你规矩。” 夜惊堂想了想:“明天进宫恐怕不行。” “有事?” “这两天有点私事儿。云州的抱元门,把红花楼的部分产业吃了,我得帮红花楼平事儿;还有铁佛岭今天想揍我,我得去恐吓一下,要出门三五天。” 东方离人对这种芝麻事儿,显然有点小意见: “这种事儿何须你亲自过去,本王吩咐一声,让佘龙伤渐离过去……” “不必。这种江湖小事儿,请殿下下场,属于小题大做。我学了红花楼的武艺,过去跑一趟也是应该的。” 东方离人见此,也没多说:“那快去快回,在外面注意安全,回来记得教本王霸王枪。要不要本王给你安排几个护卫?” “不必,我行事向来稳重……” “你走一路杀一路,说自己稳重?!” 夜惊堂笑了下:“我自有分寸,殿下不必担心。” 东方离人见此也不多说了。 夜惊堂略微思索,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从笨笨口风来看,让他留在鸣龙潭习武,不是笨笨的注意,很可能是钰虎娘娘真给女帝吹了枕头风…… 钰虎姑娘看起来并不是百合,只是身为宫人没得选择,被迫和女帝磨镜子,头发都愁白了…… 但这事儿不知真假。 夜惊堂稍加思量,询问道: “殿下,你对宫女很熟悉吗?” 东方离人一愣,还到是夜惊堂终于开窍,准备要几个貌美宫女当丫鬟了,询问道: “熟悉部分比较出彩的,可是瞧上了某个宫女或王府侍女?本王吩咐一句,给你送去……” 夜惊堂摇头:“不是,就是最近认识了个宫女,看起来不喜欢宫里的日子,整天发愁……” 东方离人略显疑惑,暗道:这是心疼宫女不受宠的姑娘,想英雄救美?她询问道: “叫什么名字?” 夜惊堂往近坐了几分,低声道: “叫钰虎,殿下认不认识?” “……” 车厢外噼里啪啦,车厢内陷入死寂。 东方离人眸子瞪大几分,胖头龙肉眼可见的臌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反正眼神儿越来越凶,最后抬手抓住了夜惊堂的衣领,摁在了靠背上,四目相对,杀气腾腾: “你什么意思?想让本王成全你们?” 夜惊堂料到和笨笨聊宫女,可能会被笨笨误会。 但没料到笨笨会忽然醋海翻波,反应这么大! 就这还让我在宫里物色宫女…… 果然是考验…… 夜惊堂被摁在车厢上,也没反抗,认真解释: “我和钰虎没啥关系,也不是要她回去填房,只是好奇问问……” 东方离人仔细盯着夜惊堂的眼睛,确定夜惊堂不是在坦白和姐姐的恋情,心底无名之火才略显消减,但依旧柳眉倒竖: “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夜惊堂看着近在咫尺的明艳脸颊,低声道:“她自己说是圣上的爱妃,经常给圣上侍寝,是不是有这事儿?” ?? 侍寝? 经常给姐姐侍寝是太后娘娘好吧……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东方离人微微歪头,捋了片刻才明白意思——肯定是姐姐又胡说八道,蒙骗了满身侠气的夜惊堂…… 东方离人本想解释姐姐不好女色,不过转念一想——让夜惊堂误会姐姐喜欢女人,好像也不是坏事……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钰虎是圣上心头挚爱,每天都要临幸,你最好别打歪主意。” 夜惊堂只是好奇问问,见此轻叹道: “这种事其实很正常,我也没什么意思……话说殿下是圣上亲妹妹……” ?? 东方离人吸了口气,没说话。 夜惊堂微微抬手:“是我多虑了。殿下明显喜欢男人……” ! 这个问题,东方离人点头摇头都不对,只能用力一摁,沉声反问: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夜惊堂想了想:“直觉。” “……” 东方离人觉得这话题有点怪,把衣领松开,正襟危坐,女王爷气态十足: “你的天赋,该用在查案上,感觉女人喜好算什么?下不为例。” 夜惊堂整理衣襟,笑道: “明白,天色已晚,我送殿下回王府吧。” 东方离人坐马车回去,夜惊堂真送她还得派人送回来,直接摆手道: “你回去吧,办完事儿马上回来,注意安全。” …… 片刻后,巷子里。 “咕叽咕叽咕叽……” 毛茸茸的鸟鸟,缩在夜惊堂咯吱窝下,不停催促。 夜惊堂用袖袍遮挡鸟鸟,冒雨冲过黑乎乎的巷道,跑到门廊下才松了口气。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正屋的窗户亮着灯火,能听到屋里传来的莺声燕语: “我今天去鸣龙楼转了转,仇大侠好像就住在黑衙旁边的小街上,和黑衙的人住在一起,我不敢过去。” “谁让你乱往那边儿跑的?” “我随便逛逛罢了,书都抄完了……” “我要和你惊堂哥去抱元门一趟,这几天你老实在家待着……” “唉~师娘以前去哪儿都带着我,现在有了惊堂哥,就喜新厌旧……啊!我错了……” …… 夜惊堂也没跑进正屋凑热闹,开始洗漱换上干净衣裳。等收拾完后,夜惊堂站在厢房门口,稍作迟疑,觉得又把小云璃敲晕,确实不合适,有事完全可以路上聊,就开口道: “明天估计要赶路,骆女侠早点休息,我也睡了。” “你睡就是了,我本来都睡着了,还把人叫醒……” “师娘明明没睡,呜……” 夜惊堂嘴角勾起笑意,压下了心头的一点杂念,把门关上,在床铺上坐下,开始演练起玉骨龙象图…… ———— 一夜无话。 翌日。 咚——咚—— 晨钟响起,昨夜的狂风急雨冲洗过后,京城街巷都变得焕然一新。 天水桥的铺面刚开门,镖局里的镖师,坐在门口馄饨摊吃着早点。 不远处的裴家巷子,停着一匹胖马,马侧的兵器勾上,挂着杆黄布包裹的长兵。 白墙青瓦间,夜惊堂穿着黑色武服,螭龙环首刀用黑布包裹挂在腰侧,站在窗前说着话: “三娘,这种小事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对付个抱元门,还楼主少主一起上,让江湖人知道得闹笑话……” 窗户里就是三娘的闺阁,能听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天生带着三分柔媚的女子声音从里面响起: “周家心黑的很,周老太公早就不拿事儿,鬼知道他们私底下会不会来个‘守株待兔’。我陪你一起去,放心些。” 夜惊堂倒是不介意三娘一起,但骆女侠也跟着,上次两个人吵架就差点把他分尸,若是路上又吵起来,他怕是没法活着走到抱元门。 “凝儿和我一起……” “她一起有什么用?她只是教主夫人,管内务的,最大的江湖名气就是长得好看。” “凝儿武艺挺厉害……” “她再厉害能有我厉害?你是红花楼的少主,明知此行有风险,我不管不问把安危寄于平天教之手,还当个什么楼主?” 说话之间,房门打开。 裴湘君身着黛紫的裙装,做精明干练的商贾之家女眷打扮,从屋里走出来: “你让她回去不就行了,这是红花楼的事儿,她跟着跑一趟,我也没法给她开工钱。” 夜惊堂摇了摇头:“已经说好了,人都在外面等着,我让凝儿回去,她怕是得直接回南霄山。” “……” 裴湘君看出了夜惊堂的为难,心中也很无奈。 惊堂此次出门给红花楼办事儿,确实有风险,她作为女掌门,总不能撒手不管;若是连这个都交给教主夫人去做,她还能做什么? 惊堂要带着教主夫人,她也不可能撵走…… 教主夫人好歹也算个宗师,三个人一起出去,安全性总比两个人大得多…… 但她和教主夫人走一起,惊堂吃了药才敢一手一个把她们降住,没吃药怕是得当场自闭…… 裴湘君略微斟酌了下,觉得她是去提防惊堂出现意外,又不是去抢男人,没必要非得明面走一起,暗地里跟着不就行了…… 念及此处,裴湘君开口道:“罢了,我只是操心你安危。你既然有把握,就早去早回,别让我操心。” 夜惊堂松了口气,安慰三娘几句后,就告辞出了府门。 片刻后,马匹来到了天水桥街道上。 身着青衣头戴帷帽的骆凝,在街边等待,鸟鸟则蹲在脚边,直勾勾望着远处的早点摊位。 瞧见夜惊堂出来,骆凝来到跟前: “说好了?” 夜惊堂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走吧,快去快回。” 骆凝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才轻身一跃,坐在了夜惊堂的背后。 夜惊堂怕骆凝掉下去,想拉着她的手放在腰上,结果自然是被躲开了,他只得作罢,转头道: “走啦。” “叽……” 啼哒、啼哒…… 很快,一匹马载着两人一鸟,离开了天水桥。 而在两人出了城门不久后,一匹黑色烈马,也从城门里小跑而出。 马上是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头戴黑纱帷帽,马侧挂着一杆黑布包裹的长兵,看起来英姿飒爽、侠女气十足,朝官道尽头眺望一眼后,就驱马朝着西北方追去…… —— 另一边,云泽二州边界,一座无名小镇。 暴雨过后的烈日,把大地化为了蒸笼,生腾的热气扭曲了光线,老旧小镇街道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一条老狗,在阴凉处吐着舌头,望着酒肆窗口里的酒肉。 酒肆的窗口内,是大快朵颐的声响,其间夹杂着琐碎闲谈: “这差事不太好做,依我看来,订金一拿直接走得了,去北梁混迹……” “江湖人,讲个规矩,名声一坏,去了北梁也谋不到活计。” “唉……” …… 酒肆不大,总共四张桌子,老掌柜在后院亲自当厨子,酒肆里坐着两人。 两人一高一矮,都身着灰白色的袍子,天太热袖子卷起赤着胳膊,正在吃着酒肉,旁边的墙上靠着几样兵器。 个子稍高的男子,剑眉虎目,相貌颇为老成稳重,名为王承景,江湖人送诨号‘崩山虎’,属于燕地游侠,在燕州名气不小,但前两年因为江湖仇怨,得罪了截云宫,致使没法在燕州立足,一直浪迹江湖。 坐在王承景对面的,是其同胞弟弟,江湖人一般称作‘王二’,身材稍矮,但极为壮硕,正拿着酒肉胡吃海喝。 王家两兄弟,单论个人武艺,在江湖上算不得顶尖;但就和‘六煞’一样,两人联手合击,彼此长短互补、配合无间、攻守兼备,不是硬实力差距大到一定地步,根本就奈何不了。 王二大口吃着酒肉,见兄长犹豫,又道: “这银子给的是多,但要杀的人,没一个是善茬。黑衙的人自不用说,杀了就得远遁北梁,叶四郎则是红花楼的命根子,若是杀了消息走漏出去,红花楼就算没人手,光靠财力硬砸,也能砸出个十大宗师围剿咱们王氏双雄……” “人死如灯灭,只要得手,红花楼只会想怎么应对当前局面,而不是倾家荡产报血仇……” 王承景端起酒碗,左右打量,见无人旁听,才继续道: “就比如周家那公子,杀父之仇摆在面前,找到我等后,第一个想的还是解决红花楼的麻烦。杀了黑衙的夜惊堂,周英只能报仇雪恨,毫无益处;而杀了叶四郎摁死红花楼,周英就能靠这功绩,拿回少当家的的位置。在偌大家业面前,死个爹算什么……” 王二放下酒碗,抹了抹嘴:“也不能这么说,周英算得上孝子,让咱们有机会杀谁就杀谁,全杀给双份钱。京城比较近,咱们先去试试夜惊堂这硬茬……” 王承景摇了摇头:“黑衙的人被杀,云州肯定是天罗地网搜捕凶手,风险太大。先去抱元门蹲叶四郎,周家说叶四郎近期大概率会过去,若是错过,以后就不好找了。” 王二点了点头,抹了把脑袋上的汗水,若有所思道: “得了这么个好苗子,红花楼不可能没半点提防,这事儿说起了风险也大。咱们能不能用驱虎吞狼之计,借刀杀人?” “哦?” “就是这样,咱们把叶四郎可能去抱元门的消息,送给黑衙的夜惊堂,让这两人自相残杀……” 王承景直接无语:“红花楼做的是船帮正经生意,黑衙巴不得帮忙平事儿,问红花楼要好处费。你以为红财神隐姓埋名,是怕被官府抓?人家是怕被官府吃拿卡要……” “哦,是嘛……我还有一计……” “吃你的饭!” …… 第137章 坐怀不乱夜惊堂 第137章 坐怀不乱夜惊堂 云州西北,三河镇。 银月如弯钩,清冷月色洒在灯火稀疏的小镇上,客栈发黄的幡子,在灯笼旁无声摇晃。 叮铃……叮铃…… 马铃铛的轻响声中,一匹马从镇子口进入,停在了客栈门前,马上是一男一女。 长途奔波下来,人困鸟乏,骆凝从马背上跃下,也没说话,直接进入了客栈。 夜惊堂翻身下马,把马侧的黑麟枪取下来,缰绳交给了店小二,在马前揉了揉老腰。 揉腰倒不是因为骑马赶路累,而是被掐的有点疼。 云泽两州都是大平原,出了京城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风景是有,但一模一样,着实没啥看头。 夜惊堂骑马看路,倒是不困,但骆女侠坐在后面无事可做,跑着跑着就有点打瞌睡,中途靠在了他背上,为了不掉下去,手还是环住了他的腰。 夜惊堂一寻思,这‘坡’不是来了吗,闲着无聊的情况下,顺手摸副驾驶。然后就把骆女侠摸醒了,对着腰眼就是一通猛拧,一路都没搭理他。 夜惊堂提着长枪进入客栈,可见骆女侠已经上了楼。 三河镇是梁州入京、云州北上的主要通道,夜惊堂四月份进京时还来过一次,也住着这家老客栈。 晚上客栈没啥人,上了年纪的老掌柜,在柜台里打着算盘。 因为夜惊堂上次过来,拖家带口几十号人,给人留下的影响必然深,老掌柜瞧见就开口打招呼: “看客官这打扮,去京城一趟是发迹了。我就说客官这一表人才,不是池中物。” 夜惊堂来到柜台之前,从怀里取出身份证明: “掌柜倒是好记性。在京城谋了点活计,混的是还不错。” 随口瞎扯两句,交了押金后,夜惊堂就去后院打来热水,来到了二楼房间里。 客栈的房间颇为宽敞,各色家具齐全,不过床显然只有一张。 骆凝行走江湖的经验丰富,检查过桌椅门窗,确定没异样后,又取出携带的干净床单,铺在了客栈的床铺上。 夜惊堂提着热水用推开门,正好瞧见亭亭玉立的骆女侠,在床前摆正床铺上的枕头,俯身的姿势,致使腰后青裙绷紧……好圆的月亮! 骆凝有所察觉,猛然直起身,回过头来,眼神微冷。 夜惊堂神色如常,提着热水进屋,倒在屏风后的浴桶里: “天气太热出了一身汗,洗个澡再睡吧。” 骆凝知道夜惊堂刚才在看什么,想说夜惊堂两句,但最终还是算了,来的跟前提水桶: “你先洗吧,我待会自己去打水。” “出门在外的,我一个男人,让女眷去打水,还不得被掌柜的笑话。你洗吧,要不要我出去?” 骆凝见小贼这么识时务,也不好太不近人情,想了想: “你别乱看就行了,要是让我发现……” “知道啦。” 夜惊堂让鸟鸟在客栈房顶上当岗守前半夜,而后取出地图,查看前往抱元门、铁佛岭的路线。 骆凝气质清冷站在屏风里,踮起脚尖打量,确定夜惊堂很守规矩后,才放心了些,解开腰带,把一袭青衣搭在屏风上,又褪去白裤肚兜,坐在了浴桶里。 哗哗~~ 夜惊堂耳根动了动,心里面着实有点不稳,但这样‘度日如年’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 夜惊堂正看着地图胡思乱想之际,窗外的街道上,响起了轻微马蹄声。 蹄哒、蹄哒…… 继而房顶上也传来:“咕……咕?叽叽……”的声响。 夜惊堂目光一凝,心底觉得不对。 从鸟鸟的叫声中,可以分辨出三种信息: 注意,有可疑人员靠近。 啊嘞? 没事没事,鸟鸟看花眼了……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在鸟鸟身上出现过;以前即便有误判,也是直接取消戒备,中间不会意外一下。 这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鸟鸟发现了危险,然后敌人拿出了好吃的,鸟鸟被收买…… 夜惊堂可不觉得比自己都靠谱的鸟鸟,会被陌生人转瞬收买,来的人肯定是认识,并十分亲密能完全信任,可以覆盖他指挥权。 这样的人只有四个,笨笨、骆女侠、三娘、小云璃。 笨笨首要任务是怂在京城,不给敌人任何机会,来也是带几十个保镖,不会偷偷来。 小云璃更不用说,妈妈不在家,可以浪起来嗨,偷偷跟来怕是屁股痒了。 那剩下只有…… ? 夜惊堂坐直几分,起身来到窗口,略微推开低头打量,可见一个头戴黑纱帷帽的人,提着一杆长兵进入了客栈大门…… ?! 夜惊堂张了张嘴,有点蒙圈儿。 与此同时,屏风后面洗澡澡的骆女侠,也听到了鸟鸟的叫声,停下动作,低声询问: “有异样?” 夜惊堂没料到三娘会偷偷跟来,不过想到三娘对他的关心程度,又释然了。 骆女侠问起,夜惊堂不知该如何回答,稍作迟疑,只是道: “没啥,有个江湖人住客栈罢了,伱继续洗吧。” 骆凝见此松了口气,继续撩起水花洒在脖颈。 哗啦啦~ 等洗白白后,骆凝从浴桶起身,换上了干净小衣,本想把裙子也穿好,但马上睡觉,这显然多此一举,想了想,就抱着胸口冷声道: “小贼,你别转头。” 夜惊堂脑子有点乱,在窗口面壁: “好。” 踏、踏…… 骆凝抱着肚兜里的小西瓜,快步走到床榻前,躺在了里侧,把薄被盖在身上,才松了口气: “出门在外不方便,你我轮番守夜。你守前半夜,后半夜叫我起来。” 夜惊堂很是正经的点头: “好。” 骆凝有些意外,抿了抿嘴,语气柔和了几分: “你帮我把水换一下,也洗洗吧。” “不用。” 夜惊堂直接走到屏风后,开始脱衣裳。 ? 骆凝一愣,想说小贼不要脸皮,但她的洗澡水很干净,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便也没说什么。 哗哗~~ 水花声在房间里时起时伏。 骆凝轻咬着下唇,眼底情绪复杂,心里大概率猜到,待会小贼出来,肯定是赤条条的往床铺走。 她羞怒难言的说:“小贼!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小贼则是半点不在乎,凑过来连哄带骗:“骆女侠不是说要给我调理身体吗?”或者是“说好了抱一下,今天还没抱,骆女侠想言而无信不成?” 然后借坡上凝。 她哪怕满心羞愤,但出门在外随时可能遇上意外,还是得注重大局,让小贼调理身体…… 念及此处,骆凝澄澈美眸竟是显出雾蒙蒙,觉得十分委屈,偏头望着里侧,犹如等待受辱却无可奈何的悲情侠女。 哗啦—— 出水声响起,很快又响起脚步。 骆凝身子一紧,闭着眸子,没往外看,只是握着身边的佩剑,只要小贼敢扑上来,就凶一顿,先把态度摆出来。 但…… 咚咚咚…… 脚步声走到了窗口。 骆凝有些疑惑,微微睁开眸子打量——夜惊堂衣衫整洁、头发一丝不苟,在窗前负手而立,冷峻气势配上伟岸身形,就好似一尊无情无欲傲然立与天地之间的不倒苍松! ??? 骆凝躺在枕头上愣了些许,才询问道: “小贼,你没洗澡吗?” 夜惊堂回过头来,看了下白白净净的手: “洗了呀。” “洗了怎么穿着……穿这么整齐?和要出门似得……” “出门在外,随时可能出岔子,收拾整齐,也免得遇到事情狼狈。” 夜惊堂负手而立,继续面壁。 骆凝满眼茫然,暗道:小贼怎么忽然这般正经,转性了不成? 虽然知道小贼肯定是装的,但这番‘坐怀不乱’的姿态,确实让她挺舒服,想了想,偏头示意旁边的枕头: “窗户关着,你能看什么?过来躺下吧,我们轮班守夜。” “……” 夜惊堂微微颔首,来到跟前躺下,抬手掀起薄被。 他本以为骆女侠很戒备,睡觉是穿着睡衣,但这一掀开…… 上半身是淡青色的肚兜,没法完全遮住小西瓜,边缘能看到雪白弧线…… 下面是白色薄裤,因为平躺又贴身,依稀能看到…… 严丝合缝…… ?! 骆凝身上的被子被掀开,脸色微变,连忙拉住薄被,本想冷声训一句。 结果面前的小贼,反应比她还大,唰的一下转过身去,一副‘小生唐突、姑娘勿怪’的模样,微微抬手: “不好意思,嗯……骆女侠睡觉怎么不穿衣裳?” 骆凝表情微呆,被夜惊堂这模样弄得,和自己才是勾引少侠的色胚姐姐似得,她冷声道: “我睡觉穿什么衣裳?让你躺下没让你掀被子。” 夜惊堂点了点头,在身边端正躺了下来,佩刀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骆凝觉得小贼是在‘欲擒故纵’,想轻薄她又不想主动,当下自然不搭理,闭上眸子睡觉,等着小贼装不下去,但……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客栈内外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半点声响,只剩下月光洒在地板上。 骆凝悄悄睁开眼帘,瞄了下小贼——一脸正气,哪怕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观察周边动静的那一抹谨慎,看起来真是在守夜,提防意外…… 嘿? 小贼这是中邪了? 骆凝满心茫然,还有点不适应这么君子的小贼。 虽然这感觉很好,认真而严肃的侧脸,看着就很舒服…… 但前半夜有鸟鸟在放哨,你在屋里这么认真盯着有什么用? 而且两个人出门是办事儿,随时可能遇上意外,身体状态调理不好,万一小贼出事儿…… 出来都打算好了,若是小贼规矩,就咬牙忍辱,让小贼调理一下…… 但你这也太规矩了吧? 骆凝有点懵,倒是不知道这场面该如何处理了。 小贼这么认真的干正事儿,她要是主动提调理身心,岂不是和欲求不满似得…… 但不主动,小贼真不动,没调理好状态,出事儿怎么办…… 看来得想办法让小贼主动…… …… 夜惊堂闭目凝神,凭借天合刀感知环境细节的特殊法门,可以大略判断出,二楼就住了三个人。 三娘应该位于左边第二间,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感知到细微脚步,似乎还贴在墙壁上听了下…… 窸窸窣窣~~ 夜惊堂正全神贯注侦查情况时,忽然发现,耳边传来声响。 睁开眼帘打量,却见睡着了骆女侠,可能是有点热,把薄被拉开了,露出了空山圆月肚兜…… 夜惊堂瞳孔微缩,迅速望向上方,静气凝神暗道——坚守本心,别胡思乱想,三娘可在隔壁,干啥都会被听见。 把骆女侠弄醒,肯定得生气扭捏一下,说他色胚,不给他调理身体…… 骆女侠不给他调理身体,三娘指不定就杀过来了。 局面控制的好,不一定一炮双响,但控制不好,肯定是混合双打,指不定得出去睡马厩…… 但也不知是不是骆女侠在客栈里睡得不习惯,翻了个身,面向了他,胳膊动作,导致青色布料滑开了些…… 当时,夜惊堂的眼睛,距离小西瓜只有两尺,低头就能…… 嘬。 ! 夜惊堂眼睛瞪大了几分,想把脑袋转开,但这次脖子有点不听使唤了。 夜惊堂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受到了此生最严重的考验,为了不让局面走向失控,还是咬了咬牙,看向上方,暗道: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美色所惑……嘶…… 骆女侠辗转反侧,又翻了个身,压在了肩头,脸颊距离脖子不过咫尺,呵气如兰撩拨脖颈。 夜惊堂咬了咬牙,神色如被小青勾搭的法海、女儿国国王示好的唐僧,轻轻扶着骆女侠躺好,把薄被给她盖在脖颈下,继续不动如山。 “……” 骆凝都惊呆了,以前每天都希望小贼能对她礼敬有加,没想到还真梦想成真了。 但你在京城正经呀,这出门去办事儿,得事急从权…… 再拖就后半夜,该和鸟鸟换班了…… 骆凝睡了片刻后,暗暗咬牙,睁开眼帘,望向夜惊堂: “小贼,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一点都不难受,骆女侠继续睡。” 骆凝面若冰霜,很是严肃,微微撑起身体: “你难不难受,我能不清楚?你自己看!” 夜惊堂低头瞄了下:“这是正常的反应,我真没事儿……” “你还说没事!你就是想让我主动给你调理身体是吧?你……你怎么这般无耻?呜——” 夜惊堂捂住了骆女侠的嘴打断施法,柔声道: “好好好,我是这个意思。客栈里不方便,骆女侠别出声。” 骆凝本来想挣扎一下,但怕这小贼又犯病,便偏过头去,轻咬下唇,不说话了…… …… —— 另一间客房里。 黑色帷帽放在桌面上,长枪靠在床头,地上摆着一双靴子。 裴湘君合衣躺在枕头上,闭着眸子,暗暗分析着前往抱元门后可能遇上的各种局面。 惊堂说还有去铁佛岭逛逛,恐怕是再去打程世禄一顿,这脾气着实有点大了…… 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很稳重,和教主夫人睡在一起,都能坐怀不乱…… “嗯~……” 正胡思乱想间,暧昧难言的细微轻响传入耳中。 裴湘君熟美脸颊微微一僵,仔细侧耳倾听,发现不远处传来教主夫人的哼声,时有时无,含羞带媚。 !! 裴湘君睁开眸子,脸颊肉眼可见的化为涨红,憋了半天后,眉宇间又闪过一丝窝火。 这个狐媚子…… 教主夫人挖墙脚祸祸惊堂,她在旁边当保镖放哨,这不苦主吗…… 裴湘君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如何受得住这憋屈,想起身回京城。 但她出来是避免惊堂被有心人算计,又不是来吃醋的。 狐媚子是帮惊堂调理身心,晚上做这种事儿很正常吗…… 事急从权,不生气不生气…… 裴湘君吸了口气,终究是没走,但也受不了抓心挠肺的动静,略微琢磨,抬起在墙壁上锤了两下。 咚咚—— 不远处的动静戛然而止。 良久后,才传来教主夫人的低语: “客栈住的有人~……小贼,你好了没有?” …… 裴湘君听见教主夫人紧张窘迫的声音,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翻了个身,闭上了双眸。 过了片刻又用薄被埋住了脸颊…… —— 这是一万字,四合二,算还一章吧or2 (38/497) 第138章 铁佛岭 第138章 铁佛岭 燥热夏夜。 铁佛岭下密布星星点点的火光,百座高炉立在山岭外的小镇上,不时有民夫推着矿石出入。 体型健硕如牛的程世禄,杵着长柄铜锤,不紧不慢走上山间石道,身上早已换上了完好的锦袍,不过天气太热,解开了领口,露出了棕熊般的胸毛。 石道尽头的山庄,是程家的私人庄园,刚刚走到山庄门口,便有一名年轻人,快步跑到跟前: “爹,您回来了。二叔的事情如何?” “没看老子灰头土脸?你说能如何?” “呃……” 年轻人表情一僵,也不敢多问,只是追在身边赔笑: “爹没事就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了,爹离开那天下午,有个江湖人过来,私下找到我,说想买溶石油,开个前朝大墓……” 程世禄抬手就是一巴掌削在儿子后脑勺上,虎目圆瞪: “这东西他娘的敢乱卖?” 溶石油是朝廷批的禁物,倒在石头上,能溶解大部分石材,使其变脆容易开凿。 因为怕贼子干破坏城墙、劫狱、盗墓等买卖,溶石油配方是朝廷绝密,严禁百姓炼制私藏。 年轻人自然知道这东西不敢乱买,凑近几分,抬起手来,竖起三根手指: “那人手笔不小,开这个数。” 程世禄脚步一顿,询问道: “要买多少?” “三十桶,不多,和朝廷核对数目的时候,搪塞一下就能糊弄过去。” 程世禄的官方身份,是给朝廷开铁矿的包工头,因为在朝中有关系,私下倒卖点违禁品,也没啥事儿。 但三十桶溶石油,若是用得好,全泡在承重点,几天时间就能放倒京城一座城门楼,风险绝对不小。 程世禄抹了下光头上的汗水,询问道: “你确定是挖坟的土夫子?上次有人买去寻仇,弄塌了一座佛塔,砸死三十多号香客,老子送了几大箱银子,才把屁股擦干净……” 年轻人信誓旦旦保证:“肯定是,我一见面就闻到了股死人味,脸又白,一看就是经常昼伏夜出下地干活的……” “行啦,手脚干净点。” “爹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 程世禄聊完琐事后,屏退左右,径直来到山庄后方一间贴着崖壁的房舍内。 房舍内是书房的摆设,墙边是几排书架,罗列着各种书籍经典。 程世禄显然没看书的习惯,把随身兵刃放在了屋子中心的兵器架上,而后来到书架旁,扣动一本书籍,往侧面推开,便露出了一个拱门。 拱门后是从山壁上开凿出来的石室,有暗道通往下方的矿场,算是江湖人住所里常备的‘后路’,在强敌来袭时,可以迅速远遁。 程世禄来到石室内,点燃灯火,可见墙边放着一副铠甲。 铠甲是重甲,整体呈银白色,带有狼头护肩和面甲,质地来看出自精锐军伍,但岁月久远,已经有了些许破损之处。 程世禄站在铠甲前,先上了柱香,而后从铠甲下方,拿起了一个金碗。 金碗中盛饭清水,泡着一颗白色圆珠,鸽子蛋大小,几天浸泡下来,碗中清水已经化为了雾白色。 哗啦~ 程世禄取来夹子,小心翼翼从水中取出白珠,好似夹着块赤红洛铁,而后拿着金碗,走到石室内的小浴池旁,把碗中水倒入池中,脱下衣袍,整个人泡进了池子里,连脸也埋入其中…… —— 与此同时,铁佛岭下。 大黑马停在树林中,毛茸茸的鸟鸟,站在一颗木秀于林的大松树顶端,眺望着远方官道。 松树下方,夜惊堂褪去了外袍,穿着一袭款式不太一样的黑袍。 骆凝带着帷帽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斗笠面巾,抬眼望着铁佛岭上方的山庄: “我还以为铁佛岭只是小门户,没想到矿场这么大。” “铁佛岭是朝廷的矿场,产出全数上缴,用于打造官刀军械。程世禄只是帮忙干活儿的包工头罢了。” 夜惊堂穿衣裳的同时,也在打量着树林外的官道。 昨天晚上发现三娘跟来,他便一直注意着,连吃西瓜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结果三娘硬生生听了半晚上,并没有杀过来,连话都没说。 夜惊堂睡下后,凌晨起来和鸟鸟换班,本想偷偷去和三娘聊聊。 结果刚走到房间门口,三娘就把门抵住了,也不知是怕他没吃够想赶第二场,还是被动静弄得委屈了,没开门。 夜惊堂见三娘知道她暴露了,也没强行进去,等到天色大亮,三娘就捂得严严实实,先行牵马出发了。 夜惊堂驱马赶往铁佛岭,路上也在让鸟鸟侦查,可以确定三娘一直顺着马蹄印跟在后面当保镖。 夜惊堂回望几眼,把衣服穿好后,从骆女侠手里接过斗笠: “我进去,你在外面等着,有事儿鸟鸟会发信号。” 骆凝知道程世禄不是夜惊堂的对手,但还是严肃提醒: “兔子急了尚且蹬鹰,大部分人都不是死在武艺上,而是死在轻敌上,哪怕对付市井泼皮,伱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夜惊堂正想把面巾拉上,又眨了眨眼睛。 ? 骆凝明白这眼神儿的意思,怕小贼去办事儿还胡思乱想,也没露出冷冰冰的模样,而是如同送夫君上战场的贤惠媳妇般,踮起脚尖,捧着夜惊堂的脸颊,在唇上点了下: “好了,想正事儿,心里别有杂念。” 夜惊堂笑了下,把面巾拉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提着黑布包裹的黑麟枪,不紧不慢走向了上山的石阶。 骆凝在山林中无声随行,同时侦查着铁佛岭的情况,以免被有些人埋伏。 铁佛岭作为江湖门派,不可能没有弟子,初步侦查,整个铁佛岭大概有两百多门徒,但都住在山岭下的矿场附近,担任矿场的监工、管事。 山岭上的庄子,是程家的私人宅院,有几个门徒在山道上巡视,以免闲杂人等跑上去,打扰了掌门的清修,除此之外谈不上其他防护。 夜惊堂是光明正大登门,走的不快,只是提着一杆长枪,在月色缓行,等着铁佛岭门徒过来。 但铁佛岭的门徒,看起来安逸久了,警觉性过低,在山道上凑一起点评城里的窑姐儿,夜惊堂都走到山腰了都硬没注意到。 骆凝对此有点无语,正百无聊赖四处打量之际,忽然发现铁佛岭山腰的一个独立的小房子外,有几道人影。 房子孤零零处于山岭边角,远离房舍,附近还有看守,三更半夜都没点起火把,只是借着月色在搬东西。 骆凝略显疑惑,无声靠到附近,却见一个贵公子,手里拿着鞭子,正在指挥力夫,把一堆木桶抱到推车上。 距离太远天色又黑,看的不是很仔细,骆凝注意片刻后,见夜惊堂已经和铁佛岭的人接触,便没再关注这无关小事,快步上了山岭…… 第139章 金鳞迷踪 第139章 金鳞迷踪 石室内鸦雀无声。 程世禄全身泡在池水内纹丝不动,可见水面上飘着丝丝缕缕雾气,古铜色的皮肤,也呈现出在沸水中浸泡般的潮红色。 咚咚咚…… 脚步和敲门声,从外面响起: “老爷?老爷?不好了……” 哗啦—— 程世禄脸上浮现怒容,一头翻起来,迅速穿上衣袍,来到石室外的书房里,怒骂道; “大晚上嚎什么丧?你爹死了?” “老爷,红花楼的人来了,叶四郎。” ?! 程世禄怒容一顿,摸了下光头: “他来铁佛岭作甚?抱元门在广济,他准备拿老子开刀不成?” “不知道呀,叶四郎在大堂等着,老爷快点过去吧……” 红花楼是江湖豪门,体量比铁佛岭大得多,铁佛岭最多能和单独的堂口对比。 但红花楼太分散,程世禄背靠朝廷,关系很硬,在云州这天子脚下,也不怎么忌惮红花楼。 程世禄摸不清对方来意,想想便拿起长柄铜锤,出门交给管家,而后走向了山庄正堂。 银月如霜,洒在风景雅致的山庄内。 偌大正堂外,站着十余名铁佛岭的门徒,手持火把,脸色稍显紧张,也不敢妄动,默默等着掌门的到来。 宽大正堂内没有点灯,八张太师椅放在左右两侧,中堂板壁上挂着一副七骏图,方桌左右,是两张大椅。 一杆黑布包裹的长枪,靠在大椅之后。 身着黑袍的斗笠客,在主位上正坐,看不清面容,手边放着白瓷茶盏,手指轻轻叩着红木方桌。 咚~ 咚~ 等待不过稍许,正堂外传来脚步声,一道洪亮嗓音响起: “叶少主亲自登门,程某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程世禄身着锦袍,大步走进门内,见叶四郎坐在主人家的位置,脚步一顿,眼底颇为不满: “来者是客,但喧宾夺主就不对了,叶少主别坐错了地方。” 主位和‘上席’一样,只有江湖地位最高的人才能做,程世禄这话,显然觉得自己和红花楼堂主、少主是一个地位,在他家他应该坐上席。 夜惊堂此行,找鸣龙图线索还是次要任务,主要任务是让云州的江湖人,明白‘红花楼’三个字的分量。 听见此言,夜惊堂微抬斗笠,压着嗓子道: “我坐主位,程掌门有意见?” “红财神来了,坐主位程某不说啥;叶少主刚出江湖,分量不够。江湖辈分是打出来的,不是长辈给的。” 大堂里安静下来。 夜惊堂也没起身,手勾了勾。 程世禄脾气本就大,此时也不啰嗦,抬起手来。 呼—— 门外的管事,见状连忙把长柄铜锤抛入屋里。 程世禄上半身肌肉高耸,兵器尚在半途已经往前一步,凌空抓住长柄铜锤,便想向夜惊堂砸去。 但就在长柄铜锤入手的一瞬间,大堂里传出一声爆响。 嘭—— 坐在大椅上的夜惊堂,未见如何发力,身形已然暴起,左手托住枪锋,右脚一记刚猛至极的侧踹,落在程世禄宽厚的胸口。 此招并非俗世拳脚,而是雷公八极中的‘烈马崩蹄’,一脚正中胸口,力贯胸背,后背衣袍‘嘭!’的一声炸裂开来,露出肌肉虬结的健硕后背。 程世禄刚握住兵器,身形便被这刚猛至极的一脚,踹的往后退出三步,撞开了太师椅。 哗啦—— 夜惊堂一脚踹出,双手持枪往前猛劈,枪身上包裹的黑布瞬间被气劲撕裂,露出了墨黑枪锋,碎片四散又被枪锋裹挟,砸向前方的程世禄。 程世禄眼底闪过一抹惊悚,察觉这个叶四郎,实力还胜于前两天遇上的夜惊堂,哪里敢再大意,当即全力后撤,上抬长柄铜锤。 程世禄力大无穷,手中铜锤为铁杆,但他明白名枪‘黑麟’配上黄龙卧道,一枪劈下来是什么效果,根本不敢去拦枪锋,而是架住了枪杆。 轰隆—— 大厅里气劲爆响,瞬间把门窗压在了墙壁之上。 程世禄体型异常伟岸,比夜惊堂都要高半头,但一枪劈下,还是没能站住,被砸的往后滑去,双脚踩碎地面,在地面上拉出两条半丈长的凹槽,沿途桌椅粉碎。 夜惊堂一枪拍出,不给半点机会,起枪便是一记‘青龙献爪’,直刺程世禄肩头。 噗—— 程世禄根本没站稳,又如何防得住这快若奔雷的一枪,半截枪锋瞬间入肉,扎在了肩骨之上。 程世禄双目圆睁满眼狂怒,也没想着防这一枪,枪锋入肉瞬间就绷紧肌肉,转动身形以身体卡住枪锋,抬手抓向抢杠。 夜惊堂转动枪杆,巨力之下,把枪杆都扭曲了几分,但扎在血肉中的枪锋硬是没动。 “喝——” 程世禄左手抓住枪杆,爆喝声单手持长柄捶,对着夜惊堂便愤然砸下,想要逼夜惊堂弃枪跳开。 但让程世禄没想到的是,这红花楼的叶四郎,竟然没有躲闪,而是直接抬起了枪杆准备硬接。 轰隆—— 全力一锤砸下,夜惊堂脚下的地砖当即粉碎,出现两个凹坑。 夜惊堂整个人被砸的矮了一寸,身形却如不倒苍松没晃动半分。 ?! 程世禄眼底闪过错愕,完全没想到对方‘瘦弱’身躯,竟然能接住他一锤,当下想要再来一下。 但夜惊堂没给机会,右手握枪夹在腋下前刺,左手抓住长锤,用力猛拉。 嚓—— 枪锋再度入肉一分。 程世禄用力一拉没让夜惊堂脱手,又不敢放开黑麟枪,便如同蛮牛般,顶着两杆兵器往前冲去: “呀——!” 彼此体重差距巨大,夜惊堂脚踩地面能接住上方压力的蛮力,正面的推力却很难站住。 哗啦啦—— 夜惊堂身体纹丝不动,双脚却在光洁地砖上飞速往后滑去,中堂下的桌椅顿时被撞碎,木制板壁也被撞出了一个空洞,霎时间被推到了穿堂门外。 “喝!” 程世禄全力前推,想要在下台阶时把夜惊堂推倒在地面。 但夜惊堂右脚滑下台阶一瞬间,便夹住长枪右手上抬,以霸王枪鼎之势上挑: “起!” 程世禄反应很快,想以千斤坠的法门,强行焊在地面 但程世禄也就厉害在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论起武学造诣真就不怎么高。 夜惊堂单手抬枪,长枪瞬间蹦成半弧,硬生生把体型庞大的程世禄挑的双脚离地,继而往后方猛砸。 轰隆—— 程世禄抓着长枪,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弧,把白石地面砸了个粉碎。 夜惊堂趁此机会,双手握住长枪,力从地起,再度起枪崩弯了枪杆: “喝——” 嘭嘭嘭—— 程世禄被挑在枪头之上,惯性巨大又失去平衡,根本没法挥锤,刹那间就被连砸三次,撞碎了院落里的台阶花坛。 当夜惊堂再一次挑起长枪之时,程世禄终于松开左手,卡在肩头的枪锋也从血肉中抽出。 轰隆—— 程世禄健硕身形在半空打转,砸跨了院子侧面的围墙,落地尚未抬起,一点寒芒就已经到了面前。 夜惊堂这次长了记性,没有再想着大力出奇迹捅穿,而是枪若游龙,在手中连点,刺向程世禄胸口。 嚓嚓嚓嚓…… 程世禄躺在地上,持铜锤招架,双脚蹬着地面往后飞退,不过刹那间胸口就被戳出十二道血口子,入肉极浅,但都见了血。 夜惊堂连刺之间,接着明亮月光,也终于看清,每次枪锋刺穿皮肤,程世禄和程二爷一样,伤口附近都会出现瓷器被利器刺穿的碎裂纹路,虽然一瞬即逝,但绝对不是眼花。 嚓嚓嚓—— 一瞬之间十几枪,把程世禄逼到了院墙下,退无可退,根本没法起身,连忙大喊: “认输!认输!留手!” 夜惊堂枪锋一顿,右手持枪指向程世禄,左手负后,在月下笔直站立: “现在我坐主位,分量可够了?” 夜惊堂虽然刺了很多枪,但都是皮肉伤,没瞅着命门,不然第一枪刺喉咙,程世禄直接就没了。 程世禄气喘吁吁,肌肉绷紧便止住了渗血的伤口,丢掉兵器: “够了。方才冒犯之处,还请叶少主见谅。” 夜惊堂并未收起长枪,而是打量程世禄的伤口: “你这身体,硬的不同寻常。” 程世禄闻言眉头一皱,本来准备起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叶少主怀疑我藏着鸣龙图?” 夜惊堂收起枪锋,负手而立: “好奇罢了。” 程世禄撑着墙壁站起身来: “鸣龙图我爹练过。我爹本是北梁军中的人,几十年前偷了鸣龙图逃到大魏,因为体格太结实,被人怀疑,找上门杀了。凶手我不知道是谁,但蒋扎虎是在我爹死后,才打进八大魁。” 程世禄交待这么痛快,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江湖人找上门了,反正没有,直接交代,也免得被严刑逼供。 夜惊堂微微点头,心里也觉得蒋扎虎的不破金身,更符合金鳞图的描述,想了想询问道: “你以前练过鸣龙图?” 程世禄摇头:“此事我爹连我们兄弟都不敢告知,死后我才知道这些;我二十年前就出名了,金鳞图没法遮掩,我要是练了二十年才这德行,那金鳞图也配不上这名声。 “我是独门横练功夫,能练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天生皮糙肉厚天赋好,我弟也是如此;我估摸这和我爹练过鸣龙图有关,龙生龙、凤生凤。我要是有鸣龙图,就算给我弟看,也不可能给徒弟看,山下三百多号人,都练得一样的功夫,只是没我厉害罢了。” 夜惊堂看向程世禄身上的伤口: “横练功夫,练好了确实能和伱一般厉害,但皮肉就是皮肉,不可能被打碎,你身上的伤口出现时,皮肤碎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 程世禄听见这话,沉默了下,眼神出现了变化。稍许后,才轻声一叹,点头赞许道: “叶少主的眼力,倒是毒辣,你还是第一个看出这点的人。既然叶少主看出来了,程某也实不相瞒。我爹原本是北梁的侍卫,偷走鸣龙图的同时,还拿走了一枚宝珠。宝珠是北梁高人炼制的一种奇物,就如同玉器一般,常年携带能强身健体,不过效果强得多,我经常拿着此物泡澡,才得了一身硬皮。” 夜惊堂略显讶然:“程掌门这般坦诚,就不怕我杀人夺宝?” 程世禄不怕,因为谁杀人、谁夺宝,还不一定! 程世禄看起来脑袋大脖子粗很鲁莽,实则心思很深。 红花楼忽然冒出个叶四郎,以前没有任何风声,大概率是短时间内武艺突飞猛进。 现在叶四郎又询问起‘鸣龙图’的下落,明显是想找鸣龙图,这不免让人联想出是不是练过鸣龙图。 他刚才就有所猜测,但这点怀疑不至于让他铤而走险,而叶四郎看出他伤口的马脚,就触及了命门。 程世禄浑身上下无罩门,唯一的罩门就是密室里藏得那颗天琅珠。 这颗珠子对他来说,作用其实远没有官府人脉大,但此珠涉及到多年前一桩秘事,消息走漏有可能引来灭族之祸。 以前也有两人,眼力极为毒辣,发现了他伤口的异样,他都灭了口。 而今天也必须如此,有可能得手一张‘鸣龙图’,说起来还算意外收获。 面对夜惊堂‘不怕杀人灭口’的问题,程世禄表情平淡,转身走向后方: “我用了二十多年,还是被叶少主随手在身上开了十几个窟窿,这等奇物,程某卖给叶少主,叶少主怕都瞧不上。常言不打不相识,程某也不吝啬,给叶少主掌掌眼,免得您哪天生疑,又来教程某规矩。” 夜惊堂觉得程世禄有点过于坦诚,想了想,给在暗处放哨的鸟鸟使了个眼色,提枪走在后面,很快到了后方的山崖下…… ———— py推荐一本《走进不科学》,大佬力作,大伙儿有兴趣可以看看~ 第140章 天琅珠 第140章 天琅珠 月色悠悠,山庄最后方的房子贴着百丈山崖,下方就是彻夜开凿的矿场。 身材魁梧的程世禄,从屋檐下扯来一条毛巾,擦拭胸口的血迹,进入书房,见夜惊堂没跟进来,便也没关门,直接在书架前打开了暗门。 哗~ 程世禄来到铠甲前方,取来金碗,看着里面的圆珠,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 他的横练功夫远超常人,确实是拜天朗珠所赐,但这不是天琅珠的作用。 父亲生前所留遗书上讲,天琅珠本是北梁配制的一种药物,据说有‘开脊正骨’的效用,但不知具体。 天琅珠在北梁有特殊意义,为防落入外人之手,以秘法调配,旁人得之无用;还特地添加了‘焚骨麻’,作用类似火麻,只要皮肤触碰,就会有烈火焚身之感,以免外人明知没用还拿着试试看。 随着配药之人身死族灭,这枚再也没人能用的天琅珠就成了废物,如今只剩下负面作用。 程世禄本来也没指望天琅珠,但后来发现,焚骨麻也是罕见的药材,能刺激皮肉、锻炼疼痛抗性,很适合走横练路数。 为此他尝试用清水浸泡天琅珠,稀释焚骨麻的药劲儿,泡在水中用痛处刺激皮肉,逐渐练成了现在的模样。 焚骨麻药效极其刚猛,程世禄浸泡多年,已经有了很高的抗药性,依旧不敢长时间用手直接触碰。 而其他没锻炼过的高手,只要摸到天琅珠,焚骨麻就沾之入肉,让人转瞬间体验到灼骨剧痛,轻则方寸大乱,重则倒地哀嚎任人宰割。 程世禄能阴死找上门的高手,靠的就是这一点。 眼见夜惊堂没有进屋,只是在外面打量,程世禄很是坦荡的端着金碗,徒手从里面取出天琅珠,在手心颠了颠,而后把金碗里的清水,直接倒在了肩头的伤口之上。 哗哗~~ 敢直接冲洗身体创口,即便有毒也不会是速效毒药,而且不会没解药。 此举是为了向夜惊堂证明天琅珠的安全性,以免夜惊堂产生戒心。 房间外,夜惊堂打量几眼,没看出珠子有什么特别,转而望向石室内的铠甲,询问道: “那是令尊的铠甲?” 程世禄把金碗放下,用布擦了擦胸口,硬压灼烧之痛,托着白玉珠走出来,含笑道: “没错,家父从北梁逃过来,这套铠甲就带着,念旧。私藏铠甲是重罪,叶少主可别点了程某。” “一套老甲算不得大罪,以程掌门的人脉,想来也不怕。” 夜惊堂目光注意着程世禄手中的珠子: “这就是程掌门说的宝珠?” “没错,用来泡水,然后洗澡,天长日久皮就越来越结实。” 程世禄走到夜惊堂不远处,轻轻一抛。 呼~ 白玉珠子在月色下画出半月弧线。 珠子看起来很正常,程世禄徒手拿起的珠子,把水倒在胸口,保持距离随意抛出,也没摆什么蓄势待发的架子,这就不可能让人产生戒心。 夜惊堂如同常人一样,右手接向玉珠。 程世禄瞧见此景面色如常,心底却已经涌现出狠辣。 珠子在水中泡过,只要夜惊堂皮肤触碰到天琅珠,那怕瞬间丢开,还是会沾染水迹,而后药劲儿迅速渗入皮肉,体会到烈火焚烧之痛。 程世禄暗中蓄力,准备在夜惊堂察觉不妙丢开后,飞扑出去接住天琅珠。 但…… 夜惊堂从没把程世禄当可信之人看,手往前伸出了一截,以皮质护腕垫着,手随珠沉,用柔劲儿消减珠子的惯性,稳稳当当停在护腕上。 蓄势待发的程世禄,见状压住气息,反应很快的询问: “叶少主还怕程某丢暗器阴你不成?” 这反应常人看不出异样,但夜惊堂可是会《天合刀》的,冷眼望向程世禄: “你刚才右腿绷紧准备跨步,是什么意思?怕我接不住珠子掉地上?” 程世禄没料到夜惊堂洞察力强到这种地步,眼见暴露,也没再装了,猛然近身,想要抢夺。 夜惊堂刚才感觉到了‘杀意’,此时再未留手,右手一抬,把不知底细的暗器砸向墙壁,同时拔出长枪,扫向程世禄下盘。 珠子哪怕是玉石质地,砸在墙上也必然粉碎。 程世禄想也不想,便扑出去抓住天琅珠。 此景倒是把夜惊堂弄得一愣——说珠子是暗器,程世禄不该搏杀时在乎珠子;但说不是暗器,程世禄丢给他做什么? 嘭—— 长枪扫在右腿,程世禄一个趔趄,却还是以右手指尖碰到天琅珠,把飞向墙壁的珠子弹上了高空。 “呀——!” 程世禄反手用肩膀撞在夜惊堂刚收回的枪杆上,把夜惊堂撞得推开两步,抬手接落下的天琅珠。 夜惊堂见程世禄拼命夺珠,看出此物绝非毒药,身形站稳瞬间就是单手握枪横斩程世禄双腿,同时撕拦衣袍,抓下一块黑布垫在手心。 嗙—— 闷响声中,程世禄被扫的一个横翻,后背摔向地面,右手距离落下的天琅珠不过咫尺之遥,一只手就上方一扫而过,揽走了珠子。 “喝——” 程世禄脸色暴怒,被枪锋指着喉头,依旧没有停手,拼着脖子被划出一跳血口,徒手抓住枪锋,抓向夜惊堂的手。 “找死!” 夜惊堂握住珠子后撤一步,但左手长枪却被程世禄悍不畏死的抓着,当下横档弓步衣袍猛然绷紧,右手从后至前,一记势大力沉的炮拳,砸在程世禄面门。 嘭—— 月下拳风暴起。 爆响声中,地面些许落叶沙尘被瞬间震散。 闷响声中,程世禄庞大身躯当即后仰,双脚离地整个人好似出膛的重型炮弹,飞出去三丈,砸断了房舍廊柱和后方墙壁。 咔嚓—— 轰—— 程世禄摔入屋中便瞬间弹起,抬起双手后撤,想挡随之而来的黄龙卧道或者青龙献爪,但抬眼一看,却发现院子里的斗笠枪客,并未跟进来,而是查看手掌。 黑布从手中掉落,露出了几片裂开的半圆药壳,些许水迹在空气中迅速雾化消失。 “你!” 程世禄瞧见世间仅存的天琅珠被毁,脸色暴怒,但马上怒容就是一收。 天琅珠来历特殊,本就是祸害,只是对他有点用,才舍不得毁掉:有人帮他毁尸灭迹,也算帮他斩断了祸根。 而天琅珠破碎,却没落下什么东西,必然是里面的药物,全沾到了叶四郎手上。 隔着药壳用水稀释焚骨麻,他都难以忍受剧痛,这样直接吸收大半,肯定得活活疼死。 叶四郎一死,他就是没找到名龙图,也能的一杆黑麟枪不是。 念及此处,程世禄站直了几分,冷笑道: “小子,感觉如何?” 夜惊堂一拳轰出,注意着手中圆珠,但他触感是硬度很高的玉石,却没想到很脆,稍微收力就裂口了。 布料根本包不住水,透明液体沾满手掌,还没丢出布料,就已经渗入了皮肤,药劲儿往骨肉渗透,明显能感觉到…… 很舒服。 夜惊堂感觉右手发热却又传来清凉,就如同抹了药酒加玉龙膏一般,滋养着皮肉、筋骨,打架的疼痛酸胀感转眼消退,明显是极为上乘的药物。 听见‘感觉如何?’,夜惊堂察觉不对,但又不清楚哪里不对,抬眼询问: “伱感觉如何?” ? 程世禄冷笑一僵,才想起刚才用脸接了一记重拳,拳头压碎天琅珠,必然有药液从指缝渗出。 刚才脸上火辣辣的疼,是拳头砸的,他还没在意。 夜惊堂询问,程世禄才感觉到脸上的火辣辣迅速加剧,眼神骤变,连忙用力擦脸。 夜惊堂见状连忙擦手,而药劲儿也越来越强,半边身子都开始舒畅,和被姑娘冰火两重天伺候一般…… 说这是毒药,能致命的方式,怎么想都只有把他爽死…… 夜惊堂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就蓄势待发,准备去抢解药。 结果程世禄并没有拿解药的意思,额头青筋鼓起,就如同被人破了铁水般,坐在地上咬牙强忍,死死盯着夜惊堂,眼底还有一抹难以置信: “你……怎么没事……” 我该有什么事儿? 夜惊堂怕程世禄在装模作样使诈,提枪眼神戒备,看对方掏不掏解药。 程世禄脸上的灼骨之痛迅速加剧,皮肉抽搐,眼底的难以置信迅速化为惊慌。 焚骨麻和皮肉接触,会如同烈火焚身,痛感愈来愈强烈,持续个把时辰才缓慢消退。 他哪怕已经习惯灼骨之痛,但这次脸上沾的太多,不出片刻就会在剧痛下失神。 念及此处,程世禄连滚带爬冲向里屋。 “小贼!” “叽叽叽!” 在远处观望的骆凝,发觉不对冲了过来。 骆凝飞身落在跟前,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想抓住夜惊堂的手腕号脉。 夜惊堂怕骆凝也沾染到这古怪药液,只把左手递给她: “这是什么东西?” 骆凝迅速握住夜惊堂的手腕,仔细号脉:“脉象强劲……没任何异样,不可能是中毒。”又转眼看向程世禄: “你到底中了什么药?” 程世禄强撑片刻,已经思绪不清,耳朵都只能听到尖锐耳鸣,连滚带爬扑倒屋里,本想从暗道逃遁,但发现池水后,就本能扑了进去,想要缓解灼烧之痛,结果马上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几乎响彻整个铁佛岭。 骆凝脸色骤变,左右查看,找到了地上是药壳,用手扇风小心翼翼闻了下,结果鼻子马上感觉到灼热不适,连忙后撤跳开: “好像是北梁的焚骨麻,沾皮入骨,剧痛人根本扛不住。” 夜惊堂感觉自己不难受,半信半疑,想走到药壳跟前闻闻,结果被骆女侠直接拉住了。 骆凝也疑惑夜惊堂为何没反应,但这时候不敢耽搁,冲到水井旁,一剑斩断井绳,想要把夜惊堂绑住,以免他药劲儿上来扛不住剧痛寻短见。 而屋里,程世禄硬抗焚身之苦,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从水洗中冲出,半途就摔在了地上,扭曲翻滚,而后又爬起,撞向侧面的墙壁。 轰隆—— 高墙撞了个大窟窿,冲向百丈石崖…… 第141章 两面包夹之势! 第141章 两面包夹之势! “啊——” 凄厉叫喊中,程世禄朝着崖畔狂奔而去。 夜惊堂想要把程世禄拦住,但刚走出几步,脚步便猛地一顿。 “惊堂!” 骆凝本来想踹飞发疯的程世禄,瞧见此景吓的发出一声尖叫,直接扑倒跟前,抬手封住夜惊堂的穴道,同时用绳索套住双腿,用力一拉,直接把他摔在地上,骑在腿上开始绑人: “小贼!你别发疯,稳住心神……” “我……我感觉是有点不对,但……” 夜惊堂感觉药劲儿传递到底全身每一寸血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由内而外的灼热,体内气劲逐步汹涌,肌肉骨骼都有反应,如同被三百斤的妹子精油开背一般…… “惊堂?” 裴湘君保持很远的距离,待在山岭顶端观望,发现骆凝冲过去,本来按兵不动,但夜惊堂忽然摇晃几下,让她意识到不妙,直接从山岭上方飞驰而来。 骆凝听见女东家的声音,情急之下也没的心思意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声道: “快按住他,别让他寻短见。” 裴湘君眼睁睁看着薛世禄哀嚎着跃下百丈山崖,头朝下砸向下方的乱石堆,脸都吓白了,落入院子后,冲过来,直接骑在了夜惊堂胸口,用力摁住双手。 “他中了什么毒?” “焚骨麻。” “啊?” 裴湘君听说过这种北梁特产的罕见烈药,当下用大腿全力夹住夜惊堂双臂,把双手抱在一起,用麻绳绑住。 而夜惊堂…… 夜惊堂脑子十分清醒,虽然体内气劲逐渐狂暴,肌肉骨骼都颤抖,但并不疼,所以感觉有点……有点那啥。 毕竟现在他躺在地上,骆女侠骑在小腿上,用绳子绑腿,月亮的触感相当清晰。 而三娘就更过分了,为了压住他,直接背对骑在胸口,以‘鸭子坐’的方式,夹住上半身。 夜惊堂下巴就贴在大月亮上,略微陷入,脖颈明显能感觉到沉甸甸的温暖。 夜惊堂被自杀求解脱的程世禄惊到了,不该关注到这些,但因为脑子很清醒,还是被迫获知了一个知识点: 三娘和骆女侠一样,是馒头…… 夜惊堂迅速扫开杂念,怕自己真失控,老实被两个大姐姐摁着,开口道: “我真发狂你们压不住,走,找个没悬崖的地方把我绑树上。” 裴湘君知道夜惊堂发狂,铁锁都可能崩断,麻绳只能暂时起个束缚作用。 她用绳子把手绑住后,本想把夜惊堂关进屋里的石室,但山庄外不敢进来的铁佛岭门徒,发现门主跳崖后,响起了刀兵出鞘之声。 “鸟儿,去开路。” “叽!” 裴湘君吩咐完鸟鸟后,翻身而起,用双枪的枪杆穿过夜惊堂后背的绳索,当做担架。 骆凝则抓住枪杆另一端,想抬起被捆成‘龟甲缚’的夜惊堂,但马上又道: “把他嘴堵住,别让他咬舌头。” 夜惊堂连忙道:“诶,这个不用……呜呜——” 裴湘君办事儿相当利索,取下脖子上的面巾就塞在了夜惊堂嘴里,而后抬着跃出了侧面的围墙。 夜惊堂脸颊发红,额头出现丝丝缕缕汗气,但眼神颇为清明,躺在担架上被五花大绑,能动的只有脑袋,感觉颇为古怪,但嘴被堵住也说不出话来,就这么被抬着冲向了铁佛岭…… —— 铛铛铛—— 铜锣声响彻火光冲天的峡谷,无数民夫在矿场内外奔波,还要几个镇子上的小吏跑进矿区,依稀能听到呼喊: “程员外摔死了……” “爹——!是谁?谁杀的?……” “刚才红花楼的人来了……” …… 铁佛岭外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上盖有防雨的油布,货物遮的严严实实。 曹阿宁做江湖镖师打扮,骑在马上眺望铁佛岭上的动静。 青钢锏徐白琳靠在马车上,擦着沾了些油渍的右手。 “红花楼怎么跑来这儿杀人?” “程世禄本事不大脾气还爆,仗着在朝中有点人脉,经常不给人面子;可能是叶四郎途径此地上去坐坐,起了口角。” “这叶四郎脾气也大,一言不合就杀人,在云州地盘乱来,指不定能引开那夜惊堂的视线……” “若是如此最好。走吧。” 曹阿宁调转马首,带着马车朝云安的方向行去…… —— 铁佛岭十里开外,一座废弃老庙里。 山间没有半点灯火,月光洒在杂草丛生的老庙里,大门早已经损坏,只剩挂着支支吾吾的石头佛像,孤零零矗立在宝殿里。 夜深人静,周边山野没有半点人际,只能听到鸟啼虫鸣: “咕~~~~咕~~~~” 寺庙后院,鸟鸟站在房顶上放哨,原本为主持居住的房间里,门窗被封上,缝隙间隐隐可见灯火,传出两道如狐妖般柔媚的御姐音: “凝儿,抱住,别让他动……” “你还有绳子没?我把裤子脱了……” “伱解他腰带,脱自己裤子有什么用……” “呜呜——” 男子被堵住嘴的哼哼声。 房中动静听起来,就好似两个山间狐妖,绑来了书生郎,正在惨无人道榨取着阳气。 而实际情况,倒也差不多。 老旧房间里,地上有些许茅草,一只吹燃的火折子,放在窗台上。 屋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上了年月的床架子。 夜惊堂被各种能找来搬东西的绳索,绑成了毛毛虫,不光有绳索、腰带,甚至还有两件儿衣裳,拧成一股绳,死死绑住手脚。 骆凝穿着白色薄裤,上半身是空山圆月的肚兜,侧面风景一览无余,正靠在里侧,抱住夜惊堂的上半身。 裴湘君则要好一点,因为负担很大,出门都裹着,此时穿着黑色贴身薄裤,胸前缠着黑色裹胸,包的严严实实;但白皙肩头和锁骨,以及小蛮腰和肚脐,还是清晰呈现在了烛光下。 裴湘君靠在外侧,用力抱着夜惊堂的腰,双腿锁住夜惊堂的双腿。 夜惊堂被两个人抱在中间,脸上倒也没有什么愉悦兴奋,嘴里被塞着黑丝,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脸颊呈醉酒般的潮红,肉眼可见的雾气从发髻间冒出,身体不时动一下。 夜惊堂并没有烈火焚身的痛苦,但体内气劲澎湃,全身肌肉骨骼都在抽动,和被老师父推拿按脚般,说不疼,确实有点扛不住;但是疼又不至于,准确来说应该倒抽凉气般的酸爽。 他被左搂右抱,想解释一下,但嘴被堵着,挣扎无果,还是放弃了抵抗。 骆凝不清楚小贼有多痛苦,眼中带着泪光,为了让他好受点,脸贴着脸,用额头和面颊,给身体滚烫的小贼带去几分清凉。 裴湘君右手扣着左手,抱住夜惊堂的腰,抬眼打量夜惊堂的的脸色,略显焦急: “焚骨麻药效持续多久?” 骆凝也只是从薛白锦口述中听过此物,记不大清,蹙眉回想良久,才回应: “好像是一个时辰后疼痛逐渐消退,这才半个钟头,还没到最疼的时候……小贼,尽力保持清醒,千万别失去神志……” “呜呜……” 夜惊堂回应两声,也不知道啥意思。 裴湘君知道焚骨麻这种东西,没有特定药物的压制,就只能靠意志力硬抗,但根本扛不住,焦急思索: “把惊堂打晕有没有用?” “没用,马上就会疼醒;他体内气劲太强,点穴根本压不住。” “能不能让他分心?” “分心?” 骆凝眨了眨桃花美眸——她知道被其他东西吸引注意力,能略显消减乃至忘却疼痛。 但那是寻常伤痛,焚骨麻是能疼到人精神崩溃的物件儿,据说和烙铁烙全身差不多,什么东西才能引开注意力? 骆凝脑子急转,思索小贼的爱好…… 嗯…… 嗦嗦~~ 骆凝见夜惊堂肢体反抗并不强,就单手抱住,右手把空山圆月拉开了些: “小贼,你看。” 裴湘君只感觉抱着的男子,躁动身体猛然安静了下,紧闭的眼睛也睁开了些,瞄向教主夫人的…… ?! 裴湘君焦急脸色难以抑制的发红,想瞥开眼神,但又怕出事儿,只能仔细观察夜惊堂的反应。 惊堂眸子瞪大了几分,显然被教主夫人自己捧着吸引了注意力…… 骆凝发现这法子有用,连忙就往前了些,给夜惊堂脸上擦西瓜霜。 !! 裴湘君杏眸瞪大了几分,提醒道: “小心他咬你。” 骆凝和喂宝宝似得抱着夜惊堂,脸也有点红,但并未拘谨: “嘴堵着。他要真疼的咬伤我,我也认了。” 裴湘君发现夜惊堂眼睛眨了眨,明显是有点感动,又闭上了眼睛。 咔~咔~…… 片刻中后,绳索绷断的声音又响起。 裴湘君发现夜惊堂又在动,脸色微慌: “这样不行了。惊堂撑不住,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骆凝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脑中急转: “要不你来试试?” 咔啦~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夜惊堂紧锁的眉锋舒展了下,还睁开眼睛望向三娘,而后意识到不对,又连忙闭上。 ?! 屋里的两个女人,都沉默下来,心中念头估计是——惊堂(小贼)是真厉害,受烈火焚身之苦,都不忘记轻薄女子…… 裴湘君脸色涨红,但手上动作不慢,授意骆凝去控制腿,她往上爬。 “呜呜……” 夜惊堂虽然不是装的,但远没有痛不欲生到这种程度。先不说合不合适的问题,骆女侠来这么一下,他都已经快憋不住了;三娘一起来,他没中药也得憋死在这儿。 夜惊堂连忙摇头,示意不用。 裴湘君严肃道:“你别逞强,我又不是没被你摸过。” “呜呜……” 夜惊堂眼神尽力柔和,摇头示意没事儿,而后闭上眼睛躺好。 裴湘君见此,也没再乱动,抱着夜惊堂柔声打气: “撑住撑住,再过几刻钟就熬过去了……” 骆凝依旧在给夜惊堂擦西瓜霜降温,心里掐着时间。 但两个人度日如年的熬到一个时辰左右后,却发现夜惊堂身体依旧滚烫,唯一的变化就是骨骼肌肉的涌动慢慢减小,呼吸有些炽热,整个人安静下来,好似睡着了。 裴湘君满眼疑惑,询问道: “惊堂熬过去了?” 骆凝也不清楚,检查了下脉搏: “脉象一直都稳定,看起来是睡着了。现在怎么办?” 裴湘君也不知道,怕夜惊堂又有异动,还是和骆凝一起摁着夜惊堂,仔细观察着身体异动…… 第142章 你看什么呢? 第142章 你看什么呢? 凌晨,天蒙蒙亮。 火折子已经熄灭,房间早已宁静下来,只剩三道平稳呼吸此起彼伏。 “咕~~~咕~~~” 极远处传来鸟兽的啼鸣,夜惊堂睫毛动了动,继而无声睁开眼帘,眼底闪过一抹茫然。 怎么睡着了…… 感知身体情况——手脚都在,没被截肢;气息通畅、精力旺盛,没受内伤;有‘晨起’,性福功能没受影响……那就没大事儿…… 确定身体没任何异样后,夜惊堂松了口气,开始关注周边。 屋里没有半点光线,手脚还被绑着,不能动弹,右侧是温热绵软,靠在脸跟前,抱着他的肩头,虽然没有箍进的力道,但双手依旧扣在他左肩旁边,防止他挣脱。从胳膊触碰的小西瓜尺寸来看,是骆女侠。 左边是另一团温热绵软,比较靠下,胳膊环着腰,脸贴在肋下,锁着他的腿。 两个女子说起来很好区分,三娘练得是外家功夫,柔弱躯体下藏着很强的爆发力,触感紧致很有弹性;而骆女侠则‘内练一口气’,身体柔若无骨软…… 昨天他不停动弹,骆女侠和三娘,都是全力抱着他,持续了估计有两个时辰;按人可是力气活儿,最后肯定累了,在他安静下来后,又不敢松手,才这样小息, 夜惊堂想要脱离左右夹击的境地,但他一动,两个女子肯定就惊醒了,稍作迟疑,还没纹丝不动,让两个对他牵肠挂肚的女子多睡会儿。 房间里昏暗无光、无事可做。 夜惊堂脸颊贴着骆女侠额头,肩膀陷入骆女侠怀里,因为给他擦过西瓜霜,彼此只隔着他肩头的一层布料。 三娘要好些,隔了两层,但他被夹着,注意力集中后,腿侧触感非常清晰,隔着布料都能感知骆驼趾的轮廓…… ! 夜惊堂想要平心静气压下心念,但忍了片刻后,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所以还是动了下。 “嗯?!” 两个女子同时惊醒。 骆凝尚未睁眼,就用力收紧胳膊,把夜惊堂抱死。 裴湘君同样如此,锁住夜惊堂的双腿。 两个人同时发力,换成柔弱点的书生郎,估计能被直接抱成骨折。 夜惊堂只觉瞬间从温柔乡掉进了绞肉场,被勒的差点岔气,“呜呜——”两声提醒。 “他怎么了?” 屋里没有半点光线,骆凝也不敢松手,只是感知着夜惊堂的气息。 裴湘君勒住夜惊堂,稍微等待片刻,才回应: “好像药劲儿过去,恢复正常了。” 夜惊堂点头,结果他一动,马上就被往死的抱,只能纹丝不动,免得吓到两个女子。 骆凝确定夜惊堂没乱动后,摸到手腕处号脉: “脉象正常,就是有点……有点燥。” 裴相君不用骆凝提醒,也感觉了惊堂很燥,毕竟她抱着腰,胳膊肘明显碰到了很羞人的东西。 好在伸手不见五指,裴湘君也不至于心头窘迫,只是询问: “那怎么办?” “我……” 骆凝声音稍显迟疑,显然是在考虑要不要给小贼调理。 夜惊堂确实燥,但原因是被两人考验的,再变本加厉当着三娘面调理,还让三娘在旁边伺候,他形象就崩了,开口道: “呜呜呜,呜呜……” 骆凝倒是能听懂意思——骆女侠,把我嘴松开。 感觉小贼神志清醒,骆凝放心了些,没有松手,而是探头,咬住堵嘴的黑巾,拉了出来。 “咳咳……我去,那什么……” “惊堂,你感觉怎么样?”裴湘君连忙询问。 夜惊堂也不敢动,心平气和用很温柔的口气道: “我感觉一切正常,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呼吸都特别顺,一口气能吸到脚底板,比以前状态还好。” 骆凝眨了眨眸子,因为看不到东西,只能道: “三娘,你把火点上。” “惊堂,你别动哈。” 裴湘君小心翼翼松手,确定夜惊堂没忽然弹起来后,迅速坐起身,摸摸搜搜,从床头的随身物件里,又找到了个火折子,以火炼点燃。 哒哒~ 呼~ 昏黄光线,照亮了老旧房间。 夜惊堂望向光线,结果看到了三娘背影,跪坐在腿侧,长发束起,圆润香肩显出灯火余晖,洁白脊背中间是黑色束带,再往下是完美无瑕的后腰,连着曲线浑圆的黑色薄裤,虽然布料遮挡,但月亮是什么形状还是完全能看清。 随着三娘微微起身,把火折子往窗台放,枕在腿肚上的大月亮,徐徐升起…… “伱看什么?” 骆凝就在跟前抱着夜惊堂,本来关切检查夜惊堂面色,结果发现小贼目光追逐光线,又往旁边落去,看向了本不该看的地方。 夜惊堂看到这些属于没法避免,听见耳畔冷冰冰的声音,迅速把眼睛转过来,看向骆女侠: “我脸色没问题吧?” 骆凝比三娘要狼狈的多,空山圆月的布料几乎扯坏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近在咫尺。 发现小贼面色气息都毫无异样,甚至红润有光泽,骆凝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但原本的担忧神色,也化为了冷冰冰,松开手迅速把青色小衣拉好,环抱小西瓜: “哼……” 裴湘君放好火折子,回过身来,虽然穿的也十分清凉,但裹胸终究比肚兜严实,也就漏了个肩膀和腰,来到跟前,握住夜惊堂的手腕检查。 夜惊堂躺在中间,被两个护士姐姐检查,实在有点消受不起,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我真没事儿了,三娘,你们把衣服穿上吧。” 裴湘君现在这模样,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就抬手把绑在夜惊堂手腕上的黑裙解开。 骆凝思绪逐渐安宁,心底也显出疑惑,望着对面风娇水媚的火辣女东家: “三娘,你怎么也在?” 裴湘君把衣服解开,青色裙子递给骆凝: “我怕惊堂出意外,就暗中跟来了……我是青龙堂的香主,凝儿姑娘把衣服穿上吧。” 骆凝半信半疑,也没有多问,把衣服接过来往身上披。 夜惊堂躺着看两个姑娘穿裙子,感觉挺古怪,开口道: “我自己起来,你们别紧张。” 说着双腿抬起,继而下压,后背猛地弹起。 嘭~ 两个女子正在各怀心思的穿衣裳,忽然发现被绑成毛毛虫的夜惊堂大力弹起,看动作是想潇洒翻身,从三娘上方越过落在地面,但发力明显出现了失误,从中间‘嗖~’的一下腾空,朝着老旧房梁撞去。 “哎?!” 嘭—— 房梁被脑袋撞得一颤,惊飞了屋顶的鸟鸟。 ?! 两个女子眼神错愕。 夜惊堂也慌了下,头朝下栽倒下来,中途想稳住身形,绷断了身上的绳索,在空中打着转摔回了床铺。 裴湘君都惊了,连忙抬手去接,结果直接被人高马大的夜惊堂压倒了。 扑通~ 夜惊堂摔到床上,脸拍在安全气囊上,倒是不疼,连忙起身下地,往后退开两步,尴尬道: “咳……感觉气息有点不稳,发挥失常,没事没事……” 裴湘君倒在床架子上,瞪大眸子望着夜惊堂,手儿掩住胸口,看眼神是在狐疑夜惊堂是不是故意的。 骆凝则眼神复杂,冷声道: “摔这么准,我觉得你发挥挺正常。” 夜惊堂老脸有点挂不住,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绳子扯下来,转过身去: “真是失误。你们穿衣裳,我出去看下情况。” 说着打开木门,出去又关上了。 咔哒~ 屋里安静下来。 骆凝保持冷艳若仙的神色扣衣领,本就脸皮很薄,现在又想起了昨晚当着三娘面抹西瓜霜的事儿,眼底有点窘迫。 裴湘君虽然没有做太过火的事儿,但看着教主夫人喂宝宝似得蹭了半天,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低头系腰带,半晌才柔声开口: “昨晚是事急从权,凝儿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嗯。辛苦三娘了,上次闹了误会,我言语不周之处,还望三娘别介意。” “凝儿姑娘说笑,知道是误会,我又岂会放在心上。” 骆凝柔柔颔首,想起昨天她让三娘擦西瓜霜,三娘没有半点迟疑的事儿,心里怪怪的,小声道: “三娘也喜欢惊堂,是吧?” ?! 裴湘君抬起眼帘,望向教主夫人: “凝儿姑娘这个问题倒是特别,惊堂是我裴家人,我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这算是顾左右而言他。 骆凝把领子系上,语气平和: “私下里聊聊罢了。你要是真喜欢,我只要不说什么,惊堂应该就不会说什么……” ? 裴湘君听到这句话,本来心平气和的脸颊,多了一抹不好描述的复杂。 她明白这话的含义——只要我点头,惊堂就会接你进门。 话确实是为她着想,但听起来好怪……就和大夫人接姨娘似的…… 先不说惊堂是裴家少爷,就算我真有什么心思,这事儿该惊堂做主吧…… 裴湘君稍作斟酌:“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说起来,惊堂和姑娘在一起,我起初还闹别扭不答应来着,惊堂在我跟前说了半天好话,我才同意这事儿。幸好当时答应了,不然惊堂就错过了你这么好的姑娘。” “……?” 骆凝桃花美眸动了动,也明白了意思,原本的宽容接纳抛去了一边儿,询问道 “还有这事儿?” “咳咳——” 房间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咳,似乎是夜惊堂忽然发病了。 两个即将剑拔弩张的女子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往外跑去。 —— 天色微凉,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老庙处于山岭之间,附近本有村落,但早已被遗弃,方圆数里都没有半个人。 夜惊堂走出老旧房间,来到寺庙杂草丛生的后院里,在高处蹲守一夜的鸟鸟,就连忙飞过来,落在肩膀上,用翅膀抱着脸乱蹭: “叽叽叽……” 显然,昨夜担惊受怕的,除开两个女子,还有相依为命的鸟鸟。 夜惊堂把鸟鸟抱下来,用手指挠肚子上的白色绒毛,面向无尽长空的东方天际,深深吸了口气。 “呼……” 昨天以为中了焚骨麻,但现在起来,却发现神清气爽了不少。 具体感觉不好描述,就好似昨晚去做了保健,拔罐刮痧、精油开背、推拿正骨一条龙全来了一边,每个毛孔都在呼吸,耳清目明、精神饱满,不管男人女人,都有把握干十个。 夜惊堂昨天就发现那颗珠子,应该是效果极强的良药,此时心中更确定了这一点。 但程世禄很快就剧痛难忍,直至精神崩溃跳崖,明显不是装的。 而他虽然肢体有点失控,身体和烧红了一样,但确实谈不上难熬,感觉更像是蒸桑拿。 同样的药,他沾的还多些,出现这种区别,问题只可能是出在体质上;就和有些人一点辣都吃不了,有些人能吃魔鬼椒类似,他可能毒抗比较高…… 站在荒院里呼吸吐纳片刻,夜惊堂还没琢磨出什么,忽然听到了房间里若有若无的话语: “我只要不说什么,惊堂应该就不会说什么……” “惊堂和姑娘在一起,我起初还不答应来着……” ? 夜惊堂脸色微变,不用推演就知道两人这么聊下去,绝对是把他拉进去对峙。 然后不是骆女侠揍他,就是三娘负气而走,再惨烈点就是混合双打,揍完他再互相扯头发…… 夜惊堂按住胸口: “咳咳——” “叽?!” 鸟鸟顿时惊了,连忙用脑袋蹭夜惊堂,估计在说——堂堂你不要死,你死了鸟鸟怎么办…… 哗啦—— 房门和窗户被直接撞开,两个衣服皱巴巴的女子,同时落在了围墙跟前。 裴湘君扶着夜惊堂的肩膀:“怎么了?” 骆凝则是握住夜惊堂的手腕,仔细检查脉搏: “脉象没异样呀……” “我有点渴了,昨天下午吃的饭,到现在滴水未进,走,找地方吃饭吧。” 夜惊堂揉了揉肚子,拿起配枪往外走去;鸟鸟听见吃饭,来了精神,嗖嗖的往出跑。 骆凝和裴湘君眼神都闪过狐疑,但最终也没说什么,走在跟前继续检查起身体…… 第143章 就你叫李混元? 第143章 就你叫李混元? 百里开外,广济城。 中午时分,城池西侧的花柳街附近沸沸扬扬,闲汉在酒肆勾栏奔走,说着连夜传过来的消息: “铁佛岭的程大掌门,被人杀了……” “谁这么大胆子……” …… 一间江湖人落脚的小客栈里,崩山虎王承景,在窗前打量着街上的情况;身材矮壮的王二,则在桌子旁倒腾着飞刀、白灰等阴人的物件。 听见外面哄哄闹闹的说话声,王二有些莫名其妙: “这叶四郎,有毛病不成?放着抱元门不收拾,跑去别的门派杀人,风声传开,抱元门铁定公开认怂,叶四郎见那姓李的识相,不就不来了……” 王承景来到屋里坐下,端起茶杯: “李混元不会直接服软。方才打听,李混元为人极好面子,去年看红花楼日落西山,把广济的陆运生意全占了,直接把红花楼的香主往出撵。今年见情况不对,就赶快赔礼把吃下去的吐出来,以后还怎么混江湖?他再怎么都会打一场找个台阶下。” 王二点了点头:“叶四郎昨天杀了人,要么不来,要么今明两天就到。咱们现在去去李家蹲着?” 王承景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兵刃: “听外面传闻,程世禄被刺了十几枪,最后摔下悬崖而死。我估摸叶四郎的武艺,也就比程世禄强半筹,和李混元旗鼓相当。两人打完,叶四郎八成也得负伤远遁,机会稍纵即逝,走吧。” …… —— 下午。 日头即将落山,两匹黑马在广济城外的官道上飞驰。 “驾——” 蹄哒、蹄哒…… 夜惊堂身着黑色公子袍,长枪以布包裹挂在马侧,纵马扬鞭怀抱鸟鸟,在旷野飞驰。 夜惊堂身侧并驾齐驱的,是一匹体型毛色纯黑的烈马,马侧也挂着一杆长兵。 裴湘君身着英姿飒爽的黑色武服,手里抓着缰绳,看着前方道路,神色好似浪迹江湖的英气侠女。 而本是侠女的骆女侠,则坐在裴湘君的背后,用手抱着美人腰,冷艳动脸颊迎着微风,打量周边风景。 早上找地方吃完饭后,夜惊堂就跑回了铁佛岭,取来了藏在树林里的马匹;而后跑去一个有些名气老中医那里,检查身体诉说昨晚感受。 得到的结果,是身体一切正常,近期服用了补血生精的补药才气血旺盛,不必担心。 大夫的诊断结果,和猜测没差异,夜惊堂也放下心来,赶往抱元门。 自从他没事儿后,骆女侠和三娘就变得很古怪,吃饭赶路都不互相说话;还都不主动搭理他,也就怀里的鸟鸟活泼,睡醒后开始不停“叽叽叽……”,不知道在聊些啥。 眼看快要到广济,裴湘君略微放慢马速,询问道: “李混元武艺不俗,估计很难打,你也别太拼,天资摆在这里,他能赢都不敢赢,现在都不服软,估计只是想要个台阶,打一次然后江湖事江湖了。” “知道啦。” “还有,你行踪摆明了,速战速决,别给有心人逮住机会……” 骆凝抱着三娘的腰,眸子动了动,含蓄询问: “小贼,你需不需要先调理下身体?” 夜惊堂转过头来:“过去拼拳脚功夫罢了,很难打死人,事情办完再说吧。” 裴湘君眸子动了动,倒是猜出教主夫人的意思,不太好接话,就没再说什么。 蹄哒、蹄哒…… 很快,两匹马来到了广济城内,裴湘君带路,来到了一条小街上。 前天过来前,和黄烛夫人送过消息,约定了见面地点。 黄烛夫人说话比较啰嗦,裴湘君过去,免不了客套一大堆,也不好解释骆凝的身份,两人便在街边僻静等待。 夜惊堂翻身下马,独自来到了接头的一家……青楼外? 夜惊堂脚步一顿,感觉情况不太对。 黄烛夫人昨天收到消息,就一直在门口的马车上左顾右盼,听见街上的马蹄声,连忙跑到跟前: “少主,伱可算来了,来来来,快请进……” 夜惊堂没有进青楼,询问道: “黄姨,李混元今天在哪儿?” 黄烛夫人可是懂人情世故的,总舵的少当家过来给她处理麻烦,她茶水都不招待一口就把人当牛使唤,指不定下个月就被调去边关放羊了。 黄烛夫人颇为热情,把夜惊堂往里推: “不急。这是广济最好的风月场……” 夜惊堂怕黄姨被三娘调去边关放羊,那敢进去,抬手道: “不用不用,黄姨还是说正事儿吧?” 黄烛夫人见此只得作罢,转而道: “少主昨天怎么把程世禄打死了?” “他自己跳的崖,不过和我也脱不开关系,属于意外。李混元听到这消息,怂了?” 黄烛夫人摇了摇头:“李混元自持德高望重武艺高深,不把他打服他不会长记性。不过程世禄被打死的事儿传过来,李混元还是有点反应,早上在家中摆开宴席,把广济有些名望的江湖人都请了过去。” 夜惊堂微微皱眉:“当保镖?” 黄烛夫人摇头:“寻常江湖人,哪里敢插手红花楼的事儿。李混元此举,明面上看来是摆开姿态,等着少主过来讨说法。但我估摸,是怕少主私底下上门直接下杀手,才待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少主必须顾忌武德、江湖名声,按规矩来。” 夜惊堂恍然,牵着马走向城外: “李混元住在什么地方?” “城外的抱元山庄,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黄姨这几天好好藏着,事情搞定再冒头,免得抱元门私下报复。” “好,那少主当心,李混元没程世禄结实,但身法、拳法都炉火纯青,不是那么好对付。” “知道了。” 夜惊堂把黄姨送走后,来到两个女子跟前: “走吧,两下打完早点离开,弄死了程世禄,靖王估计又得找我兴师问罪。” 骆凝翻身上马,想了想询问道: “为什么要在青楼接头?红花楼开的?” “红花楼做的正当买卖,岂会搞这些。” 三娘解释了一句后,又询问道: “惊堂,我们要是不跟着,你是不是就进去了。” “开什么玩笑,走吧走吧。驾。” 两个女子表情各异,驱马跟了上去…… —— 入夜。 城外,抱元门。 抱元门依山而建,藏在绿林之间。 白石大道从官道延伸到绿林深处,途中立着一座上了年月的牌坊,不少车马停在路边,有小厮在旁照看。 白石大道尽头,是一座白墙青瓦的大宅,门口放着两尊石狮子,虽然没有水云剑潭那般庞大,但比铁佛岭这种新冒头的门派要气派的多,门外站着十名身着武服的门徒,在接送着宾客。 宅邸大门内灯火通明,露天摆开了宴席,三十张方桌左右排列,中间还搭了个临时擂台。 方桌上坐着百余号武人,皆是广济周边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放在江湖上可以统一归类为‘杂鱼’,和杨冠一个等级。 而正中屋檐下,则放着一张大椅,两个徒弟负手站在背后,身着锦袍的老者,则坐在椅上,鹰隼般的双眼,盯着门外的牌坊。 桌上酒肉齐全,按理说该推杯换盏、热热闹闹,但在席间就坐的百来号武夫,没有一人说话,只是侧目瞄着中间的擂台。 所有人都知道擂台是为谁准备的,也都猜出,李混元李掌门有点心虚。 李混元不像程世禄那样偏科,作为硬实力的内家拳宗师,仅靠身法就能把程世禄压着打,在众人看来,这个叶四郎的实力,应该和李混元不分伯仲。 双方水准相差不大,在私底下打,生死难料,指不定命跟名声一起丢。 而擂台上则不然,打出人命属于武德极差、不够收放自如,再怎么都得留一口气。 李混元若是输了,按规矩把吃下去的吐掉,事情也就结束了,总比不战而降好听。 而若是赢了,李混元放个水打成和局,双方面子都保得住,产业也就真到手了。 这个想法没错,但程世禄昨天才死,终究有点风险。 李混元的大徒弟,站在太师椅后面,附身低语道: “叶四郎看起来是个愣头青,下手没轻没重,若是不顾及江湖名声,直接下死手……” 李混元面无表情,心底也在担忧这点,毕竟他用拳头很难一拳打死同等对手;而霸王枪稍有不慎就是透心凉,只要过招就有丧命的风险。 李混元稍微沉默了下,回应道: “你意思是,让为师闻风不战而降?” 大徒弟知道师父在乎江湖脸面,还想再劝一句,结果死寂的大院里,响起了喧哗: “诶?” “那是?” 李混元和席间武人齐齐抬眼望去,却见白石大道的牌坊外,出现了一匹烈马。 蹄哒、蹄哒…… 烈马不紧不慢踩过白石大道,朝着大门走来。 马上是个头戴斗笠的黑袍男子,一杆长兵挂在马侧,虽然不知身份,单刀赴会般的孤傲气势,已经让所有人猜出了是谁。 “还真来了……” “是叶四郎……” “掌门,怎么办……” 大院内,数十号抱元门弟子如临大敌,有人想去询问,又被旁人拉住。 太师椅上就坐的李混元,眼皮微微跳了下,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双手负后,遥遥开口: “阁下就是叶四郎?” 夜惊堂骑着大马,来到李家大门前,无视诸多眼神忌惮的武夫和门徒,看向最深处气势不俗的老者: “我时间挺紧,李掌门台子都搭好了,要不打完再聊?” “……” 在方桌旁就坐的百余武人,觉得这红花楼少主是真率直,非常合人胃口。 李混元也清楚江湖人交流,动嘴皮子屁用没有,当下双手负后,脚尖轻点,整个人拔地而起,身形轻盈如叶,途中没带起半点风声。 但落在了三丈外的擂台上后,硬木搭建的擂台,却被压的‘咯吱’一声,就好似放上了一尊重达千钧的铜铁人像。 “嗡……” 在场诸多武人,瞧见此景皆是面露惊疑,明白李混元是让门外的叶四郎,明白水深水浅。 李混元背负双手站在擂台上,面色无喜无悲: “叶少主,请吧。” 众人转眼望向门外。 夜惊堂骑在马上,见状也不多说,双脚踩踏马镫,略微用力。 “嘶~~~——” 跨下健壮烈马,猛然受力,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嘶。 唰—— 百余武人齐齐抬头,却见门外的叶四郎,直接冲天而起,身如击空之雄鹰,直至与银月重合,而后悍然下落。 轰隆—— 黑袍人影重重落在巍峨屋脊之上,整个房顶都不堪重负的震颤了下,掉落几片黑瓦,砸碎了正堂里的花瓶。 哗啦~ 百余江湖武夫瞧见如此声势,眼底带着几分震惊,当然也有些茫然。 “……” 全场鸦雀无声。 李混元在擂台上转了个身,回头看向在背对大院,站在正堂屋脊上方的黑袍人影,欲言又止。 夸好功夫吧,差点把马踩伤,沿途叮了咣当响,在场随便拎个人出来身法都没这么糙。 说臭鱼烂虾吧,从门口飞到正堂,落地后地动山摇,这功力深厚的有点夸张。 李混元迟疑了下,摆出长者的架势,平淡道: “叶少主据说学到了燕山截云纵,目前看来,这轻功得多练练。还有,请叶少主登擂台,叶少主上房顶,意欲何为?” 在场武人也对此十分疑惑。 夜惊堂单手负后站在房顶上,眼神同样有点怪异,感觉身体是有点不对劲儿,似乎力道控制不稳。 但力道偏大总比手软脚软要好,已经登台了,还是得圆场。 夜惊堂转过身来,抬眼望向月色: “贵庄风景不错,李掌门要不上来打?” “……” 百余武人听见此言,恍然大悟。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的决斗,确实受江湖侠士追捧,但实战没几个人敢这么玩。 因为房顶两层是斜的,只有屋脊能站实发力,落到斜面瓦片上,很容易被对手压制打下屋顶,等于在独木桥上单挑。 叶四郎敢摆出这种姿态,属实是有点不把李混元的江湖名声放在眼里。 李混元淡淡哼了一声,脚尖轻点,整个人便飞身而起,无声落在屋脊之上,与夜惊堂距离三丈对立: “叶少主不带枪,莫不是想和老夫拼拳脚?” 夜惊堂知道李混元不简单,并未轻敌,微抬斗笠道: “久闻‘抱元劲’的大名,据说中拳不着力、出手撼碑石;今日叶某倒是想瞧瞧,我这手《雷公八极》,是不是真着不上力。” 宋驰因为红花楼的关系,名声不算小,一手刚猛至极的雷公八极,也算名传江湖。 在场武人听见这话,都站起身来,显然是对这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来了兴趣。 李混元见夜惊堂准备拼拳脚功夫,整个人气势都变了些许,眼神孤傲: “论拳脚功夫,老夫算你江湖前辈,不以老欺少。你今日能接满十招,老夫便算你赢。” 夜惊堂刚学会雷公八极,实战就打过程世禄几下,对上成名多年的李混元还真有点压力。 他不再多说,全神贯注,双腿在屋脊上一前一后滑开,双手同样如此,摆出了雷公八极的拳架,勾了勾手。 银月当空,整个大宅寂静下来,只有微风扫过房顶的几片落叶,发出了沙沙轻响。 李混元眼神化为了深邃,抬起双手,左脚滑开、双手抱元,衣袍晃动似乎带着独特韵律。 但落叶飘至手边,却好似被双手吸附,往手掌靠拢,继而随手一扫。 咻~ 屋脊上传出暗器破空般的轻响。 落叶如同拖弦利箭,在月色化为一线残影,瞬间到了夜惊堂眉心。 夜惊堂反应可谓惊人,左手轻抬,双指夹住落叶,把落叶震碎为粉末。 而同一时刻,无声无息的李混元,已经压身近前,双目之锋锐如两柄尖刀,右手探出,一掌拍向夜惊堂额头,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轰隆—— 便在此时,屋脊之上传出雷鸣般的爆响! 百余武人关注这两名顶尖高手的动作,却见屋脊上的叶四郎,浑身猛震,肩膀、胸口的衣袍便瞬间撕裂,露出银光闪闪的软甲。 衣袍爆裂的同时,两侧黑瓦也出现蛛网般的龟裂纹路,而后被强劲气浪掀翻,直接露出了合抱粗的木梁,在巨力下被震出裂口。 骇人劲气席卷周遭,手中炮拳也在此刻冲出。 嗙—— 轰鸣声中,夜惊堂袖袍炸裂,露出了肌肉虬结的右臂。 近身的李混元,被惊涛骇浪般的狂暴气劲,惊得瞳孔缩为一点,甚至显出惊恐。 探出的双手刹那回防,但还没来得及格挡,一股巨力便压到了胸前。 轰隆—— 屋脊之上爆响犹如雷鸣。 在场武人尚未看清,站在屋脊上方的李混元,就已经化为了被八牛弩射出的利箭,在半空拉出一道笔直的残影,激射向远方的东宅。 哗哗哗—— 李混元身形贴着屋顶倒飞,强横气劲,刮碎了下方黑瓦,硬生生在屋顶上擦出一条凹槽。 嘭、嘭、嘭—— 撞碎飞檐之后,冲击力没有半分减缓,又撞碎东侧白墙,而后是成片青竹和东宅书房。 轰—— 李混元就如同从屋顶射出的一枚摧城炮弹,不过一瞬之间,就在房舍间打出一条笔直的破洞凹槽,直至钉入东宅书房地板,当场便没了动静。 满场死寂! 哗啦啦…… 无数瓦砾和碎砖散落,大梁弯曲摇晃,半个房顶开始朝屋里塌陷。 大院内观战的所有人,甚至外围旁观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裴湘君站在大宅边缘的围墙后方,看着夜惊堂保持‘冲城炮’的拳姿,站在屋脊之巅,瞪大杏眸,满眼震惊,只觉这一拳能把宋叔吓死! 夜惊堂在房顶上纹丝不动,望着前方的断壁残垣,眼底也有震惊——昨天他全力一拳,把难以撼动的的程世禄轰出去十米远;这次也是全力出手,但半途发现声势不对,还略微收了力,这…… 昨天中的是兴奋剂不成? 杂念一闪而过。 夜惊堂见李混元没了动静,回过神来,来到东宅的书房里查看受害者。 书房满地狼藉,李混元倒栽葱般扎进地板,只有双腿漏在外面,微微抽搐,口鼻渗血,双眸还残留着难以置信,口中沙哑发出: “呃……” 夜惊堂在旁边打量几眼,见这一拳打的肩膀,死不了,开口道: “好像没接满十招,李掌门还打不打?” “呃……不打了……好……功夫……心服口服……” 李混元抽抽了两下,看起来是想抬手行个江湖礼恭送,但没抬起来。 “掌门!” “师父……” 被震住的抱元门弟子,此时终于缓过来,发现不妙连忙飞身越过围墙,来到东宅,瞧见李混元求锤得锤的惨烈模样,皆是惊的顿在了原地。 几个嫡传弟子想上前,但夜惊堂如同盘踞强龙般站在屋里,又根本不敢上前。 夜惊堂觉得自己身体确实有问题,不想久留,准备离开。 但刚刚走出书房,却耳根一动,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咕咕~” 两个受害者…… …… ———— 九千七百字,算还一章吧or2 第144章 拼命三娘 第144章 拼命三娘 银月如勾。 抱元门外整齐的杨树林内,鸦雀无声。 骆凝背靠一颗杨树,隐匿在阴暗无光之处,注意着白石大道周边的动静。 昨天在铁佛岭杀了程世禄,‘叶四郎’近两天大概率会赶到抱元门,已经成了人人皆知的消息。 行踪提前暴露,让敌人有埋伏的机会,是江湖大忌。 虽然不确定有没有人来埋伏,三人过来时还是打起了十二分小心,先在周边摸好了逃遁、藏身门路,而后夜惊堂在明,进入抱元门按照正常流程平事儿;攻击力很强的三娘,从暗处绕过宅子附近,同时提防内外。 而骆凝是内门高手,身法比三娘好的多,来去无声善于隐匿,和鸟鸟一起,负责在夜惊堂现身后,寻找闻风而动的敌人。 骆凝在树冠遮天蔽日的杨树林里看不清太多,鸟鸟倒是没影响。 鸟鸟眼睛很大,夜间视力惊人,可以在高空搜索地面草丛中的鼠蛇,人藏在树林里,除非埋在地下,不然不可能不被发现。 即便被发现,一只猫头鹰似得鸟,在树林里出没,也很难引起人的警觉。 这样的谨慎,显然有所收获。 骆凝安静等待片刻后,便听到远处传来: “咕咕~~咕~~” 和夜惊堂相处这么久,骆凝能通过叫声的‘语气’,听懂部分信号,过来时还特地学过,明白意思是——两个人,正东。 骆凝略微探出脸颊打量,可见鸟鸟叫声位置东侧,是杨树林外的小山岭,看起来敌人藏匿在那边,能被鸟鸟发现,大概率是见夜惊堂来了,在往附近摸。 骆凝扫视周边环境后,先行一步,无声无息跃上树冠,藏在了通往白石大道的路线上。 嚓嚓—— 不过片刻间,下方的树林里,就出现了两道人影。 两人都穿着夜行衣,前方之人矮壮,左手提着重型方盾,右手是单刀,腰后挂着飞刀和索网。 后方之人身材稍高,气势不俗,左手持一张强弓,腰间挂着一卷软鞭,看软鞭长度恐怕有两丈。 骆凝瞧见这兵器搭配,就知道专门是来对付夜惊堂的——重盾护住全身,顶住霸王枪正面强攻,以飞刀、索网、强弓扰乱阵脚,长鞭控制兵器,而后刀手进枪斩杀。 如果夜惊堂单独遇上,可能会被如此不讲武德的二人组打的头皮发麻。 骆凝并未轻举妄动,如同倩女幽魂般隐匿在树冠间,注意着两人动向,等着夜惊堂办完事儿,和裴湘君赶来找机会斩杀。 但就在此时,抱元门内传来一声爆响。 轰隆—— 响声如长夜惊雷! 瓦片崩裂、墙壁塌陷的声响随之传来,惊天动地,就好似有一颗流星砸在了抱元门里。 骆凝余光打量,却见抱元门中心的最高建筑,半个房顶都被打烂了,看不清站在上面的是谁,但小贼似乎没这么大破坏力。 而下方的两个杀手,也被这动静惊得当即匍匐在地,传来细微话语: “狗日的,吓老子一跳……什么情况?!” “好像是叶四郎和李混元打擂,这动静……有点不对劲。” “这他娘何止不对劲,我还以为蒋札虎来了……是李混元还是叶四郎?” “叶四郎用枪的,听起来是拳响。这李混元倒是深藏不露,叶四郎中这么一下,非死即残……” …… 骆凝也觉得夜惊堂没这么恐怖的威势,心中一紧,无声无息想远离树冠,前去驰援夜惊堂。 但下方的显然不是寻常武人,骆凝身形刚动,就听到: 嘣~ 强弓弦响,继而利箭破空! 骆凝脸色骤变,腰间软剑刹那出鞘,如同在身前开扇,瞬间防住整个侧面。 叮叮叮~ 细密轻响在树冠中回荡。 寻常弓箭,对付顶尖高手根本没用。 崩山虎王承景开强弓射出来的,是特制羽箭,脱弦瞬间,就破碎化为数百根飞针,几乎瞬间淹没树冠,把杨树叶射的千疮百孔。 瞧见上空满月般的剑光,王承景目光一凝: “是开屏剑。有高人埋伏,撤!” 王二迅速举起大盾,想掩护兄长飞遁。 但几乎是剑光响起的同一时刻,一道黑影就以奔雷之势,穿过树林,疾驰到了两人后方,手持九尺大枪锁死退路。 王二暗道不妙,当即翻转大盾架在了后方,王承景则开弓如满月。 咻—— 擦擦擦…… 无数细针刺入树干,逼的枪客藏入树干后方。 骆凝落在地面,手持三尺青锋以树干为掩护,遥遥询问: “小贼如何了?” 裴湘君手持大枪,以大树为掩体,高声道: “把李混元打死了。拖住就行,这俩死定了。” ?! 此言一出,后方三人都惊了下。 王承景听见刚才那动静,是‘目标客户’打出来的,本来的战术转移,直接变成了亡命奔逃,手持强弓左右连射: “走!” 飒飒飒—— 树林之中,飞针密集如雨,几乎瞬间钉满了两人所在的树干。 裴湘君手中大枪名为‘霸王’,十大名枪位列前三,比夜惊堂的黑麟枪还长两尺,是老枪魁的曾经打穿整个江湖的神兵利器。 但遇上这种不讲武德的鬼东西,没盾牌的情况下还是没法露头,冷声询问: “有多少箭?” “还剩四根!还有九把飞刀、两张网。” 开弓声猛然一顿。 “追。” 裴湘君低呵一声,身形爆发如同猎豹,拖枪从树干后冲出。 骆凝身形如鬼影,在树林中左右无声横窜,不过刹那间已经摸到两人附近。 王二被追杀不敢露背,只能提着大盾急退。 王承景特制羽箭带了一壶,目标客户都还没出来,根本不敢乱射,只是来回开弓指向两人所在的方位,逼迫两人找地方隐匿。 踏踏踏…… 树林中脚步声密集如雨。 裴湘君在追到五丈开外后,没有再选择隐匿,身形直接冲到了两排杨树中的空旷地带,右脚往前重踏,双眸顿时密布血丝,面巾下的脸颊化为赤红,双手鼓起青筋。 轰—— 树林间劲风皱起,吹开了裴湘君周边落叶。 裴湘君以枪锋插入地面,蹦出无数碎石泥土,继而身形撞破夜幕,几乎跟着飞溅碎石眨眼来到近前,手中九尺大枪抬起,双手奋力前扎。 飒—— 枪锋刺破空气,发出凄厉尖啸。 这一枪速度快到骆凝眼底都闪过惊愕,认出了这是红财神才会的独门绝招‘风池逆血’,也是霸王枪问鼎枪魁的资本。 王承景手中箭射出,瞧见骇人枪势寒毛倒竖,从背后一脚踹在重盾上,把还埋头顶盾的弟弟全力拉开。 铛—— 枪锋一闪即至,带起的强风搅开了爆裂的飞针,密布战痕的两尺枪锋,直接扎在专门为黑麟枪准备的重盾之上。 嚓—— 一寸厚的黑铁重盾,前后爆出闪电般的火光,刹那被洞穿,余势不减,刺入刚刚脱离盾牌的王二肩头。 爆响声中,王家兄弟连人带盾牌,几乎瞬间往后滑出半丈,在地面留下一道凹槽。 这一击的力道可谓骇人,但王家兄弟也不是凡夫俗子,枪锋卸力的瞬间,王二不顾伤痛往前猛顶,让对手难以抽枪。 王承景手中两丈长鞭扫出,但因为杨树间距不足两丈,只能当头抽出,自大盾上方劈向裴湘君。 啪! 树林中传出鞭响。 骆凝紧随其后,见状飞身而起,手中软剑准确无误拦住势大力沉的软鞭。 “开!” 裴湘君眼见盾牌压来,一声娇呵,滑出右脚,右手发力想要扫开盾牌。 结果盾牌移开的瞬间,王二就脱了手,往前洒出一把白灰。 沙~ 裴湘君眼神微惊——狐媚子在空中拦截长鞭,没法借力腾挪,她若退开狐媚子直接就落两人面前——为防狐媚子中招,她毫不迟疑弃枪后跳,同时抓住凌空的骆凝后腿。 呼啦~ 白灰飞散间,两人一上一下同时后撤数丈。 王二眼见伏兵后撤,当即提刀准备跑,王承景却是耳根一动,脸色微变: “起盾。” 同时开弓搭箭,射向远处的树冠。 咻—— 哗啦—— 斜上方的树冠,不知被何物撞入,几棵树的顶端直接炸开,碎枝横飞间,显出一道持枪黑影。 轰—— 黑影自九天直坠,发现数百根飞针,半途一脚踹在树干上,身形在高空横移,如黑色闪电般在树干之间来回穿插。 咚咚咚—— 自天上看去,月色下杨树林,一排树冠剧烈晃动,就好似坠入了一条龙蟒,在林间肆虐狂奔。 王承景三只箭刹那出手,却没能摸到黑影衣角。 王二瞧见此景,飞身急退间,嘴咬着单刀,右手拿着布袋朝空中猛洒。 沙沙沙~~ 白色尘雾飞扬,刹那间弥漫树林。 夜惊堂见此,当即落在地面,单手托枪横档跨步,力从地起: “给我死!” 一声爆喝,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咻—— 尖锐破风声响彻树林。 黑麟枪化为标枪,从手中激射而出,带着尖锐啸叫,瞬间撕裂了前方的白色尘雾,贯穿出一条漩涡状的空洞。 王二眼神惊悚,明知重盾挡不住,依旧悍不畏死顶起大盾。 轰—— 七尺长枪洞穿铁盾,余力不减,射穿身材健硕的王二肩头,连人带盾撞向后方,刺入王承景肋下。 噗! 枪锋中蕴含的骇人气劲,如同穿糖葫芦般,把兄弟二人撞出去摔在了林地里。 王承景有铁牌和王二当肉盾,只是皮外伤,倒地瞬间就推开王二,拔出入肉枪锋,继而一脚踹在盾牌上,把黑麟枪从王二肩头拔出来。 “啊——” 一声惨叫。 王承景单手抓住兄弟,不管不顾转身埋头狂奔。 王二被托在地上强忍剧痛,依旧不忘泼洒白色粉尘,迫使对手难以追击。 夜惊堂一枪射出去后,并未冒险冲尘雾,让在高空待命的鸟鸟朝着两人逃遁的方向追去,他则飞身来到两个女子跟前。 仔细打量,可见骆女侠提着剑完好无损,衣袍上沾了些许白灰;三娘拉下了面巾,脸色潮红,往嘴里丢了几粒药丸,瞧见他后很恼火的道: “是雪蛾鳞,这俩宵小,真是不讲武德,快找个安全地方藏身。” 夜惊堂发现三娘气色不对,吹了声口哨,马匹就从抱元门外飞驰而来。 夜惊堂抬手横抱住三娘,飞身跃上马匹。骆凝则落在夜惊堂背后,看向几个在石狮子背后观望的武夫: “是雪蛾鳞,谁把枪捡回来重赏。” “啊?!” 几个吃瓜被点名的武夫,闻声脸色一白,但没人动,指不定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其中一个武夫,稍作迟疑,还是咬牙跑了过去,冲进白色尘雾,从地上捡起了两杆名枪,跑回来丢到马上。 裴湘君从怀里摸出一把银票,丢到那武夫手里,不忘警告一句: “谁敢抢夺,红花楼格杀勿论。走。” “驾——” 大马扬踢,继而朝着官道方向飞驰而去。 蹄踏、蹄踏…… 抱元门内灯火通明,百余武人鸦雀无声目送烈马扬长而去。 直至马蹄声消失良久,才响起‘唰唰唰’声,诸多江湖武人四散而逃。 其间还掺杂乱七八糟的话语: “叶大侠这武艺,有点太霸道了……” “这不废话,豪门少主,你当是江湖小角色。李掌门也是头铁,程世禄都死了,他还敢摆个擂台……” “李掌门这都没被打死,也算名不虚传……” “捡两杆枪给这么多银子,不愧是红花楼……” “傻子,这是安家费,快去吃顿好的……” “红花楼的未来掌门,岂会残害无辜坏自家名声……哎呦,不对不对,扶我一把……” …… 第145章 酸是吧? 第145章 酸是吧? 月色如霜,两匹快马飞驰过原野,来到了一座小镇附近。 因为事前料到在抱元门可能遇上意外,三人下午过来时,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在距离抱元门数里开外的小镇附近找了一处安全屋,以便遇险后藏身。 夜惊堂骑在马上急行,确定后方没有追兵后,把两匹马藏进林间,在夜色掩护下进入小镇,摸向一处民房,同时关注着怀里的情况。 三娘和骆女侠,因为搏杀时处于下风口,身上难免沾了些雪蛾鳞。 雪蛾鳞是阻断追兵的东西,虽然药效来得慢,但肯定会来,双方都中,自己有时间远遁,而对手肯定不敢深追。 此时雪蛾鳞已经发挥了药劲儿,气脉阻塞、手脚绵软,如同上次那个凶手一样,只能被人背着跑。 此时三娘被抱在怀里,脸色泛红,蹙着娥眉;而骆女侠则稍好一些,趴在背上,手环着夜惊堂的脖子,回头打量动静。 夜惊堂无声无息穿过巷道,自院墙跃过翻,来到民房院里,打开了房门。 夜惊堂从三娘腰带上摸出火折子,用手指挑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就亮起了昏黄光芒。 民房无人居住,周边也没有什么邻居,但房舍很完整,里面有几样家具。 卧房之中,窗户已经提前用黑布遮挡了起来,老木桌上放着蜡烛、干粮清水、急救药箱等等。 靠墙的架子床,本来只有茅草,下午准备时铺上了白色被单。 夜惊堂把桌上的烛台点燃后,将软绵绵的三娘放在了架子床外侧,而后反手把骆女侠抱下来,放在了里侧。 来到安全地方,骆凝也算暗暗松了口气,浑身无力躺在床铺上,偏头望着裴湘君的侧脸: “我没事儿,等药劲儿散去即可。她刚才用了风池逆血,伤了经脉;正面冲梨花箭,估计中了针。” 裴湘君闭着眸子调理内息,闻言开口: “针我已经拔了,是金叶紫藤的毒,已经封住了气穴。我吃了的白皇丹,压得住,等回去再解也无妨。” 骆凝眉头一皱:“毒都封住了,逼出来就好,还等回去?回去一两天,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裴湘君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 夜惊堂把兵器放下,先在窗畔倾听了下,确定没任何异样后,才取来小药箱,来到床边坐下,询问道: “什么地方中了针?” 裴湘君杏眸睁开,瞄着夜惊堂,欲言又止。 骆凝见此有些恼火:“正面冲阵,肯定在胸前,你把她衣服解开找。都什么时候了,还扭扭捏捏……” 夜惊堂见此也没顾忌小节,抬手解开黑色武服的腰带。 裴湘君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峻脸颊,手指动了动,但最终也未说什么,而是偏开眼神,望向凶巴巴教训她的教主夫人: “你这时候倒是挺凶。方才打架的时候,东藏西躲都不知道在作甚,就出手一次,还得我拉你回来……” ? 骆凝脸色一冷:“我拿的是剑,怎么往上冲?说好的拖延,伱冲个什么?” “我是枪客,拖延方式就是压着打。和你一样躲树后面,人家能搭理你?” 骆凝张了张嘴,想反驳两句,但论正面突防能力,她确实和霸王枪没法比,也不说了,只是看着夜惊堂。 裴湘君则是目不转睛望着骆凝,想摆出女掌门的姿态,缓解内心的复杂情绪,但脸颊却越来越红。 夜惊堂解开腰带,小心翼翼把黑色衣领掀开,并未瞧见布料上有针孔。 衣襟下就是缠紧的黑布,肩头和腰间都白洁无痕。 夜惊堂见此,抬手抓住黑色裹胸边缘,微微提起,往下一拉。 咚~ 波纹阵阵。 房间里的昏黄光线,似乎都亮堂了几分。 “喔!”裴湘君闭上眼睛,偏头蹙眉,紧紧咬着红唇。 好大……骆凝桃花美眸眨了眨,看着颤巍巍的半圆,眼神古怪,想了想低声道: “就这身板,也跑来习武,你就适合当奶娘,以后别出来走江湖了……” ?! 裴湘君本来已经无地自容,听见这话,又打起了精神,睁开眸子还嘴: “酸是吧?我武艺就是比你高,身段儿还比你好。” “呵~” 骆凝吸了口气,导致衣襟鼓鼓,看起来是鄙视虎头虎脑的三娘,但显然也有证明自身的意思。 夜惊堂并未干扰两人的吵嘴,毕竟不让她俩吵,只会更尴尬。 他神色冷峻而专注,把左边的团儿往上揉了些,用手指按住皮肤上的拇指大小的乌痕。 裴湘君脚儿弓起,死死咬着下唇,直视骆凝,尽力做出挑衅的眼神。 骆凝脸皮薄,本来想把目光转开,不去看有点羞的场景,但发现这女东家还挑衅她,就毫不示弱对视。 夜惊堂仔细检查,只有一处痕迹,转眼打量屋里: “没准备火罐,我去找个竹筒。” 骆凝听见这话,想起了她以前被迫受辱的时光,倒是有点不平衡了——我让你找竹筒,你不管不顾硬来;遇到女东家,你就考虑人家感受了? 我好欺负是吧? 骆凝见夜惊堂准备起身,开口道: “周边哪儿有竹子。小贼,你不是会徒手解毒吗?” 裴湘君眼神儿微凶,本想说“你落井下石是吧?”,但转念一想,又打住了话语,暗暗咬牙,做出女掌门该有的气态: “事急从权,不用拘小节。” 夜惊堂见此,便没有多说,取来水杯,俯身嘴凑到南半球…… 滋滋~ 裴湘君心肝剧颤,整个人都紧绷了几分,却硬压着没露出异样,杏眸望着旁边脸色时红时白的第一美人,还很过分的挑了挑眉毛。 嗯哼? 骆凝眉毛都竖起来了,很想揍三娘一顿,却又动不了手,银牙紧咬,想了想又道: “小贼,你弹她一下。” 夜惊堂忙前忙后嘴都是麻的,无奈道: “这种时候,别开玩笑。” 开玩笑?骆凝眼见夜惊堂区别对待,想辩驳两句,但觉得有点不识大体,便算了。 夜惊堂处理完后,借着烛光左右检查,确定没其他伤口后,询问道: “就中了一针?” 裴湘君始终望着骆凝,冲散心底的窘迫,听见此言也没敢去看正面,只是微微颔首。 夜惊堂松了口气,望向里侧: “凝儿,你确定没受伤?” 骆凝摇头:“我就沾了雪蛾鳞,自行逼毒,应该很快能恢复。她伤了经脉,你帮她推拿一下,好像伤了督脉,在背后。” 夜惊堂取来治疗内伤的玉龙膏,把闭着眸子装鸵鸟的三娘翻起侧躺,可见沿着脊线的皮肤上有一线红痕,从后脑的风府穴起,往下延伸到阳关穴…… “这是什么造成的伤势?” 裴湘君柔声开口:“是霸王枪的最后两招中的风池逆血,家里有规矩,你当了我红花楼的楼主才能教你。” 夜惊堂看到了三娘一枪穿盾,觉得这招式确实算大招当下也不多说,把玉龙膏倒在手上,顺着脊柱轻轻揉按。 骆凝不好盯着近在眼前的大团团看,就询问道: “小贼,你刚才怎么回事儿?” 夜惊堂手揉按后腰,慢慢下滑,略微蹙起眉锋: “我也不清楚,就是运气的时候,感觉气劲策马奔腾,从脚底板直接冲到了拳头上,没半点……嗯……电阻。骨头也灵活,和抹了润滑油似得,肢体动作行云流水,心念一动拳头就出去了,还能收住……” 骆凝则是神色专注,想了想: “这种变化,我都没听薛白锦说过……对了,天琅湖的雪湖花,似乎有续经淬骨的奇效,不过几十年才开一次花,还被北梁军队看管,根本拿不到……你估计吃了含有雪湖花的药物。” 夜惊堂昨天确实看到,程世禄屋里放着一副铠甲,不似大魏军队的款式,对此微微点头: “估计是从北梁偷过来的药……具体是什么药?我想办法再去弄几颗。” 裴湘君感觉薄裤被挑开,脸色涨红,声若蚊呐道: “估计是续脉丹之类的神药。你义父当年被打经脉尽断,跑去红河镇隐居,估计就是想找雪湖花,重续经脉。” 红河镇在边关,出关往东北方走个几百里,就到了北梁的天琅湖,夜惊堂也听说过,当下惋惜道: “世上有这种药,义父应该早告诉我才是。” “早告诉你,你就跑去北梁了……惊堂!” 裴湘君正小声说话,忽觉尾椎骨一凉,无力的身体竟然猛地翻身,把夜惊堂的手压住,眼底满是羞愤和无地自容: “从风府穴到阳关穴,你准备往哪儿摸?” “嗯?” 夜惊堂略显疑惑:“不是督脉吗?我记得督脉是从……” 裴湘君脸色涨红,想说话,却没力气了。 骆凝深思的表情化为古怪,小声道: “到腰后阳关穴就行了,小贼,你不会摸到……” 夜惊堂神色如常,把被月亮压住的手抽出来: “你们又不告诉我,就说督脉,我自然沿着督脉擦药。” 裴湘君面红如血,眼底都带泪了,闭上眸子不说话。 骆凝看着女东家羞愤欲绝的模样,心里平衡多了,柔声赞许: “你没错,是她扭扭捏捏,连‘病不忌医’的道理都不懂。”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暗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给你治伤,你又哭又闹差点把我挠死…… 上完药后,因为没脱险,夜惊堂也升不起杂念,只是用黑色布带,把三娘重新裹上。 正忙活间,窗户外传来响动: “叽叽……” 夜惊堂起身来到外屋,打开房门,鸟鸟就从屋檐上落下,抬起翅膀指向远方: “叽!” 夜惊堂知道是鸟鸟找到了凶手的藏身之所,但雪蛾鳞药劲儿一时半会退不了,他没法抱着两人打架,更不能独自离开,当下从腰间取下一小包肉干,递给鸟鸟: “在周边盯着,瞌睡了来叫我。” “叽……” 鸟鸟找到猎物不去抓,明显有点不开心,但还是用爪爪抓着肉干,飞到了周边的大树上…… —— 另一边,广济城郊的河畔,一艘小货船上。 货船从外面看不到半点动静,甲板下的舱室里,却亮着灯火。 王承景褪去了外袍,肋下的皮肉伤,已经用白布环腰包了起来,布上渗出血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王二肩头缝合。 王二肩头中了两枪,一枪还是贯穿伤,靠在墙上满眼愤怒: “这个周英,真他娘不是个东西,说什么和叶四郎交过手,大哥一人随便杀……这他娘是谁杀谁?叶四郎也是,没半点高人风范,武功他娘的这么高,还安排一堆明哨暗哨藏屁股后面,跑都不让人跑……” 王承景同样心有余悸,但神色要平静的多: “拿了银子,就得自己去判断情况,雇主若是对对手一清二楚,又何必买凶杀人。这叶四郎,强的确实出乎意料,单枪匹马遇上,我俩都不一定能得手。马上离开,换下个目标吧。” 王二皱眉道:“还杀?!就因为夜惊堂武功深浅不明,又是官府的人,不好杀,咱们才优先搞弱点的叶四郎。叶四郎咱们都办不了,万一那夜惊堂又是个什么怪胎……要不直接走吧。” 王承景对此摇了摇头,心底知道这活儿不好干,但杀人的买卖,有几个好干?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得罪了截云宫,当游侠还能混,但想扎根开山立派,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找上门。 王承景武艺不俗,不想当一辈子刀口舔血的游侠,必须得干一票大的,拿道足够资金,去北梁江湖从头开始,发展自己的地盘势力。 周家手笔很大,但定金只有三千两银子,自己过能衣食无忧,建立像样的船帮镖局却完全不够,他总不能在边关小城整个镖局过苦哈哈日子。 “叶四郎这种,就属于江湖上的天骄,气运太盛,谁挡道谁死,一代人里面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据情报来看,夜惊堂才二十岁左右,再天才也没叶四郎这么离谱。只要机会找的好,要杀并不难。” 王二其实有疑虑,但自幼啥都听兄长的,也没多言,转而道: “这差事办完,得让周家加钱。情报能误差这么大,完全是拿我兄弟二人性命开玩笑。” “先把事儿办完再说吧。夜惊堂是明面人物,周英又是报杀父之仇,给情报应该没问题……” …… 第146章 雨夜归京 第146章 雨夜归京 东方泛起鱼肚白,黑马拉着小马车,在旭日将起之时,悄悄驶离了无名小镇。 夜惊堂身着黑袍,头带着竹质斗笠,螭龙环首刀横挂于腰后,骑马在官道上缓行,扫视着灰蒙蒙的无尽原野。 马车较小,里面也没什么家具,一张薄毯铺在车厢里。 骆凝背后垫着被褥,靠在车厢上,休息一夜肢体恢复大半,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昨夜没睡好,此时靠在三娘的肩头,闭目小憩。 放哨一整夜的鸟鸟,爪爪朝天躺在车厢里,随着车厢摇晃来回打滚儿,却半点没惊醒的迹象。 而靠在车厢角落的裴湘君,从昨夜至今,都没能升起半分睡意。 裴湘君穿好了衣裳,脑袋靠着木制车厢,熟美脸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白嫩,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绯红,从摇晃的车窗帘子缝隙,望着车厢外。 虽然只能看到惊堂背影,但那份骨子里散发出的安全感,还是让人在任何时刻都生不出焦急和忧心,安逸的处境,也难免在心底勾出无数杂念。 在抱元门外遇到刺杀,有可能是周家、君山台的安排,也有可能是枪魁断声寂的人,这些都是裴家和红花楼给惊堂带来的风险。 无论大哥、二哥的仇,还是红花楼的基业,本都该由她来承担,如今却全部落在了眼前这双肩膀之上,难免让她心头带着几分‘此情无以为报’的感叹。 昨晚惊堂给她治伤,是事急从权,眼神表情都很专注,就如同无波无澜的郎中,不含半分冒犯之意;所以她也努力把这当成事急从权之事,不往男女之间想。 但最后惊堂给她推拿,手指滑入裤腰后,动作没那么平静了,虽然没异样,但手指力道的细微变化,没骗过她心弦紧绷的心思。 她知道惊堂心底起了点波澜,终究是男人嘛,那种情况下,岂能真如圣人般心如止水…… 但不心如止水,岂不就成偷偷揩油了…… 裴湘君心头百转千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偷偷望着车窗外的背影发呆,神游万里间,忽然发现胳膊被搂住了。 裴湘君回过神来,侧目望向旁边,却见冷艳动人的教主夫人,靠在她肩膀上,睫毛微动,似乎在做梦,双臂抬起,环住了她的胳膊,脸颊微微泛红。 ?! 你这狐媚子做什么春梦呢?把我当惊堂了不成? 裴湘君可能是闲着无聊,想了想,略微抬起被抱住的右手,在教主夫人腿侧摸了摸。 “嗯~~” 睡梦中的骆凝,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微呢喃。 裴湘君眼神古怪,暗暗:“咦~”了一声,也没吵醒骆凝,继续望向了车厢外。 ———— 咕噜咕噜…… 车轮碾过黄土官道,踏上了归京路途。 夜惊堂骑着烈马,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前行,路过铁佛岭附近时,又转头眺望了一眼。 昨天彼此讨论,觉得那颗白色珠子,可能是从程世禄从北梁偷来的某种神药。 但这依旧没解决,他和程世禄一起用药,程世禄精神崩溃他却实力变强的问题。 用体质、运气来解释,有点牵强,他细想一夜,觉得那颗药,很可能和他存在某种联系。 为了解决心头疑惑,夜惊堂途悄声无息跑上铁佛岭,想去那个石室里,查查是否留有其他蛛丝马迹。 可惜程家并没有保留案发现场。私藏铠甲是重罪,程家为防官差过来调查时讲不清楚,早已经把石室内清理的干干净净,只留着当天打斗的痕迹,这件事儿的原委,恐怕只有死了的程世禄清楚了。 暂时弄不清原委,夜惊堂便把此事先记在心头,快马加鞭带着两个女子回京。 从广济回到京城,有一天半的路程,凌晨出发行至半夜,没有遇上适合落脚的村镇,夜惊堂便没有停留。 日夜兼程,等回到云安附近,已经是翌日凌晨三点左右。 离开五天,时间也到了六月初,一场小雨在夜半时分不期而至。 夜惊堂取来蓑衣披在身上,回头看向马车。 车厢里没有点灯,骆女侠身上的药劲儿已经散尽,正手掐子午诀,在车厢里盘坐练功, 三娘走的外家路数,倒是有点闷,用骆女侠的腿当枕头,躺在薄毯上睡着了。 鸟鸟习惯后半夜睡觉,此时在蓑衣下蒙头大睡。 夜惊堂并未惊扰两个女子,带着马车,来到了云安的巍峨城墙之下。 入了夜,城门已经关闭,按照规矩,得在门口等到城钟响起才能入城。 夜惊堂不想在城外淋几个时辰雨,便在城门外,找到了值守的城门卫,拿出笨笨给的‘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腰牌。 黑衙总捕抓的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悍匪,夜间进出习以为常,城门卫并未阻拦,验过腰牌和主官禀明后,就打开了城门,放一车一马进入了云安。 到了后半夜,京城内些许街市还能听到笙歌琴曲,不过路上基本上遇不到人。 夜惊堂穿过东正街,可见上次被他打烂的布庄正在施工,街面倒是已经修补好了。 等马车来到天水桥的巷口,夜惊堂才放慢马速,来到车厢外,抬手敲了敲: 咚咚~ 骆凝在进城的时候就醒了,闻声睁开眼眸,看向靠在她腿上的丰腴女东家。 裴湘君身上的药劲儿已经散尽,但‘风池逆血’属于压榨体魄提升极限拼命的招式,自伤督脉一天很难好透,还有点虚。 听见动静,裴湘君睫毛动了动,望向窗外熟悉的建筑,悠悠坐起身来: “终于到家了。” 骆凝望着面前风娇水媚的女东家,心底其实有点复杂——前些天彼此还不熟,甚至吵过嘴。但这出去一趟,女东家看了她抹西瓜霜,她看了小贼嘬大团团,这关系显然有点古怪了,嗯……一起喂过贼的交情? 不过这女东家不识时务,甚至不肯叫她一声‘凝儿姐’。 骆凝作为名正言顺的龙头,总不能主动热脸贴冷月亮,想想并未多说,只是看向外面: “小贼,你送她回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裴湘君弯身出了车厢,扶着夜惊堂的手跳下,因为躺了两天有点飘,还微微晃了下,抬手整理头发: “要不就在家里歇息吧,天亮了再回去?” 夜惊堂觉得骆女侠,应该不会往裴家住,扶着三娘道: “在裴家住下,免不了把大伯母她们都惊醒,还是悄悄回去吧。” 骆凝跳下马车,在巷子里卸马: “回去还有点事儿,裴姑娘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儿来我们家通知一声即可。” 我们家…… 裴湘君知道这思春心切的狐媚子,急着回去和惊堂羞羞,也没坚持,走向裴家大门: “门都关了,我不好动气,惊堂,伱送我进去吧。” 夜惊堂见此也没说什么,搂住三娘的腿弯横抱起来,飞身越过高墙,来到裴府之内,沿着廊道朝主院走去。 夜惊堂行走间低头看了眼,发现三娘很乖的靠在肩膀上,抬眼瞄着他,发现他低头,又转开了目光。 两人穿廊过栋来到主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蒙蒙小雨的细微轻响,耳房里有一道呼吸声,应该是已经睡下的秀荷。 夜惊堂把三娘放下,打开了房门: “三娘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裴湘君站在闺房的门口,揉着发酸的肩膀,本想进去,但稍作迟疑,又转过身来,抬眼望向了面前高大英俊的俊公子。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熟美脸颊,那双杏眸和以前的‘故作幽怨’有了明显区别,含着某种情绪,红唇微动,欲言又止。 夜惊堂感觉气氛不太对,露出微笑: “三娘,还有事吗?” “嗯……” 裴湘君抬起手来,整理夜惊堂胸口的蓑衣,看起来是在酝酿话语,但酝酿了半天,却说出了一句: “惊堂,我是不是有点胖?” ? 夜惊堂觉得这问题简直不可理喻,他这么坚若磐石的定力,都把心思摸飘了,能觉得臀宽过肩丰腴饱满是胖的话,那估计性取向有问题。 “三娘别瞎想,你都不用问我,随便找个老夫人问问,人家都会夸一句是多子多福的身段儿。” 裴湘君若有所思点头,把衣襟整理好后,在胸口捋了捋: “好啦,我随便问问罢了。去陪你家凝儿姑娘吧。下次出去办事儿,记得叫我,她除了窝里横吃飞醋,啥也干不了,再留你一会儿,她就该杀进来抢人了。” 夜惊堂暗暗一叹,目送三娘进入闺房后,帮着把门带上,离开前,先来到耳房窗口,抬手敲了敲。 咚咚~ “嗯~谁呀?” “秀荷,是我。” “嗯?!夜少爷……你……” “别瞎想,三娘回来了,受了点伤,你去照顾一下。” “哦……我还以为少爷大半夜过来欺负丫鬟呢~空欢喜一场……” ? 夜惊堂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停留,飞身跃上了游廊。落在巷道里,把在车厢里睡成猪仔的鸟鸟抱出来,翻身上马: “走吧。” 骆凝没了电灯泡在跟前,神色自然了很多,走出檐下,轻点脚尖便想越上马匹。 但骆凝尚在空中,就发现马上的小贼抬手一捞,把准备坐在后面的她,拦腰捞到了前面,直接坐在了怀里。 扑通~ 骆凝连忙坐直,柳眉轻蹙不悦道: “又开始了是吧?在别人面前正人君子,到了我面前就本性按耐不住?我好欺负?” “驾——” 夜惊堂抱着骆凝,驾马往染坊街行去,途中把蓑衣拉起来,遮在骆凝身上: “下着小雨,又没伞,你坐后面回去不全湿透了。” 骆凝觉得这说法没啥问题,但她坐的地方,明显不怎么平坦,她眼神微冷: “你信不信我给你掰断?” 夜惊堂一愣,看向冷冰冰的脸颊,眉头微皱: “怎么出去一趟,说话都这么虎了……你是什么人?把我清纯高冷的骆女侠还回来。” 骆凝出去几天,经历大起大落,确实放开了点。 见小贼敢调侃,她吸了口气,把手塞进两人之间,摸到剑柄,用力那么…… 夜惊堂秒怂,忙把骆女侠的胳膊按住: “我错了,我真是给你遮风挡雨,你看我都没乱动。说好的每天抱一下,不许生气,骆女侠可不能言而无信。” “哼……” 骆凝这才满意,收起冷冰冰的神色,靠在了夜惊堂怀里,平淡道: “我知道你憋的难受,这次出门,你表现挺不错,裴三娘那么勾搭你,你都不为所动。我今天给你调理下身体,明天再去给你开药,下不为例。” “呵呵……” 第147章 夫妻夜话 第147章 夫妻夜话 染坊街的重建进度很快,四五天时间,已近把大半路面铺上了青石大砖,不过沿街两岸依旧人迹罕至。 夜惊堂骑马回到双桂巷,骆凝就先跳了下来,和夜惊堂保持距离,以免被小云璃发现师娘偷汉子。 夜惊堂来到小院外,转眼打量,可见屋子里竟然还有灯火,正屋的窗纸上,倒影着一个姑娘的侧影,左右手各拿一只毛笔,正在奋笔疾书…… 夜惊堂作为过来人,自然明白了为何如此——骆女侠出门时,给云璃安排了作业,说五天左右回来;小云璃估计是玩嗨了,死到临头才敖夜补作业。 骆凝飞身越过围墙,瞧见此景和所有妈妈一样,脸色微沉: “云璃!” “哎?师娘,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我正在寒窗苦读呢……” 骆凝转身从厨房外取来一根小木棍,就要进去收拾闺女。 夜惊堂则很同情小云璃,连忙上前打圆场: “以后别熬夜,你师娘都生气了。” 吱呀—— 正屋的房门打开,娇娇小姐打扮的折云璃,腰后挂着刀跑出来,脸蛋儿有点怂,瞧见夜惊堂帮忙拦着,才松了口气,给夜惊堂投去一个“够仗义!”的眼神,而后取出一个小竹筒: “师娘,昨天南霄山来消息了,你快看看。我去喂马。” 骆凝把飞鸽传书用的小竹筒接过来,拉住云璃: “都这么晚了,伱先睡觉。” “我不困……” 咚咚~~ 折云璃正说着话,背上就被点了两下,水灵灵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微微摊手,然后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骆凝把折云璃扶住,横抱起来,放回正屋的秀床上。 夜惊堂见此,也明白了骆女侠的心意,把鸟鸟放到正屋里睡觉,转身进了西厢房。 骆女侠给云璃盖好被子,又给鸟鸟盖了个手帕,把正屋门关上,来到西厢房,瞧见夜惊堂在屋里脱衣裳,眉头一皱: “你急什么?” 夜惊堂动作一顿,回过头来: “我袍子湿了,换件儿干净的罢了。来了什么消息?” 骆凝把门关起来,来到床边坐下,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可见上面是蝇头小字,第一句便是:凝儿,近来可好…… 骆凝眸子动了动,不知为何,有种古怪的背德感…… 夜惊堂知道是平天教主的私信,也没凑到一起打看,只是在旁边等着。 常言‘最美不过灯前目’,骆凝手持纸条靠在床铺边缘,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美眸,倒映着烛台的火光;肤色白皙如玉,配以冷冰冰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仙子落凡尘,一袭青衣硬是穿出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气。 夜惊堂抬手想帮媳妇把鞋脱了,但看了看握了一天缰绳的手,又站起身来: “我先去洗个澡。” 骆凝见此,挪到了床头,把烛灯拿过来,仔细打量纸张。 信是平天教主亲笔书写,内容挺多,为防消息被人截获,关键内容都加密过。 最开始写的,无非家长里短,说了下南霄山的情况,嘱咐她在京城注意安全,别让小云璃调皮。 后面的内容,则是关于‘游身掌’的来龙去脉: 南山铁卦张横谷,原本是前朝大燕钦天监的小道童,师父是前朝国师,经常给末代君主燕恭帝讲道。 燕恭帝和历朝所有帝王一样,都会在身边养个近侍,因为前朝的魏公公年事已高,挑选了个幼童净身入宫,赐名‘曹千秋’。 曹千秋除开练前朝珍藏的鸣龙图,还会到国师跟前学艺,因为和张横谷同龄,彼此经常在一起练武。 两个人虽然年幼,但天赋都很高,张横谷觉得师父教的八卦掌不对头,又不敢开口明说,就和曹千秋私下议论,结果曹千秋也这么觉得,两人便偷偷研究起掌法的运气法门。 可惜两人刚琢磨出个大概,天下就兵锋渐起,战火很快蔓延到了云安。 张横谷跟着燕恭帝出逃,而年仅十二岁的曹千秋,自幼被当做死士培养,国灭活着便没了意义,选择了镇守皇城给燕恭帝殿后。 而后两人再未见过,灭国之战,前朝国师、魏公公等前朝死忠全部战死,曹千秋被俘虏,最后被大魏开国先帝招降,成为了大魏的‘大内门神’曹公公。 张横谷则和其他人一起,护送燕恭帝逃到了南霄山,被薛家将誓死捍卫,创立平天教,暗中积蓄势力尝试复国,一晃就到了今时今日。 张横谷生平收徒七人,三个已经身故,剩下四个都在南霄山;世间还有其他人会‘游身掌’的话,只可能是曹公公。 骆凝看到这里,不由暗暗皱眉——大魏开国之后,江湖奇人辈出,但能提三尺之剑走到帝王寝宫的人,没有一个,仅凭这点,就足以说明‘曹公公’三个字的分量。 曹公公从不离开帝王半步,具体实力没人知晓,不被算在江湖之内,但当世江湖的武夫,真遇上曹公公,估计也没谁敢当小角色看。 十年前女帝继位,曹公公销声匿迹,据说是被先帝留下来的死士给灭掉了,但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曹公公是确认练过鸣龙图的人,还不止一张,而且七十多岁天赋极高,练了一辈子。 上次她遇上的凶手,如果是曹公公,肯定就不是小贼一嗓门吓唬人,而是曹公公在跟前忽然来句:“两位小友大半夜藏停尸房,意欲何为?” 信上推测,她既然还能写信,那遇上的人,肯定是曹公公不怎么争气的徒弟。 而且平天教主还透露了一条消息——去年有势力登门,想和平天教主‘共谋大业’,许诺事后封平天教主为‘镇南王’。 平天教主是大魏明面上最大的反贼头子,对方不觉得平天教主会和朝廷通风报信,朝廷也不会信反贼‘挑拨离间’的话,所以对身份捂得不是很严密,平天教主大概能猜出是‘邬王’的人。 大魏亲王中,最强的是守国门的梁王、燕王,手里有兵权,这两位想造反,平天教主估计还得考虑一下。 而邬王显然有点想多了,被崖州步旅、燕州铁骑、江州水师三大主力军包夹,造反能成功,除非是研究出‘空军’,另辟蹊径空袭云安。 所以平天教主没搭理,直接把人撵出去了。 平天教主分析过后,和她说要查这事儿,可以从邬王下手。 不过这是大魏朝廷的隐患,让她谨记‘大燕镇南侯夫人’的身份,别失心疯跑去给女帝帮忙排雷。 骆凝看完信件之后,放下纸条,陷入了深思。 这件事绝对牵扯不小,小贼要是搞定了,女王爷怕是得把小贼当神仙看…… 薛白锦说的对,她是平天教的人,跑去帮朝廷惩奸除恶,是不是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了。 小贼要立功,博得女王爷欢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不是赔了相公又折兵…… 哦对了,要帮云璃救仇天合,都快把这茬忘了…… 骆凝斟酌片刻后,把杂念压了下来,抬眼看向门外,却听见外面传来: 哗哗~~ 小贼在洗澡。 骆凝眨了眨眸子,看向身上的衣服——出门几天不方便,也没机会洗澡;待会小贼肯定乱亲,也得洗一下…… 骆凝稍作迟疑,起身走出西厢房。 外面小雨连绵,又是凌晨,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正屋和西厢的拐角,有些许光亮。 院子角落是个小水井,靠西厢的墙壁下,则是洗衣池子,为了照顾女子,夜惊堂还在屋檐下弄了个布帘子,里面收拾的干净整洁。 此时夜惊堂正站在帷帘内,面前放着水桶,正用瓢盛着清水,倒在头上。 虽然环境朴素,但小贼用的倒是奢侈,直接拿一钱银子一块儿的‘桂花皂’洗澡,弄得满身都是泡泡。 骆凝站在墙角,手指挑开布帘,往里面打量,从头看到脚: “你还没洗好?” 夜惊堂洗着脸回应: “别着急,马上就好。” “谁着急?天都快亮了,洗这么久……我还洗不洗了?” 夜惊堂动作一顿,回过头来,尝试性道: “背后搓不到,那什么……要不一起?” 骆凝眼神一冷,不过沉默了下,还是走进了帘子,解开腰带: “不许回头。” “好。” 窸窸窣窣~ 骆凝把衣裳挂在墙上,走到夜惊堂背后,接过桂花皂,在宽厚脊背上揉了揉: “站好。” 夜惊堂端正站直,询问道: “信上怎么说?” “那个凶手,和曹公公有点关系……” 骆凝诉说着信上的消息,帮着夜惊堂搓了搓背,而后盛来清水,往自己身上倒。 哗啦啦~~ 夜惊堂本着照顾媳妇的心态,来到背后,拿着香花皂搓了搓,而后从腰侧滑了上去: “骆女侠认真分析,这种活儿我来即可。” 骆凝脸色迅速泛红,摁住夜惊堂的手,低声道: “我自己来~” “别客气,互相帮助嘛。” “唉……还有邬王,也有问题……” 夜惊堂动作很是麻利,把正面打满香皂,小西瓜就滑溜了起来。 骆凝说完事情后,呼吸已经不太稳,为防被小贼看出什么,就偏头做出‘我是被逼的’的小模样: “我看你就适合在宫里当夜公公,武艺高天赋好,还喜欢伺候妃子洗澡。” “宫里妃子可享受不到这种伺候。” “你是没见过世面。我听平天教的老宫女说,宫里的妃子就是这么洗澡……呜~这我自己来。” 夜惊堂笑了下,脚勾住骆女侠的脚踝,往侧面分了些…… 骆凝握住夜惊堂很殷勤的手,却拦不住,便也放弃挣扎了…… ———— 过渡两章…… 第148章 屈辱? 第148章 屈辱? 翌日。 雨幕潇潇,街道上满是撑伞来往的行人,路边时而传来铺面的吆喝: “正宗窑烧鸡,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鸟鸟站在肩膀上,直勾勾望着烤至金黄的大鸡腿,咕咕叽叽,大概在说——鸟鸟打了四五天的仗,是不是该奖励奖励…… 下着小雨,夜惊堂并未骑马,撑着油纸伞沿街行走,见鸟鸟馋嘴,就买了半只烤鸡,在铺子靠窗的位置坐下,继续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笨笨很大方的给了他玉骨图,还让他去鸣龙潭练功,这人情不太好还,所以还是得想办法立功,帮笨笨解决掉潜在的麻烦。 昨天靠着‘黑丝大腿’,得到了曹公公、邬王等至关重要的消息。 他给骆女侠洗西瓜的时候,骆女侠分析过,说这件事儿可能牵扯到诸王叛乱,若是能坐实并提前拔出隐患,功劳足够封个小爵位。 按照常理,这么重大的消息,应该直接告诉笨笨,然后通过官府的情报网去查。 但他的情报来源显然不对,无论是曹公公的游身掌,还是邬王密谋,都不是他乃至红花楼能知道的秘闻,直接说,他‘脚踏三只船、纵横黑白灰三道’的事情就露馅儿了。 为此这件事儿还得他自己去查,有了确切线索后,才能以碰巧撞见为由禀明。 但这事儿该从那儿查呢…… 夜惊堂思索片刻,毫无头绪,便把心思暂且压下,又回想起昨夜的事儿。 昨天骆女侠明显很主动,和温柔媳妇一样帮他搓背,他帮着洗也没拒绝,甚至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和那晚一样,自己捧着喂他吃西瓜。 他看凝儿姐姐这么乖,借坡上凝的臭毛病又犯了,左手搂着左腿弯,右手搂着右腿弯,把骆女侠抱起来了,还抱到了屋里的铜镜面前。 结果不言自明,差点羞晕过去的骆女侠,缓过来就是一统挠,天一亮就出了门,估计是给他买清热去火的药去了。 想到接下来几天只能陪鸟鸟睡了,夜惊堂心头难免有点感叹,正胡思乱想之际,街上响起些许喧哗。 往窗外看去,有一家驷马并驱的大车,从正街上经过,前后皆有禁军冒雨护送,朝着皇城方向行去,看不到车中之人。 夜惊堂觉得这车架规格和笨笨有点像,但显然不是,就询问道: “掌柜,这是哪位王侯的仪仗?” 卖烤鸡的掌柜遥遥打量一眼: “应该是燕王世子,听说今儿个圣上大宴群臣,怕是去宫里赴宴。” 燕王世子…… 夜惊堂江湖出身,对这些人物并不清楚,好奇询问: “诸王的世子,都在京城。” “都在,去梧桐街偶尔就能遇见。这燕王世子,在京城名声颇大,外号‘开杯手’,入京几年未逢敌手……” “燕王世子,还是走拳脚路数的高手?” “杯子的杯,摇色子的本事,放在云安是一绝。” “?” 夜惊堂恍然,笑道: “其他世子,也是如此?” 掌柜的点了点头:“咱们大魏的世子,个个身怀绝技。梁王世子号称‘梁八斗’,曾连续三天喝了八斗酒。还有邬王世子,混号‘金舌郎君’,京城再厉害的名厨,都瞒不住邬王世子的舌头,就比如这窑烧鸡,人家只要尝一口,就能吃出这鸡养了多少天、平时用什么饲喂……” 夜惊堂眼神讶异:“确实厉害。这‘吃喝赌’都有了,最后是不是还得有个‘嫖断肠’?” 掌柜的轻轻摆手:“勾搭女人的本事,外人不好瞧见,目前不好定论。我看公子这相貌,当得起祸国殃民四字,说起来可以尝试一下,云安城寡居的豪门夫人,可不在少数……” 夜惊堂含笑摆手,瞎扯片刻后,又见一架车辇,街头驶来,往皇城方向行去。 这次开道也是禁军,不过后面跟的有黑衙捕快,里面坐的谁不言自明。 夜惊堂见此,起身结了账,抱着鸟鸟往车辇行去…… —— 沙沙沙…… 细密雨珠洒在车厢顶端,外面是喧哗的街道和马蹄轻响,车厢内则十分宁静。 东方离人在小榻上就坐,依旧身着银色蟒袍,但换成了‘朝服’,宽袍大袖,腰带勾勒蟒纹镶嵌珠玉,仪态威严而从容,手里拿着一本古籍,看起来像是个手不释卷的勤奋王爷。 但书上的内容……已经看到‘玉树后庭花带雨’了…… 正全神贯注追书间,白发老妪无声进入车厢,把早上传来的各种信报放在面前: “殿下,派去广济的人,昨天回来了,验过程世禄的伤,中了十四枪,皆是黑麟枪所为;从死状来看,似乎还中了毒……夜公子这行事风格,确实稳,能不留活口就不留活口。” 东方离人不紧不慢把书合上,揉了揉额头: “本王说他走哪儿哪儿死人,他还不信。出去教个江湖规矩,打服就行了,非得戳人十几枪。” “程世禄江湖名声一般,为人又狂,仗着点人脉目中无人,被宰了是迟早的事儿。不过程世禄终究和李相有关系,还是工部侍郎的姻亲,帮朝廷打理铁佛岭的矿场,夜公子毫无由头登门杀人,不下令缉拿,不好和朝廷交代。” 东方离人自然知道不好交代,但她的手下大将,也不能不保,想了想: “夜惊堂为人重侠义,进京以来数次私斗,都有分寸,若无缘由不会乱杀无辜……本王等他回来,问问他,先和刑部回复,死于自杀。” ? 白发老妪眼神复杂:“殿下,身中十四枪,死于自杀,这怕是有些明目张胆了……” “程世禄本就死于自杀。就说程世禄用毒偷袭,被叶四郎识破教训后,羞愧难当自尽,本王定会把此事严查到底。虽然也和夜惊堂脱不开关系,但至少不用下令通缉。” 白发老妪点头领命,想了想又道: “抱元门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东方离人坐直几分:“他把李混元也宰了?” “那倒没有,李混元聪明,摆了个擂台,叫了一堆江湖人围观,夜公子把人打死坏名声,只打了个半死,拆了半个抱元门。” 东方离人松了口气:“还好,再把李混元打死,他以后也别顶着叶四郎的名头出门了。” 白发老妪有点疑惑:“据传闻,李混元是被夜公子一拳打趴下,雷公八极至刚至阳不假,但以李混元的本事,不至于输的这般狼狈。” “可能是李混元年纪太大,被钻了空子,拳怕少壮嘛……” 两人正闲谈间,车厢外便响起动静: “夜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刚回来,不知靖王现在可方便?” …… 车厢外。 夜惊堂给护卫看过腰牌后,扛着鸟鸟跃上了马车,对出来的白发老妪拱手一礼,而后低头进入了车厢。 因为下雨,宽大车厢的窗户关着,贵气逼人的女王爷,保持不怒自威的架势坐在小榻上。 “叽~” 鸟鸟见到胖头龙姐姐,就连忙跳下肩膀,跑到跟前,歪头打量宽松朝服。 东方离人表情颇为严肃,示意夜惊堂就坐后,沉声道: “夜惊堂,你可知该当何罪?” 夜惊堂就知道会如此,在车窗旁坐下: “我去铁佛岭,就想敲打一下,结果程世禄起了杀心,用焚骨麻阴我,然后不小心自己中招,受不了就跳崖了,我还想拦着,结果自己也中了药,只能先撤。” 东方离人眉头一皱,仔细打量夜惊堂: “焚骨麻可是北梁奇毒,虽不致命药效也短,但中者九死一生,你怎么扛过去的?” “红花楼跟着人手,把我绑起来,硬抗过去了。程世禄用的药挺特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完事儿功力还强了几分。” “药这东西,用好了可救命,用不好就杀人,毒药也一样。焚骨麻本身就有淬经锻体的效果,只是药性太烈人扛不住罢了。” 东方离人站起身来,坐在了夜惊堂跟前,抬手按住手腕: “就算被绑住不至于自尽,焚骨之痛还是得硬抗,伱……” 夜惊堂感觉到了笨笨的心疼,笑道: “我可能毒抗比较高,凝儿又帮我转移注意力,当时也不是特别难受。” 东方离人仔细号脉,发现脉象正常、气血强劲,才把手指收回了大袖,好奇询问: “焚骨切肤之痛,晕倒都能被疼醒,她如何让你转移注意力?” 夜惊堂不太好明说,就目光下移,又迅速拉回来。 东方离人低头瞄了眼,而后眼底闪过一抹杀气,抬手去摸夜惊堂的螭龙环首刀。 夜惊堂迅速把刀按住: “我实话实说罢了。” “本王不信!” 东方离人感觉夜惊堂就是在没话找话占她便宜,握着刀柄双眸微瞪: “你不是能靠轻薄女子压住切肤之痛吗?本王试试你是不是真有这本事。” 试试? 夜惊堂上下打量笨笨:“殿下怎么试?光砍我没东西让我分心,我肯定扛不住。” 东方离人本来想让夜惊堂看她,但这主意显然不对劲儿,就回头从小榻旁边,取来一本书,丢到夜惊堂怀里: “你看这个,今天你敢皱下眉头,就是欺满本王,后果你自己清楚。” 夜惊堂拿起书册翻开一看——更老版本的侠女泪,内容一样,但插图画风完全不同,上本重表情神态,写意,这本写实…… 夜惊堂翻到第一页图,眼神就郑重起来,甚至擦了擦手,才小心翻开上了年头的书页…… ?! 东方离人没想到夜惊堂对书比对她都上心,她也不可能真砍夜惊堂试试,想了想,纤长玉指拧着男子的腰眼,略微用力…… 夜惊堂坐直几分,把书翻到了‘飞龙骑脸’的一页,姿态如刮骨读春秋,还若有所思点头: “这画功,一个字,绝。” 东方离人用力拧了好几下,发现面前这色胚公子,还真就不带皱眉的,都惊了,想想凑过去,看看什么插图威力这么大,结果发现是‘女子大逆不道骑在男人头上’,寻常女子敢这么来,怕是得当场被休了…… “夜惊堂,你身为七尺男儿,看这种东西,还能被吸引注意力?女人骑在男子头上,你不觉屈辱?” 屈辱? 夜惊堂略微斟酌:“可能会有点吧,不过想来也是夫妻间的一种情趣。” ?! 东方离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抬手把书抢了回来。 夜惊堂见笨笨快发火了,也没再聊这个话题,转而道: “对了,刚才我过来,听路人闲谈,说什么‘京城四奇侠’,有没有这说法?” 东方离人把书藏好,免得又被夜惊堂顺走: “京城几个纨绔子罢了,你问这个作甚?” 夜惊堂问这个,是为了帮笨笨查案,但他情报来源特殊,空口无凭直接举报邬王世子容易出事儿,就随口道: “好奇罢了。这‘梁八斗’还算正常,而‘开杯手’则不得了,一听就是‘绝对手感’,燕王世子莫不是大隐隐于朝的高人?” 燕王世子东方朔月,算是东方离人表哥,对此不屑道: “赌术厉害罢了,算不得高手。不过邬王世子东方胤,确实是真厉害,以前本王不信,把他叫到圣上面前,给他准备了一只烤乳猪,问他是多少天的乳猪,他一口定公母、两口定宰杀时辰、三口定岁数,看的满朝文武啧啧称奇……” 夜惊堂眼神郑重;“这本事确实厉害,有空我真想见识一下,邬王世子一般都在哪儿出没?” “一般都待在东郊的世子府,京城各大酒楼开业,也会跑去尝个鲜。” 东方离人说到这里,表情严肃了几分,叮嘱道: “藩王世子,你尽量少接触。我先帝开国以来,皇族子孙有忤逆不孝之辈,但极少出废物,本王感觉那些世子,是怕被圣上猜忌,才整日胡吃海喝不务正业,实际城府恐怕很深。” 夜惊堂对这些不了解,得去查了才知道,转头看了窗外一眼,发现快到皇宫了,询问道: “殿下要带我进宫?” 东方离人进宫赴宴也是傻坐着,挺想让夜惊堂陪在跟前,但这显然不大可能,想了想道: “年中了,今日圣上宴请群臣,三品以下的都入不了席,带你进去不合适。你先去忙吧,本王晚上再带你进宫。” “那我继续去查竹籍街的命案,争取早日侦破此事。” 东方离人见此,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本王查了几天,毫无线索,恐怕很难查了。你要真想给本王办事儿,去衙门接几个小案子即可,不必死磕此事。” 夜惊堂站起身,把埋头找零食的鸟鸟抱起来: “我也是尽力而为,若一事无成,殿下别怪罪我就好。” “叽~” 鸟鸟蹲在夜惊堂肩膀上,摆手道别。 东方离人冲着鸟鸟挥了挥手,也“叽~”了一声,发现夜惊堂回头一笑,又脸色微冷,重新摆出了冷酷女王爷的架子…… ———— 昨晚感冒了,头昏脑涨流鼻涕打瞌睡,码字感觉在梦游,这两天更新实在不敢保证,要是请假会提前说的,实在抱歉orz。 第149章 潜入 第149章 潜入 文德桥的白墙青瓦,颇具江州水乡的韵味,在微雨中看去,就好似一副朦朦胧胧的水墨画。 骆凝撑着白色油纸伞,走过横跨两岸的石质拱桥,步伐不快,目光一直望着河畔的高门大院。 作为水乡女子,骆凝幼年便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十一二岁时,趴在临河的围栏上,望着来往小船上的才子佳人,偶尔也会羞羞的幻想,长大后嫁人的问题。 那时候想着,她的相公,应该长得俊美无双,又很有才学,不像爹爹那么严肃,会像宠小孩似的宠着她。 如今,幻想倒还真实现了,就是最后一条出现了些许偏差——宠小孩样的宠着她,应该是要什么给什么的溺爱,而不是给小丫头把尿似的…… !! 骆凝脚步一顿,闭着美眸脸颊冰冷,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忘掉昨天在铜镜中看到的那羞耻至极的场面。 但那场面,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骆凝银牙暗咬,羞气之下恨不得翻身从桥上跳下去,缓了片刻后,才扫开杂念,快步来到了王家医馆。 下着小雨,医馆里人不多,王夫人在宽大厅堂的柜台后面,称量着药材,瞧见一袭青衣的绝色美人进来,和气打招呼: “凝儿姑娘来啦。” 骆凝看起来有点像进宝芝堂的白娘子,收起油纸伞后,文文静静来到柜台前: “王夫人,我过来抓点药,惊堂他火气还是比较重,能不能帮我开副清热去火的方子……” 王夫人放下铜称,来到面前,打量骆凝的气色,小声询问: “是不是相公太那什么,你吃不消?” ? 骆凝觉得这话题有点私密,但面对女大夫,隐瞒并非好事,想了想还是如实回应: “有一点点,嗯……感觉他每次都没尽兴……” 王夫人满眼理解,柔声道:“习武之人,身强体壮、龙精虎猛太正常,夜公子又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你身子柔,硬抗肯定吃不消,吃了清热祛火的药,你照样吃不消。” 骆凝眨了眨眸子:“他要龙精虎猛到多少岁?” “这个难说,走外家路数的人,过劳伤身,四十岁过后身体就开始由盛转衰。而内家路数则不一样,越老越妖,八十岁还中气十足的人也不少。” 骆凝练过驻颜图,不出意外八十岁时,还是和现在一样粉,而夜惊堂则不知道有没有这福气。 想到八十岁风采依旧的‘白发老贼’,还这么折腾她,骆凝心里怕怕的,又问道: “女人走内家路数,是不是更能招架一些?” 王夫人摇了摇头:“内家是养气之道,能养身驻颜,对这个帮助不大;自幼锤炼筋骨皮的外家女子,要更吃劲儿一些,不怕男人折腾。” 外家路数……三娘? 骆凝想到三娘的外向性格,以及和她针锋相对的关系,顿时感觉到了日后的压力。 但这些是私事,骆凝波不好和王夫人聊,就想继续抓点药,回去吓唬小贼。 结果王夫人没给开方子,而是凑到耳边,语重心长道: “药能治标,不能治本。姑娘身体受不了,可以想办法……” 热身。 骆凝一直都是小贼给她手口并用热身,听见此言,好奇询问: “该怎么弄?” 王夫人觉得这姑娘是有点纯,小声解释: “伱和男人说一声,他自然会教你。” 说着在柜台下,取了个小瓶,递给骆凝: “这是香妃露,可以养护皮肤。有些夫人比较干涩,辅以此物会舒服一些……” 骆凝大略明白意思,她虽然羞于回想和小贼的经历,但还是觉得,她应该不需要这东西润滑…… 骆凝把白色瓷瓶接过来,眼神古怪: “王夫人还卖这些东西?” 王夫人笑了下:“医者仁心吗,成天和官宦夫人打交道,她们有难言之隐不能和别人说,自然只能找我这大夫解决……对了,街口有个范家,是御用裁缝范九娘的宅邸,旁边的裁缝铺便是范九娘的闺女开的;姑娘要是真想让相公早早交枪,可以去找范小姐,报我的名字,买几件贴身衣裳,穿着试试。” 骆凝略显茫然:“那里的衣服,很好看吗?” 王夫人点头:“范九娘就是裁缝界的奉官城,天子龙袍都是她操刀,如今民间常见的衣服款式,皆是她年轻时设计,就比如姑娘这件儿留仙裙,最初便是范九娘给当今圣上的生母王贵妃定做,先是豪门夫人效仿,而后才流传到民间江湖……” “是吗?” “我在京城长大,岂会不晓得这些。姑娘的身段儿实在好,是我见过穿这身裙子最好看的一个,江湖上那美名远扬的‘蟾宫神女’,在姑娘面前估计都得失色三分。” 骆凝被人夸,还是有点高兴的,微笑道: “夫人过奖,待会我就过去看看。” 王夫人见骆凝非常文静,很讨人喜欢,就想继续当过来人,取点润肠蜜露之类的,教骆凝如何清洁,满足男人的特殊癖好,还没开口,就发现门口多了道人影,话语连忙停了下来。 骆凝同样止住话语,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着黑袍的俊美公子,扛着鸟鸟朝铺子里观望: “叽?” 骆凝脸色一冷,回头让王夫人包了几幅清热去火的药,快步出了大药房。 夜惊堂撑着伞在门口等待,见状撑着伞遮在了骆凝头顶,抬手去接: “开这么多药?准备让我喝半个月?” 骆凝在药房里还是贤惠小媳妇,等走出门来到街上,表情就清冷了起来: “这药你先吃着,没了我再过来抓药。” 夜惊堂知道昨天端着骆女侠照镜子很过分,微笑解释: “昨天纯粹是脑子一抽,想看看我脸色有没有什么问题,才起身照了下镜子。我保证以后绝不会……’ 骆凝淡淡哼了声,没搭理。 夜惊堂安慰不动,也只得转开话题,拿起药材包里的白色小瓷瓶: “这是什么药?” 骆凝表情微僵,把小瓷瓶抢过来,平淡解释: “润肤露,给云璃买的。” 夜惊堂觉得小云璃那吹弹可破的肤色,完全没必要润,不过也没多问,转而道: “刚才拜见的靖王,打听到了邬王世子的消息,我准备出城去看看,骆女侠要不要不一起?” 骆凝听见正事儿,表情缓和了几分: “先把药拿回去……” “正事儿要紧,药回来再开也无妨。” 夜惊堂抬手就想把药丢河里。 骆凝顿时恼火,她厚着脸皮拉半天家常,才把药开出来,被丢了怎么来开第二次? “小贼!你再打歪主意,我直接带着云璃回南霄山,你自己想办法调理身体去。” 夜惊堂动作一顿,把药好好提着: “我只是觉得拿着药不方便罢了。” 骆凝没有搭理,走在夜惊堂身侧,路过街边挂着‘范巧手’招牌的大铺子时,想起了什么,转身进入其中: “你等等,我去给云璃订几件衣裳。” 夜惊堂抬眼看了下,并未多问,在街边等待片刻,就见骆女侠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丝绸布包,出门后便收进了怀里,脸色有点怪。 夜惊堂不明所以,询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这铺子的东西好贵,一件儿小衣买百十两银子,还是人情价。” 夜惊堂听见价值如此高昂的奢侈品小衣,表情明显出现了变化: “什么样的?我看看,敢在京城宰客,当我好欺负不成……” 骆凝微微扭腰,没让夜惊堂掏衣兜: “这是给王侯将相定做衣裳的裁缝铺,卖这个价也不算宰客。走吧,先去忙正事儿。” 夜惊堂觉得骆女侠是要给他个惊喜,便也不问了,撑着伞一起走向了城东…… —— 云安城占地庞大,但常驻人口也夸张,人多地少,城内的豪门,多半都会在城郊另置别院,些许超大型宅邸,也会修建在城外。 距离云安城十余里的邬王府,本身是前朝皇族产业,大魏开国时赐给了皇子,分封诸王后闲置下来,废帝登基后召诸王世子入京,邬王世子东方胤便住在了这里,而后女帝上位,也没把诸王世子放还故里,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下午时分,夜惊堂和骆凝一起,来到了沿江而建的偌大王府附近,遥遥可见一栋三层观景楼矗立在江畔,其他建筑都隐于林木之间,有诸多侍卫在周边巡视。 过来的路上,夜惊堂也和周边的百姓唠嗑打听过,得知邬王世子确实会吃,但风评不错,偶尔还会不计身份,跑到江边的渔家里,和渔民一起钓鱼,现杀现吃与民同乐。 虽然不重皇族风范、不务正业、没真本事的差评一大堆,但夜惊堂以平民的角度来看,硬是没找到半个污点;如果不是从平天教主那里得知邬王有不轨之心,他怎么都不可能怀疑道这么个老实本分的世子身上。 夜惊堂在江畔瞩目片刻后,询问道: “这事儿该怎么查?” 骆凝提着小药包,如同陪着夫君欣赏江景的小媳妇: “上次竹籍街的案子,死者是一名负责建造宫阁的工部小吏,被行刑逼供过,凶手要办的事儿,大概率和建筑有关。此事由邬王世子主导的话,书房、卧室暗格之中,可能有相关的图纸。” 夜惊堂见此,把伞递给了骆凝: “王府布防很严密,两个人进去动静太大,我潜入进去看看,你在这儿望风。” 骆凝抬眼看了下天色:“白天办事儿不方便,要不等晚上?” “邬王世子进宫赴宴,等晚上人回来,恐怕更不好查。” “那你小心点,潜入要来去无踪,别打草惊蛇。” “明白。” 夜惊堂从怀里取出迭好的面巾,戴在了脸上,先让鸟鸟飞进江畔树龄,而后在平静处一头扎入江水,身若游龙,摸向江畔观景楼。 藩王世子便是藩国的继承人,分量之重不言自明,王府防卫颇为严密,哪怕是江畔,依旧有几艘乌篷船巡逻,不时检查江底。 夜惊堂憋着一口气,先游到江心深水区,饶了个大圈儿,又回到江边,在水底看向上空,见鸟鸟盘旋的姿态没异常后,才从观景楼外的石台下悄然冒头。 踏、踏~~ 石台上方,能听见两道脚步声,在石质地面行走,隐约还能听到对话: “殿下去宫里赴宴,免不了又要被皇亲国戚怂恿表演‘三口一头猪’,堂堂藩王世子被如此折辱……” “也算不得折辱,席间玩乐罢了,殿下也是为了取悦圣上和靖王才如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把圣上哄开心,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邬州……” …… 夜惊堂靠着石台侧耳聆听,可以确定两人是邬王的亲卫,自观景楼绕过之后,就逐渐远去。 “咕~~~……” 树林里响起鸟鸟的啼鸣。 夜惊堂确定无人后,无声无息上了石台,闪身来到了屋檐下,侧耳倾听——观景楼里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没人。 他正想继续潜入,但脚步一动,却发现地面的白石砖上,有几点颜色较深的痕迹。 痕迹看起来是搬东西时洒落,以脚尖触碰,结果发现污迹部分挺脆,略微用力便‘咔~’的一声轻响,如同踩碎炭渣,竟是在污迹上踩出了裂纹。 夜惊堂心中微惊,在原地屏息凝气片刻,确定没任何异样后,才低头继续观察痕迹,觉得这石头明显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他想了想,自门缝往内部打量——观景楼看起来早已荒废,空空荡荡,铺着老旧木地板,并没有可疑物体。 夜惊堂暂时想不通缘由,便把此事记下,绕过观景楼,来到了王府的后方。 偌大王府只有世子东方胤一人居住,有些许侍女家仆,但不多;下着雨主人又离开了,家仆稍显闲散,在僻静处歇着。 夜惊堂倒挂在游廊下方,壁虎游墙般穿过游廊,很快落在了一栋大型房舍外。 房舍周边环境极好,甚至搭着个小园子,里面养着几只细狗。 这种犬类一般用来比赛,养在一位游手好闲的世子身边并不奇怪,但狗就是狗,看家的本事还在,夜惊堂刚在墙角落地,就有两条酣睡的狗抬起了脑袋,左右打量。 夜惊堂皱了皱眉,觉得这地方戒备相当森严,绝非寻常纨绔的居所,微微抬手示意。 鸟鸟作为鸟类,在宅子里穿行比夜惊堂简单的多,当下落在庭院附近的一棵大榕树上,打量几条狗。 几条狗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去打量树上的鸟鸟。 夜惊堂迅速移动身形,来到房舍窗前,发现窗户没锁死,就打开无声跃入其中。 窗户内部是书房,和寝室相邻,宽大而整洁,打眼看去并无特殊之处。 夜惊堂仔细倾听片刻,才来到了书架前,打量上方摆放的书籍——《艳后秘史》《欢喜秘录》《侠女泪续》…… ———— 稍等,还有一章正在精修…… 第150章 我有独特的探案技巧 第150章 我有独特的探案技巧 啧啧啧…… 夜惊堂看到一排小黄书,着实意外,如果不是公务在身,直接就抬手拿起来看了。 他扫开杂念,转身继续寻找线索,但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回过头来,仔细查看《艳后秘史》,发现此书摆放并不平直,似乎是近期才看过,随手放下的。 夜惊堂见此,小心拿起书籍,以手指轻微滑过书本侧面感觉。 书如果经常打开看,且经常看某一页,天长日久会因为装订处出现折痕,直接打开,更容易翻到那一页。 夜惊堂抱着一本侠女泪反复精读多年,也算老书虫,对此深有体会。 仔细摩挲书本侧面,很快发现,书中确实有一页,与其他页面不同,翻开打量——写着某位太后,挖地道出宫和世子私通,而后服毒假死,被葬入皇陵,世子悄悄挖地道进入皇陵,把太后娘娘带走…… 这邬王世子,莫不是对太后有幻想? 夜惊堂下意识分析世子的性癖,但细想又不对。 他研读《侠女泪》多年,对于什么情节该一目十行,什么情节该逐字逐句时长回味,远比世间任何捕头更清楚。 标注的两页没有肉戏,反而把挖地道进皇陵的细节写的很详细,比如‘如何在不惊动守卫破开石材、地道防塌设施、通风设施’等等,感觉不是作者凭空捏造,有卖弄学识之感,看起来是个施工行家。 把书翻到首页,可见作者介绍——推测是两百年前的一个官吏,曾官至工部侍郎,负责过翻修云安城,后得罪燕太后,被贬官,愤愤不平下,偷偷写了这么本书。 果不其然…… 夜惊堂见判断正确,便翻阅其他环境描写,发现书里对城池街道的描写很真实。 云安城是千年古都,虽然扩建、重建数次,但大抵位置变化不大,书上的文德桥,就是现在的文德桥,甚至还提到过一嘴染坊街。 得到这些消息后,夜惊堂心头自然有了猜测。 邬王世子看这本书,显然不是对太后有幻想,而是当做工具书。 长时间停留在这一页,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想学怎么挖地道进皇陵。 说邬王世子暗地里是个摸金校尉,有点牵强,而且燕皇陵和大魏皇陵根本不在一个地方,墓穴规格也不会相同,他挖燕皇陵有个什么用? 夜惊堂认真思索后,记下了‘地道、皇陵’等线索,把书籍放回原位,又在书房里寻找其他信息。 可惜除开一本太后艳史,其他东西都很正常。 夜惊堂搜寻无果后,便检查书房、客厅、卧室的摆件,寻找可能存在的暗格。 夜惊堂虽然没有无翅鸮的做贼天赋,但洞察力相当过人。 来到卧室后,他观察屋里的各种陈设,推测主人日常习惯,最后半蹲下,用手感觉木质地板被经常踩踏后的平滑程度,最终把目光看向了宽大卧室侧面的立柜。 立柜看起来是普通衣柜,但堂堂藩王世子,正常不会自己换衣服,日常穿戴之物,应该放在内侍屋里,按理说不该经常往那里走。 夜惊堂站起身来,无声无息走到立柜跟前,观察把手的光滑程度,发现确实时常打开,便小心翼翼的拉开了柜门。 宽敞的柜子里面空空如也,也没有隔断,大概率是一道暗门,手指轻敲,发出‘咚~’的轻微闷响,后面是实心。 夜惊堂见此,看向了柜子下方的木板…… —— 稍早前,书房的下方。 几盏灯火,放在密室的四角,中间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成堆的卷宗。 桌子周边,放着六张椅子,曹阿宁坐在桌前,手持竹质硬笔,笔头带有和钢笔类似的墨槽,正在纸上认真画着图纸。 青钢锏徐白琳坐在对面,看着手中老旧图纸,眉头紧锁。 除开他们,密室还坐着另外三人。 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在曹阿宁身侧翻阅着老卷宗。 此人名为南宫少烽,江湖人称‘少师’,本身是邬王府的幕僚,教世子东方胤文武艺业,少师的名号也由此而来;东方胤入京后跟随而来,担任世子府的管家。 南宫少烽对面,是个老郎中,手持银针,在调理徐白琳负伤的右腿。 桌子的主位上,坐的则是一名白袍老者,看面向年纪很大,身材也清瘦,端着茶杯轻抿。 虽然五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但往屋里一坐,气态上还是有明显差距。 曹阿宁和老郎中,武艺较为逊色,看起来只是气度不俗。 徐白琳其人如锏,虽无锋刃,却能感觉到骨子里散发的那份刚硬。 对面的南宫少烽,举手投足见如似云似水,连呼吸都带着独特韵律。 而主位上的白袍老者,则又是另一番光景,看起来平平无奇,往哪儿一坐,好似是屋子里的一样摆件儿,不注意看,甚至没法察觉到椅子还有个人。 能呈现这种气态,说明练武练到了‘天人合一’的境地,举手投足皆是招式,坐站躺靠都无懈可击。 在座五人皆是邬王招募的幕僚,执行着一件‘拨乱反正’的大事儿,但自从夜惊堂出现后,事情显然陷入了瓶颈。 徐百琳研究片刻老图纸后,开口道: “上次从竹籍街问来的消息,只能确定地基用的黑藤砖,没法确定廊柱方位,一次放不倒,以后可就没了机会,还得再查。” 曹阿宁放下竹质硬笔,叹了口气: “夜惊堂料事如神、神出鬼没,上次的风波尚未过去,实在不敢冒然行动。” 南宫少烽询问:“上次你的借刀杀人之计,引开夜惊堂视线,似乎没什么动静。” 曹阿宁想了想:“君山台肯定会有动作,依照近期的江湖局势来看,恐怕君山台也借刀杀人,把周家当刀使了。” 徐百琳摇头道:“周家也不傻,报仇犯朝廷忌讳,杀叶四郎才能保住家业。这借刀杀人,借来借去的,等同于白送君山台一个消息,啥也没捞着。” 曹阿宁道:“周家不办事儿,君山台定然会再想办法,不可能坐以待毙。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夜惊堂按兵不动,我就不敢冒然去城里找工部官吏查问……” 几人正说话间,坐在首位的白袍老者,端茶杯的手微微抬指,打断了话语,继而抬眼看向了天花板。 四人皆是一静,抬头仔细倾听,却没发现任何动静,但也没有发问,只是看着白袍老者。 白袍老者把茶杯放下,目光在天花板上移动,看起来是在盯着一个人,先到书架位置,停留片刻又开始移动。 四人见状,知到书房里进了人,在楼上他们都听不到脚步,说明来人轻功不俗。 曹阿宁望向身边的南宫少烽,低声询问: “潜入王府偷盗的飞贼?” 南宫少烽略微斟酌:“豪门大户时常进飞贼,上次无翅鸮便来过。书房里没重要物件儿,让他随便拿即可,尔等切勿暴露。” 四人等待片刻,又见老者目光移动,看向了密室入口的楼梯。 咚~ 一声叩击柜子的轻响,从进入密室的地道内响起。 南宫少烽眉头一皱,示意几人稍安勿躁,而后起身,无声无息走到地道楼梯下方。 咔~ 很快,地道上方的柜子地板被抬起,光亮从上方照入,露出了卧室的墙壁和窗户,却不见人影。 ? 南宫少烽纹丝不动,蓄势待发。 直至片刻后,入口左侧闪出黑袍的下摆。 哗啦~ 咻—— 南宫少烽右手轻弹,一颗白色棋子,如脱弦之利箭,瞬间钉穿上方的柜子壁板。 余势不减又击穿了卧室的天花板,出现一条从房顶投下来的光柱。 也在此时,上方卧室有了响动,一道脚步猝然爆发,冲向窗口。 想走? 南宫少烽眼神冷冽,衣袍一晃整个人就从衣柜下冲出,双眸如隼看向窗口。 宽大卧室里,有一个黑巾蒙面、腰后悬挂黑布包裹兵器的男子,正朝着窗口大步飞奔,后背大开,显然是察觉不妙落荒而逃的小贼。 南宫少烽是王府的管家,可以光明正大见光,自然不会给这发现密道所在的小贼机会,身形一闪便来到了背后,右手探出,想要扣住对方脖颈。 但手掌刚探出,黑衣人便身形一晃如鬼影,闪避同时右手向后递出。 !! 南宫少烽脸色骤变,迅速拦住对方手掌。 呼~ 卧室里刮起一阵清风,却不见气劲碰撞的闷响。 南宫少烽手掌靠在黑衣人手腕处,身随力走,想要化掉掌中浩瀚内劲,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把黑衣人摔出去。 但面前这黑衣人也不是庸手,下盘稳若磐石,手掌如附骨之疽粘在他手腕上前压,在他想出掌时,又同时后退,以至于他像是接住了一团的棉花,完全不着力。 呼呼呼~ 两人双掌相接脚步游移,刹那你推我收三次,终究是南宫少烽脚后跟先行靠到墙壁,撤无可撤,被黑衣人找到了发力点。 嘭—— 便是在这一瞬间,掌劲自两人之间爆发。 南宫少烽硬接黑衣人一掌,汹涌气劲在胳膊上震荡出往大臂蔓延的涟漪,袖袍被气劲搅碎,后背当即撞在墙壁上。 轰隆—— 半面墙壁炸裂,南宫少烽从卧室里飞出,摔在后方花园之中,在雨地滑出三丈有余,才堪堪卸掉掌劲弹起。 而黑衣人一掌出手瞬间,便跟着冲出卧室,飞身如腾空之燕,在飞檐轻点: 嘭—— 黑影在空中画出一个直角,似脱弦的黑色利箭,往王府外的江岸激射,不过两次借力就出了王府。 等王府护卫跃上房顶之时,直接没了踪影。 “汪汪汪——” 房舍之外,此时响起汹涌犬吠。 南宫少烽右臂袖袍粉碎,站在雨地里望着黑衣人逃遁的方向,硬是被打蒙了,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在王府侍卫齐刷刷赶来,又追出去后,破了个大洞的房舍间,才出现动静。 白袍老者负手从墙后走出,望着江岸的方向,眼底带着三分讶然: “粘云十四手……可惜此子走的外家路数,用力过于刚猛,而非巧劲儿,不然这一掌,能无声无息震碎你肺腑。” 粘云十四手、八卦游身掌,乃至李混元的抱元劲,都讲究掌出无声、力撼肺腑,不说把墙拍烂,把人衣服拍碎,都说明内劲外泄,没有用到刀刃上。 南宫少烽是内门行家,看出对方的掌法不怎么老道,但依旧有点不信: “火候如此不到位的一掌,把我拍出去三丈远,若是拔腰后兵刃,我岂不当场身首分离?” 白袍老者点头:“细微处见真章,此子全凭反应,都能和伱推几手把你逼到墙边,用兵器你九死一生。” 南宫少烽虽说硬实力比徐白琳差半分,但自觉江湖上能见面一招秒他的人还真没几个,想了想道: “来的是玉虚山的师叔辈?” “《粘云十四手》是璇玑真人所创,不过璇玑真人教的人不少,不好定论。” 南宫少烽蹙眉回忆稍许:“靖王必然会此招,夜惊堂是靖王培养的亲信,会不会是他查到了这里?” 徐白琳和曹阿宁,确定外面没异样后,来到了洞口。 徐白琳摇了摇头:“夜惊堂确实神通广大,但武艺没这么高,如若不然,我伤的就不是一条腿了。” 曹阿宁对夜惊堂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但也是摇头: “夜惊堂有这么厉害,我不可能活着走出停尸房。” 南宫少烽微微颔首,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道: “就算是他,应该也没看到什么东西,把东西清理干净,你们先找地方躲躲。我去报官,说王府失窃,让黑衙过来检查书房地室,以免靖王起疑。” 几人见此不在多言,转身回到了地下…… —— 沙沙沙…… 细雨纷飞。 鸟鸟在高空展翅盘旋,看着江底的一道黑色鱼雷,沿着江水往下游飞驰,而江岸乃至江面,都有王府护卫追逐搜寻。 直至往下游冲了三里路,脱离了王府侍卫追踪的视线,鸟鸟才在高空盘旋提醒。 哗啦~~ 江岸的一处僻静林地旁,夜惊堂从水中露头,大口呼吸,又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飞身跃上江岸,朝着云安城方向飞驰。 骆凝一直注意着王府的动静,眼见王府炸锅,一道黑影冲入江水,就连忙往下游奔行。 等夜惊堂露头,骆凝飞身落在跟前,有点恼火: “你管着这叫潜入?潜入要来无影去无踪,你怎么又把人房子拆了?动静那么大,我在王府外都能听见响动。” 夜惊堂反应倒还正常,快步在林间穿行,解释道: “本以为卧室里没人,没想到下面还藏着个地下室,刚打开就撞上了,只能退敌脱身。” 骆凝在身边小跑,握住夜惊堂手腕,发现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询问道: “可暴露身份?” “我用的粘云十四手,应该怀疑不到我头上。” “粘云十四手是璇玑真人的掌法,他们定然会怀疑朝廷在调查,提前销毁证据。你可找到线索?” 夜惊堂看起来收获颇丰,点头道: “我在书房里找到了一本《艳后秘史》……” “啥?!” “《艳后秘史》” 骆凝脚步猛的一顿,把夜惊堂拉住: “我让你去找证据,你在找什么?” 夜惊堂认真道:“那本书非常写实,讲的是前朝一个太后,和世子私通……嘶——” 话没说完,就被怒火中烧的骆女侠摁在了树上。 骆凝反拧夜惊堂的胳膊:“你还看了?!你冒这么大风险去找证据,到头来在人家屋里偷看上不得台面的杂书,你这小贼简直是……” 夜惊堂微微抬手:“我说正事儿,没开玩笑。那本书是前朝工部官吏写的,对挖地道、皇陵等方面很有研究,我估计邬王世子看这本书,是为了当参考。” “这能当证据?” “我经验丰富,可以确定邬王世子在挖地道那页看了很久……” “人家看再久,也是刊印的书籍,你能说人家意图谋逆?” 骆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你在人家书房找了本艳书淫籍,指责人家藩王世子有谋逆之嫌,女王爷就算信你,她敢以此抓人?本来藩王没造反的心,你搞这一出,信不信马上就是十二路诸侯过来清君侧,把你这污蔑忠良的奸贼给剁了?” 夜惊堂知道黄书没法当证据坐实邬王世子图谋不轨,只能道: “姑且算个线索,我去把《艳后秘史》买来,仔细研究研究……” 骆凝无话可说,提着药包往回走。 夜惊堂跟上去道:“相信我的书感,邬王世子若是同好,绝不会盯着挖皇陵的段落看半天;他若不是同好,那更不该盯着看半天。看书意在学以致用,此事必然有蹊跷……” 骆凝偏过头,眼神很是复杂: “学以致用?你承认了是吧,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为了往女子身上招呼?怎么?侠女泪不够你尽心,还想再来本《艳后秘史》,把当朝太后祸祸了?” 夜惊堂连忙抬手:“嘘!这没轻没重的话可不敢乱说。” “哼~” 骆凝其实很相信也惊堂,但黄书办案的奇葩手段,她再相信也没法口头支持,当下不言不语,和夜惊堂一道往云安城行去…… ———— 九千字,算还一更吧or2! 推荐一本《从小镇学霸到首席科学家》,这是一个学霸的故事…… 这行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第151章 你擦什么? 第151章 你擦什么? 回到京城,雨逐渐停了下来。 夜惊堂收起油纸伞,递给身边的骆凝:“待会我还得进宫一趟,可能回来比较晚……” 骆凝手里提着小药包,脚步微顿:“你不是要去鸣龙潭练功吗?回来做什么?” 做…… 夜惊堂认真道:“承安殿终究是女帝睡觉的地方,我就算练功,也不可能真过夜,尽量早点回来,免得骆女侠担心。” 骆凝感觉小贼是想看她今天买的衣裳,冷冰冰道:“你想回来就回来,我先把药给你熬好。”转身沿着街边离去。 夜惊堂遥遥目送,摸了摸又饿了的鸟鸟,先在街边买了点吃食,而后来到了城北的国子监附近。 国子监里都是太学生,周边文气很重,街上大半是儒士书生,书香小姐也不在少数。 夜惊堂沿街走了一截,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年代久远的书铺,进入其中来回寻找。 《侠女泪》是江湖杂书,虽然得罪了玉虚山,但玉虚山再厉害也不可能干涉朝廷封禁书籍,所以市面上存量少,只是珍藏版罕见。 而《艳后秘史》这书,光看名字都知道是禁书,写的又是前朝的一位太后,放在百年前谁拿谁死,到了今朝虽然不禁了,但想找到真不容易。 夜惊堂在书铺里来回打量许久,没找到《艳后秘史》,反倒是发现了一本‘江湖美人谱’的画册,拿起来翻阅,里面果然有‘蟾宫神女’,旁边还有配图。 但骆女侠行走江湖在女帝继位之前,而后就极少以真面目示人,配图又是雕版印出来了,看起来更像是低配版小云璃。 夜惊堂随意扫了眼后,就放在了一边,寻找半天后一无所获,只得找到书铺的老掌柜,亮出靖王府的牌子,以查案为名让帮忙搜寻。 掌柜倒也行了方便,从私人珍藏里翻了一本老书出来,忍痛割爱卖给了他。 夜惊堂拿到书后,便赶往靖王府,路上边走边看,寻找其中隐藏的蛛丝马迹。 能在市面上流传几百年的杂书,再上不得台面也是名著古籍,必有可取之处。这本《艳后传奇》便是如此,虽然作者有点掉书袋,提起各种建筑,就开始长篇大论说典故,但剧情也称得上跌宕起伏、险象环生。 夜惊堂两刻钟看下来,可以确定此书不是瞎编乱造,就比如福寿宫里那棵银杏树,朝向和具体位置写的分毫不差,甚至指出福寿宫的一间房里,有条密道,可直通皇城外的世子府。 这个消息看着挺关键,但能光明正大记在书上,又过去两百多年,有地道也早被朝廷封死了,说邬王世子想以此潜入宫城行刺,可能性极小。 夜惊堂继续往后看去,结果发现这满篇掉书袋的吊毛作者,关键剧情写的出乎意料的不错…… —— 另一侧,鸣玉楼顶层,书房里。 东方离人在书桌后正襟危坐,打量着手中一封信报看,目露疑惑: “邬王府进了贼子……怎么回事?” 白发老妪站在跟前,轻声道:“伤渐离去看过,说来人武艺极高,据南宫少烽口述,对方用的粘云十四手,一招败退南宫少烽远遁。” “一招?” 东方离人会粘云十四手,也清楚南宫少烽的火候,稍加斟酌: “莫不是师尊偷偷进京了?” “若是璇玑真人,南宫少烽连影子都看不到,岂会被发觉……老身估摸,是和璇玑真人有关系的人,璇玑真人乐善好施,经常点化江湖武人,具体是谁真不好猜。” 东方离人觉得也是,询问道:“邬王世子可丢了什么东西?” “没有。贵重物品放在书房下的暗室,伤渐离进去看过,都是宫里赐的书画珍宝,南宫少烽正在里面临摹画卷,刚好和贼子迎面撞上了。” 东方离人弄不清其中原委,便让白发老妪安排人去追查,正继续看消息时,有王府侍女上来,说夜惊堂来了。 东方离人见此,放下手中的公务,起身下了鸣玉楼,来到了王府外。 刚转过影壁,就看到一袭黑袍的夜惊堂,站在王府门外,左手负后,手里拿着本书,正聚精会神阅读。 毛茸茸的鸟鸟,则蹲在肩膀上低头,也在歪头仔细看着。 东方离人微微一愣,她以前看到的夜惊堂,都是冷峻刚毅身形如松,这种手不释卷的儒雅书生气,着实是头一次见。 东方离人抬手让侍女等候,脚步很轻走向门口,结果距离还有十几步,夜惊堂就合上了书本,收进怀里,回过头来: “殿下,伱怎么亲自出来了。” 东方离人恢复了女王爷的仪态,不紧不慢走到跟前: “说了要带你进宫,自然得出来。你在看什么?” 夜惊堂虽然猜测竹籍街的凶杀案,和邬王大概率有关,但邬王的线索由平天教主提供,他没确切证据,总不能说突发奇想潜入了世子书房,发现了《艳后秘史》,而后从黄书推测邬王世子图谋不轨。 面对东方离人的询问,夜惊堂只是含笑回应: “一些办案的参考书罢了,我对查案一窍不通,正在学。” 东方离人恍然,但还是想看夜惊堂在看什么书学办案,就抬起手: “给本王看看,若有疑难之处,本王刚好给你解惑。” 夜惊堂倒也没婉拒,示意过来的马车: “殿下先上车吧,我确实有些不解之处想求教。” 东方离人见此也没多说,抬步上了马车,在宽大车厢正坐,给鸟鸟取了点零食,让它自己吃。 夜惊堂跟着登上马车,在车窗旁的小榻上就坐,从怀里取出老书,手盖住名字,直接翻到挖地道那一页,示意上面的字迹: “上次死的是工部小吏,还被刑讯逼问过,我便想寻找和建筑有关的书籍查阅。我看这本书上,写了种能溶解石头的油,衙门里有没有这东西?” 东方离人探头不方便,就起身坐在了夜惊堂的身侧,肩膀挨着肩膀,仔细打量纸上的蝇头小字——写的是挖地道的细节,名词术语都很专业,但看起来像是本杂书,主角还是前朝一个藩王世子…… 东方离人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回应道: “你说溶石油?确实有,前朝工匠研究的物件儿,泡个一两天,能把大部分石材变脆。” “变得如同煤渣一样,一踩就碎?” “对。虽然见效慢,但暗中用来对付城墙牢狱桥梁等等,有奇效,被朝廷严禁。去年就出了起案子,有贼子破坏了一座佛塔的地基,导致七层佛塔倒塌,砸死了三十多个百姓……” 夜惊堂听到这个,心中顿时有了猜想——邬王府的观景楼外的石砖,有腐蚀痕迹,大概率是在搬运溶石油时,不慎滴落导致。 邬王世子在研究挖地道的书籍,又弄了溶石油,那目的必然是为了暗中破坏某处建筑……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若有所思,便想把这本没看过的杂书,拿过来仔细看看。 但夜惊堂知道笨笨瞧见《艳后秘史》四个字,会是什么反应,手腕轻翻就把书收进了怀里,神情严肃: “我对上次的案子,倒是有了点想法,殿下想不想听听。” ? 东方离人瞧见夜惊堂忽然摆出这么正儿八经的表情,准备抢书的手按了回去,正襟危坐: “你有什么想法?” “我感觉上次的凶手,拷问工部小吏,是盯上了某处特殊建筑。” “这个衙门都能看出来,就是不知道贼子盯上了哪里。徐白琳武艺不低,能请动的人背景绝对不小,如果是绿匪的人,目标大概率是本王和圣上。圣上在宫里,暗卫无数,找宫殿布局图没用;本王也是护卫不离身,在路上刺杀不比进王府简单。” 夜惊堂摇头:“也不一定是为了刺杀。今天碰巧看到挖地道相关的书籍,就猜测,凶手会不会是在暗处挖地道,想要通过溶石油,破坏某处关键地方?” 东方离人觉得这思维有点跳跃,仔细想了想: “挖地道进宫,工程量太大,很难掩人耳目,进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其他地方,好像只有劫狱能用得上此法……” 劫狱? 夜惊堂觉得这说法很有可能,询问道: “牢里有没有关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 东方离人对此微微耸肩: “能关押在京城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分量越重防卫越严密。在不确定凶手目标之前,该盯防那一处很难说,上次竹籍街出现命案,本王已经加强戒备了。” 夜惊堂想了想:“凡事往最坏的地方想,如果是某位藩王,在暗中图谋不轨想劫狱,殿下觉得会打谁的注意?”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严肃望着夜惊堂: “夜惊堂,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东西了?” 夜惊堂确实查到了,但既没人证也没物证,说出来还暴露了‘黑丝大腿’的背景,只能道: “我也只是凭感觉瞎猜,往最坏的方面想,殿下若觉得空口无凭,我再去查,早点找到确切线索。” 东方离人觉得夜惊堂感觉很准,并没有不相信的意思,但无端猜忌藩王,有可能动摇国本,她想想还是道: “此事我会密切注意,在没有实证前,这话不敢乱说。” 夜惊堂点了点头:“明白。” 东方离人稍加思索,朝车厢外看了眼,又凑到夜惊堂近前,低声道: “藩王若是打劫狱的注意,目标只可能是皇长子……” 东方离人说的事情很严重,为防止车厢外武艺高强的护卫听见,声音很轻,几乎贴在脸侧。 夜惊堂捕捉在关键词,目露惊疑,转过头来,结果脸颊一暖,带着三分湿润细腻…… !! 话语戛然而止。 并肩而坐的两人,同一时间僵在原地。 东方离人眸子瞪大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望着近在眼前的男子。 夜惊堂眼睛同样睁大了些,第一反应是把腰间的刀按住,免得笨笨砍他,然后才往侧面退了些,捂着脸颊,看向笨笨红艳艳的嘴唇。 四目相对! 东方离人身前的银丝胖头龙渐渐鼓起,面红如血,威严冷酷的双眸,竟是涌现出些许雾气,模样和上次忽然被看干净大同小异。 夜惊堂想做出无事发生过的模样,继续讨论废帝的问题,但瞧见笨笨即将火山喷发,显然不会把事情揭过去,想了想解释道: “嗯……我也是操心案子,一时不慎……” “你放肆!” 东方离人憋了半天,才从难以言喻的冲击中缓了过来,咬牙伸手握住夜惊堂刀柄。 夜惊堂把刀护住:“真是意外,殿下息怒。” 东方离人修长睫毛轻颤,见夜惊堂还敢把刀护着,冷声道: “你给本王松手!上次你潜入灿阳池,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本王当做意外不怪你,已经仁至义尽。这次你还敢放肆?!意外又怎么了?过失杀人就不治罪了?” 夜惊堂看着面前赤红的脸颊,柔声安抚: “我这不是在查案还债嘛,这比上次情节轻微多了……” 轻微? 东方离人上次被看光,至少没碰,这次可是光明正大让她主动亲了一口,这能叫情节轻微? 东方离人银牙紧咬,抢不过刀,就抬起手指: 咚咚~ 夜惊堂胸口被点了两下,觉得气脉有点阻塞,但并没有太多异样,有些茫然的看着凶神恶煞的笨笨,眼神意思估摸是——看起来是生气了,点穴都能点歪…… ?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没躺下,有些惊疑,抬手准备用力再点两下。 但夜惊堂岂会中招第二次,把东方离人的手腕握住: “好啦好啦,我债再加一笔,我肯定想办法把竹籍街的案子破了,戴罪立功,行不行?” 东方离人脸色却红的吓人,看向被男人握住的手腕,眼神微冷! 夜惊堂松开手,往远处坐了些,右手微抬,左手依旧护着腰刀。 东方离人瞪着夜惊堂,呼吸起伏不定,但最终也没扑上去揍夜惊堂,暗暗咬牙,从榻旁拿起手绢,很是嫌弃的擦了擦红唇。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也想拿手巾擦一下脸,结果旁边的笨笨蹭的一下就火了,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你擦什么?嫌弃本王不成?” 夜惊堂动作一顿,有些无辜: “我擦胭脂,出去被人看见,岂不是怀了殿下清白。” 东方离人仔细看去,确实发现夜惊堂的脸上沾了个红色唇印,身前的胖头龙又鼓了几分,大袖一挥指向外面: “你给本王下去!” 夜惊堂拿着手巾,询问道:“那我擦还是不擦?好好……我知道了,我下去。” 夜惊堂迅速把脸上的唇印擦干净,下了车厢。 东方离人紧紧攥着袖子下的双手,灿阳池里不敢去回想的场面,被这忽如其来的触碰一股脑的勾上了心头,只觉坐立难安…… 第152章 禁忌 第152章 禁忌 咕噜噜~~ 车辇进入宫门,朝着长乐宫行去。 夜惊堂被撵下马车,自然也失去了女王爷亲自陪同游览皇宫的权利,抵达长乐宫后,只是一个宫女,带着他前往上次去过的鸣龙潭。 此行主要是给他介绍各种规矩,比如该走哪条路,什么地方能看,什么地方不能停留,规矩很多,但总结下来无非直来直去,不要在女帝可能出没的地方逗留。 除此之外,还给了他一块可以自由出入宫闱的牌子,他想练功的时候,可以不用靖王带着自行入宫,但进宫前必须通报,得到宫里的批准。 夜惊堂按理说可以在鸣龙潭彻夜练功,但笨笨不在承安殿待着,他怕冲撞了当朝女帝,所以记下各种规矩后,就和宫女告辞,准备离开。 刚走到鸣龙潭湖岸,却发现承安殿附近,走出来一个身着大红裙子的艳丽女子,站在湖边打量着夜景。 夜惊堂知道钰虎是长乐宫的宫人,对此并不是很意外,路过之时,拱手行了个礼: “钰虎姑娘。” 大魏女帝在湖畔回过头,眼底带着三分笑意: “圣上在御书房,还有一会儿才会移驾寝宫,公子都来了,不在鸣龙潭里待一会儿?” “我是靖王带进来的,靖王不在,我一个人待在这儿终究不方便。” 夜惊堂来到跟前,询问道:“上次可是姑娘帮忙美言,圣上才让我来鸣龙潭习武?” 大魏女帝背靠湖畔围栏,双臂环胸:“我既然开了口,自然不会食言。前些天伺候圣上半晚上,圣上才答应此事,你该怎么谢我?” ? 伺候半晚上……夜惊堂眼神古怪:“我不过布衣之身,除了些许钱财,也没拿得出手的东西。前些天探过靖王的口风,看能不能行方便,让姑娘得个自由身,结果被靖王一顿训,唉……” 大魏女帝眼神讶异: “你向靖王要我?” 要我?夜惊堂觉得这姑娘是真虎,摇头道: “姑娘别误会,只是看姑娘愁白头,帮你想想办法罢了。” 大魏女帝知道夜惊堂开这口,肯定被她妹妹拾掇的不轻,摇头一叹: “伱还真是傻小子,皇城大内,岂是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我在这里过的很自在,也不想离开,以后别打这种歪主意了。” 夜惊堂确实无能为力,对此只是笑了下。 大魏女帝靠着围栏,想了想询问道:“上次的刀法,琢磨的如何了?可找到屠龙令的破解之法?” 夜惊堂第一次打程世禄的时候,用的是右手刀,其实已经摸到了点苗头,对此回应: “踢腿确实没法破招,换右手用八步狂刀,用手肘抵住刀背,我感觉就能硬接住屠龙令,目前还没发现问题。” “要不要我陪你练练?” 夜惊堂挺想练练,但在承安殿外面显然不方便,摇头道: “切磋等下次吧,这里是天子寝宫,打打闹闹惊扰宫人影响不好。” 大魏女帝见此也没坚持,转而提醒道: “圣上说,这鸣龙图只能按部就班的练,你以后得注意点,别走了歪路。” 夜惊堂听到这个,表情凝重了几分,询问道: “姑娘此言何解?” “鸣龙图虽然玄妙,但说白了还是一页纸,记载着奇门秘术。只要学会了,鸣龙图没在身上也能练,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夜惊堂来到了钰虎姑娘跟前: “确实如此,然后呢?” “这就和其他书籍一样,知识本就存在于世间,书只是‘发现、记录、传承’的工具,而不是书凭空创造了一种知识。” 大魏女帝看向星空: “鸣龙图亦是如此。这世上本就有长生法,鸣龙图记录的只是一种前人发觉的可行路径;只要找到这条路,就算没有鸣龙图,同样能长生不老。” 夜惊堂觉得这说法有点特别,想了想道:“意思就是,没有鸣龙图,也能自行琢磨出那些秘术的运气法门?” 大魏女帝点头:“理论上来讲是如此。但俗世武学的运气法门,都是‘千古无同局’,鸣龙图复杂千百倍,更是如此。曾经有很多习武奇才,在鸣龙图缺失的情况下,尝试过自行参悟法门。” 夜惊堂练过玉骨、龙象两张图,可以确定‘鸣龙图’是一套法门,每张图都是支线,彼此交织串联可以融为一体,如果悟性够好,确实有可能把其他鸣龙图的运气脉络推导出来,但这工程量和风险都太大,他以前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史上可有人成功过?” “鸣龙图之所以是独一无二而至宝,便是因为上面记载的,是目前唯一正确的路线,练了不会出岔子。而自行摸索路径,每一步都是赌命,只要一步走错,带来的影响都难以预料。” 大魏女帝看向夜惊堂的身体: “鸣龙图是改变体魄的秘法,不按照正确路线走,身体自然就会变的不正常。历史上尝试的人数不胜数,走火入魔发狂暴毙都算运气好的。 “其中倒霉的人,有些练得全身僵化,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活生生憋死;有的骨头皮肤化掉,从里到外烂干净;前朝便有一名太监,想自行摸索‘浴火图’断肢重续,结果浑身长满肉疙瘩,死时根本看不出人样了……” 夜惊堂皱了皱眉,听着都心悸: “史上没一个人成功过?” 大魏女帝点头:“没有,运气好又及时收手的人,还可能活到寿终正寝,而执迷不悟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横死。所以在几百年前,自行琢磨鸣龙图,就已经成了顶尖武人的禁忌,只有活不下去没办法了,才如此会饮鸩止渴。”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我以后必然谨记。” 两人闲谈两句后,因为已经入夜,夜惊堂并未久留,很快告辞离去。 大魏女帝靠在湖边目送,直至夜惊堂离开,才暗暗叹了一声,撩起一缕长发看了看…… —— 另一侧,景福宫。 风停雨住后,皎洁月色洒在了宫阁之间。 景福宫是王贵妃当年的宫殿,也是女帝姐妹俩的闺阁。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孤身一人站在荷花池畔的凉亭里,抬眼看着天空的月色,姿容贵气从容,犹如月夜独自思考国家大事的稳重王爷。 但心里面,却一直在回忆双唇触碰时,那触目惊心的感觉。 本王竟然亲了他一口…… 虽说他不是故意的,但上次看完她身子,知道诚惶诚恐;这次亲完,却和没事儿人一样。这是知道本王不会罚他,越来越飘了…… …… 正胡思乱想间,有宫女小跑过来,禀报道: “殿下,夜公子准备出宫,让婢子来问问,殿下可还有安排,要不要他护送殿下回王府。” 东方离人皱了皱眉:“他不在鸣龙潭练功?” “殿下不在,夜公子担心冲撞了圣上。” “……” 东方离人跟着一起进宫,其实也是怕她不在,心思难测的姐姐,干出些出格事儿。 夜惊堂知道分寸,她心里挺满意的,但想起刚才的亲密接触,实在不好意思和夜惊堂凑一块儿,便吩咐道: “让他自行离宫吧,本王今天在宫里留宿。” “是。” 东方离人略微斟酌,又想起刚才和夜惊堂聊的正事儿,开口道: “去麒麟阁找一本书,和建筑相关的杂谈游记,和两百年前的梁王世子有关,里面有挖地道的内容。找到给本王送来。” “是。” 东方离人待宫女退去后,又重新望向荷塘月色,略微沉默,从袖中摸出一只玉簪轻轻摩挲…… …… 第153章 宫里宫外 第153章 宫里宫外 月上枝头。 夜惊堂扛着鸟鸟徒步折返,沿途借着月色,依旧打量着手中的《艳后秘史》。 进宫时发生的小插曲,虽然远没有上次笨笨正面肉弹冲击那么大,但终究在心湖里勾起了点波澜。 而笨笨提起的皇长子,则让夜惊堂心中生出了几分猜想。 皇长子就是被拉下马的废帝,按照官方说法,应该还没有被赐毒酒或者暴疾而亡。 废帝作为大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没死肯定是个大雷,无论藩王还是敌国,只要能把皇长子弄过去,就有可能扶持出一个大魏的傀儡皇帝,从而名正言顺的讨伐女帝。 而曹公公是大魏死忠,相当于先帝托孤之臣,其徒弟在京城冒头,要干的事儿和废帝大概率脱不开关系。 通过这些获知的线索和猜测,夜惊堂心里逐渐浮现出一条脉络——邬王笼络了废帝的残党,想复辟大魏正统,但实力不够,才去找平天教谈合作。 就算平天教能答应,被三面包夹的邬王,也不敢扯大旗自立为帝,所以需要个正儿八经的名头。 如果废帝在邬王手上,邬王就可以借‘匡扶大魏’的名号,煽动其他藩王,名正言顺讨伐篡位的女帝。 所以邬王安排了很多特务,来到京城暗中运作,试图把废帝接走。 这番推理有点草率,但目前看来可能性很大。 不过手上没有半点证据,他自己都没法确认这个推测是否属实,接下来还是得继续查…… 埋头思索间,一人一鸟回到了染坊街。 夜色已深,尚在重建的染坊街,已经没了半个行人。 夜惊堂进入双桂巷,便闻到巷子深处传来的淡淡中药味,想了想,压住脚步来到院墙外,想看看凝儿姐姐在做什么。 正屋的门关着,有微弱呼吸声,看起来是已经睡着了。 而他睡觉的西厢房里,亮着灯火,但没有声音,只能从窗纸的剪影上,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铜镜前,左右旋转身体打量,还用手颠了颠小西瓜…… 咚咚~ ?! 夜惊堂微微一愣,把准备进院子的鸟鸟摁住,指挥它去巷口放哨,而后以超凡身法落入院子,来到自己的屋子外…… —— 稍早之前 骆凝从城外回来后,就做好了饭,把从王夫人哪里开的药熬着。 等云璃吃完饭写完作业后,见夜惊堂迟迟没回来,两人就先行睡下了。 但男人夜不归宿,指不定还和女王爷在龙床上快活,和小贼相处这么久的骆凝,哪里睡得着。 辗转反侧没睡意,骆凝便起身来到了西厢房,在床榻边坐下,从怀里取出了丝绸小包裹打量。 巴掌大的小布包,里面装着两套四件小衣裳,用的布料加起来,可能还没一条裤子多。 骆凝从里面取出一件迭好的小衣,展开打量,就是块儿黑色三角帕,不知什么手法织成,还是镂空的,除开两朵牡丹遮挡关键点,其他地方最多起个装饰作用,一览无余…… 骆凝冷艳脸颊上显出三分嫌弃,又取出配套的小裤打量——同样的编制手法,大半镂空也就罢了,还连屁股蛋都包不住…… 真是伤风败俗! 怎么会有女人穿这种东西…… 骆凝好歹出身江州名门,又在平天教担任教主夫人,怎么也算江湖豪门夫人;瞧见这种花魁穿着都羞死人的小衣裳,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想直接丢了,免得被小贼看见祸害她。 但好贵呀…… 做工也确实不俗,天衣无缝,质感也极佳…… 要不拿去给三娘穿,她比较骚…… 不对,这不给敌军送辎重嘛…… 骆凝打量不堪入目的小衣片刻,虽然心底很嫌弃,但又没人看见,想想还是起身解开青色长裙和肚兜,把薄纱质地的三角布料,罩在了小西瓜上,系上背后和脖子的系绳。 穿戴好后,骆凝在铜镜前亭亭玉立,左右打量,又微微挺小西瓜,嗯……南半球…… “……” 骆凝眉锋紧蹙,感觉镜子里就是个不知羞耻的色气妖女,让白锦瞧见,非得指着她脑门训她不正经,估计也就小贼会两眼放光…… 骆凝抬手颠了颠小西瓜,意外发现这小衣看着不正经,包裹感还挺不错,想想就拿起巴掌大的下衣,穿在了身上,在浑圆臀侧系了个蝴蝶结。 穿好之后,骆凝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以及小贼的低声呼喊: “骆女侠?” ?! 骆凝惊的香肩微抖,手忙脚乱把裙子扯过来,小声道: “云璃刚睡下,我给你熬了药,在厨房……” 吱呀—— 刚拿起裙子,房门被直接推开了。 骆凝现在还不如光溜溜啥都没穿,见状连忙滚到了床铺上,用薄被盖住身子,眼神稍显惶恐: “小贼,我在换衣裳,你别进来……” 夜惊堂推开门,就看到白花花滚进被子,脚步微顿,又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 骆凝见状气得不轻,但怕云璃听见,只能低声道: “小贼,你想气死我不成?伱快出去!” 夜惊堂把门关上,眼底毫无邪念,带着三分凝重走向床铺: “刚才打探了点消息,要和骆女侠商量一下……” 骆凝怕夜惊堂瞧见她不正经的穿着,心头满是窘迫,咬牙道: “小贼,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我说正事儿,又不乱来。我感觉邬王世子的事儿,和废帝有关……” 骆凝哪有心思听这些,气道: “你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上!” 夜惊堂转过身去,背对床铺: “我不看就是了,此事事关重大,搞不好会弄得天下大乱……” 骆凝谨慎瞄着小贼的背影,见他不似作假,才小心翼翼松开被褥,探身去拿放在床头的裙子。 结果小贼从不让人失望,她刚坐起来,面前的小贼就回过头了头。 四目相对。 夜惊堂转头看向床铺,昏黄烛光照应下,肤如凝脂的凝儿姐姐,侧坐在床铺上,墨黑长发盘成端庄知性的款式,桃花美眸中带着丝丝雾气,修长睫毛微微颤动,柔艳红唇微微张开,显出三分仿徨无措。 原本白如羊脂的小西瓜,包上了三角黑纱布料,布料不大但异常精致,烛光下甚至散发着细腻光泽,能瞧见精心勾勒出的花海纹路,朦朦胧胧可见肉色,最顶端是两朵黑牡丹…… 而下面因为薄被遮挡,看不到太多,只能瞧见腰侧的黑色系绳绑成的蝴蝶结…… 夜惊堂虽然从三娘口中,听说过这种衣裳很大胆,但真亲眼瞧见,才发现敢买这么高价钱真不是没道理,就这巧夺天工的做工款式,何止是大胆,完全是瞅着男人的命门发起猛攻…… 骆凝发现夜惊堂转过身来,也愣了,脸色涨红如血,恼羞成怒之下,想要找佩剑杀人灭口。 夜惊堂来到跟前坐下,握住骆凝的手腕,仔细打量: “挺好看的,穿都穿了,害羞什么?又没人笑话你。” 骆凝满心无地自容,咬牙解释: “我岂会穿这种不知羞耻的衣裳?我是给你抓药,王夫人让我去照顾生意,抹不开面子,才买了两件儿……” 夜惊堂知道凝儿脸皮薄,点头道: “对对对,丢了浪费,就穿着试下,被我不小心撞见了。” “本来就是如此,你出去……” “我就看看,不乱动。” “你……” 骆凝想把这羞死人的破衣裳扯掉,小贼却不放手,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做出‘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双眸含泪望向一边儿。 夜惊堂都习惯这小模样了,握着手腕分开,仔细打量: “做工真好,我感觉这比肚兜好看多了……” 骆凝忍了片刻,倒是想起了什么,询问道: “对了,今天我问王夫人,王夫人说……说……” 骆凝凑到夜惊堂的耳边,说了下‘热身’的意思,而后道: “我问她怎么弄,她让我问你。是不是不用来真的,也能帮你调理身体?”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有些好笑: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怕你做不来。” 骆凝真的都做了,热身有什么做不来的,冷声道: “你先教我再说。” 夜惊堂抬眼看了下外面,小声道: “云璃会不会醒?” 骆凝眨了眨眼睛,把裙子披上,起身道: “我去把云璃点睡着。” 夜惊堂见此自然没阻拦,还想着赶快弄个大宅子,结果就看到骆女侠轻手轻脚的回到正屋,关上房门,插上了门栓…… 咔哒~ 再无动静。 ?? 夜惊堂表情一呆,知道自己上当了,走出门来,望着黑洞洞的正屋,低声道: “骆女侠?” “哼~” 屋里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轻哼,意思估摸是——小贼你也有今天。 夜惊堂站在院子里,微微摊手,有点无助。 好在等了片刻后,正屋的门还是打开了,骆凝从里面走出来: “你以为我和你这小贼一样言而无信?” 夜惊堂满眼笑意,走到跟前拉住媳妇的手: “知道啦,以后你不答应,我绝对不抱着你照镜子……嘶……” …… —— 另一侧,太后寝宫。 夜色已深,宫阁之间灯火稀疏,寝殿侧面的窗内,传出些许水花声。 哗啦啦~~ 偌大厅堂里雾气弥漫,中心的圆形浴池里,东方离人背靠边缘,用手往身前撩拨着水花,眸子稍显出神,还在想着下午的亲密接触。 太后娘娘身无寸缕靠在旁边,姿态如懒洋洋的贵妃,聊着今天宴会的事儿: “烤乳猪的岁数,该怎么才能尝出来?本宫也尝了口,又油又腻,没感觉有什么特别……” 红玉在浴池里泡着,帮太后娘娘揉背,解释道: “熟能生巧。邬王世子那肚子,恐怕一次能吃一整头猪,吃的多自然就有经验了……” 闲谈之间,有宫女从屏风后转入,手里捧着个托盘,里面放着本精装书籍,眼神非常的古怪,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来到浴池边: “殿下,您要的书,麒麟阁找到了。” 东方离人回过神来,抬手从托盘上拿起书籍,正想翻看,结果瞧见书封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瞬间回神——艳后秘史?! 太后娘娘就靠在跟前,本来只是随意转头打量,但这一看,眼神就停在了书名上,大眼睛眨了眨。 (⊙_⊙)? 东方离人迅速把书名盖住,望向过来的宫女: “放肆!本王让你去麒麟阁取书,你取得是什么?” 宫女吓得一哆嗦,委屈吧啦道: “婢子让麒麟阁的王公公,确认过好多次。王公公说只有这一本符合殿下的要求,我就拿来了……” 东方离人眼神茫然,还以为只是名字有问题,就翻开看内容,结果开篇第一章,就写着: 多情世子夜半探宫闱,寡居太后凤池遇天命…… 旁边的太后娘娘,看到这大逆不道的文字,都惊呆了,把书拿过来,故作威严: “谁胆子这么大,敢写本宫的艳闻……哦,是燕太后呀,吓本宫一跳……”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觉得肯定是宫人拿错了书,但翻到中间位置,很快就找到了夜惊堂给她看的内容…… 这个色胚!! 东方离人心头无名火起,当即就想去找夜惊堂对峙。 但太后娘娘兴趣盛浓,又把书翻到了开头: “这本书写的还挺详细,连银杏树有几根树杈都知道,著书之人定然来过福寿宫。” 东方离人仔细打量开篇,果然发现书上对于太后寝宫的描写,与现在的福寿宫大同小异,而书上的‘凤池’,就是她现在躺的这浴池…… 看来还真是建筑相关的书籍…… 但记载京城面貌的书那么多,他为什么非要挑这一本? 难不成是因为这本写的比较详细…… 东方离人为了一探究竟,便靠在太后娘娘跟前,仔细打量细节。 而太后娘娘,显然对长篇大论的建筑描写没兴趣,看着燕太后突破禁忌与男子私会的情节,眼神古怪道: “咦~宣阳太后在前朝名声挺大,没想到私底下这么……这么浪……” 东方离人感觉太后娘娘看这些‘前车之鉴’不合适,可能是怕太后有学有样,提醒道: “宣阳太后在燕帝年幼时干政,得罪不少人,这些都是乱臣贼子泼的脏水,当不得真……” 太后娘娘摇头道:“这书可不像胡编乱造,你看这块石头,本宫以前还好奇为什么打磨成这样,现在才发现是宣阳太后让人弄得。” 书上虽然写的是近两百年前的事儿,但大魏沿用了前朝皇城,只翻修并未重建,像浴池这种名贵石材打造的器具,只要保养得当,用个几百年完全没问题,和书上描写的别无二致。 东方离人顺着太后娘娘的指引,看向浴池下用来靠躺的石台,发现有个半圆凹陷。 太后娘娘看了几眼书籍后,背靠浴池边缘,往下滑了点,在水中抬起白皙双腿,摆出了一个很……很羞人的姿势,若有所思道: “本宫就说嘛,原来是这么坐着的,刚刚好,一点都不硌人。就是腿不好放……” 东方离人觉得这姿势不太对,想了想,来到太后娘娘面前,按照在侠女泪上学得的知识,胳膊穿过太后娘娘的腿弯,扶在了浴池边缘,低头看着美艳动人的母后: “这样呢?” “这样……” 珠圆玉润的太后娘娘,半躺在池水里,双腿架在离人胳膊上,本想说刚刚好,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姿势是在做什么…… ! 浴池里安静下来。 东方离人脸色慢慢发红,迅速收起大逆不道的姿势,起身出了浴池,拿起浴袍遮住玲珑曼妙的身段儿: “来人,把这破池子砸了,重修一个。” 太后娘娘也是脸色通红,表情颇为古怪,从浴池里出来,用薄毯把身子包住: “两百年前的老物件儿,无缘无故砸了重建,内务监非得说本宫不勤俭,还是留着吧。这书写的确实详细,走去找找,看还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穿上了衣袍,跟着太后娘娘一起在宫里乱逛,研究起这些源自前朝的蛛丝马迹…… —— 后一千七百字,是发布后添加的,应该不算点币,昨天重复五百字,实在抱歉了or2! 第154章 地道 第154章 地道 旭日东升,金色晨曦洒在窗纸上,照亮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和乌龟小摆件儿。 毛茸茸的白色鸟鸟,躺在桌上的零食盘里,歪头摆出了个相当别扭的姿势,睡得和猪仔一样。 夜惊堂在铜镜前穿戴着衣裳,隐隐能听到隔壁的正屋,传来贤妻良母管教女儿的细碎话语: “还不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师娘,我肚兜呢……” “嘘!不知羞……你惊堂哥在隔壁……” “嘻~” …… 虽然不是真的一家三口,但这感觉还是让人很幸福。 不过一想到这份幸福,本该属于平天教主,夜惊堂心头又多了几分压力。 前天晚上回来,因为昨天事情比较多,都没去探望伤势未愈的三娘。 夜惊堂穿戴整齐后,便和骆女侠道别,牵着马走了院子,想先去天水桥看看,再去查邬王世子的事儿。 但刚扛着鸟鸟出了染坊街,便发现迎面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坐着黑衙的捕快,遥遥就呼喊道: “夜公子。” 夜惊堂驱马来到跟前询问道: “可是靖王找我?” 黑衙捕快拱手一礼:“刚才靖王传讯,让夜公子即刻去福寿宫,没交代什么事儿。” 夜惊堂有些疑惑,不过笨笨召见,他也不能推了,只能让鸟鸟去裴家帮他报个平安,他则飞马前往了皇城。 因为不是第一次来进宫,也称得上熟门熟路,夜惊堂把马停在皇城外,拿着牌子进入其中,自行穿过宫阁游廊,来到了位于御花园附近的福寿宫。 福寿宫的人比较少,红玉在宫门外等着,瞧见夜惊堂快步过来,就连忙上前: “夜公子,你可算来了。” 夜惊堂来到跟前,略微打量,却见这宫女裙摆上还沾了些泥土,询问道: “怎么回事?” 红玉带着夜惊堂往宫里走,沿途解释道: “昨天靖王和太后娘娘洗澡的时候,发现了本书,里面写了好多宫里的秘闻,太后娘娘找了半晚上……” 夜惊堂听到这个,就猜到笨笨肯定是发现《艳后秘史》了,不过看情况笨笨没发火,他也谈不上心虚,跟着红玉左兜右转,来到了福寿宫的寝殿。 本来干净整洁的寝殿外,堆了一堆泥土碎石。侧殿的一个房间里,站着几个宫女,正在用锄头挖地铲土,地面已经挖出了个大坑。 身材高挑的东方离人,站在宫阁飞檐下,手里拿着本书,正在全神贯注研究。 珠圆玉润的太后娘娘,则穿着家居服,望着屋里的大坑,看起来兴趣盛浓。 夜惊堂打量几眼后,来到跟前拱手一礼:“殿下?” 东方离人闻声迅速合上书籍,转过身来,抬手示意: “夜惊堂,这就是你用来学查案的书?” 夜惊堂很坦诚的点头:“没错,这上面把京城的建筑写的很详细,殿下想来也看出来了。” 东方离人觉得把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写的更详细,但昨晚陪着太后娘娘找旧日遗迹,确实挺有意思,便也没说什么,转头示意动土的房间: “书上说的很多东西,都挺准确,还说这下面有条地道,通往前朝的世子府,但宫里并未记载此事,伱觉得是真是假?” 夜惊堂看过《艳后秘史》,知道那是太后用来偷情私会的地道,想了想道: “书上的世子府,在文德桥附近,从这里挖过去工程量太大,我感觉真实性不高。” 太后娘娘听见交谈回过头来,发现夜惊堂来了,就摆出了端庄威仪的娘娘仪态,缓步走到跟前: “本宫觉得此事并非编造,昨天在凤池里……” “太后!” 东方离人怕太后娘娘把昨晚‘母女摆造型’的事儿说出来,连忙来到跟前,如同孝顺女儿般扶着: “这里灰尘大,您先回殿里休息,等挖开了我让人请太后过来。” 太后娘娘自然不肯走:“宫里能把人闷死,本宫就在这里看看,又不碍事。你想和夜惊堂说话,说就是了,母后又不打扰你。” 东方离人被太后这另有所指的话,说的眼神有点古怪,但也不好解释,就看向夜惊堂: “叫你过来帮忙,你别干看着。” 夜惊堂笑了下,也没多说,来到房间之类,让几个可怜兮兮的宫女退开,跳到半人深的坑里,用脚踩了踩,而后拔出螭龙环首刀,插入泥土,以手掌按着环首下压。 嚓~~ 刀锋犹如插入沙土,寸寸下限,直至没入即将没入刀柄,才猝然停顿。 夜惊堂仔细感觉了下:“下面有石板,估计真有东西。” 说着把铲子接过来,三两下抛开了夯实的泥土,很快露出了一块青石板。 太后娘娘好奇心很重,在门口探头打量: “下面就是地道?” 夜惊堂半蹲下来,用手叩击石板,发出了‘咚咚~~’的声响,点头道: “石板厚三寸左右,下面是空的,应该就是地道。” 东方离人来到屋里,蹙眉道:“宫里出现暗道,事情可不小,打开看看下面封死没有。” 夜惊堂见此,把铲子丢在了屋里,挥了挥手: “你们站远点。” 东方离人略显疑惑,退出了门外: “你做什么?” 夜惊堂觉得这石板挺大,可没时间慢慢挖,站在坑中深深提气,而后抬起手掌,猛然拍在了石板上。 嘭~ 咔—— 脚下石板出现闪电般的裂纹。 太后娘娘感觉脚心都麻了下,连忙后退,躲在了东方离人背后。 东方离人则瞪大眸子,提醒道: “你当心伤了手。” 夜惊堂就是怕伤手,才用的掌击,当下再度提气,连续三掌拍下: 嘭嘭~ 轰—— 最后一掌落下,石板四分五裂,带着碎土往下垮塌。 夜惊堂迅速跃起,稳稳当当落在了门外。 哗啦啦—— 等到房间里尘埃落定,可见屋子中间出现了个五尺见方的大洞,借着外面的光线,可以看见下面的石壁。 太后娘娘见此,想进去打量,但东方离人怕有机关,把她拉住了。 夜惊堂等待片刻,不见有任何异样,才提着刀来到了洞口,往里面打量,可见此处就是地道的尽头,而另一边是往下的楼梯,乌漆嘛黑,不知通向哪里。 “这地道看起来没有被堵死,只是把入口封了。” 夜惊堂说着,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吹燃之后,往地道深处丢去。 哒哒哒~~ 火折子滚下楼梯后,就往深处滚去,直至停下依旧亮着火光: “看样子有通气孔,进去应该不会被憋死。” 东方离人听到这里,略显意外,来到跟前看了看: “你下过墓?” “嗯?” 夜惊堂抬起头,莫名其妙。 东方离人解释道:“衙门里抓过几个土夫子,往地道里丢火折子,是土夫子的习惯。” 夜惊堂轻轻摇头,看向可能两百年未曾打开的地道,询问道: “是直接封住,还是进去看看?” 东方离人肯定得把地道封死,不然太后娘娘那天突发奇想,从这里偷偷跑出去玩就麻烦了。 但封死前,她还是想看看这地道能通向哪里,就开口道: “你带本王下去看看。” 夜惊堂仔细打量地底构造,可以确定只是单纯的地下通道,便落入了其中。 东方离人让宫女拿来两盏宫灯,也跟着跳了进去。 而太后娘娘瞧见此景,有点不乐意了,来到洞口外,低头道: “你们就把本宫扔这儿?” 东方离人知道太后闲着无聊,好奇心很重,左右检查地道,没发现异样,就飞身而上,抱住太后娘娘的腰,落入了地道里。 红玉见状,也想往下跳,结果太后娘娘严肃道: “你老实待着,要是地道塌了,赶快叫人来挖本宫。” “哦。”红玉悻悻然缩了回去。 夜惊堂为了安全起见,没有让两人跟后面,抬手示意: “我走前面探路,确定没问题,殿下和娘娘再跟上,有情况就撤,不用管我。” 东方离人把宫灯递给夜惊堂,而后提着灯护着太后娘娘,保持距离跟在了后面…… ———— 感冒反反复复,人都是懵的(>_<) 第155章 地穴探险 第155章 地穴探险 踏踏~ 三道脚步,落在封闭百年的幽闭地道里。 深埋地底的幽深石道,宽高皆为两米左右,两侧石砖砌成,顶部为拱形,修建的异常牢固。 夜惊堂提起宫灯,仔细打量地道的砖石,又用刀鞘轻轻敲击地面,确定砖头的虚实和牢固程度,可见异常结实,看起来还能正常使用。 东方离人手里提着灯,也在打量地道入口的细节,跟着夜惊堂缓步行走。 太后娘娘望着黑洞洞的幽深地道,有一丢丢心虚,跟在离人的屁股后面,但刚往里走出不过几步,入口处就再度落下一道身影,呼唤道: “太后娘娘。” 夜惊堂回头看去,却见来人是个腰后悬着官刀的中年宫女,第一次入宫时见过,为皇城暗卫的小头领杨澜,专门负责太后寝宫的安全,他也是因此才不好去银杏树挖义父留下来的宝藏。 太后娘娘本来还挺紧张的,回头瞧见跟屁虫跑来,有点悻悻然: “这地方两百年没打开过了,又不会出事儿,你在跟前,本宫一点都不紧张,去外面等着,真出事儿了再来救本宫。” 杨澜检查地道入口的情况,能看出是作为逃生通道修筑,砌墙方式和封顶也很难藏机关,看起来挺安全。 但地方安全,人可不一定,夜惊堂是男子,还孔武有力,让靖王和太后跟着乱跑,万一夜惊堂兽性大发来个大小通吃,太后娘娘昨晚抱着看了半宿的《艳后秘史》怕是要成真了。 杨澜知道太后娘娘在宫里过的枯燥,想寻点刺激,也没强行扫兴,只是道: “卑职在后面等着,有情况即刻赶来。” 太后娘娘抬手示意,而后就捏着东方离人的袖子,跟着往乌漆嘛黑的地道里走去。 因为地道要绕过湖畔等环境,并非直线,某些地方还会往下走几丈,而后再上升,看起来是跃过宫阁的地基。 夜惊堂提着小巧宫灯,在地砖上缓行,步步为营,检查着地面的墙壁的牢固情况。 东方离人跟在二十步外,可能是被夜惊堂谨小慎微的样子感染,也在仔细打量墙壁上的细微痕迹。 而珠圆玉润的太后娘娘,可能是入宫以来头一次玩这种秘境探险的戏码,脸颊带着三分紧张,大眼睛左顾右盼,时而还回头看向入口处越来越小的光亮,发现杨澜和鬼影子一样吊在后面,还挥了挥手。 因为太过谨慎,三个人速度犹如乌龟爬爬,进来一刻钟,也才走了不到三百步的距离。 东方离人谨小慎微检查了大半天,实在没感觉这地方的特殊,开口道: “这地道工程量太大,用来私会太奢侈,估计是某朝帝王修建的退路。” 太后娘娘反驳道:“帝王修的退路,入口应该放在辰安殿。宣阳太后垂帘听政过七八年,本宫估摸,这条地道是宣阳太后怕朝臣逼宫,秘密让人修建,用以必要时逃出京城;平时闲置的时候,也会从这里送点面首,到宫里临幸……” 夜惊堂回应:“太后娘娘的猜测可能性很高,私会面首应该只是附带,主要还是用以战乱逃生。” 太后娘娘得到赞许,眉眼弯弯笑了下,又碎碎念道: “看看人家太后,过的多逍遥,朝堂一手遮天,还能随时召美男入宫快活……呜~” 话语戛然而止。 夜惊堂回头打量,却见大逆不道的笨笨,竟然用手捂着太后娘娘的嘴,瞧见他回头,还凶了他一眼: “你好好探路,本王和太后说话,你插什么嘴?” 夜惊堂暗暗摇头,老实在前面探路,不插两人嘴了。 太后娘娘在护卫面前被捂住嘴,显然觉得有失凤仪,抬手在东方离人肩头轻拍了下: “本宫就是感叹一句,又没说要有学有样。本宫不说蓄养面首,想出宫散个心,伱都推三阻四,也就是本宫明事理,不和你闹,真要胡作非为,你以为你管得住本宫?” 东方离人倒是没反驳此言,毕竟太后娘娘可不是花瓶,背后站着江州水师和东南功勋集团,虽然没有后宫干政的手腕,但确实有废立天子的条件。 瞧见太后娘娘不高兴了,东方离人柔声安抚: “知道太后明事理,我不是推三阻四,而是外面暗流涌动,风险太大,我自己出门都得小心翼翼……” 太后娘娘正想闷闷不乐“哼~”一声,结果就看到前面的夜惊堂,走到一处转角时,身形微顿,继而猛地后退半步,握住了刀柄。 哗啦—— 地道里本就幽深死寂,动静听起来很大。 太后娘娘就是有点紧张,才没话找话,瞧见这撞鬼似得的反应,吓得浑身一缩,呼吸都凝住了。 东方怂怂的胆量取决于身边有多少护卫,见夜惊堂反应这么大,自然紧张了,不知道转角后有什么东西,忐忑询问: “怎么了?” “吱吱吱~” 话语刚出口,转角处就响起诡异叫声,继而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就从拐角钻出来,冲向两人,只能看到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 “呀——!” 两声惊呼。 太后娘娘花容失色,连忙抱住东方离人的胳膊。 东方离人猝不及防,同样惊得不轻,手里灯笼都丢了,拉着太后娘娘往侧面躲闪。 “吱吱吱~~” 诡异叫声中,黑影眨眼已经到了面前。 好在前面的贴身护卫不是死人,光亮闪身至近前,一脚踩向黑影。 踏~ 黑影顿时停住。 但两个皇族贵女还没松口气,就借着灯火光芒,看清了黑影——一只毛发蓬松的黑色大老鼠,被踩住尾巴后,冲着她们龇牙咧嘴,在原地翻滚扭动挣扎,距离脚边咫尺之遥!! 瞧见如此可怖的场景,太后娘娘脸都吓白了,直接跳到了夜惊堂跟前,一把抱住胳膊,用手拍打肩膀: “快快快!” 东方离人稍微稳重一点,但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大老鼠弄得有点失分寸,闪身到夜惊堂背后催促: “快弄走……” 夜惊堂发现脸色煞白的太后娘娘抱他胳膊,还想往他怀里钻,连忙安抚: “别慌别慌,只是老鼠。” 因为怕弄脏鞋子,也没踩死老鼠,只是往前踢了一脚,把老鼠踢了出去。 “吱吱吱……” 脱身的大老鼠,顿时窜入了黑洞洞的地道深处,结果马上传出‘嘭~’的一声,似乎被人踢到了墙壁上,当即没了动静。 太后娘娘心有余悸,怀里胳膊动弹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 “吓死本宫了,这地方封了两百年,怎么会有老鼠……” 说着还瞄了夜惊堂一眼,发现夜惊堂正气凌然检查周边,似乎并没有注意她的不轨举止,才暗暗松了口气。 东方离人躲在夜惊堂背后,此时危机解除,可能是觉得反应有失王爷气度,又重新站直,做出从容不迫之色,若无其事抬头打量: “地道肯定有通风口,有老鼠进来不稀奇。” 夜惊堂心底则是一言难尽,感觉现在不是在检查地道,而是在陪着两个国色天香的怂包美人玩鬼屋,一只老鼠都这样,再继续走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夜惊堂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灯笼,劝道: “要不你们回去吧,我进去检查,这里面有老鼠,若是太后娘娘受了惊吓……” 而暗卫杨澜,也从后方走出来,劝道: “太后娘娘,这地方不干净,您万金之躯……” 太后娘娘轻拍胸脯,到现在还心惊肉跳,但听到要走,有点不乐意了。 往日在宫里憋了十年,平日生活一潭死水,想遇点小风波都不容易;像是这么刺激的探险,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现在回去下次谁还陪她乱来? 太后娘娘看了看幽深转角,故作镇定道: “没事,继续走吧,本宫刚才没心理准备,这次小心些。杨澜,你离远点,本来地道里没东西,你在背后吊着,本宫总觉得后面凉飕飕,有东西盯着本宫。” 杨澜见此面露无奈,只得后退隐入了暗处,继续陪太后娘娘过家家。 东方离人觉得刚才反应有点丢人,严肃吩咐道: “夜惊堂,你走前面探路,要稳重一点,别疑神疑鬼,一只老鼠罢了,本王还以为你遇到鬼了呢,害得本王也吓了一跳……” 夜惊堂没料到地道里有活物,反应确实有点大,笨笨把责任推到他头上,他自然没说什么,提着灯笼继续探路。 接下来的路程,要太平许多,虽然又遇到了几只老鼠,但有了心理准备,并未再一惊一乍。 太后娘娘和东方离人走在一起,偶尔说两句话,举止小心翼翼,看起来非常投入。 几人沿着地道,左弯右绕不知多久,感觉已经离开了皇宫。 而这条地道,也如几人所料,不光是私会那么简单,待转过一处拐角后,出现了一个地下房间。 房间约莫四丈见方,里面放着些家具,但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腐化大半,墙壁上有储物格,角落甚至还有一口小井。 夜惊堂提着灯笼,在石室内仔细检查: “这应该是中转的地方,京城出现大乱没法出城,可以在这里先停留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去再离开……” 东方离人来到墙壁上开凿的储物格前负手而立,微微点头: “准备还真充分,不过看起来最后没用上。宣阳太后按记载是失了权势后,服毒自尽……” 太后娘娘昨天认真看了艳后秘史,想了想道: “陵寝是宣阳太后命人修建,能偷偷挖这么条地道,在陵墓里动手脚也不难,指不定还政天子后,就假死脱身,和情郎私奔隐居了呢……” 说话间太后娘娘来到门廊处,想起摸门口的一根石柱。 夜惊堂见状连忙来到跟前,抬手制止: “这是阻断追兵的封门石,移开门就封住了,太后娘娘当心。” 太后娘娘手儿收起了回去,来回打量,又看向另一头的出口: “咱们继续往里走?” 夜惊堂肯定得寻找地道的出口,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石室搬过来一个当凳子的石墩子,放在了封门石下抵住,而后才提着宫灯往深处走去…… 第156章 狭路相逢 第156章 狭路相逢 云安城某处,一座从去年开始翻修的大宅内。 上了年月的豪宅大院内,堆满了砖石泥土木料,几个木匠在栋梁之上敲敲打打,因为周边都是豪门大户,院墙上特地支起了竹质篱笆遮挡视线,以免乱七八糟的场景,惹来了邻居的非议。 寻常家仆打扮曹阿宁,手里提着饭盒进入宅子,背后则是徐白琳,和负手而行的白袍老者。 曹阿宁在宅子后方扫视几眼,确定没任何异样后,来到一间重建到一半的房舍内,打开以木板遮盖的地板,自木楼梯下去,便来到了一条地下通道里。 地下通道两边都深不见底,砖石岁月久远,但上面的浮土都是新的,有来往踩踏留下的痕迹。 白袍老者脚步无声走在两人身侧,打量地道的老旧砖石,略显讶异: “这条地道,看起来是前朝所建,尔等如何寻得此地?” 曹阿宁对白袍老者颇为恭敬,毕竟这位老者,是梁州霸主蒋札虎的授业之师,也是曾经赤手空拳打出过‘拳魁’名号的枭雄人物。 若放在三十年前,光是老者的名字出现在云州,就足以让京城衙门风声鹤唳、如临大敌。 虽然白袍老者如今年过八十,还被逐出师门的徒弟重创,一战打碎了积累半生的名望,不得不东躲xz苟延残喘。 但曾经登上过山巅的人物,对于曹阿宁这些还在半道上的武人来说,依旧是只能仰望的江湖传说。 听见白袍老者的询问,曹阿宁回应道: “我在宫里待了多年,也不知道地下还有这么条密道。世子殿下神通广大,不知从何处查到消息,推测出这下面有一条地道,派人暗中勘探许久,才找到此地。” “地道通向何处?” “另一头通往城外的清江,已经垮塌堵死。入口可能在宫城,但风险太大,没去验证过。” 白袍老者聆听来历后,微微颔首,感叹道: “可惜知道的太晚,若甲子前江湖人知道还有条地道能进宫,如今的江湖,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徐白琳知道白袍老者是参与过前朝末年京城那场血战的人物,询问道: “据说当年云安城破,武道魁首来了大半,在宫城混战夺宝,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白袍老者讲解道:“燕恭帝穷奢极欲失了民心,奉官城心灰意冷,出关在阳山画地为牢,不再过问天下事;皇城里的大内总管、国师,也被义军牵制,导致皇城守备空虚,天下英豪闻风而动,全跑来云安城浑水摸鱼。 “当时不光的大燕的武魁来了大半,北梁也来了不少高手,有抢鸣龙图的,也有誓死护国之辈和帮义军打仗的豪侠,彼此混战,直接把江湖打的换了代。老夫还有轩辕朝等人,当时年纪都十几二十岁,只敢在城内远观,根本不敢靠近皇城半步。” 徐白琳能想象到那一战的惨烈,询问道: “据江湖传言,鸣龙图最后被狂牙子得手,此言可否属实?” 白袍老者想了想:“不清楚,但老夫亲眼看见,狂牙子杀出京城之时,直接把衣裳脱干净了,身上只有一把刀,裤子都没穿。若非如此,当时很难躲过江湖群雄的追杀逃出生天。” 曹阿宁道:“事后朝廷追查,前朝搜集的鸣龙图,丢了四张。一张可能被带去了南霄山,一张被北梁人夺走,剩下两张不知去向。我估计狂牙子还是得手了,他当时闯进了承安殿,然后就一路逃遁,有可能把鸣龙图藏在了伤口之中……” 三人闲谈之间,沿着地道走出许久中,前方出现了光亮。 几盏油灯,挂在地道的墙壁上,沿着墙壁摆着两张桌子,上面放着些许图纸和笔墨,墙边还对了堆了三十多个木桶。 四五个汉子靠墙而坐,身旁是锄头、铲子等工具,见曹阿宁过来,就连忙起身迎接: “曹大人。” “继续休息,只是过来看看……” 几个汉子中间的墙壁上,另开出了一个横向的洞口,露出了泥土,以木板为支撑,以防塌陷,沿途挂着油灯,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曹阿宁来到新挖出来的通道入口,示意内部: “已经挖到了地基跟前,只要知道承重点的位置,把熔石油泼上去,泡个两天就能完工。但夜惊堂算计太深,我根本不敢在城内冒然行事……” 话刚说一半,旁边的白袍老者,却抬起了手,转头向更深处的幽暗地道,皱了皱眉: “你们在那边还有人?” 曹阿宁转眼望向地道深处,略显疑惑: “再往前走,就到了皇城附近,不敢贸然涉足,已经封死了。有动静?” 白袍老者侧耳仔细聆听,而后便转身走向了地道深处…… —— 两盏宫灯前后相距十步,在漫长地道里前行。 地道里极为安静,压下脚步后,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夜惊堂按刀走在前方,仔细打量地面的细节,心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东方离人手提宫灯,搂着太后娘娘肩头,跟在后面缓步行走,可能是被夜惊堂越来越谨慎的样子感染,没有言语,只是仔细打量周边。 太后娘娘被两人弄得有点紧张了,因为走的太深,未知的可怕萦绕心头,让她有点想打退堂鼓,但又不太好明说,只能攥着离人的袖子,左顾右盼。 就这么走了一截后,夜惊堂忽然停下脚步,抬起手来。 东方离人和太后娘娘都是呼吸一凝,小声询问: “怎么了?” 夜惊堂眉头紧锁,半蹲下来,以宫灯照亮地面的石砖,能看到石砖上残存些许泥土痕迹,虽然已经干硬,但绝对没两百年的历史。 “这地方不对劲儿,近期还有其他人来过。” “啊?” 两个女子听见这话,自然紧张起来,太后娘娘询问: “是人是鬼?” 东方离人觉得人比鬼可怕,微微抬手; “嘘~” 夜惊堂眉头紧锁,心底有惊疑,但细想又并不是很奇怪。 他是从邬王世子的书房找到了《艳后秘史》,而邬王世子看的又是挖地道的内容,如果近期有人来过此地,那这人和邬王世子大概率撇不清关系。 夜惊堂略微斟酌,提前宫灯往前看去,走出不过数步,就发现了一面砖墙,堵死了地道。 砖墙是新砌的,颜色材料和地道砖石存在明显差异,从痕迹来看最多几月。 东方离人搂着太后娘娘来到跟前,眼神严肃起来: “有人找到了地道,为什么又在这里堵死?” “对方目标大概率不是宫里,只是借用这条地道,接近城里某个地方。走到此地不敢往前,恐怕是知道地道会进入皇城范围,怕暴露。” 夜惊堂说着拔出刀,无声刺入砖墙缝隙感觉: “应该是两堵墙,中间夹着稻草、棉被等物隔音,以免那边的声音,传的太远被宫城方向的人发觉。” 太后娘娘没料到还能撞上这种事情,想了想道: “那对方岂不是就在墙另一头图谋不轨?” 夜惊堂觉得大概率是,而且墙壁另一头很可能有人,当下微微抬手,示意两个女子缓步后退,不要发出声响…… —— 墙壁另一侧。 白袍老者无声无息来到封堵的墙壁十丈外,单手扶膝半蹲下来,以手掌贴住地面。 曹阿宁和徐白琳跟在背后,连呼吸声都屏住,以极低的声音询问: “有人?” 白袍老者感知片刻,微微颔首: “三个。已经发现此地异样,正在逃遁,你们准备怎么办?” 曹阿宁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但能从那一头走过来,必然和宫里有关系,若是此地暴露,所有计划都功亏一篑,想了想道: “地道已经被发现,光杀人灭口没用,只能把计划提前。对方贸然从另一头进来,没有检查出口,必然是不知道通向何处。想办法把地道弄塌堵死,让他们摸不清具体方向,拖上一两天。” 曹阿宁说到这里,看向徐白琳: “不用找承重点了,让他们直接泼熔石油。” 徐白琳见此无声退去。 白袍老者站起身来,扫视坚若磐石的地道,研究起构造,而后脚步划开,双掌提气,幽深地道里便出现了一抹微风。 曹阿宁见状缓步后退,拉开了距离。 呼呼~~ 白袍老者双手抱圆,衣袍无风而动,双手游移不过转瞬,就双掌递出,拍在了封堵的砖墙之上。 轰隆—— 死寂的地道内,骤然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爆响。 另一头。 夜惊堂小心翼翼后退,听到远处传来细微动静,心头就是一沉。 刚想极步飞退,数丈外的砖墙就鼓胀为半圆,继而炸裂开来,刀削般的劲风刹那间贯彻地道,数以千击碎砖如同蝗群,朝三人激射而来。 夜惊堂脸色骤变,背后就是靖王和太后娘娘,根本没法躲闪,狭长地道也没腾挪空间,咬牙飞身后跳,手中长刀旋转如风,以身躯和刀光把两个女子挡在背后。 叮叮铛铛—— 忽如其来的爆响,把太后娘娘吓得一声惊叫,东方离人反应较为迅捷,全力转身把娇小玲珑的太后娘娘抱在怀里。 嚓嚓嚓—— 不过刹那间,千百碎砖从三人身上呼啸而过,无数砖石被刀光搅成粉末,尘土瞬间遮蔽地道,也打烂了摇摇欲坠的宫灯。 夜惊堂以长刀全力格挡,上半身并未中招,但下半身的袍子和鞋子,却被飞驰利刃般的碎石穿的千疮百孔,腿上出现血痕。 而东方离人和太后娘娘的凤裙裙摆亦是如此,但有夜惊堂阻挡,情况要好许多。 “走!” 夜惊堂要挡的可不止飞石,虽然昏暗无光看不见任何东西,却知道忽如其来的强横对手,必然跟在碎石之后,尚未完全扫开碎石,便双手持刀进步前斩。 轰——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内,响起空气和砖石被撕裂的凄厉尖啸! 虽然看不见刀光,但刺耳声响却刹那贯穿了地道,就好似一只无形暗箭,瞬间激射出去十余丈,光动静已经让处于封闭地道内的两个女子产生耳鸣。 东方离人不敢有半分停留,忍着腿上的刺痛,抱着太后娘娘往后飞遁。 夜惊堂在无光地道内,双目没法视物,但这一刀也并非乱砍。 天合刀看东西完全不靠眼睛,而是感知环境的细微变化。 虽然没瞧见前方有什么,但夜惊堂依稀还是能捕捉到地道前方有一道身形,挤开了气流和尘雾压来,速度快的匪夷所思。 这一刀准确无误斩向来人脖颈,显然也把对手惊了下。 白袍老者两掌轰出砖石,打掉了所有光线,同样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能凭借呼吸、衣袍摩擦等动静,准确无误判断出对手动作。 发现对方起手一刀,直接对着脖子来,白袍老者心中暗惊,看出对方绝非泛泛之辈,当即双掌合十,夹住了螭龙环首刀,以巧劲卸力拉向侧面,同时肩头猛靠,撞向来人怀中。 夜惊堂全力一刀突袭,被对方空手接白刃,心底闪过惊疑,但并未收刀,而是力从地起,腰身绷直,以‘熊精硬靠’之式,硬碰硬撞在了来人肩头。 轰隆—— 狭小地道内,两股澎湃至极的气劲炸开。 两人立足的地砖粉碎,闪电般的裂纹瞬间密布四面八方,飞扬的尘雾被气劲往两头冲散,眨眼就吞没了飞遁的东方离人,和另一头眼神惊悚的曹阿宁。 巨响声中,白袍老者脚步未动,身形却被硬撞了出去,双脚在地砖上搓出丈余长的凹槽。 哗—— 而夜惊堂拳脚功夫练的不久,内劲力量确实强上几分,但拳架子没有白袍老者那般不动如山,被撞得往后退数步,踩碎数块地砖。 踏踏踏—— 白袍老者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点,在裂纹扩散砖石即将砸下来之前,身形便如同虎扑,两掌以金龙合口之势,崩向夜惊堂胸腹。 虽然动作迅猛骇人,但老者出招自始至终都没带起半点动静,全身气劲皆汇于双掌之间。 而夜惊堂也感觉到来人技法强到匪夷所思,但明显后劲不足,不是老头子就是有暗伤。 眼见对方还敢钻空子,夜惊堂站稳瞬间,便右脚后拉,左手持刀横削,卡死来人身位,同时右拳紧握,浑身肌肉高耸,自后往前一拳轰出,如冲城巨炮般,正面轰在来人合拢的双掌之间。 轰隆—— 这一下正面对冲,威力远超方才的对撞。 刚刚从上方落下的碎砖,被震的粉碎,四散飞溅砸向周边石壁。 白袍老者合并冲出的双掌硬咬住拳头,双臂袖袍自袖口粉碎,气劲灌至胸腹,衣袍后背便直接炸开,连同束起的白发都飞散开来。 夜惊堂脚扎大地一拳冲出,右半边身体的衣服都被气劲震碎,露出了半件银色软甲,但这次下盘扎的极稳,撑住地面的右脚踩碎的石砖,身形却纹丝未动。 而白袍老者这次没能再站住,澎湃拳劲自双掌透体而入,置于身后的老腿终是没撑住,出现了弯折,而后就是势如山崩,整个人被一拳崩飞出去,飞向地道深处。 轰隆隆—— 彼此两次交手,不过砖墙炸裂的一瞬之间。 被破坏的地道从上方开始垮塌,继而砖石泥土砸下,堵死了中间。 夜惊堂一拳出手,碎砖泥土就已经砸到了身上,怕被活埋,当即收刀转身狂奔。 东方离人被连续两道后方吹来的气浪席卷,都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尽全力护着太后娘娘狂奔,刚跑出两步,身体就是一轻,被人拦腰搂起,夹在了胳肢窝下。 太后娘娘亦是如此,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发现身体失衡,连忙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第157章 你做什么? 第157章 你做什么? 轰隆隆—— 幽深地道内部,地动山摇的响动传出极远。 夜惊堂左手夹着笨笨,右手夹着太后娘娘,全力狂奔十余丈,后方连锁垮塌的砖石才停下,地道里的轰鸣也迅速平息。 从墙壁炸裂到地道垮塌,说起来也就一念之间,巨大变数之下,两个女子都没能搞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满心惊疑绷紧身体。 而此时前方也出现火折子的光亮,手提官刀的中年宫女迎面而来。 暗卫杨澜跟进来,只是防着夜惊堂图谋不轨,着实没料到这封闭两百年的地道里,能忽然爆发声势如此骇人的搏杀,错愕询问: “怎么回事儿?” 夜惊堂脚步未停,把太后娘娘直接递到杨澜怀里: “地道对面有人伏击,把地道打塌了。快出去。” 太后娘娘一直紧紧闭着双眸,听见声音发现自己没死,连忙抱住杨澜脖子。 东方离人听见说话声,压下了脸上的惊色,回头看向后方: “那边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武艺极高,技法大巧不工堪称无懈可击,但后劲不足,以前没遇见过。” 夜惊堂说话间横抱起东方离人,低头打量: “你伤势如何?” 东方离人本来没注意其他,听到这个,才发现腿上有点痛,她抱住夜惊堂的脖子,平静道: “被碎石擦了下,没大碍。” 四人快步奔行,稍微跑了片刻,就来到了中途的石室。 杨澜抱着太后娘娘进入宽大房间,发现出口的封门石砸下来了,脚步便是猛地一顿,而后又松了口气。 东方离人见出口被堵住,也惊了下,不过仔细看去,发现夜惊堂提前放了石墩子抵在下面,看夜惊堂的眼神儿都变了。 夜惊堂把东方离人放下,取来火折子,半蹲着打量,可以确定是刚才震动太大,导致封门石落下来了。 封门石宽三尺,被石墩子抵住,直接把石墩子砸裂开来,但还留有两尺左右的缝隙,勉强可以爬出去。 夜惊堂想了想,便准备钻进去查看。 但东方离人瞧见夜惊堂准备往万钧巨石下钻,连忙把他拉住: “你回来。这石头恐怕上万斤,万一砸下来,你当场就得被腰斩,别冒险。” 夜惊堂看着地面的裂痕,虽然觉得风险不大,但确实有,靖王和太后娘娘动作慢,不敢让她俩钻,就开口道: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叫人把封门石弄开。” “等等。” 杨澜是暗卫的小统领,武艺很高,但自认没把握两下打烂十几丈的地道。 本来她跟在后面,是防止夜惊堂色从胆边生大小通吃,但从刚才的短暂搏杀来看,夜惊堂真想通吃,估计连她这半老徐娘一块儿办了问题都不是很大。 杨澜自知武艺不如夜惊堂,要是地道另一头的强敌杀过来,她很难挡住,便放下了太后娘娘,翻身从过门石下一闪而过: “伱在此保护两位殿下,我去叫人过来。” 夜惊堂见此没再跟着过去,抬眼打量,确定这石室构造极为牢固后,转头打量两人的情况。 东方离人穿着银色胖头龙蟒裙,上半身衣服完好,但裙摆部分有很多空洞;太后娘娘亦是如此,不过被两人护着,情况要好很多。 夜惊堂仔细看了看,半蹲下来,撩起笨笨的裙子。 东方离人一愣,连忙后撤半步,压着裙子: “你做什么?” 太后娘娘轻声道:“给你治伤,还能做什么。”说着拉着东方离人在石室里的小石台旁坐了下来。 东方离人抿了抿嘴:“待会医女过来,让医女来就行了,你又不是郎中……” 夜惊堂把火折子放在石台边缘,握住东方离人的白色靴子,撩起裙摆查看。 东方离人穿着向来很正式,脚上是白色靴子,里面套着薄裤。 此时白色裤腿上,出现了几个破洞,腿侧擦伤了几处,还有几块被石子崩出来的乌青。 这种伤势,不说武人,放在寻常民夫身上都不算事儿;但放在自幼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上,看起来就有点触目惊心了。 夜惊堂小心取下鞋子,解开布袜的系绳,还没往下拉,东方离人就脸色一红,脚儿微微弓起: “哎……”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往向笨笨,并未说话,但意思估摸是——全身我都看干净了,还被毛毛蹭过…… 东方离人眼底满是异样,如果在私下里,被夜惊堂摸脚就算了;现在太后娘娘可在跟前…… 夜惊堂把布袜拉下,一只晶莹剔透的脚儿就出现在眼前,整体好似羊脂玉雕成,隐隐能透过白皙皮肤,看到血管纹路,手触碰时,脚指头还缩了缩。 东方离人维持贵气威仪的女王爷气态,但眼底明显有些窘迫,瞧见夜惊堂半蹲在面前,帮她卷起裤腿的温柔模样,她抿了抿嘴,想说两句话,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但东方离人还没开口,就发现夜惊堂从腰上取出了一个小瓶瓶,准备往她腿上倒…… “等等!” 东方离人心里的旖旎荡然无存,连忙道: “这疼不疼?” 夜惊堂动作一顿,坦诚道: “金创散,消毒止血化瘀,有点疼。” 东方离人本想摆出强者气态硬抗,但怕待会大呼小叫失了仪态,还是抬手在自己胸口点了两下,而后就身子一软倒在了太后肩膀上。 夜惊堂握着白皙温凉的脚儿,把白色药粉洒在小腿上,又撕下一截裙摆,把腿儿包住,左腿亦是如此,而后又看向大腿。 东方离人脸色红扑扑,四肢麻痹不能动,见状连忙开口: “大腿没伤。” 夜惊堂检查了下裙子表面,确实没破洞,望向了太后娘娘。 ?! 太后娘娘扶着离人,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夜惊堂摸离人脚,脸色有点发烫,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小眼神儿,都尽收眼底,心里还觉得挺有趣。 发现俊美无双的温柔护卫看过来,似乎也要对她这样,太后娘娘坐直几分: “嗯……本宫没事。” “怎么没事?裙子都破了……” 东方离人目光严肃,见四肢差不多恢复了,就弯身把太后娘娘的双腿捞起来,放在了腿上。 夜惊堂站起身,望向了别处。 东方离人撩起红色裙摆,雪白柔腻的小腿和脚踝就出现在眼前,她动作一顿,蹙眉道: “太后,你没穿裤子?” ?? 太后娘娘本来还觉得夜惊堂好君子,听见这话脸色顿时涨红,在东方离人肩膀拍了下: “胡说什么呢?本宫穿了!” 东方离人望着连袜子都没穿的小巧玉足,知道太后娘娘肯定和姐姐一样没穿裤子,但夜惊堂在场,也不好多说,只是帮太后解释: “夏天热,宫里的下衣比较短,你别胡思乱想。” 夜惊堂知道穿的大概率是和骆女侠、钰虎姑娘同款的蝴蝶结小裤裤,从侧面一拉就掉下来那种,心中暗叹,倒也没回头乱看。 东方离人握着宫鞋仔细检查太后娘娘的小腿,发现只有些许乌红和很浅的擦伤,连药都不用上,松了口气,用手轻轻揉按。 太后娘娘还是有点疼,不过并未说什么,保持端庄仪态,看向夜惊堂身上: “你的伤不重吧?” 夜惊堂看了下破破烂烂的衣袍: “我没事儿,完全没受伤。” 东方离人示意身侧:“你也包扎一下,有时间上药硬扛着算怎么回事儿。” 夜惊堂见还没人过来,就在笨笨身边坐下,翘着二郎腿,把裤腿撕开,自己上药。 东方离人揉着太后娘娘的小腿,想了想道: “夜惊堂,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一本老书记载的地道,里面怎么会有人,还正好被我们撞见……” 夜惊堂虽然消息来源不好解释,但在地道里碰上人,已经可以当证据了,他解释道: “我这两天,一直在追查竹籍街的命案,本想找建筑相关的书籍,结果和书铺掌柜闲聊的时候,发现了这本书,还听说邬王世子也是同好……” ? 太后娘娘眨了眨眸子:“东方胤好吃,没听说好色……他难不成对本宫有念想?” 东方离人把胡思乱想的太后娘娘按住,严肃道: “然后呢?昨天你跑去邬王府了?” 夜惊堂点了点头:“我没啥方向,就跑去邬王府看了看,结果发现邬王世子书房里,确实有这本书,挖地道那页,还有折痕……” 东方离人觉得夜惊堂胆子实在有点太大了,蹙眉道: “这能说明什么?” “我也只是怀疑,乱找的时候,发现邬王府的观景楼外,还有熔石油的痕迹,就想着邬王世子会不会在暗地里图谋不轨……” 太后娘娘莫名其妙道:“你因为东方胤看艳文异志,怀疑他图谋不轨?” 夜惊堂不太好解释推理路径,便随口解释: “我查案一直都是这么天马行空。我起初只是怀疑,我本以为这条地道早已废弃,邬王世子是在另挖地道;但今天进来,发现封了两百年地道有人在里面动工,那只能说明邬王世子发现了这地,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东方离人听了片刻,面色凝重,想了想道: “本王并非不信你,但这些消息,除开府上有熔石油的痕迹,其他全是无凭无据的猜想。如果换做寻常官吏,本王可以无理由抓来拷问,但东方胤是藩王世子,朝廷无凭无据严刑逼供,那就是想逼反邬王,圣上下旨都得被朝臣拦回去。” 夜惊堂知道这点,转眼看向垮塌的地道,有点头疼: “已经打草惊蛇,等把地道挖通,对方早就清理完痕迹了,想再找到证据恐怕不容易。” 东方离人道:“只要东方胤暗中图谋不轨,总能查到蛛丝马迹,本王出去就安排人手暗中调查。若真能坐实此事,记你首功……” 闲谈之间,封门石后方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夜惊堂见此起身,和赶来的宫人沟通起来…… …… 第158章 驱虎吞狼! 第158章 驱虎吞狼! 大内高手和宫人,从地道里赶来,先以石墩垫住封门石,而后以四根小臂粗的铁杆穿过,内外八名大内高手合力上抬,便把堵门的巨石抬了起来。 太后娘娘和东方离人在宫人护送下离开,夜惊堂则和几名暗卫一起,再度来到了垮塌的地道附近查看情况。 地道连锁坍塌,以夜惊堂的估算塌了十余丈,四十多米,并不算太长。 但上方土壤已经松动,在没有支撑加固的情况下擅自动工,挖不出几米就会被活埋。 往上方挖风险也大,万一捅穿护城河,地道里所有人都得被淹死。 夜惊堂研究片刻后,觉得术业有专攻,这种打孔勘探开隧道的活儿,还是得交给能工巧匠来干,当下转身离开了地道。 在地下忙活半天,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夜惊堂从福寿宫偏殿的房间里跃出,可见外面全是宫人,除开大内暗卫,还有几名黑衙总捕。 东方离人站在游廊间,给黑衙总捕安排着任务,发现夜惊堂出来,就来到跟前: “已经安排人搜查皇城周边的街巷,也让工部调了工匠过来勘察地道,查清楚估计需要点时间。” 说着还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件袍子,递给夜惊堂。 夜惊堂扯掉袈裟似得的半截衣裳,把宫廷侍卫的袍子套在身上,询问道: “另一头的入口,肯定不在街上。” 东方离人可能是怕夜惊堂走光,还站在面前挡着,帮忙系腰带: “本王自然知晓,但皇城周边王侯将相的宅邸扎堆,挨家挨户搜查地道,没事儿也得搜出事儿……” 东方离人仪态依旧贵气逼人,但低头给男子系腰带的动作,女友味十足,英气眉眼和勾人红唇,也距离男子下巴仅有咫尺。 夜惊堂被笨笨忽如其来的主动弄得一愣,正想婉拒自己来,又发现刚才在尘土飞扬的地道里狂奔,笨笨脸蛋儿上染了点灰尘,就抬起手指,在脸蛋儿上刮了下。 “……” 游廊中顿时死寂。 东方离人系腰带的动作顿住,抬起眼帘,看着明目张胆调戏她的俊气公子,眼底有些难以置信。 夜惊堂手指一顿,改为用袖子在笨笨的脸蛋儿上抹了抹: “有灰尘,我帮殿下擦擦……” 东方离人把乱擦脸的手抓住,身前的胖头龙鼓鼓,沉声道: “夜惊堂,你无法无天了是吧?逮住机会就冒犯本王,你以为本王真不会收拾你?” 夜惊堂示意后面的宫女暗卫: “此地人多眼杂,殿下注意仪态。” 伱还知道人多眼杂? 大庭广众摸本王脸蛋儿……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后,压下眼底火气,冷声道: “再有下次,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夜惊堂点头:“明白。” 东方离人这才作罢,继续询问: “接下来你可有安排?” 夜惊堂自己把衣服整理好,想了想: “地道挖通需要时间,贼子随时可能跑,我记着地道的大概路线,先从地表摸过去看看。至于邬王世子,殿下派人调查,如有需要,随时通知我。” 东方离人其实想让夜惊堂休息一下,但当前形势不明,夜惊堂又很能干,让夜惊堂休息了,她总不能指望黑衙一帮混子查案,就叮嘱道: “小心点,遇事儿不要自己硬上,先通知本王。” 夜惊堂点头,正想出发,心中一动,又询问道: “对了殿下,皇长子关在什么地方?” 东方离人疑惑道:“你怀疑贼子打皇长子的注意?” “凡事往最坏方面想罢了。”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才低声道: “软禁在城西的云宁侯府,周边就是皇城禁卫军的大营,秦文厉一直待在跟前。” “秦文厉是谁?” “八臂地藏。” 夜惊堂听到这个,轻轻点头,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多虑了。 八臂地藏是朝廷暴力机构的扛把子,能有把握按死的只有八大魁,余下武人基本上没法撼动,更不用说还有禁军协防。 而且地道走向再不明确,也在城东方向,皇长子在城西,位置南辕北辙。 既然地道的目标不是皇长子,那就比较难猜了。 夜惊堂猜不到意图,便和笨笨告辞,把刀挂在腰间,飞身而起,跃上了宫阁,按照记忆,往外摸索调查。刚穿过几间房子,还没离开寝殿的范围,忽然发现来到了福寿宫的后花园。 夜惊堂在墙头驻足,转眼看去,心心念念的千年银杏树,就在寝殿后花园的角落,树枝上挂着一架秋千,下方是树坛,外围铺着青石大砖。 而义父所说的鸣龙图,就在大砖下面! 夜惊堂心中一动,很想借此机会,浑水摸鱼以公谋私,把鸣龙图挖出来。 但仔细看去,却见身着深红凤裙的太后娘娘,和宫女红玉站在银杏树前面,手里拿着三炷香,正有模有样的鞠躬祭拜。 ? 夜惊堂眼神茫然,不清楚太后娘娘为什么在这里拜一棵树。 而手持香火祷告的太后娘娘,发现围墙上有人活动,便转眼望了过来,眼前微亮,看样子是要招手让他过去。 笨笨不在,夜惊堂可不敢和国色天香的太后娘娘接触,先行拱手一礼: “卑职正在调查地道走向,追寻贼子,惊扰太后之处,还请太后见谅。” 太后娘娘听见这话,自然是不好拉着夜惊堂嘘寒问暖了,关怀道: “辛苦了,行事要注意安全。今日你护驾有功,本宫日后再犒赏你。” “谢太后娘娘。” 夜惊堂在围墙上拱手一礼后,飞身越过了围墙,朝着皇城边缘而去。 而太后娘娘拿着三炷香,站在历尽千年岁月的银杏树下,举目眺望,直至身边的红玉用手在面前挥了挥,她才回过神来,继续拜起了能赐予她好运的树老爷…… 皇城规模很大,无数宫阁彼此串联,不熟悉的宫人都有可能迷路。 夜惊堂在宫阁上方穿行,说起来有点大逆不道,但手持自由出入宫闱的腰牌,也没遇到阻拦,依照记忆中的路线,在皇城里左兜右转了片刻,很快来到了东城墙。 城墙之外是御河,而后便是城东区,梧桐街、文德桥、乃至王侯将相的府邸,都在这一片城区。 夜惊堂哪怕身怀黑衙腰牌,也不可能无法无天到不经通报,穿过当朝宰相国公的后宅,只能暗中行事。 依照记忆约莫找了半个时辰后,夜惊堂在一座侍郎府上停了下来,能看到宅子里有很多家丁在检查房舍,而主人家则站在院子里讨论。 从交谈话语来看,是刚才地道垮塌的震动,传到了地面上,惊吓到了地面的住户。 地道走到这里就断了,接下来通向何方,根本摸不清楚,想找只能把地面挖开,这工程量比把垮塌的地道重建好还大,等完工痕迹早被抹干净了。 线索到此为止,夜惊堂站在高楼之巅,环视京城望不到边际的建筑群,眉头紧锁…… —— 与此同时,城东的一条小街上。 小街毗邻东市,附近就是十字大道,行人来往密集。 崩山虎王承景,做寻常商旅打扮,在街上闲逛,目光时而扫视骑马经过的年轻武人;弟弟王二则走在不远处。 王承景兄弟,从周家哪里接了杀人的买卖,叶四郎已经失了手,若夜惊堂再没办掉,那就等同于白忙活一场,还受了损伤。 但夜惊堂不是简单人物,虽然知道姓名、年纪等信息,但人很难找,这两天通过走访打听,只知道夜惊堂是京城一个商贾之家的少爷。 王承景本想过去堵路,结果发现夜惊堂根本不回天水桥,靠绑票引蛇出洞,夜惊堂肯定带一帮黑衙高手过来,该怎么把夜惊堂单独弄出来,倒是个麻烦事。 毫无头绪之下,王承景只能采用笨办法,守株待兔,在黑衙附近的街道上转悠,看能不能遇见夜惊堂路过,而后尾随找机会斩杀。 但他连夜惊堂的画像都没有,只知道二十多岁,身材颇高,长得非常俊,带着把刀,这个等法,无异于大海捞针。 沿街漫无目的转悠,王承景正愁眉不展之际,前方传来马车响动。 咕噜噜~ 他随意靠向街边避让,但马车经过时,却耳根微动,隐隐捕捉到了一句: “怎么可能是夜惊堂……” “那一刀错不了……” 老者和年轻人的交谈声。 王承景猛然回神,不动声色余光看去,却见身边经过的是一辆寻常商贾乘坐的小马车。 车厢不大,外面坐着个中年车夫,身形很是匀称,看起来是习武之人,警觉性极高,他有反应的瞬间,就把头转了过来。 王承景暗暗心惊,不过常年行走江湖,神色没有半点异议,只是随意打量街边,直至马车走远后,才眉头紧锁,转身缓步跟上。 王二靠在了跟前,疑惑询问: “找到人了?” “没有。不过那辆马车里,应该是被官府通缉的人,从语气来看,刚和夜惊堂交过手。” 王二没看出远去的马车有什么特殊,询问道: “咱们跟着马车,等夜惊堂过来抓贼?” 王承景点头:“马车上的人武艺很高,指不定能兵不血刃办完差事儿。” 王二略微琢磨,摇头道: “黑衙抓人,来到不一定是夜惊堂,来了肯定也来一大堆,咱们很难浑水摸鱼。而且马车上的人武艺太高的话,夜惊堂不一定找得到。” 王承景稍加思索:“这都不是问题。咱们先看看这马车在哪儿落脚,想办法把消息送到夜惊堂手上。夜惊堂接到线报,为了功劳肯定亲自来,等他们鹬蚌相争,咱们再待时而动……” “好计策……” …… —— 多谢【黑舌糖】【忘诗月】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笔歌墨舞】【飞奔的陆行鸟】【佐仓胡桃】【君璇玑】【小小小迷茫】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推荐月票! 这行字后加的,不算点币or2! 第159章 小道消息 第159章 小道消息 皇城内的动静,难被外人得知,天水桥的街巷间依旧宁静如常。 “知了——” “叽了~” 炎炎夏日闷热,裴家后宅内少有人走动,丫鬟多待在凉爽的游廊里聊着闲话。 中宅的茶厅里,摆着个从沙洲运来的寒瓜,也称西瓜,秀荷穿着薄裙在地毯上侧坐,用小刀把西瓜切成整齐的小块,旁边还放着个冰盒,里面是从地窖里取来的冰块。 毛茸茸的大鸟鸟,对西瓜并不陌生,但确实是头一次在夏天遇见冰块,懒洋洋的趴在窗台上,头上顶着块方形冰块,望着庭前绿树,满眼都是‘乐不思堂’的安逸。 裴湘君穿着淡黄色的夏裙,在美人榻上侧躺,手中团扇轻摇,虽然姿态像是悠闲的豪门少夫人,但脸蛋儿并不怎么开心。 出去一趟,赶路她跟在后面,狐媚子陪着惊堂。 遇上事儿她冲前头,还得护着狐媚子…… 打完她受伤了,狐媚子啥事儿没有,结果惊堂回来后,竟然都不登门嘘寒问暖一下…… 让鸟鸟过来有什么用,又不会说话,还可劲儿吃…… 虽然知道夜惊堂事情忙,肯定是抽不开时间过来,但裴湘君心里免不了还是有点小失落。 幽幽怨怨之际,门外传来响动,一个丫鬟跑到门口: “三娘,有客人来了。” 裴湘君眼神一喜,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夜惊堂不是客人,又有气无力的躺下了: “生意上的事儿,去找夫人,我休息两天。” 丫鬟眼神有点复杂:“是上次在门口和三娘吵架的姑娘……要不要我把她撵走?” 狐媚子?! 裴湘君一愣,坐起身来:“来者是客,懂不懂规矩,快把凝儿姑娘请进来。” “是。” …… 很快,游廊里响起脚步声。 身着青色夏裙的骆凝,打扮如小家碧玉走进后宅,背后还跟着书香小姐打扮的折云璃。 折云璃举止斯斯文文,行走间左右打量:“在外面还真没看出来,里面这么漂亮……叽!过来!” “叽叽~” 鸟鸟见状来了精神,连忙起身,把小冰块抓着,飞到折云璃肩膀上,往脖子上蹭,结果冰的折云璃一个激灵: “呀~!好冰,你一边去……” “叽叽……” 裴湘君知道骆凝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这个灵气十足的小姑娘,是平天教主的千金,没有怠慢,招呼道: “秀荷,快去陪着云璃姑娘。” 说着望向走过来的骆凝: “凝儿姑娘怎么来了?” 骆凝虽然气质清冷拒人千里,但在平天教当教主夫人操持内务,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虽然三娘不肯叫她一声凝儿姐,但前几天彼此共患难是事实,知道三娘背上有伤,不管不问未免太薄情。 本来骆凝以为夜惊堂早上会过来,但夜惊堂刚出门,就被黑衙的人叫走了,中午连饭都没回来吃,肯定来不了天水桥。 骆凝在家中闲着也没事儿,便过来探望一下,免得三娘觉得她和小贼薄情寡义。 骆凝待丫鬟出去后,在罗汉榻上坐下: “惊堂公务繁忙,没时间过来,我代他过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了?” “动气有点拉伤罢了,都好的差不多了。“ 裴湘君从桌上端起西瓜盘,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案上: “听街上的镖师说,惊堂最近在看宅子,我帮他看了一套,就在天水桥上面,三进大宅子,临河,环境很不错,待会你去看看。” 骆凝天天点晕云璃,自己都觉得枉为人母,确实在操心此事,意外道: “是吗?伱倒是有心……三进院,会不会大了点? “唉,就惊堂这人才,以后少说三五个红颜知己,宅子小了住不下又得换,还是一步到位的好。” “……” 骆凝觉得这个话题,聊着不怎么有趣,就站起身来,坐到了三娘跟前,抬手号脉,而后又拉开后衣领打量。 结果这一瞧,没瞧见脊背上的伤痕,反倒是被三娘背后的肚兜系绳吸引,觉得有点眼熟。 骆凝微微一愣,从肩头跃过看向衣襟,还用手儿挑起领口。 ? 裴湘君被动手动脚,莫名其妙,在骆凝乱来的手儿上轻拍了下: “你看什么呢?” 骆凝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还是看清,三娘穿着三角帕小肚兜,包着大团团,上面还绣着鸟鸟…… 骆凝眼神稍显古怪:“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私底下穿这么……这么大胆,真是……” 裴湘君低头瞄了眼,明白了骆凝的意思,把领口解开了几分,显出水云锦质地的小肚兜,笑盈盈道: “这是京城最新的款式,刚在王侯之家后宅流传开,虽然大胆了点,但穿着比寻常肚兜舒服太多,凝儿姑娘以前没见过吧?” “……” 骆凝看着三娘略显嘚瑟的模样,心头暗暗“呵~”了一声。 不过比谁内衣更骚气,好像不怎么合适,她对此只是轻轻点头: “确实挺好看。” 裴湘君面带笑意,本想再聊点女人家的私密话题,门外却再度传来响动。抬眼望去,却见秀荷又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三娘,刚才陈彪说,有人给镖局送了封信。” “嗯?” 裴湘君起身把信接过来打量,可见上面写着‘夜公子启’四个字,并没有特别之处。 “谁送的?” “不清楚,直接插在门口。” 裴湘君稍显疑惑,想把信打开看看,又怕这是惊堂某个江湖红颜知己的情书,看了惊堂不高兴,就吩咐道: “让鸟鸟去通知惊堂一声。” “好的……” …… —— 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 夜惊堂提着环首刀在城东转悠,沿途还在打量着街边的蛛丝马迹。 当前只知道地道和邬王世子有关,连大概目的和有多少人手都不清楚,这般寻找,无异于等着天上掉馅饼。 转了一整天没找到方向,地道里的贼子恐怕早就收拾好现场逃遁了,再找下去没意义。 夜惊堂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便找了个馆子吃饭,准备待会去邬王府看看,笨笨安排了高手在那边盯梢,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饭刚吃到一半,高空上忽然传来响动: “唳~” 鸟鸟的叫声。 夜惊堂耳根微动,走出饭馆抬眼打量,可见万里无云的青苍之下,有个小点在盘旋,看起来是在找他。 夜惊堂见此结了账,快步来到了高楼的屋脊上,招了招手,鸟鸟就从高空俯冲而下,稳稳当当落在了肩膀上,而后抬起翅膀: “叽!” 夜惊堂见指的是天水桥的方向,知道是三娘在找他,便扛着鸟鸟朝着天水桥赶去。 因为公务确实比较忙,夜惊堂并未走正门,直接从天水桥的建筑群上方掠过,落在了裴家后宅里。 下午天气凉快了,后宅中的女眷比较活跃,夜惊堂在房顶驻足,就看到折云璃和秀荷坐在小湖畔的美人靠上,拿着勺子和半个大西瓜。 鸟鸟见状,连忙飞了过去,沿途还“叽叽叽~”,看起来是在埋怨荷包蛋不仗义,竟然提前开吃。 夜惊堂并未去打扰,落在了三娘的庭院里,正想呼喊一声,却听见闺房之中传来低声对话: “你穿着是不是有点松?” “三娘,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负担太重只会影响身手……” “呵~江湖又不光是打打杀杀,还有揉揉捏捏……” ? 夜惊堂听出是凝儿和三娘的声音,不清楚两人在屋里做什么,就无声无息来到了闺房窗口,自窗户缝隙朝里面看去…… 门窗紧闭的闺房里,两个女子并肩站在铜镜前。 骆凝穿着白色薄裤,上半身是水云锦质地的小衣,小衣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款式和昨天的情趣款大同小异,但看起来是手工自制。 三娘站在跟前,也只穿着贴身薄裤,身前是‘鸟鸟要饭’的图案,因为资本雄厚,把本就圆的鸟鸟撑成了立体图案,丰腴曼妙的腰臀曲线净收眼底。 两个人虽然体态不尽相同,但月亮都很圆满,从背后看去…… ! 夜惊堂一眼望去,就觉得不对劲,迅速收回目光,退到了远处: “咳咳——” 闺房里顿时安静下来,继而就传出手忙脚乱的动静。 等待不过稍许,房门打开,仪态端庄的三娘,和气质出尘的冷艳女侠,相伴从里面走出来,神色都很凝重,看起来和刚刚商讨过事关江湖兴衰的大事儿似得。 夜惊堂站在庭院拐角,见状走上前询问: “凝儿,你怎么过来了。” “你又不着家,我过来探望一下。” 骆凝随口解释了句后,转身走向云璃所在的方向: “刚才有人给你送了封信,你看看。” “信?” 夜惊堂稍显不解,看向走过来的三娘。 裴湘君来到跟前,从袖子里取出信封: “信送到了镖局,是不是你在梁州招惹的姑娘找过来了?” 夜惊堂在梁州红河镇的时候,被义父管的相当严,边关的姑娘,也很难撼动他的定力,并没有什么昔日红颜。 他见状接过信封,打开一看——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上字数不多,并未透漏具体身份,只说自己是天水桥周边的小商户,昨天在西市的赌街消遣,发现某个赌档后的民宅里,无灯无火却时长有人出入,似乎带着弓弩。 裴湘君本来没想打量,但夜惊堂直接当面展开,忍不住还是瞄了两眼,发现信上的内容,莫名其妙: “三张弩即可判流刑,在京城携带,可是重罪……发现可疑行迹,应该去官府举报,怎么把信送你这儿来了?” 夜惊堂也颇为意外,仔细打量内容: “估计是附近的小商户,知道我在黑衙当差,才把信送到我这儿来。” 夜惊堂因为长得俊本事又大,陈彪整天瞎吹,天水桥周边的百姓无人不知;小百姓发现可疑动静,不认识官府中人的情况下,匿名送个消息并不算太突兀。 夜惊堂在查邬王世子的案子,对付的人都是高手,根本不会用弓弩等违禁品,这消息若是真的,也可能和邬王世子不挂钩。 但当前也没具体线索,有可疑线索,无论是鸿门宴还是真消息,总得去查证。 裴湘君知道夜惊堂接到线报,无论虚实,都得过去查证,提醒道: “不透露身份,又指名道姓把信送你手里,属于敌暗我明,当心中伏。我陪你一起去吧。” 夜惊堂目前算是‘义警’,调动黑衙人手得先请示笨笨,这种未经查证的小道消息,找一堆总捕跟着不合适,想了想道: “三娘伤还没好,我和凝儿过去看看就行了。”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在家闷着也没事儿,刚好活动活动,一起去吧。” 裴湘君说着就进入了闺房,开始换起了衣裳…… 第160章 江湖! 第160章 江湖! 日落西山,满城华灯初上。 东市游集街附近,居住的都是低层贩夫走卒,街道较为老旧,沿街全是杂物地摊,巷子里则是赌档暗窑。 虽然勾栏价格便宜,但档次放在京城实在太低,哪怕是刚入夜生意最好的时间点,老街上也没几个人,只能听到勾栏赌档里传来些许嘈杂。 一条赌巷后方的民宅,大门紧闭,过门石上沾着些许泥土,到了夜间基本没人从此地进过。 宅子内部很安静,白天负责挖地道的几个汉子,在房间里用热水清洗泼洒熔石油时沾染的油渍。 正屋之中的房门关着,徐白琳在椅子上就坐,手指轻敲扶手,脸色不是很好看。 曹阿宁则在面前来回踱步。 曹阿宁在宫里长大,又被曹公公教导,以前都是举止冷静从容不迫。 但经历一连串难以理解的怪事后,曹阿宁长期紧绷的心绪再难支撑,显出了歇斯底里的一面,不停低声说着: “停尸房撞见他,我算他料事如神;逃命被埋伏,我算他眼线多跑得快。无凭无据的,他怎么会查到的邬王府? “就算查到邬王府,一点蛛丝马迹没看到,他怎么找到的地道?找到地道就罢了,他凭什么和老拳魁打了个旗鼓相当?他有这本事,第一次凭啥让我逃走?……” 徐白琳也是今天,才从白袍老者口中确认,昨天潜入邬王府,一招败退南宫少烽的人,真是那阴魂不散的催命阎王。 夜惊堂这些天的动向,可以说是离奇到没法解释,不光曹阿宁满头雾水,徐白琳都感觉是见鬼了。 他们自认没有走漏任何风声,停尸房的事情过后,他们为防出事儿,都没敢在京城行动,只是偷偷跑去了广济一趟。 结果可好,几天不见,夜惊堂直接找上了他们背后的雇主,还差点在地道里人赃俱获。 这也就罢了,起初夜惊堂和曹阿宁略占上风,和他打明显弱势;这才几天不见,一掌打蒙南宫少烽;老拳魁去堵路,被两拳直接干愣了,这不离谱吗? 徐白琳思索了下:“夜惊堂能杀周怀礼,武艺肯定不俗,平日里可能在藏拙。至于料事如神……会不会是咱们这边出了叛徒,在通风报信?” 曹阿宁摇头:“下面人都是埋头干活,知道全盘计划的人,就我们几个和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不可能自爆,老拳魁今天才去地道,事前不清楚确切位置……” 曹阿宁说到这里,话锋一顿,看向了坐在屋里的徐白琳——徐白琳从始至终都参与,第一次和夜惊堂遭遇,还被夜惊堂激将,导致官府抓了个活口…… ?! 徐白琳神色微僵,继而面露怒色,一拍扶手: “你怀疑我给官府通风报信?上次不是我身手了得,已经被夜惊堂当街砍死,那阵仗能是假的?” “今日夜惊堂展现的功力在你之上,上次和你交手,明显有所保留……” “若非伱在停尸房被夜惊堂堵住,导致他咬着尾巴跟来,我能和夜惊堂交手?你先解释一下,你如何逃出的停尸房!” “……” 曹阿宁想了想也是,他知道的东西比徐白琳还多,如果说邬王这边有暗桩,那这个人最可能是他…… 徐白琳自己都被夜惊堂弄得疑神疑鬼,也没在意曹阿宁的起疑,开口道: “如果暗桩是你我二人,夜惊堂今天不可能从地道另一头过来打草惊蛇。如今熔石油已经泼了,今明两天必须藏好,如果再出岔子,导致功亏一篑,就是满盘皆输。” 曹阿宁根本摸不清夜惊堂如何追踪,觉得待在这里,有可能还被找上门,就开口道: “你我分开藏身,明天晚上汇合,再有情况独自逃遁,切勿冒然逃回驻地,以免被夜惊堂顺藤摸瓜一锅端。” 徐白琳点了点头,略微斟酌,又想起了什么,怒道: “夜惊堂都能单枪匹马和老拳魁过招了,君山台是死人不成?消息都给他们送了,这么久一点动静没有……” 曹阿宁想了想:“上次想借刀杀人,没说武艺这么高,君山台可能没感觉到压力,在想办法暗中运作……” “再暗中运作,也得有点水花,等夜惊堂把我们解决了,君山台才姗姗来迟,这不白送君山台一个消息……” “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先忙正事儿吧。” 徐白琳感觉君山台连‘养虎为患’的严重性都拎不清,实在对不起顶尖豪门的名号,但君山台毫无反应,他们也没办法,当下不再多说,提着黄布包裹的铁锏,离开了民宅。 曹阿宁在屋里负手踱步,看着门外的手下死忠,不知为何,看谁都像内鬼。 但正在用人之际,又不好挨个审查,寒手下的心,想了想便准备让院子里的四五个手下,就地散去自行藏匿,明日再碰头。 但曹阿宁刚走出大门,便听到外面的建筑群间,传来房舍垮塌的响动,以及金铁交击的声响。 哗啦—— 叮叮叮—— 曹阿宁脸色骤变,知道这阴魂不散的黑衙索命鬼又找来了,连去搭救的心思都生不起,当即飞身逃向了建筑群深处…… —— 太阳落下城墙,街巷间暗了下来,街边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巷弄里则昏暗无光,偶尔走过几个行色匆匆的赌客嫖虫。 夜惊堂身着黑色袍子,做寻常武人打扮,在巷子里缓步行走,注意着地面痕迹和来往行人。 此地是贫民区,三个江湖人走一起十分惹眼,为此骆凝和裴湘君只是等在巷口的马车里,以便随时驰援。 这片街区的巷子里,全是赌坊酒肆暗窑,房舍老旧又不隔音,些许勾栏为了勾搭色鬼,叫的还挺大声,骆凝和裴湘君武艺都不低,明显能听到巷子深处传来: “嗯嗯……好厉害……” “大不大……” 裴湘君以黑巾遮面,看不到表情,但眼底明显有点异样。 骆凝则眼神冷冰冰的,尽力不去回想小贼糟蹋她时的场景。 可能是有点无趣,裴湘君小声问了句: “凝儿,惊堂有没有对你说过这些荤话?” ?! 骆凝微微蹙眉,偏过头去没搭理,心中暗道:小贼糟蹋人,嘴都没闲下来过,不是亲嘴就是吃西瓜,哪有空说这些…… 两个女子挺尴尬,夜惊堂其实也差不多。 夜惊堂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大晚上走进花柳巷,还左顾右盼,有点阅历的人都知道是准备干啥。 在勾栏门槛揽客的窑姐儿,不时勾手招揽。夜惊堂也如同正常人的反应一样,迅速把目光望去别处,做出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继续行走。 接到的线报,说是可疑踪迹,出现在巷道后方的一间民宅里。 虽然距离还挺远,但夜惊堂为防被有心人‘请君入瓮’埋伏,走的很小心,让鸟鸟在高空侦查可疑动静,自己也一直倾听着巷子两侧房舍里的风吹草动,左手也时刻放在刀柄附近。 就这么走到巷道中段,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夜惊堂看向不远处两栋房舍之间的小道,想着从那里拐进去,就到了线报所至的民宅附近,结果看见一道人影,大大方方从里面转出,朝他这边走来。 人影身着土黄色布衣,做市井小民打扮,手里握着根用布包裹的长条,气态看起来像是在这里消遣的赌客,有点眼熟…… 徐白琳从一人宽的窄道里走出来,本来还在探查周边动静,刚转身走出两步,就发现昏暗巷道前方三十步开外,有个穿黑袍子的高个男子停住了脚步。 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但不倒苍松般的站姿,以及斜挂在左腰后面的黑色长条…… ?! 昏暗老巷内嘈杂不断,但气氛却在这一刻陷入死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徐白琳并未看清对面是谁,但已经撞鬼好多次,知道夜惊堂这黑衙阎王无处不在,第一时间就猜对了对方身份。 而夜惊堂则有点迟疑,毕竟光线太暗,对方又有所乔装,觉得熟悉但很难确认身份。 而且莫名其妙接到一条线报,而后真的迎面撞上正主,这若不是对方刻意引蛇出洞埋伏,那未免太离奇了。 两人相距半条老巷,对峙了一瞬。 徐白琳终究是江湖上的一方枭雄,心理素质过人,没有露出任何异样,自然而然走向旁边的赌档。 “阁下等等!” 夜惊堂开口叫住,结果前方的人影未曾停步,反而瞬间爆发,撞进了赌档门帘。 唰—— 夜惊堂几乎同一时刻动身,重踏泥土巷道疾驰而出,半途一脚抽在房舍外的半截石墙上。 嘭—— 石墙当中炸裂,几块砖头飞出,带着骇人破风声砸向赌档门帘。 其中一块砖头直接横着撕拉了赌档木墙,露出了里面尚无反应的几桌赌客。 哗啦—— 徐白琳见此脸色骤变,手腕轻翻,青钢锏已经落入手中,当空横扫撕裂了包裹的布匹,击碎了飞砖。 啪—— 巷道内霎时间尘土飞扬。 夜惊堂确定犯罪嫌疑人,未曾停步,一脚抽出后,腰间单刀出鞘。 呛啷—— 巷子里寒光一闪! 几乎是在砖头爆裂的同时,迅猛无比的刀光,已经来到徐白琳面前。 徐白琳本来今天听说夜惊堂和老拳魁打了个有来有回,他还以为是老拳魁年纪太大不行了。 瞧见这和前些日子判若两人的骇人刀锋,他才惊觉夜惊堂确实是功力暴涨了一大截。 好在以前和夜惊堂有交手经验,八步狂刀为了追求极限速度,招式变化空间又不大。 徐白琳察觉不妙,已经先行一步把铁锏横置身前。 铛—— 刀锋撕裂夜幕,自暗巷一闪而过。 外人看去,就好似一道闪电般的白芒,猝然从原地激射而至,直接撞在徐白琳胸口。 而徐白琳连一瞬都没站住,整个人以相同速度被轰出去,身在空中,便抬起铁锏,准备去接环环相扣的第二刀。 但夜惊堂一刀出手,并未连招,而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收,飞身跃上了房顶,扫视周边,以免被暗藏之人伏击。 哗啦啦—— 转瞬间,巷子里碎木横飞,响起无数男女的尖叫。 徐白琳双脚落地,还保持着格挡之姿,眼见夜惊堂没补刀,毫不迟疑转身狂奔飞遁。 夜惊堂发现周边没人伏击,远处还传来远遁的破风响动,便知道真挖到了徐白琳等人的藏身之所,当即大喝: “盯住逃遁之人,切勿轻易接敌!” 从车厢里冲出来的骆凝和裴湘君,见状迅速飞身跃上房舍。 夜惊堂说话同时,已经提刀飞驰过屋顶,追向试图逃逸的徐白琳。 徐白琳本就没啥战斗欲望,瞧见后方还有黑衙高手,直接放弃了和曹阿宁汇合的想法,往城墙方向飞遁,沿途右脚踢飞砖瓦,砸向巷道里跑动的平民。 “啊——” 几个跑动的百姓,当即被砸的倒地头上见血。 夜惊堂见状暴怒,不可能不管不顾,身形暴起如黑色闪电,在巷道左右游移,用刀锋和碎石拦下瓦片。 老旧街区内砖石横飞,尖叫声冲天,宛如忽然炸锅的沸水。 徐白琳靠制造混乱脱身,虽然没半点道义,但此法对付朝廷捕快确实好用。 砖石都砸向远方,夜惊堂纵然身法超绝,左右横跳的情况下,也必然被迅速拉开距离。 夜惊堂知道继续追,徐白琳只会狗急跳墙乱杀人,当下想要停步转身,去追另一头的贼子。 但让夜惊堂和徐白琳都没想到的是,两人刚拉开些许距离,一只穿云利箭,就从暗处激射而出,直射向徐白琳下一步落点! 咻—— 徐白琳措不及防,凌空收腿,一锏砸断射向双腿的暗箭,狂奔的身形也因此稍有停顿,落向青石老街。 噗通! 虽然徐白琳落地后就弹起,但夜惊堂反应可不慢,暗箭袭来,就知道徐白琳必躲,身形已经冲到了老街之上,持刀蓄势待发。 徐白琳虽然不惧怕远处射来的暗箭,但格挡箭矢必然会干扰身法,在被夜惊堂追杀的情况下,这几乎是要命的事情,起身后就迅速腾挪,背靠一栋酒楼的廊柱,卡死箭士视野,面向夜惊堂如临大敌。 夜惊堂本以为是黑衙的捕快在暗中放箭拦截,还想再度强攻,但脚步一动,又觉得不对。 踏踏踏…… 街道侧面传来两道急促脚步,从方向来看,是在往他背后绕。 ?? 夜惊堂察觉不对头,当即竖刀立在身前,余光锁死酒楼外的徐白琳和后方巷口。 徐白琳也有点懵逼,见对方不堵自己后路想跑,但又怕另有埋伏,只能仔细感知周边情况。 踏踏踏—— 不过刹那之间,一个矮壮汉子,就从巷子里滚了出来,手持铁盾单刀,半蹲在老街上,锁住前方的夜惊堂。 而另一名身材稍高的男子,则落在了房顶,左手持强弓,右手是一杆七尺长枪,现身后就把长枪靠在腿上,把箭搭在了强弓之上。 “……” 月下老街,陷入死寂。 夜惊堂并不瞎,从这两人体型和搭配上,认出了这俩货,是前几天在抱元门刺杀他的专业杀手,心中有点疑惑——他叶四郎的身份,是怎么被这两人发现的? 徐白琳则相当懵逼,看着上方持强弓的黑衣人,略微回忆,错愕询问: “崩山虎?你当了朝廷走狗?!” 王承景兄弟是燕地游侠,徐白琳则是天南游侠,虽然徐白琳名望更大,但王家兄弟从来都是二打一,综合实力很高,彼此江湖地位半斤八两,常年在江湖走动,互相听说并不奇怪。 王承景刚才就是认出了徐白琳,才出箭拦路,对此开口回应: “非也。接了个活儿,取此子人头。” ?! 徐白琳听见这话,脸都青了: “你们来杀他,射老子作甚?没看见老子在被他追杀?” 王二持盾目光谨慎:“此子武艺看起来不低,对你还有杀心。我兄弟二人助你做掉此子。” “我做你娘!” 徐白琳岂能不明白,这俩人让他当炮灰打前排的意思,当下转身就想走。 咻—— 刚刚踏出一步,房舍上的王承景直接开弓搭箭,射向徐白琳去路,箭矢在半空便爆开,化为千百根毒针。 飒飒飒—— 徐白琳脸色骤变,飞身躲回了廊柱之后,怒目道: “王大王二,你们他娘脑子进屎了不成?” 夜惊堂也有点蒙圈儿,谨慎提防的同时,蹙眉询问: “徐白琳藏在这里的线报,是你俩提供的?” 王承景相当坦诚:“起初不知道是徐白琳,不然会提前和他商量商量。” “你狗日的点老子?!” 徐白琳听见这话,脑壳血管差点气炸。 王承景平淡道:“是又如何?你不帮忙,我兄弟二人大可先把你打伤遁走,夜惊堂肯定追你,不会来追我兄弟二人。” “你!” 徐白琳气的满头青筋,转头道: “夜惊堂,这俩是君山台请来的杀手,要取你人头。我只想脱身,不敢和你缠斗,你最好防着他们俩。” 王二闻言有些疑惑,询问道: “你从何处知道,我俩是君山台请的人?” 徐白琳怒骂道:“夜惊堂的消息是老子送去君山台的,你们俩憨货能干就干,不干就滚!” “我只认雇主,不认你。” 王承景再次开弓,指向酒楼廊柱: “再拖片刻,黑衙总捕便全来了,你不帮我兄弟二人对付此子,就帮我兄弟二人殿后,你自己选。” “……” 徐白琳知道这俩憨批进退自如,想让他当炮灰打头阵,他根本拖不起,没得选。 三人合力的情况下,确实有把握搞死夜惊堂,徐白琳咬牙怒喝一声,从廊柱后冲出,身形如同出林猛虎。 王承虎当即调转箭锋,指向夜惊堂。 咻—— 啪! 羽箭当空炸开,化为千百根飞针。 夜惊堂见状反应奇快,身形暴闪,几乎是在老街上横移,躲开飞针的瞬间,右脚便是一记侧踹。 咚—— 王二手持单刀顶盾前压,以防夜惊堂逃遁,对方直接冲过来,着实把他惊了下,手中刀刚抬起,左手圆盾上便传来骇人巨力。 轰隆—— 一击之下,身材矮壮的王二,当即连人带盾后仰,摔在了街面上,滑出数丈。 夜惊堂自盾上借力,身形闪电般折返,几乎擦着无数飞针尾端掠过,双手持刀前斩。 徐白琳手持重锏,力道相当刚猛,但速度真跟不上用轻刀的夜惊堂,面对突袭迅速顿足,双手持锏往前横扫。 嚓—— 街面火花四溅,夹在雷鸣般的爆响。 双刃相接瞬间,夜惊堂手中刀就偏转带上了角度,从铁锏上擦过。 换做上次,徐白琳手中重锏很难被撼动,但这次却不然,徐白琳只觉一锏砸在了坚不可摧的斜坡上,未能撼动长刀,反倒是在惯性作用下往上打了漂,从夜惊堂上方扫过。 便是这刹那失算,刀锋已经入了怀。 夜惊堂压刀前刺,直取徐白琳咽喉,虽然徐白琳反应迅猛侧闪,依旧在胸口带出了一条血痕。 嚓~ 血水飞溅! 徐白琳心神惊悚,知道夜惊堂和上次已经不是一个人,当即想飞身后撤,但刚退出一步,刀光便再度压来。 铛、铛、铛—— 仅是王二翻身弹起的刹那,连贯三刀已经落下。 徐白琳一步退步步退,第二刀已经站不住,被劈了个趔趄,第三刀便在迅猛之际的刀势下,被砍得倒飞出去。 徐白琳知道和八步狂刀打到这局面是什么效果,尚未摔在地面,铁锏已经挡在上方,同时怒骂: “你他娘还看!” 王承景本来的打算,是当渔翁,钻空子给夜惊堂一下。 但着实没料到徐白琳这么不顶用,一个照面就被八步狂刀压死了。 眼见夜惊堂追击,王承景开弓搭箭射向徐白琳落点,同时踢出身侧七尺长枪,身形跟着枪尾冲出。 飒—— 夜惊堂一直注意着背后,听见响动就抽刀回闪。 王承景身在半空便抓住了枪尾,眼见夜惊堂从正面突袭,单手猛抖,枪身便发出一声爆响,雪亮枪锋旋转抖动,红缨带起重影,直刺夜惊堂胸腹。 夜惊堂本来想靠骇人速度单刀近枪,但出手就发现,这上次用长鞭的杀手,还是个玩枪的行家,风险有点大,直接一脚踏在地面。 嘭—— 老旧街砖炸裂,王承景一枪出手,面前已经没人了。 夜惊堂身法如同鬼魅,避开枪锋,闪到刚刚起身的王二近前,单刀架开王二劈出的一刀,肩头借前冲之势,撞在了圆盾上。 王二武艺不如兄长,下意识顶盾对冲,盾上山崩般的力道传来,当即后悔。 轰隆—— 老街上的几丈沙尘被气劲冲散,身形矮壮的王二,被撞的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往后飞去。 夜惊堂撞出瞬间,就用手扣住了铁盾边缘,致使盾牌墙停在原地,飞出去的王二,左臂当即传出‘咔——’的一声脆响,袖袍被扯烂,包扎好的肩头伤口也被撕裂,当即喷出了血水。 呲~ 夜惊堂动作行云流水,撞飞王二同时,已经回身猛甩,把圆盾丢向后方。 呼—— 铁质圆盾,如同横飞的磨盘,在半空带起沉闷呼啸。 王承景提枪追来,见状双手托枪往上一崩,枪头砸在圆盾上,竟是把圆盾崩成了凹面,往高空弹去。 但也在这一瞬间,身随盾走的夜惊堂,以刀锋架住枪杆,钻入长枪空档,待王承景急步后撤之时,左手抓住枪杆,螭龙环首刀直接掷出,劈向王承景面门。 唰—— 王承景脸色骤变,身形后仰躲闪,依旧被旋转的刀锋,在肩头削出一条血口。 徐白琳翻身而起,本想合力绞杀,哪想刚跨出两步,前面的王承景就身形侧移,一把飞旋的长刀,直接对着面门劈来。 铛—— 这忽如其来的一下,把徐白琳惊的寒毛倒竖,直接一锏扫开。 而夜惊堂抓住枪杆的同时,右腿已经抬起,一记刚猛至极的侧踹,落在王承景腰腹,瞬间把王承景踹成了弓腰的虾米。 轰—— 王二飞出去尚未落地,王承景便往另一头飞去,长枪脱手,后背直接砸向徐白琳。 徐白琳反应极快,一手肘撞在王承景腰侧,把人砸开。 但王承景身形移开的瞬间,徐白琳瞳孔便猛地一缩,瞧见了一道黑袍人影,大步狂奔到了近前,双手持枪绕至身后,气劲暴起的刹那,七尺长枪已经崩成了半月! 轰隆—— 月下老街,响起一声闷雷,继而沙尘四起! 夜惊堂一枪劈出,身前老旧街砖,便被轰出来一条长槽。 徐白琳也算名不虚传,仓促之际的情况下,依旧把铁锏架在了枪头末端,没被一枪崩碎脑壳。 但身体根本没法站住,枪锋蕴含的强劲力道,犹如强龙直撞胸腹,把徐白琳砸的半截腿陷入街面,继而整个人犁地般,铲翻了几丈老街,衣袍粉碎,半途口鼻间就咳出血水。 嘭嘭嘭—— 连续三声闷响。 交手不过一瞬之间,合围的三人,便往三个方向飞出去。 徐白琳最先落地;王承虎撞烂了侧面的酒楼墙壁;而王二因为吃的招式特殊,被先撞上半空在摔下,竟是最后才摔在街面上,滚出去几圈儿。 当当当—— 被崩上半空的圆盾,稍后落地又弹起。 夜惊堂瞬间爆发过后,浑身沸腾气血冲的他有点头晕,三面都是敌人不好找主攻方向,就提着长枪摸了把脸,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怒声道: “来!有种继续!” 王二飞的最远,但除开胳膊伤口撕裂,并未受什么伤,翻身爬起就瞧见大哥不见了,徐白琳摔在地上,愣在了原地。 徐白琳在地面滑出老远停下后,就迅速撑着铁锏站起,眼神不可思议。 而王承景胸腹正中一记侧踹,受伤最重,没被踹断腰椎已经属于体格强健异于常人,洞穿酒楼墙壁后,摔在地上第一时间硬没爬起来,嘴里含着血沫,难以置信道: “你是叶四郎?!” 夜惊堂心跳的和蛮牛一样,浑身肌肉都在抖动,扫视一圈,发现三娘听见动静已经驰援而来,便提枪大步杀向徐白琳。 徐白琳被震出了内伤,瞧见夜惊堂转了一圈儿还是准备打他,脸色一白,怒骂道: “王承景,我干你娘!” 说话间掉头狂奔。 夜惊堂并未受伤,身法不受半点影响。彼此搏杀,老街上的百姓该躲的也早就躲开了。 徐白琳没法制造混乱阻碍,又受了内伤,哪里跑得过,亡命奔逃不过数十步,后方便响起凄厉破风声。 飒—— 徐白琳毛骨悚然,飞身侧闪,一锏扫在枪锋之上。 铛—— 夜惊堂单枪直入,刺空瞬间,便是一记横扫,砸向徐白琳腰腹。 轰隆—— 徐白琳以铁锏挡住横扫,身形当即在街面画出直角,横飞出去撞穿了街边房舍,身在半空就用来了记‘撒手锏’,掷向夜惊堂面门。 这是用锏高手搏命的招式,兵器一丢便任人宰割,威力相当之大。 但夜惊堂都打到这地步了,岂会不防着对方这一手,察觉徐白琳气息不对,就飞身侧闪,下一刻劲风就从面前呼啸而过,刮得脸颊脸颊生疼。 擦擦擦—— 重锏穿入房舍,在建筑群间带出一串爆响,不知穿出去了多远。 夜惊堂瞬间回身,眼见徐白琳想跃上房舍逃遁,身形暴起抬手便是一枪,扎在了徐白琳后腰。 嚓—— 枪锋透体而过! 刚刚跃起的徐白琳,砸在了墙壁之上,直接面向墙壁被钉在了房舍中间。 “等等!” 一声夹杂闷哼的短促急呵! 夜惊堂只需转动枪锋,就能搅碎徐白琳腰腹,但并未动手,而是抽出了枪锋。 嚓—— 徐白琳当即落下,摔在了地面上,腹部贯穿伤血如泉涌,眼神依旧狠辣。 夜惊堂抬枪指向徐白琳: “老实交代案情,让你死个痛快。” 徐白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儿,被抓住无非死当场和凌迟的区别,根本没求饶的意思,他看着夜惊堂,强忍剧痛咬牙道: “闯荡江湖,本就是把脑袋挂裤腰带上,死在你手,算我技不如人,但你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你到底如何查到这里的?” 夜惊堂见徐白琳死到临头还问这个,就知道对方报了死志,不会求饶用情报换命。 夜惊堂稍加思索,见三娘和骆女侠正在痛打专业杀手,黑衙之人尚未赶来,就收起了枪锋,抹了把脸: “‘游身掌’是曹公公和南山铁卦张横谷一起开创,你同伙会游身掌,却不是张横谷徒弟,那只能和曹公公有关。恰好邬王去年联系过平天教,说起共谋大业的事儿,我怀疑到邬王身上并不难。” 徐白琳听的这个,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但马上又不解道: “你为何知道游身掌是曹公公和张横谷一起开创?还有邬王秘密联络平天教主,你从何处得知?” 夜惊堂把枪插在地上,叹了口气: “燕魂不灭,烈志平天。” ?! 徐白琳听见此言,眼神错愕,作为天南游侠,他自然知道这句大逆口号: “你是平天教的人?!” 夜惊堂点头:“我是平天教的护法,来京城当暗桩,需要积累功劳,取得靖王和女帝的信任,为教主复辟大燕做准备。” 你娘的! 徐白琳听到这消息,都惊呆了。 但仔细一想,只有这个情况,能解释夜惊堂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只有平天教主才知道的秘闻,武艺还这么离谱…… 搞半天是平天教主在背后运作…… 念及此处,徐白琳直接崩溃了! 藏身之处被自己借的刀点了,还被借的刀当刀使就罢了。 明争暗斗这么多天,到头来朝廷屁事没干,是另一波反贼,在追着他们打…… 这不是让他死不瞑目吗?! 徐白琳想清楚原委后,怒火中烧: “你平天教是反贼,老子也是谋逆。邬王上门请人,你们不帮忙也罢,还帮着朝廷搞我们,你们脑壳也和那两憨批一样进水了不成?” 夜惊堂摇头:“邬王处于三战之地,根本没法成事儿,我平天教不可能把宝压在你们身上。” “那你们也不能落井下石呀!都是造反!我们窝里斗,岂不是让朝廷坐收渔翁之利?!” “邬王不可能成事儿,我需要功劳在朝廷立足,你们是大功一件,不打你们打谁?已经给你说明白了,下辈子……” “等等!” 徐白琳发现夜惊堂是一路人,求生欲当时就起来了,低声道: “你信我一次。我们事儿还有几天就能办成,只要把废帝接到邬州,邬王就能借势起兵;不管邬王能不能成事儿,都是祸乱大魏,对你平天教复国大计没任何坏处。你这个节骨眼上搞我们,立下功劳,也无非被靖王赏识,利益哪有挑起诸王之乱大?” 夜惊堂摇了摇头:“废帝保护很严密,你们不可能把人接走。我防患于未然,不比出了事儿亡羊补牢功劳大?” 徐白琳吸了口气,想给夜惊堂讲讲他们准备如何运作,把废帝从云宁侯府弄出来。 但话到嘴边,徐白琳又觉得不对,谨慎望着夜惊堂: “你给我两天时间,我们定能把废帝接走。” 夜惊堂抬起枪锋,摇头: “我知道你不信我,不会说实情;在没有把握确定你们能成事的情况下,为防身份暴露,我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 徐白琳咬了咬牙,虽然觉得夜惊堂和平天教关系不假,很想把计划全盘托出拉拢,但理智最终还是压住了求生欲,开口道: “邬王当年救过我一命,我信不过你……” 噗—— 枪锋自喉头一穿而过。 徐白琳瞪大眼睛,用手抓住枪头,死死盯着夜惊堂,鞋子在地上蹭了蹭挣扎。 夜惊堂眼神平淡:“我确实是平天教的人,必须灭口。不过你也死有余辜,下辈子记得当个好人,别再滥杀无辜。” 徐白琳死死盯着夜惊堂,神识涣散前,眼底依旧流露出不甘。 毕竟被朝廷打死,是罪有应得,但被平天教的同行当了投名状,实在让人没法瞑目…… ———— 下面字是后加的,不算点币or2! 一万三千字,算还两章吧or2! 说出来大伙儿可能不信,这几天小区封着,阿关自己做炒米饭,结果炒的太硬,一口下去把后槽牙崩碎了,还好前几天感冒开了点去痛片,唉…… —— 推荐一本新人新书《双月之不科学游戏》,推荐语: 这个游戏不对劲! 第161章 闲话家常 第161章 闲话家常 游街街周边陷入死寂,几栋无人照看的赌档,燃起了熊熊火光。 满是断壁残垣的老街上,徐白琳垂首靠在围墙下,血水慢慢淌下台阶。 夜惊堂确定死透后,转身走向街道尽头,途中捡起了插在地上的螭龙环首刀,收入腰间。 风波持续不久,无数捕快此时才从房舍上赶来。 三娘怕身份暴露,提前回了马车。骆凝则面蒙纱巾,三尺青锋斜持手中,站在两人侧面。 王二趴在地上没了声息;王承景本来就伤势很重,被照顾也最多,口鼻渗血,身上血迹斑斑倒在了一旁,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见夜惊堂过来,骆凝提剑道: “是燕州二王,怎么处理?” 夜惊堂瞧见这俩憨批杀手,连续杀‘叶四郎’和‘夜惊堂’,就知道背后是周家,君山台不会想着同时除掉他这两个身份,但根据徐白琳的口供,这事儿和君山台也脱不开关系。 “暗中买凶杀官,形同造反,这俩是人证,交给黑衙先审审,看能不能挖出点东西。你和三娘没受伤吧?” “这两人已经被你打伤,我没怎么动手,三娘一个人就把他们放翻了。” 骆凝收起佩剑,转眼打量夜惊堂,见他满身汗气,就拿出手绢帮他擦了擦脸颊。 夜惊堂被媳妇呵护,心头自然一暖,抬眼望去,见无数官差还没过来,便迅速把骆凝的青色面纱撩起来,低头在红唇上啵了口,手还在大月亮上捏了把,五指都陷入柔腻之间。 ?! 骆凝措不及防被啵了个结实,双眸微瞪,有些恼火的在夜惊堂唇上轻咬了下,而后退开:“你这小贼真是……”抬手擦了擦唇角,转身快步跑回了马车。 夜惊堂目送媳妇羞答答离去后,取出了黑衙腰牌,来到街口和捕快交涉,开始收拾残局。 三娘和凝儿怕他出事儿,赶过来驰援,其他四散而逃的贼子肯定没法追,只有鸟鸟跟了过去,能不能找到藏身之所挺难说。 虽然没留下人,但在民宅中发现了点线索——有几件换掉的衣裳,和满是油渍的洗澡水,不出意外熔石油已经泼了,今明两天肯定会出现意外事件。 夜惊堂可以确定对方的目标是废帝,这个消息得尽快通知笨笨,从黑衙总捕口中得知,靖王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便先行来到了马车上。 一场动乱过后,原本暧昧声响不断的街区再无动静,街上也没了行人,裴家的马车,孤零零停在路边。 夜惊堂来到马车跟前,便听到车厢里传来声响: “伱手好重,能不能轻点?惊堂上药一点都不疼~” “他是摸你,我是正儿八经推拿,能一样?刚才和武疯子似得,一杆大枪耍的我都不敢近身,现在成娇娇小姐了?” “那是打架,你以为都和你一样,窝里横的不行,打架只会左右横跳,不知道在干些啥……” “你……” …… 夜惊堂挑起门帘,抬眼就看到宽大车厢里,点着烛火。 骆凝坐在软榻边缘,左手里拿着玉龙膏,正在给三娘上药。 三娘则抱着软枕趴在软榻上,贴身武服已经解开,露出了光洁脊背和腰线,沿着脊柱有一线红痕,侧面还能看到被压扁的两大团儿…… (⊙_⊙;) 夜惊堂眼睛张大了几分,迅速把帘子合上: “在治伤呀……伤势如何?” 裴湘君听见动静,正想迅速把衣服拉上,发现惊堂很君子的退出去了,就没动,柔声道: “没事儿,小伤罢了。” “没事你刚才抱怨个什么?” 骆凝被有点战功就在她面前嘚瑟的三娘气的不轻,见夜惊堂来了,就放下玉龙膏: “你来给她上药,我懒得伺候她。” 裴湘君一愣,脸色发红回头:“胡说什么?你又没中药,我是女子……” 啪~ 骆凝和收拾云璃似的,抬手拍了下,在大月亮上带起波纹涟漪: “那你就别闹着说我手重,疼就憋着。” 裴湘君回头恼火道:“你有毛病不成?本事不行,打自家人倒是挺狠……” “趴好!” …… 夜惊堂坐在车厢外有些好笑,也没尝试跑进去打圆场,只是靠在车厢外,听着两个女子吵嘴。 就这么在街上坐了一小会儿,主街上传来车马响动。 一辆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疾驰而来,黑衙捕快在前方开道,身着银色蟒服的东方离人,直接站在了车厢外遥遥眺望。 骆凝挑起车帘,瞧见英气逼人的女王爷,心头怪怪的,询问道: “我先送三娘回去,你今晚回不回来?” 夜惊堂晚上自然想回家陪媳妇,但实际情况可能不允许,他跳下马车: “贼子把熔石油泼了,指不定哪儿出事,今明两天很难回家。你要不就住在三娘家里吧,我现在是贼子的眼中钉,被人找到双桂巷也说不准。” 裴湘君略作坐起身,把车窗挑开一条缝: “你当心些,有事儿就让鸟鸟来叫人,我没什么大碍。” 骆凝轻心头有点担心,稍作迟疑,又道: “你抽时间,还是回来个把时辰,我给你调理下身体。” “呵呵……” 夜惊堂含笑答应,轻拍马匹,让裴家的马车自行归家后,转身快步来到了街口。 ———— 奢华车辇在街口停下,东方离人就从车上跃下,落在了街边,打量被绑住了两个活口和徐白琳的尸体。 瞧见夜惊堂快步走来,东方离人眼神颇为讶异,来到跟前先打量夜惊堂有没有受伤,询问道: “你怎么找到徐白琳的?” 夜惊堂抬手示意躺在地上的王大王二: “徐白琳为了借刀杀人,把我会八步狂刀的消息送给了君山台;君山台可能是想借刀杀人,把消息给了周家;周家请了这俩货,这俩货来京城又撞见了徐白琳,想把徐白琳当刀使,然后就全落网了。” “……?” 东方离人娥眉轻蹙,稍微回味了下,才捋清楚脉络,半信半疑: “是吗……你单枪匹马,怎么把这三人打趴下的?” “我就弄死了徐白琳,这俩人是红花楼的人帮忙擒下。” 夜惊堂解释一句后,抬手扶着笨笨的后背,把她往马车上推: “我有点事儿要禀报殿下,咱们去马车上说。” 东方离人觉得这动作相当冒犯,但堂堂大人这么厉害,她凶都不好意思凶,就没计较,脚尖轻点跃起,进入了车厢里,在榻上坐下,亲自给夜惊堂倒茶。 夜惊堂在窗口旁坐下,稍作斟酌词句后,说道: “贼子四散而逃,没抓到活口。不过我可以确认,邬王的目标是云宁侯府里的皇长子,而且熔石油已经泼了,殿下务必加强戒备,别被贼子得了手。” 东方离人端起清茶,递到夜惊堂手里,略显意外: “徐白琳被一枪封喉,你怎么问出的消息?” 夜惊堂不好说‘反贼内讧’的事儿,只是含糊道: “我一枪捅腰上,逼问情报,徐白琳试图拉拢我,说这两天就能把废帝弄出京城,助邬王起兵,事成封我当侯爷。我一走神儿,他就起了杀心,想拼死反扑,然后我顺手一枪就过去了。嗯……确实该留活口的。” 东方离人看街上乱七八糟的战痕,就知道战况有多激烈,心弦紧绷的情况下反应过激很正常,对此很理解的道: “情报是其次,一切还是以个人安危为重。这消息确定属实,不是徐白琳随口瞎编?” “我看出说的绝对是真话,但具体计划没能问出来。” 东方离人若有所思点头,对着车厢外的黑衙捕快吩咐,让马车直接前往城西,而后望向堂堂大人: “从竹籍街命案,单枪匹马一路查到这里,可谓屡建奇功,等此案了结,本王亲自上书圣上给你请赏,你想要什么赏赐?封你个云中侯?” 云中侯是大魏的虚封爵位,只有荣誉,没有饷禄食邑,也没法世袭,和‘君山侯’这种开国侯是两个概念。但出门在外可以吹自己是侯爷,对寻常人来说依旧是梦寐以求的荣耀。 夜惊堂到现在还在租房子,也没土地,理论上来讲属于平民中的‘流氓’阶层,这个赏赐无疑很大。 但夜惊堂江湖出身,更向往‘武魁’之类的荣誉,对此摇头一笑: “封爵就不必了,我这也是给殿下还债,受之有愧。殿下真要奖励我……” 夜惊堂说道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近几分: “宫女钰虎的事儿,真没得商量?” ?! 东方离人赞许的目光一冷,吸了口气,胖头龙在眼前肉眼可见的臌胀。 夜惊堂微微抬手:“我随口说说罢了,不行自然不能勉强。嗯……仇天合呢?我学了天合刀,发现这刀法是真精妙,手中无刀心中有刀,越琢磨越厉害。这学了刀法,把师父晾一边不管,有点不合适。”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识相,女王气势才有所收敛: “仇天合劫的是先帝的婚使队伍,和造反无异,能让他在京城颐养天年,已经是法外开恩。若是让他安然离开京城,乃至重出江湖,江湖贼子还不得争相效仿?” 夜惊堂知道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办,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东方离人觉得啥都拒绝,有点让堂堂大人寒心,又道: “你放心,本王会为你考虑,仇天合和本王无仇无怨,甚至还有点小恩情,若是有合适由头,会给你行个方便。” “谢殿下。” “哼~” …… 两人闲聊几句后,在马车中无事,夜惊堂又取来缴获的几样凶器打量。 东方离人对武艺很感兴趣,和女帝喜欢收藏书画一样,她爱好是收藏武功秘籍和兵器。 兵器的来头越大,收藏价值自然越高,目前最得意的收藏品,是仇天合的佩刀‘天合’;鸣龙枪虽然工艺好的出奇,但作为仿品,又没被高手开过光,收藏价值其实一般般。 徐白琳的青钢锏和王承景的崩山枪,放在江湖上也算名镇一方的兵器了,被缴获后,自然逃不掉被放进鸣玉楼大厅展览的命运。 徐白琳的正品青钢锏,上次已经被缴获,这次得手的是一杆新锏。 东方离人拿起铁锏打量,发现上面有好几道被刀砍出来的豁口,痕迹比上次的划痕深的多,便从夜惊堂腰间拔出螭龙环首刀,借着烛光查看——长刀虽然密布久经风雨的划痕,但并未卷刃崩口。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你这把刀,结实的有点不同寻常,砍这么重都没事儿。” 夜惊堂以前不知道义父这把刀的底细,只觉得好,但入京后得知很多江湖旧事,慢慢明白这把刀,是从前朝刀魁狂牙子手里传下来的兵器,名字就叫‘螭龙’,江州萧山堡在前朝年间锻造,江湖上所有螭龙刀,都是仿照这把刀的款式打造。 狂牙子刀法出了名的凶悍暴躁,折腾半辈子都没砍坏,以夜惊堂目前遇见的对手,想断这把刀还真不容易。 夜惊堂瞧见笨笨亮晶晶的眼神儿: “殿下不会连我的刀也想收藏吧?” “好刀本王多的是,才不稀罕。” 东方离人把刀插了回去,想了想,心头一动,望向夜惊堂: “对了,本王听说,红花楼收藏着‘霸王枪’和‘黑麟枪’,你……” ?! 夜惊堂见笨笨对他和三娘的兵器动了心思,连忙道: “这是红花楼传家宝,索要不合适,我以后把断声寂的枪拿回来送给殿下。”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道:“你要教本王霸王枪,本王自然得有霸王枪,你想想办法嘛,借本王把玩一年半载也行,本王打造一杆仿品出来,就还给红花楼。” 夜惊堂感觉面前贵气逼人的女王爷,和女朋友撒娇要礼物似的,但三娘的兵器,他真送不了,想了想只能道: “我把黑麟枪借来给殿下练手。鸣龙枪我拿出去给殿下镀金,如何?” 东方离人觉得这法子不错,点了点头…… …… —— 起晚了,还没写完,还有一章估计得晚几个小时了。 1号了,求张月票吧or2! 第162章 黑衙地牢 第162章 黑衙地牢 禁卫军屯驻之地,紧贴宫城外墙,内部常驻精锐禁卫军三千,三班倒守卫皇城安全。 而禁卫军屯驻的中心地带便是云宁侯府,大魏废帝便软禁其中。 夜惊堂和东方离人一道来到云宁侯府附近,和黑衙捕快一起,检查了周边的环境,没有发现地道的痕迹,但为了保险起见,东方离人还是下令,把废帝移到了附近的宅邸,由禁军严加看护,暗中调派了黑衙人手。 东方离人并未大张旗鼓安排人手布防,毕竟当前只知道大概意图,还是无凭无据。 邬王世子被黑衙高手盯着,今天在龙吟楼和其他王公子弟喝酒,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防卫太明显,邬王世子肯定知道计划暴露,会直接取消计划。而后就算熔石油发挥作用,明天宫城的城墙塌了,也没法证明是邬王世子安排人干的。 毫无实证直接灭了藩王世子,诸王唇亡齿寒之下,指不定会闹出大乱子,所以当前还得装作朝廷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着邬王世子铤而走险。 等把事情安排好后,夜色已深,东方离人就近在皇城西侧住了下来,以便及时应对变数。 夜惊堂早上钻地道打一架,晚上当街一挑三,就中午吃了个饭,还只吃了一半,确实得休息下,便把事情交给了黑衙总捕下了班。 本来笨笨的意思,是让他就近住在宫里,夜宿宫闱。 但笨笨又不会给他侍寝,夜惊堂自然婉拒了这番好意,还是告辞往天水桥赶去。 时至深夜,街上行人逐渐稀疏。 夜惊堂身形如燕掠过无数楼阁宅邸,横穿云安来到了天水桥街面上,可见所有铺子都关了门。 镖局里面还有点动静,自房顶看去,却见陈彪和杨朝坐在屋檐下,中间放着两壶小酒一迭花生,正在熬夜瞎扯: “少东家在梁州,真没红颜知己?今天那信插门上,连面都不漏,一看就是姑娘家羞答答不好意思……” “我看着少东家长大,岂会不知道。边关的娘们,长得不行脾气还泼,少东家四五岁起,就蹲在门口发愁以后娶媳妇咋办。东家过世,听说要来京城,那走的叫一个干脆,头都不带回的……” …… ? 夜惊堂站在房顶上,很想给喝大了胡说八道的老杨来一脚,但念在是家中老人的份儿上,还是算了,没打扰两人喝酒,直接进了裴家巷子。 裴府大门外,挂着两个灯笼,门已经关了。 夜惊堂并未惊动已经就寝的裴家人,直接来到了后宅,刚刚落在房顶上,就发现一只大鸟鸟,从屋脊上探头,继而蹦到面前:“叽叽叽……”看口气,是在说——死鬼!你还知道回来! 夜惊堂接住鸟鸟,揉了揉脑壳: “追上人没有?” 鸟鸟摇头晃脑比划,意思估摸是——到处乱跑,根本不停留,它跟着就没法回来报信,回来报信就丢失了目标。 夜惊堂和鬼一样咬了徐白琳等人这么久,对方就算心再大,也该知道别抱侥幸心理了,对此并不意外。 鸟鸟追了大半天,也累的不轻,夜惊堂身在裴家,并未让鸟鸟再守夜,落在游廊里后,让鸟鸟去云璃屋里玩。 骆女侠在裴家暂住,折云璃自然也住在这里,因为裴家没大小姐,折云璃堪称受到了公主级的待遇,单独住在偌大的西厢庭院,还有四五个丫鬟伺候。 此时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但折云璃并未睡下,在宽大房间里,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丫鬟,在学京城贵夫人圈子里很是流行的雀牌。 夜惊堂看几个小丫鬟欢天喜地毫无睡意的模样,就知道折小女输的很惨,有些好笑,也没过去打扰,悄然来到了三娘庭院里。 主院之中,秀荷睡的耳房已经熄了灯,正屋里倒还亮着灯火。 夜惊堂走到门前打量,可见上了药的三娘,已经在卧房睡下了;骆凝在等他回来,还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本书翻看。 听见门外动静,骆凝就放下了书本,做了个嘘的手势,而后静悄悄走到门外,回身把门关上,柔声道: “三娘刚睡下。你忙完了?待会还出不出去?” 夜惊堂把手放在骆女侠肩头:“事情还没尘埃落定,随时可能出门。” 骆凝等夜惊堂回来,是为了给他调理下身体,免得遇上搏杀出事儿,不过回来就进屋,好像有点太直接,就询问道; “你吃饭没?” 夜惊堂摇了摇头:“跑了一天,都没时间吃饭。” 骆凝见此,转身走向后宅的小厨房:“现在丫鬟也休息了,我下面给伱吃吧。” “下面?”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向身侧冷艳动人的侧脸。 骆凝感觉夜惊堂咬字不对,转过头来,四目相对: “怎么了?” 夜惊堂抬手搭在骆凝肩膀上: “没什么。” “哼~” 骆凝略微扭了下肩头,没躲开,就任由夜惊堂搂着了。 两个人相伴来到后宅的厨房,因为宅院很大,厨院的规模都和双桂巷的院子差不多。 骆凝怕夜惊堂回来就急着走,提前准备着开水,最多一刻钟就能吃上热乎饭。 骆凝在灶台前手法利落的忙活,夜惊堂则在旁边搭手,本来像是亲密无间的小夫妻。 但骆凝正在菜板上切葱花的时候,刀锋忽然一顿,继而就抬起刀,架在了夜惊堂脖子上,眼神羞愤; “你这色胚!” 夜惊堂正在打鸡蛋,被这忽如其来的杀气弄得一愣,茫然道: “我又没摸你,怎么色胚了?” 骆凝脸色涨红,想起了两人一起吃药那天,不堪回首的经历,她银牙紧咬瞪了夜惊堂片刻,又把菜刀收起来继续切菜。 哒哒哒~ 夜惊堂摇头一笑,用筷子打着鸡蛋,凑近几分: “骆女侠刚才自己说的哈,待会可不能出尔反尔。” 骆凝离远了几分,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却也没说什么…… —— 另一侧,靖王府。 入夜,鸣玉楼灯火通明,如同灯塔般矗立在城池之间。 鸣玉楼之外就是黑衙,因为衙门的特殊性,周边街巷没什么旺铺,来往之人也都行色匆匆,不敢在衙门驻留。 黑衙东侧的高墙外,是一条上了年月的胡同,胡同里就是黑衙捕头的住处,里面有个小院子,依旧亮着灯火。 院子里摆着大锅,一个厨娘,正在炒着一大锅菜。 仇天合身着布衣,负手站在门外,看着天空的月色,因为身中软骨香,还被王神医施以十二根金针封住气脉,限制太大,手指时而抖动一下,看起来就是个骨架很大,但手脚不利落的市井小民。 虽然走出了地牢,但没有自由身,便是被锁在京城的不死囚徒。 在地牢里有免费牢饭吃,出来了,朝廷包吃包住显然不合适,但也不能让仇天合离开黑衙视线,为此黑衙象征性安排了个送牢饭的活儿,分配住房,每月还给四两银子。 仇天合纵横江湖半辈子,算是正值巅峰的江湖顶流大佬,在这里干跑腿的杂活儿,说起来有点不体面。 但‘一入江湖、生死为疆’,在江湖上风风光光半辈子,如今往日恩怨朝廷不在追究,能在京城颐养天年,每天就送个饭,剩下时间都是喝茶晒太阳,还有养老金拿,怎么想都算善终,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仇天合在门外等待片刻,待厨娘把今天最后一顿饭做好装进饭桶后,进门提起,走向黑衙侧门。 刚走出几步,却听见一声: 咔~ 砖石裂口的细微声响。 仇天合脚步一顿,看向黑衙外墙的一处墙角,却见地上冒出来了的一条裂纹。 仇天合皱了皱眉,没看出特殊,便没在意,提着两个饭桶进入了黑衙,熟门熟路回到了被关了一年的老地方。 黑衙地牢分三层,整体由黑藤砖筑造,内外皆坚不可摧。 黑衙专职对付江湖人,在外办事正常当场就杀了,能带回来关押的人不多,但能关在地牢里的,要么有特殊作用,要么身藏独门绝技,没一个是善茬。 地下一层还算正常,关的都是些奇人异士,偶尔还会被拉出去当不良人帮忙办案,这辈子还有可能活着出去。 第二层基本上就是死囚,进来了就没重见天日的机会,七八间牢房里的住客,无一例外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枭雄,仇天合以前算是这里名头最大的一个。 时值深夜,地底深处的牢狱中,偶尔响起几声锁链拖动的轻响。 仇天合依次走过闹房,把饭盛在碗里放在门上小口之外,走到二层时,意外发现他的‘故居’,竟然来了新人。 仇天合略显讶异,来到井口探头,想看看是何方江湖朋友,结果发现里面装了俩,浑身血迹斑斑,手脚带着锁链靠在墙角。 瞧见他探头,其中身材矮壮的汉子,就连忙坐起来: “诶!老兄,这是什么地方?” 仇天合见不认识,随口回应: “黑衙地牢。你俩是?” 矮壮汉子道:“燕州王二,家兄崩山虎王承景。” 仇天合意外道:“燕州二王?你俩也配住这间房?” “嘿!” 地牢里,刚刚从昏厥中醒来的王二,本来还想问情况,见上方送饭的小厮如此目中无人,顿时恼火: “老小子,我兄弟俩是下了狱,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不跟你计较。要是在外面,你听见我兄弟俩的名字,当场都得吓跪下。我俩怎么不配住这间房?” 仇天合慢条斯理盛饭,示意左右: “左边关的是千面郎君南宫翎,右边是沙洲独眼弥勒,你觉得你俩有资格住中间?” ?! 王二听见这俩名震江湖的大魔头,气势当即弱了几分,左右看了看: “我兄弟二人加起来,不是不能过两招。” “你有本事说话大点声,让隔壁两位听见?” 王二觉得在牢房里,那俩杀人如麻的魔头拿他没办法,但鬼知道以后放风会不会碰上,还真不敢大声叫嚣,只是道: “我不敢又如何?你一送饭的,扯什么虎皮大旗?你有本事把这栅栏打开下来说话!” 仇天合懒得吓唬江湖杂鱼,询问道: “你俩怎么进来的?” 王二说起这个就来气:“接了个杀人的买卖,没干成,翻船了。” “杀谁?” “黑衙一个叫夜惊堂的大人。话说我兄弟俩杀人未遂,按律该判几年?” 仇天合想了想:“图谋杀人者,未成徒三年;以伤者,绞;以杀者,斩。” 王二神色一喜:“我俩没伤!天地良心,我兄弟俩连夜大人衣角都没碰到,还被打了个半死,这是不是关三年就能出去了?” 仇天合摇头一叹:“关上一层,有可能出去。关这一层,你俩就别想了,从地牢修好至今,从这层活着走出去的就一个。” “谁?” “仇天合。” 王二眼神微惊,难以置信道:“仇天合出去了?!轩辕朝一死,仇天合稳坐刀魁,朝廷这人都敢放?” 仇天合觉得这小子有点见识,给饭碗多加了一勺: “仇天合算是夜惊堂半个师父,走关系开个后门,不难。” 王二很是意外,不过想想觉得也不无可能——八步狂刀的传人,听说和仇天合是老相识,夜惊堂会八步狂刀,那和仇天合有关系也正常。 王二琢磨了下,皱眉道: “夜大人可是朝廷中人,该按律判罚。仇天合是他半个师父,劫皇帝媳妇他都能放;我兄弟俩连他碰都没碰到,按律只关三年,他直接关到死,这不徇私枉法吗?” 仇天合摇了摇头,懒得再搭理,把饭送下去,转身离去…… …… 唉……废稿。 唉……废稿。 阿关时速不到一千字,昨天第一章发完后,12点多开始,写三个多小时,结果啥也没写全是废话,还不如睡一觉,又全作废,硬扛着重写了一章。 前后加起来写了十六个小时,才写出两章。 现在睡觉,起来就晚上六七点,吃完饭,四个小时根本码不出更新,晚上大伙不用等了,阿关码字确实慢,实在抱歉了or2! 下面是部分废稿,和正文无关,大家当番外看吧,昨天晚上三点就能当更新发,但写的不好,发正文里属于骗点币,所以当番外了。 —— 夜惊堂乘坐靖王车辇,在月上枝头之时,来到了皇城西侧的一栋宅邸外,数名黑衙总捕在周边巡视。 夜惊堂站在宅邸内一栋阁楼二层,自窗口借着月色,看向外面的道路和建筑群。 禁卫军屯驻之地,紧贴宫城外墙,内部常驻精锐禁军三千,三班倒守卫皇城安全。 而禁卫军屯驻的中心地带,是一座孤零零的宅邸,内部灯火稀疏,看不到人影走动,静悄悄没半点声息,曾经统治整个帝国的大魏废帝,就软禁在那栋宅子里。 阁楼上的房间不大,里面摆着书桌和太师椅,屋子角落放着灯台。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是这片街区的构造图,手里拿着金笔,真正借着灯火认真圈点,侧颜看去很有冷酷威严摄政王的气势。 夜惊堂打量片刻后,来到书桌前,疑惑道: “熔石油已经泼了。贼子随时可能跑过来强攻,不下令提前布防?” 东方离人仔细打量地图:“已经安排人检查城墙桥梁,皇长子也移到了旁边的宅邸里,暗中加派人手看护。如果现在大张旗鼓布防,把这里围的牢不可破,东方胤只要脑子没问题,都会直接收手。” “意思是暗中戒备,等着他们动手?” “东方胤今天在龙吟楼和其他王公子弟喝酒,没有任何异常。我们一没找到证据,二没抓到活口,他若是现在收手,即便明天城墙塌了,也和他没半点关系。” 东方离人转眼看向窗外:“没有能让满朝文武信服的造反铁证,就不可能动东方胤,更废不了邬王的封爵。所以只能暗中戒备,等着他们动手。” 夜惊堂点了点头:“那现在就是守株待兔,看邬王世子到底怎么动手,想办法找到铁证?” 东方离人靠在了椅背上:“没错。守在这里,等下面人送消息。” 夜惊堂见暂时没事儿,其实有点想回家,但笨笨还在上班,他告辞不合适,就在房间里的茶榻上坐下,安静等待。 东方离人在书桌后正襟危坐,继续看起了地图和各种线索,虽然也没啥看的,但在夜惊堂面前,还是认真摆出精明能干的女王爷模样,全神贯注不苟言笑。 而夜惊堂则有点无聊了,手指轻敲小案,左右打量,又在怀里摸了摸,然后悻悻然收手。 东方离人察觉到了夜惊堂的举止,询问道: “你找什么?” 夜惊堂笑道:“有点无聊罢了。靖王的侠女泪是不是放在马车上?我自己去取。” 东方离人很不喜欢夜惊堂看小黄书的癖好,认真道: “你爱好就不能文雅一点?屡建奇功,以后必然慢慢身居高位,人家聊琴棋书画,你张开闭口《侠女泪》,不觉得粗俗?” 夜惊堂微微摊手:“我本就是江湖粗人,琴棋书画什么的,实在聊不来。” 东方离人可是琴棋书画的行家,觉得面前这冷峻公子啥都好,就是文气不够,有时间确实该教教,就拿起笔墨纸张,来到了小案对面,正襟危坐: “在这里等着也没事,本王教伱画画。”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倒是来了兴致: “殿下画功有多好?” 东方离人的画功,是放在卧虎藏龙的京城都是名家水准,为了给锋芒太盛的夜惊堂长长见识,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 “在书画一道,本王就是八大魁,你想看什么,本王画给你看。” 夜惊堂转过身来,在榻上正座,想了想: “我描述一段书上的场景,殿下画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东方离人眼神傲气,微微颔首: “只要你描述到位,本王必然画的分毫不差。” 夜惊堂半信半疑,稍微思索了下,开始背诵: “轻挑幔帐,却见一玉人横陈席间,皮肤香细,体白肩圆,两弯眉画远山,一对眼如秋水。檀口轻开,勾得蜂狂蝶乱;纤腰拘束,暗带月意风情……” ? 东方离人拂袖持笔准备作画,听见这描述,眼角便是一抽,英气逼人的双眸,渐渐浮现杀气。 夜惊堂见此话语一顿,询问道: “有问题吗?” 东方离人吸了口气,冷声道:“你让本王给你画春宫图?!” 夜惊堂摇头:“穿着衣裳,是美人图。我想象力比较匮乏,以前看书瞧见这段儿,一直脑补不出到底长啥样,殿下说画工了得,我才想着让殿下画出来给我看看。画不出来就算了。”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还敢用激将法骗春宫图,淡淡哼了一声,手持毛笔,开始在纸上勾勒。 夜惊堂见笨笨真画,轻笑了下,帮着研墨,盯着桌上的纸张。 东方离人师承璇玑真人,且有青出于蓝,画功独树一帜,极为写实。 虽然只是寥寥数笔,便大略勾勒出了一个人的体态,再仔细补充细节,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一副栩栩如生美人图就跃然纸上。 夜惊堂目不转睛望着,眼神从起初的期待,慢慢变成疑惑,而后化为怪异: “殿下,你这……” 东方离人画好了美人图后,把笔放下,拿起纸张打量: “像不像?” 夜惊堂看着纸上‘手撑额头侧躺在榻上搔首弄姿的花美男’,心底着实一言难尽,偏偏笨笨画工真的好,还能认出这男的是他! “殿下,我说的是美人。” 东方离人拿着画纸,和俊美非凡的夜惊堂对比了几下: “这不是美人吗?” 夜惊堂哑口无言,看着笨笨得意的小模样,轻叹道: “殿下开心就好。”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一声,把画像放在一边儿,看了眼窗外: “天色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熔石油得一两天才会起作用,这里有伤渐离他们看着就行了,明天早点过来。” “殿下不休息?” “你在屋里,本王怎么休息?还是你想给本王守夜?” 夜惊堂想想也是,便也不多说,起身告辞。 东方离人坐在榻上,目送夜惊堂出了阁楼,才又把画拿起来,仔细欣赏起来…… 第163章 家长里短 第163章 家长里短 流云遮蔽银月,白墙青瓦的宅院内暗了下来。 后宅女眷皆以睡下,仅有西厢庭院里,还能听到细微话语: “幺鸡,过来。” “叽?” “叽什么叽?要不叫你一筒?” “叽叽叽……!” …… 主院中,雅致闺阁内幔帐垂下,裴湘君侧躺在枕头上熟睡。 因为时值盛夏,薄被只是略微搭在腰间,上半身穿着水云锦质地的三角帕肚兜,葫芦般的腰身之下,穿的十分清凉。 从东市附近打完架回来后,裴湘君吃了药,早早就睡下了,按照往日习惯,应该凌晨才会自然醒。 但这一睡也不知道到几更天,朦朦胧胧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而后就睁开了眼眸。 嗦嗦~ 裴湘君在床榻上翻身,挑起幔帐,看向外屋的贵妃榻——原本躺在那里看书的狐媚子不见了。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觉得哪里不对,静悄悄坐起身来,把薄裙披在身上,略微合上衣襟,就来到了窗口,侧耳倾听。 骆凝来裴家暂住,因为身份特殊,裴湘君不好安排在外宅的客房,但也不可能和狐媚子同床共枕,安排的住处是正屋侧面的厢房,距离也就几十步。 仔细聆听,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话语,但又有些细微动静,听起来像是……也形容不出来。 这狐媚子在…… 还是惊堂回来了?! 裴湘君满眼狐疑,想了想,无声无息跃出窗户,顺着过道,来到厢房窗外,声音就清晰了几分: 还是听不明白在干啥…… 裴湘君犹豫稍许,靠在窗户边缘,舌尖轻舔手指,小心翼翼在窗纸上弄出个小洞,往里打量: 房间里干净整洁,烛灯放在妆台上,散发出昏黄火光。 平日里冷艳清高的狐媚子,穿着黑色镂空小肚兜…… ! 裴湘君瞧见这正品小衣裳,眼底就闪过意外,没料到这看起来保守孤高的教主夫人,私底下这么骚气。 再仔细看去…… 幔帐之间,冷峻不凡的惊堂,四平八稳的靠在床头,宽厚胸膛和腹肌净收眼底,看起来和大老爷似得。 而平日里凶巴巴窝里横的狐媚子,这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凶…… ?! 裴湘君瞧见这模样,还以为惊堂私底下欺负胁迫姑娘了,但仔细看…… 这狐媚子,还装委屈……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冲击力着实有点大,裴湘君直愣愣看着,还没回过神,就发现靠在床头的惊堂,抬起眼帘,望向了窗口。 ! 裴湘君脸色微变,躲回了房间里。而隔壁也响起了细微话语: “是不是三娘醒了?” “听起来没有。” “哦~……小贼~你好了没?” “呵呵……” …… 裴湘君孤零零坐在架子床边缘,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免又想起了上次被人从门口抢人,而后一败涂地沦落至此的经历,眼神慢慢酸了起来。 黯然神伤不知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了动静。 吱呀~ 裴湘君顿时回神,本想起身看看两人又在干啥,结果脚步由远及近,直接来到了门口。 咚咚—— 裴湘君眼神微惊,连忙倒头躺下,做出睡眼惺忪的模样: “谁呀?” “我,三娘睡了?” “……” 裴湘君感觉惊堂是来确认刚才她偷看的事儿,眼神有点慌,稍作迟疑: “刚被敲门吵醒,你……伱有话,进来说吧。” 房门打开。 夜惊堂衣着整齐,从门口走了进来,来到里屋,瞧见三娘穿着衣裳,才挑开了珠帘。 裴湘君坐起身来,眼神有点躲闪,做出无事发生过的模样: “你刚回来?外面事儿忙完了?” 夜惊堂肯定不是刚回来,知道三娘刚才跑窗户外面了,怕三娘委屈半晚上才过来。 夜惊堂来到跟前,在妆凳上坐下,握住手腕仔细查看脉搏: “还没忙完,不过晚上应该不用出去了。这两天衙门的事儿实在太忙,三娘背上有伤,一直没过来,今天还让三娘带伤上阵……” 裴湘君杏眸眨了眨,见夜惊堂似乎没发现她刚才偷瞄的事儿,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就幽幽怨怨道: “你家凝儿又不顶用,也就能在窝里横一下,外面打打杀杀的事儿,我不帮你谁帮你。” 夜惊堂笑了下:“知道三娘能干,不光产业产业的井井有条,枪法也炉火纯青。不过凝儿还是很厉害的,只是打法比较稳健,三娘以后和人交手,还是以自己安危为主,别那么拼。” “哼~” 裴湘君心里暖暖的,瞄了夜惊堂一眼,又道: “我给你看了个宅子,就在天水桥上面……” “三娘对京城熟,有空帮我物色自然最好。不过银子我自己出,三娘可别直接把钱掏了……” “你是红花楼少东家,办了这么多事儿,堂口本就该按帮规予以奖励,你若是不要,以后门徒全学你这少当家,谁还肯用心给帮派办事儿?这事儿记在公账上,我又不是掏私房钱给你塞红包。” 夜惊堂见三娘说起‘子贡赎人’的典故,自然不再推辞: “那三娘看着安排就好。” “好啦,大晚上的把我吵醒来安慰,也不知你怎么想的……去睡觉吧,我困了。” “三娘早点休息。” …… 很快,夜惊堂起身离开了卧室。 裴湘君倒在枕头上,轻咬下唇望着关上的房门,心里比刚才舒服多了…… —— 另一边,皇城大内。 福寿宫出了岔子,工匠在连夜加固疏通地道,为防惊扰宫人,已经封闭起来,太后娘娘移驾到了长乐宫暂住。 时值深夜,宫里早已过了熄灯的时间,承安殿内却亮着一点灯火。 身着红色薄纱睡裙的大魏女帝,侧躺在龙床之上,傲人身段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虽然穿着睡衣,但如遮薄雾,和没穿区别不大。 太后娘娘稍微保守些,穿着暗红色的睡裙靠在床头,手上抱着本书籍,全神贯注挑灯夜读。 看到书中男主角,冒死潜入皇陵开棺,和太后重逢相拥喜极而泣的情节,太后娘娘忍不住轻咬红唇,眸子里都显出了三分晶莹。 书本不厚,看一章就少一章,太后娘娘有点舍不得看,就把书合起来,询问道: “圣上,前朝宣阳太后时期的梁王世子,后来怎么了?” 大魏女帝闭着双眸,看起来是睡着了,不过太后娘娘发问,还是轻启红唇道: “没啥典故,继承王位后好色成性,妻妾难以计数,光儿女都七十多个。” “啊?” 太后娘娘往下滑了些,躺在女帝跟前,有些不信: “不会吧,本宫看书上写的,风流倜傥、才智过人,应该有些建树才对……” 大魏女帝闭着眼,都能感觉到脸上那份无奈: “杂书不能当正史看。就算宣阳太后和藩王世子有染,也是世子巴结刻意迎奉,以宣阳太后垂帘听政压住满朝文武的手腕,岂会和书上一般,被男子几句话勾的春心荡漾犯花痴。” 太后娘娘反驳道:“这可说不准,女人再厉害也是女人。圣上你想,要是那梁王世子长得和夜惊堂一样,却比夜惊堂主动好色,还满口甜言蜜语会哄人,这世上有几个女子招架的住?” 大魏女帝稍加思索:“也是。离人以前性子多硬,朕都以为她不喜欢男子,结果这才多久,整天追在夜惊堂屁股后面,把朕这姐姐都快忘了。” “这也没办法,夜惊堂本事是真大,还忠心耿耿,要是圣上先遇见,指不定就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大魏女帝睁开眼眸,有些好笑: “这么说来,离人中饱私囊,对大魏来说还是件幸事儿?” 太后娘娘怕聊这个,影响了女帝姐妹的感情,及时打住了话语: “开个玩笑罢了。姻缘自有天定,圣上以后的……恩……皇后,相貌才能定然不输夜惊堂。” 大魏女帝暗暗摇头,没有接话。 太后娘娘思索了片刻,倒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 “话说圣上这婚事,还不好办。储君是国之根本,没有子嗣,下面人心中难安;有了子嗣立为储君,大魏就改姓了,诸王必反。绿匪一门心思行刺离人,就是因为圣上只有离人一个继承人,你俩出事儿,诸王仗都不用打,就能继承皇位……” 大魏女帝知道以女子之身继位,必然面临这个死局,要么削掉诸王兵权,让天下间无人再能违逆她的旨意;要么就是同姓和亲,向宗室诸王妥协。 女帝的皇位是自己凭本事抢的,不是宗室给的,十年前能让皇长子褪去龙袍在殿前高呼万岁,往后又岂会去看诸王的脸色行事。 不过这些东西,不能当着心思单纯的太后娘娘说,女帝只是平静道: “走一步看一步,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太后娘娘知道这事儿难办,幽幽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 轰隆—— 天色刚亮,闷雷自窗外响起。 雅致而宽敞的厢房里,幔帐放下,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夜惊堂睫毛动了动,继而睁开眼帘,发现天亮了,想要翻身而起,却发现胳膊传来温热。 偏头看去,换回空山圆月小衣的冷艳美人,神色安宁的平躺在身侧,双手迭放在腰间,睡姿非常端正,如画眉目近在咫尺,眼珠微动,看起来还在做梦。 “……” 夜惊堂微微一愣,继而眼底闪过了一抹受宠若惊。 毕竟一起睡觉觉这么多次,以前凝儿都是完事儿就连忙跑了,早上起床时还陪在身边,属于这辈子头一回。 骆凝昨天要给他调理,又不想忙了一天的他累着,基本上是从头到尾主动,说不累是不可能的,端端正正安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夜惊堂看了半天,发现凝儿睡相是真老实,虽然舍不得吵醒身边的冷艳女侠,但衙门的雷还没炸,再赖在温柔乡里肯定不行,便想把凝儿摇醒。 但手指刚动,夜惊堂又觉得这方式不像夫妻,略微琢磨,便小心翼翼凑到面前,来了个早安…… 啵~ 骆凝端正平躺正在做梦,梦境并非羞羞的场景,而是被忽然杀上门的平天教主抓了个现行,云璃也气鼓鼓的盯着她,她正在护着小贼想办法解释——说起来算噩梦。 梦里尚未解释清楚,骆凝就发现梦里的小贼失心疯,开始当着平天教主的面,吃她这教主夫人胭脂,把平天教主脸都气绿了…… “嗯~……” 骆凝睫毛动了动,醒了过来,有些茫然,而后唇上的清晰触感传来,让她确认了这不是梦境,惊得微微一抖,迅速左右查看,找平天教主和云璃,继而反应过来,眼底又浮现杀气。 扑通—— 含情脉脉的夜惊堂,还以为凝儿醒来会羞答答望着他,结果发现他果然想多了。 骆凝惊醒瞬间,就把夜惊堂摁倒在了旁边,抬手摸向腰间软剑,发现没穿裙子,又左右寻找: “你这小贼,我今天……” 夜惊堂连忙抬手,翻身坐起: “天亮了,快起来吧,待会丫鬟来了。” 说话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袍子。 骆凝握住三尺青锋,眼神羞气难言,很想揍这小贼几下,但怕附近的三娘听见,最终还是算了。 三娘知道夜惊堂昨天辛苦,狐媚子估计也累得不轻,很是贴心,早早就带着秀荷去了大伯母院子里,免得打扰夜惊堂休息,还让厨房提前做好了早饭。 不过端着早饭来屋里伺候少夫人的事儿,想想就知道不可能,想吃自己去端。 夜惊堂洗漱完吃过饭后,骆凝还没打扮完,也可能是怕人撞见,不好意思一起出来,他没有久留,打过招呼后,就来到了西宅。 大清早的,小云璃想打麻将估计也没丫鬟撑台子,这时候刚刚起床,在荷花池畔的观景台上练刀。 但折云璃穿的是小襦裙,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香小姐打扮,练的刀还是把山水团扇,看起来颇为别扭。 而鸟鸟从来都是后半夜睡觉,还没到醒的点儿,被云璃抱出来,直接趴在了美人靠上睡得不省人事。 夜惊堂来到游廊里,把鸟鸟抱起来放在肩膀上,打量有板有眼练刀的小云璃: “折女侠,你穿这身衣裳,练刀不觉得别扭?” 折云璃慢条斯理用团扇来了个虚步藏刀,眨了眨眼睛: “别扭吗?” 夜惊堂笑道:“你这扮相应该斯文点,穿的像大家闺秀,说话一股匪气,外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折云璃好歹也是江湖上的顶流千金,只是平时比较调皮罢了,见夜惊堂觉得她不像大家闺秀,就斯斯文文站好,手中团扇轻摇,眉眼含羞带怨,有模有样道: “我看惊堂哥哥~就是对我不上心,平日里人都见不着,这一见面,就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哥哥要是这般态度,倒不如直接不理我的好……” “叽?!” 睡成猪仔的鸟鸟,被吓醒了,抬眼茫然看向折云璃,意思估摸是——你是何方妖孽?把荷包蛋还回来! 夜惊堂是真没想到折云璃能玩出这种花活儿,眼神满是匪夷所思,抬起手来: “有点过了……” 折云璃偏过身子:“你瞧,又不耐烦了,我就知道哥哥会如此,我不规矩,哥哥嫌我是粗人;我规矩了,哥哥又嫌我娇气……” 我嘞个去…… 夜惊堂张了张嘴,憋了半天实在没说出话来,便拱手道: “告辞。” “哼~” 折云璃满眼嘚瑟,轻轻哼了声,继续练起了刀法…… …… —— 月初,又上推荐,不能请假的,但一个大剧情不一次性写完,就不敢进主线,只能不停水日常,这么搞确实写不成。 今晚请假一天,实在抱歉or2! 第164章 我先走一步! 第164章 我先走一步! 风行云聚,天空偶尔响起一声闷雷,街巷之间灰蒙蒙一片,路上皆是快步归家的行人。 夜惊堂骑乘三娘的黑马,自西正街上飞驰而过,马侧挂着黑布包裹的黑麟枪。 刚睡醒的鸟鸟,没精打采缩在腿根,下巴枕在大腿上,看着街边“咕咕叽叽~”,听起来在哼叽——天要下雨,堂要嫁人…… ? 夜惊堂感觉鸟鸟是这意思,就用手把鸟鸟眼睛遮住,惹来一顿摇头晃脑。 昨天得到确切情报,贼子要劫云宁侯府,熔石油也泼了,黑衙连夜巡查暗中布防,目前什么情况尚不清楚,不过京城宁静如常,看起来雷还没炸。 为了方便指挥,笨笨昨天就住在宫城里。夜惊堂快马加鞭来到城西的禁卫军驻地附近,没瞧见笨笨的车架,就拿着腰牌飞上了宫墙,来到了西北的角楼。 角楼本身就是皇宫的重要防护设施,内部常年有暗卫统领驻守,黑衙总捕近宫协防,也是在这里换班,上次看笨笨洗澡那天,还来过几次。 夜惊堂来到角楼外,就瞧见佘龙和伤渐离站在城墙边拿着望远镜眺望,角楼门口站着一堆彩衣宫女,旁边还有架雕花步辇,窗口处传来两道对话: “真娶了十几个?” “我查过史书,有名有姓的妻妾十几个,没名分的恐怕更多……” “怎么能这样~书上写的那般钟情,本宫还以为是个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能干出入宫偷太后这种事儿?杂书当不得真……” …… 夜惊堂听见柔婉轻灵的熟媚嗓音,就知道里面是太后娘娘,稍微整理衣冠,来到门前拱手一礼: “殿下,太后娘娘。” 房间里,一袭华美凤裙的太后娘娘,双手迭在腰间站在身侧,模样我见犹怜,看着有点不开心。见夜惊堂来了,颔首示意,因为是办公场合,并未说话,把目光瞄向了别处。 东方离人身着蟒袍玉带,在面向城池的窗前负手而立,王爷气态十足。听见声音便是眼前一亮,回过身来: “休息的如何?” 夜惊堂一动不动被骆女侠侍奉,休息的爽翻了,笑道: “挺好。昨夜可有情况?” 东方离人走出门,接过想进屋找太后讨食的鸟鸟,带着夜惊堂来到了面向城池的角楼拐角,眺望远处的云宁侯府: “昨天连夜巡查,暂时没什么动静。福寿宫的地道挖出去十余丈,结果贼子在途中塞了些毒药,伤了几人,一时半会挖不通。” “那现在只能等熔石油生效?” “已经暗中调动人手来此地协防,不过为防贼子故布疑阵,导致宰相、六部重臣、藩王世子在京城遇害,目前只能让所有人在衙内待命,出事儿第一时间过去驰援。” 夜惊堂微微点头,见暂时无事,便没有多啰嗦,送笨笨回到角楼后,就扛着鸟鸟在皇城外巡防待命,等着下面传来的动静…… —— 另一边,天空闷雷阵阵,大雨洒在了街巷之间。 鸣玉楼两里开外的街区内,一座正在装修的宅邸。 围墙上的竹质篱笆,遮挡了正在装修的房舍,陆续有民夫工匠打扮的人,冒雨进入宅邸之中。 宅邸正厅中,杂物已经被清理开,三十余人面色肃然站立,居中的白袍老者,是老拳魁柳千笙,旁边站着邬王世子的先生南宫少烽。 而旁边,还有天南豪雄萧渊、崖州枪客郝元州等人,部分是邬王府许以重利从江湖聘请的顶尖高手,余下则是邬王府蓄养的死忠之士、十年前被放逐的大内暗卫。 往日一年谋划,成败皆在今日一役,饶是闯荡江湖八十载的柳千笙,眼底也多了几分肃然。 毕竟今天只要一动,他们面临的,将是整个云安城的朝廷鹰犬。 黑衙七煞、六扇门、大内暗卫、皇城禁军,乃至民间义士,每一道关口都是天堑,哪怕提前筹备的事无巨细,此战也是生死难料。 但江湖上有句老话,叫‘富贵险中求’。 在场之人,大部分都是没法在朝堂、江湖立足的浪人,整日东躲xz,难见天日;而今日只要事成,他们得到的不光是荣华富贵,很可能还有从龙之功,风险再大,也值得尝试。 曹阿宁曾经是大内暗卫的小统领,因为对京城地形乃至官场极为了解,是此次谋划的主要执行人,此时站在众人之前,手里捧着一碗酒,朗声道: “樊愈身陷牢狱生死难料,徐白琳昨夜为国尽忠,这份功劳圣上会知晓,邬王也会记住,此事成,两人必被追封公侯,而诸位亦是如此! “诸位能活着离开云安,圣上将授世袭罔替之爵;若身死,有子孙授于子孙,无子孙则追封,灵位供于英烈殿,享大魏万世香火!” 说罢,曹阿宁将碗中酒,半碗倒在了地上,祭奠死去的兄弟。 哗啦啦~~ 在场三十余人,端起酒碗,同样如此。 曹阿宁看向整装待发的诸人,继续道: “我曹阿宁生于贱巷,长于宫城,家师曹公公自幼教导,该活的时候需咬牙忍辱,该死的时候当义不容辞!今日我与昔日袍泽,以性命为饵,为诸位引开女帝鹰犬,此去十死无生,只望诸位能一战功成,不负某等七尺之身。” 担任军师的南宫少烽,站在人群之间,拱手道: “曹大人放心,只要能放出曹千岁,牵扯住朝廷主力,我等有九成把握接走圣上。” 柳千笙负手而立,点头道: “国师吕太清、帝师璇玑真人、牛头马面,皆不在京城。京城棘手的朝廷鹰犬,无非宫里那位神秘高手、谛听地藏,和那叫夜惊堂的小辈。只要曹千岁能把这四人托住,云安城如无人之境。曹小友放心去即可。” 曹阿宁见此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拱手沉声道: “曹某先走一步,待百年后九泉之下,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曹大人先行一步,某等指不定随后就到。” 众人也喝完了碗中酒,拱手诀别后,南宫少烽带着二十余名高手,悄然离开了宅邸。 而留下来的四五人,皆是十年前逃遁出京的大内暗卫,一言不发来到地道入口,跃入其中。 曹阿宁站在门口,目送邬王筹集的所有人手离开后,悲壮眼神慢慢收敛,稍加思索后,并未跟着跃入地道,而是取出了一封书信,悄然无声离开了宅邸…… —— 沙沙沙……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城中烟雨蒙蒙,依旧宁静如常。 xc区的街巷间,夜惊堂撑着油纸伞,手牵马匹在雨幕中缓步行进,肩膀上是无趣至极的鸟鸟。 黑衙捕快办案,向来都是两人一组,但夜惊堂尚未正式入职,笨笨没给他安排什么大冰坨子女总捕当搭档,就这么巡街,说起来相当无趣。 但熔石油只要使用,就必然会发生异样,时间越晚,只能说明距离风波爆发越近。 夜惊堂警觉性一直未曾放松,时刻注意着街头巷尾的蛛丝马迹。就这么转了大半天,未曾发现作乱的贼子,反而是有一名黑衙捕快,从街上跑了过来。 夜惊堂以为是其他地方爆发了异动,快步走到跟前: “可是靖王有令?” 捕快在跟前停下,急声道:“下面传来急讯,靖王让夜公子赶快过去。” 夜惊堂见此没有迟疑,翻身上马飞驰到了作为临时帅府的角楼。 时值下午,太后娘娘早已经离去,角楼之外的城墙上,全是召集过来的高手,伤渐离、佘龙在望楼内部,连暗卫杨澜等人也在其中,围在桌前严肃商谈: “柳千笙不是被蒋札虎打死了吗?” “萧渊这老不死,抓捕十几年没下落,竟然敢在京城冒头……” “邬王这是下了血本……” 夜惊堂来到佘龙背后,却见桌上放着两张纸。 第一张是名单,罗列老拳魁柳千笙、邬王府少师南宫少烽、崖州枪客郝元州等人的名字,甚至还有几个官吏的名字。 而地图上,则是云宁侯府附近的街道图,各种圈圈箭头,详细指出了二十多个江湖悍勇的暂时隐匿地点,以及进攻、解救人质、撤退的方向,甚至标明了从云宁侯府到西城开元门之间,提前布置的路障…… 夜惊堂打量一眼后,眼神微惊: “哪位大人这么厉害?” 东方离人站在桌前,认真打量作战计划图: “刚才不明身份的线人,把这两张纸送到了巡逻捕快手里。情报如此详细,大概率是贼子高层里出了内鬼。伤渐离,即刻派人调皇城禁卫,换掉西城城防军,城门吏全部扣押;通知孟姣,让衙门待命人手全部来城西,勒令六扇门和火师衙门调遣人手过来协防……” 夜惊堂见笨笨直接调来城防主力,询问道: “消息确定准确?” 伤渐离示意作战计划图上的几个红圈儿: “刚才我去摸过所指的几处,确实有隐匿在房舍间等待号令的高手,撤退路线的屋脊上,还找到了雪蛾鳞、软骨针、猛火油等阻断追兵的陷阱,布局环环相扣投入巨大。如果老拳魁在内的顶尖高手,都只是邬王声东击西的弃子;那主力恐怕得是两名八魁联手强攻皇城。” 夜惊堂看向城墙后的皇城。 东方离人开口道:“已经让太后和圣上移驾西宫,尔等按照情报所指,速速剿灭贼子,清除西城隐患。如果宫城出现异动,即刻后撤回防宫城;京城其他地方异动则不用管,本王会安排旁人去处理。” “诺。” …… 第165章 声东击西? 第165章 声东击西? 哗啦啦…… 天色渐暗,瓢泼大雨落在城西一栋学塾之内,不好回家的十几个学童,规规矩矩坐在学舍里,写着今日份的作业。 学社侧面,夫子休息的房间里,南宫少烽做儒生打扮,站在窗口眺望着鸣玉楼的方向,背负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身着白袍的老拳魁柳千笙,也作夫子打扮,手里拿着一杯茶,手指轻扣茶杯,在茶水中带起细微涟漪: “从出手到逃出京城,最多一刻钟时间,其他地方的准备,确定万无一失?” 南宫少烽转过身来,在茶案旁边坐下,虽然眉宇凝重,但语气倒还平静: “开元门的城门吏已经买通,调离了大部分守卫,撤退路线上安排着百处陷井,萧渊他们已经在各处蓄势待发。只要曹阿宁摸到曹千岁近前,成功解救,白发谛听、八臂地藏、夜惊堂乃至宫里的门神,必然过去驰援;届时云宁侯府只剩些许禁军,一刻钟足以救出圣上远遁出城。” 柳千笙端着茶杯,稍加思索: “曹千岁比老夫小几岁,在地牢囚禁十年,确定能让满城如临大敌?” 南宫少烽点头:“据说曹公公把金鳞、玉骨、龙象、长青四张鸣龙图,练了一甲子,就算在地牢中功力尽失,仅靠一身筋骨皮,站原地让人打,也能拖住无数高手许久,。” 柳千笙作为昔日拳魁,如今垂垂老矣,身体还受了暗伤,对‘驻颜图、浴火图’很感兴趣,询问道: “长青图,据说练得是‘精气神’中的‘气’,此图练一甲子,除开容颜不老,可还有其他效用?” 南宫少烽作为亲王的人,对于这种宫廷秘闻挺了解,解释道: “人由气生,气由神往养气全神可得其道。长青图日日练习,体魄器脏便日日保持强盛,再辅以‘筋骨皮’三图,效果可想而知。曹千岁只要出来,稍微有点体力,朝廷也得硬砍个把时辰,才能把人关回去,时间足够我等离开了。” 柳千笙想了想,略显疑惑:“这种无人能奈何的活神仙,朝廷为何不直接杀了?” “曹千岁自开国起,便守护太祖,太祖驾崩守护先帝,论忠烈,满朝文武都不配给他老人家提鞋。” 南宫少烽轻叹道:“而且鸣龙图已经失散,世间只有曹千岁会这么多鸣龙图。曹千岁活到百岁不是问题,而且越老越厉害,杀了到哪儿去找第二个?女帝应该还是想说服曹公公为她尽忠,否则也不会至今都没撤去曹千岁掌印太监的职务。” 柳千笙恍然,没有再多问。 南宫少烽聊了片刻曹千岁,倒是觉得此次计划成功性极高,心里都踏实了些,继续道: “按时间推算,差不多了。只要待会鸣玉楼的鼓声一响,满城高手皆会赶去鸣玉楼,咱们再……” 踏踏—— 正说话间,学塾的门口响起脚步声。 南宫少烽和柳千笙,同时压下话语,对视了一眼。 南宫少烽稍作迟疑,把茶杯放下,如同寻常教书的夫子,拿着戒尺缓步走出房间,来到了学塾门前。 哗啦啦—— 大雨瓢泼而下。 学塾外的青石巷里光线微暗,三道人影站在门前。 南宫少烽抬眼看去,却见后方两人,身着黑绿色的捕快袍子,腰悬官刀头戴竹笠,静立雨中纹丝不动。 为首之人,则是个身着黑色官袍的冷峻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嵌玉腰带侧面挂着‘靖’字腰牌,右手持黑色油纸伞,左手负于背后,腰间挂着把直刀,站姿笔直,气态看起来温文儒雅,双眸展现的精气神,却如同两柄刺目尖刀。 虽然南宫少烽上次和夜惊堂交手,没看到夜惊堂的脸,但这近乎‘咄咄逼人’的俊朗相貌,京城很难找到第二个,所以第一眼还是认出来了这尊新冒出来的黑衙煞星。 南宫少烽心中暗道不妙,脚步下意识慢了半分,但表情依旧如常,来到门前拱手: “原来是黑衙的大人到访,敢问大人是?” “夜惊堂。” “哦,原来是夜大人,久仰。” 夜惊堂上前一步,踏上了学塾的白石台阶,看向里面的学舍: “南宫先生是邬王世子的门客,怎么到这儿来教书了?” 南宫少烽面带笑意,抬手示意夜惊堂进去: “我在邬州便是教书先生,世子殿下已经成年,我也教不了了,在府上闲着无事,便在城里办了个学塾,教教周边贫苦人家的孩童。” 夜惊堂收起伞,慢条斯理走进门,打量整洁庭院: “南宫先生的德行,倒是让人钦佩,我幼年如果遇上南宫先生这种夫子,也不至于落得混武行,整日打打杀杀提心吊胆。” “呵呵。夜大人年纪轻轻便穿上这身袍子,说这话未免太折煞老夫。” 南宫少烽站在跟前,看向学舍里两个学童: “帮先生泡杯茶待客。” “好的先生。” 两个十一二岁的学童,连忙站起身来。 夜惊堂略微抬指:“不必。例行公事过来看看罢了。天快黑了,怎么还不散学?” 南宫少烽示意天色:“下暴雨,不少孩童没带伞,等雨停了再让他们回去,免得受了风寒。” 夜惊堂偏头看向背后的捕快: “去找点雨伞。小孩正在长身体,饿着肚子读书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诺。” 背后的一名黑衙捕快,拱手一礼,快步跑出了巷子。 南宫少烽神态自若,但袖子里的手,却难以抑制的轻轻摩挲: “夜大人忽然造访,可是周边出了案子?” 夜惊堂打量着学舍里规规矩矩的学童,平静道: “刚才有人检举,说这片街区,有不明底细之人出没,过来例行巡查。” “老夫下午一直在这里,未曾瞧见生面孔从门口路过。此地的里正,就住在胡同拐角,大人要不去问问?” “雨太大,在这里避避。” 夜惊堂转头看向另一名捕快:“去把里正叫过来。” “诺。” 剩下一名捕快,也跑了出去。 南宫少烽见夜惊堂没离开的意思,心都凉了半截,但紧要关头,对方不发难,他也不能主动暴露,便在原地随口说这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稍微等待片刻,后方传来脚步,一名捕快抱着十几把雨伞进来。 夜惊堂看了眼天色,抬手招呼学童: “行了,天快黑了,都回去吃饭吧。” 学舍里的学童,见状都放下笔,看向南宫少烽。 南宫少烽稍微迟疑了下,神色如常笑道: “散学,明天早点过来,功课没做完可得挨板子。” “好的先生。” 学舍里的学童,连忙站起身来,跑到黑衙捕快跟前,依次接过雨伞,而后兴高采烈跑出了门。 踏踏踏~~ 夜惊堂站在门跟前,手距离刀柄不过咫尺之遥,注意着南宫少烽的一举一动。 待到最后一名人质安然离开,夜惊堂正想发难,城池极远方,却传来鼓点: 咚咚咚—— 鼓点是战鼓,警告强敌来袭,速速驰援。 夜惊堂眉头微皱,看向鼓声响起的方向: “是鸣玉楼?” 站在后面的黑衙捕快,面色凝重: “有贼子劫狱,黑衙求援。” 南宫少烽本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见这鼓声,直接如释重负,知道曹阿宁依照计划,开始动手‘声东击西’,给他们打掩护吸引火力了。 南宫少烽连忙开口道: “是黑衙出了事儿?老夫会点武艺,要不我和夜大人一道过去看看?” 夜惊堂领命清缴此处贼子,皇城没炸,笨笨又没发信号收兵,那就得按照命令执行当前任务。 夜惊堂没理会远处的鼓声,抬眼望向学舍后方的房间: “柳千笙,你也是江湖老辈,躲躲藏藏可不体面,出来吧。” ? 南宫少烽见黑衙出事儿,夜惊堂竟然不走,还直接点出了柳千笙,脸色骤变,知道计划的某个环节,肯定出了大意外。 “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此地就老夫一人……” 夜惊堂感知不到柳千笙的位置,但情报显示,柳千笙的隐匿地点就在这里,他不敢冒然进屋,就偏头望向南宫少烽: “南宫先生那点谋划,本官上个月就算透了,想一网打尽,才让你和世子殿下潇洒到今天。都已经图穷匕见了,何必再装模作样?” 南宫少烽表情一僵,原本的从容荡然无存,往后退出了半步,背负的双手垂了下来。 夜惊堂按刀而立,没有搭理南宫少烽,望着前方的门口: “江湖常言‘脱毛凤凰不如鸡’,本官往日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三十年前位列天下前十、拳脚一道登顶的人物,老来被我这小辈吓得不敢出门,实在配不上往年的名声。” “小子,伱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房间之中,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 身着白袍的柳千笙,自知被包围了,再躲下去毫无意义,便缓步从门侧走出,在堂前负手而立,彼此隔着庭院雨幕: “论武学造诣,你差老夫十万八千里,就赢一手拳怕少壮。老夫虽年过八十,但你我单挑,胜负依旧难说。带着帮手过来以多欺少,也配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 夜惊堂平淡道:“我是差人,按律缉拿贼子,哪有以多欺少的说法?” 唰唰—— 话落,院墙之外响起破风声。 八名黑衙总捕,手持各种兵刃,落在学塾围墙四周,把学塾围的滴水不漏。 柳千笙瞧见这阵仗,就知道江湖路今天怕是走到头了,但气势依旧强盛,抬眼扫视一圈儿,不屑道: “就凭你们几个?” 夜惊堂走入雨幕: “本官也是梁洲人,经常听老人说起‘洪山匪’,没记错的话,那是你以前的门派。能被老百姓当土匪看,估摸没做啥好事儿。你是体面点,放弃无畏抵抗,跪下归案,还是让本官亲手送你走?” 柳千笙眼皮跳了下,眼底明显有怒意,缓步走下台阶: “你小子,以后必定能成武魁。老夫纵横江湖八十载,靠战败上代武魁名震天下,老来死在下代武魁手里,也算善始善终走完了一个轮回,何足惧之?” “你的江湖路,早二十年就终结在了蒋札虎手里,现在只是苟延残喘的江湖贼子,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雨幕中安静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双眼。 墙头的黑衙总捕,知道柳千笙的厉害,见状四人看住南宫少烽,剩下四人则落入庭院,持长枪刀盾压向柳千笙背后,给夜惊堂制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踏踏…… 柳千笙八十岁高龄,打这些小兵依旧一拳一个,但转身四拳头下去,以夜惊堂的实力,绝对能给他两三刀,背后的拳头握了握,咬牙道: “夜惊堂,你这样胜之不武,可敢与老夫堂堂正正打一场?” 夜惊堂在三丈外站定,看着前方白发苍苍的柳千笙,眼神淡漠,如同看着个老傻子。 绕到侧后方的一名黑衙总捕,眼见庭院中的白袍老者全力提防夜惊堂,率先发难,左手往猛甩。 飒飒飒—— 五枚雪花镖自袖中飞出,宛若穿破雨幕的游蝶,在空中画出五道椭圆弧线,激射向白袍老者全身各处。 嘭—— 同一时间,柳千笙不动如山的身形,几乎是凭空消失在原地,靠着骇然爆发力,在庭院中撞出一条白雾,一拳递出直击夜惊堂面门。 夜惊堂反应极快,后撤一大步,右手拉至背后,气势瞬间暴涨,冲散周边雨帘,眼看就要来一记冲城炮。 但上次交手,柳千笙就看出夜惊堂太壮,双拳对轰,他年纪太大根本站不稳,下盘一乱,就是被压着打,根本没硬接的打算。 重拳袭来瞬间,柳千笙把此生武学造诣运用到极致,身形从横冲直撞的蛮牛,瞬间变为随风柳叶,刚柔之间切换没有半分痕迹。 呼—— 一拳粘身,柳千笙身体如同薄纱般擦着拳头而过,右手下压,防住夜惊堂随时可能拔出的左手刀,身形一矮,如同鬼影子一般从夜惊堂胳膊下钻了过去。 夜惊堂反应丝毫不慢,旋身便是一击侧踹,直击柳千笙后背。 柳千笙只为夺门而逃,对于这一下没有浪费力气躲闪,而是全力爆发狂奔,想要靠速度冲出夜惊堂的攻击范围,但…… 呼~ 藏于暗处的鬼影无常伤渐离,无声无息从大门上方落下,右手如鬼爪直击柳千笙额头! 柳千笙脸色骤变,抬起手掌轰在伤渐离掌心,骇人气劲瞬间爆发。 嘭—— 一掌之下,当空落下的伤渐离如同破麻袋,往斜上方飞去,撞碎了门廊。 哗啦—— 而柳千笙身形也被迫停顿了一瞬。 夜惊堂旋身侧踹,几乎是紧跟着柳千笙出去,在柳千笙停顿瞬间,便落在了柳千笙后背。 柳千笙思绪经验跟得上,但身体已经没法做出巅峰武夫该有的反应,躲闪不及,只能以千斤坠之法脚扎大地,拱起后背想要硬抗这一脚。 嘭! 轰隆—— 爆响声中,学塾大门被震出现裂纹,巷道里的雨幕,硬生生被气劲余波,推出个半圆空洞。 柳千笙白袍胸襟炸裂,身形当即前倾,而后便如同被全力挥击的马球般飞出门口,斜着撞碎了青石巷的围墙,冲向半空。 哗啦—— 而飞出去的伤渐离,如同在空中乱飘的鬼影子,在柳千笙遭受重击,被迫腾空向他飞来的瞬间,身形鬼魅游移至身前,一根细如发丝的金针,夹在指缝间,拍向柳千笙递过来的一掌。 嘭—— 双掌相接,金针透体而入。 柳千笙半空一掌再度拍飞伤渐离,撞碎了围墙后的房舍,依旧没失去平衡,稳稳当当落在地面。 但柳千笙刚想提气往外狂奔逃遁,身形就是一个踉跄,摔在了雨幕之中。 扑通—— 难以忍受的钻心之痛传来,柳千笙面色扭曲,捂着胳膊跪在了地上,肌肉剧烈抽搐,双眸血红咬牙怒骂: “卑鄙小人!!!” 嚓—— 伤渐离快若奔雷落在跟前,手指夹着王神医特制的‘离魂针’,以内劲灌注,强行刺进柳千笙后脊穴位,声音淡漠: “堂堂八大魁,风光了一辈子,老了就该老老实实退隐。这把年纪还出来混江湖,结果小辈一脚下来,连站都站不住,不觉得丢人现眼?” 离魂针取自‘疼到恨不得神魂离体’之意,封死气脉后强行挣脱的痛感,和焚骨麻一个等级,属于意志力完全没法硬抗的物件儿。 柳千笙只是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运气挣扎,咬牙怒骂: “呸——无耻小人,用暗器伤人也敢叫嚣?若是堂堂正正对垒,你岂是老夫对手……” 夜惊堂按着刀柄站在门前,皱眉道: “官府抓贼,你当是江湖人私斗?再者给你机会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场,你非得选这么窝囊的输法,你不闷头想着跑,能被打的避无可避中针?” “呸——你有种解了金针……” …… 夜惊堂懒得搭理这老不死,转眼看向站在旁边面如死灰的南宫少烽: “南宫先生,你是想无畏抵抗,被打个半死落网,还是体面点,自己封住气脉回去受审?” 南宫少烽面如死灰,知道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功亏一篑。 此时反抗是死,不反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咬了咬牙,猛然飞身后撤,手中滑出一粒药丸,想塞入口中。 呛啷—— 庭院中刀光一闪,在雨幕中拉出一条白雾。 夜惊堂不过一瞬之间,已经闪到南宫少烽的后方,反手收刀归鞘。 嚓—— 一条断臂从背后飞起,掉在雨水里。 啪嗒—— “啊——” 惨叫随之响起。 在场八名总捕,持兵刃快步上前,摁住了想要扑到断臂跟前捡起毒药的南宫少烽和被金针封死气脉的柳千笙。 夜惊堂转身走出院子,来到伤渐离跟前: “黑衙求援,现在回衙门还是?” 伤渐离拍了拍衣袍,看向不远处出现的刀兵响动: “孟大人已经回去了,我们赶回去也来不及。” “地牢里有重要犯人?” “关着曹公公,很厉害,但没削邬王的封爵重要,先以这事儿为主。秦大人得守住废帝和宫城,单靠佘龙他们,可能摆不平萧渊、郝元州等人,过去速战速决。” 夜惊堂想想也是,曹公公再吊也是单枪匹马的武夫,真落草江湖,无非是八大魁变成九大魁,还不如平天教主威胁大。 而削掉邬王封国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对于女帝来说,此事优先级自然更高。 夜惊堂不再多言,招手让高空盘旋的鸟鸟寻找正在搏杀的位置,和伤渐离一道飞身赶了过去…… 第166章 牢里牢外 第166章 牢里牢外 城东,鸣玉楼。 轰隆隆—— 倾盆大雨下传出一阵轰鸣,黑衙侧面的巷道里,忽然下陷出一条丈余深的凹槽,青砖翻起泥土裸露,显出了下方的黑色砖石。 正在旁边院子里撸猫的仇天合,被动静惊的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茫然四顾。 而留守在衙门里的捕快主薄,齐刷刷从衙内冲出,喧哗声四起: “怎么回事儿?” “有人劫狱……” 咚咚咚—— 战鼓声从五层鸣玉楼上方响起,远传云安全城,各街区巡逻的捕快军卒,迅速往鸣玉楼奔驰而来。 而地牢之中,巨大震动传出,一层数十间牢室里顿时响起喧哗,铁链拖动声和惊呼声,让死寂地牢瞬间沸腾: “怎么了?!” “地龙翻身?” “快放我们出去,要塌了……” 轰轰—— 刚喊没几声,牢房门口就自行落下厚重封门石。 牢房墙壁及过道之中,也翻出无数箭孔。 咔咔咔…… 地牢之内瞬间鸦雀无声。 而地牢二层,反应则小的多,毕竟只住了不到十个人。 正中心的牢房里,靠在墙角睡觉的王家兄弟,被巨大震动惊醒。 王二拖着粗重铁链站起身来,感觉地面在颤动,眼神茫然: “地下好像塌了,怎么回事儿?” 王承景武艺更高,略微感觉后,贴在地板上倾听: “有锄头凿墙的声音,有人劫狱!” 王二着实没料到入狱第二天,就能遇上这种美事儿! 但他还没来得及琢磨浑水摸鱼,忽然发现上方的井口,横移出来一块黑色巨石,堵死唯一出口,彻底把石室变成了个空心四方盒子。 而原本位于石室顶部的几个小孔内,发出了“呲呲~~”声,喷出大量黑雾。 “哎?!哎哎哎!!……” 王二瞧见毒烟从上方压下,惊得脸色煞白,往墙角靠去,眼神惊悚: “这是软骨香?” 石室本就不大,还套着锁链,根本没地方躲。 王承景本以为是麻醉囚犯的烟雾,还没想抵抗,结果鼻子一嗅,刺鼻辛辣就传入鼻间,惊得他脸色骤变,连忙躺在地面: “是毒龙瘴!快趴下别动!” 王二听见这词儿,脸当场白了——毒龙瘴是剧毒,沾之入肉,中手砍手、中腿砍腿,若是中躯干,武艺再高也无非抗几个时辰和抗几天的区别,不解必死,因为太狠,药师直接被朝廷收编,算是官府的独门秘药。 瞧见毒烟从上方缓缓压下来,王二知道这是黑衙为防二层重刑犯越狱的‘死手系统’,准备无差别消灭二层所有重刑犯,当即大喊道: “牢头!牢头!老子没越狱,我冤枉……” 王承景死死趴在地面,低声道: “外面听不见,别动,气血走的越快死的越快,京城有王神医,劫狱的人被消灭,指不定还能把咱们救回来……” 王二眼神惊悚,急忙闭嘴,发现下方敲击声不断,又忍不住骂道: “你们他娘的劫快点行不行?别殃及无辜……” 王承景其实也想骂,毕竟换成隔壁底蕴深厚的江湖魔头,中毒或许能抗个半天。 而他兄弟俩加起来的综合实力,相当于徐白琳,勉强够资格住在地牢二层。 但对手能合力打,中毒这事儿显然没法两人合力抗,昨天还受了严重内伤,在这里泡毒药浴,最多半个时辰就得死透。 王承景意识到不妙,也大喊道: “大人!我兄弟俩扛不住!我俩不跑……大人!……” 毫无回应…… —— 于此同时,地下三层。 与昏暗无光的二层相比,地下三层要宽敞太多,算是一个大厅,四周全是书架,中间是茶案和书桌,红木隔断后方,还有就寝的床榻,除开没有窗户,其他和寻常居室没区别。 一层落下封门石,二层直接喷毒气,而三层反而没什么动静。 毕竟关在这里的,并非穷凶极恶的悍匪,而是为东方氏兢兢业业尽忠一甲子的老仆人。 虽然曹公公没有效忠女帝,但确实是对东方氏皇族最忠心的人,没有之一。 世间任何人都能杀曹公公,唯独女帝不能,从大魏开国起,甲子兢兢业业无私奉献至今,已经让世人皆知曹公公是皇族最值得信任的忠仆,影响力足以干涉朝堂,却从未越界过一次,只是默默无闻当天子身边的仆人,谁按照宗法继承皇位,就一丝不苟的给谁鞍前马后;女帝上位就杀了,等同于公开承认自己得位不正。 所以曹公公掌印太监的职位至今还在,对外宣称,也是年事已高在京城养老。 宽大房间的书案上,亮着一盏油灯,暮气沉沉的老太监,在案前盘坐,穿着一身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红袍。 自幼在宫城长大,注重礼仪注重了一辈子,哪怕身在牢狱,红袍依旧整齐的不带半点褶皱,连满头白发都梳理的一丝不苟。 曹公公练过驻颜图,原本青春永驻看不出年纪,但功力散尽十年不见天日,眼角还是出现了褶皱,看起来就是个六十岁左右的清瘦老头。 叮叮当当—— 石头崩碎的声音,从木制地板下传来,很快穿出一个镐头,而后地板就被一拳锤开。 轰隆—— 曹公公的衣袍被气浪吹动,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慢条斯理把书翻过了一页。 “义父?” 曹阿宁从洞口里爬出来,看到坐在书案后的老太监,近乎喜极而泣,跑到跟前直接跪在地板上,急声道: “义父,快走。我把地下挖通了,让人在城西牵制住了朝廷的高手,连料事如神的夜惊堂,都被我的阳谋拉走,现在离开畅通无阻……” 曹阿宁眼底满是兴奋,毕竟骗邬王容易,骗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夜阎王太难。 若非他最初的计划,就为了救芝麻直接给朝廷丢个西瓜,让朝廷必须舍轻取重,专注对付邬王,以夜惊堂索命无常般的追捕力度,劫狱的事儿就不可能成。 曹公公合上了书籍,抬起眼帘,看向跪在面前满眼激动的年轻人: “阿宁……十年不见,你都长大了;让你来救得咱家的,是粱王,还是燕王?” 曹阿宁瞧见曹公公满面老态,几乎认不出来,微微愣了下,继而从后面钻出来的部下手中拿来一个药盒,跪着走到面前,放在桌上: “是绿匪的人,自称燕不归,帮我牵线搭桥找的门路。这是绿匪从北梁医圣那里弄来秘药,能助义父冲开些许气脉……” 曹公公叹了口气:“一别十年,伱都学会对义父说谎了。义父离开京城,你准备带义父去哪儿?” 曹阿宁把药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丹药: “义父自幼教诲,要守护大魏皇室。长公主篡位登基,不合宗礼法,来日皇位必然落于外姓之手。我这十年一直在暗中运作,诸王中燕王势力最大,又德高望重,这帝位当由燕王继承……” “那就是燕王让你来的。” 曹公公没有去看药盒,语重心长道: “义父是管家,管的是东方家的日常琐事,谁是一家之主,义父便听谁的安排,外人打家业的注意,义父得管,但几个儿子争家产,管家没资格过问。 “长公主殿下是女儿身,伪造先帝遗嘱,联合外戚夺权,得国不正;以后诞下子嗣继承皇位,更不合宗法,所以义父这家仆得劝说阻拦。 “而皇长子被朝臣废黜,朝臣另立新君,属于国事,该接谁入京继位,当由朝臣定夺,义父一个宫人,没资格干涉,更不能想着偏向谁干涉新君之选,你可明白意思?” 曹阿宁眨了眨眼睛:“但如今长公主已经登基,皇统以后必将易主,我等作为家臣,必要之时当行必要之策。扶持燕王上位,皇统还在东方家手里,若等以后女帝削去诸王兵权,彻底独揽大权,我等家臣无力回天,九泉之下有何颜面面去见先帝和太祖……” 曹公公摇了摇头:“你真以为,燕王是让你来接义父去燕州?义父不过一介武夫,天赋再高,高不过奉官城,底蕴再厚,厚不过佛道两家的掌教。燕王手下千军万马,缺义父这么个护卫?” “世人皆知义父对皇族忠心耿耿,义父站在燕王那边,只需说一句‘先帝觉得皇长子无能,曾有让燕王继位之意’,燕王继位就有了依据……” “先帝没说过此言,只说过‘可惜钰虎不是男儿’。” 曹公公看向曹阿宁,轻叹道: “再者,你以为谁当皇帝,靠的是先帝的意思?长公主都能凭空拿出一封遗嘱,燕王缺咱家这老太监一句话?” 曹阿宁眨了眨眼睛:“绿匪谋划这么多,目的确实是让孩儿救走义父……” “历朝历代,从未有一个掌印太监叛逃异地,生在皇城,死也在皇城,诸王清楚这一点。” 曹公公望着曹阿宁:“长公主并非朝臣乃至宗室选出的新君,他们知道义父只要离开这间牢房,就会回宫,继续劝长公主殿下还政,或者死在宫里。 “他们的目的,只是把义父当试刀石,想摸清长公主身边护卫的深浅,你被他们骗了。” 曹阿宁跪在地上,想了想: “无论他们是什么意思,孩儿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了,不按照他们的意思走即可。咱们出去后隐匿市井,等那天京城政变,有东方家的新君冒头,咱们再回来协助新君……” 曹公公摇了摇头:“义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长公主未曾废义父官职,义父又岂能‘畏罪潜逃’?若是劝不动长公主,没法挽回皇统传承,义父就当和先辈一样,死在宫门之前。” “义父十年前已经输了,现在进宫是白死……” “死则死矣。长公主得位不正,但天赋才能冠绝古今,必成一代雄主,能让大魏迎来一个古今未有的泱泱盛世。” 曹公公拿起桌上的丹药丢进嘴里: “义父是家仆,不能违背先帝旨意,效忠长公主,但也拦不住长公主,没用的老废物,十年前就该死了。 “长公主好歹是东方氏子孙,以后就算大魏改姓,也还流着一半东方家血脉,到了九泉之下,义父总还有一半脸面,去面见先帝和太祖。” 曹阿宁闻言焦急道:“孩儿做到这一步,已经竭尽所能,以后再无机会。成大事者当知晓隐忍,万一以后长公主惹得天怒人怨,朝臣准备拥立新君,义父以全盛之姿现身,总是能让长公主退位的干脆些……” 曹公公摇了摇头:“你不明白长公主的厉害之处。长公主退位的唯一可能,是习武走上绝路,自己英年早逝。长公主如果自己不死,凭借天赋手腕和掌控的兵权,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正面撼动她的皇位。至于武夫,在十万铁骑面前,奉官城都不算个东西,义父又算个什么?” 曹阿宁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曹公公微微抬手:“走吧。义父是家仆,没用了又不想离开故土,便只能埋在这里。” …… —— 与此同时,地牢之上。 无数黑衙捕快,手持刀兵站在地牢入口,因为能打的上级都不在,虽然没有产生混乱,但也没人敢擅自进入情况不明的地牢,只是在议论: “这咋办?机关好像自行启动了,再拖一会儿,二层的人全得死……” “不至于死这么快,已经去请王太医了,救回来应该没问题……” “地牢情况都没摸清楚,哪敢让王神医过来。那几个人的命,还不如王神医一根手指头金贵……” …… 低声议论间,一道脚步声从衙门侧面响起。 几个捕快回头看去,却见仇天合提着个饭桶,从廊道里冒出来,探头打量。 因为一句‘我一后门别棍戳死你’,被同僚尊称为‘后门枪’的捕快小王,见此一惊,快步跑到跟前阻拦: “仇大侠,您赶快去屋里待着,现在站这儿,兄弟们紧张不说,您还容易被大人们误杀。” 仇天合知道有人劫狱,专程跑过来看看,见所有人都站在地道外面,皱眉道: “下面有人劫狱,你们不管管?” 小王摆手道:“地牢可是能工巧匠花无数心血设计,一层封门石堵死,敢碰牢门,牢房里就是万箭齐发;二层黑石封井口,里面喷毒龙瘴,动的越快死得越快,没等跑出京城就死透了。” 仇天合目露意外:“地牢里还有这配置?” 小王笑道:“仇大侠只待了不到一年,没经历过贼子劫狱,自然不知道。这可是大魏防护最强的监狱,没点防护措施才叫有问题。里面人敢跑就让他们跑,明天找尸体即可;老实待着的,待会让王神医解毒就行。” 仇天合觉得这设计是真不人道,但能进地牢二层的人,必然是死罪,不当人看也怪不得朝廷。想了想感叹道: “还好老夫出来的快……不对,地字二号房,是老夫以前的住处,里面那俩新人,身上的伤不轻,武艺也一般,确定受得住这伺候?” 小王闻言表情一变,轻拍脑门: “完了,把这俩忘了。昨天听说燕州二王杀殿下的那啥,罪大恶极,牢头怕出岔子,特地关在了最安全的囚室。现在麻烦了,燕州二王怕是扛不住……” 仇天合感觉让捕快冒死去救死囚不太现实,想想唏嘘道: “昨晚老夫送饭,给他俩多加了一勺,也算死前吃了顿饱饭……” 正说话间,一道白影无声穿过雨幕,落在了地牢之前。 在场捕快见状连忙站直,面色肃然顶着黑洞洞的地牢入口。 仇天合抬眼一看,招呼道: “孟姐姐,倒是好久没见了。” 白发谛听比仇天合大十几岁,以前满大魏追捕仇天合解救皇妃的时候,还是风韵犹存的白衣女神捕,被仇天合满江湖遛,彼此关系真不算太友好。 白发谛听没搭理仇天合,只是拖着及地白发,面色严肃站在地牢之前,望着入口深处。 仇天合提着饭桶来到跟前,询问道: “这第三层关的是曹千岁?都过去小半天了,估计早跑了。” 白发谛听皱眉道:“最好跑了。要是没跑,今天很难善了。” 仇天合知道大内门神曹千岁是个什么江湖地位,询问道: “没给曹千岁上几十根金针?” “筋骨皮三图在身,金针打不进去,打进去了也封不住,只能靠王神医配的秘药散功,减少食物削弱体力。贼子弄出这么大阵仗,指不定有解药。” 仇天合点了点头,左右打量: “秦文厉、陈淼、屠九寂他们不过来?靠孟姐姐一个人拦,我估计曹千岁都不搭理你。” 白发谛听道:“贼子时机挑的好,半数人不在,城西又出了岔子,得先解决那边儿。” 仇天合皱了皱眉,见朝廷似乎人手不够,想起自己监外候审加无限期禁足的事情,稍作迟疑: “曹千岁肯定在设法恢复功力,现在不去拦着,待会恢复全盛,我估摸京城没人拦得住。孟姐姐要不把我的金针拔了,刀还给我,我帮你拦曹千岁,戴罪立功,事后还我个自由身?” ? 旁边的黑衙捕快,听见这话都转过了脸颊,觉得仇天合有点离谱。 毕竟曹公公再猛,也是散功关了十年的人,和巅峰时期没法比,而且出来就说明不会跑,关回去无非要耗很多时间慢慢刮痧。 而仇天合在外面好吃好喝养了个把月,都变胖了,金针一拔天合刀一拿,正面冲皇宫可能没胜算,全力逃跑谁去拦? 仇天合感觉到了众人的无语,无奈道: “我仇天合颠沛流离三十年,依旧一身侠名,如今好不容易靠夜小子洗清罪责,有了个光明正大行走江湖的机会,我却掉头跑了,害得夜小子给我背黑锅,你们觉得我仇天合能干出这种蠢事儿?” 众人稍加思索,觉得也是,仇天合这辈子犯的唯一一件案子,就是为了朋友单刀闯婚使队伍,毁掉了自己半辈子;虽然和平天教关系密切,但原因是平天教对他有救命之恩,本质上还是个重情重义的江湖游侠儿。 孟姣稍加思索,开口道:“若你全力以赴,此事我自会和圣上请命。圣上即便不允,也会赐你身份,让你在京城享半生富贵。” 仇天合心中只有刀魁,对功名利禄并不在意,但再不在意,能吃好喝好住好,也比在胡同里送饭舒服,当下放下了饭桶: “行。若这辈子只能重回巅峰这一次,对手是曹千岁,也不枉走一世江湖……不过我要是被打个半死,朝廷还是得安排王太医救,可不能把仇某当耗材。” “你里放心,夜惊堂在,朝廷就不会亏待你。” …… —— 将近六千字or2! 要给这段剧情收尾,写的比较慢,实在抱歉,明天争取一次性写完…… 第167章 你在被人打? 第167章 你在被人打? 霹雳—— 大雨倾城,天色很快转为极夜,巍峨城池如同苍茫大地之上的火海,一道惊雷划过雨幕,把无光街道照耀成了雪白。 蹄哒、蹄哒…… 青石长街之上,夜惊堂骑乘黑色烈马,缓步走过一条条巷口。 手里提着的黑麟枪,斜指向街面,密集雨珠落在枪杆上,又顺着枪锋滑下,在枪尖上连成了一条水线。 滴滴答答…… 城西几片街区,随着数场搏杀的出现,已经化为了寥无人烟的死寂狩猎场。 千余名禁军捕快,手持强弓劲弩,围死了云宁侯府周边的街区。 暗卫、黑衙的几十名高手,两人一组在街区内游猎,按照名单,寻找着潜伏贼子的踪迹。 胆敢跑到京城犯案的贼子,都是老江湖,武艺高低不好说,但藏身和逃命的本事绝对炉火纯青。 夜惊堂最先抓主要目标柳千笙,动静一出现,其他地方的贼子便见势不对四散而逃。 但有情报提供的‘作战计划图’在,大半想要按计划逃遁的贼子,都无一例外撞在枪口上,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躺下了。 而剩下少数心思机警的高手,选择了其他方向逃遁,但被堵在街区之内,还是慢慢被挖了出来,目前只剩下两个轻功高手没找到踪迹。 在街道来回巡视许久后,藏在暗处的伤渐离,落在了街道上: “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从天上飞出去。会不会是情报有虚假之处,刻意多说了两个人?” 夜惊堂也有这种感觉,毕竟朝廷四十多个高手,外加天上的鸟鸟、地上的猎犬,在街区间地毯式搜索,没找到半点踪迹,即便有大雨夜色掩护,这隐匿功夫也有点夸张了。 但两名轻功宗师,是作战计划中用来冲进云宁侯府,携带废帝出城的关键人物,在没完全解除战备的情况下,要是放弃巡逻被钻空子,让废帝真被带走,问题可就大了。 邬王手上没废帝,怎么运作都是造反,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手上有废帝,就能‘拥护旧主’搞个出师之名,游说来其他反对势力的帮助,剿灭难度是两个概念。 夜惊堂提着黑麟枪扫视街头: “没确认虚实,挖地三尺也得搜,抓获的俘虏可拷问出情报?” “知道具体内情的,似乎只有柳千笙和南宫少烽。柳千笙活够本了,心气又高,宁死不低头;南宫少烽怕连累邬王,咬死是自己一手谋划,其他一个字都不肯说。” “南宫少烽是邬王世子的老师,现场抓住这么多悍匪和邬王死士,邬王推不掉这责任……” 两人正交流间,夜空之上,忽然传来动静: “咕叽!咕叽叽……” 夜惊堂目光微凝,抬眼望向在夜空中盘旋的鸟鸟,明白信号的意思——正东,很远,非常非常厉害。 鸟鸟视力惊人,但正常看不出目标武艺高低,能做出威胁度拉满的示警,只能说明目标的声势大到了夸张的地步。 夜惊堂见此迅速从马侧抽出来一根望远镜,飞身而起,落在了一栋三层酒楼顶端,自屋脊看向东方。 夜雨之下,城池内满是火光,因为云安城一马平川,建筑高度又不能超过宫墙,站在高楼顶端便是一望无际。 鸣玉楼修建在城东,距离当前地点很远,但一道雷光照亮全城,还是能通过望远镜,瞧见鸣玉楼顶端的些许异样。 五层高楼之巅,站着一个人。 人影右手持刀指向天空,满头长发乃至衣袍,在风雨中飞扬。 爆发的冲天气劲,带偏了周边的雨幕,致使高楼之巅的夜雨出现阵阵涟漪。 气势之强,犹如一座万丈山岳,立在了京城之巅! 仇天合?! 夜惊堂瞳孔微缩,哪怕距离太远看不清人影是谁,依旧从《天合刀》特有的刀势上,辨认出了此人身份。 他甚至能从这狂意冲天的气势上,看出仇天合在仰天长啸,听不见声音,但猜测大概率——我仇天合今日再入地仙之境,八荒六合舍我其谁——之类的装逼话。 夜惊堂心中暗道不妙——这展现的气势,明显是忽然恢复了战力,在鸣玉楼上面搞事情。 高手全在城西,仅凭白发谛听一人,大概率压不住五十出头正值壮年的仇天合。 他是仇天合的担保人,要是仇天合失心疯趁现在搞个大活儿,那麻烦可就大了。 夜惊堂迅速收起望远镜,从高楼跃下,落在了马背上,提起黑麟枪: “鸣玉楼那边出了点麻烦,我过去看看,伤大人帮我向殿下打声招呼。驾——” 伤渐离有些疑惑,正想说上面没收队,擅离职守可能被靖王责罚,夜惊堂就已经飞马冲出街道,朝着城东狂奔而去…… —— 霹雳—— 雪亮雷光,照亮云安城千街万巷。 鸣玉楼鼓点响起后,云安城就进入了宵禁状态,警报未解除,百姓不可出户,街面上只有倾盆而下的雨幕。 蹄哒、蹄哒—— 沿街两岸灯火如昼,一片黑色烈马冲过空旷长街,因为速度点太快,斜持的枪锋撕裂风雨,发出了轻微低鸣: 嗡嗡嗡~~ 夜惊堂昨天回去没骑马,早上过来骑的是三娘的宝马,脚力惊人,全力冲刺不过片刻,就已经跨过了京城中轴线的天街。 随着距离飞速拉近,阵阵响动,从雨幕中传来: 轰—— 轰—— 爆响如闷雷,顺着王府正街往宫城方向移动,听起来就像是一条强龙,在街区之间横冲直撞。其间还夹杂着“咻——咻——”,那是刀撕裂空气发出的啸叫! 夜惊堂心中暗惊,他知道仇天合很厉害,但没料到这么厉害。以远方传来的声势来看,寻常武夫不说抗衡,连靠近都需要莫大胆量。 如果仇天合失心疯在往宫城杀,那黑衙留守的百十号人,恐怕已经被杀干净了,他把仇天合捞出来的,不出意外连鸟鸟都得被连坐。 “驾——” 夜惊堂急呵一声,全力催促着跨下烈马,几乎以奔雷般的速度,冲回了王府正街。 靖王府外的白石大道空旷如洗,看不到任何人迹,只能听到另一头惊天动地的响动: 轰隆隆—— 夜惊堂暗暗咬牙,一鼓作气冲过王府大门,想去拦住势不可挡的仇天合,忽然听见一声: 嘭—— 一声爆响。 继而一道人影,从主街上以脱弦利箭般的速度飞起至高空,在雨幕中撞出一条白色尾迹,而后画出弧线,砸向王府正街上。 嘭! 啪叽~ 人影摔在了白石街砖上,弹起又落下,顺着雨下街道滑出老远,腿歪身斜没了动静。 !! 夜惊堂瞧见此人飞了半条街,惊疑之下,单手持枪强行勒马,致使烈马在雨中滑出数步,继而高抬前蹄立起停在了原地: “嘶~~——” 雨夜陷入死寂。 夜惊堂骑在马上迟疑了下,见对方好像没死透,才驱马靠近打量——躺在雨幕里的,是一名袍子破破烂烂的刀客,闷咳两声,大口喘息,从神色来看,被揍的有点怀疑人生。 我靠! 夜惊堂确认躺在地上的刀客,是刚在鸣玉楼房顶上气冲斗牛的仇大侠后,人都愣了,连忙翻身下马跑到跟前: “仇大侠?!” 仇天合见夜惊堂过来,连忙坐起了身,恢复了波澜不惊的高人姿态,摆了摆手: “无妨,死不了。” 夜惊堂火急火燎赶过来,发现仇天合被打成这样,眼神自然怪异,在旁边半蹲,打量伤势: “仇大侠,你在被人打?!” 仇天合大口喘息,听见这话,面露不悦: “老夫和曹千岁交手,打了个有来有回,什么叫老夫被人打?你还指望老夫无伤干趴下曹千岁?” “曹千岁?” 夜惊堂见仇天合打的是地牢里关着的大内门神,如释重负,询问道: “是孟大人给你解了禁制?” 仇天合和点了点头:“和白发谛听做了个交易,我帮朝廷拦住曹千岁,她向朝廷请命,给我自由身。” 夜惊堂听见这话,着实意外,心中暗暗琢磨:若是仇天合能帮忙平灭此次邬王之乱,立下大功,朝廷面子上就过得去,赦免仇天合几乎没什么阻力,比他四处求情可快简单多了…… 不对,仇大侠恢复自由身,光明正大离开京城,全江湖马上就知道了。 平天教主发现仇天合没事儿了,她的教主夫人还赖在京城不走…… 这不得马上杀过来干死他这男小三? “……” 夜惊堂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但他不可能为了私利,把仇天合留在京城,心底还是以恭喜仇天合重获自由身居多。 “这买卖相当划算。” 夜惊堂打量已经没动静的街道,询问道: “仇大侠把曹千岁拦住了?” 仇天合干脆摇头:“好歹是大内门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单枪匹马怎么可能拦的住,就击伤消耗了大半战力。老夫估摸想以此重获自由身,怕是没戏了。” ?! 夜惊堂表情一僵,严肃询问道: “曹千岁去那儿了?” “肯定进宫杀皇帝去了。伱小子不是对手,别去凑热闹……诶?” 夜惊堂听见‘杀皇帝’,心都凉了半截,哪有心思和仇天合废话,当即提枪朝着皇城狂奔而去。 仇天合坐在地上,见此倒是有点茫然,意思估摸是——你不是平天教暗桩吗,有必要比老夫还拼命?薛白锦准备受招安不成? …… 第168章 龙城夜煞 第168章 龙城夜煞 轰隆隆—— 滚滚雷霆,在厚重乌云间流窜,把太华殿前的白石广场,照的时明时暗。 白石广场侧面的千步廊里,挂着无数随风摇曳的宫灯,偌大宫城之中,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踏、踏…… 漫长廊道里,身着红袍的老太监,头戴黑色纱帽,略微佝偻着背,臂弯里搭着一杆拂尘,沿着走了六十年的道路缓步前行。 虽然衣着、气态依旧一丝不苟,步伐也很从容,但胸口后背的数道刀伤,还是让一辈子未曾失仪过几次的曹公公,显出了些许狼狈。 气脉虽然冲开,但功力散尽,靠烈药补不回多少底蕴;在地牢囚居十年,体魄老化,也不像昔日那般坚不可摧。 面对养精蓄锐良久的仇天合,曹公公还是显出了力不从心,虽然还是赢了,但受的伤比仇天合重太多。 不过这些,曹公公并不在意,曾经生在宫城,给大燕尽完了忠,又给大魏做了能做的所有。 剩下所求,无非能死在宫城,早点死,还能让这个愿望早点尘埃落定。 曹公公按照往日夜间巡防的老路,走出廊道,贴着太华殿的白石台基,走向广场另一侧。 半途之时,一道雷光闪过。 霹雳—— 而后太华殿前,多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身着艳丽红裙,手中撑着红色油纸伞,近乎夺目的美貌和气质,在巍峨肃穆的太华殿前,显得格格不入。 哗啦啦—— 漫天雨幕落下,砸在红色油纸伞上,又顺着伞骨滑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曹公公在殿前驻足,手持拂尘,躬身一礼: “长公主殿下的武艺,又精进了。” 大魏女帝顺着御道缓步行走,腰背笔直,透漏着专属于帝王的从容与威仪,心底不喜欢这称呼,但并未计较: “回去吧。朕把你留着,是让你看看朕如何做皇帝。朕登基以来,大兴科举、整顿贪腐、休战通商、管束江湖,十年时间,把先帝留下的底子,打造成了现在的光景。再给朕十年,朕的年号,便是史书上前所未有的人间盛世。 “你想保大魏江山社稷,至少看到那一天才死,这样九泉之下与太祖先帝重逢,太祖先帝不会责难伱半句,只会为有了朕这么个子孙而欣慰。” 曹公公微微躬身,语气和缓: “老奴只是家仆,江山社稷如何,和老奴无关。明君老奴会舍命侍奉,昏君亦是如此,唯独违背宗法的篡位之君,老奴不能尽忠。” 大魏女帝撑着红色油纸伞,缓步走下御道,站在白石广场上,眼神平淡: “宗法、礼法、国法,都是帝王所定。朕是皇帝,当前无人可撼动,以后说女子能做官、能成皇储,这天下间便有了女人能掌权的法令。你守的不是宗法,是自己的规矩。” 曹公公垂首静立,回应道: “诸王未平,殿下不敢贸然婚配立储,必须收回诸王兵权,才能考虑大统传承之事。但殿下走了禁忌之道,能活多久,殿下自己都不清楚,殿下一死,二公主难掌大局,东方家的皇统,可能落入外戚之手。老奴受太祖恩泽、先帝敬重,必须守祖宗之法,保东方家的家业,劝殿下浪子回头。” 哗啦啦…… 大雨倾盆而下,太华殿前陷入了沉默。 大魏女帝稍微沉默了片刻,开口询问: “触碰禁忌,真的无药可救?” 曹公公平静道:“殿下参悟哪张鸣龙图出错,找到那一张图,以鸣龙图逆天而行重塑体魄的功效,身体病变之处,自然会逐步恢复。 “但殿下太急功近利,为了降服老奴,内外兼修,同时练六张图,除开玉骨图,其他必然都存在差异。殿下能活到今天,已经在老奴意料之外了。” 大魏女帝想了想:“你在宫中经历过开国之战,可知道另外五张图的下落?” 曹公公道:“金鳞图流入北梁,后失窃,现如今可能在蒋札虎手中。 “龙象图在义军进城后失窃,可能藏于藩王之手。 “长青图被燕恭帝的皇后带去了南霄山,可能在平天教主手里。 “浴火图被狂牙子得手,但狂牙子死于陈年旧伤,可能被其他江湖贼子夺走,不知所踪。 “明神图自前朝起,就未在大魏出现,可能在北梁手中。 “殿下要找齐五张图,得先把江湖、藩王、北梁全打一遍,时间根本不够。” 大魏女帝皱了皱眉,稍加思索: “朕寻了个好苗子,忠心耿耿,天赋直逼奉官城。让他去找,应该有可能。” 曹公公摇了摇头:“一代帝王,岂能把生死寄托于他人之手?五张鸣龙图,殿下指望一人寻来交给殿下,殿下能给他什么?长生不老,还是羽化登仙?” 大魏女帝知道这是个很实际问题。 历代大内门神忠心到无私,前朝都不敢把珍藏的浴火图交给太监练,便是因为‘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当一个人拥有无人能限制的实力,且有拿到至高无上权势的机会时,再忠心的人,心态也会发生微妙变化。 就算夜惊堂重侠气,功名利禄都不感兴趣,只好色;她也拿不出能值五张鸣龙图的绝世美人。 她把离人嫁了,夜惊堂也只是对离人真心实意,不会对她这大姨子掏心窝子。总不能把自己当奖品,让夜惊堂死心塌地给她办事儿…… 曹公公安静等待片刻后,又询问道: “殿下可还有疑问,要老奴解惑?” 大魏女帝撑着油纸伞,轻轻吸了口气: “你一心想全忠义,朕不允,朕要你对朕这个皇帝心服口服后再死。” “那老奴,只能得罪殿下了。” 曹公公拱手一礼,而后身上的红袍,便在风雨中轻微摆动,气势节节攀升,瞬间从卑躬屈膝的老奴,化为了皇城之中的一颗擎天巨木。 呼~呼~ 大魏女帝没有任何变化,十年前击败曹公公,她还需要师尊协助;而如今面对垂垂老矣的曹公公,她要做的无非是让这东方家的老仆人,体体面面被抬出去继续养老而已。 呼~ 一阵轻风扫过殿前广场,吹动了大魏女帝的红裙。 曹公公上前一步,正欲慷慨赴死,不曾想白石广场的侧面,忽然响起一声炸雷: “喝——!” 声音清朗,气若洪钟,远传整个太极殿。 大魏女帝和曹公公皆是一愣,转眼看去,却见白石广场侧面的偏殿之上,一道黑影,从巍峨殿堂上方冲天而起。 嘭—— 澎湃气劲撞破漫天雨幕,犹如强龙出海,在半空中撞出一条白色尾迹。 黑影人影手持一根长枪,跃起的高度,几乎和上方的太华殿齐平,而后便往白石广场悍然砸下! 此情此景,让大魏女帝和曹公公都转过了目光,毕竟这轻功和瞬间爆发力,实在有点过于夸张了,明显是心急如焚之下含恨而发。 这就如同人绝命之时,能发挥出数倍力气一般,危机突破了身体自我保护的防线,平时靠意志是不可能驱使身体做出这种极端反应的。 大魏女帝无波无澜的双眸,少见的张大了几分,眼底明显有意外——她要和曹公公聊不能外传的话题,专门撤掉了太极殿周边的宫人,夜惊堂怎么跑来了? 来就来吧,至于和杀妻之仇、夺妻之恨似得这么激动? 说忠心护主,你也不知道朕身份呀…… 轰隆—— 不过一念之间,人影砸在白石广场上,又瞬间跃起,在平整广场留下个半圆凹坑,硬是两次起落,从偏殿上方跳到了偌大广场的正中。 强劲气浪裹挟风雨,压在了两人衣袍之上,一杆通体墨黑的长枪随后而至,以骇人威势刺向曹公公胸腹。 曹公公没见过夜惊堂,瞧见此子面相不过二十左右,武艺却高到不合常理的地步,眼底闪过惊讶。 嘭—— 一声爆响。 夜惊堂手持黑麟枪,含愤而发全力一枪,刺在这胆敢大半夜对宫女示威的死太监身上。 结果死太监动都没动,枪锋刺在胸口,本该透体而过的黑麟枪,入肉半寸,就戛然而止。 枪锋裹挟澎湃气劲透体而入,震碎了太监脚下的白石地砖,把老太监整个人撞得往后平移,瞬间退到了大殿的白石地基下。 轰隆—— 白石台基侧面,被撞出一个半圆凹陷。 而枪锋之前的老太监,自始至终都保持臂弯托着拂尘的姿势没动,只是颇为讶异的看着夜惊堂。 !! 夜惊堂眼底闪过一抹震惊,刚才瞧见仇天合被打了个半死,他还觉得仇天合菜鸡。 现在全力一枪捅下来,他才发现仇天合能在这老妖怪身上留七八道刀伤,是多离谱的事情。 夜惊堂双手握枪把曹公公抵在白石上,力至强弩之末,便双腿微屈身体前倾,全力前压,想要把黑麟枪刺入这老妖怪胸口。 轰隆—— 曹公公身体再退半分,后背抵住的白石台基,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 但枪锋刺在了肋骨上,无论用明劲暗劲,都再难往前刺出一分,只能用此法把老太监摁着墙上。 曹公公眉头微蹙,仔细看着夜惊堂面容,也在感受着枪锋传递来的每一分气劲,片刻后,脚步往前。 咔咔—— 夜惊堂双脚踩住的地砖当即龟裂,往后滑去,就如同一座山岳在前方平移,无论如何用力,都顶不住这股泰山压顶般的绝对蛮力。 “喝——!” 夜惊堂爆喝一声,浑身气劲爆涌,瞬间撕裂了身上黑色官袍,肩背腰腹双腿肌肉绷紧,脸色化为了赤红,全力之下,竟是把刚走出一步的老太监,又给摁了回去。 但曹公公玉骨龙象图练了一甲子,拼武学造诣乃至续航,有可能占优,拼蛮力,纯属班门弄斧。 曹公公被按回去后,明显加大了力道,再度往前走出,慢条斯理推着长枪往后滑去。 “给我开!” 夜惊堂一声爆喝,双眸瞬间充血,面目近乎狰狞,隔着数步都能听到近乎爆裂的心跳声。 咚咚咚—— 全身再度发力,气劲之大,甚至绷断了束缚黑发的发冠,双手持枪强行抵住了曹公公,又撞在了台基上。 轰隆—— 曹公公被抵在石台下,望着夜惊堂的面色,眼底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大魏女帝持伞站在背后,瞧见此景也是目露讶异。 能把蛮力无双的曹公公压退两次,哪怕练过龙象图都做不到,因为世上没人比曹公公练的更久,双方角力,只会压断兵刃。 瞬间爆发力撼山石,枪锋却保持笔直,说明夜惊堂在控制长枪,靠内劲压人,而非蛮力硬怼。 虽然只是朴实无华的前刺,却明显能看出身体所有骨骼、肌肉、气脉协调到毫无瑕疵。 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不是一个人在前刺,而是一台精密到极致的机械在推枪,所有零部件都打磨到完美的地步,澎湃内劲在一念之间涌动全身,不被任何关节气脉拖累,才施展出了这种非人的瞬间爆发力。 这根本不是人生下来能拥有的体魄,甚至后天精心温养都做不到,更像是举国之力锻造的一件人间兵器…… 大魏女帝觉得夜惊堂身体很特殊,本想仔细看下细节,但马上发现,夜惊堂是真在玩命。 夜惊堂拼尽全力摁住龙象之力的曹公公,浑身气血已经冲到极限,双目血红青筋暴起,心跳如声声闷雷,再强行去推枪,就得伤及自身经脉内腑了。 大魏女帝见状,无声来到夜惊堂背后,抬手握住轻尾。 轰—— 还在发力的曹公公,瞬间被摁死在了台基上。 夜惊堂只觉双手中压力骤减,倾盆大雨也被头上的红伞遮住,眼底闪过错愕,望向旁边的红衣美人。 大魏女帝站在身侧,单手握住黑麟枪,眼神儿十分霸气: “枪不是这么用的。” 话落肩头微动,未见任何气劲外泄,连红色水袖都未曾飘起,黑麟枪却再度往前推出两寸。 轰隆—— 白石台阶瞬间炸裂,曹公公整个人都陷入砖石之中。 曹公公本就没多少功力傍身,硬撼仇天合外加夜惊堂,体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女帝最后跑来补个刀,浩瀚气劲透体而入,虽然依旧未能刺穿一身玉骨,肺腑却没法再承受,轻咳一声,嘴角淌下血丝,一直平和到无波无澜的双眼,在转瞬间失去神采。 嚓—— 大魏女帝收回长枪,靠在凹坑中的老太监,便侧滑倒在了地面。 扑通—— 倾城雨幕,也在此刻彻底安静,只剩下雨水砸在伞面上的轻响。 夜惊堂双手握着枪,都没感觉到这一枪是怎么运的气、发了多大力。 看着在随手一碰就‘风吹即到’的老太监,夜惊堂脸上出现了和仇天合一样的怀疑人生之色: “就这么死了?!” “打晕了。” 大魏女帝松开枪杆,红伞遮在汗气蒸腾的夜惊堂头顶,双眸妩媚自生,却带着股别样傲气,居高临下道: “你方才表现……咳——” 话没说完,大魏女帝就闷咳一声,脸颊涌动出一抹暗红,气息当即紊乱,身体也晃动了下。 ?! 夜惊堂本来还把钰虎姑娘当做比肩八大魁的绝世女高手看,瞧见此景,内心惊艳荡然无存,迅速把将要软倒的大漂亮扶住: “你怎么回事?” 说罢用手握住大魏女帝的手腕,却发现体内气劲乱窜,有岔气走火入魔之相…… “我靠……” 夜惊堂发现钰虎姑娘霸气十足一枪下去,把自己戳岔气,差点被这又菜又爱装的虎笨笨气死,迅速附身搂住她的腿弯横抱起来,往宫城外跑去: “你这什么烂功夫?还枪不是这么用的,你真好意思说出来?枪像你这么用,我怕早死了……” 大魏女帝面对夜惊堂的无情嘲讽,闷咳了两声,伞依旧撑在夜惊堂头顶: “别出宫,送我回承安殿。” “你都快走火入魔了,我送你去找王太医。” “王太医治不好。” 大魏女帝瞄着近在咫尺的焦急脸颊:“我自有秘法调理,你再往外乱跑,我可就真出事儿了。” 夜惊堂脚步猛地一顿,转身跑向后宫,低头询问: “你有病?” ? 大魏女帝眨了眨眸子,感觉这话应该不是骂她,便没介意: “练邪功伤了身体,调理一会就好,暂时死不了。送我回宫,路上别让宫人撞见。” 夜惊堂感觉怀中女子浑身滚烫,都快熟了,可不像是能随便调理好的样子,但这时候也不好自作主张乱来。 他在宫阁间大步飞奔,忽然发现太极殿前后竟然看不到一个人,慢慢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低头看向怀里国色倾城的大漂亮,本想发问,但看她气色不好,还是先行跑向了长乐宫…… —— 雷雨未止,风波却逐渐进入尾声。 城西诸多高手,依旧在按照命令地毯式搜索着可能潜藏的贼子;城东鸣玉楼下,黑衙捕快开始逐步解救囚犯;六扇门则带人围了城外的邬王府。 而距离皇城不远的一栋三层楼阁顶端,几道人影,扶起来一根数丈长的黑色长杆。 曹阿宁身着夜行衣,单脚站在长杆顶端,身形随风雨摇晃,手里拿着根望远镜,跃过宫墙,盯着视野尽头的太华殿。 视野中,无处不在的夜阎王,毫不意外的又杀了出来,拦在了持伞的红衣女帝之前,而后义父倒在地上,夜阎王抱着红衣女帝离去。 曹阿宁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在倒在雨泊里的老太监身上停留许久,才顺着长杆滑了下来,站在了屋脊上。 旁边的昔日暗卫询问:“宫里情况如何?” “十年前击败曹公的,是女帝本人,看起来好像受了暗伤。” 曹阿宁收起望远镜,紧了紧背后的直刀,走向城外: “走吧,去燕州。” 后面的暗卫,有些迟疑:“曹公说,燕不归和背后的势力,是在利用我等。” “我们不是曹公。义父为的是东方家,我们为的是功名利禄。若没有利用价值,那叫废物。” “夜惊堂太厉害,世人常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曹阿宁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世人也常言‘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这阎王出现在百里之内,无论任何情况,我们直接逃。我就不信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后面几名老暗卫,见此不再多说,回望宫城一样后,相继隐入雨幕…… —— 八千多字…… —— 友情推荐推荐一本新书《重生后好友妈妈成了我家女仆》…… 一些设定…… 一些设定…… 本来是想写,仇天合大战曹公公的,结果发现场面写小了不合理,往大写没几千字下不来,只能让仇天合表演了个空中飞人。 实际上仇天合还是很厉害的,为了重获自由,单枪匹马去拦不是满状态的曹公公,基本上打成了大残。 在这里说下鸣龙图的设定问题。 鸣龙图前三张是——金鳞玉骨龙象,对应的外练筋骨皮。 中间三张是——浴火长青明神,对应的是精气神。其实设定图画应该是鹿龟鹤,但忘了。 最后三张对应的是玄学了,写到以后看情况,太早冒出来会出戏。 鸣龙图任何一张,练了都能获得天赋异禀的一面,但因为是一整套功法,只练一页会有瓶颈。 就比如龙象图,没玉骨图的情况下,力量达到一定境界,骨头就挂不住肉了。 而金鳞图,在没有龙象玉骨的情况下,骨肉撑不起一身金鳞皮。 虽然比寻常人强太多,但身体还是存在明显短板,卡主了上限。 筋骨皮三张图全练,没有‘精气神’支撑内里,就会出现‘小马拉大车’的情况。 骨皮肉比常人结实太多,寻常药物很难治愈伤口,没有浴火图的情况下,身体自我修复速度,肯定比常人慢。 没有长青图的情况下,不够强健的内脏,和常人一样的小‘油箱’,支撑不了如此夸张的身体消耗;同样体能,跑同样距离,肯定是消耗大的先倒下。 没有明神图的情况下,身体远超常人,六识和常人没区别,就相当于新手开超跑,容易掌控不住,导致操控不够精细。 而先练精气神就是反过来,大马拉小车。 曹公公练了四张图,却没能成为天下第一,就是因为严重偏科,守门不动如山硬碰硬,没人能撼动;出门打拉锯战追逐战,存在没法避免的短板。 曹公公天赋和平天教护法张横谷一个级别,强在鸣龙图外挂。 而八大魁前几乃至山上三仙,都是内外兼修的六边形战士,身体硬度力量可能弱于曹公公,但能依靠综合实力找到其他合理的因对之法。 另外就是自己琢磨鸣龙图的问题。 鸣龙图是秘籍,这个世上本就有这条路,鸣龙图记载了走这条路的方式。 悟性奇高的人,举一反三,可以通过一张鸣龙图,甚至没有鸣龙图,去推导出其他鸣龙图的走向。 但因为鸣龙图是改变身体构架的法门,脉络过于庞杂,从古至今没人成功过,鸣龙图是目前唯一已知练了不会出问题的正确路线。 如果一条脉络走错,就改变了身体构架。 正确路线是让骨头变硬,而走错了,就可能是变软、骨质疏松、骨质增生等等。 这个变化没法预料,运气好的,只是皮肤变白、变黑,不影响身体运转;运气差的就是身体机能奔溃。 这些都是暂时设定,阿关只比大家提前半天知道剧情,后期修改变更也有可能。 写到书里太复杂了,就发到章节感言里面,大家看看知道就行。 第169章 你怎么这般熟练? 第169章 你怎么这般熟练? 巍峨皇城内,三千宫灯在风雨中摇曳,一道急促脚步,从游廊中快步跑过,很快来到了皇城正中的长乐宫。 踏踏踏…… 夜惊堂衣服破破烂烂,发冠也散开,满头长发披散下来,大步奔行间,看起来就像个衣不遮体披头散发的俊俏山大王,怀里抱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找地方干坏事。 大魏女帝脸色显出潮红,红伞依旧持握在手中,靠在了男子肩膀上,气息紊乱。 自从登基后,女帝基本上不离开皇宫,对外宣称身边有一个能击败曹公公的绝顶高手,贼子没摸清楚底细前,也不敢进宫捣乱,捣乱也轮不到她这天子亲自动手,平日注意分寸的情况下,从未出过大问题。 但今天为了在天赋旷古烁今的夜惊堂面前,显摆下她绝世无双的巅峰武力值,结果用力过猛不小心装大了,身体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要严重些。 不过虽然不太好受,女帝眼神依旧不失从容。 快步回到长乐宫,便能看到宫人走动的行迹。 夜惊堂按着嘱咐,并未惊动在宫阁间行走的宫女,熟门熟路绕过花园,来到了鸣龙潭前方的承安殿。 承安殿是天子日常起居的地方,规模很大,到了夜间灯火通明,能看到几个宫女在中间的厅堂里掌灯。 夜惊堂来到承安殿后方,从湖面轻点凌波而起,进入了窗内的寝室。 寝室门非常宽敞,外侧放着面向湖畔的长案,上面摆着不少画轴;墙边则是琴台、棋榻等物,墙壁上挂着各大名家的书画,中间还有一副‘满城尽带黄金甲’的书法作品。 虽然没有珠光宝气点缀,但从木料到瓷器都是人间极奢之物,又一尘不染,站在其中都能感觉到那份奢华内敛的贵气。 里侧则是雕刻瑞兽的金丝楠隔断,垂着碧玉珠帘,珠帘后方是龙床,和笨笨的八步床规格一样,并排排睡四个人都不会拥挤那种。 夜惊堂还是第一次来女帝的卧室,想穿过珠帘,把大漂亮往床上抱。 大魏女帝微微抬指,示意屏风: “去那儿。” 夜惊堂顺着指引来到屏风后,却见后面是一道滑门,滑门上为虎头浮雕,凶相毕露,似是在警告来人不要轻易触碰。 女帝躺在夜惊堂胳膊上,抬手扭转虎头浮雕的眼睛,滑门便自行左右分开。 哗啦—— 滑门后方,是一间浴室,中间为冒着白雾的浴池,整体由白玉石打造,大小也就一丈方圆。 两侧是多宝阁,左边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盒,右边则陈列各种兵刃,刀剑好几把,两根交叉摆放的双锏,正中间则是竖着摆放的一杆带有龙纹装饰的马槊。 而正对门的墙壁前,则陈列着一具铠甲。 铠甲为暗金色的明光铠,款式和皇城禁军的麒麟铠大同小异,但工艺明显更好,甲裙上的鳞片排列好似龙鳞,腰间是兽面腰带,带有麒麟护肩,头盔也是麒麟盔,还带有面甲,看起来凶神恶煞,让人望而生畏。 夜惊堂也没在意屋里陈设,快步来到浴池边: “把你放进去?” 大魏女帝示意墙边的多宝阁:“先去取药。” 夜惊堂见此,先把她放在了浴池边的贵妃榻上,而后来到墙边点起灯台,按照指引,拿起木盒中的一个白玉瓷瓶。 瓷瓶打开后,传来浓郁药香,应该是药浴温养身体的东西,就快速到浴池边,将药液倒进去。 哗啦啦~ 大魏女帝坐在软榻上,抬手拉腰间的系带,稍作斟酌,又开口道: “夜惊堂,你把眼睛蒙上。” 夜惊堂把空瓶子放在一遍儿,回过头来: “我去叫个宫女过来?” “我有暗伤的事儿,不能传出去。你把眼睛蒙上就行了。” 夜惊堂也没多说,从破破烂烂的袍子上扯下一条布片蒙在眼睛上,手在池水里搅动几下,让药液尽快扩散。 女帝见此,无声拉开红裙腰带,布料柔顺的大红裙子,就自肩头滑落,浴室也在此刻明亮了几分。 女帝是标准的葫芦形身材,腰肢纤细,臀围极为丰盈,比雪腻香肩还宽半分;胸襟也十分广阔,尺寸和笨笨不相上下,丰腴身段儿看起来非常大气。 女帝穿的很少,裙子滑落就是巴掌大的布料,上身是绣着金龙的红色薄纱小衣,三角造型,刚好把白团团包住。 下面则是两侧带蝴蝶结的小裤,包住鼓鼓的白玉老虎。 不过此时此刻,身段儿看起来并不是很健康,皮肤泛红香汗淋漓,隐隐可见白雾蒸腾。 女帝望着夜惊堂,见夜惊堂认真配着药浴,并没有欺君犯上偷看或者遐想连篇,眼底闪过一抹赞许,把手绕到背后,想解开三角小衣。 但这个动作有点大,在体内气血翻腾的情况下,手绕到一半就皱了皱眉。 夜惊堂虽然蒙着眼,但能感觉到钰虎的动作,当下站起身: “我帮伱。” 说着走到贵妃榻旁,伸手准确无误捏住了背后的肚兜系绳,把小衣解开了,脖子后的系绳亦是如此。 呼~ 金色胖头龙小衣落在了膝盖上。 这脱小衣的熟练度,着实称得上登峰造极。 大魏女帝尚未反应过来,胸口便是一凉,下意识抱住失去束缚的大团团,就发现夜惊堂把手移到腰侧,捏住蝴蝶结轻轻一拉。 小布料失去束缚滑落,肥嘟嘟的白玉老虎,顿时呈现在了烛光下。 ?! 大魏女帝饶是快要压不住体内气血,眸子依旧瞪大了些许,难以置信道: “夜惊堂,你怎么这般熟练?!” 夜惊堂从始至终没碰到肌肤,麻溜解开另一侧的蝴蝶结: “天合刀能洞察到环境最细微的变化,你一动,布料摩擦皮肤会有响声,绳结也会带动气流,穿着什么样的衣裳,我能感觉出来。” 大魏女帝觉得感觉出来是一回事儿,知道怎么脱是另一回事儿,熟能生巧到这一步,说以前没脱过很多次这种小衣,她半点不信。 难不成是离人穿给他看过…… 但此时也没心思聊这个,女帝轻轻撑起身体,臀儿刚离开贵妃榻,便坐了回去,蹙眉压住体内翻腾的气血: “你把我抱进池子,手不要乱碰。” 夜惊堂感觉钰虎都快炸了,也没心思揩油,胳膊扶住后背,另一只手穿过腿弯,把滑溜溜的钰虎托起来,刻意伸出胳膊保持距离,以免身体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大魏女帝躺在臂弯之间,臀线如同剥壳的鸡蛋般白皙,在烛光下画出一道张力惊人的弧线。 瞧见夜惊堂如此规矩,女帝倒是勉强笑了下: “你当心把我摔地上。” 夜惊堂虽然蒙着眼,但巴掌大个房间还是能完全记住,来到浴池边蹲下,小心翼翼拖着大漂亮,放入温热池水中。 哗啦~ “你情况不对,确定不叫王太医过来看看?”夜惊堂问道。 大魏女帝浸泡在温水里,表情稍微舒缓了几分: “不用。你出去吧。” 夜惊堂蹲在浴池边缘,都能感觉到钰虎身上隐隐传来的燥热。 不叫宫女又不叫太医,他怎么可能放心情况不明的钰虎一个人泡在这里疗伤,当下站起身来,背对着池子: “我不说话。你好好调理身体,有问题直说,不要硬抗。” 大魏女帝见夜惊堂不出去,也没多说,毕竟有人在跟前看护,总是要更稳妥一些,当闭上眼睛,开始调理起来。 但在这里泡澡,一个男人站在旁边,虽然蒙着眼睛背对,还是有点…… 算了,就当是如花似玉的妃子在旁边伺候吧…… 大魏女帝睁开眸子,看了眼夜惊堂的背影,又闭上眼睛,调理身体的同时,心底暗暗斟酌。 她虽然打算,让天赋冠绝当世的夜惊堂,当她的秘密钦差,去天下间帮她搜寻失散的鸣龙图。 但身为帝王,她也没白痴到产生‘因为我是皇帝,所以你得无理由无偿帮我办事儿’的想法。 哪怕是臣子,都得发放俸禄、仔细驾驭人心,确认臣子绝对忠诚后,才给予与忠诚度相对应的权利,交由重任。 这种事关帝王生死的绝密任务,在没有彻底让人归心之前,乱说完全是给自己找刺激。万一夜惊堂知道后,掉头去北梁换个王爵,大魏当场就得天下大乱…… 该怎么让他对朕忠贞不二呢? 他看起来不好权势名利,说好色吧…… 这种情况下都能不动如山,看起来还真不像好色之徒,那不就无懈可击了…… 大魏女帝觉得自己眼力毒辣,夜惊堂不可能不好美色。 她想了想,略微抬起手儿,撩起水花,淋在了白团儿之间。 哗啦啦~ 水光四溢,细微波澜阵阵。 大魏女帝仔细注意着夜惊堂的细微反应,结果发现蒙眼站在浴池边的夜惊堂,耳根动了动,然后就偏头露出侧脸,带着几分不悦: “你好好疗伤,别搞这些幺蛾子。” 语气还挺凶。 ? 大魏女帝动作一顿,目光微凝: “夜公子,你这般不识抬举,以后在京中行事,会吃亏的。” “你要是伤好了,我就走了。没好就认真疗伤。” “……” 大魏女帝觉得这小子若不是她妹夫,而是她妃子,铁定三天就得把自己玩进冷宫,当下也不说话了,认真疗起了伤…… 第170章 毛都没看见 第170章 毛都没看见 另一侧,城西。 忽如其来的大暴雨,持续几刻钟后就逐渐减小。 城西云宁侯府附近,无数禁军依旧严防死守,但内部游猎的大内高手,在确定没贼子隐匿后,已经放弃了搜查,来到了皇城西北的角楼外。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站在角楼门前,昂首挺胸,气色极好。 在角楼里指挥了一天,如今一次性抓获二十余名要犯,可谓收获颇丰,唯一遗憾就是邬王世子身份特殊,得刑部重臣去收押,她不能带着护卫去抓。 但这件事儿的功劳,毫不意外会落在她这明察秋毫的女王爷身上,这么大的案子,开国以来都没几次,被她办成了,以后问户部要银子,那还不是理直气壮,御史言官更不好再对她职权不明的事儿说三道四,想想都让人觉得舒心。 东方离人摘下这么大个功劳,肯定不能让部下寒心,搜捕刚刚结束,便准备庆功,好好夸奖下奔波一天的部下。 但东方离人站在角楼前,扫视归队的人群,却发现功劳独占八斗的堂堂大人没回来,便询问道: “伤渐离,夜惊堂去哪儿了?” 伤渐离可能是怕擅离职守的事儿,让好不容易立下大功的夜惊堂,染上些许污点,解释道: “夜公子有雪鹰相助,耳目通天,方才发现鸣玉楼那边动静太大,过去驰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夜公子应该是发现了不得不过去的情况,才会提前离队……” 东方离人知道仇天合帮忙出力的事儿,夜惊堂不知情跑过去查看在情理之中,自然没介意,继续道: “此次大案,谁该拿首功,你们应该清楚。以后让夜惊堂在黑衙担任副指挥使,你们可有意见?” 副指挥使,大概和白发谛听一个地位,算得上光速升迁。但在场黑衙总捕,肯定不会再认为这是裙带关系,佘龙开口道: “衙门里能打的人多,能查案的人少,又能打又能查案的人,凤毛麟角。就夜公子这才能,当副手我等都觉得亏待了。” 太后娘娘的护卫杨澜,今天出来协助抓捕贼子,此时笑着说道: “以夜公子的才能,肯定是黑衙第七煞,佘大人觉得该叫什么混号?” 黑衙六煞,意思是‘六大煞星’,外号更是以地府鬼差命名,本身是江湖人带有贬义的称呼。 但因为六煞都是狠角色,时间一长,又慢慢变成了荣誉称号。 黑衙六煞本人,虽然不大喜欢这江湖称号,更不会自己取,但别人真这么叫,倒也不怎么介意。 佘龙稍微琢磨了下:“地藏爷有了,以夜公子的天赋,怕是得叫阎王。” 东方离人心情不错,也开起了玩笑,脸色微沉,凶巴巴道: “他是阎王,本王是什么?” 众人一想也对,黑衙的阎王爷,肯定是靖王殿下,别人当,那不成功高盖主了。 伤渐离不喜欢‘鬼影无常’的破混号,但给别人取挺来劲儿,认真思索了下: “夜公子能查案能提刀,可谓文武双全,地府之中,似乎就文武判官合适。” 佘龙眼前一亮,点头道:“这个确实。不过判官都长得凶神恶煞,夜公子这相貌……” 杨澜笑道:“那就叫玉面判官,刚好和六煞的江湖名号搭配。” 东方离人觉得这混号相当霸气,点头道: “去江湖上放点风声,别过段时间,江湖人先给弄出个‘无情孟婆’来。混号这东西,一旦传开甩都甩不掉,夜惊堂要是不喜欢,能憋屈半辈子。” “呵呵……” …… 东方离人夸奖众人片刻后,让众人下班去休养,她则直接从城墙上回到了宫城。 今天曹公公跑出来,最后进宫了的事儿,东方离人已经收到消息,知道曹公公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但不清楚姐姐最后怎么解决的。 为此东方离人下班后,第一时间来到了长乐宫,准备汇报工作、了解情况,顺便给堂堂大人请赏。 已经入夜,长乐宫动火通明,宫女各司其职在其中行走。 东方离人带着宫女,穿廊过栋来到承安殿外,见里面很安静,便询问殿内宫女: “圣上不在?” 宫女来到近前,欠身一礼:“未曾瞧见圣上回来,婢子也不清楚在没在寝室。” 东方离人知道姐姐武艺好,高来高去不会和宫女打招呼,宫女也不敢擅自进入天子的卧室,便自行来到了东侧的寝室门外,抬手敲了敲: 咚咚—— —— 寝室内部,浴池内。 白花花的大魏女帝,躺在温热池水中,闭目凝神调理气息,神色较之方才好了几分,但脸颊依旧带着一抹潮红。 夜惊堂浑身破破烂烂,用布条蒙着眼睛,在浴池边背对负手而立,看起来好似一尊无情无欲视红粉为骷髅的佛陀。 两人正寂寂无声间,宫殿外传来动静: “圣上不在?” …… 夜惊堂听见笨笨的声音,本来没啥,但转念一想…… 我去! 夜惊堂想起大漂亮正赤条条的泡在身边池子里,已经能想象出笨笨胖头龙气炸,拔刀砍他的场景了,连忙想走为上策。 大魏女帝躺在池水中,睁开了眼眸,见离人跑来了,眼底神色也有点不对,但瞧见妹夫要跑,还是开口: “你不许走。” “嗯?!” 夜惊堂起身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大漂亮,蒙着眼,脸上带着一抹错愕——伱啥意思? 想来个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大魏女帝倒没有让夜惊堂藏进浴池洗鸳鸯浴的意思: “我的伤没好,不能被靖王发现,你跑了她肯定找进来,你出去帮我把她支开。” ? 夜惊堂有些无语:“我怎么支开?我一个男人,出现在女帝卧室,难不成说我在这里躲雨?” 大魏女帝微微耸肩:“靖王已经准备进来了,你现在出去也会被发现。我的伤不能被靖王知道,你要么想办法出去把靖王支开;要么就在这里等着,待会被靖王乱刀分尸。” 夜惊堂肯定不能在这里等着笨笨进来,当下快步走向门口,把蒙眼的黑带拉下来,手刚扶住滑门,后方又传来一声不容置疑的御姐音: “等等。” “嗯?” 夜惊堂下意识回眸!! 浴室里灯火幽幽,身段儿曼妙的绝色大漂亮,泡在雾白池水里,背靠白玉石,水没到胸前。 浴池的水并不深,虽然是药浴,但能见度几乎没影响,借着昏黄灯火,首先入眼的就是水底的两条长腿。 因为是泡澡,大漂亮姿态比较随意,左腿搭在右腿上,正对这门口,一眼望去,虽然体态丰润,看不到不该看的地方,但说毛都没看见,好像也确实没看见…… ?! 夜惊堂瞳孔微缩,看了估计会被挖眼睛的白馒头,直接不可阻挡的撞进了他的世界里。 再往上是盈盈一抱的腰肢,而后是半浮在水面上的白团儿,大漂亮反应很快,用胳膊抱住了,倒是没看到太多。 彼此四目相对了一瞬。 大漂亮眸子明显瞪大了几分,原本妩媚而从容的绝色容颜,流露出了一抹伏尸百万的别样压迫力。 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把双腿收起,缩在身前…… “……” 夜惊堂确实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迅速把脑袋转回去,手扶着滑门,感觉自己闯大祸了,天王老子来了,估计都救不了他…… 大魏女帝脸色本来就带着红晕,此时不过一瞬间,就化为了血红。 帝王心智让她没有当场失态,但修长睫毛还是颤了几下,几乎是咬着牙,平静如常道: “你先出去支开离人。” 夜惊堂脑袋瓜嗡嗡的,想把刚才的画面忘掉这一切,或者掐自己几下从梦中醒来,挽回这一切,但这显然不可能。 说起来他也没看见啥,关键点都只看了个边缘轮廓,但毛都没看见…… 这好像比脚踏三只船还恐怖,三只船至少能想办法合在一起,现在这情况,大漂亮就算不灭他口,笨笨也得扒他两层皮…… 夜惊堂强自镇定,询问道: “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忘了。” 大魏女帝十分坦诚,说出了真实的心理状况。 夜惊堂对此毫不意外,把滑门拉开,快步走了出去,又关上了… 第171章 沙雕男朋友 第171章 沙雕男朋友 咚咚~ 金碧辉煌的寝殿里,东方离人轻敲房门,稍作等待,不见里面有动静,便推开了寝室的房门。 吱~~ 窗外雨幕淅淅沥沥,飞檐下的宫灯散发出昏黄光芒,照亮了雅致外间,丝丝缕缕微风卷入,碧玉珠帘在屋子里轻轻摇晃。 房间里很安静的,看起来空无一人。 东方离人进入其中,本想叫一声“圣上?”。 结果刚跨进门,背后房门就被人关上了,继而两只手从背后探出,捂住了眼睛。 ?! 东方离人脸色微变,还以为在女帝寝宫遭到了不明贼子埋伏,但哪有这么伏击的? 东方离人顿在原地,本以为是姐姐在开玩笑,但这大手的触感,明显是男子,而且很熟悉…… “猜猜我是谁?” 故作低沉的男子温柔嗓音,从耳边响起。 夜惊堂?东方离人微微一愣,明显有点惊喜,但很快就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咚—— 寝室里传出轻微闷响。 东方离人动作极为迅捷,把蒙住眼睛的双手拉开,转身抓住男子的衣襟,直接把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摁在了门上,眼神微凶: “你怎么在这儿?!” 说话间仔细打量,却发现夜惊堂披头散发,今天给他的官袍也是破破烂烂,明显经历过一场血战,为此东方离人手又收了几分力,补充询问: “你受伤了?” 夜惊堂被摁在门上,也没反抗,眼底带着笑意: “刚才去找仇天合,发现曹公公杀进宫里,怕出事儿跑过来帮忙,和曹公公过了几招,没大碍。” 东方离人恍然,不过想想又眼神狐疑: “本王问你为什么在这儿?伱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夜惊堂自然知道这是大漂亮的卧室,为防笨笨发现大漂亮的伤势操心,他只能强行编起理由: “我动了气,需要调理一下,太极殿离这儿近,就顺道来鸣龙潭打坐。刚才发现殿下来了,就悄悄过来给殿下个惊喜。” 东方离人对这个价解释半信半疑,严肃道: “这是圣上的寝室,上次宫女没和你说过不能擅入?” 夜惊堂笑道:“我看这儿没人,殿下又往这里走,还以为这是殿下在宫里的住处……” “本王的住处,你就能偷偷往进摸?”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声,也没继续责备堂堂大人,心头疑惑姐姐的去向,转身走向屏风,想去平日里泡药浴的浴室里看看。 夜惊堂瞧见此景暗道不妙——笨笨拉开浴室的门,发现钰虎赤条条躺在浴池里,旁边还掉着红裙子和情趣小衣,他怕是跳进清江都解释不清了! 夜惊堂转念之间,迅速抬手拉住了笨笨。 东方离人手腕就被握住,身形一顿,回过双眸: “你做什么……” 看到夜惊堂的面容,她表情就是微微一呆。 窗外细雨沙沙,面容俊美的公子近在咫尺,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带着几分不好描述的柔情,目不转睛望着她。 那眼神就如同看着一朵珍爱至极的娇花,想要靠近,却又怕任何不小心的唐突,损伤了眼前的这份美丽。 东方离人算得上情窦初开,最近看侠女泪恶补过理论知识,但对儿女之情,还是和未出阁的娇娇小姐一样生涩。 不过瞧见这道忽如其来的别样眼神,东方离人还是在第一时间明白了意思——他喜欢本王…… “……” 东方离人身体微僵,原本威仪而冷酷的英气眼眸,显出三分仿徨无措,白皙如玉的脸颊,也升起了一抹微红,红唇轻启,却没说出话来。 夜惊堂握着手腕,把身材高挑的女王爷拉到面前,四目相对,语气柔和: “上次在灿阳池,不小心看光了殿下,殿下既往不咎,让我帮黑衙办案还债。还了这么久,也立下些许功劳,不知殿下满不满意?” “……” 东方离人被拉倒近前,银光闪闪的胖头龙,和夜惊堂的胸口距离最多两寸,不得不抬起脸颊,望着男子的双眸。 柔声言语入耳,东方离人浑身紧绷,尽力维持着冷酷女王爷的模样,但睫毛的微微颤动,显出了心底的无措: “嗯……本王挺满意,以后再接再厉……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夜惊堂眼神柔和,看着近在咫尺的明艳容颜: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殿下满意的话,准备怎么奖励我?” 奖励? 东方离人本来的打算,是给夜惊堂讨要赏赐,但以现在的气氛,说这个好像不对。东方离人觉得夜惊堂现在要的奖励,应该和名利无关,而是男女之间那种…… 东方离人稍作迟疑,试探性询问: “你想要什么奖励?” 夜惊堂神秘兮兮笑了下,拉着笨笨往窗口走去。 东方离人略显茫然,不过还是跟着来到了临湖的小露台上。 而后身边的堂堂大人,就颇为霸道的抬手一搂,抱着她的腰,飞身跃出露台,凌波而渡,前往鸣龙潭另一头。 踏踏~ 侠客美人,月下凌波,本该是非常浪漫的场景。 但外面在下大雨! 东方离人措不及防被抱出去,雨点迎面而来,气的连被男人搂抱都忘了,抬手在乱耍帅的夜惊堂胸口锤了下: “你做什么?下这么大雨,你不能走正门?” 夜惊堂也觉得下雨很煞风景,但他没办法,强行做出逍遥侠客的模样,在湖面蜻蜓点水起落,用残缺不全的袖袍,给怀里的笨笨遮风挡雨: “没事儿,我给你挡着。” 东方离人被这看似浪漫实则脑壳进水的男朋友气的不轻,乱挣扎两个人估计得一块掉湖水里,只能埋头缩在夜惊堂怀里躲避雨水,愤然道: “你到底要作甚?” 我不知道呀! 夜惊堂抱着超模身材的笨笨,在湖面上起起落落,很快穿过了鸣龙潭,并未停下,而是在宫人居住的房舍间,捡了把正在晾干的花伞,撑在头顶跃上了宫阁。 东方离人被搂着纤腰,在宫城之上起起落落,有了雨伞遮挡总算缓过来些,但依旧满心恼火,抬眼望着冷峻不凡的夜大公子: “你准备去哪儿?把本王掳出宫?” 夜惊堂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儿,强行做出神神秘秘准备给笨笨惊喜的神色,在宫阁之上穿行。 东方离人见此,心底倒是真起了几分兴趣,想看看夜惊堂到底要带她去看什么,没有再说话。 因为被抱着飞不好保持平衡,她还把手搭在了夜惊堂肩膀上,举目环顾宫城。 夜惊堂表情冷峻不凡,心底里则是慌得要死。 刚才放倒曹公公后,因为怕仇天合在鸣龙楼上发疯的事儿,让骆女侠她们受惊,让鸟鸟先回去保平安。 没有鸟鸟相助,夜惊堂也不清楚周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解释他冒雨抱着笨笨跑出来。 环顾片刻后,夜惊堂发现宫城之外冲天的灯火余晖,心中微动,连忙飞驰出长乐宫,来到了皇城外侧的宫墙之上。 踏~ 共撑一伞相拥的两道人影,落在了朱雀门的城门楼上。 城门外就是宽达四十丈的天街,也是云安城的中轴线,一眼可以看到京城的南门,天街左右则是璀璨灯海,从雨中看去,景色唯美壮丽到了极致。 东方离人站在城门楼之巅,望向夜雨之下的繁华云安,眼底确实显出几分惊艳,站在伞下举目眺望: “你倒是会找地方。” 夜惊堂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地方,但站在皇城之殿,眺望整个京城,那股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感觉,确实让人产生了几分意气风发之感。 夜惊堂把伞撑在笨笨头顶,偏头望向明艳动人的侧脸,笑道: “喜欢吗?” 东方离人颔首,正想说话,结果发现夜惊堂还抱着她的腰,眼神微微一冷。 夜惊堂迅速把手松开,改为负手而立。 东方这才满意,眺望云安夜景: “风景倒是不错。你把本王带到这儿来,想做什么?” 夜惊堂也没想对笨笨做什么羞羞的事情,只是不想笨笨看到钰虎半死不活的样子操心,他稍作斟酌: “殿下陪我看会儿风景,就当给我的奖励,如何?” ? 东方离人感觉这话很暧昧,有点冒犯,但听着一点都不生气。 毕竟功名利禄视如敝履,所行只求佳人一笑,这样的傻男人,哪个女子会讨厌呢。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没有拒接,不过还是补充道: “看在你这色胚此次立了大功的份儿上,本王不与你计较这些小节。本王赏罚分明,该给你的东西,你不要还是会给你,从明天起,你就是黑衙副指挥使,享正四品武职待遇……” 夜惊堂有些迟疑:“我办事儿还行,不会当官。” “给你个正式身份罢了,又不是让你坐在衙门管人,有事你去办,没事儿你吃皇粮忙私事儿即可,本王又不会责罚你。” “那就好。”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声,为了雨水不沾到蟒袍,紧紧靠在夜惊堂跟前,安静的看着云安夜景。 夜惊堂觉得这么傻站着,有点不合适,想想把伞递给笨笨,而后双手合拢,凑在嘴边吹曲子: “呜~呜~~” 大漠飞沙般的曲调传出,东方离人眼神微动,露出了和骆凝一样的讶然。 东方离人把伞遮在夜惊堂头顶上,眸子亮晶晶的聆听片刻后,也跟着: “嗯~哼哼~……” 虽然东方离人平日说话很霸气,御姐音又高又冷,但哼起小调,却非常柔婉悦耳。 夜惊堂曲声一顿,转眼看向身侧的贵气女王爷: “殿下也会这曲子?” 东方离人眼底显出傲色:“本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沙洲人人都会的小调,你也想糊弄本王?” 夜惊堂笑了下,不再班门弄斧,负手而立认真看着笨笨哼小曲儿。 “嗯哼哼~~” 漫天细雨洒在巍峨城楼之上,无数宫灯在飞檐下摇曳。 姿容绝世的年轻男女,站在城门楼的最顶端,相互偎依在花伞之下。 细密雨珠落在伞面上,在两人周边形成了雨帘,女子的娇喉婉转的哼唱自伞下传出,又消散在雨幕之中,整个世界好似只剩下靠在一起的两人。 女子眺望着满城烟火,而男子则目不转睛望着女子。 东方离人认真哼了片刻,发现夜惊堂一直看着她,腰背不由自主挺直了几分,脸色也慢慢泛红。 虽然她不太想承认,但现在好像确实是男女在偷偷幽会。 从侠女泪所写的过程来看,这色胚待会岂不是得抱着本王亲嘴伸舌头,还把手伸进衣服摸胖头龙…… 东方离人最近恶补理论知识,还真知道孤男寡女约会的流程,眼神儿不时瞄向夜惊堂,也不知是在防着,还是再等着。 夜惊堂感觉出笨笨想歪了,如果换做平时,在这里慢慢赏景没问题,但钰虎伤势未愈,一个人泡澡出事儿就麻烦了。 所以气氛明显没烘托到位,夜惊堂还是抬起手来,绕到笨笨的背后,作势要搂肩膀。 果然如此!东方离人发现夜惊堂真按照流程来,连忙停下哼唱,眼神戒备: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夜惊堂轻轻笑了下:“好吧,我送殿下回王府。”说着搂着笨笨的腰,脚尖轻点跃下城门楼,朝着距离皇城并不算远的鸣玉楼而去。 东方离人感觉夜惊堂在套路她,所以沿途很是小心,一直注意着夜惊堂的手有没有不规矩的乱摸。 结果夜惊堂很君子,除开抱着遮风挡雨,并没有过分的地方,不过片刻间已经来到王府正街,自围墙越过,来到了后花园的鸣玉楼下。 踏~ 两人在高楼前落地,夜惊堂便松开了手: “殿下早点休息,我明天再过来拜访。” “……?”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真准备走,自然有点懵,意思估计是——本王虽然没有让你得逞的意思,但你怎么不按照流程走?就这么干净利落的回去了? 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呀…… 这些话肯定不好明说,东方离人略微整理了下衣襟,打量夜惊堂: “你衣服破了,上去坐坐,本王给你找件儿干净衣裳换上。” 夜惊堂看杂书多年,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现在上去,指不定会发生些啥。 但宫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钰虎,离开久了确实不妥,只能婉拒道: “无妨,我回去换吧,殿下早点休息。” “……”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执意要走,大晚上的也不好硬往屋里拽。 她没有再多说,做出从容不迫的冷酷女王爷模样,转身进入鸣玉楼大门。 临进门前,东方离人又回头看了眼——夜惊堂已经撑着伞离去,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心里感觉怪怪的,有点空落落。 在门口站立良久,直至夜惊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确定不会杀个回马枪给她惊喜,东方离人才轻轻叹了口气,闷闷不乐走向楼梯。 不过走出几步,东方离人又是一顿,感觉哪里不对…… 本王是不是忘了什么…… 对了,太后! 东方离人轻拍额头,想起了福寿宫挖地道,太后娘娘没法住,今天她又忙,把太后娘娘扔到御花园自己逛的事儿。 说好了忙完去找太后娘娘,被夜惊堂一打岔,全搞忘了。 现在回都回来了,再进宫一趟未免繁琐,太后娘娘知道她今天忙,发现她没来,应该知道自己回承安殿睡觉觉。 东方离人想想便把母后抛去了一边儿,走上楼梯,继续琢磨起夜惊堂刚才那‘喜欢一个人藏不住’的眼神儿…… 哼~竟敢暗恋本王,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不和你计较罢了…… ———— 卷末了基本上都是日常,要写下一卷细纲,所以这几天会少更一点,希望大伙儿理解一下or2。 第172章 胆大包天 第172章 胆大包天 沙沙沙~~ 雨打飞檐,长廊之间宫灯微微摇曳。 太后娘娘身着暗红凤裙,坐在一架雕花步辇上,手里拿着书本,以大袖遮住书名,亮晶晶的杏眸认真审阅,就好似垂帘听政的太后在批折子。 姿容不俗的红玉,走在步辇跟前,手提宫灯给太后娘娘照明,轻声嘀咕着: “偏殿的地道已经挖通了,我听工匠说,可以直接跑到靖王府,再往前走,还能跑到文德桥。” 太后娘娘对这事儿挺在意,叮嘱道: “和工部的人打好招呼,别封死了,把到靖王府的一截留着,以后本宫晚上没事儿,就能出宫闲逛,走地道还安全。” 红玉连忙摇头:“地道那么深,还有老鼠,我和太后娘娘两个人走,怕是得在半路吓哭。”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本宫是第一次,肯定提心吊胆。现在知根知底了,有什么好怕的……” …… 闲谈之间,仪仗回到了长乐宫。 太后寝宫全是工匠,乌烟瘴气的,太后娘娘晚上不能住哪儿,而宫城里也没其他妃子,就一个女帝,她这两天借宿,肯定是和女帝一起睡。 来到承安殿,里面除了宫女再无他人,询问之下,得知女帝去向不明,离人刚才回来了,但又被夜惊堂掳走出了宫。 太后娘娘对此颇为无奈,不过独守空闺习惯了,也没等这俩,梳洗过后,就换上轻薄睡裙,自个爬上了龙床。 窗外细雨沙沙,鸦雀无声的寝室里一灯如豆。 太后娘娘往日没有早睡的习惯,躺在床上也睡不着,闲来无事,就躺在奢华龙床里侧,背对灯光继续研究手里的艳后秘史。 此书写的是宫廷秘事,里面还有世子受伤,太后娘娘偷拿宫里珍藏的浴火图,给情郎治伤的情节。 书里写的有模有样,说什么浴火图影响人之‘精’,因为浴火图太厉害,导致精血上脑,把太后娘娘弄得吐舌头的事情。 但太后娘娘看着觉得写的不对,她练过浴火图,知道此图根本不会让人兽性大发。 有影响,也是和人大病初愈一样,因为一滴精十滴血,恢复伤势消耗大量人之精血,会嗜睡乏力,虚弱一段时间,需要吃好多滋补之物补身体,想糟蹋姑娘都有心无力。 而且那种事,怎么会吐舌头呢…… 太后娘娘脸色微红,看到这一段儿,倒是想起夜惊堂天赋那么厉害,应该会对浴火图感兴趣。 不过浴火图是树老爷赐的大机缘,也是她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里唯一的变数,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如果女帝急需,派人到处寻找,她纠结半天,估摸还是会上交给朝廷。 但女帝手腕强硬,给人感觉无所不能,从来没表现过急需这些怪力乱神的物件,久居大内比她还安全,她能留着自己的小宝贝,自然还是留着了。 而夜惊堂是宫外的人,以前的大内门神都不准练这张图,她私自做主乱给,指不定给女帝捅个大娄子。 胡思乱想片刻后,太后娘娘就把杂念抛到了一边,继续欣赏太后被糟蹋的情节,正渐入佳境之际,忽然听到床榻外传来珠帘被拨开的响动: 哗啦~—— 夜惊堂从鸣玉楼出来,先去黑衙找了件袍子,路上瞧见仇天合在黑衙疗伤,没有大碍,便直接返回了宫城。 夜色渐深,原本的暴雨变成了小雨,宫城之内逐渐安静下来。 夜惊堂穿着一袭黑袍,腰间挂着佩刀,依靠自由出入宫闱的腰牌,熟门熟路来到长乐宫内。 离开的时间也不算太久,承安殿变化不大,临湖的寝室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夜惊堂绕到鸣龙潭侧面,蜻蜓点水般越过湖面,落在了临湖露台上,而后进入寝室外间,看向了里间的龙床。 里间有碧玉珠帘遮挡,能看到八步床外亮着灯光,隐隐可以听见均匀呼吸声,但因为角度问题,从外间没法一眼看到床榻内部的具体情况。 已经出来了? 夜惊堂在女帝的卧室,肯定想不到龙床上还能睡外人,见亮着灯光似乎没睡着,就缓步走到里间,抬手挑起珠帘打量。 哗啦~ 碧玉珠链挑开,只能看到床铺外侧,薄被已经展开,枕头边缘搭着黑色长发。 夜惊堂正想探头,就发现薄被动了下,睡在床榻上的女子翻了个身,回眸望向了他,露出了国色天香的熟美脸颊,以及那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 ! 霹雳—— 一道惊雷,从两人脑海里划过。 卧室里瞬间死寂,连灯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夜惊堂表情一僵,虽然对方穿的是宽松睡裙,发髻也解开了,没有点妆,但那双杏眸和红润小口,以及珠圆玉润的身段儿,还是第一时间让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彼此对视,夜惊堂能看到太后娘娘眼底闪过一抹意外,而后就瞪大杏眸,红唇微张,用薄被掩住鼓囊囊的衣襟,表情转为惊慌,眼看就要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足以响彻长乐宫的尖叫。 夜惊堂暗道不妙,闪身冲到八步床内,捂住了即将发出尖叫的红唇。 “呜呜——” 太后娘娘被扑过来的高大男子捂住了嘴,只发出几声闷闷的呜声,眸子愈发惊怒,抬手推搡夜惊堂胳膊,还想用手里的书拍打,弄出动静提醒傻红玉。 动作太大,导致本就十分宽松的睡裙乱晃。 夜惊堂心中微急,未防惊动外面的宫女,只能硬着头皮用从凝儿那里学来的手法,在太后娘娘胸口点了两下。 咚咚~ “呜~” 太后娘娘顿时四肢瘫软,没了力气,眩晕感袭来,眸子又瞪大些许,眼底闪过无助和悲愤绝望,失去神志前,眼底最后的意思,估摸是——你这淫贼若敢碰本宫,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而后泪汪汪的大眼睛,就慢慢合上,浑身瘫软躺在枕头上。 寝室里恢复死寂。 “……” 夜惊堂松开太后娘娘的嘴唇,看着那张满是绝望悲愤的熟美脸颊,知道此事可能没法善了。 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钰虎一点反应没有,那肯定是出事儿了。 夜惊堂迅速用薄被把太后娘娘盖好,快步来到了屏风后,在滑门上轻敲。 咚咚~~ 侧耳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夜惊堂心头微沉,转动虎头浮雕上的旋钮,把滑门打开查看。 封闭的私人浴室里,烛台依旧亮着,置于正中的麒麟宝甲,散发出暗金色泽,看起来气派而厚重,带着股生人勿进般的威严感。 而宝甲的正前方,姿容倾城般的美艳女子,靠在浴池边缘,脸色恢复了很多,但闭着眼睛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动静。 夜惊堂抬眼就看到了白花花一片,连忙偏头回避,但马上就觉得不对,怕钰虎已经断气了,咬牙进入了浴室。 钰虎丰腴身段儿半泡在池水里,水没到脖颈,余下皆浸入水中。 双腿并拢,这次腿根搭着块儿红色小布料,遮挡住了三角区,不过丰润双腿和臀线依旧净收眼底。 钰虎看起来是提防着,双手保持环抱的姿态,但浑身放松,导致了胳膊自然下滑。 夜惊堂也没心思欣赏这些,快步来到跟前,手指放在钰虎人中——呼吸均匀,没凉。 又按住钰虎的脖颈——脉细如线,感觉很虚。 而且方才过来的时候,钰虎身子滚烫,此时却一片冰凉,体温很低…… 夜惊堂虽然不会医术,但常年行走江湖,大概情况还是瞧的出来。 钰虎这脉象,属于由内而外的虚,不似剧烈运动后的虚弱,而是损耗内里。 硬要形容的话,约莫就是他被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姑娘轮了三天三夜一样,感觉身体被掏空那种虚…… 夜惊堂知道大病初愈或受伤恢复后,身体会虚几天,但钰虎这虚的有点过头了。 仔细打量钰虎的面色,发现三千青丝间,好像多了根白头发…… 夜惊堂正仔细打量之际,忽然发现近在咫尺的钰虎姑娘,睫毛动了动,而后便是眉头微蹙,睁开媚意天成的眼眸,露出了起床气般的不悦。 四目相对。 夜惊堂眉头紧锁,询问道: “你怎么了?” 第173章 守夜人 第173章 守夜人 大魏女帝被动手动脚惊醒,眼神还茫然了一瞬,不过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瞄了眼…… ! 女帝把胳膊抱紧了些,遮住快要滑出来的大团团,望向夜惊堂,仪态依旧从容: “你……咳……你给我倒杯水。” 夜惊堂觉得钰虎情况很不对,起身来到外屋,轻手轻脚倒了杯白水,而后回到浴室,递给钰虎。 女帝略微抬手想去接,但现在胳膊肯定不好松开。 夜惊堂见此,把水杯凑到了红唇边。 咕噜~ 女帝白皙喉头涌动,喝了半杯水后,快冒烟的嗓子才好受了些,她瞄着没有蒙住眼睛的夜惊堂,稍显不悦: “你看够没有?” “伱以为我想看?” 夜惊堂见钰虎还敢怪他不知避讳,蹙眉道: “太后娘娘在外面你没发现?刚才进来发现你不声不响躺池子里,还以为你凉了。问题这么严重又不肯看大夫,真出事儿怎么办?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大魏女帝已经没太大问题,但体内伤势恢复,精血亏虚的乏力感也随之而来。 她知道夜惊堂一身侠气,肯定会回来,为此才遮住要害,以免她睡着后夜惊堂回来,导致走光。 听见夜惊堂的抱怨,大魏女帝双臂环胸,平静解释: “疗伤后身体有点虚,睡着了,没大碍。刚才叫住你,就是想提醒你,太后娘娘晚上会过来,我准备休息,让你不用再过来了,被你忽然回头搞忘了。” 女帝说着望向滑门外:“太后发现我在这里疗伤了?” 夜惊堂觉钰虎除了虚,并没有太危险的情况,暗暗松了口气: “我刚进来,和太后娘娘迎面撞上,怕出事儿,直接把太后娘娘点晕了。太后娘娘以为我要图谋不轨,你明天帮我解释解释。” 女帝松了口气,想了想,眼底露出爱莫能助之色: “我有伤的事儿,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你知道了,就得帮我保守秘密。你大半夜摸进来把太后娘娘点晕,我没出声制止,就说明我不在屋里。如果在屋里,却没出声,太后肯定会胡思乱想,可能猜出我在这里疗伤,而且情况还比较严重……” ?? 夜惊堂听见这没穿裙子就开始不认人的话,眉头紧蹙: “你意思是,你装作不在场,让我把偷偷摸进这里点晕太后娘娘的事儿背着?太后醒来不弄死我,也得把这事儿告诉靖王;靖王知道我杀回马枪冒犯太后,再喜欢我都得把我砍了,你让我怎么背锅?” 大魏女帝知道夜惊堂背不住,柔声道: “我明天和太后娘娘解释,说你是我叫来的,有绝密差事要安排,让她保守秘密。太后肯定会胡思乱想,但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夜惊堂见此才松了口气,觉得此地不能久留,起身道: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女帝柔媚御姐音拔高了几分,透出三分不容违逆的威严感。 夜惊堂脚步一顿,转过头来,表情严肃: “钰虎姑娘,我今天是在帮你。你不用枪乱来,就不会受伤;肯去见太医,我就不会抱着你来这里;你不叫住我,我就不会回头;你不忘了叮嘱,我就不会进来,更不会招惹太后娘娘。你要是为此心有芥蒂,要让我负责还债,我可不认。” 大魏女帝见夜惊堂和书香小姐遇到霸道皇帝似得,为了不当夜贵妃可劲儿解释,心头有些好笑: “想什么呢?在水里泡太久,有点冷,你先帮我把睡衣取来。” 夜惊堂发现了钰虎体温很低,也没多说,轻手轻脚带来到里间,打开立柜一看——里面挂着很多件儿薄纱睡裙,款式各不相同,大半为红色,也有几件儿闷骚的黑色。 夜惊堂取了件儿不透明的红色睡裙,把眼睛蒙上后,回到浴室递给钰虎: “我去叫宫女进来?” “不用,宫女发现我气色虚弱,免不了疑神疑鬼。” 大魏女帝见夜惊堂把眼睛蒙住了,松开了抱住的胳膊,慢悠悠从浴池里起身,接过夜惊堂抵来的浴巾,在身上擦了擦,而后把红裙套在了身上。 红色睡裙款式特别,连衣裙,长短只到白玉老虎下面一点,颇为宽松。 不过衣服的作用还是保留着,遮挡性很好,站直了,除开布料下的身体轮廓,也看不到什么。 女帝把睡裙套上后,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好了,不用蒙眼睛了。” 夜惊堂拉下眼罩,发现亭亭玉立的虎妞妞真空上阵,就把目光转开了: “那我先走了,你一定得和太后娘娘解释清楚。” “去吧。” 女帝微微颔首,手扶着多宝阁,找到一个药盒,取出滋补的丹药放进红唇间。 而后缓步走向门口,刚行出几步,精气透支的无力感便传来,身体靠在了多宝阁上,抬手轻柔额头。 咚~ 夜惊堂本来想走,瞧见此景心中暗叹,来到跟前手托着后背,左手穿过腿弯,把她横抱起来。 大魏女帝虚的头晕,闭上眸子靠在男人怀里,意外发现夜惊堂体内而外透着股炽热,让身体的虚乏感都缓解了几分,便不由自主的靠紧了几分。 女帝穿的很宽松的连衣短裙,本身也就遮到胯下,这时候横抱起来,腰臀下沉,腿弯架在胳膊上,裙子自然就滑开了,腿还并的不是很拢。 夜惊堂横抱起钰虎,本来没什么波澜,但略微低头,就看到了红裙下没有布料遮挡的骆驼趾…… 白净如雪,一线…… ?! 夜惊堂神色微凝,发现钰虎闭眸靠在怀里没注意,暗暗松了口气,目不斜视,小心翼翼来到里间龙床内,把她放在了外侧。 太后娘娘躺在龙床里侧,熟美侧颜呈现在烛光下,依旧带着几分担惊受怕,睫毛微动,看起来正在做些惨无人道的噩梦,作恶之人估计还是他。 夜惊堂瞧见此景只觉命不久矣,把钰虎放下后,想要拉过薄毯,却见钰虎略微翻身,用手按住了太后娘娘。 夜惊堂怕把太后娘娘弄醒,询问道: “你又做什么?” 女帝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刚才贴着夜惊堂的身体,感觉特别暖和,她还是头一次发现,靠着人能缓解她由内而外的冰凉虚乏感。 太后娘娘在身边,她便触摸尝试下,结果发现太后娘娘娇躯如酥,感觉也挺暖和,但没有夜惊堂身上那股特殊感觉。 女帝暗暗蹙眉,松开太后娘娘,翻身面向外侧: “你把手给我。” 夜惊堂不明所以,在跟前半蹲,把手递给她。 女帝握住夜惊堂的手,仔细感觉了下,若有所思点头,又松开了: “我用秘法恢复伤势,体内精气损耗过大,导致体内阴寒虚乏。你是男人,阳重火旺,站在跟前感觉能缓解;宫里只有女子和太监,你委屈一下,守在跟前,等我睡着了再走。” 夜惊堂面对这么玄乎的说法,半信半疑: “你说的感觉,是不是安全感?” 大魏女帝眸子眨了眨,觉得夜惊堂的解释,比她的更合理些。 身为帝王,能保护自己的只有她自己。 今天见识到了夜惊堂的绝对可靠和超凡武艺,她身体虚乏之时,感觉到的这份舒坦,可能还真和安全感有些关系。 无论是什么感觉,现在能让她舒心安睡就行了,女帝也没有深究,困乏袭来,幽幽合上了双眸。 夜惊堂半蹲在旁边,低声安慰: “你安心休息,我待会再走。” 女帝靠在枕头上,看起来药劲儿上来了,额头浮现汗水,身体时冷时热,没有再言语,只剩下时急时缓的呼吸。 寝室内无声无息,夜惊堂半蹲在龙床旁边,眼前就是两个国色天香的皇族贵女,心头难免有点提心吊胆——主要是怕太后娘娘醒了撞见。 太后娘娘身着深红睡裙,规规矩矩躺在里侧,虽然侧颜国色天香,但捂得很严实,除了衣襟高耸,倒也看不到什么。 而钰虎则不然,躺下后裙子恢复,看不到老虎了,但侧躺在近在咫尺的面前,还向着他,红纱布料下的玉团迭在一起,在睡裙胸襟压出半圆轮廓,弧线顶端…… 夜惊堂在旁边半蹲,面色冷峻,好似无情无欲的圣人,实在没法乱看,就左右四顾打量,结果发现旁边的妆台上,挂着一块双鱼佩。 玉佩很熟悉,是以前进入灿阳池,帮钰虎找回来的那块儿,也是那次看光了笨笨。 夜惊堂目光停留在玉佩上,忽然反应过来了灿烂池风波的前因后果,心中不由暗暗感叹一句——连亲妹妹都坑,真是…… 打量玉佩几眼后,夜惊堂发现了太后娘娘掉在枕头旁的书籍,就轻手轻脚拿过来翻阅。 太后娘娘显然很喜欢这本书,不但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折痕,有些页面上还有字迹娟秀的小诗。 哗哗~ 幽静房间里,只有轻微翻书声,女帝面向夜惊堂侧躺,因为确实太困乏,呼吸逐渐平稳,慢慢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妆台上的烛灯燃尽,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 夜惊堂从扣人心弦的剧情中回过神来,合上书籍,见钰虎脸色大半恢复,已经睡熟了,就小心翼翼站起身。 女帝有所感应,睫毛动了动,并未醒来。 夜惊堂见此松了口气,无声无息拉起薄被盖在了她身上,打量非亲生的母女俩一眼后,才悄然隐于夜幕…… —— 推荐一本新书《姑娘,你先别急》,大伙儿有兴趣可以看看~ 第174章 夜话(二合一) 第174章 夜话(二合一) 风雨未止,风波已定。 时间已经过了子时,但云安作为不夜城,繁华街巷间依旧灯火璀璨,随着宵禁解除,沿街便能时而能听到楼阁之间传来的歌舞乐曲。 东正街上,两匹马并肩而行。 夜惊堂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骑在自己的大胖马上,手里还牵着三娘的骏马;而黑麟枪本来丢在太极殿外,可能是暗卫捡走了,倒是没在跟前。 离开宫城已经很久,心绪依旧没平静下来。 抱着钰虎回长乐宫,瞧见整个宫城的人被支开,寝殿里全是钰虎的东西,猜不出身份很难。 钰虎看起来就是个腹黑女王,可不像笨笨那么好哄,以后会怎么把他如何,根本没法预料。 而且今天把太后娘娘招惹了,就算不报复他,心心念念的银杏树,怕也是一辈子都摸不到了…… 银杏树…… 夜惊堂抬起头,回望早已远离的宫城——今天福寿宫在收拾地道,有很多工匠在其中,禁军和暗卫为防出岔子,也在其中巡视,潜入进去挖东西的难度可能比平时还大。 夜惊堂略微琢磨,还是暂时放弃了梅开三度杀回去的打算,回到了天水桥。 天水桥是百货街,到了夜间铺子都关了门,空荡荡的大街上看不到半个人。 夜惊堂回到裴家巷子,敲开门把马匹交给仆人后,穿过垂花门来到了后宅。 后宅已经熄灯,但西宅庭院里还有动静。 夜惊堂穿廊过栋来到西宅,可见娇娇小姐打扮的折云璃,怀里抱着把刀,在闺房里来回踱步。 “云璃。这么晚还不睡?” 折云璃听见响动,连忙跑到窗口: “惊堂哥,你可算回来了!刚才仇大侠发疯了,站在鸣玉楼上面吼‘轩辕老儿,没想到吧,我仇天合又出来啦!哈哈哈哈……’,小半个城都能听见。仇大侠没出事吧?” 夜惊堂就知道仇天合在鸣玉楼上面搞事儿,会闹得满城风雨,笑道: “没事儿。仇大侠今天帮衙门对付曹千岁,立了大功,估计很快就能恢复自由身。” 折云璃眼前一亮,趴在窗台上询问: “和曹千岁打架?仇大侠赢了?” 折云璃双臂抱胸撑在窗台上,约莫就是挤胸的姿势,粉白相间的小襦裙胸襟处,能看到隆起,而在两个月前,明显没这么大。 不过折云璃马上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个子都长了些许,胸脯长得快倒也不稀奇,照这个速度,十八岁估计能逼平师娘…… 夜惊堂余光发现了这点区别,并未在意,回应道: “没打赢,仇大侠被揍的老惨了,直接摔王府正街上,半天爬不起来……” “啊?!” 折云璃期待的眼神一僵,不过仔细想想,又点头: “曹千岁可是大魏开国就有的老妖怪,师父说特别厉害,仇大侠打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最后呢?谁把曹千岁解决了?八臂地藏?” 夜惊堂眼底显出傲色,大拇指朝向自己: “还能是谁?我单枪匹马杀到太极殿,一枪放翻了曹千岁。” ? 折云璃小眉毛一皱,半点不信: “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也肯定是仇大侠把曹千岁打残了,你上去补了一下。” “呵呵~” 夜惊堂笑了笑,转眼看向左右: “你师娘呢?” “师娘怕仇大侠发疯乱来,跟着鸟鸟一起去打探情况了,三姨也跟着,估计还没回来。” “哦。伱早点休息,我过去看看。” 夜惊堂见此并未久留,嘱咐云璃早点睡,免得挨妈妈打后,来到了中宅。 大伯母也住在中宅,这时候已经就寝。 夜惊堂悄然来到三娘的庭院里,左右打量,发现秀荷在耳房里已经睡着了,便没有惊扰。 在庭院里等了片刻,未见骆凝和三娘回来,各种让人头疼的事情反而涌上心头。 夜惊堂心思百转间,想起了什么,转身进入三娘的闺房,在床下摸了摸,床榻便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下面暗藏的地道。 夜惊堂翻身跃入,点燃地道里的灯台,而后走到地道深处的门前,打开了房门。 门后就是青龙堂的香堂,从这里也能离开,每次开会,为了掩人耳目,众香主都是从另一头的出口进来,不过平时出口处的门上,都上着铁栓,从外部没法进入。 此时青龙堂里自然没人,点燃灯台后,只能看到空荡荡的九张交椅放在大堂左右。 大当家的椅子背后是灵案,摆有数张灵位,义父裴远峰的灵位也在其中。 夜惊堂来到近前,从香案上取来三炷香,对着义父的灵位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香炉里,看着灵位暗暗思量。 离开梁州入京时,义父遗嘱交代了三件事儿。 交家产的事儿算是办完了,也在帮着义父尽孝,庇护裴家的家眷。 进宫找鸣龙图的事儿,虽然去挖银杏树有点困境,但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拿到了一张玉骨图。 至于灭掉轩辕朝报仇的主要事情,目前还没开始谋划,反倒被君山台先下手为强。这点是当务之急,接下来肯定得想办法把君山台解了。 虽然事办的不是很到位,但入京也才几个月,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还额外完成任务,找了个贤惠媳妇。 义父若是在天有灵,应该也不会说他这儿子不顶用吧…… —— “叽叽叽……” 裴家大宅里,累了一整天的鸟鸟,从夜雨中飞回来,火急火燎的钻进云璃房间,落在地上滑出老远,直接没了动静。 “叽?你摔死了?” “叽……” 两道人影紧随其后,落在了主院正屋的屋檐下。 裴湘君穿着一袭黑色劲装,头上带着黑斗笠,奔波大半天有些疲惫,推开了房门: “惊堂估计还在城里忙着官府的差事。官府真是,把人当牛使唤,还好昨晚回来休息了下……” 骆凝身着一袭青色长裙,头上带着帷帽,在夜雨中奔波半晚上,连底裤都湿透了,进门放下帷帽,就解开腰带: “刚才去黑衙外面打量,王太医进去给人治伤,仇天合还在房顶上和白发谛听聊天,看起来事情已经忙完了,他还能忙些什么?” “城西好像还在封着,估计在那边……” 闲谈之间,闺房里亮起灯光。 裴湘君把门窗关起来,抬手解开腰带,黑色劲衣便掉在了地上,和骆凝一样没一处干的地方。 裴湘君来到秀床旁的立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两套干净的睡裙,坐在了床边。 骆凝在架子床边坐下,手绕到背后解衣裳,余光望着三娘规模不俗的衣襟,下意识腰背挺直了些许。 裴湘君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也微微挺身: “你挺有用吗?明显比你大一圈儿。” 骆凝觉得这婆姨就是在仗团欺人,冷冰冰道: “大有什么用?你又用不上,打架还是累赘。” 裴湘君眼底带着三分得意:“酸?用不上和没有是两回事儿。” 骆凝眼神微沉,但略微斟酌,又想起了一件儿烦心事。 今天她去黑衙外打量,可以确认仇天合是去打曹公公戴罪立功,从仇天合和黑衙六煞的关系来看,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自由身。 她和云璃来京城,目的是为了营救仇天合,如今目标走了,她这教主夫人,总不能继续赖在京城救人。 先不说薛白锦,光是云璃那边儿都解释不过去。 小贼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不可能和她回南霄山当反贼,三娘也不会让小贼走。 她其实也不想小贼放弃大好前程,心底的打算,是实在找不到借口,就回南霄山住几个月装装样子,然后再找借口跑过来。 她如果要离开一段时间,肯定得提防小贼出事儿,虽然心底不大乐意,但从理智的角度考虑,还是得有人帮小贼调理身体。 骆凝不清楚女王爷和小贼走到哪一步了,凭感觉估摸,应该没发生什么特殊关系。 如果非要在女王爷和三娘之间选一个的话,她肯定偏向同为江湖女子的三娘,撮合朝廷那边的女王爷,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骆凝暗暗思索片刻,转眼望向身边的三娘: “夜惊堂不在,咱们私下里敞开心扉聊聊,你是不是也喜欢惊堂?” 裴湘君动作微微一顿,看向大妇做派十足的骆凝: “你什么意思?” “我没和你争风吃醋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骆凝说话间,瞄了眼三娘,忽然发现三娘和她是一个类型——看着非常白净漂亮,属于小贼爱不释口那种…… 骆凝心头颇为古怪,把薄被扯过来盖在她腿上,继续道: “夜惊堂身体需要时常调理的事,你应当知道。我有可能得出门一趟,必须得有人每天给小贼调理身体。你如果喜欢惊堂,我……我不为难你,但你如果再和我装模作样,磨磨蹭蹭的不说心里话,我就去请别人帮忙了。” 裴湘君没想到骆凝又说起这个,眨了眨眸子,显出些许异色——她以前是弄不清楚自己对惊堂好,是出于红花楼,还是出于个人。 但自从狐媚子在大门口抢了她的头彩,让她差点抑郁,又在广济那边喂惊堂后…… 说对惊堂没意思,这不骗鬼吗? 裴湘君眼神忽闪,稍微斟酌了下: “这事儿吧……我和惊堂商量,你不用操心。” “你商量什么?” 骆凝听见这还想论资排辈的话,不高兴了: “你也就和人打架勇,这种事儿指不定连秀荷都不如。我在你家大门口把惊堂拉走,你话都不敢说;让你用胸脯给惊堂擦脸,你老实巴交解衣裳,被惊堂亲了胸脯还装作没事人。靠你自己去商量,等家里丫头一大堆了,你恐怕还在这里玩泥巴。” ?! 裴湘君觉得这话真难听,略显恼火: “你这是什么话?上次我就准备给惊堂调理,你非要抢,若非你横插一脚,现在谁扭捏真说不准。我是……是不想和你这狐媚子吵架,惹得惊堂为难,才让你几分。” “那就是喜欢了?” “……” 裴湘君微微吸了口气,想了想: “我先认识惊堂,他大伯母早就打算把我许配给惊堂了,你……你就算先和惊堂生米煮成熟饭,按照顺序算,也该是你听我话……” 骆凝抬起手来:“咱们先不聊先来后到的问题。夜惊堂虽然好色,但只对我好色,你不主动表露心意,他肯定不会搭理你。我一走,你又扭扭捏捏,他没人调理自己憋着,万一出事儿……” 裴湘君微微蹙眉:“你意思是,让我主动去找惊堂吐露心扉,然后……然后那什么?” 骆凝微微点头:“上次买的药,还剩两颗,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就吃一颗,然后明天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裴湘君眼神古怪:“我……我又不是被迫,给自己下药作甚,但这事儿吧……” 骆凝不悦道:“三娘,我和你说真心话,你再这样,我以后真不搭理你了。” “好啦,我知道了,你凶个什么……你若是不在,我自会帮惊堂调理,你对惊堂无微不至,我也不比你差半点。你什么时候走?” 骆凝感觉三娘简直没良心,还盼着她赶快走。 “我不想走,但家里有点事儿,说不准……你别等着死到临头了才想起临阵磨枪,你要是不提前把话说开,我出门就把惊堂带着,你自己在京城慢慢想去。” “唉~” 裴湘君坐在身边,熟美脸颊颇为复杂,看起来是在暗暗斟酌。 骆凝也没打扰,只是不紧不慢换着衣裳,但正换到一半时,忽然听见床铺下面传来一声: 咔~ 哗啦—— “呀!” 两声惊呼! ———— 青龙堂内,香烟寥寥。 夜惊堂在灵位前负手而立,回想着曾经和义父生活的点点滴滴。 以前义父总是醉醺醺,看起来就是个寻常老头,并不觉得特别。 如今在江湖走了一遭,了解到义父当年的江湖事儿,才明白那整日的借酒消愁背后,藏了多少东西。 正暗暗思索间,入口处的地道里,传来些许动静。 夜惊堂回过神来,知道三娘回来了,就把灯台灭掉,转身走进地道,还没打开门,便听到骆女侠和三娘似乎在说话。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压低脚步,无声无息摸到入口下方,悄悄聆听: “那就是喜欢了?” “我先认识惊堂……” …… ? 听起来是两个女子,在偷偷说私房话。 夜惊堂能感觉出凝儿大妇气态十足,三娘则有些怂里怂气,心头有点好笑。 听了片刻,见两个人忽然不说话了,夜惊堂本想出声吓唬一下,但又想起第一次来这儿,被三娘吓唬的不轻的事。 见骆女侠此时也坐在上面,夜惊堂心中微动,悄悄搬动入口的机关。 咔~ 床板从中分开,露出了上方的光亮,不出意外也响起两声惊呼: “呀~!” 夜惊堂面带笑意正想把两个女子接住,结果抬眼看去…… (⊙_⊙)!!! 两个女子武艺不俗,平衡性极佳,虽然措不及防掉下,但都在半空中转身,想恢复双脚落地之姿。结果转到一半,发现下面站着个人,眼底显出错愕,然后就乱了阵脚。 裴湘君知道下面有地道,反应要冷静些,半空中恢复双脚朝下直立,想一脚把下面人踩晕。 发现站在下面的是夜惊堂,裴湘君又急急把即将踹到脸上的脚错开了,这一收一放,就失去了平衡,来了个平沙落雁。 夜惊堂见凝儿手忙脚乱横着掉下来,抬手先去接慌乱之下失去平衡的凝儿,结果马上就瞳孔微缩,看到白月亮在眼前迅速放大。 而后就是眼前一黑。 嘭~ 地道之中传出一声闷响,分开的床板又合上了,只剩下墙壁灯台上的光芒。 骆凝猝不及防掉进坑了,还落在男人身上,魂都吓掉了一半儿,好在看清下面是小贼,才没有一掌直接拍出去。 等稳住身形,骆凝表情依旧有点惊恐,坐在夜惊堂左臂上,下意识搂住夜惊堂,想想又抬手拍了下: “你这小贼!怎么藏在床底下?!” 裴湘君半途出招又收招,手忙脚乱砸在了夜惊堂身上,等身形停住,就发现坐在惊堂右胳膊上,低头就能看到惊堂假模假样闭眼的冷峻脸颊…… !! 裴湘君想起刚才掉下来,好像坐了惊堂脸一下,熟美脸颊涨红如血,没说出话来…… 夜惊堂一手一个,保持波澜不惊的的神色,闭着眼睛解释: “我见你们没回来,就去给义父上柱香,听见动静,本来想开个玩笑……” 骆凝低头看了眼,柳眉倒竖: “我们正在换衣裳……我看你这小贼就是故意的!快送我们出去!” 裴湘君脸颊火辣辣,都不敢吱声,闻言连忙抬手扣动机关。 咔~ 床板分开,露出了上方的光亮。 夜惊堂飞身一跃,落在了房间里,把两人放下。 裴湘君落地后,连忙拉起薄毯,待捂严实了,才暗暗松了口气: “惊堂,我……我刚才没砸到你吧?” 骆凝觉得三娘有点没出息:“你还管他砸没砸到,他高兴还来不及……”说着可能是怕小贼来个一炮双响,眼神戒备跑了出去。 夜惊堂闭着眼睛也不好睁开,只是道:“我没事儿。天色已晚,我先出去了,三娘早点休息。” 裴湘君嘴唇动了动,想问夜惊堂有没有偷听私房话,但心乱如麻实在理不清思绪,就连忙把帐子放下来,滚了进去…… —— 夜惊堂闭着眼睛走出闺房,回身把门关上,转眼就看到,凝儿身着一袭白色睡裙,倒持三尺青锋,出尘于世的脸颊配上被微风吹动的裙摆,姿态飘然若仙,正冷冰冰望着他。 夜惊堂来到跟前,捂住持剑的手: “刚才真是意外,我见你们在说话,就开个玩笑吓吓你,真没注意你们没穿……” 骆凝脸色不是非常温柔,转身走向游廊,冷声询问: “刚才三娘的话,你都听到了?” 夜惊堂笑了下,抬手搂住凝儿肩膀。 骆凝肩头微微扭了下:“你别得寸进尺。上次在广济,她和你互相治伤,清白已经毁了,我看在眼里,总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我才劝了她一下……主要是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仇天合看情况已经没事儿了,我估计过些日子就能恢复自由身,我……我得回家了。” 骆凝说起这个,眼底是有点纠结的,刚坠入爱河,要和小贼分开,她一万个不愿意;但十多年的姐妹情义,她总不能不管了。 夜惊堂也在为这个发愁,拉着手在游廊里走出一截,心中微动: “你上次不是说,让我去承安殿下面挖东西吗?这也是你的任务吧?” “……” 骆凝脚步一顿,倒是想起了这茬: “你有法子?” “我有没有法子,得尝试才知道。你就这么和平天教主回复,说有了门路,估计得在京城运营一段时间。” 骆凝目光微动,暗暗思量片刻: “我不想骗薛白锦,你如果肯帮忙,我就这么说。你不肯的话,我不会撒谎。” “我有机会,肯定会想办法。” 骆凝微微颔首,走出几步,忽然又觉得不对——如果这么说的话,她就不用走了…… 那为什么要给三娘推波助澜? 哦对,小贼太猛,她一个人招架不住…… 夜惊堂拉着骆凝走了一截,也在思考着往后计划,半途想起了什么,询问道: “忙活这么久,我算是完成任务把仇天合救出来了,骆女侠是不是得表示下?” 骆凝眨了眨桃花美眸,不情不愿道: “你别冒领军功。仇天合是自己打的曹千岁戴罪立功,和你有什么关系?” 夜惊堂微微耸肩:“没有我担保,朝廷岂会解开仇天合身上的禁制,我可是拿脑袋在给仇天合换脱身的机会,骆女侠这么说,可是太让人寒心。” 骆凝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又道: “刚才奖励还不够?” “刚才是意外,想开个玩笑罢了,我眼睛都不敢睁开……” 骆凝稍微迟疑了下,看在小贼立大功的份儿上,转身道: “跑了大半天,我先去洗个澡。” “一起。” “你一边儿去,这是裴家……” …… ———— 卷末全是日常,阿关感觉有点水,但又不能不写or2! 友情推荐一本《妖女,请自重》…… 第175章 教笨笨枪法 第175章 教笨笨枪法 翌日,一轮骄阳天边升起,雨后初晴的云安城内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裴家大宅内,丫鬟们各司其职,早起的折云璃站在荷花池畔,和师娘一道慢条斯理的打着养身拳;三娘则一大早就带着丫鬟,跑去了裴家附近忙活购置新宅的事情。 而天水桥街口,一匹黑马跑出繁华街巷,往城东的鸣玉楼飞驰而去。 夜惊堂骑在马上,身上穿着质地精美的黑色官袍,腰系镶嵌白玉的腰带,头竖银冠脚踏长靴,从头到脚收拾的一丝不苟。 白花花的大鸟鸟,大早上被拉起来,还没睡醒,蹲在肩膀上打瞌睡,与往日不同的是,脖子上围着个黑色小围巾,上面绣着纹路,熠熠生辉,用以彰显‘官鸟’的特殊身份。 袍子是笨笨大清早派人送来的,是黑衙副指挥使的官袍,不过黑衙不在六部构架之内,这个官职算内朝官,属于天子近臣,四舍五入,约等于东厂副厂公的级别。 因为鸟鸟也立下汗马功劳,东方离人特地给鸟鸟也裁剪了件儿小衣裳,看起来是围巾,但系在鸟鸟身上,怎么都像是黑色小肚兜。 虽然东方离人很贴心,但鸟鸟并不怎么领情,瞌睡连天蹲在肩膀上,沿途不停“咕咕叽叽”,意思估摸是——这么热的天,还给鸟鸟包块布,准备做荷叶鸡吗? 夜惊堂听得懂鸟鸟的意思,但觉得很好看,就没给鸟鸟取下来,一路飞马疾驰,来到了黑衙之外。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黑衙之外的街道上,四处都是工匠,敲敲打打修复昨天的战损。 夜惊堂在门前翻身下马,便有不少衙门的总捕过来恭喜道贺,一口一个‘夜大人’,甚至还有熟悉的总捕,开玩笑叫声‘鸟大人’。 夜惊堂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直接空降成二把手,换做其他人肯定被当成靖王养的小白脸看。 虽然实际也差不多,但整个黑衙除开六煞前四个,其他人都不是他一合之将,诸多总捕敬重也不是假的,各种马屁把鸟鸟都快拍愣了。 夜惊堂好不容易应酬完后,就来到了黑衙后方的鸣玉楼。 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今早会过来,专程在鸣玉楼大厅里等着。 夜惊堂带着鸟鸟进入其中,便瞧见身着一袭修身蟒袍的高挑女王爷,手里拿着他的黑麟枪,正在演武场里演练枪法。 从招式来看,东方离人练得是崖州那边的枪法,因为身高不输男儿,四肢修长匀称,拿着长枪丝毫不显别扭,甚至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英姿飒爽。 再看招式火候,东方离人的枪势,和霸王枪当代传人裴三娘比起来,不能说难分伯仲,至少也是不提也罢。 夜惊堂站在门口,看着笨笨全神贯注耍大枪的样子,眼神一言难尽,只觉笨笨还是昨天站在城楼上哼小曲好看。 “叽叽~” 鸟鸟被枪法虎虎生风的胖头龙逼的不敢近身,就站在门槛上打招呼。 东方离人枪锋一顿,回头看了眼,行云流水的收枪站直,高手气态十足: “穿这身袍子,看起来顺眼多了。进来吧,陪本王练练枪法。” 夜惊堂见此自然没拒绝,让鸟鸟自己去花园溜达,而后进入鸣玉楼大厅,从墙边的陈列架上,拿起了通体如黑玉的鸣龙枪。 略微掂量,发现鸣龙枪质地确实好的出奇,枪长和三娘的霸王枪差不多,重量却不过八斤,略微抖枪,可见枪杆坚韧无比,枪锋微颤发出悦耳轻吟: 嗡~~~ 东方离人提着黑麟枪走到跟前,眼底颇为得意: “此枪是本王请数位名家倾尽心血打造,光制作枪杆就用了四年,用北梁弄来的银蚕丝胶合而成,晾干一层包一层,从里到外包了一百多层,才最终制成枪杆。光是造这杆枪,本王就被言官追着骂了好几年,说本王奢靡无度、劳民伤财……” 夜惊堂看得出这杆枪工艺有多离谱,浑身上下唯一的缺点就是贵,造价绝对是天文数字,笑道: “这枪吧,感觉用料扎实过头了,打谁感觉都亏本,更适合当仪仗兵器……” 东方离人持枪而立,豪气道:“兵器就是兵器,本王既然借你用,你便放心折腾即可。真在上面留几条口子,以后摆在这里,本王也能和人介绍,说是打轩辕朝、断声寂留下的,总比光溜溜什么说法都没有的强。” 夜惊堂当下也不再客气,提着价值连城的鸣龙枪来到大厅中央,双脚划开,摆出崩枪托鼎式的架子: “殿下想怎么练枪?” 东方离人双手持枪平举于身侧,架子摆的坚若磐石: “本王用的是崖州游龙枪,此枪乃北崖枪王楚豪所创,老枪魁去世后、断声寂接班前,楚豪还和霸王枪的传人打过一次,据说枪法造诣不输霸王枪。嗯……咱俩单挑就免了,你先展示下霸王枪,让本王看看。” 夜惊堂微微颔首,双手握枪猛抖: 啪—— 枪身剧烈震荡,发出一声爆响。 夜惊堂衣袍鼓胀,大厅便横风骤起,瞬动了东方离人的衣袍。 呼~ 夜惊堂双眸微凝,单手持枪绕至身后,直至右手握住枪尾,枪锋点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下一瞬,夜惊堂发出一声爆喝: “喝——” 声音犹如雷鸣,浑身猛然绷紧。 一式撼山摧城的黄龙卧道,眼看就要从身前冲出,劈向三丈外的东方离人。 东方离人本来在持枪全神贯注打量,发现泰山压顶的气势铺面而来,似是要一枪把鸣玉楼拆了一般,哪里敢站在正前方,唰的一下后跳,就直接落在了大厅边缘的楼梯上。 踏~ 夜惊堂蓄势待发的动作一顿,看着跳出去老远的怂怂: “殿下?” 东方离人单手负后,依旧保持着高手气态,不悦道: “让伱演示,你吼这么大声作甚?算了,你直接教本王招式,本王自己琢磨。” 夜惊堂倒也没有笑话怂怂,开始拿着枪慢慢演练,教霸王枪的枪招。 东方离人习武天赋其实不差,只是和江湖上的顶流天骄有差距罢了,站在旁边观摩,只是一遍就记住了招式。 夜惊堂教完后,就和老师父似得站在旁边观摩。 东方离人本来没觉得啥,但练了半刻钟还没摸清运气门路,余光就发现身边的冷峻公子,单手负后、眼神复杂,还微不可觉的摇头。 瞧见她望过去,夜惊堂又连忙摆出微笑赞许的模样。 (⊙⊙) ?! 东方离人感觉受到了侮辱,若非打不过,非得抬枪拍夜惊堂几下,她脸色微沉: “你没事儿,就去地牢审审犯人,本王自己练即可。” 夜惊堂并没有歧视笨笨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辣眼睛。 既然教枪法,就得教到位,夜惊堂稍加斟酌,来到一袭银色蟒裙的东方离人背后,握住她的双手,脚勾着东方离人的脚裸,往侧面慢慢滑开: “霸王枪大开大合,架子要摆大些,胸挺起来。” “?” 东方离人几乎靠在夜惊堂怀里,男子鼻息从耳畔传来,脸颊顿时红了几分,不过还是听从师父的教导,挺起胖头龙,横枪站稳。 夜惊堂右手顺着肩头一路摸过去,感觉肌肉发力的情况,自肋下摸到腰侧,直至贴住平坦腹部: “收腰,绷紧。” 东方离人眸子眨了眨,收紧腰腹,保持威仪贵气的女王爷姿态,严肃道: “夜惊堂,你……你注意点。” 夜惊堂神情严肃,手顺着笨笨的胳膊捏过去,矫正发力不对的地方: “习武不是儿戏,殿下虽然用不上,但也不能马虎将就。当年我习武的时候,一个姿势站的不对,义父提着棍子直接打,站对了还是打,什么时候能稳到一棍子下来,腿脚晃都不晃,才算合格。 “我这么好的天赋,从三岁揍到十八岁,练了十五年,才有现在的厚积薄发。殿下这么练,是练不出真功夫的……” 男人轻柔嗓音吹拂耳侧,两只手在身上按捏,东方离人知道这是在矫正姿势,但夜惊堂来矫正…… 好像也没什么好抵触的…… 东方离人适应片刻后,慢慢压下心中杂念,眼神锐利目视前方: “本王明白事理,既然是在教功夫,你大可放开点,该矫正就矫正,不必因为本王的身份拘谨。” 夜惊堂看着东方离人侧脸: “殿下确定?” “只要你举止合理,本王何时为难过你?” 东方离人努力摆好架势: “要教就好好教。” 夜惊堂确实有点迟疑,提醒道: “力从地起,先到腿,再到腰臀,而后胸腹,再到胳膊,要成一条线。殿下发力没一处对,我要摸清情况,估计得一路捏过去……” “?” 东方离人明白夜惊堂的意思,稍加斟酌,做出求学若渴的坦然模样: “你……你只要不是心术不正,认真教本王枪法,本王岂会责备你,该捏就捏。” 夜惊堂见此,右手自肋下穿过,手放在右边的胖头龙下面,仔细感知胸前肌肉的发力情况。 “……” 东方离人感觉大概是被托着,说摸吧差一点,没摸实,说没摸又确实碰到了,能察觉到夜惊堂的克制,尽量不让她窘迫。她抿了抿嘴,做出严肃模样: “你手都没放在发力之处,能摸出东西?”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见笨笨这么说,也不再束手束脚,把胖头龙往上揉了些,仔细感知肌肉的发力情况。 东方离人睫毛颤了下,又连忙站好,脸色涨红,一言不发。 “挺胸抬头,别缩,殿下现在站的还不如刚才。”夜惊堂平静提醒。 东方离人暗暗咬牙,摆出枪架子,努力调整发力方式,手中的黑麟枪枪锋,在空中微微颤抖,又握稳。 在坚持良久后,发现夜惊堂摁着不放,东方离人蹙眉询问: “你怎么一直摁这里?其他地方就捏了一下。” 夜惊堂并没有揩油的意思,轻声解释:“脂肪层有点厚,肌肉发力的情况感觉不明显。” 东方离人知道自己的胖头龙有点厚实,想了想,咬牙道: “你用力摁就行了。” 夜惊堂再用力就该疼了,没有照做,只是蹙眉仔细感知脂肪层下的细节。 两人认真练枪法,夜惊堂还没摸清发力情况,门口倒是吹进来一阵清风。 呼~ 长发及地的老妪,无声无息落在两人跟前,正欲开口,发现夜惊堂摁着靖王衣襟,又顿住了话语。 夜惊堂见此松开右手,端正站直,拱手一礼: “孟大人。” 东方离人心中暗惊,不过并未收起枪架子,而是正儿八经解释: “他在教本王枪法,你别误会……” 说着东方离人眼神又忽然一沉,询问道: “孟姣,他是不是在教本王枪法?” 白发老妪眼神有几分怪异,但也仅此而已,听见靖王询问,她缓步来到跟前: “夜公子确实在教枪架子,这法子感觉最直观,比眼睛看准太多,多用在亲近之人之间。” 是吗……东方离人暗暗松了口气,脸色的红晕也消散了几分。 “不过夜公子手法太生涩,若是寻常女子,能摸清楚,殿下底子太厚,徒手很难摸出来。” 白发老妪手掌探出袖子,看向夜惊堂: “天合刀是内门功法,能增强人之六识,优势在全面,方圆数十丈风吹草动净收眼底,但太全面必然不够精细。人触感最敏锐之处,莫过于指尖,柳千笙的‘听风掌’,就是此类功法,往日巅峰之时,用手掌能感觉到数里开外的脚步动静,冠绝整个江湖。老身学过类似法门,差之千里,不过勉强能用。” 夜惊堂认真聆听,却见白发老妪双手游移,明显是在演练招式,演练完后示意: “夜公子试试?” 夜惊堂见此,学着白发老妪的动作,演练了几次招式,摸清暗藏的运气路数后,将手掌轻飘飘贴向笨笨的胖头龙。 ?? 东方离人眸子里显出几分恼火,孟姣在跟前,她怎么可能继续让夜惊堂摸龙龙,连忙推开一步: “夜惊堂!” 夜惊堂见此改变了方向,按在东方离人肩膀上,通过指尖的感觉,探查心跳、血液流转带来的细微震动…… 白发老妪眼神赞许:“夜公子这悟性,当真不俗。” 东方离人整理了下被揉乱的衣襟,恢复了冷酷女王爷的模样: “可是有事禀报?” 白发老妪颔首:“南宫少烽不肯招供,柳千笙倒是有和朝廷谈的意思。” 夜惊堂把手松开,询问道: “他都八十多了,要什么?留个全尸厚葬?” 白发老妪道:“柳千笙是内家宗师,被打出了暗伤,才变成现在这样,否则再活二十年没问题。他想要北梁雪湖花重续经脉,被朝廷招安赐官爵。” 夜惊堂听过‘雪湖花’的名字,询问道: “朝廷有没有这东西?” 东方离人想了想:“雪湖花长在天琅湖,据说六十年一开花,万金难求。宫里有一点,还是开国时剩下的,只够配一副药,要留给天子以备不时之需,不可能给他。” 夜惊堂点了点头,看向白发老妪: “柳千笙凭什么开这海口?” 白发老妪解释道:“只有这些东西,能让他继续在世上立足,否则和死了没区别。” 夜惊堂恍然,想了想道: “要不我去谈谈?” 东方离人其实想让夜惊堂继续教枪法,但公务为重,还是点头: “招不招供无所谓,他若能把一身武艺全教出来,可以让他在京城活完最后几年,其他免谈。” 夜惊堂颔首示意,把鸣龙枪放下,转身出了鸣玉楼…… ———— 这章本来六千字,但写的太啰嗦,废稿放在后面了…… 第176章 八魁的底蕴 第176章 八魁的底蕴 地牢三层遭到破坏,但整体非常牢固,并不影响使用。 昨天拉出来治伤的重刑犯,也都关回了地牢二层。 夜惊堂腰悬佩刀来到黑衙之内,准备提审犯人,走过一间茶室时,却发现里面挺热闹。 一场风波后,黑衙高手多多少少都有些许损伤,昨天刚出事儿,衙门又不能没人坐镇,为此轻伤者还是照常上班,不在衙门里休息待命。 茶室里面环境很不错,每个人都是带软垫的躺椅,旁边还有茶水点心伺候。 挨了柳千笙两下的伤渐离,和仇天合坐在一起,与几名有所损伤的总捕,讲述昨天的战绩: “那柳千笙也是老了,才被我一针放倒。要说厉害,还得是仇大侠,曹公公的江湖名头,可是排在第一档,仇大侠单人一刀没被打死,着实出乎我等意料……” “老夫给衙门办案,惜命有保留罢了,若是生死相搏,曹千岁昨天走不出王府街……” …… 夜惊堂路过窗口,正准备慰问两句,忽然发现窗口下面,有一张大躺椅。 带着围巾的大鸟鸟,摊开翅膀躺在上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等着一个养伤的女总捕喂零食。 夜惊堂见状直接无语,他让鸟鸟自己玩,没料到鸟鸟这么自觉,连衙门的工伤福利都不放过,抬手在窗台上敲了敲。 “叽?” 鸟鸟抬起脑袋,而后跳起来落在扶手上,很有礼貌的用翅膀示意夜惊堂坐下。 茶室里话语一顿,仇天合抬眼一瞧,就放下了茶杯,起身走出门来: “你小子这身打扮着实俊气,就是穿出去,江湖上的女侠得绕着走,不怎么讨人喜。” 仇天合实力恢复,虽然模样变化不大,但精气神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本身骨架就又大,腰间还挂着天合刀,往门口一站,硬是在站出了黑衙扫地僧的感觉。 “正式场合穿一下罢了。”夜惊堂走到跟前,询问道:“仇大侠伤势如何?” “些许内伤罢了,王神医几针下来,基本没大碍。” “那就好。仇大侠对柳千笙可熟悉?” 仇天合笑了下:“柳千笙是三十年前的八大魁,老夫那时候还是年纪和你差不多的游侠儿,打不上照面,不过互相听说过。” 夜惊堂见此抬手道笑:“走,我带仇大侠去看看江湖老辈。仇大侠江湖地位高,柳千笙不给朝廷面子,但估计会给仇大侠面子,仇大侠看能不能当个说客,帮忙让他招供。” 仇天合当下也不多说,和夜惊堂一起进入了地牢。 地牢一层没区别,而二层则变化很大。 昨天抓了二十多个匪徒,不少都在江湖上有响亮名头,又犯的造反大案,全被关到了二层,每个人都是单间儿,有好几个衙门的总捕,在其中来回问案。 夜惊堂穿过二层的过道,熟门熟路来到了地字二号房,寻找地牢里名头最大的里老拳魁。 结果从井口低头一看,却见俩半死不活的汉子躺在地上,有气无力、面白入纸。 ? 夜惊堂一愣,仔细打量几眼,莫名其妙道: “他俩凭什么住这儿?” 仇天合低头打量,也很意外: “这都没死,这兄弟俩命确实够硬。” 王二瞧见上方出现的两张脸,眼底顿时露出狂喜之色,一头翻起来: “夜大人,您可算来了。我兄弟俩罪不至死,判个十年八年得了……哎?夜大人……” 夜惊堂没有在无关人等身上停留,出门询问了下,才找到关押柳千笙的牢房。 地牢规格和其他囚室一样,四四方方的大单间。 柳千笙虽然身陷牢狱,但老八魁的架子还在,手脚拴着锁链,背靠墙壁盘坐,看起来还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夜惊堂打开铁栅栏,和仇天合一道直接跃入其中。 仇天合作为江湖人,出于对老辈的敬重,拱手行了个江湖礼: “柳前辈,久仰大名。” 柳千笙抬眼瞧见夜惊堂,肯定不怎么欣喜,发现旁边气势不俗的仇天合后,微微皱眉: “阁下是?” “仇天合,不知柳老可曾听说过?” 柳千笙明显愣了下,常言‘长江后浪推前浪’,仇天合是当代顶流宗师,距离八大魁一步之遥,论起对当世江湖的影响力,比他这日落西山的老辈高得多。 仇天合能在这种虎落平阳的时候,还尊称一声柳老,柳千笙明显受用,托着铁链拱手: “原来是仇少侠,天合刀名震江湖,老夫也算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仇少侠当年劫天子的婚使队伍,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听说去年被朝廷围剿抓住,如今是……” 仇天合在前方席地而坐,笑道: “以前也住在这里,不过近日立了点功劳,洗清了往日罪责,恢复了自由之身。” 柳千笙目露异色:“你犯得案子,朝廷也能特赦?” 夜惊堂撩起官袍,在旁边坐下: “仇大侠教过靖王刀法,只要靖王高兴,再大的罪恶,也无非几句话的事情。” 柳千笙是老江湖,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朝廷是想要老夫这身功夫,给老夫一个活命的机会?老夫年过八十,活不了几年,出去了还得背一身骂名,没必要如此折腾。” 仇天合对此道:“我在这里蹲了一年,知道滋味,日日夜夜不见天日,只等着哪天处斩,活的不如外面一条野狗自在。 “江湖人活到柳老这个年纪真不容易,江湖人没经历的八魁风光,柳老经历了几十年;江湖人没吃过的苦头,柳老也吃了几十年。年轻时打趴下过老八魁,老来也教出过新八魁。 “如今还剩下几年活头,能有个房舍三间、良田二亩,再找个关门小徒弟,用心教上一教,柳老这辈子便算是圆满了。历朝历代的八大魁,结局能比您老好的没几个。八十多岁还放不下功江湖,我这后辈,说实话真想不通。” 仇天合这番话,非常有感染力,毕竟仇天合此生也是大起大落,明白一个顶尖武夫,最向往的一世江湖该是什么样子。 而柳千笙确实只差最后一步就圆满了。 柳千笙深邃双眼动了动,稍作沉默后,回应道: “老夫是在伱这个年纪,被徒弟打废,丢了半辈子的积累。你若是如此,可会服气?” 仇天合五十多岁,比宋驰都年轻,算正值壮年。去年被朝廷抓获关进地牢,此生逃脱无望,心底确实不甘。 仇天合稍加斟酌,转而询问: “柳老和蒋札虎的事儿,江湖传言颇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柳千笙倒也坦诚:“当年在梁州行走,和人相逢起了冲突,几拳打死了。而后不久,年幼的蒋札虎,跑到洪山帮来拜师。 “老夫看他年纪小天赋好,就收为了嫡传徒弟,视如己出、大力栽培。后来都养成少帮主了,才偶然发现他是仇家的子嗣,老夫念在多年情分,没下杀手,只是废了武艺,逐出师门。 “而后你们就知道了,几年后蒋扎虎回来,一战把老夫打成丧家之犬,接手了洪山帮,占了老夫家业,追杀老夫至今。” 夜惊堂斟酌了下:“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听起来,双方都不怎么占理。” 仇天合评价道:“这就是寻常的江湖仇杀,哪有善恶对错的说法。” 夜惊堂对谁对谁错也不怎么感兴趣,转而询问: “你巅峰时期,和蒋札虎打过架,江湖传言他手里有金鳞图,是真是假?” 柳千笙对此嗤笑道:“二十五六的年纪,击败五十多岁正值巅峰八大魁,夜大人认为单靠一张金鳞图就能做到?” 夜惊堂想了想:“这么说来,蒋札虎天赋相当厉害,本身就有三十岁跻身八大魁的天赋?” 仇天合对此道:“拳魁原本一直是八魁垫底;蒋札虎继承名号后,硬把拳魁抬到了八魁第六,位列刀魁之下,是因为轩辕朝的屠龙令,能破蒋札虎的不败金身。 “但蒋札虎和我同龄,正值巅峰;轩辕朝七十有五,也就比柳老年轻几岁;真打起来,我感觉蒋札虎把轩辕朝打死真不难。” 柳千笙对蒋札虎算得上恨之入骨,但并不影响他对其实力的肯定,接话道: “蒋札虎赤手空拳打轩辕朝,胜负难说,但蒋札虎自幼的目标就是‘天下第一’,二十多年过去,说他只练拳脚,老夫第一个不信。”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那蒋札虎到底练没练过金麟图?” 柳千笙想了想:“拳脚宗师交手,震碎骨骼肺腑容易,打破皮挺难。老夫估摸还是练过,硬的有点不像话,不过蒋札虎就算没金麟图,老夫那一战也是必败。老夫一共击中三拳,没伤及要害;他从头到尾就中一拳,直接震裂老夫脊柱,那感觉……终生难忘。” 囚室里稍微沉默了下。 仇天合稍加斟酌,又开口道: “柳老看起来也明白,就算治愈暗伤恢复全盛,恐怕也不是蒋札虎对手。好歹世人都知道你教过蒋札虎,舒舒坦坦活完最后几年功成名就,总好过一辈子放不下,含恨而终。” 柳千笙轻轻摩挲手指,思索了良久。 毕竟一旦放下过往,心里这口气泄了,这一世江湖也就彻底结束了。 就是以后机缘巧合,治好了伤势,他这个年纪,也再无复起的心气。 柳千笙沉吟良久后,望向夜惊堂: “看在仇少侠的面子上,让老夫招供……也可以,交出毕生所学也行,但有两个条件,朝廷得满足老夫。”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但说无妨,若在情理之中,朝廷自会考虑。” 柳千笙道:“老夫最多还能活个两三年,正如仇少侠所说,一把老骨头,再折腾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往后老夫戴罪立功,隐姓埋名给朝廷教拳师,朝廷让老夫寿终正寝,死后妥善安葬。” 夜惊堂点头:“这个问题应该不大。” 柳千笙继续道:“老夫的拳法,不教庸人,只传给朝廷的宗师;朝廷得把蒋札虎也缉拿归案,他在边关走私盐铁,其罪当诛。” “……” 夜惊堂坐直几分,没料到柳千笙竟然想借朝廷的刀报仇雪恨,他开口道 “若是有机会,不用你说,朝廷也会灭了蒋札虎;但梁洲出关太容易,蒋札虎没那么好抓,朝廷只能尽力。” 柳千笙道:“夜大人料事如神、耳目通天,要找到蒋札虎不难;论天赋,夜大人也不一定弱于蒋札虎。只要夜大人讲信义,肯查蒋札虎,这事儿真不难。” 夜惊堂仔细想了想:“我尽力而为。你先交代邬王的案子,功夫你可以留到以后再交给朝廷。” 柳千笙既然谈拢了,也不再啰嗦: “邬王的事儿,老夫知道的也不多。老夫能帮邬王办事儿,是因为邬王麾下有个从北梁逃过来的药师,北梁医圣的徒弟,名为张景林,有可能治好老夫的旧伤。” 夜惊堂冲着井口打了声招呼,让上面的捕快丢下一个黑色封皮的记事簿,从旁边取出小笔,认真记录: “这个张景林,比王神医还厉害?” 柳千笙摇了摇头:“世上就没有王神医不能治的伤,有也是缺药材,而非治不了。老夫以前偷偷来过京城,王神医让老夫去找雪湖花,他老人家可以治,但没找到。张景林看起来不是大夫,用的更像奇门秘法,虽然没治好老夫的伤,但老夫亲眼所见,他施以秘药,让武艺平平的死囚,功力大增,几乎翻了几倍。” 夜惊堂笔锋一顿;“还有这种药?” 仇天合道:“可能是走邪路的药物,短时间透支体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柳千笙点头:“确实如此,吃下去不过两刻钟就死了。不过药劲儿这么大的邪门秘药,老夫这辈子头一次见,短时间扩张全身气脉,老夫吃了恐怕敢去碰碰山上三仙。因为药效和雪湖花类似,老夫才为邬王所用,等着张景林配出能治愈老夫伤势的药物。” “这种药有多少?” “不清楚,老夫看到时还在研究,并不稳定。邬王没多少兵马,又处于三战之地,我估摸邬王是想靠秘药,短时间弄出几百上千高手,组成精兵,单刀直入杀进京城。目前看来,肯定没机会了……” 夜惊堂认真聆听,执笔记录口供。 柳千笙知道夜惊堂天赋应该很高,大略说完知道的情报后,就拖着铁链站起身: “这些消息,对朝廷来说其实无关痛痒,老夫身上最值钱的是功夫。老夫年事已高,和夜大人交手,夜大人可能感觉不出太多。为防夜大人拿到口供,就卸磨杀驴,老夫先交个投名状,让夜大人见识见识老夫八十载累积的底蕴。” 夜惊堂对这个相当感兴趣,收起小册子站起身来: “听说柳前辈的‘听风掌’冠绝江湖,可否让夜某见识见识?” 仇天合的天合刀,方向和柳千笙的听风掌有近似之处,指不定学到这手,就能成为他位列刀魁的最后一块拼图。 为此仇天合也站起身来,做出洗耳恭听之色,虽然感觉有点不合适,但他当了这么久说客,要点酬劳好像也不过分。 柳千笙能教两个八魁候选人,说起来还挺荣幸,也没再保留,抬起双手,开始在原地演练: “天合刀老夫听说过,刀法造诣称得上精妙,但只能对付八魁之下的高手。能打到八大魁的武夫,都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六识感知不比你差多少,所以你只能等轩辕朝老死,很难靠这一手击败轩辕朝。” 仇天合目光凝重:“确实如此,和轩辕老儿交手过几次,我反手一刀砍不到他,他反手一刀我就得跑,完全打不了。” “武夫交手,无论武艺多高,要点都是比‘见招拆招’的功夫。离七八丈远出手,傻子都会拆招,算不得厉害;毫厘之间能变招拆招,才算把功夫练到家。听风掌可不是江湖上说的那般,用来探路的招式,此招探的对手全身。” 柳千笙一套招式演练完后,负手而立: “两位都是八魁之姿,看一遍记不住就出去吧,老夫虽然身陷囚牢,但也没耐心教个笨徒弟。” 夜惊堂见此,稳扎稳打在原地慢条斯理推掌,研究其中运气脉络。 仇天合并未跟着学,而是负手而立,在脑子里演练——这么搞,是因为一来高手气态十足;二来他脑补,比夜惊堂实操推演的慢也正常,待会万一慢夜惊堂半步,不丢人。 柳千笙的听风掌是内门招式,不像天合刀那么大包大揽,专注触感,运气路数要简单些,但依旧相当精妙。 夜惊堂来回演练四五次,摸清了运气路数后,双手就变得轻柔起来,好似没有重量,来去无声,连手指都带着独特韵律。 柳千笙毕竟教过蒋扎虎,自己也是老八魁,反应没仇天合那么大,只是目露讶异,微微颔首: “好悟性。” 夜惊堂练了片刻,笨笨不在,没人按胸脯试验,只能感觉到手指间的气流变化,轻声赞叹: “这功夫确实精妙。” 说着看向仇天合。 (→_→) ? 仇天合就知道这小子半点不通人情世故,根本不会给他这老辈留面子。 不过仇天合悟性并不差,多了几十年江湖阅历,也不至于被甩太远。 仇天合若有所思点头,目光深邃,似乎在研究什么精妙之处,实际是在拖时间,等脑子里推演出暗藏的运气法门后,转过身来,单手竖在身前: “此招相当精妙,无愧八魁之名。” 夜惊堂站在身前,右手靠在仇天合的手背上,通过手背触感,隐隐能感觉到仇天合手掌乃至胳膊气脉流淌的细节。 柳千笙负手而立,讲解道: “武夫出手,必先提气。天合刀在对方筋肉发力出现异动时,才能做出反应;老夫这招更快,拳脚未动,便能摸清对方招式,所以夜大人和老夫交手,拼技法永远慢老夫半步,能赢纯靠体魄强盛。 “此招缺点是贴身,优点亦是如此。双拳相接,变招空间所剩无几,对手变招老夫提前知晓,老夫变招对手拆招,老夫还是提前知晓,这便是老夫当年问鼎拳脚一道的资本。”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仔细感知手背的触感,先行一动,却发现仇天合手掌轻如薄纱,完全碰不实。 而仇天合马上还击,夜惊堂亦是如此。 呼呼~~ 囚室里掀起起些许微风,夜惊堂和仇天合相对而立,右手靠在一起来回推掌。 因为你变招我就得变招,我变你也得变,来回推手的结果,就是速度越来越快,看谁反应先跟不上。 仇天合天赋不差,又有过人阅历,如何应对招式都练成了肌肉本能,反馈速度必然不慢。 而夜惊堂虽然纯靠反应,但提气速度快的好似直肠子,仇天合刚感觉气脉波动,力量已经压上来了,基本不给反应机会。 两个人心底都有压力,为防伤了自家人面子,尚未分出高下,两人就默契停了手。 夜惊堂拱手赞誉道:“此招造诣之高,为夜某生平所见之最,受教了。” 仇天合也是拱了拱手:“柳老名不虚传,仅是这一手暗藏的火候,便足够仇某推敲数年。” 柳千笙确实老了,但功夫却是货真价实的真功夫,眼底带着三分傲色,重新坐下来: “这是老夫几十年前琢磨的招式,老夫纵横江湖八十载,沉淀可不止这一点。不过老夫教完,对朝廷来说就没了价值,所以得慢慢教,死之前才会教压箱底的本事,望夜大人别介意。” 夜惊堂见此也不多说,和仇天合一道飞身而上,离开了地牢…… ———— 今天一万字,算还一章吧~ 废稿……算番外吧。 废稿……算番外吧。 翌日,一轮骄阳天边升起,雨后初晴的云安城内恢复了平日的繁华。 裴家大宅内,丫鬟们各司其职,早起的折云璃站在荷花池畔,慢条斯理的打着养身拳。 主院内的厢房里,夜惊堂站在铜镜之前,仔细穿戴好水云锦质地的黑色官袍,腰系镶嵌白玉的腰带,头竖银冠脚踏长靴,从头到脚收拾的一丝不苟。 白花花的大鸟鸟,大早上被拉起来,还没睡醒,蹲在了窗台上打瞌睡,与往日不同的是,脖子上围着个黑色小围巾,上面绣着纹路,看起来熠熠生辉,用以彰显‘官鸟’的特殊身份。 官袍是笨笨大清早派人送来的,款式质地和四品武官一模一样,鸟鸟的‘官袍’,和他胸口的纹饰相同。 四品官听起来不大,但放在京城之外基本上横着走,在京城内也不是小角色,再往上一级就是六部侍郎了,而且黑衙的副指挥使算内朝官,属于天子近臣,四舍五入约等于东厂副厂公。 骆凝作为平天教的反贼头目,瞧见这身代表黑衙高官的袍子,就觉得瘆得慌,心头也有点不高兴。 昨天晚上,小贼立了大功讨要赏赐,她勉为其难答应了,结果小贼胃口越来越大,她捧着喂还嫌不够,竟然让她学侠女泪上飞龙骑脸。 骆凝不答应,小贼就软磨硬泡的哄,最后心一软,就半推半就了,结果直接被折腾的哭哭啼啼,小贼都不放过她。 此时小贼青天大老爷般的威严模样,和昨晚的无耻小贼简直是两个人,骆凝整理着袍子,越看越恼火,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狗官~” 夜惊堂看着镜子里的朝廷命官,自己都不太习惯,不过见凝儿这反贼女头目,满眼不情愿,又不得不帮忙穿官袍的样子,心底还真有点‘狗官强占江湖女侠’的恶趣味。 夜惊堂兴之所至,抬手就在骆凝脸蛋儿捏了口: “放肆,连本官都敢骂,嘶……疼疼……” 骆凝在腰眼拧了下,抬眼瞄向窗外的荷花池,眼神恼火至极,低声道: “你疯了?云璃在外面打拳……你穿好了就快出去。我还得去看宅子,没时间伺候你。” 夜惊堂揉了揉老腰,老老实实站好,等媳妇给他穿好衣服后,就走出了房间。 主屋外的游廊里,裴湘君在和秀荷商量着待会去购置新宅的事情,身上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夏裙,发髻梳的特别漂亮,唇上还点着斩男色的胭脂,明显是精心打扮过。 夜惊堂瞧见三娘,那么回想起昨天两人倒栽葱瞧见的场面,正想过去打声招呼,就见三娘和急着出门似得,拉着秀荷往外走,还叮嘱了一句: “我去新宅看看,伱中午要是有时间,就过来看一下,没时间过几天等着搬家住进去即可。” 夜惊堂还没来得及说话,三娘就不见了踪影,当下只得暗暗摇头,从游廊里抱来还在睡觉的鸟鸟,离开了天水桥…… 第177章 离人的天赋 第177章 离人的天赋 呼呼~~ 两道人影从井口冲出,落在了地室内。 夜惊堂把铁栅栏关上,走出牢门,依旧轻轻摩挲着手指,感受着细腻如丝的触感。 仇天合双手负后并肩行走,回头看向黑洞洞的地牢:“以前觉得这地方晦气,这辈子不想来第二次,现在发现,这地方还是个风水宝地,谁有本事把二层的本事全学会,就是融百家之长……” “仇大侠想留在这里深造?” “这就免了,功夫再好也是用来谋生的本事,比不上江湖逍遥重要……” “呵呵……” 夜惊堂走出地牢后,稍加斟酌: “仇大侠一身侠名,还仇大侠自由身问题应该不大。但仇大侠毕竟是朝廷特赦,如果回了天南,风声传到江湖上,朝廷面子上过不去。” 仇天合‘知道’夜惊堂是平天教的卧底,做出心中了然之色,笑道: “老夫知道避嫌。今后和平天教划清界限,去其他地方游历,以免影响了你小子的前程。” 夜惊堂见此没再多做叮嘱,道别之后,把口供交给了白发谛听,再度回到了鸣玉楼。 出去忙公事,时间加起来也不到半个时辰。 鸣玉楼大厅里,东方离人拿着黑麟枪,依旧在认真演练招式,虽然还没摸透,但已经有了几分神韵,动作很大的劈枪,在半空中带出破风响动: 飒—— 飒—— 夜惊堂来到演武场边缘,仔细打量后,眼神赞许: “殿下悟性当真不错。” 东方离人觉得这夸奖一点都不好听,重新横枪摆开架势,询问道: “本王的姿势可还有问题?” 夜惊堂来到身材高挑的笨笨的背后,略微打量一眼,双手扶住腰,前后晃了晃,结果笨笨花枝乱颤,他皱眉道: “殿下这是花架子,风吹即倒。” 东方离人深吸了口气,双脚稳扎大地,绷紧双腿,发现夜惊堂手顺着平坦腹部上滑,似乎又要摸龙龙,眼神动了动,尽力做出无波无澜的模样。 但这次,夜惊堂手滑到肋下,就不再冒犯,仔细感知起来。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出去一趟,忽然又规矩起来了,提醒道: “你教功夫就不要想太多。” “嘘~” 夜惊堂站在背后,手掌贴在胖头龙下方,以‘听风掌’的法门仔细感知细节。 虽然隔着两层布料,但依旧能清晰感觉到肌肤的细微纹理;呼吸吐纳、气血流淌带起的微弱波动,也尽数呈现在掌中,认真感受,甚至可以在脑海里构建出一副气血经络图画。 夜惊堂闭上了眼睛,就好似一个全神贯注号脉的老中医,感受片刻后,并未在矫正,而是道: “我刚才学到了柳千笙的听风掌,练好了人体气脉走向无所遁形,殿下先学这个,以后研究招式应该更简单直观。” 刚才……东方离人对此也算见怪不怪了,见夜惊堂开始演练招式,也没问东问西,一言不发跟着学招式。 夜惊堂因为能感知到东方离人的气脉情况,教起来比以前简单很多,事无巨细,认真指点走错了的地方,微调纠正,硬是用两刻钟的时间,带着笨笨摸清了听风掌的运气脉络。 东方离人还是头一次体验到天之骄子般的学习速度,全神贯注演练,等大概掌握后,尝试用听风掌的法门,把手摁在夜惊堂胸口。 夜惊堂笔直站定,询问道: “如何?” “嗯……” 东方离人闭上眸子仔细探查,感觉夜惊堂胸口气脉,就好似无数条江河,虽然在流淌,却因为河道太过顺滑,没有任何波澜,以至于感觉和静止不动一般,根本摸不出什么。 夜惊堂看出了笨笨眉宇间的茫然,手腕轻翻握拳,气劲汇集手掌。 东方离人顿时有了反应,眉宇间显出三分惊疑,手掌虽然隔着布料,却能感觉到一股汹涌气劲,犹如大河奔腾,瞬间从掌心覆盖处窜了过去。 夜惊堂笑问道:“是不是很厉害?” 东方离人闭着眸子,认真点头:“确实名不虚传,比孟姣的那手功夫厉害的多……你再来点反应,安静的和尸体一样,本王能摸到什么。” “巅峰武夫进入战备状态,都安静的和尸体一样,只要不出招,连呼吸都捕捉不到,以免被对手抓住破绽……” “本王知道,这又不是打架。” 夜惊堂见此不再拒绝,提气吐纳,让笨笨可以认真研究。 东方离人站的很近,明艳脸颊和红火唇瓣近在咫尺,一只手觉得不清楚,还把两只手都放在胸口。 夜惊堂低头看着全神贯注的笨笨,幽兰暗香传入鼻尖,心难免产生波澜,体内气血翻涌。 东方离人蹙眉仔细感觉,发现夜惊堂体内气血开始加速,心跳也变快了,身体很多部位都有异动…… 她试着往气血更活跃的地方摸,结果发现越摸气血越躁动,尝试片刻后,发现夜惊堂的身体似乎全在她掌握之中,她知道夜惊堂想要什么,手往哪里走会更高兴,往哪里走会失望…… ?? 夜惊堂本来全神贯注教招式,慢慢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笨笨放在胸口的手,跟着他的气息波动出现动作,在胸口慢慢滑动,力道恰到好处,手法细致入微,专往他感到愉悦的地方走。 他想压住逐渐躁动的气血,结果发现笨笨悟性非常高,竟然知道举一反三,找地方挑拨,比如手摸到胸肌,还若有所悟的试探了下…… 我去…… 夜惊堂如何扛的住这种心有灵犀般的挑逗,开口道: “殿下,伱这练的不对,走错方向了。” 东方离人可不觉得方向不对,能掌控夜惊堂的身体,对她来说已经非常厉害了,她兴致勃勃仔细研究,还冷声道: “你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以后遇见女高手,对方用美人计,你岂不得当场毙命?站好!” 夜惊堂明白这么个道理,但邪道女魔头勾引,和笨笨挑逗完全是两回事儿。他无奈之下,只能闭上眼睛平心静气。 东方离人发现夜惊堂躁动气血开始消退,不乐意了,根据手掌传递的反馈,开始在夜惊堂身上寻找‘罩门’,模样看起来和调戏良家公子的坏姐姐似得。 东方离人天资确实不俗…… “殿下!” 夜惊堂退开一步,握住东方离人的手腕: “这功夫是用来打架的,这么练属于误入歧途。此招要诀在‘快’,手掌接触对手的一瞬间,摸清楚对手气脉动向从而反制。这么慢慢摸,早被对手打死几十次了。” 东方离人其实也不敢往男子那地方摸,察觉到了堂堂大人的无计可施,眼神颇为得意,摆摆手道: “这招式确实不错,能从柳千笙手里弄来,记你一次功劳。你回去吧,本王再练练。” 夜惊堂估摸笨笨绝不会把听风掌往‘毫厘之间摸清对手招式’的正确方向练,继续研究,百分百研究成怎么摸才能撼动他心智,让他扛不住服软。 但作为下属,夜惊堂也管不住笨笨,当下只能拱手一礼,无奈退去…… —— 收尾这几章真难写,又不能跳过去,阿关每天码一万多字,要删一半,需要点时间改下下一章,实在抱歉or2。 第178章 新家 第178章 新家 皇城之中,殿前广场上的几处战痕,已经连夜修补恢复如新。 太华殿外,数百身着各色朝服的朝臣,自千步廊鱼贯而出,沿途三五成群,商谈着昨日涉及邬王一案的处置之策。 太华殿后方,百人仪仗,簇拥一架天子御辇,走向长乐宫。 御辇之上,身着黑红相间龙袍的大魏女帝,左腿搭在右腿上,露出了红色宫鞋和白皙脚踝,手肘枕着扶手支撑侧脸,坐姿稍显懒散,大气的傲人身段儿,却透着股君临天下般的别样霸气。 冠冕垂下的十二根玉藻,遮挡了女帝柔艳无双的面容,原本在朝堂上深邃到似是能洞悉人心的双眸,此时却带着三分出神。 藩王谋逆的事情很大,但以邬王的实力,根本翻不起浪花,有了合理由头,捏死不过弹指一挥,在女帝眼中根本不算大事。 昨晚被一个男人英雄救美,还看了美人沐浴的模样,对于女人来说事情很大,但女帝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还不至于为此羞羞怯怯魂不守舍。 此时走神,是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破局。 大魏有异心的不止一个邬王,外有北梁虎视眈眈,内有诸王居心叵测,绿匪、平天教等大小叛贼数不胜数,这局面称得上强敌环伺。 但女帝从没把这些当成难处,从以女儿身坐上这个位置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有能力灭掉目之所及的一切祸患,只留给后人一个再无兵锋的泱泱盛世。 但做到这些需要时间,活着才能完成心中所想的一切;她面临的困局,只有她自己的身体。 想要活的长久,就得想办法找到失散的五张鸣龙图,治愈自己触碰禁忌带来的体魄瑕疵。 但她不可能自己满天下跑去找鸣龙图。 师尊璇玑真人虽然厉害,也在暗中帮她寻找,但找鸣龙图运气比实力重要。 首先得有相当逆天的运气,发现蛛丝马迹;然后依靠过人的探查追踪能力查到下落;再凭借绝世无双的武艺抢到手。 这三点,实力这一环,反而是最简单的条件。 夜惊堂似乎满足这三个条件,但显然没有为她这大姨子赴汤蹈火的理由。 想要安排此重任,还得想办法拉近关系,建立彼此超乎君臣之别的深刻情谊。 但昨天来这么一出,再拉近关系,指不定就拉到龙床上去了。 建立的不是纯洁友谊,而是很奇怪的关系。 堂堂女帝,靠美人计俘获男子的芳心,从而让男人帮她办事儿,不是她该有的行事风格。 身为帝王,应该用绝对的人格魅力,让手下誓死效忠臣服。 昨天一枪戳翻曹公公,那绝世风姿,已经让夜惊堂目露惊艳崇拜了。 但几息时间都没撑住,就当场破功,形象一落千丈,没毛的事儿都被发现了。 没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毛的老虎,看起来肯定也不威严霸气。 这怎么让夜惊堂敬畏臣服…… 女帝坐在御辇上,也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刚刚回到承安殿,就听见殿内传来宫女红玉的声音: “太后娘娘,圣上都回来了,您先把衣服换了吧,都快中午了……” …… 女帝回过神来,抬步走下御辇,让宫人退去,不紧不慢进入了殿内。 殿内空空荡荡,宫人已经被太后娘娘撵了出去,临湖的寝室之内,红玉站在龙床前,柔声劝说。 太后娘娘双手迭在腰间,在龙床边缘端坐,表情很是生动——鼓着腮帮,大眼睛雾蒙蒙的,明显很生气! 女帝知道缘由,她今天早上并非自然醒,而是被从噩梦中惊醒的太后娘娘,一脚踹下了龙床。 然后太后娘娘缩在床角抱着膝盖,一副受尽凌辱的样子,还不敢说发生了什么。 就那反应,女帝估计昨晚夜惊堂真干了什么,太后娘娘也得哑巴吃黄连,不敢说出去。 女帝怕太后娘娘想不开,专门和太后娘娘解释,夜惊堂是她叫来的,有秘密差事要交代,让太后别往心里去。 然后太后就憋不住了,委屈吧啦和她告状,控诉夜惊堂的暴行,要叫夜惊堂进宫审问。 女帝肯定没答应,婉拒推脱,太后娘娘就闹脾气了,一早上就坐在这里,饭不吃衣服也不换,一副本宫要绝食的样子。 女帝进入寝室,摊开双臂,让红玉解下龙袍和冠冕,柔声道: “都已经中午了,太后去用膳吧,别饿坏了。” 太后娘娘起身把红玉撵出去,帮女帝解衣裳,眼神很是委屈: “本宫哪有心思吃饭?夜惊堂偷偷摸摸跑来,就算是圣上秘密召见,发现本宫后,也不该把本宫嘴捂住,还打晕……本宫可是堂堂太后,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圣上竟然不管不问,要是换做离人,肯定帮本宫讨说法……” 女帝安抚道:“朕已经训斥过他了,他怕惊动宫人,点晕太后也是无奈之举。” 太后娘娘可不这么觉得,犹豫稍许,低声道: “无奈归无奈,但他做过什么,本宫总得问清楚吧?他把本宫打晕的时候,圣上不在场,房间里只有本宫和他两个人,他若是对本宫做过什么,根本就没人知道……都敢大逆不道打晕本宫了,顺便亲一口、摸一下……” 太后娘娘越说越委屈离谱。 女帝当时睡着了,其实也不清楚夜惊堂有没有做什么,但以夜惊堂对她的态度来看,不会做哪些大逆不道之事,柔声解释道: “他刚打晕太后,朕就回来了,没时间冒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抬手在女帝锁骨位置点了两下: “这不是冒犯?这地方是男人能碰的?还有他捂本宫的嘴,捂那么紧……” 女帝系上红裙的腰带,无奈妥协:“是朕考虑不周,让太后受了惊。太后准备怎么责罚他?” 太后娘娘红唇微微张合,很想出口气,但想到前天夜惊堂带着她地道探险,全力护卫她的事儿,打板子好像下不去手…… “他是圣上……不对,他是离人的那什么,圣上大半夜把他叫来……” 女帝微微抬手,目光凝重: “此事关乎大魏国运,太后娘娘切不可外传。朕若是对夜惊堂有兴趣,大可光明正大叫进宫陪伴,朕能封离人为一字并肩王,离人又岂会让朕这姐姐求而不得黯然神伤。” 太后娘娘想了想,以女帝的性格,想睡夜惊堂,确实没必要偷偷摸摸,就继续道: “他是圣上的宠臣,本宫责罚,岂不是让圣上左右为难,这事儿……本宫不与他计较即可,但圣上得让他知道,是本宫没责罚他,不是圣上保了他,告诉他下不为例。” 女帝微微颔首:“朕会告知他,以后让他不准涉足福寿宫,见到太后提前避让,以免太后看到生气。” ? 太后娘娘觉得女帝这话放出去,她下半辈子都见不着夜惊堂了,虽然她没啥意思,但这完全没必要呀。 “不必,此事本宫只当没发生过即可。” 太后娘娘面色柔和了几分,转开话题: “话说璇玑真人什么时候过来?圣上一直忙于政务,离人最近恨不得从早到晚跟在夜惊堂后面,昨天说好来接本宫,转身就忘了,招呼都不打……” “璇玑真人每年入秋过来,已经六月份,快了。等璇玑真人过来,朕让她陪着太后出去好好游玩一段时间,半夜微服私访逛梧桐街都可以。” 太后娘娘每年都盼着闺蜜过来的逍遥时光,听见这话,连昨天的气都消了几分: “圣上催她一声,她长年累月待在玉虚山修仙,也没见她修出什么花样,来京城不是一样打坐。” “知道啦。” …… ———— 时值正午,六月盛夏的火辣太阳,顷刻间便把云安城变成了烤炉,街道上基本看不到行人。 夜惊堂骑着马顺着街边树荫行走,手捂在鸟鸟眼前,依旧在研究着听风掌。 听风掌是用触觉,感知细致入微的波动,不光对人有用。 以前鸟鸟眼睛被蒙住,会摇头晃脑,但今天却发现,它怎么晃,堂堂手都跟着。 三番五次晃不开后,也激起了鸟鸟的斗志! 鸟鸟先是纹丝不动,而后忽然探头,甚至还会“叽叽!”放敌袭的假情报,干扰夜惊堂注意力,从而偷袭,说起来也算悟性奇高。 夜惊堂逗着鸟鸟,先行来到了染坊街。 染坊街重建速度挺快,如今算得上焕然一新,但仍然在装修,并未入驻商户。 夜惊堂来到双桂巷深处,几天没回来,院子里变化不大。 虽然即将搬家,要换个大点的宅子,但骆女侠希望留着两人初次相逢,以及开瓜的地方,这间院子还是买下来了,里面的物件纹丝未动,以便日后和骆女侠过来回忆曾经。 夜惊堂打开正屋的房门,从墙上取来挂着的‘小贩买鸡图’,想到昨天刚招惹此画的画师,心头便有的压力,认真卷好后,又拿了几样日常物件儿,往天水桥折返。 三娘帮他置办宅子,肯定有点私心,新宅距离裴家大宅只隔了半条小街,距离很近,靠着南薰河,东边是临河的观景廊,正面是通往石桥的步行小街,周边柳树成荫,环境极为雅致。 夜惊堂牵着马来到大门前,可见里面有不少天水桥的伙计,在宅子里来回忙活,打扫或放置家具。 为了满足骆女侠,宅子是江州那边的风格,东侧是花园,建筑多在西侧,布局紧凑,后宅分出了四个小院,东边还有小姐居住的两层绣楼,目测连主人带丫鬟,住几十号人不成问题。 夜惊堂第一次过来,还真没料到三娘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弄了这么大一套宅子,在里面转了一圈儿,才在东边的大花园里找到三娘。 花园中间是个小湖,上面架着小石桥,石桥过后是亭子,而原本的东边围墙,因为临河,修成了一排房舍,进去后是观景廊等建筑。 三娘坐在亭子里的小石桌上,面前是账本,正在认真核对,秀荷在旁边帮忙,看气态就像是当家做主的大夫人。 夜惊堂走过小桥,来到亭子里,含笑道:“三娘,这宅子怕是有点大了,我加上骆女侠她们也才三个人,光收拾都得把她俩累趴下。” 裴湘君瞧见夜惊堂来了,想起昨晚的事儿,脸上还和火烧似得,略微转身,娴静端庄埋头算账,语气平和: “谁知道你以后会带多少姑娘回来,不买大点,以后住不下怎么办。” 秀荷倒是热情,拿着小团扇,起身让夜惊堂坐下,在旁边帮忙扇风,笑眯眯道: “少爷以后住这里,哪需要亲自收拾。家里丫鬟多的是,觉得少爷人好,没架子,都想过来伺候,现在正在抽签,抽中了才能来。我以后给少爷当管家,少爷不嫌弃吧?” 夜惊堂看着水灵可爱的秀荷,高兴的和新官上任似得,有些好笑: “我怎么会嫌弃,不过你跑了,三娘怎么办?” 秀荷在跟前坐下,豪气道:“能者多劳吗,我现在两头跑,等三娘住进来……” “秀荷!” 裴湘君抬起眼帘,望着秀荷,一副准备清理门户的样子。 秀荷眨了眨眼睛,自知失言,放下团扇起身道:“那什么……我去外面看看,少爷先聊。”说着就跑了。 夜惊堂拿起扇子,给在石凳上侧坐的三娘扇风,抬眼打量,可见三娘点着斩男色的唇脂,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还插着他送的雀尾簪,虽然埋头写字看起来很认真,但眸子时不时瞄他一眼,又迅速收回去,明显有心事。 夜惊堂环视花园几眼后:“宅子太大,人少住着古怪,要不三娘也住过来得了。” 裴湘君睫毛微动,瞄了夜惊堂一下,没摸清夜惊堂的意思,心底稍显复杂。 昨晚她光着倒栽葱掉惊堂怀里,还坐了下脸,虽然窘迫,但还想得通,只当意外。 但掉下去前,她和狐媚子在聊很私密的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惊堂肯定都听见了…… 这和当面向惊堂表白心意没区别…… 惊堂让她住过来…… 裴湘君瞄了夜惊堂几眼后,低头看着账本,不紧不慢道: “我是裴家的小姐,住外面不合适……但你时常不在家,这么大个宅子,没人搭理也不行。我去和大伯母商量下,她要是这么安排,我就过来;伱大伯母不答应,就让秀荷过来帮着照看就行了。” 夜惊堂笑了下,顺着话点头: “三娘可得好好和大伯母说一下,我以前住在梁洲,院子还没这的马房大,也没丫鬟,不会管家。三娘不住在这里,让我当家,过来帮忙的丫鬟怕是得上房揭瓦,大晚上全往我屋里钻。” 裴湘君知道这是实话,秀荷的胆子可比她大多了,让秀荷睡在夜惊堂隔壁,指定不出三天,就得上演‘梦游’钻错被窝的戏码。 “知道啦。这宅子本就不需要收拾,把日常物件儿搬过来就能起灶,你去转转吧,我忙着呢。” 夜惊堂轻笑了下,没有打扰三娘,起身带着鸟鸟打量起以后的新窝…… 第179章 雪湖花 第179章 雪湖花 天水桥的新宅,从购置家具到择日搬迁,要忙上好几天,三人来回跑不方便,还是住在三娘家里。 今天忙活完新家的各种布置后,骆凝就和夜惊堂一道回了染坊街,拿些胭脂水粉换洗衣服。 双桂巷内,骆凝撑着遮阳小伞走向院门,沿途说着: “后宅四个院子,都是给夫人姨娘准备,每个院子都有正房、东西厢,加起来能住十二个。我都不知道三娘在想什么……” 夜惊堂身着黑袍腰悬长刀,牵着马走在背后,笑道: “房子多空着,总比没有好,以后有了儿女……” “少爷有东宅,小姐有绣楼,丫鬟有耳房后罩房。那四个庭院,就是给姨娘住的,你以为我看不出门道?” 骆凝转过头来,看着身边气度不凡的小贼: “三娘都准备了,你这小贼不把房填满,是不是对不起三娘的一番心意?” 夜惊堂抬手搂住骆凝肩膀,相伴进入院子: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驴变的,弄十二个回家,活不过三十岁就得变成药渣。” 骆凝香肩微扭:“那你准备娶几个?” 夜惊堂认真思索了下: “男人一身所求,无非江湖制霸、位比王侯、三妻四妾,三加四等于七,七个……嘶——开个玩笑罢了。” 骆凝脸色微冷,瞪了吃着碗里望着粮仓的小贼片刻后,进入院子: “我回去就给伱熬药。” 说着在厨房打量几眼: “我上次买的药哪儿去了?” 夜惊堂笑道:“中午回来,怕放太久过期了,顺手就丢了。” 丢了? 我上次和王夫人磨了半天才开的药…… 骆凝银牙暗咬,走向院门:“我去文德桥给你抓药,你……诶?!小贼!” 夜惊堂拦住去路,把身轻体柔的冷艳女侠横抱起来,赔礼道: “有时间我去抓。天气这么热,又跑了一整天,你休息下,我给你揉肩捶腿。” 骆凝岂会信这话,云璃鸟鸟都不在,整条巷子还没外人,她被抱进屋里,还不知得被弄成什么样。 骆凝手按着腰间软剑:“小贼,我就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得回去……” “就休息下罢了,大白天的,我怎么可能图谋不轨。” 夜惊堂用肩膀推开西厢的门,坐在了架子床边,把骆凝放在腿上,手在肩膀、胳膊上轻柔按捏: “这几天辛苦了,我给你按按,坐着聊聊天再回去。” 骆凝想起身,但夜惊堂不让,便偏过头去,摆出拒人千里的模样。 夜惊堂今天被笨笨启发,发现了听风掌还有其他误入歧途的妙用。 虽然有点糟蹋顶尖武学,但柳千笙又不是他师父,糟蹋就糟蹋了。 此时抱着骆凝,夜惊堂用手揉按,仔细感知的气血波动情况,寻找凝儿觉得最愉悦的部位和力度,手法温柔到了极致。 骆凝本来不想说话,但过了不到片刻,就发现小贼今天不一样了——和以前可劲摸的猴急模样截然不同,揉按的力度相当舒适,似乎真在伺候她。 骆凝眨了眨眸子,因为体验极佳,慢慢不动声色靠在了夜惊堂身上,冷冰冰询问道: “你这是什么手法?” 夜惊堂眼角带着笑意,见凝儿不抵触了,手就放到了西瓜上: “听风掌,厉不厉害?” 骆凝作为内门高手,知道这种内门顶尖武学,半信半疑: “听风掌是这么用的?” “功夫又不是一定要用来打架,这是附带作用,想不想学?” 骆凝自然想学,但一开口,小贼必然得寸进尺,想了想平淡道: “学不学都行,你有良心,就教我,没良心就算了。” 夜惊堂握着凝儿的良心,笑道: “我怎么可能没良心,不信你摸摸。” “我不摸……哎呀你~……” 骆凝用手轻轻锤了夜惊堂一下,无可奈何之下,还是把幔帐放了下来…… —— 皇城大内。 不知不觉月上枝头,宫阁之间亮起了绚烂宫灯。 长乐宫的前殿,是天子内朝听政的地方,此时殿内灯火通明,大魏女帝在雕龙屏风前正坐,面前竖着一扇薄纱白屏,只能朦朦胧胧看到屏风前后的人影。 白屏之前,放着一张凳子,头发雪白的王老太医,在凳子上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份供词,认真翻阅: “张景林应该是北梁医圣的亲传徒弟,二十多年前,还曾跟随北梁使臣来云安,拜访过老臣一次……此人称得上才华横溢,但喜用猛药偏方,把医术看的比病患性命重,缺乏医德。 “直接以人试药,是禁忌之道,有了第一次,医者就再无顾忌,从口供来看,张景林应该是已经走上了邪路,才被北梁医圣逐出师门。” “王太医可能看出,他在研究什么药?” “短时间扩充气脉,致使功力翻几倍,还撑了两刻钟才死,寻常禁药做不到。如果供词无虚假,药方里应该添加了‘雪湖花’类似的药材,用以续经护脉。” 女帝眉头一皱:“他有雪湖花。” 王老太医摇头:“雪湖花长在天琅湖,甲子一开花,上次开花还在开国时,如今世间存量极少,张景林就算有,也不可能如此暴殄天物。老臣估计,他是在研究能替代雪湖花的药物。” 女帝双眸微动,坐直几分: “世上有能替代雪湖花的药材?” “张景林能让试药之人撑两刻钟,应该是有了些眉目;但就算找到替代之物,药效也比不上沉淀甲子日月精华的雪湖花。能有百一药效,已经算神物。” 女帝微微颔首,眼底若有所思。 武夫气脉断裂,便没法走通运气法门,主要气脉全断,人直接就废了,伤势根本没法恢复。 能治这伤势的,以前只有雪湖花和浴火图,但雪湖花太稀少,基本上是帝王专供,鸣龙图更不用说,落不到江湖武夫手里,也治不了几个人。 如果能找到替代品,量又够大,世间难以计数的武人,身上暗伤就有了转机。 而她私自琢磨鸣龙图,一出事,首先受创的就是全身气脉,国库里仅剩的那点雪湖花,得留着吊命,根本就不敢用,只能靠残损版浴火图硬抗。 有替代品的话,就算药效只有百分之一,也总比无药可治能多撑些时日…… 女帝睫毛动了动,稍加思量后,又问道: “雪湖花上次开花,在开国之时,如今甲子过去,是不是又要开花了?” 王太医道:“按推算,就在今明两年。不过天琅湖如今在北梁辖境,被北梁重兵把守;圣上与北梁休战通商不过几年,此时出兵,恐怕不妥。” 女帝见此,没有再多言…… —— 片刻后,王太医在宫人护送下离去。 女帝暗暗斟酌良久,起身回到寝殿,换上了一袭火红长裙,发髻也恢复了清爽干练的款式,孤身跃上宫阁,无声无息离开了皇城。 女帝武艺超凡绝世,以前也经常独自在京城闲逛,因为喜欢诗词歌赋,最常去的地方是梧桐街的诗会文会,不过从未人前显圣过——其原因并非女帝低调,而是在琴棋书画一道,真高调不起来。 女帝在城池上空轻轻起落,先到黑衙,找到了白发谛听,询问夜惊堂的下落,而后就来到了天水桥。 月上枝头,天水桥行人颇多,裴家巷子的深处也很是热闹。 女帝无声无息落在围墙上,可见西宅的观景亭里支开了桌子,一个娇娇小姐,和三个丫鬟坐在里面,正在全神贯注血战到底,旁边还蹲着只大鸟鸟。 “幺鸡!” “叽?” “没叫你!” …… 而后宅的小花园里,一个风娇水媚的熟美女子,走在徐娘半老的夫人身边,面带愁色说着: “大嫂,我是未出阁的姑娘,住过去像什么话……” “惊堂都说了让你住过去,意思这么明显,你扭捏了个什么?你再这样,我就帮你把铺盖卷丢过去了……” “唉,大嫂你这么安排,我也没办法,听话就是了……” …… 女帝扫视一圈,没在偌大宅子里找到夜惊堂的踪迹,便在建筑群间等待。 约莫等了小个时辰,才发现一匹马从僻静后巷走了过来。 身着黑袍的夜惊堂坐在前面,腰背笔直精神头极好。 而背后则是个身着青色夏裙的绝色美人,侧坐在背后,腿上放着小包裹,脸颊靠在夜惊堂背上,看起来有气无力。 女帝瞧见此景,还以为这姑娘生病了,但仔细一瞧又不对。 马匹在来到裴家附近后,夜惊堂就停住,青衣美人跳下来,腿还软了下,而后就柳眉倒竖,用手打了夜惊堂一下: “回去拿个东西,你非得乱来。” 说完就提着小包裹,埋头快步进了裴家。 女帝眨了眨眸子,觉得夜惊堂肯定是出去和心上人约会,然后亲亲摸摸了。 女帝暗中观察片刻,见夜惊堂放下马匹,和丫鬟交涉后,独自走向了一间庭院,就无声无息摸了过去…… 第180章 如朕亲临 第180章 如朕亲临 银月如钩,宅院里时而能听到丫鬟的招呼声: “夜少爷~” “嗯,早点休息……” 夜惊堂放下马匹后,先是到西宅看了眼,发现云璃输的头皮发麻,都开始让鸟鸟帮忙摸牌了,心满意足离去,前往了东宅。 夜惊堂是裴家的少爷,这么大岁数不能住在后宅,前两天回来的很晚,也没在意规矩,直接就睡在了凝儿床铺上。 而今天没事儿在家休息,他显然不能大摇大摆往三娘院子里住,得按照规矩住在东宅的院子里。 裴家的东宅很大,义父裴远峰幼年就住在这里,如今只住着裴洛一个,裴洛去上学后直接就没了人。 夜惊堂入京后,三娘想让他留在裴家,两月前就把房间收拾好了,几次换衣裳也在这里,但没有在这里留宿过。 夜惊堂顺着游廊来到东宅,谢绝了好几个偷偷跑来伺候的小丫鬟,独自来到了他的房间外。 房间和裴洛的屋子两对门,格局一样,中间是正屋,东边书房西边是睡房,晚上窗户黑洞洞的没有半点声响。 夜惊堂来到屋檐下推门而入,可见正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正中待客的罗汉榻上,还放着新鲜果盘。 夜惊堂从腰间解下佩刀,来到果盘前,拿起了一个洗好的青苹果,转身来到西屋的睡房里,刚想啃一口苹果,脚步就是一顿。 睡房分内外间,中间是红木圆形隔断,挂有珠帘。 外间放着圆桌、小凳、灯台等物,里间则是一张架子床,挂着淡蓝色的帐子。 屋子里被丫鬟收拾的一尘不染,但本该整整齐齐挂在帐钩上的帐子,却放了下来,看不到床铺内部的动静。 夜惊堂常年走镖,心中警惕性很高,侧耳聆听了下,不见床铺里面有任何动静,心中估摸是丫鬟怕蚊子进去,特地放下来的,便走到跟前,用刀柄把帐子挑开。 此举本来是出于职业习惯,随意检查下住处,但幔帐一条挑开,就发现床铺上竟然有个女人! 女人身材很高,墨黑长发以发带束至脑后,披在背上;自侧影能察觉胸襟十分宏伟,腰肢却相当纤细,腰下的曲线,又恢复了惊人的张力。 屋里没有灯火,借着窗纸的月光看不仔细,但依旧能瞧见,女人穿着一袭大红裙子,简洁到没有半点配饰,此时正用手撑着脸颊,侧躺在床榻上。 唰—— 夜惊堂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自己床铺上撞见来历不明的女人,但依旧措不及防,后撤到珠帘旁,左手持刀,右手握住刀柄蓄势待发。 而原本拿在手中的青苹果,也失去掌控,落向地面。 刚落下不过几寸,一只白皙玉手,就从幔帐中探出,稳稳当当接住苹果,而后收了回去。 咔嚓~ 听起来慢条斯理咬了一口。 ?? 夜惊堂瞬间进入战备状态,安静的只能听到心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钰虎姑娘?!” “嗯哼~”幔帐间传来带着三分慵懒的熟美御姐音:“小女子不请自来,还望夜公子别嫌弃。” 夜惊堂手松开了刀柄,表情怪异——钰虎不请自来,他倒是不嫌弃,但一个他昨天看了没毛老虎的绝世女高手,大半夜摸到他床铺上…… 若不是来杀他的,那估摸就是来睡他的…… 夜惊堂迟疑了下,放下佩刀,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灯台: “我怎么会嫌弃,钰虎姑娘身上的伤如何了?” 昏黄灯光照亮里间的角角落落,透过幔帐的缝隙,能看到大红裙子的腰线。 “已经无碍。坐吧,有些事和你聊聊。” 夜惊堂感觉钰虎来者不善,没去挑开帐子坐在床边,而是到外间取了个小圆凳,放在床头,隔帘相望: “钰虎姑娘,昨天的事儿我问心无愧,你若是来找我负责……” 大魏女帝侧躺在床榻上,仪态自然而慵懒,就好似躺在自己床铺上召见内臣: “别多想,我过来,是圣上有要事安排你,说完我就走。” “什么事儿?” “伱把手伸进来。” 夜惊堂稍作迟疑,还是硬着头皮,挑起幔帐下方,把手伸了进去。 而后手上就被放上了个挺沉的东西,带着体温。 夜惊堂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松了口气,把手拿出来打量,却见掌心躺着块纯金质地的牌子,背面是龙头浮雕,正面是‘如朕亲临’…… ! 夜惊堂知道这块牌子的分量,心头不免怪异。 左手‘燕魂不灭’,右手‘如朕亲临’! 这以后黑白两道怕是能直接横着走,但要是玩脱…… 夜惊堂打量金牌一眼后,含笑道: “这块牌子可不简单,圣上有什么事要交代?” 咔嚓~ 大魏女帝啃了口青苹果,细嚼慢咽后,才开口道: “昨天邬王世子东窗事发,消息肯定连夜送去了邬州。邬王没造反的实力,更不会来京城伏诛,收到消息必然逃遁。” “圣上让我去抓邬王?” “圣上只想名正言顺收回封国,邬王本人并不重要。不过邬王筹谋这么久,手底下准备挺多,应该会转于暗处继续谋划。这些事情,朝廷会去清缴收尾,你要办的是另外一件儿。” 夜惊堂询问道:“什么事?” “邬王手底下有个叫张景林的门客,疑似研究出了雪湖花的替代品。此物很重要,你得想办法把人找到,查清楚此事。如果为真,务必要把人活着带回来。” 夜惊堂微微点头:“就这个?” 大魏女帝觉得夜惊堂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就继续道: “我练邪功,导致气脉有所损伤,只有雪湖花,能在关键时刻吊命,但世间没这么多雪湖花。所以圣上得让你出去办这事儿,不能有丝毫懈怠。这块牌子,可以让你在任何时候,调用朝廷的任何力量。” 夜惊堂这次明白了意思——钰虎急需此类药物治伤,但又不能让外人知道她急需此物,所以得让他这知情人,去办这差事。 “明白了。如果消息属实,我肯定尽全力把人或者药方子带回来。” “你再把手伸进来。” 夜惊堂略显疑惑,以为钰虎姑娘还要给他个尚方宝剑什么的,结果手伸进去,拿出了一看——手上躺着个啃了两口的青苹果,还带着火红唇印…… 夜惊堂顿时无语,询问道: “不好吃吗?” “挺好,就是没太大胃口。” 大魏女帝手儿撑着侧脸,继续道: “过几天,靖王会担任钦差,带着六部重臣,去邬州建阳,处理邬王一系的宗氏子弟,和封国产业。 “张景林的事情,只有你一人知道,是重中之重。如果你和靖王意见相驳,你可以用牌子让靖王听话,以此事为主,但不要吐露实情,全力把人带回来即可。” 夜惊堂感觉钰虎对雪湖花的需求,似乎到了急不可耐的程度,询问道: “你的伤很着急?” 大魏女帝斟酌了下:“不是特别严重,但短时间治不好,确实挺着急。” 夜惊堂知道钰虎出问题,可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当下询问: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伤势?” 大魏女帝道:“你又不是大夫,看不出来我的暗伤。” “我最近学了听风掌,能摸出体内气息走向,我试试。” 夜惊堂挑起了幔帐,坐在了床榻边。 女帝瞧见此景,倒也没说什么,翻身躺在了床铺上,抬起白皙手腕。 夜惊堂在床榻边侧坐,如同老中医般,把钰虎的手放在腿上枕着,以手指号脉,闭上眼睛仔细感知——脉象十分稳定…… “我感觉没问题……” 大魏女帝的暗伤,是私自练鸣龙图破坏了身体原本的构造,出现了极为细微的瑕疵;有两根白头发,就是内里出错,带来的外在变化,平时没事的时候,号脉是找不到问题的。 大魏女帝抬手指向右肩: “肩膀偶尔会出现隐隐痛感,但骨皮肉都正常,摸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夜惊堂见此,把手放在了右肩之下,仔细感觉: “现在疼吗?” “白天会疼几个时辰,并不重,只是有感觉;现在不疼。” 夜惊堂微微颔首,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体内气息走向。 大魏女帝靠在枕头上,不知为何,又感觉到了夜惊堂身上的热度,让她非常舒服。 说是安全感,她现在好像不缺安全感…… 大魏女帝目不转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绝色美男,有点摸不清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夜惊堂仔细当大夫研究,结果摸了半天,没发现钰虎身体有什么暗伤,反倒是发现钰虎体内气血走向不太对。 具体形容,就和他下午摸骆女侠差不多,但钰虎体内反应更强烈,隔着轻薄布料,都能感觉到钰虎身上流淌的那股……色气? 夜惊堂睁开眼睛,看向如入定老僧般平静的钰虎,觉得钰虎很正常。 但身体反应也不该骗人,明显在微微发烫…… 夜惊堂为了验证,在肩头轻微揉按,发现钰虎心中愉悦,气血流动加快,就顺着走;变得平淡,就调整力度位置…… “呼……” 大魏女帝躺在枕头上,睫毛微动,觉得身体极为舒适。 但理智还是让她没忘记,眼前这挑逗她情欲的是她妹夫! 为此女帝强压下心底的悸动,开口道: “夜惊堂,你是想进宫,陪我一起伺候圣上?” “……” 夜惊堂手上动作微顿,而后把手收起来: “没感觉出暗伤,出现异样,我估计是内分泌……嗯……身体内部调控失常。我感觉去找王夫人,能看出的问题会比我多。” 女帝微微眯眼:“意思你摸了我半天,什么都没摸出来?” 夜惊堂本想解释一下,但最后还是坦诚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只是按肩膀,初衷还是想给你解决暗伤。” 女帝没有再计较,摆手道:“我的伤很难治,你先去把张景林带回来再说。” 夜惊堂站起身来,拿起‘如朕亲临’的金牌看了看: “我和靖王一起出发还是?” “靖王得带着六部朝臣坐官船,走得慢。邬王现在可能已经收到了消息,等你赶到邬州,必然已经逃离建阳城;你早一天过去,此事办成的可能性便大一分。” 夜惊堂收起牌子,转身道:“明白了,我回去收拾好东西就启程。” 大魏女帝微微抬手: “去吧。” 夜惊堂准备走出珠帘,不过看到房间的陈设,又觉得不对,回过头来: “钰虎姑娘,这是我的床。” “……” 女帝眨了眨媚意万千的双眸,本想来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话有点过于霸道,就盈盈起身,站在夜惊堂面前,叮嘱道: “哪怕能调动官府人马,此事依旧凶险。你还是以自身安危为重,务必小心。” “我自有分寸。” “此事办成,你想要什么奖励?” 夜惊堂本想说不求名利,但这显然不可能,他稍加思索,尝试性询问: “我有两个红颜知己,也想学玉骨图,钰虎姑娘觉得此事有没有可能性?” 大魏女帝见夜惊堂这时候还在考虑媳妇,心中不免暗暗感叹:朕看人的眼力确实毒辣,权钱名色,这小子确实只好一个‘色’字。 大魏女帝想了想,面对面靠近几分,凑到夜惊堂耳边,意味深长道: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如兰香风吹拂耳垂,夜惊堂站直几分,感觉钰虎姑娘在撩他,迅速退开半步,正想来句‘姑娘请自重!’。 结果还没开口,就发现一袭红裙的绝代佳人,挑起珠帘走出了门,只留下残存在房间里的淡淡暗香…… —— 千街如林藏鬼影,蟾宫夜煞捍龙城。 龙城夜煞卷(完) 第三卷:邬山云雨卷 寒枪孤胆入邬山,驱狼逐虎破轩辕! 番外:出发之前 番外:出发之前 深夜,文德桥。 “咚咚咚~~~” 三更半夜,一阵敲门声,从已经熄灯的王家医馆外响起。 值守的学徒,打开了医馆侧门,瞧见街面上站着的两个戴帷帽的女子,疑惑询问: “两位姑娘,你们这是……” “我是黑衙副指挥使夜大人的家眷,过来领些伤药,不知道王夫人现在方不方便?” “哦,姑娘稍等。” 学徒瞧见黑衙的腰牌,没有多说,连忙跑去后面的王家大宅。 稍许后,王家医馆内亮起灯火。 带着三分困倦的王夫人,摇着小团扇打开了医馆的大门。 吱呀—— 门外的裴湘君和骆凝,都摘下了帷帽: “王夫人。” “哟,凝儿姑娘,裴小姐,你们过来帮夜大人取药?” 骆凝也算一回生二回熟,颔首一礼: “惊堂有差事儿,要出门一趟。这么晚过来打扰,还请王夫人见谅。” “无妨。朝廷军令如山,刚大婚还没洞房,就被急急拉去边关的将军都有,这算什么打扰。” 王夫人面色和煦,让两人进来,带着来到了后方的一间密闭小房间里。 小房间中全是药匣子,王夫人见两人第一次来,还介绍道: “这些药物,都是朝廷拨的银子,王太医亲手调配,夜公子领走可以,但切记别拿去黑市卖。以前六扇门的一个大人,取了一瓶白皇丹,拿去外面买了一千两银子。结果被发现,当场卸了官服,蹲了半年才出来……” 白皇丹是解毒的神药,寻常蛇毒之类的药到病除,江湖毒药就算解不掉,也能压住气血,拖个几天时间找大夫,几乎是江湖高手必备的伤药之一。 裴湘君以前还来买过几次,闻言询问道: “白皇丹外面不是卖的有吗?” “学徒配的,和王太医亲手配的能一样?再者给朝廷大人配的药,用的是南疆犀牛角,可解百毒。外面卖的白皇丹,量太大,天下间犀牛杀绝,都不够江湖人糟蹋,都是用水牛角代替,只有半成不到的药效。” 裴湘君恍然大悟,询问道:“这种特供药,不往外卖?” “凑齐药材,再掏个诊金,医馆可以配,不过是我来操刀。王太医年纪大了,文德桥的王侯将相过来瞧病,都得排个队,不接这些私活儿……” 王夫人在抽屉中寻找出解毒、止血、治内伤、外伤、强效提神等药物,装在一个皮质的小药夹里,又拿出三根封装好的金针放入皮夹: “夜大人是四品武职,这些东西可以领,但出去若是没用上,要原封未动交回来。丢了或解释不清用途,要担责任……” “好。” 王夫人把药配齐后,拿皮质小药夹走出房间,想了想递给裴湘君,让其点数,而后拉着骆凝来到一边儿,小声询问: “凝儿姑娘最近感觉如何?” 骆凝明白王夫人的意思,眨了眨眸子,回头看了在灯台前检查药物的三娘一眼,含蓄道; “还好。那个香妃露,挺滑的……” 王夫人露出笑意,看向骆凝的小西瓜: “用在这儿?” 骆凝说这些已婚妇人间的话题有点羞,轻声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用。给他,他就往我胸口抹,然后那什么……王夫人也试过?” 王夫人轻挥团扇:“这个就不聊了……我也是从文德桥的夫人哪里听来的法子。嗯……其实哄相公的法子还挺多。” “哦?” 王夫人见凝儿姑娘感兴趣,就来到柜台后,取了个药盒,递给骆凝,凑到耳边轻声低语。 骆凝侧耳聆听,明白玉树后庭之类的意思后,脸色涨红,难以置信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你……” 王夫人脸也有点红,轻声道: “我也是听文德桥的夫人说的,那种事第一次是没脸见人,习惯后还挺有意思,不少男人都喜欢……伱按照我说的法子用药,保证一尘不染,还带花香,也不会弄伤……” “……” 骆凝着实没料到,看起来医者仁心的王夫人,花样这么多: “嗯……这个终究有些那什么,文德桥的夫人,就没有保守点的法子讨好相公?” 王夫人觉得凝儿姑娘目前太青涩,还玩得不花,就又跑回去,拿了个小药瓶,小声低语。 骆凝侧耳聆听——意思估摸是把她本就稀疏的毛毛变没…… ?? 骆凝满眼错愕,低头看向王夫人腰下。 王夫人连忙用扇子挡住视线:“这是给文德桥的夫人准备的,我又没用过。我看凝儿姑娘和裴小姐,体态都好看,要是用这个,和天生的一模一样,男人绝对喜欢……” “男人怎么会喜欢这样……要是后悔怎么办?” “后悔就不用,过段时间就恢复了,收放自如进退有据,说起来比天生的还占优势……” …… 裴湘君清点完药物,发现凝儿和王夫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明显背着她,有点疑惑: “凝儿?” 骆凝连忙站直,把东西收起来: “打扰王夫人了,要事在身,我们先告辞了。” “慢走。” …… —— 以此同时,靖王府外。 月朗星稀,白石长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奢华马车停靠在街边,旁边是一匹墨黑骏马,马车挂着行囊和黑布包裹的长枪。 车厢里亮着灯火,窗口显出并肩坐在一起的两道身影,话语从其中传出: “圣上让本王当钦差,带着朝臣去邬州,得把事情办好。邬王必然外逃,得有人提前过去追查……” 夜惊堂坐在车窗旁,身边是打瞌睡的鸟鸟,因为已经从钰虎哪里知道了安排,心底毫不意外,只是认真聆听东方离人的嘱咐,而后点头: “殿下放心,我马上出发,争取在殿下到邬州前把事情全搞定,好让殿下在朝臣面前大展神威。” 东方离人感觉夜惊堂很懂事,但又不是特别懂事,把话说的过于直白。私下闲谈,东方离人也没计较,只是淡淡哼了声。 夜惊堂得赶着时间杀去邬州,和笨笨道别过后,便起身告辞: “已经准备好了船,早一个时辰过去,能查到的线索都会多些。我先告辞了,到邬州再来拜会殿下。” 夜惊堂这一走,而后可能就是十来天见不着面,东方离人心头有点不舍得,瞄了夜惊堂两眼,红唇微动,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惊堂能看懂笨笨的心思,暗暗叹了口气,又道: “殿下这段时间可得好好练功,等下次见面,我会考教殿下枪法,要是练的不好,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东方离人想摆出冷酷女王爷的气势,但提气好几次,都没摆出来,想想从榻旁的小书柜里,取出了两本杂书,递给夜惊堂: “你坐船走水路过去,路上估计无聊。拿去吧,本王赏你的。” 夜惊堂接过来一看——《欢喜秘录》《侠女泪新编》——看起来是从邬王世子府上抄来的,他顿时正色了几分,用手绢擦了擦手掌,准备翻看。 ? 东方离人都愣了,推了夜惊堂肩膀上一下: “本王让你去办事儿,你准备在这里挑灯夜读不成?” 夜惊堂动作一顿:“有点惊喜,差点把正事儿忘了。”说着把书收进怀里:“谢殿下。” 东方离人轻轻哼了声,又看向瞌睡连天的鸟鸟,抬手在脑袋上摸了摸: “你出去也乖点,别见人就要饭。” 鸟鸟用脑袋蹭了蹭手掌,而后就跳到了夜惊堂肩膀上,挥了挥翅膀: “叽~” “叽!” 夜惊堂下了马车,翻身上马,看向站在车厢外的高挑女王爷,抬手挥了挥,而后就猛夹马腹,朝着王府街尽头跑去。 蹄哒、蹄哒—— 东方离人站在车厢外目送,本来想保持着气度不凡的神色,待马匹快要转过街角时,红唇微动,还是喊了声: “夜惊堂,一路小心。” 夜惊堂回过头来,遥遥摆手: “知道啦。殿下也一路小心,邬州再见。” 说话间,骏马转过街角,只剩下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东方离人眸子动了动,瞩目良久,直至马蹄声消失,才轻轻吸了口气,回到了车厢里…… ———— 另一边,邬州。 暮色时分,天边的如血残阳,洒在了邬江沿岸的官道上。 一支远道而来的车队缓慢行进,为首十余名武人,眺望着沿江景色,眼底带着几分人生地不熟的彷徨。 青莲帮的帮主杨冠,做江湖武夫打扮,骑乘骏马,背着大刀,神色与在京城时的唯唯诺诺相比,明显多了几分‘上头有人’的底气,见手下一副心里没底的模样,还安慰道: “在京城我单枪匹马,见人让三分是没办法。到了邬州可不一样,邬州是我老家,我杨家在这片也算豪族,三绝谷更是邬州顶流豪门,我师父三绝仙翁,那可是八大魁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的人物……” 杨冠的话,显然有吹嘘的成分,但吹的不算离谱。 大魏地域太过辽阔,江湖门派势力再大,也只能割据一方。 邬州没有八魁势力一家独大,又远离京城,致使资源可以均摊到所有势力头上。 穷文富武从来不是玩笑话,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邬州一流大派的数量,远比其他地方多,外面称呼邬州的江湖势力,一般并称‘邬州十二门’。 十二门中,以‘三绝谷、铁河山庄、衔月楼、邬山派’四家实力最强,其他八家位居二流,但也不容小觑。 三绝仙翁广寒麟,便是三绝谷的掌门,虽然如今年纪大了,武艺放在宗师中算不得顶尖,慢慢已经退居二线,但年轻时可不简单。 江湖人都知道三绝仙翁被奉官城指点过,而指点的方式,是广寒麟跑去天南挑战过奉官城。 发现和天下第一差距太远,广寒麟又跑去挑战了轩辕朝、柳千笙、陆截云,想当八大魁。 虽然三战全败,啥也没捞着,但内外兼修,兵击、拳脚、身法都能和八魁比划两下,还是让广寒麟成为了江湖上的不胜传说,‘三绝仙翁’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杨冠是广寒麟的记名徒弟,家里花钱进门拜的师,也没学到太多本事,但这层师徒名分终究在。 以前在云州,夜惊堂、程世禄这些人可以不给面子;但放在邬州,敢打他杨冠的屁股,那可就是打三绝仙翁的脸! 杨冠重回故里,想到以后有了靠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踩,脊梁骨都感觉直了几分。 待来到邬江沿岸的偌大山谷里,杨冠连水都没喝一口,就提着一个礼盒,快步跑到三绝谷后山的掌门居所之内。 邬州的名于邬山山脉和邬江,崇山峻岭遍布,盛产各种药材。 三绝谷维持门派生计的主要财路,就是倒腾药材,广寒麟经营一辈子,如今家业颇大,整个山谷看起来气派厚重,甚至带着三分缥缈仙气。 杨冠小跑到山谷后方的瀑布旁,可见头发花白的广寒麟,正在水潭边喝茶,连忙跑到跟前磕了个头: “师父!徒儿可想死你了!” 广寒麟拿着小茶杯轻轻晃荡,随意瞄了眼: “在京城混的好好的,怎么回来了?” 杨冠端着礼盒小跑到跟前:“京城那地方,不是人混的。我报师父的名号,没一个人搭理,连三流门派的小掌门,都敢扬言打断我两条腿……” 广寒麟微微摆手:“行了,为师烦着,去歇着吧。” “师父为何心烦?可是师娘对师父不满意?” 杨冠在旁边坐下,拿起礼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排药丸: “这是京城的王神医配的甘露丸,劲儿大还不伤身,寻常人根本买不到……” 广寒麟眉头一皱,把药盒盖起来,放在一边儿: “为师用得上此物?真是乱献殷勤……邬王出了事,好像是谋逆之罪,建阳城现在那边乱的很,邬州恐怕要变天了。” 杨冠被程世禄打完,就收拾东西灰溜溜跑了,还真不知道此事,询问道: “邬王倒了,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铁河山庄的官玉甲,和邬王走得近,此次大概率被连坐,下午官玉甲刚送了帖子,让为师去开什么武林大会,商量对策。为师去了惹一身骚,不去又是隔岸观火,铁河山庄要是扛过这一劫,后患不小……” 铁河山庄官玉甲,是如今邬州十二门的龙头,杨冠知道轻重,想了想道: “我在京城混迹,倒是认识了一位黑衙的大人,还把我当狗腿子看,算有点交情……” “此事非同小可,六煞都压不下来……” “我认识的可不是六煞,据说是当朝靖王的相好,长得俊不说,本事还大的吓死人。师父要是能掏个几万两银子当敲门砖……” “几万?!” “靖王的人脉,几万两银子都不一定能砸下来,要不师父弄几根百年老参,我先寄过去探探口风?” “唉……去吧去吧……” …… —— 刚把大纲弄清楚。 这四千字可以当更新混全勤,但不大合适,所以当免费番外了,大家当做今晚上的更新吧,估计明天晚上才能恢复正常更新,实在抱歉or2。 第181章 给三娘看个大宝贝 第181章 给三娘看个大宝贝 沿江两岸灯火绚烂,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撑起的两面风帆,在江风中鼓胀成半圆,驱使着商船顺流而下。 商船长六丈,前方是放货物的甲板,空空如也只停着三匹骏马。 后方是小船楼,里面亮着昏黄灯火,窗纸上可见两个女子的剪影。 夜惊堂身着一袭黑袍,在船首盘坐,黑鞘长刀横放于膝,看着滔滔江水。 毛茸茸的大鸟鸟则蹲在身边,身上的白色绒毛随江风飘动,嘴里“咕咕叽叽~”,听起来似是在嘀咕: 天下风云出鸟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几个月前夜惊堂初到京城,老镖师杨朝曾询问他今后一人一鸟去哪儿。 当时回答去江湖,只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如今走了一遭,他才明白江湖是什么东西。 江湖本质就是形形色色的人,由数不尽的爱恨情仇串联在一起。 有情得还,有仇得报,这些东西遇到了,就没有放下的一天,所以才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江湖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好在义父幼年对他够实在,一天打三顿,不让他心里存下半点侥幸和懈怠。 镖局没有多少营收,依旧精心给他打底子,宁可自己喝两文钱一斤的糟酒,也得配齐几两银子一次的药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八年如一日的精心呵护,才打磨出了他这把足以惊艳整个江湖的利剑,让他在江湖上遇到的所有困难,在绝对的天赋和底蕴之下,都不再是困难。 但可惜的是,义父留给了他这些,却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天…… 夜惊堂在船首盘坐,眺望着义父年轻时必然走过的江河,心底思绪万千。 鸟鸟蹲在跟前,咕叽片刻,见夜惊堂不说话,就用翅膀拍了拍夜惊堂,看起来是在安慰——堂堂别伤心,两本书罢了,没收就没收了,你以前不也经常没收鸟鸟零食…… 夜惊堂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鸟鸟脑壳,又回望后方的小船楼,眼底也有些无奈。 他大晚上坐在这里吹冷风,显然不是为了装伤春悲秋的江湖游侠。 船从京城出发去邬州,要先走清江到西王镇,而后从邬西大运河贴着泽州边境而过,直至抵达邬州建阳城。 乘坐快船又顺风顺水,近两千里水路也得跑两三天,虽然事情十万火急,但在船上确实挺无聊。 三娘和凝儿住在一起,凝儿肯定不让他随便欺负,三娘更不用说。 他无聊之下,就在屋里练功,闲时阅读笨笨送的名著。 但凝儿显然也无聊,中途跑过来,发现他在看尺度很大的杂书后,就以让他好好练功为名,拿去自己偷偷看了。 夜惊堂也不好和媳妇抢东西,只能坐在这里看风景练功解闷。 眼见天色已晚,到了睡觉的时间,夜惊堂让鸟鸟前半夜盯梢,他则起身来到了后面的舱室里。 船的尾部的小船楼不大,中间是过道,左右是两间房;夜惊堂住在左边,而相伴出行的两个女子,则同住一间房。 因为船上只有三个人,为了鸟鸟进出讨食方便,房门只是虚掩。 夜惊堂来到门口往里看去,可见屋里亮着灯火。 一袭青衣的凝儿,在靠窗的板床上盘坐,腰背笔直,冷艳脸颊带着几分出尘于世的仙子气,看模样在练鸣龙图。 而三娘是外家高手,也不会鸣龙图,此时待在屋里锻炼的方式,和瑜伽差不多——身形笔直趴在床铺上,双手支撑,让上半身尽力抬起,拉伸胸腹筋骨。 这个姿势从侧面看去,腰腿曲线完美,绷紧的衣襟尺寸更是惊人……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瞧见此景倒是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他身上藏着的鸣龙图,对江湖人来说是祸患,消息走漏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凝儿严厉叮嘱过,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不能轻易示人。 但鸣龙图说白了也只是一本书,他学会后就只能当防具用,别人学会,对他也没什么损失。 笨笨对他无微不至,甚至连玉骨图都给他学了,他本该投桃报李。 但笨笨是朝廷的女王爷,鸣龙图又是大禁之物,他要给笨笨学,肯定得上交给朝廷,不能让笨笨看了又拿回来私藏,这犯朝廷忌讳。 而上交之后,他再想让其他人学,就得和玉骨图一样,先过问朝廷的意思了。 为此在笨笨并不急需龙象图的情况下,他只能等合适机会再去传授。 而三娘则没这个顾忌,自从去广济打打杀杀一趟后,三娘的心意基本上挑明了,把他看的远比一张纸重要。 前些天忙活京城的案子,没时间考虑此事,如今相伴去邬州,在船上有两天闲暇时间,倒是正好教教三娘。 夜惊堂站在门口想了想,就进入房间,把门关上了。 吱呀~ 咔。 拴门的声音响起,床铺上的两个女子,顿时有了反应。 骆凝睁开眼眸,看着带着神秘微笑走过来的夜惊堂,眼底显出狐疑: “你……你想做什么?” 裴湘君看起来和骆凝抱有同样想法,以为夜惊堂要一炮双响,坐起身来,有些慌: “惊堂,伱房间在对面,跑这里来作甚……” 夜惊堂来到床铺跟前坐下,也没多说,抬手解开袍子,想取放在软甲下面的宝贝。 结果宽衣解带的动作刚出,房间里就响起一声: 扑通—— 骆凝柳眉倒竖,擒住夜惊堂的右手,把他摁在床铺上,羞恼道: “小贼!你失心疯不成?” 裴湘君也被惊到了,没想到惊堂胆子这么大,真准备在这里把她俩一起办了,也挪过来,摁住夜惊堂的手: “惊堂!我出来是帮你办差事儿,你……你怎么能打这种主意?” 夜惊堂如同夜闯深闺的采花小贼,被两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摁住,表情有些无奈: “瞎想什么,我只是给三娘掏个大宝贝……” “啐!” 骆凝可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荤话,大倒是大,但她可半点不觉得那是宝贝,凶器还差不多…… 骆凝脸色微冷,把夜惊堂摁住,恼火咬牙道: “小贼,你翅膀硬了是吧?你信不信我给你没收了?” 裴相君倒是没听明白: “什么大宝贝?” 夜惊堂让凝儿把他放开,而后坐起身来,凑到骆凝耳边低语了两句。 骆凝听明白意思,表情出现了几分变化,本想出言制止,但想想还是算了——三娘对小贼的在乎不比她差多少,得知龙象图的事儿也不会危害到小贼的安全,能学到龙象图,以后战斗力总是会提升,还能给小贼帮助。 骆凝稍微思索了下,起身道:“那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和她聊吧。” 说着出了门,去了对面的房间。 裴湘君见狐媚子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还以为狐媚子大方起来了,让她给夜惊堂侍寝,熟美眼眸显出古怪,左右打量,看起来是想找机会夺门而出。 夜惊堂堵住三娘,从怀里摸了摸,取出金灿灿的纸张,递给三娘: “嗯哼。” “这是什么?” 裴湘君接过金纸来回打量,余光还注意着夜惊堂,以免他忽然扑上来欺负师姑。 夜惊堂自然没有扑上去的意思,坐在跟前解释: “龙象图,三娘体格娇弱,练霸王枪不合适,有了这个,应该能突破瓶颈。” 裴湘君没见过鸣龙图,听见此言愣了下,本以为夜惊堂在在开玩笑,但仔细摩挲金纸,发现是不一样…… ! 裴湘君看着金纸,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继而又化为严肃: “惊堂,这种东西,你怎么能随便在女人面前亮出来?你知不知道因为鸣龙图,江湖上闹出过多少夫妻反目、兄弟相残的事儿?” 夜惊堂自然知道严重性,柔声道: “三娘为了我命都不在乎,岂会把一张纸看的比我重。赶快学吧,我教你。” “……”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觉得也是,夜惊堂是觉得信任她,才把鸣龙图给她看。 虽然她自认对得起这份信任,但和狐媚子比起来,好像有点差距…… 狐媚子把身子都给了,甚至不怕中药发狂的夜惊堂咬伤小西瓜。而她什么都没给,碍于祖训,霸王枪的最后两招都没教……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把龙象图还给夜惊堂: “我以后再学吧,现在关系还没这么近……” 夜惊堂抬手扶着裴湘君的肩膀,让她坐好: “三娘都知道我有鸣龙图了,和你学不学有什么关系?” 裴湘君想想也是,抿了抿嘴,转而道: “霸王枪最后两招,谁会谁就是红财神,你义父当年就是因为没学到,才负气离家出走……虽然祖上有规矩,但规矩也得因时而异,我抽时间教给你……” 夜惊堂笑道:“这个可以。” 裴湘君点了点头,想开始学龙象图,但心底还是觉得不够,霸王枪厉害归厉害,但比鸣龙图差远了…… 裴湘君目光微动,迟疑良久后,做出娴静淑雅的模样,柔声道: “惊堂,那什么……你大伯母已经把我许配给你了,我也逃不掉,准备从命,你……你答不答应也得从命,免得你大伯母伤心,所以我……我以后算是你未婚妻了。” 夜惊堂笑道:“婚配是大事儿,现在出门在外,商量这些不方便,先练功吧。” 裴湘君说完话脸颊就化为火红,但心中一横把话说出来,心乱如麻的万全情绪,反而尘埃落定了下来。 裴湘君稍微缓了下,恢复了女掌门该有的气度,柔声道: “好了,去和凝儿调理身体吧,我自己研究即可。” 夜惊堂望着脸色发红却保持大方模样的三娘,摇头道: “你肯定看不懂,还是我教你吧。” ? 裴湘君觉得夜惊堂啥都好,就是长了嘴,她腰背笔直坐正: “我二十多岁,就力压红花楼群雄成为掌舵,靠的可不是你师公的提携。你以为我和凝儿一样,本事不大只会窝里横?” 两间房相距不远,骆凝显然在偷听,此时从隔壁冷冰冰开口: “夜惊堂,让她自己琢磨去,弄不懂她自会问你。” 夜惊堂琢磨鸣龙图,都硬想了三四天,觉得三娘自己摸透,恐怕得十天半月。 不过三娘这么自信,夜惊堂也没多说,起身出了房门。 吱呀~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昏黄灯火。 裴湘君的淡定气势,此时才破功,眼底明显出现窘迫,眼神忽闪良久后,才拿起龙象图认真打量…… 第182章 白衣美人 第182章 白衣美人 两天后,邬州西南,湾水镇。 中午时分,阴沉天色让老旧小镇的建筑变得灰蒙蒙一片,看起来好似处于拂晓或者黄昏。 湾水镇位于邬江沿岸,并不算大,但因为邬西运河在上游和邬江交汇,江面船只来往颇多,时常有小药商或江湖客在此地靠岸停泊。 镇子只有一条从西向东的老街,沿街两岸皆是客栈酒肆,街边则满是摆地摊的药农。 与其他地方热热闹闹相比,镇子中心的一家客栈,要比其他地方安静许多,大堂里悄声无息,几桌食客匆匆吃完饭,就丢下银子快步离去。 偶尔有饥肠辘辘的江湖客走到大门前,打量一眼后,就转头离开。 少许人进入,也闷头吃饭不言不语。 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客栈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很醒目的女人。 女人身上穿着如雪白衣,裙摆和白鞋上,点缀着几朵红梅,干净到一尘不染。 女人腰肢纤细、胸襟饱满,虽然白纱帷帽遮挡面容看不到脸颊,但仅看体态,也知道是万里挑一的人间绝色。 这样一个女人,独自坐在老旧客栈里,周边全是如狼似虎的江湖恶汉,看起来随时都面临着万劫不复的危险。 但实情却恰好相反。 女人在江湖上很常见,漂亮的却很少见,孤身行走的更少见。 敢打扮的漂漂亮亮,还孤身出现在三教九流汇聚之地的女人,江湖人只要脑子正常,都知道必然身怀绝技。 窗前女子与江湖格格不入的打扮,在江湖人看来不是美,而是一枚鲜翠欲滴的鱼饵,敢去接触的人,等着的便是穿颚铁钩,而后便是开膛破肚,直至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女人虽然只是平静望着窗外,从始至终没流露出什么危险气息,但酒楼里的江湖人,都自觉退避三舍,连打量的目光都没有。 甚至坐了半天不点菜,掌柜小二都视而不见,只在心中祈祷这位莫名到来的女煞星赶快走。 在客栈的寂静持续很久后,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些许喧哗声: “给我抓住他……” “你找死!” …… 客栈里中的食客,连同窗口的白衣女子,都转过来目光,看向远处的一个巷口。 巷口跑出了个十五六岁的青年,身着粗布麻衣,提着把牛尾刀,雪亮刀锋染了一抹艳丽血红,在灰蒙蒙的小镇上,看起来就如同白衣女子一样刺目。 青年后方是六个汉子,前面的打手持刀枪棍棒,后方是个穿锦袍的男子,右手提刀,左手捂着腹部刀伤追杀。 这样的场景,在江湖上太过常见,客栈里的江湖人遥遥打量一眼后,就继续吃起了饭。 白衣女子眺望片刻,见持刀青年相当悍勇,被堵在角落依旧逼的五个汉子不好近身,询问道: “那边怎么回事?” 声音空灵,却又自然而然,旁人甚至很难被这道嗓音吸引注意力,而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却第一时间明白在和他说话,连忙回身客气解释: “是湾水帮的徐二爷,在巷子里开赌档。被打的那小子,是外地人,前两天跑到这里,说是找他爹,在镇上的客栈都问过……” “找到没有?” “没有。从这里进去,就是千里邬山,经常有去山里挖药的江湖人,迷路或者被虎熊吃了,尸体都找不到。” “怎么和赌档起的冲突?” “不清楚,兴许是没钱了赌两把,输急眼了……” …… 几句闲谈之间,势单力薄的持刀青年,便被两个汉子用枪棒摁在了地上。 徐二爷捂着伤口上前,眼神怒不可遏,提刀就想砍掉青年的右臂。 白衣女子见此,右手袖袍抬起,滑出柔若无骨的白皙五指,指尖捏着一枚铜钱。 但将要弹出之时,半条街开外的街面上,却先行传来一声: 唰—— 衣袍轻微破风声。 整条街都遥遥关注着战况,见徐二爷在把人摁死的情况下,还准备提刀断人手脚,些许侠气重的江湖客也有异动。 但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发现一袭锦袍的徐二爷跟前,猝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旁人甚至没看清人影从何处而来,等人影站定,才瞧见来人身材颇高,穿着一袭黑袍,腰间悬黑布包裹的长刀。 来人头戴斗笠,斗笠下俊朗脸庞,看起来温文儒雅不带半分凶戾,但那双眼眸,却锐利的好似两柄尖刀,仅是现身一瞬,就让街上的江湖客全坐了回去。 徐二爷一刀劈下,刚落到一半,就被黑袍男子的修长五指抓住了刀背,稳稳焊死在半空中,再难下移半分。 徐二爷被人阻拦,身上中刀的怒火便全数转移到来人身上: “你什么人?敢挡老子……” 咯吱—— 一句话尚未说完,众人就见徒手握住刀背的黑袍男子,左手发力。 而后手中铁刀,就肉眼可见的弯曲变形,发出的声音不大,却让整条街的江湖客心中悚然。 叮当当当~~ 弯曲铁刀掉在地面,老街也陷入了死寂。 旁边的打手火速丢掉兵刃退开,徐二爷怒意全无,眼底带着几分惊疑,强撑气势道: “家师衔月楼……” 话到一半,又见面前的黑袍男子,手中滑出一块腰牌,上面带着个‘捕’字。 从款式来看,不是六扇门的索命鬼,就是黑衙的阎王爷。 牌子一出,龙蛇混杂的小镇当即出现异动,不少人从后门、窗户悄然离去。 江湖中人不服管束,平时确实不把官兵放在眼里,敢和官差动手的也不在少数,但横的前提是打得过。 在打不过的情况下,官差腰间那块牌子,对江湖人来说就是判死之谕令! 徐二爷瞧见是官府的人,脸都青了,连胸腹伤势都不顾,连忙抬手作揖赔笑: “大人息怒,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大人身份。小的也是被人砍了,脑壳一热吓唬吓唬,绝没有当街行凶的意思……” “你是衔月楼的人?” “此事和衔月楼无关,私人恩怨。我就一记名徒弟,扯虎皮大旗吓唬人,衔月楼都不一定认识我……” 这两天邬王刚出事儿,朝廷大队人马在往邬州赶。徐二爷显然也清楚,因为他的破事儿,导致师门被朝廷盯上,会是个什么下场,急急撇清关系。 窗内的白衣女子,遥遥打量片刻,本想看看这俊俏官差,如何处理此事,半途却目光微动,转眼看向了镇子侧面一道飞速远去的人影。 “小二,结账。” “好勒……诶?” 在门口打量的店小二,闻声连忙回头,结果却见窗口的桌子空空如也,方才的白衣女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枚铜钱放在桌面上。 店小二眼神茫然,环视过后,又跑到门外上下打量,半晌才挠了挠头: “嘿,见鬼了……” ———— 灰蒙蒙的小镇近乎死寂,除开些许行走的异动,不见半点人声。 夜惊堂在街道上按刀而立,面前是点头哈腰的锦袍汉子,原本被按住的黄衣青年,此时爬了起来,但也不敢跑,只是浑身伤痕脸色发白站在原地。 这两天乘坐快船,日夜兼程往邬州疾驰,今早才出了邬西运河。 夜惊堂本想直达几十里开外的建阳城,但刚才途径这座小镇,发现镇子上有异常,就顺道过来看看,没料到这当街砍人的泼皮,还和邬州大派衔月楼有关系。 既然来了,又遇上事情,夜惊堂便在这里查起,收起牌子后,看向站在旁边的黄衣青年: “因何私斗?” 徐二爷用手捂着肚子,急忙开口: “这小子刚才一言不合就拔刀……” “没问伱。” “……” 黄衣青年站在原地,显然有点畏惧,小声道: “我爹前些日子来湾水镇挖药,一去不回,我过来寻找,找了几天,打听到我爹在他手上接了个活儿,和人去山里挖药……而后就没回来,我问他,他说不知道,我才动刀。” 夜惊堂转眼望向徐二爷。 徐二爷咬了咬牙:“大人,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大人且慢,啊——” 一声惨叫。 夜惊堂脚尖轻勾,拿起掉在地上的牛尾刀,插在徐二爷的右脚上,穿脚而过钉入青石,盯着徐二爷的眼睛: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打听消息?” 徐二爷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捂着右腿,没敢挣扎,连忙道: “是邬王府的一个管事儿,经常找些身手不错的江湖人,去山里挖药。山里虎狼多,偶尔出事死人太常见,他爹运气不好没回来,怪不得我呀。” 夜惊堂知道邬王府在拿活人试药,对此并不奇怪,询问道: “既然人是邬王府弄没的,为何不告诉他实情?” 徐二爷张了张嘴,稍有迟疑,插进脚掌的刀就转了下,脸色当即扭曲,急忙咬牙开口: “邬王府原本给了一百两抚恤银子,前两天邬王出了大事,已经逃出了建阳城,我见没人追究,就鬼迷心窍想把银子贪了……我这就点银子赔给他。” 夜惊堂问清楚情况后,觉得此人没啥大用,松开了刀柄,看向旁边的几个打手: “大庭广众,因财持械伤人,按律徒三年。你们送他去府衙受审,明日不至,他斩首示众,尔等连坐。要是觉得自己能跑掉,可以试试。” “大人?!”徐二爷脸都白了:“我赔银子,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大人!……” 夜惊堂待几个打手把徐二爷抬走后,看向脸色煞白的黄衣青年: “你持械伤人在先,当同罪,不过念在事出有因,不予追究,自己回家面壁三月反省。以后记住,没本事就别拔刀,我救不了你第二次。” 黄衣青年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拱手: “谢大人救命之恩……大人,我爹武艺很好,不可能被虎熊所害,还望大人能帮草民查清凶手……” 夜惊堂知道他爹大概率已经死于邬王之手,以前给点抚恤银子,只是不想做的太绝让风声传入朝廷耳中,想了想道: “你在镇子上等着。你爹若还活着,自会回来和你团聚;若是死了,也会让差人过来给你个交代。你爹叫什么名字?” “家父张文渊,泽州黄庭县人,经常来邬州跑药材,左脸有几条疤,是年轻时挖药被山虎所伤……上月中旬离家,至今未归……” 夜惊堂从怀里取出一个黑皮小册,记录下信息后,转身离开了小镇…… ———— 明天可能就晚上0点更新了or2! 推荐一本《我在霍格沃茨搞发明》 薇拉天天码字大佬的新书! 简介:在里格加入霍格沃茨后,压力来到了阿兹卡班这边。 当伏地魔脱困而出,被哈利波特一发超电磁炮干倒。 “里格,这比魔杖好用多了!” 第183章 群狼环伺(二合一) 第183章 群狼环伺(二合一) 夜惊堂从湾水镇出来,把天空盘旋的鸟鸟叫下来,扛着快步回到江边,抬眼可见凝儿和三娘,并肩站在船楼顶端,眺望着镇子后方的山野。 夜惊堂飞身跃起落在船上,回头打量湾水镇: “怎么了?” 裴湘君手里拿着望远镜,在雾蒙蒙的崇山峻岭间搜索: “刚才你办事儿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一道白影子,从镇子里面出去,一晃就不见了……” 夜惊堂落在两个未婚妻背后,凑在三娘脸颊跟前打量,三娘便把望远镜凑到了眼前: “白影子……哪儿?” 骆凝发现夜惊堂手放在了她后腰,不动声色推开: “我刚才在看街上,没瞧见什么白影子,我估计是她这几天看龙象图看花眼了。” 裴湘君帮夜惊堂举着望远镜,不悦道:“我怎么可能看花眼,明明是你眼神差。” 正说话间,裴湘君也发现后腰多了只手,她瞄了全神贯注的惊堂一眼,抿了抿嘴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夜惊堂通过望远镜扫视无边山野,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异样,就询问鸟鸟: “你瞧见白影子没?” “叽叽……” 鸟鸟站在桅杆顶端,摇头如拨浪鼓,示意它刚才在注意夜惊堂周边的房舍,没注意镇子外面。 裴湘君寻找片刻,一无所获,就把望远镜放了下来: “算了,事不关己,咱们先去玄武堂打听下邬州的情况。” 夜惊堂见此收回目光,抱着两人跳下船楼,而后上前拉起风帆,把船驶离了江岸。 …… 红花楼在大魏十二州都有分舵,当年各大船帮结盟建立红花楼,邬州建阳附近的关家便是元老,属于四大堂口的玄武堂。 在红花楼最鼎盛的岁月,玄武堂有武道宗师坐镇,又背靠顶流豪门,在邬州十二门中地位很高。 但如今时运不济,玄武堂在四大堂口中率先掉队,耗费大量钱财,都没养出来一个撑门面的宗师;老枪魁过世后,红花楼总舵也垮了,根本管不了邬州的事儿。 玄武堂在上无靠山、下无后继之人的情况下,不过短短十余年就迅速衰败,如今堂口里就剩下两百来号人,靠着三个码头苟延残喘,若非红花楼往年的名气,根本就没有位列邬州十二门的资格。 这两天建阳城很乱,到了建阳城附近,就很再难看到行人,临江的关家码头直接停摆,力夫商户都躲兵祸去了,码头附近的关家庄也门户紧闭,只有少数关家子弟在周边巡逻。 夜惊堂把船停靠在江岸,马上就有玄武堂的人过来询问。 裴湘君身为楼主,只要出场,夜惊堂这少主就只能站在后面当花瓶;为了让夜惊堂尽快接班,这种场合她自然是隐于幕后,让夜惊堂自己去交涉。 骆凝没这个顾虑,则戴着帷帽跟在后,装作夜惊堂的捧剑侍女。 夜惊堂带着骆凝来到关家庄外,就看到一大堆人从关家庄里跑出来,为首的是玄武堂堂主关胜兴,后面则是玄武堂的香主和关家子弟。 上次红花楼开年会,夜惊堂见过关胜兴一次,五十多岁的面相富态,有生意头脑,但武艺基本排不上号,彼此没说几句话。 此时员外郎打扮的关胜兴出来,脸上带着欣喜之色,跑到跟前拱手一礼: “少主来邬州,怎么没提前送个消息,关某有失远迎,还请少主勿怪……都愣着做什么?快行礼……” 后面的不少门徒,都是第一次见夜惊堂,闻言连忙拱手: “拜见少主。” 四大堂主为红花楼元老,夜惊堂得叫叔父,关胜兴这礼明显行大了。 夜惊堂抬手搀起关胜兴:“关叔太客气了。我听闻邬州出事儿,顺道过来看看,走进去说话吧。” 近些日子邬州形势一团糟,关胜兴见总舵的少主过来撑场面,心底实在感激,连忙带着夜惊堂来到了关家的香堂,先给玄武堂祖师爷上了柱香,而后屏退左右,在茶厅里坐下。 关胜兴亲自提着茶壶倒茶,见夜惊堂询问建阳城的情况,摇头叹道: “前两天传来消息,说是邬王世子在京城谋逆,建阳城当晚就出了事儿。邬王看起来是想调集私兵造反,但邬王养的两万私兵,也就能吓唬江湖人,没造反的胆子;听说朝廷调集边军二十万平叛,先锋军三日便到建阳城下,直接跑干净了,就剩几百亲卫守在邬王府;邬王孤立无援,不敢待在城里,前天也带着亲兵跑了……” 夜惊堂接过茶杯询问道: “跑什么地方去了?” 关胜兴摇了摇头:“邬州被燕州、崖州、江州围着,邬王根本出不去,估计逃进了邬山。少主在京城,可知京城那边什么动静?是不是派了二十万大军过来?” 夜惊堂摇头:“朝廷一个兵没出,就派了钦差过来,带着六部朝臣接管封国,估计过些日子就到。” 关胜兴对此丝毫不意外,摇头叹道: “也不知邬王怎么想的,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谋逆。就邬王手下那点私兵,连燕王的火头军都不一定打得过,我都想不通他凭什么敢造反……” “可能被有心人怂恿利用了,邬王没闹出兵祸,也算好事儿。” 关胜兴摇了摇头:“此事对朝廷影响不大,江湖可是会变天。现在十二门当龙头的铁河山庄,和邬王走的近;邬王一倒,京城的钦差过来清算造反之事,免不了查铁河山庄。 “前天铁河山庄派人送了帖子,让十二门的当家,去铁河山庄赴宴商量对策,估计是想让十二门一起扛下此事,让朝廷法不责众……” 夜惊堂就是正儿八经的‘钦差’,正愁不知道查谁,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趣: “铁河山庄这种时候下英雄帖,有人敢登门?” 关胜兴摇头一叹:“铁河山庄官玉甲,江湖混号‘小拳魁’,打遍邬州十二门无敌手。朝廷的钦差过来,把他灭了还好,若是没打死,让他把事情扛过去了,今天下帖子我没到场,肯定没法善了。我这些天正发愁该怎么回应……” 夜惊堂含笑道:“此事关叔不用管了,交给我处理即可。” 关胜兴眼前一亮,但还是有些迟疑: “官玉甲可不简单,而且朝廷那边更棘手。朝廷肯定会借此机会,敲打邬州的江湖门派,一个处理不好,惹来钦差的猜忌,可能就会被朝廷杀鸡儆猴……” 夜惊堂要杀鸡儆猴,也不可能杀自家堂口,随口扯了两句后,转而询问: “关叔在建阳城附近开码头,消息应当灵通。邬王府近年可曾大量收购药材?” “大量收药材……” 关胜兴回忆片刻:“邬王府倒是没明目大量收过药材,私底下倒是有可能。我在邬州跑船,一直注意着十二门的情况。 “从前年开始,衔月楼那边经手的药材,进去的数量没变化,但出去的明显比往年少,以至于合作的药商,只能去别家收货。这少的一部分,大概率是被不知名的豪商吃了……” 夜惊堂听到这里,心中大半了然。 邬王要仿制雪湖花之类的药物,还想靠禁药造一大批一次性的高手当精兵,必然需要囤积大量药材,用以试验、制药。 药材是行军打仗的重要物资,藩王大量囤积肯定会引起朝廷警觉。 为此邬王不会走正常渠道,让江湖势力来当白手套,无疑是最好的法子,这个角色十有八九就是衔月楼。 念及此处,夜惊堂不再久留,放下茶杯道: “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关叔这些天派人多注意江湖上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全部记下来。” “这种小事儿,少主放心即可……” …… —— 稍许后,关家庄外。 夜惊堂告辞后,和骆凝一道离开关家,沿途思考着方才得知的线索。 骆凝方才一直在旁听,此时走在跟前,帮忙分析道: “衔月楼大概率在暗中帮邬王囤积药材,和邬王关系密切。不过邬王如今已经逃了,衔月楼一个江湖门派,知道具体动向的可能性很小……” 夜惊堂此行过来,目的不是抓邬王,而是给钰虎姑娘找雪湖花替代品的配方治病。 就算没抓到张景林,能知道邬王主要在收购那些药材,王太医指不定也能反推出方子,衔月楼肯定要去查。 不过衔月楼作为邬州四大派之一,直接登门去严刑逼供,难度可能有点大。 夜惊堂思索片刻后,询问道: “凝儿,伱对衔月楼知道多少?” 骆凝回想了下:“衔月楼的掌门黄钰龙,在江湖上地位不低,前年天南的一个江湖老辈过世,我代表平天教到场,和黄钰龙还打过照面,从言谈举止来看,善于交际……” 夜惊堂微微一愣:“你认识衔月楼的掌门。” “我出门在外都蒙着脸,参与江湖场合也基本不说话,谈不上认识。” 骆凝看向夜惊堂,询问道: “你想冒充平天教的人,过去套话?” 夜惊堂露出笑容,抬手放在凝儿的大月亮上捏了捏: “什么叫冒充?我正儿八经的平天教护法,代表平天教过去和邬王谈合作罢了。” 骆凝脸色微冷,用胳膊肘轻轻推了夜惊堂一下: “以下犯上欺辱教主夫人,你还好意思自称护法?若是让教主知道,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我对你如何,平天教主就会对我如何…… 夜惊堂觉得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容易被平天教主打死,并未明言,低头又在红艳艳的嘴唇上啵了口。 啵~ 骆凝眼神恼火,却也对这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小贼毫无办法,只能埋头快步跑回了江边…… —— 入夜。 邬山山脉深处,伏龙洞。 伏龙洞为天然形成的溶洞,入口高十余丈,内部深达二十里,走向如盘龙,被邬王冠以伏龙之名。 伏龙洞近几年才被邬王秘密开发出来,方圆数十里都是人迹罕至的密林,其间虎豹横行,连入山采药的药农,都极少能涉足此地。 三更半夜,伏龙洞外如往日一样黑灯瞎火悄无声息,但往溶洞深处前行半里,却能看到以山石构筑的城墙,内部有近百身着精良铠甲的王府精兵,靠在墙壁下无声休养。 过了山石墙壁之后,溶洞内部开始出现火光,不时有侍从在弯弯绕绕的道路上奔走。 深处一个地势开阔的溶洞内,墙壁上插着无数火把。 百余个大铁笼,放置在溶洞边角,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三两死气沉沉的汉子;有军卒拿着饭桶,敲打铁栅栏往食槽里投喂。 而相隔不远的一个小溶洞里,则要干净整洁许多,内部放着一架可供靠躺的步辇。 身着银色蟒袍的邬王东方恒,在奢华步辇上就坐,虽然年过甲子,但常年养尊处优,容貌看起来依旧年轻富态,打眼望去不过五十出头。 但忽然糟了横祸,手下兵马尽散,三面皆敌连逃遁都是奢望,邬王的心情,显然好不起来,只是孤零零坐在步辇上,望着可能是他埋骨之地的溶洞发呆。 在溶洞内死寂良久后,一道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邬王抬眼看去,却见进来的是手下幕僚白司命,当即起身道: “司命,外面情况如何?” 白司命是邬王麾下首席幕僚,也是第一高手,属于八魁之下最顶尖的一波武人。 邬王拥立废帝的计划提前败露,导致兵马尽散、孤立无援,基本上没有再成事的可能。 但邬王在邬州耕耘多年,底蕴并未在短短几天之内丢干净。 邬王谋划营救废帝,怕邬州武人引起朝廷猜疑,用的都是收买的外地武人。 而邬州本地暗中培养的江湖势力和巅峰武夫,并未动用,这是邬王手中目前仅存的力量之一。 虽然江湖势力没法让邬王造反起势,但用好了,让他杀出重围逃往关外并不难。 白司命年纪四十出头,身着文袍,手持一把合拢的折扇,在掌心轻轻敲打,背后还跟着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 白司命来到近前后,便心平气和道: “王爷无需忧虑,不过丢了两万不堪大用的杂兵,其他谋划一切安好,事态尚在掌握之中。” 邬王见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白司命还从容不迫说这话,就知道是说给外人听的。 邬王看向背后的斗笠男子,询问道: “这位是?” 斗笠男子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截云宫陆方,拜见王爷。” 邬王听见截云宫三字,眼皮就猛地一跳——截云宫是江湖顶尖豪门,山高皇帝远不受朝廷管束,看起来和大局毫无关联。 但截云宫是燕州的势力,他能在不方便的情况下,暗中让铁河山庄、衔月楼等江湖势力跑腿,燕王要干些可能被朝廷猜忌的事情,又岂会大摇大摆亲自出面。 现在整个天下有实力救邬王一条老命的,只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燕王。 邬王见燕州来了人,知道是燕王在探口风,连王爷仪态都没计较,上前抬手: “陆先生不必多礼。邬州最近局势不稳,本王在此地暂做休养,不方便接待,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陆先生别介意。” 陆方过来冒着很大风险,也没太啰嗦,开门见山道: “家兄往年在邬州行事,受王爷厚待,前日得知王爷有难,特派我过来看看能否助王爷一臂之力。不过外面风声太紧,进出邬州的要道被朝廷封锁,官差、兵马陆续抵达,想要让王爷移驾燕州,难度很大……” 邬王明白这是在要筹码,开口道: “本王在邬州耕耘数十年,人脉遍布邬州各界。只要能在燕州安稳落脚,这些东西有朝一日能派上大用场。” 邬王的意思,是他在邬州影响力很大,如果燕王某天想造反,他可以靠在邬州多年积攒的军政商人脉拥护。 但可惜的是,燕王根本不在意邬王这点屁用没有的人脉,陆方此行过来,只是为了榨干邬王仅存不多的剩余价值。 “这些家兄都知晓。家兄听闻王爷手下有一名药师,技法超群,在研究一种能让人功力大增的秘药,不知此事可否属实?” 邬王眨了眨眼睛:“陆掌门耳目倒是相当灵通……确有此事,陆先生过来吧。” 邬王转身走向溶洞侧面,穿过堆积如山的药材库后,来到了溶洞深处的暗河附近。 暗河畔是人工修筑的石质平台,蜿蜿蜒蜒长度足有半里,近百个药炉在上面一线排开,有十余名药师来回奔走查看火候。 而溶洞的石壁上,还开凿出了一个房间,里面放着几排书架,摆放的全是医书。 中间的案台上坐着个山羊胡老头,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正拿着毛笔在书上勾画。 邬王带着陆方来到房间外,开口道: “这位就是北梁医圣的嫡传徒弟张景林张先生,不过张先生专注医药,不喜交际。司命你代为介绍一下吧。” 跟在后面的白司命,闻言上前一步,来到墙边取出一个药匣,来到陆方跟前打开。 陆方低头看去,却见药匣子里装的全是银色粉末,带着股浓郁药香。 “此物是?” “雪湖散。” 白司命用金色小勺,取出些许银色粉末,而后让部下押过来一名奄奄一息的试药囚徒,直接把粉末喂进囚徒嘴里。 陆方在遍体鳞伤的囚徒身边蹲下,用手按住脉搏查看——囚徒被打断了气脉,不治之症、时日无多。 但服药之后,等待不过一刻钟,体内千疮百孔的气脉,明显开始渐渐恢复平稳…… 陆方瞧见此景,目光惊疑: “这是雪湖花的粉末?” 白司命把盒子放下,摇头道: “是张先生配出的秘药,虽然药效和雪湖花差距甚远,但强在所需药材皆是世面常见之物,一两雪湖散,几十两银子便能配齐。此物的价值,陆兄想来知晓。” 陆方作为江湖人,自然知道这种能护经续脉,成本还比‘玉龙膏’便宜的独门神药,是个什么价值。 先不说敛财,只要资源充足,光靠这东西,就能在江湖上招揽无数身怀暗疾无药可医的武夫。 陆方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询问道: “只要量用的够大,就能起到雪湖花一模一样的效果?” 白司命尚未回应,坐在后面的药师张景林,先慢悠悠开口: “药不是饭,不能靠数量弥补药效。不过只要不受新伤,经年累月服用此药,也能慢慢恢复损伤气脉。” 陆方眼底稍显失望,但看张景林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敬重,询问道: “此药是已经成方,还是可以再行精炼,继续提升药效?” 张景林站起身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陆大侠可是受了暗伤,急缺此药?” 陆方察觉到自己不小心展露了心中急切,连忙含笑回应: “家中一个子侄,练功出了岔子,需要雪湖花治伤;如果拖得时间太长,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就废了,确实急缺。” 张景林走出房间,带着三人在药炉之间行走,慢条斯理道: “雪湖散不过是老夫仿制药物,间接弄出来的东西,对世人来说价值连城,但和老夫真正研究的东西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陆方比张景林高半头,却躬身跟在后面询问: “张先生在研究何种神物?” “天琅珠。” “哦?此物是……” 张景林负手前行,认真介绍: “天琅珠是北梁宫廷记载的一种秘药,又西海诸部的巫师研制,据说服之可强经扩脉、开脊正骨,激发人之天赋。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根骨和悟性,这两样皆是天赋,后天没法改变。 “而天琅珠却能矫正人之根骨、扩充人之气脉,直至骨正筋柔完美无暇。像是陆大侠你,只要用了此药,直接位列大魏武魁都不在话下,而且有剑指山上三仙的资本……” 陆方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武魁皆是百万里挑一的人杰,山上三仙更是天降谪仙般的天姿,我自认与家兄天壤之别,此生都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王先生说一味秘药,就能让在下跨过天堑剑指山上三仙,陆某实在没法苟同。” 张景林走到一个药架前,拿出一个药盒: “老夫初听之时也不信,但北梁以前确实有,只是失传了。老夫在北梁皇宫里看到过一张残方,研究了近十年,最后在邬王财力支撑下,耗费几百条人命,才复制出来。” 陆方瞧见药盒里的白药丸,眼神微惊: “此物便是天琅珠?” 张景林叹了口气:“用雪湖散配的仿品,药效不及万一。老夫觉得此药没出错,也确实能短时间扩充气脉,但缺点是人根本扛不住药劲儿。百人试药,老夫不计代价抢救,依旧死了七成,剩下三成硬扛了过去,但失去神志变成了武疯子。” ?? 陆方站直些许,想了想评价道: “这么猛的毒药,称得上世间罕见……” 白司命一直跟在后面,此时开口道: “应该是试药之人,体魄心智太差,扛不住药劲儿所至;顶尖高手,有可能扛过去。这几天我在十二门里找个掌门试上一试,如果可行,我、陆兄,还有官玉甲,短时间就能往前迈一大步。再加上陆掌门,八大魁独占四席,王爷何愁不能成事儿。” 陆方觉得这说法纯属扯淡,巅峰武夫要是能靠药物批量造,北梁早把大魏灭了,还能等到邬王捡漏? 北梁以前没这么干,只能说明这药存在大问题,不是根本用不了,就是资源限制,有药方都配不出药来。 不过陆方也没把想法说出口,对着邬王道: “此药若成,王爷荣登大宝指日可待,届时还望王爷能赐陆某一颗。这雪湖散的药方,不知王爷可否给我一份儿?我送回燕州,家兄必然尽快打通门路,护送王爷移驾燕州……” 邬王含笑道:“陆先生若对此物有意,等本王到了燕州,送给截云宫便是。” 陆方为难道:“在下也只是跑腿,王爷若无半点诚意,家兄恐怕很难冒着被朝廷清缴的风险,接王爷移驾燕州。” 邬王眉头一皱,明显被此言激怒,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看向白司命,询问要不要先割点肉。 白司命怕截云宫是顶着燕王的旗号,过来落井下石骗东西,没见着门路肯定不会撒手,一时也有所迟疑。 双方正僵持之际,溶洞外面快步跑来一名亲兵,手里拿着飞鸽。 白司命见此,快步来到跟前,接住鸽子查看,眼底流露意外。 陆方从燕州过来时,已经知道邬王走投无路,只能抓住燕王这根救命稻草,把手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筹码全吐出来,然后去死。 但白司命脸上闪过的惊喜,明显是发现了一条活路。 陆方稍作迟疑,询问道:“可是外面来了好消息?” 白司命斟酌了下,并未隐瞒,大大方方把纸条递给陆方: “刚才天南的平天教来了人,知道邬王有难,想暗中接邬王去南霄山避难;条件是邬王能靠财力人脉,帮平天教复国。” 邬王听见这话顿时面露喜色,不过想想又有点恼火: “往年去请平天教,他们拒之门外,现在来有什么用?” 白司命想了想:“以前平天教可能是不想给王爷鞍前马后。如今事已至此,王爷能屈尊去南霄山,对平天教来说也算莫大助力…… “说起来,去平天教比去燕州安全。平天教主是大燕的镇南侯,绝不可能把王爷卖给朝廷,至于燕州……” 邬王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忽然两个势力抛出橄榄枝,心底可谓狂喜,已经开始考虑,以后是去燕州过日子,还是去平天教落脚了。 但这心思不能表现出来,邬王有了选择,就有了谈判筹码,知道白司命在提醒陆方他不是无路可走。当下开始打配合: “放肆!本王乃大魏的宗室亲王,岂能投靠前朝余孽,把多年积累尽数献于敌手?” 说着又看向陆方:“还请陆先生速速回去复命,如果燕州那边没办法,本王总不能坐以待毙。这些雪湖散、天琅珠,乃至本王积累的无数家业,只能交于外人,换个苟全于世了。” 陆方确实没料到平天教,会插手吃邬王人血馒头的事儿。 虽说邬王对燕王来说没大用了,但‘雪湖散’的配方,确实是难得的至宝,陆方还急需,若是让平天教吃了,可就没机会再拿到手了。 见邬王口气硬起来了,陆方当下也只能先行答应去安排门路。 而邬王显然不知道,摆在面前的两条路全是死路,他的命甚至不如他手中的一张药方值钱,待陆方走后,就急忙对白司命道: “快去接见平天教的贵人,本王对燕王用处不大,燕王就算冒险给本王安身之所,也定然另有图谋;平天教实力弱,需要本王的钱财秘药人脉,又和朝廷不共戴天,可信度更高,他们开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切勿把人撵走了。” “是,我这就去接见……” …… 第184章 打打闹闹 第184章 打打闹闹 落日西斜,三匹快马飞驰过官道,来到了白粟镇外。 夜惊堂一马当先,马侧挂着黑布包裹的长枪,鸟鸟蹲在站在身前的马鞍上。裴湘君和骆凝戴着帷帽跟在后面。 白粟镇位于建阳城东部,距离八十余里,镇子规模颇大,邬州大派衔月楼便在此地扎梗。 江湖门派的名字五花八门,但取名字还是有点讲究。 以楼、坊、阁等字眼做结尾的门派,大半都城池内部,主业是在城里开铺面。 红花楼做码头生意,严格来讲该叫‘红花帮’,但听起来有点像是江湖杂鱼,当年各大船帮结盟,才把名字定为了红花楼,红花代表枪缨,楼则寓意生意人。 衔月楼本质上也是江湖生意人,不过组织架构要比红花楼集中的多,整个门派的人手都在邬西一代,主业是经营药材皮草,门徒很多,仅是镇上就有三百余人,说整个白粟镇都是衔月楼的地盘也没问题。 邬王出事后,建阳城内外一团糟,白粟镇距离挺远,镇子上情况还算正常,但街上来往的行商江湖人不算多。 夜惊堂进入镇子后,先行在镇上找了家小客栈,确定不是衔月楼的产业后,才进入其中开了个房间,而后三人开始打扮。 临街的客栈里,鸟鸟站在房顶上放哨,注意着周边动静。 不算宽大的房间中,骆凝取下帷帽脱,多此一举的钻进床铺,把幔帐放了下来,躲着夜惊堂换衣裳。 夜惊堂则大方些,站在桌子旁脱下了黑色外袍,露出了银光闪闪的贴身软甲。 裴湘君见骆凝都躲进床铺了,自然不大好意思当着夜惊堂的面宽衣解带,也钻进帐子里,解开了身上的黑色武服,露出白花花的丰腴身段儿,蹙着眉儿道: “衔月楼是不是邬王的亲信还说不准,这种紧要关头,你们顶着平天教的身份登门。万一黄钰龙怕被朝廷清算,戴罪立功,想着直接把你们拿下,咱们怎么杀出镇子?” 骆凝站在床铺上,解开青色裙子,露出空山圆月的肚兜,桃花美眸中带着傲色: “你以为平天教和伱们红花楼一样,稀稀拉拉几百号人,上下加起来就一个夜惊堂能撑门面?平天教先不说教主,四大护法随便出来一个,都能捏死黄钰龙,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平天教的人。” 裴湘君知道这是实话,但是不中听,不悦道: “平天教厉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惊堂的媳妇。再者我红花楼当年称霸的时候,七个宗师一武魁,还富甲天下,不比你们在南疆吃草的平天教风光多了……” 骆凝平淡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说这些酸话有用?” 裴湘君也不是泥菩萨,见狐媚子又开始窝里横,抬手就在臀儿上来了一下。 啪~ 弹性十足的响声传出,幔帐就被挑开了,夜惊堂出现在两人面前,开口劝架: “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幔帐间安静下来。 夜惊堂看着幔帐间的无尽春光,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愣了一瞬。 虽然时值黄昏,但房间里光线并不暗,两个女子因为换衣裳,都站在幔帐之间。 凝儿衣裙尽褪只穿着淡青色的轻薄肚兜,边缘可以瞧见雪白半弧,笔直的修长双腿近在咫尺。本就冷艳动人的脸颊,因为吃疼显出三分恼火,此时一手捂着臀儿,转头瞪着三娘,发现帐子挑开,又望向了他。 三娘站在跟前,大西瓜仅用黑色布带包裹,雪腻腰身之下,是贴身的黑色薄裤,把白月亮的丰腴曲线,勾勒的严丝合缝…… 三娘抬起手来,看模样是想再来一下,瞧见他冒出来,又惊的连忙抱住胸口。 两个人都站在床铺上,夜惊堂挑开幔帐,视线自然就落在胸口之下的位置,往上看是大小西瓜,往下就是小腰,两只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看哪边,以至于目光开始左右摇摆。 (←_→) 骆凝瞧见夜惊堂目不暇接的眼神,柳眉倒竖: “小贼!” 夜惊堂被娇斥惊醒,露出笑容,在凝儿的月亮上揉了揉: “不疼不疼……” “你!”骆凝顿时羞愤,连忙躲闪。 裴湘君瞧见此景也是脸色发红,还没来得及训动手动脚的惊堂一句,就发现旁边这狐媚子不当人,直接拿她当挡箭牌,在她背上推了把,把她推了个趔趄。 “诶?!” 裴湘君措不及防,被推的栽向夜惊堂,当即来了个标准的胖头瓜冲击。 以夜惊堂的反应,这种攻击完全能躲开,但他躲开三娘就得摔地板上,当下还是抬起手,用脸硬抗了一次冲撞,而后单手扶着三娘的腰让她站稳。 裴湘君心底气的不轻,站稳就回过身,羞恼道: “我看你是欠收拾……” 骆凝脸色微冷气势惊人,抬手做出准备扯三娘裹胸的样子: “你来!” “你!” 裴湘君顿时怂了,抱着胸口退出些许。 夜惊堂看着有些好笑,见三娘十分窘迫,就把幔帐放下来: “好啦,赶快换衣裳吧,还有正事儿。” “惊堂,你有时间管管她……” “哼~!” 夜惊堂暗暗摇头,谈笑间换上了一袭深蓝色道袍。 平天教由前朝钦天监的道士所创,虽然不被道教正统承认,本身也不修仙,只是披着道教的皮发展势力,但教众出门行走,多还是打扮成野鸡道士的模样。 等三人打扮好后,夜惊堂就带着兵刃,一道朝镇子东侧行去…… …… —— 白粟镇东侧,有一条老巷,巷子宽不过半丈,极为幽深,两侧皆是青砖高墙,形成了‘一线天’的景观,偶尔月亮升起,正好填满巷子末端的一线天空,所以有了‘衔月’之名。 衔月巷从头至尾长半里,左右是深宅大院,白粟镇的三大家族皆在其中,也是衔月楼的三大堂口,位于巷子末端的黄家,便是衔月楼的总舵,黄钰龙既是家主也是掌门。 衔月巷相当于门派后山,外人难以涉足,平时人影稀疏,不过近两天邬王出了乱子,邬州形势不明,时而便有门徒从巷口跑入,禀报邬州各地的情况。 黄家大宅深处的香堂内,挂着衔月楼祖师爷的画像,堂前摆着数张交椅。 年过五十的黄钰龙,做寻常员外郎的打扮,在主位上就坐,手里端着茶杯,以杯盖轻轻拨着水面漂浮的茶叶。 堂内右侧就坐的,则是衔月楼的二当家萧士晨,正眉头紧锁说着: “朝廷的人马,已经陆续过来了,邬西码头不时有官船入境,进出要道也被官兵封了;今早上我家老三的小舅子,还在湾水镇那边被捕快查了,也不只是六扇门还是黑衙的人……” 黄钰龙手上动作一顿,皱眉道: “这种紧要关头,被京城盯上,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因为何事被查?” 萧士晨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心平气和道: “邬王府要有功夫底子的武夫,我让下面人代为招揽外地武人,去而不返被家属找上了门,闹出了乱子……下面不知底细,又和衔月楼撇清了关系,案子已经结了,影响不到衔月楼……” 黄钰龙把茶杯放下,面带怒色: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之何用?” 萧士晨叹了口气:“如今说这些没意义。邬王已经倒了,咱们衔月楼给邬王办的事儿可不少,朝廷真要查,楼里几百门徒,连同你我在内,恐怕得斩一半、流一半,现在该如何是好?” “邬王底蕴不薄,造反当皇帝没指望,要逃出邬州在其他地方扎根不难。白大人正在谋划,近几日应该就会设法突围,届时我等跟着一起离开即可……” 萧士晨看向外面的镇子,叹道: “这么大的家业,说丢就丢,唉……”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邬王研究的秘药,进展神速,若你我二人皆能跻身武魁,一个破镇子算什么?和奉官城一样,武道登顶受百万武夫朝见,那才叫真风采……” 萧士晨心中暗叹,正在和黄钰龙商量对策之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 “什么人?!” 两人发现声音出现在宅子正堂外,眼皮便是一跳——能不声不响穿过无数门徒,摸到宅子中心地带,绝对是顶尖高手! 黄钰龙不敢大意,放下茶杯,从案台上取来一把佩刀,提着快步来到正堂的后方,自穿堂门往外打量。 正堂外是一个大院,此时周边游廊里,全是急急赶来的衔月楼门徒。 太阳已经落山,院子里光线较暗,两道忽如其来的人影,站在了院子中心的十字步道上。 为首的是个青衣女子,身材高挑面蒙薄纱,只能看到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美眸,气质出尘于世,好似从九天而降的蟾宫玉女。 背后是个身着宽松青袍的男子,身材颇高、体态匀称,看起来有仙风道骨之感,头上带着斗笠,脸上也蒙着面巾,手里提着一把黑布包裹的短兵。 两个人在数十名门徒的包围中站立,纹丝不动气态淡定,望着正堂的门口,没有任何言语。 萧士晨感觉来人气势不凡,绝对不是善茬,低声道: “什么人?” 黄钰龙仔细打量一眼,觉得为首女子这扮相气质,有点似曾相识,但毕竟看不到长相,一时间没想起是谁,就走到正堂之中,拱手一礼: “在下黄钰龙,敢问阁下是?” 为首的青衣女子,手腕轻翻,取出了一块玄铁牌子,上面刻着八个小字。 黄钰龙瞧见铁牌上的字迹,瞳孔便猛地一缩,连忙走出大门,挥手道: “都退下。” 周边的衔月楼门徒,得令连忙退出了院子。 黄钰龙快步走下台阶,拱手一礼: “原来是薛夫人大驾光临,幸会。以前在天南还见过薛夫人,方才眼拙,没能认出来,还望薛夫人见谅……这位是?” 骆凝以教主夫人的身份露面,有平天教撑腰,气势很强,直接自行进入正堂: “我平天教的护法。” 骆凝径直走到正堂内坐下,夜惊堂则负手站在身边当保镖。 黄钰龙面对平天教的掌门夫人,还真不好摆出掌门姿态,在正堂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让萧士晨上茶,询问道: “邬州最近可不太平,薛夫人此时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骆凝开门见山道: “我平天教是前朝旧臣,邬王暗中谋划颠覆大魏,和我平天教便是同道中人。近日教主听闻邬王事败,将被朝廷清缴,特地遣门众过来,看能不能扶邬王一把。” 黄钰龙听见这话,心底有意外,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 平天教是根正苗红的前朝余孽,朝廷剿了多年攻不破南霄山,就想招安,平天教还不答应,可以说是绝对的大反派,站在朝廷对立面。 如今邬王造反失败,逃遁无门,平天教得知消息,想借机收服邬王,从而获得邬王财产和邬州的人脉资源,说得通。 而蟾宫神女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在平天教主不怎么露面的情况,可以说就是平天教当家做主的人,他以前还见过。 立场、动机、身份都挑不出毛病,黄钰龙想有戒心,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他总不能怀疑平天教被秘密招安,平天教主都快成江湖帝王了,凭啥顶着违背祖宗、不忠不义的骂名受招安,换个毫无意义的小侯爷爵位? 黄钰龙稍作迟疑,保险起见还是询问了句: “贵教想扶邬王一把,应该去找邬王,怎么找到了黄某门前?” “我平天教耳目遍布天南海北,在邬州不乏教徒。邬王踪迹不好追寻,经打听,黄掌门近年好像在给邬王收购药材,所以过来问问。如果黄掌门知晓邬王下落,还望帮忙传唤一声,如果不知情,就当我平天教没来过。” “……” 黄钰龙手指轻敲桌案,因为蟾宫神女的身份立场无可置疑,邬王又确实十万火急,稍加犹豫还是点头,转头看向萧士晨: “老二,去送封信。” 夜惊堂站在背后,闻声暗暗松了口气,知道鱼上钩了…… 第185章 江湖险恶 第185章 江湖险恶 天色转暗,微风勾开流云,一轮明月出现在了城镇上空。 衔月巷外的一栋三层酒楼顶端,裴湘君身着夜行衣,趴在屋脊之上,仔细注意着建筑群间的动静,身边放着两杆黑布包裹的长枪。 毛茸茸的大鸟鸟蹲在旁边,在房舍上来回蹦跶,注意着内外的情况,以便出现异样可以及时互相驰援。 夜惊堂进去已经个把时辰,从鸟鸟的信号来看,一切正常,不出意外是在等人。 裴湘君知道找对了地方,衔月楼正在和潜藏的邬王联系,精神高度集中,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注意了大半天后,终于发现镇在外出现了动静,借着月色可见镇子外的官道上,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她取出望远镜看向镇外,可见马上坐着的是个穿文袍的男子,到了镇外后未曾下马就飞身而起,身形如游鹰,以惊人速度穿过参差错落的房舍,目标直指衔月巷。 裴湘君瞧见此景,就知道邬王上钩,派了人过来交涉;只要邬王的亲信冒头,鸟鸟就能顺藤摸瓜追踪。 裴湘君把视野移向后方,本想看看邬王安排了多少人手过来,结果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身着文袍的男人,刚刚跃入镇子,镇外的山岭间,就闪过了一道黑影,保持半里距离尾随,从距离和身位来看,明显在跟踪,且没有被文袍男人发现。 裴湘君瞧见此景,心头不免惊疑——文袍男子是骑马飞驰而来,后方跟踪之人则是徒步,如果仅靠轻功跟上,那后面的黑影,轻功怕是高的有点夸张了。 裴湘君暗中观察着前后两人的动向,很快发现文袍男人落在了衔月巷附近,和衔月楼的人交涉,快步进入了建筑群中。 而跟在后方的黑影,则无声无息落在房舍上,往黄家大宅的方向摸进。 但黑影刚接近衔月巷的范围,就猛然停顿了下,继而竟然抬头,把目光转向了她这边,还从腰间抽出一个长圆筒,拉开望向她所在的位置。 !! 裴湘君瞧见此景,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穿着夜行衣隐匿的很好,没有任何动作,连呼吸都已经凝滞。 但远处的黑影,显然还是发现了这边的房顶上有人监视,只是看了一眼后,就迅速收起望远镜,转身往镇子外飞驰,速度奇快,不过弹指一瞬就不见了踪迹。 裴湘君心惊之余还有点茫然,不敢大意,仔细观察黑影消失的方向。 结果等了半刻钟,没等到黑影去而复返,反倒发现一道白衣幽魂,出现在了黑影过来的路径上。 来人身着雪色长裙,带着帷帽,身形看起来缥缈若仙,闲庭信步间似是和天地融合,连衣袍飘动都带着融入环境的韵律。 白衣女人行进方式很特别,几乎是踩着黑影刚才经过的位置前行,走出不远,还会停下来看看,应该是在检查足迹,待追踪到黑影方才停顿的位置后,白衣女人也停了下来。 裴湘君暗道不妙,提前从屋脊上压下身形躲避,以免再度被发现。 但白衣女人明显武艺深不可测,她也不敢失去视野太久,片刻后又抬起脑袋继续观察。 结果不出她所料,白衣女人已经追随着黑影逃离的方向远去,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 裴湘君心头莫名其妙,从这些蛛丝马迹,大略能推演出大概情况——有个轻功超凡的高手,因为某种目的,在暗中跟踪邬王的人;而深不可测的白衣女人,则在后方追踪轻功高手。 仅凭这些,显然没法分辨这两人的所属势力、是敌是友。 裴湘君思索片刻,也只能暗暗感叹一句邬州的局势确实乱,继续观察起周边动向…… —— 天色黑透,衔月巷深处的正堂里,已经亮起灯火。 黄钰龙在最初的交涉过后,因为言多必失,没有多做言语,只是在茶案旁就坐等待。 骆凝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轻轻摩挲,因为带着面纱,自然没喝。 夜惊堂则在背后负手而立,高手护卫的气态十足,从始至终连斗笠都没有晃动一下。 在等待将近一个多时辰,堂外终于出现动静。 骆凝转眼看去,可见一个身着文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在掌中轻敲,姿态颇为儒雅从容,进门后就拱手一礼: “在下白司命,久闻薛夫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骆凝装作‘救命稻草’,肯定不会礼贤下士,姿态摆的很足,没有起身,只是抬手: “白大人请坐。邬王近日可还安好?” 白司命在黄钰龙对面坐下,心头其实还有几分疑虑;旁边的黄钰龙,知道白司命担心对方是伪装平天教的人套话,开口道: “白大人放心,我前两年去天南,有幸见过薛夫人有一面;身份能装,但这‘江湖第一美人’的仪态可装不出来。” 白司命见此也不再多问,含笑道: “邬王一切安好,正在和燕州那边交涉,不日便将启程。薛夫人要是过来慢些,可能就见不着白某了。” 骆凝明白这话的意思——邬王不缺你门路,是平天教在请邬王,不是邬王求助平天教——她用杯盖轻轻摩擦着杯沿,平淡回应: “燕王手握燕州军,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根本不缺邬王这点家业。 “邬王若是把废帝接来,燕王说不定还会考虑共谋天下;而没有废帝,邬王在燕王眼底恐怕什么都不是。 “现在这种时候,白大人说燕王准备冒着被朝廷猜忌的风险,把乱臣贼子接去燕州,燕王图个什么?和邬王那点兄弟情义?” 白司命以折扇敲打手掌,微笑道: “薛夫人太小看邬王的底蕴了。邬王近年招揽奇人异士,研究了一种秘药,能让寻常人体能翻番。只要数量够多,便能短时间内打造出一只以一敌五的精兵,燕王对此物很感兴趣。” 夜惊堂听到这个,心中一动,插话道: “邬王若有这种药物,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因为以后可能会以其他身份打交道,夜惊堂刻意压着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白司命闻言望向夜惊堂,皱了皱眉: “这位是?” “我平天教的护法。” 骆凝眼神平淡,顺着夜惊堂的话道: “他言词不无道理,若有此药,邬王何至于此?” 白司命轻声一叹:“药尚刚刚制成,还在实测药效,事情便提前败露,才酿成了现在的局面。白某空口无凭,薛夫人不信也正常,为了佐证,白某给薛夫人看样东西。” 白司命说着,从袖中取了一个胭脂盒大小的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着银色粉末: “这是雪湖散,效用和雪湖花类似,有续经护脉的神效。雪湖花的价值,应该不需要白某介绍,仅此一物,便值得你平天教冒一次险。而王爷的积累,还远不止这一点,全都是你平天教复国急需之物……” 夜惊堂见对方直接掏出他的主要目标,不动声色询问道: “白大人确定此物,能和雪湖花媲美?” “药劲有差距,但长期服用,和雪湖花作用无二。” 白司命说着,看向黄钰龙: “去找个气脉受损的试药人来。” 黄钰龙微微抬手,二当家萧士晨,便快步走出正堂。 不出片刻,门外传来响动。 哗啦哗啦—— 铁链摩擦的声音。 夜惊堂转眼看去,却见萧士晨单手抓着铁链,拖着一个汉子进来。 汉子遍体鳞伤蓬头垢面,浑身以铁链束缚,嘴也被塞住。 夜惊堂瞧见此景,不禁暗暗皱眉。 “呜呜——” 汉子被拖进正堂跪在了地上,环视四周,眼底满是畏惧。 白司命起身来到跟前,拔出塞嘴的麻布,准备喂药。 夜惊堂知道邬王造的药吃死人的消息,想了想还是询问了一句: “即便无伤,雪湖花亦能养经护脉。此药莫非还有隐患,只能让试药人吃?” 白司命倒也干脆,倒出些许雪湖散,直接抛入嘴中: “是药三分毒,不能吃太多,不过少量服用,有益无害。” 夜惊堂微微点头,待白司命把雪湖散倒进汉子嘴里后,用手按住汉子肩膀,查看气脉状况,等待不过一刻钟,便发现受损的气脉趋于平稳,有略微好转的迹象。 白司命在旁边负手而立,眼底尽是傲色: “此药能治往日不治之绝症,对江湖人来说,是绝无仅有的疗伤神药。不知薛夫人和阁下可有兴趣?” 夜惊堂确定有雪湖花的替代品,心底放心了不少。既然有,还是成品,那接下来只要把配方搞到手,钰虎交代的差事就能完成。 不过该怎么得手,倒是个大问题。 直接索要配方,意图太明显,对方也不可能现在给,一旦被对方察觉动机,就得鸡飞蛋打。 既然见到了邬王身边的亲信,完全可以顺藤摸瓜查邬王的藏身之地,让鸟鸟暗中跟踪,得手的可能性显然更高。 夜惊堂暗暗思索,收起手来,点头道: “此药确实是神物。我和夫人过来,路上已经安排好了接邬王去天南的具体门路,白先生可先行回去复命,邬王今后若愿意为我平天教做事,我等随时都能接引。 “不过白先生最好尽快给答复,朝廷大量人马正在赶来,今日已经有不少善于追踪的捕快露头,多耽搁一个时辰,离开的机会就少一分。” 白司命自然知道拖得越久死的越快,见平天教如此爽快,便想即刻折返,和邬王复命商量外逃事宜。 但白司命还没来得及抬手送别,远处的镇子边缘,便响起嘈杂以及锣鼓声: 铛铛铛—— 天空亦传来鸟鸟的啼鸣: “唳——唳——” 夜惊堂听懂了鸟鸟的暗号——大军压境! 白司命和黄钰龙等人显然也听懂了镇子岗哨的信号,知道大队兵马杀了过来,皆是脸色骤变。 啪—— 黄钰龙猛地拍碎茶杯,想对夜惊堂和骆凝怒目而视。 但没想到的是,站在正堂中间的夜惊堂,比他们还激动,先行转过头来,怒声道: “伱们敢点我平天教?!” “……” 黄钰龙张了张嘴,硬把异口同声的话语憋了回去。 毕竟他确认面前的女子是蟾宫神女,正儿八经的前朝余孽,坚持造反六十年不改初心,比他们这群白手套黑多了。 说平天教通知官兵过来把他们一锅端,这不损人不利己吗? 但他们自己更不可能叫官兵过来围剿,平天教这俩刚来,官兵后脚就到,就算不是平天教通风报信,也可能是平天教引来了官兵。 白司命三人脸色不停变幻,眼底明显有戒备敌意。 夜惊堂也搞不懂官府怎么杀过来了,黑帮谈合作出现这种情况,事情大概率黄了。 好在他压根也没想合作,确定有雪湖花替代品,接下来只需要咬死面前这三人,能活捉就严刑逼供,抓不住就设法跟踪即可。 不过现在打起来,是被整个衔月楼重重包围,风险太大,还是得撤出衔月巷与三娘汇合。 夜惊堂当下还是装作平天教反贼的模样,手握刀柄道: “此地有诈,夫人快走!” 骆凝反应丝毫不慢,迅速往门外退去,还怒声说了句: “没有我平天教,我看尔等如何逃出生天!” 邬王已经走投无路,白司命听见此言顿时心急,不太想放弃眼前这唯二的救命稻草。 但除开这找上门的两人,他想不出还有谁能走漏消息,让官府来抄衔月楼的老巢。 白司命稍作迟疑,咬了咬牙道:“今日出了岔子,此事日后再议。两位珍重,某等也得先行脱身,不送。” 夜惊堂怒视三人,小心翼翼退出正堂,而后就飞身而起跃上房舍。 官兵已经杀到镇外,白司命等人不敢怠慢,当即让黄钰龙等人火速收拾东西准备逃遁。 而同一时刻,白粟镇外的一座山岭上方。 头戴斗笠的截云宫陆风,站在山巅之上,望着从官道上疾驰而来的轻骑,眼底闪过讥讽。 “区区平天教,也想在燕王手中虎口夺食,哼……” 眼见镇子里的人开始四散飞逃,陆风淡淡哼了一声,转身隐入了夜幕…… 第186章 索命阎罗(二合一) 第186章 索命阎罗(二合一) 轰隆隆—— 轰鸣马蹄声响彻原野。 千余身着轻甲的骑兵,从建阳城方向飞驰而来,前方三百骑手持丈二马枪,后方则是弓弩刀盾兵。 白粟镇上多是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功夫底子皆不差;但军队也是武行,不是不练功夫,教授武艺的多还是出自江湖门派的名师,武学传承比大半江湖杂鱼还正统。 寻常军卒单打独斗,可能不是江湖人的对手,但千人身披铠甲,手持强弓劲弩摆开阵势,江湖人集群硬冲,可能还没跑到跟前就得死七八成。 为此在兵锋出现的一瞬间,白粟镇上就直接炸锅,无数江湖武夫各显神通,开始朝四面八方的山野逃遁。 而衔月楼的门徒不清楚局势,不敢擅自离开驻地,也不敢冒然攻击过来的军队,只能藏着兵刃,如临大敌站在镇子外围等待号令。 夜惊堂带着骆凝离开衔月巷,确定没有被跟踪后,迅速来到一处巷道。 三娘发现情况不对,已经牵着马在巷子里接应,见两人回来,连忙询问: “官兵怎么来了?” “不知道。” 夜惊堂来到马匹跟前,迅速扯掉身上的衣袍,披上黑衙捕快的袍子,以免被官兵当成贼子误伤: “邬王的亲信已经冒头,让鸟鸟去追了,衔月楼杂鱼让官兵处理,我们去追白司命。” 两个女子见此不再多言,披上了准好的黑绿色袍子,头戴斗笠打扮成黑衙捕快,翻身上马跟着夜惊堂冲出巷道,往镇子后方杀去。 镇子上已经一团乱麻,到处都是往家里奔跑的平民和夺路而逃的江湖人。衔月巷那边明显能看到不少人从建筑上方飞跃而出,朝着镇子后方的山岭遁去。 夜惊堂提着长枪飞马疾驰,刚跑出不过半条街,就瞧见前方的十字路口,涌出大队轻骑,前方是一匹烈马,坐着个身披带红色披风的武官。 后方轻骑手持强弓,瞧见亮兵器的江湖人,不由分说就是一窝箭雨,沿途大喝: “都给老子趴下!擅动者格杀勿论!” 夜惊堂和裴湘君提着长枪,从侧面街道上飞驰冲来,声势肯定不小。 自街口冲过的百余轻骑,见状当即调转马首,朝夜惊堂这边冲来。眼见三人气势不俗像个高手,还不听命老实下马趴在地上,距离尚有百步,数十名轻骑当即就开弓搭箭。 夜惊堂穿着黑衙的袍子,见对方眼力这么差,只能取出腰牌高声大喊: “黑衙奉靖王之命追查邬王余孽,住手!” 冲过来的数十名轻骑,听见言语,才辨认出夜惊堂穿的是捕快的袍子,当即又收起了弓箭。 而街口的武官,见此则掉转马首,跑到几十步开外,确定是黑衙的牌子后,遥遥开口: “刚刚接到不明线报,邬王麾下门客白司命,与平天教贼子在此地接头,本将特来缉拿。镇上情况如何?” 夜惊堂刚以平天教的身份亮相,只有邬王那边知道此事,听见这话,就知道是邬王那边有人走漏了风声,把他给点了。 “未曾瞧见平天教逆贼踪迹,衔月楼暗中勾结邬王,抓了不少平民囚禁在衔月巷,还望将军速去营救……” 夜惊堂大略说完情况后,就调转马首,带着裴湘君和骆凝朝着西北山岭追去…… ——— 月色如霜,山林之间鬼影重重。 崎岖山路马匹难以进入,披甲持枪的军卒也跑不快,为此从白粟镇跑出来的江湖人,不约而同的全逃进了山中。 其中跑的最快的,当属白司命等人。 这两天邬王出事儿,黄钰龙就知道可能要跑路,早已经让衔月楼的三当家,把家眷安顿到了其他地方,能带走的家产也已经转移,方才兵马一来,干净利索的就跑了。 至于镇上几百门徒,都是收银子教功夫的外门徒弟,放在白粟镇撑场面,以免官府提前起疑。现在官兵打过来,聪明的都知道远走高飞江湖再见;不知道跑的,那只能说不适合混江湖。 冲出白粟镇后,黄钰龙回头看去,见衔月巷附近满是火光,门徒已经和官兵打起来,并没有大队人马追来,才来得及喘上一口气: “白大人,方才那女子,绝对是蟾宫神女,我不会认错。难不成平天教已经暗中受了招安?” 萧士晨提着黑布包裹的长兵走在身侧,摇头道: “不可能。平天教是江湖霸主,出了名的骨头硬,以前弹尽粮绝的时候都没受招安,如今势力这么大,平天教主凭什么不战而降?” 白司命走在前面,脸色阴沉至际,心中觉得萧士晨的看法没错,平天教可能没问题。 但邬王已经走投无路,轻信任何人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白司命暗暗斟酌,觉得直接回伏龙洞风险有点大,开口道: “消息不知从何处走漏,已经被官兵发现行踪,短时间不敢回王爷近前。我等先去铁河山庄招揽人手,实在不行,就自己冲关逃出邬州。” 黄钰龙没有多说,一行三人在山岭中飞速行进。 但刚走出不过几里路,穿过一片竹海之时,白司命脚步却猛然一顿,抬起手来。 后方两人,当即屏息凝气,顿在了原地。 沙沙沙—— 徐徐夜风,吹过覆盖几座山岭的青色竹海,发出浪潮般的细密声响。 竹林中光线阴暗,除开几声鸟虫啼鸣,瞧不见任何活物,寂静的犹如一片死地。 黄钰龙提着黄布包裹的短兵,靠在了萧士呈背后,低声询问: “有动静?” 白司命手持折扇,仔细聆听竹海深处的动静,而后把目光望向了竹林侧面的昏暗之处,眉锋紧锁仔细打量。 嚓~嚓~…… 很快,靴子踩过竹叶的细微声响,从阴暗竹林深处传来。 脚步不紧不慢,仅听声音便能感觉到那份从容随意,就好似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走向被捕兽夹困住的猎物。 黄钰龙和萧士晨脸色微变,无声转首,看向竹林深处。 月光从竹叶缝隙间穿过,在地面投下时明时暗的倒影,更远处则是看不到尽头的昏暗和死寂。 轻微脚步,便是从昏暗中响起,随着三人瞩目,一道人影慢慢浮现出轮廓。 人影身材颇高,身着黑绿色的长袍,腰后悬佩刀,手里还提着一杆黑布包裹的长兵。 随着人影走近,借着阴暗月光,可见来人剑眉星目,长得十分俊郎,腰侧挂着腰牌,刻着一个‘捕’字! 虽然孤身一人,看起来势单力薄,但那双眸子却平淡到不带半点情绪,就好似刚从地府走出,来此勾魂索命的冷面阎罗。 嚓、擦~ 脚步虽轻,却步步扣在三人心头。 白司命看出对方气势不俗,不敢掉以轻心,以折扇轻敲掌心,率先开口道: “大人就一个人过来?” 夜惊堂不紧不慢走到十丈外,打量着落单的三个匪首: “我是差人,怎么可能一个人出门办事。” 踏踏~~ 竹海左右再度出现动静,两道鬼魅身影在竹林中飞速穿行,停在了十丈开外,一人持长枪,一人持剑。 白司命余光打量一眼: “就三个?” 夜惊堂慢条斯理解开包裹鸣龙枪的黑布,语气平淡: “后面还有五百多官兵。” “……” 白司命感觉自己这问题是有点傻,官府啥都缺,就是不缺援兵。 在这里遭遇,和对方交手被拖住,他们三人必死无疑。 为此白司命放弃了硬拼的打算,折扇在手中轻敲了两下,开口道: “各谋生路,走一个是一个。” 黄钰龙没有言语,注意着周边三人动向,解开了黄布长条,露出一把大刀,刀背带有九个铜环。 萧士晨靠在黄钰龙背后,解下枪套,露出一杆长七尺的双头枪,横持在手中。 嗡~~~ 夜惊堂站在原地,单手起枪,指向白司命,作为的抓贼的一方,半点不急着抢攻,等着对方先动手。 白司命显拖不起,余光扫视三名捕快身位后,右脚微微一拧。 擦—— 鞋尖踢入泥土,直接在落叶地中蹦出一个椭圆凹坑,泥土飞溅,身形同时后撤。 萧士晨和黄钰龙不用提醒,就跟着白司命往后方奔逃。 哗啦啦—— 铺天盖地的泥土碎叶,遮蔽了前方视野。 按照常理,夜惊堂应该跃起或腾挪,躲开飞散砂石再追击。 但让三人没料到是,白司命动手的同时,死寂竹林就传出一声闷响。 轰! 夜惊堂浑身微震,单手持枪尾,右臂一收一放,一式青龙献爪,便脱手刺出。 咻—— 过丈长枪犹如被八牛弩射出的巨箭,带着骇人破风尖啸,在满地落叶上拉清出一条黑土长槽。 迎面而来的漫天泥土,触及枪锋就被气劲裹挟化为漩涡,硬生生半空搅出一个圆形空洞。 呛啷—— 同一时间,刀锋出鞘的清脆响声刺破竹海。 夜惊堂掷出鸣龙枪的同一时刻,左手螭龙刀已经出鞘,在昏暗竹林中带出一抹璀璨白芒,几乎是跟着枪尾斩向前方三人。 瞧见此骇人威势,三人眼底皆闪过惊愕。 白司命武艺最高,身法自然最快,飞身后撤根本不做停留,只是把手中折扇掷出,撞向激射而来的枪锋。 萧士晨武艺连崩山虎王晨景都不如,速度最慢,这忽如其来一枪直击胸腹,连躲闪都显得仓促,后面还跟着快若奔雷的一刀,下一刻必然是被瞬杀,直接心如死灰。 不过黄钰龙终究是邬州四大派的掌门之一,反应要迅猛很多,本来已经能跟随白司命撤开,但瞧见兄弟即将葬身刀下,猛然顿住身形,手中九环刀上抬,劈向了鸣龙枪。 势不可挡的长枪,半空刺中白司命的折扇,折扇当空炸裂粉碎,余势不减刺向萧士晨心门。 黄钰龙全力一刀,硬生生劈的鸣龙枪上抬,往半空激射而去。 而夜惊堂身随枪走,在黄钰龙出刀的瞬间,撞入两人身前,左手持刀斩向黄钰龙腰腹。 萧士晨和黄钰龙配合极好,见黄钰龙帮忙解围,抬起双头枪横在黄钰龙腰侧,想为其格挡。 但萧士晨显然低估了彼此差距。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爆响。 快若奔雷的一刀劈在双头枪上,气劲爆发瞬间,直接震裂了萧士晨的左手虎口。 难以抗衡的巨力压来,萧士晨左臂连一瞬都没撑住,致使枪头后移,砸在了黄钰龙腰腹。 嘭! 八步狂刀环环相扣,夜惊堂一刀出手,刀柄已经送入右手,顺势以刀尖前刺,扎向萧士晨左胸! 噗—— 黄钰龙反应奇快,一刀磕飞鸣龙枪,腰腹被枪杆砸中之时,手中九环刀也顺势劈下,拦住夜惊堂的长刀。 九环刀是重刀,虽然没君山刀那么夸张,但也重达十六斤,刀背九个铜环算配重增加劈砍力。 铛—— 双刃相接,夜惊堂脚下落叶瞬间被气劲震开,出现一个圆形空地。 “喝!” 黄钰龙浑身肌肉高耸,想要下压刀锋把夜惊堂摁住,让萧士晨补刀。 但劈砍卸力的瞬间,夜惊堂就已经一触即收,飞身后撤落在了三丈之外。 踏—— 黄钰龙压了个空,当即收刀竖在身前,盯着夜惊堂的动作,眼底闪过震惊之色。 夜惊堂左手负后站在竹林中,右手持刀斜指地面,银色刀锋的顶端,染着两寸猩红。 因为刀不沾血,猩红又往刀尖汇聚,化为一滴血珠,落在了干枯竹叶之上。 滴答~ 在半空中转了数圈的鸣龙枪,片刻后才从高空落下,插在了距离不远的地面上。 嚓—— 裴湘君和骆凝同时从十丈外近身,还没来得及出手,夜惊堂就一触即收退开了,当下也停在三丈外,捡起了鸣龙枪,小心戒备。 滴答~ 滴答~ 从刀尖滚落的血珠,成了死寂竹林里唯一的声响。 黄钰龙全神贯注盯着夜惊堂,发现夜惊堂没有再度抢攻,才用余光看向身侧。 萧士晨完全招架不住夜惊堂,心弦绷到极限,连痛觉都被忽视,只是死死望着前方的持刀男子。 发现气氛不对,萧士晨才惊觉不妙,而后胸腹便传来钻心剧痛。 低头看去,一道伤口出现在左胸,贯体而入两寸有余,恰到好处的在心脏附近的血管上开了个小口。 随着剧烈的心跳,血液涌入腹脏,伤口血如泉涌,胸口也慢慢化为乌红。 “咳——” 萧士晨眼底满是茫然和难以置信,闷咳一声后,持枪跪倒在了竹林里,双眸血红瞪着夜惊堂: “好快的刀!” 两人后方的白司命,头也不回远遁而去。 夜惊堂还得靠跟踪白司命找邬王老巢,自然没阻拦,收回目光望向跪倒在地的萧士晨: “这一刀留了手,现在还有得救,再过半刻钟就不一定了。” 说着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王神医亲手配的安宫丸,吃下去就能活命,带我去找邬王,此物可以给你。” 萧士晨瞧见药瓶,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异彩。 但萧士晨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近两年帮邬王抓了四百多人试药,大半都死了,再怎么配合也是凌迟,求饶无非晚死几天,慢慢又把心念压了下去。 黄钰龙瞧见这毒蛇吐信般的狠辣刀法,就知道今天大概率走不掉了,咬了咬牙,眼神逐渐化为凶悍。 夜惊堂微微皱眉,把药收了起来,提刀上前。 踏踏—— 萧士晨咬了咬牙,把双头枪丢给黄钰龙,怒声道: “走!” 话落萧士晨猛然弹起,赤手空拳扑向夜惊堂。 裴湘君见状毫不迟疑前踏,一枪直刺,以奔雷之势直接贯入萧士晨腰侧。 噗—— 骆凝则往后方穿插,断掉黄钰龙退路。 黄钰龙知道被三人合围,根本没脱身的可能,接住双头枪,同时把九环刀丢出。 叮叮当当—— 九环刀在半空飞旋,九枚铜环碰撞刀身,发出刺耳脆响。 夜惊堂提刀不紧不慢上前,本想躲开飞旋的刀锋,不过心中一动,在九环刀擦肩而过之时,又抓住了刀柄。 啪。 飞旋九环刀在半空骤停,螭龙刀也在此时收刀归鞘。 黄钰龙握住双头枪,脸色化为涨红,肩背肌肉几乎撑破衣袍,眼神嗜血而凶悍: “杀一个赚一个,老二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萧士晨摔在地上,死死抱住贯入身体的枪头,大口咳血,并无回应。 夜惊堂右手提着十六斤的重刀,挽了个刀花,发出哗啦轻响: “你可能死的比他快。” 黄钰龙衣袍鼓胀,眼神带着悍不畏死的狂热: “都一样!” 夜惊堂没有多言,步伐越来越快,直至距离三丈后,双脚重踏地面,身形撞出,双手握刀绕至后方。 轰—— 竹林霎时间气劲四溢。 黄钰龙双目血红,大步向前持枪直刺夜惊堂咽喉,不曾想夜惊堂用九环刀,比他快太多,起手一瞬,刀锋就劈在了枪头上。 挡! 金铁交击,火星四溅。 黄钰龙瞧见‘躬背弹刀’的起手,瞬间反应过来是‘屠龙令’。 但接招才发现为时已晚,难以抗衡的巨力瞬间砸开了双头枪,震的他左手差点没抓住枪杆。 “喝——” 夜惊堂双手持重刀,一刀落后,身形随惯性旋转一周,在黄钰龙拉回双头枪的瞬间,势大力沉的一刀便再度劈下。 铛—— 黄钰龙大步后撤,面对已经劈来的刀锋,只能抬枪横挡,而后竹林中便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重刀劈在枪杆上,哪怕不是君山刀,力量也比八步狂刀大太多。 黄钰龙接力瞬间,脚下泥土便被踩出两个圆坑,双腿没入泥土直至膝盖。 夜惊堂一刀落再度旋身,双手轮着大刀,从下往上劈出。 黄钰龙被钉入泥土,还没来得及拔出身体,只能横枪下压借力脱困,结果不出意外的力道借大了。 嘭! 在后方断退路的骆凝,只见身体刚刚下沉两尺的黄钰龙,直接来了个旱地拔葱。 壮硕身躯被一刀劈的从地面拔出,往后横飞而出,瞬间撞到了数棵青竹。 哗啦啦—— 漫天竹叶飞散而下,一道让无数江湖刀客头皮发麻的声音,也在竹林间响起。 呼~ 呼~呼~…… 月色之下,一道圆形刀光,出现在了竹林之间。 雪亮刀光如风卷残云般扫过竹林,沿途落叶触及刀光便被搅碎,又被刀风裹挟飞向周边。 随着刀锋速度越来越快,气劲在数次运刀之中不停累积,很快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黄钰龙被劈飞出去,刚刚落地弹起站稳,夜惊堂就飞身跃起,被催动到极致的九环刀,当头再度落下。 轰隆—— 黄钰龙抬枪仓促格挡,双头枪也算名兵够结实,并未被劈断,但人根本扛不住九环刀中蕴含的浩瀚气劲。 黄钰龙接刀瞬间,枪杆就出现弯曲,双臂袖袍被震碎,嘴里直接咳出一口血水。 “咳——” 整个人就如同被长棍击打的马球,斜着往地面砸去,后背陷入泥土,在竹林中擦出一条数丈长的凹槽,铲断了十余颗青竹。 哗啦啦—— 夜惊堂双手挥舞九环刀,一刀过后气劲宣泄殆尽,为此在追逐的途中,又旋身转了几圈儿加强刀势。 呼呼~ 黄钰龙出枪就被撞开,硬接完全站不住,也是被打出了火气,眼见刀锋再度压来,浑身猛震,不管不顾一枪直刺夜惊堂躯干。 飒—— 这一下力道极大,显然是衔月楼的杀招。 夜惊堂眼见对方想换命,控制身位拉开距离,一刀再度劈在了枪锋之上。 铛—— 结果不曾想这黄钰龙还真藏了点东西,此招裹挟的气劲大到匪夷所思。 双刃相接,一式崩枪和九环刀对碰,竟是直接在刀刃上崩出了个豁口。 夜惊堂双手虎口传来刺痛,当下直接松开了刀柄。 而黄钰龙全力以赴硬碰硬,显然也不好受,双头枪的枪头当场撞断,枪杆也被砸向地面。 眼见崩飞了对方兵刃,黄钰龙直接转枪,以双头枪的另一头,施展劈枪式,劈向夜惊堂头顶。 飒—— 这双头枪一崩一劈,算是衔月楼的压箱底的杀招,只要崩开对方兵刃,就是一击致命。 但可惜的是,夜惊堂的九环刀不是被崩飞的,而是自己松的手。 呛啷—— 在黄钰龙转枪的同时,面前闪过了一道寒光。 劈枪落下,砸在了猝然出鞘的长刀上。 夜惊堂左手持刀防住劈枪,从黄钰龙身侧一闪而过,停步时已经到了后方三丈外。 嚓擦~ 咔。 刀锋归鞘,竹海重新恢复宁静,只剩下漫天竹叶雨。 沙沙…… 黄钰龙双手握枪,保持劈枪下落的姿势,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地面。 待背后脚步声响起,眼睛才动了动,抬手摸向左侧脖颈。 不出所料,入手一片湿热。 扑通—— 黄钰龙跪倒在地上,血水从指缝间渗出,转头看向黑衣背影,嘴唇动了动,但没能发出声音,摇晃两下后,往前扑倒在了竹林里…… 第187章 空山魅影(二合一) 第187章 空山魅影(二合一) 短暂搏杀过后,竹海中心地带无数青竹被刀风损毁,露出了一个露天空地,四处都是断竹碎叶。 沙沙沙~~ 竹叶雨随风飘散,逐渐盖住了黄钰龙的尸体。 不远处,裴湘君手持长枪,摁住浑身是血的萧士晨。 夜惊堂半蹲在跟前,再次取出药瓶: “再不吃真来不及了。你只是二把手,以前必须听掌门的安排,不是主谋。如今你老大已经死了,罪全由他扛着,我不说让你无罪脱身,至少也能让伱免去一死。你才四十多,少说还有三十年活头,为邬王赴死,何必?” “咳……” 萧士晨不停闷咳出血水,望着已经断气的黄钰龙,沙哑道: “你该去追白司命,江湖人皆是墙头草,邬王岂会把藏身之所告知我等,咳……要杀就杀,老子早够本了……咳……” 夜惊堂皱了皱眉,抬手送走了萧士晨,站起身来看向竹海深处。 骆凝提着佩剑来到跟前,正想说话,却见夜惊堂双手虎口有血丝,连忙握住夜惊堂的手查看。 裴湘君从腰后取出金疮药递给夜惊堂,表情很是不悦: “好好的大枪不用,非要拿把刀去‘单刀近枪’,你在想什么?” 夜惊堂并未受伤,只是虎口被震破皮了,握了握五指摇头道: “想试下屠龙令厉不厉害罢了,什么破刀法,一点都不好使,差点把我转迷糊。” 骆凝拿出手绢,帮夜惊堂擦拭双手,蹙眉道: “你要是用君山台的百斤重刀,黄钰龙别说崩枪停刀,第一下就得被磕飞兵刃,明明是你兵器不对……” 裴湘君见骆凝高手气态十足说夜惊堂的不是,打岔道: “凝儿,你刚才反复横跳,跳了三十多次,是什么招式?迷魂阵?” ?! 骆凝话语戛然而止,望向冷嘲热讽的三娘: “什么迷魂阵?我那是九宫步!” “九宫步可是贴身步法,有离对手四五丈用的?” “我拿一把软剑,不找机会偷袭,难不成和他一样冲正面?你还用大枪的,从头到尾就戳了一下……呜~!” 骆凝正眼神恼火和奚落她的三娘吵嘴,结果话到一半,面前忽然出现一张俊美脸颊。 而后红唇就传来温热,把话语堵了个严严实实。 “咦~” 裴湘君瞧见狐媚子被抱着啃,迅速偏过头去。 骆凝被被夜惊堂偷袭,气的不轻,抬手就在肩膀上打了下,把脸颊偏开: “小贼,你拉偏架是吧?她说我你不吱声,我说她你堵我嘴?” 夜惊堂把鸣龙枪拿过来,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 “我就是想占便宜,怎么能说我拉偏架。快走吧,去追白司命。” 骆凝感觉夜惊堂就是在拉偏架,但正事儿要紧,也不好多说,收起剑气冲冲走在了前面。 裴湘君把和身材完全不匹配的长枪扛在肩膀上,行走间稍作回想: “对了,刚才忽然来了官兵,出来后又马不停蹄跑来追杀,忘记和你们说了。我在房顶盯梢的时候,看到邬王的亲信过来,后面好像还有个人跟踪。” 夜惊堂把霸王枪接过来,两杆枪一起抗在了肩膀上: “跟踪?什么人?” “不清楚,轻功非常厉害,洞察力也惊人,发现有人在衔月巷附近盯梢,就直接跑了。而后不久,后面又有个白衣女人来了镇子,看起来在追前面轻功高手……” 骆凝放慢脚步,询问道: “什么样的女人?” “不清楚,距离太远,只看清戴着帷帽,穿着一身白裙子,轻功肯定在我之上……” 夜惊堂仅听这些,自然摸不清身份立场,不过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来判断,能追击跟踪白司命的人,大概率还是邬王那边的人。 夜惊堂斟酌片刻后,先把此事记下,相伴离开了竹海,追向白司命离开的方向…… —— 残影遮月,深山密林间枯藤老树盘结,时而传出几声不明兽嚎: “嗷呜~~” 鸟鸟展开双翼,在夜空之上盘旋,黑亮亮的双瞳,倒映着方圆数里的山野,锁定着树林间飞速远遁的人影。 身着文袍的白司命,以惊人身法在山岭之间如履平地前行,速度极快,却没有半点声音,偶尔还会轻飘飘跃上树梢,仔细打量后方的风吹草动,可谓谨慎至极。 但武人再谨慎,也很难在夜间注意到一只在高空盘旋的飞鸟。 发现后方的黑衙阎王被黄钰龙等人拖住,并未追上来,白司命不再顾忌隐匿,开始在山岭间全速飞驰。 唰唰唰~ 动静虽小,但如此全力飞驰,还是在深山老林里,带出一排晃动的树冠枝叶,往西北方延伸,犹如猛兽在林中穿行。 鸟鸟在高空尾随,如此追出几座山岭后,忽然发现一座山顶上,有个黑影站在制高点眺望山野。 白司命带起的动静不大,但仔细看又很醒目,黑影很快锁定了白司命的位置,而后悄悄摸摸跟在了后面。 鸟鸟在高空歪头,正疑惑之际,又发现一道白影子,以惊人速度从视野之外飘了过来,追向了两人。 三人相隔很远距离,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在山岭间穿行。 最后方的白衣女人,不停拉近距离,摸到一处山崖上后,黑影有所察觉,调头就往远处狂奔。 而白衣女人同时爆发,自山崖上一跃而下。 飒—— 然后山野间就开始草木横飞,黑白两道影子,如同猫逐鼠般乱窜。 在前方逃遁的白司命,听见动静明显警觉,没有半分停留朝远方飞遁而去。 鸟鸟满脑袋问号,因为目标明确,也没搭理乱窜的两个外人,继续追向了白司命…… —— 夜色已深。 深山老林中,一行三人无声无息前行,夜惊堂仔细观察着地面的蛛丝马迹,判断白司命逃遁的方向。 但顶尖高手逃遁,能留下的足迹微不可见,想要追上白司命,还得靠当斥候的鸟鸟,三人在山中慢慢行走,更多是在休息调理,等着鸟鸟回来报告目标所在位置。 如此前行了两刻钟后,未曾瞧见鸟鸟折返或者发信号,夜惊堂倒是耳根微动,看向了前方的崇山峻岭。 裴湘君压低气息,往深山眺望: “有情况?” 夜惊堂站起身来,飞身跃上一颗大树顶端,看向山野深处: “山里面好像有人在打架,动静挺大。” “白司命和其他人打起来了?” “有可能。” 现在朝廷过来追缉邬王的人,不止夜惊堂一个。 邬王谋逆逃遁,能第一个发现、擒获,是足以加官进爵的大功劳,各地捕头乃至官府高手,近几天都在往邬州赶。 万一其他在山中搜寻踪迹的人,撞见白司命起了冲突,他到嘴的鸭子可能就直接飞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没有迟疑,开始朝着深山快速行进;骆凝和裴湘君也各自起身,跟在了后面…… ———— 流云遮住了圆月,深山老林暗了下来,只剩下暗淡星光。 山岭深处,一片松树林中。 黄褐色松针,在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地面很滑,踩上去也会会发出轻响。 身着雪色长裙的女人,带着白纱帷帽,在昏暗松树林中缓步前行,绣着梅花瓣的白鞋,踩在松针之上,似乎没有任何重量,没带起半点动静。 白衣女人手持一把长剑,剑长三尺三寸,四面剑刃光亮如镜面,护手处是阴阳鱼的造型,名字挺特殊,叫‘合欢’,取自阴阳合欢之意,为十大名剑中的探花剑。 排名这么高,并非说这把剑材质工艺有多特殊。 就如同鸣龙枪一般,鸣龙枪的材质工艺不输十大名枪,但在江湖上的名气,可能连前百都排不进去。 毕竟名兵的江湖地位,看的从来不是质量,而是用兵器的人和过往战绩。 此剑能位列前三甲,是因为其是玉虚山祖师爷的佩剑,而如今则落于八魁前三、江湖明面上最强的女人之手。 松树林中看起平静如常,但如果光线充足凑近仔细看,能发现不少松树上,残留着细如发丝的黑针,些许树干上还留有剑痕。 白衣女人衣裙随着幽幽夜风飘动,目光在树林中搜索良久后,停下脚步开口: “出来吧,你中了我一掌,再撑下去会死的。” 颇为成熟的御姐音,淡雅轻柔不疾不徐,却又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散漫,听起来亦正亦邪,让人难分善恶。 随着白衣女人开口,密林深处也传来一道女子嗓音,怒火中烧: “妖女,你中了我的烂骨针,南魏的王神医都救不了。现在把剑丢了求饶,我给你一条活路,再追我,咱们一起死!” 白衣女人转身走向声音来源,轻叹道: “这话你已经说过七八次了,什么焚心针、断经散,每次都说无药可救……” “我是不想杀人,对你留了手!你这妖女从去年追到今年,从大梁西海追到这里,你烦不烦?你再追,我给你下春药,把你丢青楼里面……” 叮~ 一根细如发丝的飞针,无声无息从阴暗处飞来,没有任何征兆,但接近之时,还是被合欢剑扫开。 白衣女人在松林间闲庭信步,看向深处的一颗树冠: “哦~?你还有春药?我倒是真想试试威力如何,别又是那种市面上的便宜货,连点感觉都没有……” “呸!你这妖女,你别逼我,再敢往前一步,我就破杀戒了!” 白衣女人脚步不停:“你撑不住了。把鸣龙图交出来,我让你活着离开……” “我没有鸣龙图,都给你说了一百遍了!你要找鸣龙图,去找蒋札虎,你追我作甚?” “我本来是去找蒋札虎,结果先碰上你了。你是北梁‘盗圣’,这些年逛遍两国无数豪门,手上应该不止一张图吧?” 北梁江湖和大魏区别挺大,大魏都是传统武夫,江湖上被尊为‘圣人’的人,只有山上二圣。 而北梁比较尊崇奇人异士,江湖上不走寻常路的武人地位也很高,世面盛行的毒药、暗器,乃至望远镜、桂花皂等物件,全是北梁人出来的,‘毒圣’‘医圣’‘盗圣’等称号一大堆。 但无论数量多少,敢冠以‘圣’字的人,一行之中只能有一个。 被白衣女人点出身份,树林中的人并不自傲,反而怒声道: “你才是贼!我从来没偷过东西……” “你这么好的轻功,天天往豪门大户书房密室钻,又不偷东西,那你在找什么?” “我只是偷学武功秘籍。” “燕王府也有武功秘籍?前几年燕王府失窃,燕王没有声张,只是暗中追查你的下落……” “燕王府的案子不是我干的!江湖上那么多飞贼,偷了东西就把事情往我头上扣,我解释你们又不信……” “无翅鸮连陆截云三成本事都没学到,偷了本轻功心得就吓得不敢回燕州,没这胆量和本事。这世上只有你能不声不响摸进燕王书房……” 哗啦—— 两人说了不过几句话,前方的松树之上,忽然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 继而一道黑影从树冠上掉落,摔在了满地松针之上。 扑通—— 黑影身着夜行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落地后想翻身而起,却又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 “咳……” 白衣女人提着剑缓步走到十丈外: “每次我距离你尚有半里,你就能有所察觉,提前逃遁,说没练过明神图,我不信。” 黑衣人躺在地上,瞪着面前的狗皮膏药,怒声道: “我天生耳目过人也有错?我不偷不抢在江湖游历,和你这妖女无冤无仇,你阴魂不散屡次对我出手……” 白衣女人倒持长剑负于身后: “我若想杀你,你早死了。我急需鸣龙图,你手里有,我就必须拿走。你交出来,我放你走,还会补偿你一份大机缘。如果不交……我也不想当个坏女人,但为了徒弟没办法。” 黑衣人瞧见对方走来,咬了咬牙,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敢过来,我马上自尽!” 白衣女人闲庭信步,有视无睹: “你自尽,又妨碍不了我趁热搜身。” “我没有鸣龙图,但知道下落,我一死,你别想再找到!” 白衣女人脚步稍微顿了下,而后又往前走去: “你这么机灵,岂会自尽,告诉我鸣龙图下落,也免得受苦……” “你……” 黑衣人眼神悲愤,无可奈何之下,直接用匕首刺向脖子。 飒—— 白衣女人见此身形骤然加速,想要制止,但刚冲过黑衣人掉落的松树,脚下就传来: 嘭~ 柔软松针之间爆出一片白雾,瞬间吞没了从上方经过的白衣女人。 黑衣人匕首自然没刺进脖子,眼底的悲愤绝望烟消云散,迅速从地上翻身弹起。 白衣女子并未惊慌失措,只是停住脚步,低头打量: “这次又是什么?春药?” “你想得美!” 黑衣人握着匕首护在身前,冷声道: “这是血凝散,我压箱底的独门秘药,必死无疑,气血走的越快死的越快,你最好别乱动。” 白衣女人感觉了下,微微颔首: “这次确实挺厉害,估摸要逼一刻钟毒。” 黑衣人不太相信这话,但又知道这妖女的可怕,右手滑出三根黑针,缓步上前想给这妖女再补几下。 嚓~ 白衣女人仪态淡定而从容,把剑插在地上,从腰后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酒葫芦,打开塞子,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还颇为客气的道: “沙洲产的‘烈女愁’,又号仙人跪,江湖上最好的酒,要不要来一口?” 黑衣人闻到酒香,眼底闪过惊疑: “中了血凝散,你还敢喝酒?嫌死的不够快?” “今朝有酒今朝醉。” 白衣女人抿了口烈酒后,把小酒葫芦挂回腰间: “人活一世,便是为了享乐,为了活命把乐趣抛下,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 黑衣人感觉这妖女过于淡定,实在不敢贸然近身,放弃了补针的想法,转身踉踉跄跄朝着山岭深处跑去。 “让你先跑一刻钟,待会再见。” 白衣女人气态闲散,目送黑衣人远去,直至身影彻底消失,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取出一张手帕垫在地上,腰背笔直盘坐,双手掐子午诀,而后衣裙和帷帽薄纱,便无风而动,额头浮现细密汗珠…… ——— 夜惊堂听到的细微动静,往山岭间快步前行,不久后便来到了一座山岭后方的石崖下。 石崖下方的树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犹如被象群碾过一般。 夜惊堂瞧见此景,便知道交手之人武艺很高,略微抬起手来,让三娘和凝儿止步。 裴湘君仔细打量满地狼藉的树林,发现地面乃至树干上,插着几根不显眼的细针,还有不少五颜六色的粉末,提醒道: “当心,有毒药。” 夜惊堂也发现了这点,小心翼翼退出可能存在毒气的丛林,正想言语,却听到两里开外的一片松树林里,传来: 哗啦—— 树枝断裂的声音。 虽然距离挺远,但山野间死寂无声,听起来异常明显。 三人眉头同时一皱,望向了远处的松树林。 夜惊堂知道交手之人还在,没有言语,按着刀无声无息往松树林摸去。 裴湘君和骆凝无需沟通,便左右分开,保持一定距离跟随。 夜惊堂无声无息来到松树林外围,运用天合刀的法门,仔细感知内部情况。 松树林里已经没了动静。 夜惊堂估计对方武艺很高,怕三娘和凝儿的脚步提前暴露,就抬起手,让两人按兵不动,在松林外小心提防、准备驰援,他则靠着过人轻功,无声无息踩过松针,靠近侦查。 如此小心翼翼摸了一段距离,穿过数棵松树后,夜惊堂借着暗淡星光,看到了树林深处的场景: 一个身着白裙头戴帷帽的女人,在林间盘坐,身边插着把长剑,孤零零的并无外人。 三更半夜,深山老林,忽然出现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无声无息又带着股飘逸出尘的气息,很容易让人分不清是人是鬼还是仙。 ? 夜惊堂不确定对方死活,想了想按着刀柄缓慢靠近,距离尚有数十丈,就发现白衣女子的帷帽转动,望向了他这边。 夜惊堂动作一顿,察觉到对方武艺不凡,没有再靠近,按着刀柄保持距离,亮出腰牌: “黑衙办事。何人在林中鬼鬼祟祟?报上名来!” “……” 白衣女人在树林间略微打量,很快认出了这忽然摸过来的俊美官差,就是早上在湾水镇路见不平出声制止的黑衣公子。 对于这种谨记职责、正义感爆棚的捕快,白衣女人心底颇为赞赏,如果平时碰见,说不定还会聊几句。 但现在冒出来撞见她,她显然没兴趣攀谈。 以这俊美捕快的行事风格来看,发现不明身份的人在深山老林打坐,肯定要追根问底,不弄清楚她身份、籍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不会罢休,她却不能对尽职尽责的捕快动手。 而且北梁盗圣绝非泛泛之辈,虽然正面战力比她差十万八千里,但轻功、六识感知、暗器用毒的本事,属于超一流水准,乱七八糟的毒药很烦人。 今天的血凝散,确实是压箱底的烈性奇毒,虽说伤不到她根本,但限制她个把时辰问题不大。 若是让年轻后辈发现,她这天下间最强的女人,被人下药坐在这里逼毒,往日累积的无敌形象,还不得当场崩坏…… 综上所述,现在该走为上策。 白衣女人听见夜惊堂遥遥发问,没有任何回应,不紧不慢站起身来,拔出身边的佩剑,倒持负于身后,缓步走向树林深处,留给夜惊堂一个仙气十足的背影。 “站住!” 夜惊堂瞧见对方竟敢拒捕,眉头一皱,按刀前压: “依大魏律,拒不受捕者,格杀勿论,姑娘别玩火。” 飒—— 声音刚出,原本在林间缓行的白衣女子,就腾空而起,化为了左右横飞的白色残影,眨眼出去了十余丈。 堪称鬼魅的超凡身法,把夜惊堂确实惊了下,但他身法也不差。 瞧见官差不敢搭话直接跑的人,不是匪徒也必然不干净。 邬王可能藏在深山老林之中,白衣女人见官差就跑,夜惊堂自然默认为邬王余孽,当即飞身而起追了过去…… ———— 早上七点起床,中途不停,一直写到时候晚上11点40才写完,这码字速度,阿关已经绝望了。 本来一万字,修修改改就剩六千了or2 第188章 璇玑真人 第188章 璇玑真人 嘭嘭—— 松树林间,两声爆响几乎同时传出。 原本死寂的山林在顷刻间掀起横风气浪,无数松针被两道人影衣袍带起。 白衣女子压着乱七八糟的奇毒,身法依旧快的惊人,脚点树干来回闪烁,不过刹那已经远遁数丈。 她本以为后方这俊俏官差,瞧见她起手的动作就会被镇住。 但背后这年轻捕快的实力,着实出乎她意料,刚飞身闪出不远,后方的年轻捕快便以惊人速度压来,转瞬间把距离拉到了两三丈的程度。 飒—— 白衣女人衣裙随风而动,飞驰间回眸一顾,瞧见那张专注到极致的俊美脸庞,心头颇为意外,再次踩到树干之时,修长双腿弯曲,而后猛然绷直: 轰—— 腰粗的松树,在巨力之下剧烈震颤! 爆响声中,白衣女子破空而出,衣袍带起破风劲响。 身形所过之处,地面落叶松针全数被横风卷飞,远看去就好似一条白龙猝然出世,从松林之间横穿而过,刹那间便到了松林边缘。 ?! 夜惊堂饶是心理素质过硬,也被这匪夷所思的爆发力惊了下,知道此女武艺远比他想象的要高太多,飞驰中落地急停,在松软林地间铲除一条长槽。 嚓—— 瞬间拉开距离远去的白衣女人,恢复仙气飘飘的身姿,在树冠上方起落,远去时还回头看了眼。 虽然面纱遮挡瞧不见面容,但夜惊堂依旧能感觉到女子调侃之意,就好似在对他说——还追吗? 夜惊堂不知对方底细,强行追这种深不可测的对手风险过大,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眉头紧锁猜测着对方身份。 银月之下,白衣幽魂般的帷帽女子起起落落,很快到了视野尽头 夜惊堂见对方没有杀回来,便想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但还没转身,忽然听见远方传来: 哗啦啦~ 仔细看去,却见一里开外,方才还仙气飘飘的白衣女人,脚蹬树干时身体踉跄了下,而后就是一脚踩空,转着圈儿掉了下去,传出一阵枝叶被压断的声响,不见了踪影。 ?? 夜惊堂转身的动作一顿,微微皱眉,有点莫名其妙。 在原地等待片刻后,远处不见有动静,后方倒是传来两道轻微脚步。 裴湘君走在骆凝身侧,注意着阴暗松林的风吹草动,询问道: “刚才怎么回事?遇上了什么人?” “不清楚,好像遇到了个厉害高手……” 夜惊堂也不知该说对方厉害,还是又菜又爱装,在原地等待片刻后,不见白衣女人再度出现,就开口道: “你们保持距离小心戒备,我过去看看。” 骆凝把鸣龙枪丢给夜惊堂,和裴湘君一起保持距离跟在了远处,注意后方的动静。 夜惊堂没有鸟鸟当侦察兵,怕被这来历不明的女人埋伏,步步为营走的很小心。 约莫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穿过崎岖山林,来到了女人掉落位置的附近。 借着星月光辉看去,树林中的灌木从,被压出了一个小坑,里面躺着一道白影子,旁边树枝上还挂着个帷帽,雪亮佩剑则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夜惊堂提着鸣龙枪,来到十丈外谨慎打量,可见身着雪色白裙的女子,侧躺在灌木丛间,无声无息,只能看到及臀长发和腰腿肩背,看不到脸颊。 “喂?” 夜惊堂呼唤一声,女人却没有任何什么反应。 夜惊堂摸不清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取出了一根金针,自十丈外屈指轻抬。 咻~ 细如发丝的‘离魂针’破空而去。 夜惊堂不经常用暗器,距离十丈准头不敢保证,离魂针又带毒,力道掌控不好扎太深,刺破腹脏动脉可能出人命。 为此这一针,瞄的是白衣女人背后目标很大好命中,扎针又比较安全的部位。 虽然距离很远看不太清,但从金针轨迹来看,还是准确无误命中了。 离魂针是王神医研制的大杀器,仇天合中了都得当场跪下,八大魁可能有办法逼出金针,但不可能中了和没事儿人一样。 夜惊堂等待稍许,见女人还是没动静,就按着刀绕到侧面,看向女子脸颊。 月光之下,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侧躺在被压出来的树窝之中,闭着眸子,红润双唇很是平静,白皙脸颊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酡红,看起来就好似一时贪杯,随意躺在花草之间小息。 女人长发本来应该是盘在头上,但掉下来时散开了,几缕墨黑秀发略微遮挡脸颊,远山黛眉给人眉目如画之感,容貌十分精致,但气质并不温柔淑雅。 哪怕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自然流露的神态,还是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生死看淡的奇怪感觉…… 夜惊堂遥遥打量几眼,呼吸声都听不到,感觉已经凉了,便走到附近,用鸣龙枪的尾端,在女人肩膀上戳了戳: “喂?” 女人依旧没反应。 夜惊堂见此,把枪插在地上,左手手按刀柄来到跟前,右手去摸女子的手腕。 结果手刚伸到半途,女人就睁开了一双桃花眸! 澄澈眼瞳灿若星辰,虽然不言不语,却能让人明白意思——敢用针扎我,你惹大事了! 哗~ 夜惊堂瞬间退开几步,与女人对视,正想言语,就发现女人又闭上眼睛,而后就出现了呼吸声,气息不稳,听起来受的伤不轻。 夜惊堂等待片刻,女人彻底没了反应,正迟疑之际,便听到一声: 唰—— 余光看去,捕快打扮的凝儿,从林间飞驰而来,跑向陷入昏迷的女人。 夜惊堂连忙把骆凝拦住: “当心!你做什么?” 骆凝瞧见白衣女人死透了的样子,明显慌了阵脚: “伱把她怎么了?” 夜惊堂瞧见骆凝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认识她?” 骆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快步来到跟前,检查女人鼻息和脉搏,发现中了一堆毒药,还没死,连忙取出白皇丹,塞进女人嘴里,还拍了拍脸蛋呼唤: “水水?……” 裴湘君提着枪来到背后,瞧见骆凝手忙脚乱抢救,有点疑惑: “惊堂,这是谁?” 夜惊堂本来也不清楚是谁,但这女人估计有武魁的实力,见到官差就跑,凝儿还如此在意…… 这不是平天教主还能是谁? 夜惊堂念及此处,心都凉了半截,连忙来到跟前,查看女子脉搏。 结果还没碰到手腕,手背就被骆凝拍了下。 啪~ 骆凝检查脉搏气息,发现情况很不对,焦急询问: “你对她下的什么药?” “我就用了根离魂针,没下药。” “扎哪儿的?” “扎……” 夜惊堂示意白衣女人的屁股。 ?! 骆凝眸子瞪大了几分,她很了解这疯女人的脾气,知道夜惊堂惹上大麻烦了,连忙抬手穿过白衣女人的腿弯,把她横抱起来: “快回镇子,她若是伤筋动骨,女王爷都保不住你。” 夜惊堂取出包裹长枪的布带,绑在两杆长枪上当做临时担架,询问道: “她到底是……” 骆凝把白衣女人趴着放在担架上,想了想又取出面巾,把自己的脸颊蒙得严严实实,还改变的嗓音: “这么厉害的女人,你猜不出是谁?” 裴湘君从旁边的树上拔出合欢剑打量,眼神微惊: “好像是璇玑真人……惊堂,你出手前就没问问?” 夜惊堂自然知道璇玑真人是谁,但他听说璇玑真人是得道高人,常年避世清修从不出山,而且过来时,朝廷也没说璇玑真人会来邬州,忽然在这里撞上,还被人打伤了,确实出乎意料。 夜惊堂和三娘一道抬起担架,往山外行走,摇头道: “我摸都没摸到她,是她自己一声不吭掉头就跑,然后就来了个平地摔……” 裴湘君眼神谨慎:“那肯定是受了伤,当心,这地方应该还有高手,能把璇玑真人打伤的人,绝非凡夫俗子。” 骆凝听到这里,也反应了过来,仔细观察周边山林: “来人是用毒的顶尖高手,能打伤她,我们仨加起来都不一定能走过一回合。” 夜惊堂半信半疑道:“她有这么厉害?” 裴湘君抬着担架走在前面,回应道: “八大魁里面的三鼎甲,百兵皆通无所不能,你以为是黄钰龙那样的小鱼小虾?” 夜惊堂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八大魁,虽然心里面知道很厉害,但瞧见璇玑真人半死不活的样子,以前幻想的无敌形象还是大打折扣。 不过想起笨笨和钰虎都又菜又爱玩,然后玩脱的样子,师尊这模样倒也不奇怪,实属一脉相承了。 夜惊堂见骆凝满眼焦急担忧,又询问道: “凝儿,你和她很熟?” 骆凝走在担架旁边,就好似战地女护士,握着璇玑真人的手腕,时刻观察情况,小声回应: “我以前游历江湖,去平天教之前,先到了凃州玉虚山。当时认识了璇玑真人,在青萍观住了一段时间,她本来想让我留在青萍观,但最后……” 夜惊堂见骆凝欲言又止,询问道: “最后怎么了?” 骆凝说起这些江湖旧事,眼底有点复杂。 当年她为了报仇浪迹江湖,在青萍观落脚过一段时间,和璇玑真人关系很好,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也曾考虑过拜入玉虚山。 但玉虚山被朝廷推崇,掌教吕太清被授予‘国师’之名,本质上和江湖已经划清了界限,做任何事都得考虑朝廷的意思。她若是拜入门中,以后很难在快意恩仇,所以很是纠结。 恰好那段时间遇上了刚冒头的薛白锦,薛白锦是平天教反贼,答应会传授她武艺,帮她灭千佛寺也没啥顾忌,两个人可谓一见如故。 和平天教扯上关系,就注定得和朝廷划清界限,璇玑真人必然不同意这门亲事,为此她只能偷偷不告而别,和薛白锦私奔了。 后来和薛白锦‘大婚’,璇玑真人以为她是被平天教主强行掳走,还跑到了天南,想救她脱离苦海,差点和薛白锦打起来。 她不能说薛白锦是女儿身的问题,就只能说和薛白锦是真心相爱,从今以后是平天教的人了。 此言一出,便是官匪不两立,彼此恩断义绝。 骆凝心底里一直觉得愧对璇玑真人,但家仇在身,她也没办法。 如今再度遇上昔日旧友…… 骆凝想到此处,心头忽然觉得不对——她现在跟着小贼,若是被璇玑真人发现,她该怎么解释? 先为了新欢抛弃旧爱,委身于反贼当压寨夫人,而后又移情别恋出轨,和朝廷的小郎君私通…… 这让璇玑真人发现,还不得把她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吊起来打? 其次夜惊堂是官府中人,身边跟着她这平天教的头目,脚踏三只船的事儿岂不全暴露了! 先不说夜惊堂当双面暗桩的事儿,同时勾搭璇玑真人的徒弟和曾经的闺蜜,让璇玑真人知道,不把小贼阉了,都对不起她那性子…… 骆凝感觉夜惊堂要出大事儿,连忙来到夜惊堂跟前,凑在耳边低声道: “她醒过来,你千万别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夜惊堂见两人认识,自然知道凝儿不能见光,点头道: “那待会你先藏起来,我把她打发走。” 骆凝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在山林中疾驰片刻,又觉得这事是个大雷,迟早会炸,得提前想好解释,又开口道: “我本就是被你软磨硬泡抢来的,以后若真被发现,我……我就说我在京城办事儿,你把我抓了,看上了我的姿色,软硬兼施把我扣在家中。我身在大魏,心在南霄山……” ?? 夜惊堂眼神错愕:“那我不成擒获貌美匪徒,收入后宅欺辱的狗官了?让璇玑真人知道,不得打死我?” 骆凝眉头一皱:“照实话说她就不会打死你?这样解释,你至少能和平天教撇清关系,无非私德有亏。” 夜惊堂想了想也是——他和凝儿关系密切,想要让璇玑真人相信他不是平天教的卧底,要么是凝儿移情别恋,背叛了薛白锦;要么是他这狗官强掳人妻,霸占了凝儿。 让凝儿扛移情别恋的黑锅,显然不合适,但他背上强掳美人的锅,形象不就全崩了? 夜惊堂思索片刻,也只能暗暗叹了一声: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回镇上再说……” 第189章 话分两头 第189章 话分两头 刚过子时。 忽然到来的兵锋,让原本宁静的白粟镇变得一片狼藉,街巷之间只剩下来回巡视的大队官兵,没来得及逃遁的江湖人,被绳索绑住双手蹲在地上等着审查。 衔月巷内燃起了大火,原本的三大家族宅邸已经被控制,残留的衔月楼门徒被全部集中在了一个大院里看管。 白粟镇的平民,在兵锋之下自行进入了戒严状态,门窗紧闭待在家里,除开几声犬吠,听不到任何声息。 镇子边角的客栈里,夜惊堂拿着黑衙的腰牌,打发走了过来搜查的官兵,把客栈大门关上后,来到了二楼。 忽然发生兵祸,连掌柜都跑了,小客栈人去楼空没有一个人。 夜惊堂来到二楼的房间,自窗口显出身形,眺望着远处的山野,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而隔壁房间里,则要忙碌许多,几盏烛灯放在桌案上,照亮了屋子的角角落落。 身着雪色长裙的璇玑真人,趴在床榻上,脸颊贴着枕头面向外侧,闭着双眸宁静柔和,脸颊微微泛红,没有任何动静。 骆凝穿着捕快的袍子,把脸蒙的严严实实,坐在跟前仔细检查脉搏情况,眼底明显有心疼和关切。 裴湘君并未遮掩面貌,端着热水盆走进来,放在了床铺旁边,柔声询问: “如何?” 骆凝怕璇玑真人忽然醒来发现,依旧压着嗓音: “吃了白皇丹,体内情况恢复了些……这小贼用了离魂针,会阻碍气血流转,得先把针取出来。” 离魂针很细,刺入皮肉后连伤口都看不到,且毒素刺激肌肉收紧,强行拔会损伤气脉留下暗伤,武夫一旦被钉入重要穴位,再厉害也得乖乖束手就擒。 夜惊堂下手不狠,扎在了臀儿上,只能起限制作用,但想拔掉依旧是个麻烦事。 骆凝先给璇玑真人服下配套的解药,缓解离魂针的毒素,而后把璇玑真人翻成侧躺,解开了腰带。 璇玑真人穿着雪白长裙,浑身上下只有裙摆和绣鞋上点缀着几朵梅花瓣,本来一尘不染的白裙,因为从树冠摔下,裙摆挂出了几条小口,染了些污迹,不过整体还算完好。 六月天气热,璇玑真人穿的衣裳并不多,白裙下就是内衣和白色薄裤,衣襟撩开后,就显出了白皙香肩和锁骨,形状堪称完美的倒扣玉碗,被三角形的白色小衣包裹,丝滑布料在昏黄灯光下呈现出朦朦胧胧之感,似乎能看见,但一树红梅点缀在布料上,遮挡了关键部位,又什么都看不见。 裴湘君瞧见白色小衣,眼底闪过意外: “璇玑真人是世外高人,没想到也穿这种小衣裳……” 骆凝对此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她早就知道璇玑真人的性子,对外出尘于世比她都仙气,但私底下就是个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酒蒙子。 “人家是山上的得道高人,岂会受世俗规矩束缚。” 骆凝帮旧友解释一句后,抬手拉下薄裤,丝滑布料越过臀峰,如剥壳鸡蛋般白皙的大月亮,就呈现在了烛光下。 璇玑真人皮肤极白,整个身体就好似一块完美无暇的羊脂玉,在灯火之下起伏有致,看起来极具美感。 裴湘君本来也没盯着女人隐秘之处看,但就坐在跟前,白色薄裤滑落后,余光就发现了不对劲,微微歪头打量: “咦~……她这是自己刮了还是……” 骆凝以前和璇玑真人同居过一段时间,知道某些世人不可能知道的小秘密,歪头瞄了眼光溜溜的地方,解释道: “据教主说,女儿家三岁就开始泡药浴、练内功打底子,长大后多半个子高、体态匀称、皮肤白皙;但有些姑娘天赋太好,又过于勤奋,尚未到十一二岁开始发育的年纪,就已经打通全身气脉,就有可能变成天生的白老虎……” 裴湘君半信半疑,下意识低头瞄了眼: “还有这种邪说?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八魁之姿……” “有可能罢了,因人而异,又不是天赋好的都会寸草不生……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看起来和小丫头片子似的,被人瞧见能羞死人……”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可能是第一次见,心中好奇,想用手指摸摸,结果手刚伸到一半,骆凝就在她手上拍了下: “你帮不上忙你就出去,别在这里捣乱!” 裴湘君把手缩回去,帮着把璇玑真人翻过来,趴在了床铺上: “我就是好奇,我是女人,又没乱摸……” 骆凝用手摁住月亮,轻轻揉按,待被毒素刺激的肌肉在解药作用下彻底放松后,拔出了金针,仔细检查脉搏,见璇玑真人身体开始迅速恢复,才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奇……你也想变成这样?” “咦~瞎说什么呢……” …… 于此同时,隔壁窗口。 夜惊堂负手而立眺望乱糟糟的小镇,神色冷峻做忧国忧民之色,蹙眉沉思。 但两间房就隔着一堵木制墙壁,两个女子说话还半点不把他当外人,想听不见真的很难。 被迫增长了新知识,夜惊堂心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压下脑子里的杂念,尽力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在窗口等待良久,隔壁房间的‘窸窸窣窣’才安静下来,而后脚步声从过道里响起。 咚咚咚…… 吱呀~ 房门打开,裴湘君从外面走进了屋里。 从早上熬到现在,不停奔波打起十二分精神,精力体力都消耗太大,裴湘君脸颊上,明显多了几分困倦,关上门后,还打了个哈欠,抬起手伸了个懒腰。 “嗯~……诶?” 结果懒腰还没伸完,裴湘君就发现腰间被两只手挠了下痒痒。 忽如其来的触感,弄得她身体一缩,连忙回过身来,看向无声无息摸到背后的夜惊堂,杏眸微瞪有些恼火: “伱做什么呢?没大没小……” 夜惊堂看着长辈气态十足的三娘,抬手帮忙整理了下有点毛躁的秀发: “那边情况如何?” 裴湘君背对房门被夜惊堂堵住,得抬头看人,心头稍显古怪,避开夜惊堂的眼神,柔声道: “已经没大碍了,璇玑真人身体底子很好,估计明早就会恢复如初。鸟鸟回来没有?” “还没有,白司命估计被打斗惊到了,没跑去邬王老巢……” 夜惊堂帮着整理了两下头发,见三娘脸儿发红竟然显出些许局促,便把手放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三娘先休息会儿,我来守夜即可。” 裴湘君确实勾了勾头发,轻叹道: “我倒是想休息,凝儿怕被璇玑真人发现,要跑去外面躲着,你又得守在这里,免得璇玑真人出事。我总不能跟着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她那三脚猫功夫……” “你说谁三脚猫功夫?” 吱呀—— 正说话间,房门被推开,捂得严严实实的骆凝走进来,抬手就要给三娘屁股来一下。 夜惊堂握住凝儿的手,打圆场道: “现在镇子上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在外面等着我如何放心,让三娘跟着安全点。你们就在街尾的客栈待着,可别乱跑。” 骆凝知道邬州最近高手如云,一个人待在远处还真有点心虚,不过她心底也有点担忧,瞄了瞄夜惊堂: “璇玑真人昏迷不醒,你……” ? 夜惊堂微微摊开手,有些无语。 骆凝想了想,觉得小贼从来都是在女人醒着的时候光明正大轻薄,趁着昏迷占便宜的事儿,还真不感兴趣,想想也没多说,转而又道: “你……你需不需要调理一下?” 夜惊堂确实想调理一下,但璇玑真人就在跟前,万一调理到一半,璇玑真人醒过来,那问题可就出大了,摇头笑道: “等明天再说吧。” 骆凝和裴湘君见此也不多说,把随身物件儿带上后,就相伴离开。 夜惊堂在窗口目送两人进入街尾的一家客栈,待裴湘君在窗口招手后,才抬手挥了挥,示意两人早点休息。 而后便在床铺上盘坐下来,长刀横置于膝,听着隔壁的动静,等着璇玑真人醒来…… —— 另一边。 凌晨时分,邬州西南,河源郡。 “驾——” 蹄哒蹄哒…… 急促马蹄,自郡城外的官道上飞驰而过,逐渐来到了城郊。 白司命骑在马背上,连续奔波了两个多时辰,途中偷了三匹马接力狂奔,已经从建阳跑到了河源郡,心头依旧不放心,跑出一截便回头查看情况,以免有人尾随。 如此谨慎,是因为方才在山里,他打起十二分谨慎注意后方风吹草动,明明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一阵搏杀声,却从他后方三十余丈外响起。 三十余丈对普通人来说挺远,但放在接近八大魁这个层次,几乎就是转个头就能摸到跟前的距离,完全在他侦查范围内,他没察觉到,只能说明对方轻功身法胜过他。 被这种深不可测的高手跟踪,白司命哪里敢再掉以轻心,根本不敢回伏龙洞,摆脱追踪的唯一方法,就是豁出命全速奔逃。 巅峰武人可能短距离冲刺速度骇人听闻,但一口气翻山越岭追踪飞马连续跑两个时辰,还能保持无声无息,不被顶流高手发现任何痕迹的人,在白司命看来那就不叫人了。 白司命跑到河源郡的郡城附近,依旧没发现背后有任何人跟踪的迹象,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转而调转马首,跑向了郊外的栖凤山庄。 栖凤山庄是邬州十二门中的二线江湖势力,实力一般,也就比玄武堂这种靠着祖宗积威凑数的门派强些。 虽然实力弱,但栖凤山庄人脉挺广,和相邻的泽州渊源颇深,家里的小姐,还嫁到了在泽州称霸的君山台。 白司命长途奔袭跑来这里,显然不是因为距离衔月楼最近那么简单。 白司命是邬王府的首席门客,近些年又辅佐邬王造反,对京城官场的情况了解很深,黑衙这种特务机构,不可能不去关注。 刚才从衔月楼出来,被那黑衙的阎王爷拦住去路,白司命看到了相貌,确认不是‘六煞’中的任何一人。 但那个年轻总捕,仅仅是一个照面,便蜻蜓点水般偷了一刀,直接瞬杀萧士晨,这武艺明显和‘谛听地藏’一个档次。 而且左手拔刀,用‘唯快不破’的方式突袭的刀法,实在过于显眼;白司命和仇天合是一个时代的武人,还在泽州旁边的邬州行走,想认不出来真不容易。 黑衙中人、年纪二十上下、容貌极为俊美、会八步狂刀…… 这不是‘夜惊堂’还能是谁? 邬王府前些日子接到了京城的飞鸽传书,让邬王暗中派人给君山台送消息,上面的描述,和今天遇到的黑衙阎王爷一模一样。 消息是白司命安排人给君山台送的,当时他还疑惑,京城那边为何如此火急火燎,今天算是彻底明白,曹阿宁他们在京城遇到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先不说完全想不通的侦查能力,二十岁上下武艺能练到这一步,完全就是个翻版奉官城,不用想都知道气运通天,谁挡道谁死。 如今莫名其妙被这种活阎王带着无数高手杀到跟前,白司命知道要出大事儿。 但邬王困在山中根本走不了,麾下最强的高手就是他,根本不敢去处理这种人物,当前唯一选择,只能是继续‘借刀杀人’,催君山台快点派人过来,把这尊阎王爷送走。 至于君山台会不会来,白司命倒是不担心。 武艺高到能一对二,游刃有余解决衔月楼掌门二当家,已经能算作顶流宗师;能作为先锋带队过来围剿邬王,说明极受女帝信任、重用,以后必然权倾朝野。 这么个‘九千岁’似的人物,君山台要是还敢继续放任养虎为患,那活该被人家反手灭门。 白司命疾驰到城郊的栖凤山庄外,便飞身下马,跃入了偌大山庄之内。 几乎是白司命身影消失的同时,一只大鸟鸟,就无声无息落向了附近的山岭,吧唧一下趴在了石头上,“咕咕叽叽……”两声,估摸是在说——累死鸟鸟了…… 而就在鸟鸟趴在石头上歇息了片刻,观察白司命是否在此落脚之际,一道黑影忽然从山岭间冒出来,落在了对面的山岭制高点,取出一根长筒,朝山庄内眺望。 “咕?!” 鸟鸟抬起脑壳,觉得这道人影有点眼熟…… ———— 昨天今天有点少,但写到晚上11点47才写完。还是求稳慢慢更新吧,强求爆更精力确实撑不住,没存稿一点容错率都没有,一卡文当场就是火烧屁股or2! 第190章 一路顺风 第190章 一路顺风 长夜未尽,黎明之前。 白粟镇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极远处的酒家饭馆内,能听到些许军卒的吆喝声。 客栈二楼的房间里,夜惊堂在床铺上盘坐,运转着玉骨龙象图的法门淬炼筋骨,耳朵则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在静默不知多久后,飞鸟掠过的声音自客栈的窗外响起,继而爪爪踹窗的轻响。 哒哒哒~~ 夜惊堂睁开眼眸,提着长刀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户,一个白球球就钻了进来,落在床铺上就直挺挺往后倒去,变成了爪爪朝天的模样: “叽……” 夜惊堂知道鸟鸟飞了一晚上很辛苦,来到床边坐下,把鸟鸟捧起来蹲在腿上顺毛: “找到地方没有?” “叽叽……” 鸟鸟能分辨东南西北和大概距离,夜惊堂得知白司命去了西北方两百多里的地方,便拿出舆图按照方位寻找,可见是邬州河源郡附近,栖凰山庄的势力范围。 栖凰山庄势力不大,河源郡又地处交通要道,邬王藏在其中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白司命并未受伤,跑去哪里很可能是临时落脚办事儿,想让线索不断,肯定得早点过去…… 但璇玑真人还没醒…… 念及此处,夜惊堂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无声无息的隔壁,把鸟鸟放在枕头上,起身走出了门。 小客栈里并无外人,二楼过道里黑灯瞎火。 夜惊堂在房门上侧耳倾听,里面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没法确定情况,便打开了房门。 不算宽大的房间里,灯台里的红烛早已燃尽,留下了一滩烛泪。 已经被收进白色剑鞘里的合欢剑,平放在妆台上,旁边还摆着荷包、小葫芦等随身物件。 幔帐之间,看不出年纪的璇玑真人,身着雪白长裙,安静平躺在枕头上,胸口盖着薄被,脸上潮红消退,神色安宁,双手交迭在腰间睡姿端正。 璇玑真人相貌仪态明明都很文静柔雅,姿容也称得上一顾倾城,但脸上自然而然流露的淡然神情,总给人一种‘我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感觉,让人一看就感觉不怎么好惹…… 夜惊堂知道是德高望重的当朝帝师、道门高人,说是正道领袖也不为过,自然不会以貌取人,凭感觉去定性对方的性格。 仔细打量一眼,见女人没动静,夜惊堂缓步来到床榻跟前,想号脉查看身体情况。 结果右手伸出去,还没碰到手腕,就发现一双黑亮的眸子,在眼前无声睁开,望向了他。 “……” 四目相对,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璇玑真人睡梦中被惊醒,眼底产生了一瞬迷茫,而后失去意识前的经历就涌入脑海: 昨天中了北梁盗圣的血凝散,威力确实挺大,正在逼毒时这俊捕快闯了过来,导致她不得不走为上策…… 他追,她逃,结果没逃掉,暴力提速显摆一下,还把血凝散给弄毒发了…… 觉得这捕快没危险,就先压制毒性,结果这小子摸过来,竟然给她屁股来了一针…… 念及此处,璇玑真人桃花眸微微一眯,流露出一抹危险神色。 ?! 夜惊堂暗道不妙,正想收手退开,就发现璇玑真人交迭在腰间的左手闪电般弹出,扣住了他右手腕。 夜惊堂可是知晓对方的厉害,被惊醒要是反应过激,他胳臂可能就断了,当下直接手随力走,想要反抓住对方手腕。 璇玑真人见这胆大包天的年轻捕快,竟然敢和她拼手上功夫,眸子里闪过一丝好笑,身形当即弹起,左手同时猛拉,想要以出神入化的身手,让这年轻捕快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 璇玑真人设想的场景,估摸是——白衣如雪的她从床铺上弹起,同时把夜惊堂拉向床铺,从夜惊堂上方跃过的瞬间,用薄被把夜惊堂缠成毛毛虫,摔在床铺上。 她则飘逸落地,行云流水的拿起妆台上的酒葫芦喝酒,留给夜惊堂一个难以望其项背的潇洒背影。 这想法是不错,但璇玑真人一动,就发现血凝散后劲儿挺足,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气血流通不畅,导致弹起的力道,稍微小了那么一丢丢。 而夜惊堂提气的速度远比同水平武夫快,以至于反应竟然跟的上她,她用力一拉,夜惊堂同时脚扎大地,试图稳住身形。 而后的结果,就是璇玑真人没弹起来,夜惊堂也没站住,直接就来了个双向奔赴。 夜惊堂在璇玑真人恐怖的爆发力下被拉了个趔趄,直接往床铺栽去,本以为璇玑真人是要把他按在床铺上,起初还没想抵抗,只是准备来句: “女侠且慢!” 但马上他就发现,面前这白衣女人不是这么想的,用力一拉后,身形竟然直接横着朝他撞来,高度完全不足以越过头顶。 架势看起来,和准备一西瓜撞死他似得。 (⊙_⊙)?! 嘭~ 寂静房间里传出一声身体碰撞的闷响,而后陷入死寂。 夜惊堂被拉倒床铺跟前,又被撞的退出去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双臂抬起,接住了不知道在干啥的白衣美人。 璇玑真人撞在夜惊堂身上又落下,后背被右臂托住,腿弯被左臂托住,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落在夜惊堂怀里,本来亦正亦邪的恬淡眼眸,微不可觉的抽了下。 ! 但璇玑真人心理素质极强,硬是面不改色,淡然望着夜惊堂,一副‘她本就这么打算’的架势,来掩饰小失误。 夜惊堂瞧见这见面投怀送抱的架势,硬被搞懵了,本来脱口而出的‘女侠且慢’,此刻也变成了: “姑娘请自重!那什么……昨天救你是正常的执行公务,你想感谢理所当然,但……我不是随便的人,你……” 说着迅速把璇玑真人放回了床铺上。 璇玑真人不好说自己力不从心失手了,便也没解释,在床榻上用手儿撑着侧脸,做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趁着女子晕厥,用暗器偷袭女人下三路,也好意思说自己不随便?” “……” 夜惊堂实在难以想像这妖里妖气的白衣女子,竟然是大魏当朝帝师,笨笨的亲师父。 若不是知道身份,说这是以祸害江湖侠客为乐的魔教妖女,他恐怕不会有半点怀疑。 “我亮了腰牌例行巡查,姑娘不禀明身份还拒捕,我不确定底细的情况下,用金针制服是按流程办事儿……” 璇玑真人微微眯眼:“公子莫非觉得我是个很讲道理的女人?依法办事有理有据,就不会找伱麻烦?” 夜惊堂从这三言两语来看,觉得这姑娘怕确实是不怎么讲道理,他严肃道: “我自认问心无愧,姑娘若心存芥蒂,我也没办法。还有你的伤,是我请镇上的女医师帮忙医治,我一直待在隔壁房间,如果不是姑娘方才主动跳怀里,我不会有任何冒犯之处……” 璇玑真人仔细观察夜惊堂神色,感觉没说假话,便盈盈起身套上了梅花绣鞋,把妆台上的小酒葫芦拿来,凑到红唇边抿了口。 咕噜~ 烈酒入喉,昨日的更多记忆也涌入脑海。 年轻捕快给她来了一针后,摸到跟前,她见对方眼底只有秉公办事的专注谨慎,没有恶意,便没有再紧绷心弦…… 虽然放下警惕,但习武多年的本能还在,无论是受重伤昏厥,还是喝大了烂醉如泥,感觉到危险,直觉就会把她惊醒;就比如刚才年轻捕快靠近摸她手腕,她当时就醒了过来…… 朦朦胧胧好像记得,有人拍她的脸,还有女人的说话声,而后又脱掉了衣裳,揉臀儿拔针…… 她身体都感觉到了,却没有惊醒,只能说潜意识里判断自己处于很安全的环境中,不需要强行惊醒来抵抗…… 璇玑真人状态犹如宿醉过后,隐约记得些东西,但又记不太清,觉得没出大问题后,也就没有再回想,把酒葫芦放下,微微抬手: “沙洲的烈女愁,要不要来一口?” 夜惊堂老家在梁州,距离沙洲比较近,听说过此酒的大名——此酒原名‘焚心刀’,入口柔但后劲极大,再贞烈的女子,一杯下去都得躺下任君摘采,男人亦是如此,所以又了‘烈女愁’‘仙人跪’的外号。 因为价格惊人产量又稀少,夜惊堂确实没喝过,但他完全猜不到璇玑真人下一步会作甚,哪里能接这酒。 “公务在身,不便饮酒。外面刚传穿穿回来消息,姑娘若是伤好了的话……” 璇玑真人把酒葫芦挂在腰间,来到椅子上坐下,坐姿相当文静,抬手慢条斯理倒茶: “帮我拔了金针,可是看出了我的身份?” 夜惊堂点了点头,在对面坐下: “在下夜惊堂。久仰真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璇玑真人微微抬指,打断了客套话: “夜公子叫我水儿姑娘就好,真人、道长什么的,太老气了。” 夜惊堂想了想询问道:“水儿姑娘的武艺,世间鲜有敌手,但昨天却……我斗胆问一句,姑娘昨天是被谁打晕的?我在查邬王的下落,不清楚邬王手下到底有多少厉害人物……” “……” 璇玑真人觉得自己的无敌形象,在面前这年轻捕快心里已经崩干净了。 她奉秘旨在外搜寻鸣龙图,对北梁盗圣穷追不舍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但不解释清楚,夜惊堂负责追查邬王下落,面对一个能把她撂倒的强横人物,恐怕不敢再进邬山。 璇玑真人稍作斟酌,随口解释: “我下山云游,途径此地,遇到一条三百年道行的黑蛇,有走蛟化龙之像,为防祸及山下百姓,提剑斩了,中了点蛇毒。” ? 夜惊堂感觉这婆娘怕是喝大了,他皱眉道: “此事关乎朝廷官差的安危,姑娘这般解释,怕是……” “公子放心即可,此事与邬王没关系。我在邬州出现的事儿,还望公子守口如瓶,不要传出去,不然……” 璇玑真人说到此处,瞄了眼自己的腰下: “我这人很记仇,新仇旧恨一起算,公子下半辈子恐怕都会后悔遇见我。” 夜惊堂说实话不太想再见璇玑真人第二次,对此拱手道: “姑娘放心,我必然守口如瓶。” 璇玑真人喝了两口小酒,脸颊上就挂上了一抹酡红,连续当面失手好几次,可能是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她也不再久留,便站起身来,把夜惊堂的斗笠拿走扣在了头上: “日出酒醒人将去,虽隔千山同云雨。相逢是缘,江湖再见。”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文绉绉来这么一句,站起身来右手轻抬,稍作酝酿: “一路顺风。” “?” 璇玑真人瞧夜惊堂这架势,还以为要给她表演个文武双全,听见这话顿时无语,拿起合欢剑,身形微动,便如同随风柳叶,无声无息飘出了窗户,速度极快却又无声无息,姿态可谓缥缈若仙。 夜惊堂璇玑真人的超凡身法,眼底也闪过一抹赞叹,正欲转身之时,忽然听见外面又传来一声: 哗啦—— 房顶被踩塌的声音。 ?? 夜惊堂迅速转身来到窗口打量,却见不远处的房舍上,被踩踏一个破洞,瓦片正在往下掉。 而一道仙气飘飘的白衣背影,在建筑群上方起起落落、渐行渐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惊堂张了张嘴,本想评价两句,想想还是算了,心中只觉八魁前三就这的话,那他去打轩辕朝,似乎也不是没把握…… —— 片刻后,街尾的客栈外。 东方亮起鱼肚白,时间估摸才早上五点多,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夜惊堂牵着马来到客栈外,见这家客栈里的人也躲兵祸跑干净了,就自行把马拴在了马厩,而后抱着睡成猪仔的鸟鸟,跃上了二楼的窗口。 宽大房间里没有灯火,长枪靠在墙边的架子床跟前。 为了方便观察,幔帐并未放下,两个女子在床榻间合衣而眠。 凝儿战斗力略低于三娘,睡在里侧,昨晚先行守夜,此时双手迭在腰间睡熟了,眼珠微动,看起来还在做梦,冷艳脸颊甚至有点紧张之感,估计不是梦到被平天教主逮住红杏出墙,就是被璇玑真人逮住移情别恋了。 三娘在放哨,侧躺在外侧,无趣的把玩着手上一根花鸟簪。 发现他从窗口摸进来,三娘就迅速把簪子收进袖子,如杏双眸眨了眨,做了个‘嘘~’的嘴型,示意凝儿刚睡下。 骆凝警觉性并不低,屋里有动静,就睁开了眼眸,继而微微撑起上半身: “她走了?没出事儿吧?” 夜惊堂把鸟鸟放在翻过来的斗笠里面: “没出事儿,就是璇玑真人比我想象的要……嗯……要接地气,一点高人架子都没有,令人耳目一新。” 骆凝暗暗松了口气,重新靠在枕头上,桃花美眸带着三分困倦: “她向来随性,和半仙儿似得,凡人看不懂。你可别小瞧他,离魂针外加一堆不知名剧毒,都能安然无恙这么快醒过来,功力可谓深不可测,比三娘厉害几十倍。” 裴湘君正想接话,闻言又回过头: “璇玑真人厉害又不是你厉害,你嘚瑟个什么?” 骆凝淡淡哼了一声:“混江湖靠的是人脉,只会莽的永远是打手,成不了一方枭雄。” 夜惊堂来到床边坐下,制止两人吵嘴,轻声道: “刚才鸟鸟回来,说白司命逃去了河源郡。你们睡的怎么样?” 裴湘君听见这话,就知道夜惊堂想马不停蹄赶过去,蹙眉道: “河源郡离这儿两百多里,大半天的路程,你又不是铁人,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没合眼,现在追过去了又能做什么?晕头转向和白司命打架?” 骆凝也点头:“现在就算跑过去,也已经中午了,白司命该跑早就跑了。你先休息好养精蓄锐,哪有不眠不休办事儿的,就算人受得了,马和鸟鸟也受不了这么折腾。” 夜惊堂近十二个时辰没睡觉,抗是抗得住,但不可能不疲倦,眼见两个姑娘也没睡好,想想也不坚持了,转身道: “也罢,我睡一会儿,中午咱们出发,早点赶过去。” 裴湘君见此,翻身坐起套上了绣鞋,把夜惊堂拉住,摁在了床铺上: “你就在这儿睡,让她给你调理一下。你是不知道,方才她睡觉半点不老实,把我当成你,手到处乱摸。” 骆凝眉头一皱:“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摸你了?” “你睡着了你自然不知道,不光动手动脚,还呵气如兰夹腿,咦~……” 裴湘君奚落两句后,快步跑出了门,把鸟鸟都端走了。 夜惊堂眼神古怪,在旁边坐下,询问道: “凝儿,你刚才做梦了?” 骆凝确实做梦了,梦的是被璇玑真人逮住了,差点把她吓死,怎么可能夹腿。 “你别听她瞎说,我睡觉向来一动不动,你又不是不知道。” 夜惊堂摇头笑了下,也没多问,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 骆凝还以为小贼要动手动脚,摸摸馒头检查什么的,都准备偏过头去做出被强迫的模样了,发现夜惊堂老实睡觉了,眼底难免意外。 骆凝嘴唇动了动,也没多说,拉着夜惊堂的手,放在了鼓囊囊的良心上。 “……?” 夜惊堂本来想正儿八经一下,但时间好像比较仓促,想想还是翻过了身…… 第191章 风起云涌(二合一) 第191章 风起云涌(二合一) 夏日正午,窗外烈日当空,屋子里多了几分闷热,隔壁房间里,隐隐传来轻声言语: “叽了——叽了——” “嘘~别把惊堂吵醒了……” “咕~” …… 幔帐遮挡的床榻间,夜惊堂睫毛动了动,继而睁开眼帘,深睡过后脑子一片空白,稍许茫然后,才想起现在身处何时何地。 天气酷热,原本盖在身上的薄被早已经踢去了一边儿。 偏头看去,骆女侠可能是觉得他身体太热,翻到了床榻最里侧,背对着他熟睡,露出了曲线完美的腰背,和白净如雪的月亮与长腿…… 真白……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只觉本就闷热的天气又多了几分燥热,瞧见凝儿酣睡正香没反应,倒也舍不得直接‘夜以继日’,只是偏着头仔细欣赏,想想又从枕头旁边拿起了个小瓷瓶。 昨天晚上用屠龙令,用力过猛胳膊难免有点酸痛。凝儿在被欺负的时候,不想哼出声,就随便找点事儿做,帮他揉胳膊分心,结果头晕目眩的拿错了药瓶。 他询问是什么药,凝儿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在他的攻势之下,才坦白是暂时性的褪毛膏,还满眼戒备捂着,生怕他一时兴起就动手尝试。 他觉得这东西没啥必要,毕竟凝儿身段儿从头到脚都完美无瑕,多一分少一分都是画蛇添足,而且以凝儿的小脾气,敢把她弄成那么羞人的模样,铁定气的半个月不搭理他。 不过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夜惊堂想了想,手指在杯子里沾了点水,而后拿着小药瓶,翻到冷艳动人的凝儿背后,手小心翼翼的绕道柳腰前…… “嗯~……” 骆凝在大中午睡觉,本就睡得不是很深,脐下两寸传来冰凉凉的触感,脚儿就微微弓起,微微皱起柳眉,而后就睁开了眸子。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小贼俊美无双的侧脸,正全神贯注折腾什么。 低头看去,小贼左手握着个药瓶,手指在她…… “啊——!” 一声尖叫。 骆凝桃花美眸肉眼可见的瞪大,眼底显出惊恐无措,触电似的翻起身往后退去,低头检查——虽然还在,但晚上肯定就没了,变成没脸见人的模样…… 念及此处,骆凝脸颊上甚至显出一抹悲愤,拿起枕头就砸向趁着她睡觉乱来的臭男人: “我打死你这小贼!你……你怎么能这样?!” 眼泪都气出来了。 夜惊堂被枕头拍了好几下,半点不疼,反倒是凝儿动作太大,小西瓜乱晃弄得他有点眼晕,连忙握住她的手腕,柔声安慰: “是水,开个玩笑罢了,别生气。” 骆凝瞪了夜惊堂片刻,见他是在开玩笑吓唬人,心底才如释重负,而后就更气了,拿起枕头又拍了夜惊堂几下: “开玩笑?伱信不信我趁你睡觉把你弄成毛没长齐的小屁孩……” 啪啪啪—— 两个人正打闹间,房门便被推开,三娘从门口探头: “你们怎么了?” 虽然幔帐相隔看不到什么,但骆凝还是惊得连忙抱住枕头,做出平静模样: “没什么,他睡觉叫女王爷名字把我吵醒了……天色不早,准备出发吧。” 裴湘君就在隔壁,可没听到惊堂说梦话,心中猜测可能是惊堂使坏了。但两人在床铺上打打闹闹,她也不好插嘴,只是说了一句:“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吃饭。”把门又上了。 夜惊堂安抚了凝儿片刻后,便迅速穿好衣裳,下楼吃了个便饭,等太阳小上些后,就骑着马再度出发,朝河源郡疾驰而去…… —— 另一边,君山台。 邬、泽二州接壤,建阳城距离君山台所在的泽州东南,直线距离不到八百里。 中午时分,千里云梦泽云雾缭绕,三十六座岛屿藏于碧波之间,被廊台亭榭串联,其间楼船画舫随波飘荡,汇聚着无数从天南海北过来朝圣或扬名的刀客。 近日邬王叛乱引起的风波很大,但君山台周边的江湖人,关注者寥寥,大部分人都在聊着另外一件事——仇天合出来了。 仇天合是三十年前的‘云泽三杰’,近几十年虽坎坷颇多,但还在江湖行走,又义薄云天,至今已经是江湖人心中最够资格的下代刀魁人选之一。 仇天合出来当天,在鸣龙楼上吼了一句‘轩辕老儿没想到吧……’,消息在江湖上传开后,无数刀客都陆续赶来了君山台,想看仇天合出山第一站,是不是来找轩辕老儿的麻烦。 而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江湖人相比,轩辕家本身的反应倒颇为平淡,毕竟仇天合来了也不过是场切磋,输赢都没法撼动君山台根本。 与其比起来,另一个有可能成为灭顶之灾的刀客,显然更值得君山台重视。 君山台深处,一座面向千里碧波的高楼上,轩辕鸿志手里拿着纸条,满面怒容,来回行走间破口大骂: “这才几天时间,前些日子才说夜惊堂因相貌出众受靖王青睐,武艺略强于黑白无常;现在忽然又说是半步八魁,黄钰龙萧士程联手被轻描淡写斩杀,还担任钦差,率军围剿邬王……借刀杀人连情报都摸不清,就这本事还造反,丢他娘的人……” 轩辕鸿志旁边,站着一名身材极为健硕的男子,背着阔背重刀,下颚蓄须,面向英武不凡,为刀魁轩辕朝的嫡传徒弟姚文忠。 姚文忠虽然是外姓人,但地位类似于夜惊堂,是轩辕朝的义子,被君山台当做接班人培养。 姚文忠天赋奇佳,未来也有竞争刀魁的资格,但能在君山台做到这个位置,还是以运气成分居多。 本来君山台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轩辕朝的长子轩辕天罡。 轩辕天罡在昔日‘云泽三杰’之中位列榜首,天赋之高江湖有目共睹,三十岁接替父亲轩辕朝成为下一代刀魁几乎没悬念,未来青出于蓝,把‘刀魁’的排名再往上抬两名也不可能。 但‘云泽三杰’互为对手,却又是不打不相识的知己;君山台的大小姐轩辕淑夜,便是在兄长的一次江湖切磋之上,结识了夜惊堂的义父裴远峰。 后来轩辕家为了巴结朝廷,想送长女入宫当贵妃,裴远峰登门提亲被激将,二十多岁的年纪挑战轩辕朝,直接被下毒手打成了残废。 因为此事,昔日云泽三杰全部‘夭折’。 裴远峰前往北梁寻找雪湖花不成,心灰意冷之下又捡到了夜惊堂,便在边关小镇默默无名隐居了一辈子。 仇天合为朋友出头,单刀杀入皇帝婚使队伍,就此成为流寇,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数十年。 轩辕天罡则因不满家中行径,直接弃刀于云梦泽,退出江湖当了个乡野渔夫,再未现世。 如果这三人顺风顺水成长,姚文忠之流不说成君山台接班人,能不能成为轩辕朝嫡传弟子都是问题。 如今八步狂刀的传人又冒出来,且来势汹汹,姚文忠明白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听见轩辕鸿志的破口大骂,姚文忠劝道: “上次是未查明底细,这次可能是火烧眉毛,有所夸大。夜惊堂冒头不过几月、年纪二十上下,武艺惊人我信,但执掌兵权不可能,最多是担任黑衙的首领,带个百十号人手……” 轩辕鸿志道:“能把白司命吓得直接亮明身份送消息,定然是已经查到了白司命跟前。夜惊堂一旦把邬王抓获,功劳足以加官进爵。现在不想办法除后患,再给他两年时间,你以为他会和郑峰一样,单枪匹马来君山台用刀说话?只要他在朝中掌权,先削侯爵、再派兵抄家、而后满门抄斩,我上刑场那天,指不定才见他第一面……” 姚文忠知道这并非假话,稍加斟酌: “在邬王谋逆的紧要关头,去杀黑衙主官,万一走漏风声,必被扣上勾结邬王的帽……。此人我亲自去处理吧……” 轩辕鸿志顿住脚步,沉声道: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白司命说此子距离八魁不远,你去可能压不住。这时候就该爹亲自出门,最好把周赤阳叫上,让周赤阳一起报杀兄之仇……” 姚文忠摇头道:“周赤阳不可能蹚这种浑水。师父是我君山台的门面,我们在外面杀官差,出了事情,师父还能和周老太公一样,把我的逐出家门,和朝廷解释是自作主张。师父亲自过去,若是不慎露脸,君山台就没了回旋余地。此事还是我过去办吧。” 轩辕鸿志背后的手组攥了攥,转身道: “我和你一起,我就不信这夜惊堂,真能二十多岁比肩八大魁……” 姚文忠不确定那夜惊堂到底猛到什么地步,对此也不多说,和轩辕鸿志相伴离开了高楼…… —— 日起日落,转眼间再度入夜。 邬州中部的武岩山,位列邬州十二门之首的铁河山庄外,不时有远道而来的江湖门派首脑抵达,在门徒引荐下进入其中。 身着夜行衣的‘北梁盗圣’,在山腰眺望片刻后,无声无息自后山潜入,没惊动任何巡视的武人,慢慢绕到了山庄后方的石崖上。 石崖高数十丈,能鸟瞰下方的铁河山庄,最后方区域的一间茶庭里,隐隐能瞧见两道人影,坐在窗前的茶榻上说着话。 坐在左侧之人,是凌晨抵达河源郡后,便马不停蹄杀到铁河山庄的白司命;而右侧的中年男子,则是邬州十二门的盟主官玉甲。 这两人皆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为防隔墙有耳,周边房舍的家仆皆已经支开,说话声音也不大,正常高手趴在远处的石崖上,不可能听见任何东西。 但黑衣人能在半里外发觉璇玑真人的异动,六识感知早已经和正常人划清了界限,哪怕距离甚远,依旧能隐隐听到窗内传来的闲谈: “朝廷的先锋已经杀到跟前,平天教就算真想拉拢王爷,时间恐怕也来不及了;燕王那边也不保险,想离开邬州,还是得靠自己……” 说话的是白司命,不眠不休长途奔波下来,白司命脸上已经显出了疲惫,不过神色依旧专注。 而坐在对面的官玉甲,手里握着一串珠子轻轻把玩,脸色不怎么好看: “官某在邬州耕耘数十年,才打下邬州龙头的位置。往日邬王对官某有所照拂不假,但官某帮的忙也不在少数……” 白司命知道官玉甲舍不得邬州武林盟主的位子,皱眉道: “王爷在江湖上的事情,全由官兄一手操办,官兄现在想下船,和王爷撇清关系,怕是来不及了。而且官兄有‘小拳魁’之称,但和蒋札虎的差距,官兄也心知肚明,没有王爷练的丹药,这辈子都别想甩开一个‘小’字……” 官玉甲手中的珠子一顿,对此言颇为不满: “官某鞍前马后数年,只听白大人把那什么‘天琅珠’,吹得天花乱坠,实际成品效用如何,根本没人见过,为了一副真假存疑的秘药,让官某把全部身家赌上……” “此药绝对属实,而且已经成药,只是寻常武夫扛不住药劲儿,缺个底蕴够厚的宗师试药验证。” 白司命凑近几分:“过两天邬州十二门的掌门到齐,只要中了张景林配的奇毒,为了解药便只能听王爷号令……三绝仙翁是江湖老辈,重规矩又早活够了,不可能为了一条贱命卑躬屈膝,肯定宁死不屈,届时刚好拿他试药……” 官玉甲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转眼看向白司命,冷哼道: “让三绝仙翁试药,如果暴毙,便说明王爷研究的‘天琅珠’根本没用,官某不可能跟着邬王外逃。 “而若是药起了作用,天琅珠又如同白大人说到底那般厉害,三绝仙翁脱胎换骨之下,指不定能直接跻身武魁。 “三绝仙翁刀法能和轩辕朝比划、拳法能和柳千笙比划、身法能和陆截云比划,让他踏入武魁之境,白大人可明白是什么分量?” “……” 白司命坐直些许,忽然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 八大魁后五个,都是专精一道,把自身领域锤炼到无人能及。 而前三个则是内外兼修什么都练,兵击、拳脚、身法不留短板。 三绝仙翁要是有了八大魁的身体底子,不出意外直接就位列八魁第四,轩辕朝和周赤阳来了都不一定能在手底下占到便宜,用药养出这么大一尊老神仙,到时候让谁去处理…… “试用的药,药效没那么强,应该不至于让三绝仙翁冲那么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换个人试,最好让玄武堂的关胜兴来。关胜兴连宗师都算不上,吃了药功力大增,也最多和黄钰龙差不多,官兄对付起来没压力……” “关胜兴的身体底子,比以前试药的武夫强不了多少,不一定扛得住药劲儿。要试就得找个和我等相距不远的厉害武夫,才能看出此药是不是真有效果……” …… 两人在窗内商谈,既怕药没用,又怕药太有用,很是纠结。 山崖上,黑衣人听见这些言语,眼底则显出几分讥讽。 她逛遍北梁,又万里迢迢跑到邬州来,主要目标就是为了找张景林手中那张天琅珠的残方。 她虽然没见过天琅珠,但却知道天琅珠这东西,是以秘法为专人调配的秘药,如今世上已经不存在能使用之人了;张景林把方子配错了,指不定还能歪打正着起点作用,真把药方复原,那就是谁吃谁死,根本不可能起效。 黑衣人仔细聆听两人的对谈,想等着白司命说完话离去,好跟踪到邬王老巢,找张景林。 但山崖下的两人还没说完,后方却隐隐传来动静。 黑衣人察觉不对,回头打量,果然发现山腰之处,有个阴魂不散的白影子,在山林之间无声飘荡,四处搜寻。 黑衣人再度被追上,眼底直接闪出几分生无可恋,连忙无声无息隐入了夜幕,朝山下遁走。 而山腰处,刚刚抵达的璇玑真人,很快发现了山庄后方的异动。 璇玑真人知道北梁盗圣的目标寻找邬王,肯定会继续跟踪白司命,追不上则会寻找其他门路。 这几天璇玑真人追踪时,打听过邬州江湖的情况下,猜出官玉甲和邬王渊源颇深;北梁盗圣要是找不到目标,可能会来铁河山庄守株待兔 璇玑真人被甩掉了一晚上,已经找不到足迹,本来只是过来试试,这么快就有所收获,眼底自然闪过一抹意外,迅速跟了上去。 而后不久,山野之间就响起了熟悉的对话声: “妖女!你中了血凝散,怎么可能这么快追过来?” “运气好,碰上了个很俊的少侠,帮我解了毒。都和你说了毒药没用,你要是下烈性春药,我指不定现在还在快活,没心思管你……” “呸!你知道我的本事,我是不想开杀戒对你留了手。我若真给你这妖女下猛药,你信不信你见到树桩,都恨不得扑上去蹭两下?” “不信。你也就嘴上功夫厉害,下的药刚有点感觉,劲儿就过去了,没半点意思…… “好!这你自找的,事后你别怪我手段下作……” “别跑了,我月底就得回家,没时间陪你猫捉老鼠……” “你赶快滚!” “我走之前肯定得拿到鸣龙图,你再这样乱跑,我可是要动真格了……” “你来!你这妖女敢下杀手,我就敢拉你同归于尽……” 踏踏踏…… 闲谈之间,两道人影在山野间渐行渐远,不过眨眼睛便没了踪迹…… …… —— 与此同时,河源郡外。 三匹骏马从官道上飞驰而过,一匹马上坐着一只鸟,另一匹马上坐着两个人。 夜惊堂纵马飞驰,专注打量着前方道路,审视着来往人影。 裴湘君则坐在骆凝背后,双手抱着小腰,大西瓜贴在骆凝背上,闭目凝神暗暗尝试练着鸣龙图。 本来裴湘君是打算自己研究鸣龙图,琢磨出运气脉络;但这难度确实有点大,昨天晚上和骆凝睡觉的时候,骆凝见她一直琢磨不透,强行给她讲解了一番。 裴湘君虽然觉得自己能行不想听,但还是听到了,然后就弄明白了运气脉络,骑马赶路过于枯燥,就坐在了骆凝后面暗暗熟悉。 骆凝背后靠着两个面团似得软枕,作为女人自然不觉得这有多享受,奔行间看向夜惊堂,询问道: “栖凰山庄的掌门早上就出发了,怕是很难追上,现在怎么办?” 三人中午出发,下午时分抵达了河源郡,在鸟鸟的带领下到了栖凰山庄。 夜惊堂本以为要在这里打一架,结果小心翼翼潜入栖凰山庄,绑了个门徒一打听,便听说山庄昨夜来了贵客,掌门天一亮就出发去铁河山庄赴宴了。 虽然跟丢了白司命,但夜惊堂并未气馁,开口道: “官玉甲下英雄帖,十二门的掌门都在纠结要不要去。栖凤山庄本来还在观望,没安排车马,今早上却火急火燎出发,必然和白司命昨晚登门有关系。顺着继续往下查就行了,就算猜错了,官玉甲和邬王关系密切,查官玉甲应该也能有所收获。” 骆凝驱马走在跟前,想了想又道: “栖凤山庄的小姐,似乎嫁给了轩辕朝的一个孙子,整个门派也就这点人脉值钱。白司命专程来栖凤山庄一趟,我估计和此事有关系。” 夜惊堂听见君山台,眉头微微一皱,暗暗斟酌,觉得这说法不无可能。 他昨天杀黄钰龙等人时,在白司命面前亮了刀,以白司命的江湖阅历,应该看得出来门道。 见到八步狂刀后,掉头就跑来和君山台关系密切的势力,这意图除了通风报信告密,好像真没第二个。 夜惊堂想了想:“白司命如果把我的行踪送去了君山台,估摸还要再来一波杀手。上次的‘燕州二王’没得逞,这次来的人肯定会更厉害,往后还得小心些。” 骆凝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觉得三娘的‘西瓜推’有点热,把她背心都弄出汗了,就抬手在三娘大腿上拍了下: “你能不能坐好?” ? 裴湘君坐直身形,思绪被打断,眼神颇为不悦: “你以为谁想坐你后面?” 说罢直接飞身而起,落在了夜惊堂的马鞍后,双手抱腰,靠在背上继续闭目琢磨龙象图。 夜惊堂感觉到软绵绵的西瓜推,本想说两句,但瞧见三娘在认真练功,还是没打扰…… 第192章 铁河山庄 第192章 铁河山庄 翌日,一场蒙蒙小雨,给盛夏带来了几分清凉,邬州参差错落的山峦,也在云遮雾绕之中展现出了水墨丹青般的美感。 距离铁河山庄不远环山道附近,三匹马停在了树林中,鸟鸟站在树梢之上,环视周边放哨,脑袋上顶着一片绿叶子,看模样是想避雨,但体型过于圆润根本藏不住,只能起个心里安慰。 大树下方,骆凝撑开了油纸伞,遮在了夜惊堂头顶。 裴湘君则站在背后,把袍子披在夜惊堂肩膀上,帮忙换衣裳,轻声说着: “连续三次换着身份去查白司命,白司命要是再看不出来,那估计眼神儿有问题。” 夜惊堂呈‘嫐’之势,站在两人之间,含笑道: “不确定白司命在不在铁河山庄,用黑衙的身份过去打草惊蛇,平天教的身份过去不合理,只能这么来。待会先让你鸟鸟去勘察好情况,找不到白司命再现身。” 裴湘君叹了口气,转而望向站在旁边的骆凝: “去了铁河山庄,若是出了岔子,肯定打起来。趁着现在有时间,你不给惊堂调理一下?” 骆凝微微皱眉,示意周边树林:“荒山野岭又下雨,我怎么给他调理?” 裴湘君轻轻哼了声,想起昨天被迫听墙根的经历,眼神古怪道: “你又不是非得躺着,我帮伱撑伞,你让惊堂把你抱着就行了。昨天在客栈里,你不就会吗。” ? 骆凝作为过来人,自然明白三娘说的什么姿势——她面对面抱着小贼脖子,小贼搂着她腿弯,然后那什么…… 骆凝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几分,心头窘迫不好回应,抬手就想揍三娘。 “好啦,先忙正事儿,忙完再调理也一样。” 夜惊堂握住骆凝的手,制止了准备吵嘴的两人,待换好行头后,就一道自山野间摸向了武明山。 随着铁河山庄几道英雄帖下去,邬州十二门的掌门,迫于官玉甲的威慑力,已经在今日陆续抵达。 夜惊堂在细雨中无声飞驰,不过片刻就来到了武明山的环山石道附近,能看到下面山脚停着不少车马,些许门徒在偌大山庄外行走。 十二门的掌门,虽然有玄武堂这种凑数的,但大部分实力都不差,夜惊堂贸然潜入存在风险,为此只是带着三娘和骆凝来到山庄附近隐匿,让见过白司命的鸟鸟,当斥候去山庄内部探查。 结果探查了近半个时辰,鸟鸟并未发现房舍间有白司命的踪迹,反倒是在山庄外蹲点的裴湘君,发现了山脚下来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广寒麟……杨冠怎么也在?” 山野之间,裴湘君拿着望远镜眺望山脚,眼神莫名其妙。 夜惊堂转眼看去,果然发现在水云剑潭有过一面之缘的三绝仙翁,在山脚下了马车,周边有十几号三绝谷的门徒,倒霉催的杨冠正在其中。 “白司命好像不在铁河山庄,我自己过去自报家门,容易让铁河山庄起疑,有个熟人引荐倒是正好。” 夜惊堂观察几眼形势后,让鸟鸟在高空注意风吹草动,凝儿隐匿暗处接引,他则和三娘迅速离开盯梢之处,取来马匹朝山脚疾驰而去…… —— 天色渐暗,一辆马车停在了通往铁河山庄的山脚路口,十余名携带佩刀的武人在周边冒雨肃立。 白发苍苍的三绝仙翁广寒麟,在徒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眼看向山腰的偌大山庄,眼底明显带着三分愁色。 官玉甲连下英雄帖,催着十二门过来赴宴,以广寒麟的江湖阅历,猜得出这一顿饭若是吃不好,大概率兜着走。 但江湖人用拳头说话,铁河山庄拳头够硬,现在又没倒,连下两道帖子不动,第三道可能就是官玉甲亲自登门,广寒麟明知此行凶险,也不得不来赏个脸。 作为记名弟子的杨冠,在前面勤快的牵马,发现师父满面愁容,开口道: “那三根百年老参,我已经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了京城,夜大少爷收到,就算帮不上忙,应该也会给个回复……” 广寒麟叹了口气:“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认识的那位夜大人,就算能施以援手,让三绝谷和此次邬王之乱划清界限,也是以后的事儿,眼前这关照样过不去……” 蹄哒、蹄哒—— 正说话间,马队后方传来急促马蹄声。 广寒麟转眼看向道路尽头,却见两匹快马飞驰而来,为首是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马侧挂着一杆黑布包裹的长兵,身材颇高,在小雨中飞驰,气势颇为威武。 广寒麟在邬州扎根多年,对邬州江湖的豪杰皆有耳闻,看出来人不是寻常江湖游侠,但又认不出是谁,正疑惑之际,忽听飞驰而来的蒙面男子先行开口: “原来是广老。在下叶四郎,上月在水云剑潭一见,因琐事缠身未能上前拜见,还请广老见谅。” 叶四郎? 广寒麟听见这名号,眼底露出三分惊疑,连忙上前拱手: “原来是叶少侠,老夫就说谁家的儿郎这般英武……叶少侠怎么来了邬州?” 因为瞧见杨冠在附近,夜惊堂刻意压着嗓音,翻身下马回礼: “最近邬州局势不明,玄武堂的叔伯让我过来锻炼,顺便认识认识邬州的江湖前辈。刚好遇见广老,还请广老代为引荐一二。” 广寒麟听见这话,心头顿时恍然——关胜兴在邬州十二门中根本没啥分量,这种关键时刻请总舵的人过来撑场面,也在情理之中。 红花楼虽然远不如鼎盛之时,但十二堂口的构架还在,从顶流豪门掉下来,规模也比邬州任何一家门派大得多。 自从‘叶四郎’出山在水云剑潭大闹一场后,如今已经有了复起的架势,官玉甲作为邬州江湖龙头,可以不把十二门的人放在眼里,但红花楼这种名门大派,想来还是得给几分薄面。 广寒麟正愁如何渡铁河山庄这一劫,如今来了个能撑场面的,自然是欣喜,抬眼看了看后面的蒙面女子: “叶少侠就带了一个人过来?” “关叔他们在郡城里谈生意,我先行过来看看。广老请。” “呵呵,叶少侠在水云剑潭一场大战,可谓名震江湖,邬州的江湖好友还不信叶少侠,今日一见,定能让他们开开眼界……” “广老过奖。” 夜惊堂并未多说,余光确定骆凝在撤退路线上就位后,就带着三娘,和广寒麟一道上了山。 而在车厢旁边看马车的杨冠,被夜惊堂砍过,也被夜惊堂救过,怎么也算相爱相杀,瞧见和师父谈笑风生的‘叶四郎’,还真有点似曾相识之感。 不过这种场合,杨冠也没凑近去称兄道弟的资格,只是默默目送师父离去…… —— 铁河山庄位于半山腰,每隔不久便有人带着弟子过来,在铁河山庄门徒的迎接下进入山庄。 庄子中心地带,先行抵达的十二门掌门,已经在仁义堂内就坐,喝茶闲聊,等着晚宴的开始。 而山庄后方的一间茶室离,官玉甲身着锦袍在茶案旁靠坐,手里慢条斯理转着串珠。 茶案对面,邬王手下的一名药师,轻声说着: “准备好的茶叶中,已经添加了王先生配置的奇毒‘暗香蚀骨’,无色无味,不可能被高手察觉,中者会慢慢筋肉僵化、骨骼脆裂,世上能解此毒之人,恐怕不过一手之数……” 官玉甲年龄不过四十出头,单枪匹马从市井拳师,打到邬州龙头的位置,本身也是一段江湖传奇,距离拳脚一道问鼎,也就差个一两步。 但习武一道的条件太苛刻,越往上走,每往前一步的难度就越大,而到了武魁这个地步,每一步的距离,直接就成了天堑。 毕竟能打到这一步的武人,悟性、努力乃至运气,不会比其他人少半点,彼此能拼的,只有天赋这种后天没法改变的东西。 官玉甲天赋悟性并不比柳千笙差,但吃亏在十一二岁才去武馆习武,师父不过是市井武馆的馆主,知道他是个好苗子,但受限于见识,打底子的方式并不精细,只知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硬练,药浴之类昂贵耗材,也是能省则省。 官玉甲确实练出来了一身好功夫,但幼年练的太狠,又不注意保护,身体长成定型后,筋骨气脉留下了些瑕疵。 瑕疵对身手影响极小,但没法祛除,这点缺陷,导致官玉甲无论后天如何努力,都练不出‘天人合一’的效果。 练不到这一步,都没资格去挑战武魁,因为‘天人合一’是武魁的门槛,做不到就遮掩不住体内气息;自己拳脚未动,当世武魁就已经有所感知,能打赢除非武魁故意放水。 官玉甲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却被身体的些许瑕疵拦住去路,心头之不甘,外人根本没法理解。 为此在听说邬王能研究出‘脱胎换骨’的药物后,官玉甲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不惜一切帮邬王办事。 而如今,邬王所说的神药,已经摆在了面前。 茶案之上,还放着个檀木质地的小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雪白的药丸,隐隐带着药香。 官玉甲虽然嘴上说不信,但心底何尝不希望此药能产生脱胎换骨的神效,他把药盒拿起来,仔细打量: “这便是天琅珠?” 药师含笑解释:“此药是仿品,雪湖花等关键药材,换成了替代品,虽然也让人短时间扩充气脉,但药效相距胜远,所以暂且命名为‘大良珠’。” “大良珠……” 官玉甲感觉这个冷笑话没啥意思,转而问道: “这么大颗珠子,想让试药人吃下,还得先行制住……” “此药沾之入肉,无需口服。官庄主只需将此药藏入袖中,以皮具隔绝,若是找到了合适的试药人,直接一掌拍出,珠内药液飞溅到身上,试药之人便会中招……” 官玉甲正认真聆听用法,密室外忽然响起脚步,一个徒弟跑到门外禀报: “师父,三绝仙翁来了,旁边还有红花楼的叶四郎。” “叶四郎?” 官玉甲忽然听到这么个名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转念一想,关胜兴根本不拿事,这种时候请总舵的人来撑场面也不足为奇。 上月初周老太公寿宴,官玉甲虽然没到场,但也从回来的江湖人口中听说过叶四郎的大名,从战绩来看,强于剑雨华,估摸能和萧士晨打个有来有回。 年纪轻轻有如此实力,必然自幼精心调理,身体素质可能比他差不了多少;二十多岁刚在江湖冒头,求生欲必然比三绝仙翁等活够本的老头子大,若是拿来试药…… 念及此处,官玉甲心中微动,觉得此举大有可为。 叶四郎是标准的八魁之姿,武艺不俗,还正值青壮年。若是连这等江湖天骄,都扛不住‘大良珠’的药劲儿,此药就算是真的,他怕是也不敢吃。 而且上个月叶四郎和剑玉华这种江湖小辈单挑,都被一脚踹下了台子,武艺最多比剑雨华强两成。 叶四郎用了此药,如果真短时间扩充气脉,战力飙升一截,也至多和黄钰龙相当,官玉甲有把握三拳撂倒…… 官玉甲心中估算了下,觉得叶四郎用此药确实在掌控范围内,当下迅速起身出了门。 —— 小雨淅淅沥沥。 金碧辉煌的仁义堂内,左右则是数张交椅,七八位掌门在其中就坐,手边放着茶水,彼此看似谈笑风生,眼底却带着几分忐忑,不时望向大厅后方,等着官玉甲露面。 就在众人惶惶不安之际,大堂外传来响动,转眼看去,却见又有一队人走来,三绝仙翁广寒麟身在其中,正和铁河山庄的待客管事说着话。 而旁边还有个面貌黑巾的男子,带着个帮着扛枪的蒙面侍女,看起来很面生。 而一行人出现的同时,身着锦袍的官玉甲,就带着十几名徒弟,大步从大厅后方走出来,遥遥拱手: “广老登门,官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广寒麟带着徒弟来到仁义堂前,抬手回了个江湖礼,笑呵呵道: “几月不见,官庄主倒是越发英武了。” “唉,广老过奖。” 官玉甲说话间看向面蒙黑巾的夜惊堂: “这位可是叶四郎叶少主?” 夜惊堂站在三娘前面,拱手道: “叶某不过江湖小辈,官大侠不必如此客气。” “嚯……” 刚刚起身的各大派掌门,见红花楼的少主竟然来了,皆是一惊,连忙上前拱手招呼…… —— 才写到这里,先发出来了,阿关尽力再码一章。 第193章 图穷匕见 第193章 图穷匕见 随着夜惊堂和三绝仙翁落座,金碧辉煌的大厅也陷入了寂静,只剩下雨打飞檐的细微轻响。 沙沙沙…… 大厅之内聚集四十余人,来自邬州十二门的九位掌门在交椅上就坐,背后则站着各自的徒弟、心腹。 夜惊堂背后只站着持枪蒙面的三娘,还显得有点势单力薄,不过位置很靠前,对面是邬山派的掌门韩松,隔壁则是三绝仙翁广寒麟。 虽然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黄钰龙缺席没来;但黄钰龙是他亲手宰的,从江湖规矩来说,也算实至名归。 所有人落座后,官玉甲便走到厅堂正前方的大椅上坐下,抬手示意背后的六名亲传徒弟上茶,朗声开口道: “前天晚上,黑衙带兵马围了白粟镇,衔月楼的黄钰龙黄兄、萧兄,以及百余门徒,惨死于朝廷之手。此事诸位可知晓?” “嚯……” 在座的八位掌门,这两天基本上都在赶路,建阳那边又兵祸马乱,消息传递不便,大部分人都是才知道此事,皆是面露异色。 官玉甲开门见山说这个,是想看看各大派的反应,从而摸清在坐众人的立场。 但邬州的八位掌门还没表态,坐在首位的叶大少主,就先轻拍扶手,沉声道: “这帮狗官,真是欺人太甚!” “……” 大厅里霎时间死寂,连装作侍女的三娘,眼角都抽了下。 官玉甲听见这怒不可遏的话语,好不容易酝酿的不怒自威气势,都给弄没了一半,转头轻声道: “朝廷确实欺人太甚,不过叶少主……” 夜惊堂眼底带着怒容,沉声道: “黄掌门做药材生意,和我红花楼也算友商,我时常从关叔口中听说黄掌门典故,这次过来还想拜访,没想到黄掌门竟遭了朝廷毒手。朝廷对我江湖门派施以苛捐重税,一遇风波便先那江湖人开刀,不死也得被扒层皮,我红花楼可谓深受其害。” 夜惊堂说到这里,转眼望向官玉甲: “可惜我红花楼是生意人,先辈留有祖训,见官让三分,不可随意和朝廷起冲突,不然我非得砍俩税吏的人头,挂在清江码头之上祭旗。官大侠是邬州武林盟主,手下门派被朝廷所灭,难不成就不管管?” “……?” 在坐各大门派的掌门,眼神微呆。 三绝仙翁广寒麟,本来还想让红花楼拉一拉官玉甲,听见这煽风点火的话,眼神着实一言难尽。 不过想到叶四郎刚出江湖,正处于江湖侠气重、不把朝廷当回事儿的愣头青年纪,众人又释然了。 官玉甲被夜惊堂这番话直接给弄乱了节奏,稍加斟酌,微微抬手: “叶贤侄息怒。黄钰龙和我是至交好友,受朝堂所害,官某可谓痛心疾首,此次把各大掌门叫来,主要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夜惊堂靠在椅子上,沉声道: “我叶四郎虽是晚辈,但也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朝堂不给半个说法,直接派兵灭门,今天能灭衔月楼,明天就能灭玄武堂、铁河山庄,如果对此事视而不见,朝堂定然变本加厉……” “……” 众人哑口无言。 坐在夜惊堂对面的邬山派韩老掌门,暗中也帮邬王办过不少事,今天本来是准备和官玉甲打配合,他唱红脸、官玉甲唱黑脸,恐吓各大掌门入伙。 此时台词被红花楼抢光了,韩老掌门憋了半天,也只是说了一句: “我赞成叶贤侄的话,不知诸位是何看法?” 广寒麟暗暗摇头,如今红花楼、邬山派、铁河山庄同气连枝,他们剩下七家若是敢唱反调,恐怕当场就得被抬出去祭旗,为此也只能顺着话道: “朝廷此举,确实过于严酷。但此事与邬王有关,我等江湖门派,若在此时闹出动乱,引来朝廷大军围剿……” 官玉甲总算找到了发飙的机会,连忙沉声开口: “江湖人讲的是‘义气’,不是律法。试问在坐诸位,往日谁没受过邬王半分恩惠?如今邬王有难,昔日盟友又被朝廷不经审讯直接灭门,我等若视而不见求个苟活于世,以后还有合脸面行走江湖。” 广寒麟见官玉甲这话,是想帮叛逃的邬王,心中暗道不妙,开口劝说: “官庄主,你是邬州龙头,手下家业也不小,这种事情,还请三思……” 啪—— 官玉甲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面色愠怒: “我官玉甲从市井一路打到这个位置,哪怕今天倒了,也有本事再爬起来。但失了‘信义’二字,这辈子也休想再挺起腰杆做人。邬王对官某有恩,如今有难官某便会施以援手;黄钰龙为官某至交,他横死我便会替他讨回公道。” 官玉甲站起身来,看向在坐诸位掌门: “我今日把诸位请来,便是准备舍弃一身家业,护送邬王安然离开邬州。诸位若是能知恩图报施以援手,官某来日必会替邬王还这份人情;若是袖手旁观想当朝廷的走狗,官某今日便能让诸位明白走狗的下场!” 官玉甲直接挑明正题,大厅里顿时死寂。 原本心中忐忑的诸多掌门,此时反而安静下来,眼底的忌惮消失,转为了不满。 毕竟在坐掌门本来的猜测,是官玉甲为了逃过朝廷的追查,想拉他们一起闹事,给朝廷施压,从而让朝廷法不责众。 此事虽然风险很大,但碍于官玉甲的强横实力,硬着头皮帮忙抗事儿,也不是不行。 而官玉甲现在这话,可是准备拉着邬州十二门一起造反,关键邬王造反还已经失败了,纯粹是拉着他们一起送死。 广寒麟听见这丧心病狂的话语,脸上当即浮现怒色: “官玉甲!你在邬州江湖扎根,某等视你为龙头,今日才顶着被朝廷清算的风险,过来陪伱商议对策。你说这话,是准备让邬州十二门赔上全部家业,当邬王的替死鬼?” 在坐其他掌门,也是轻拍茶案: “官庄主武艺过人,我等确实佩服,但一句话便让某等赔上全部家业慷慨赴死,官庄主还没这本事。” 官玉甲站在大厅中央环视众人,正想发飙,不曾想坐在首位的叶四郎,再度开口: “诸位前辈别动怒,官庄主既然开这个口,肯定也会考虑诸位难处。不知邬王请各大派帮忙,开的是什么筹码?我虽然很佩服官庄主的侠气,但红花楼是生意人,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楼里恐怕不会同意我肆意妄为。” 各大派听到此言,倒是真安静了下,看向了官玉甲。 邬王想拉起十二门的人手暗中援助他脱身,肯定有准备。 用毒药控制,拿解药要挟是其一;而许以重利诱惑是其二,不然光威胁不给甜头,这些掌门明知九死一生,大概率宁死不屈。 官玉甲见诸位掌门被叶四郎的话引起了兴趣,又坐回了大椅: “邬王家业无数,只要诸位能在此时施以援手,能给诸位的报酬,绝对远超诸位预估。雪湖花这位药,诸位想来都知道,甚至各大派的不少老人,都在苦苦寻觅。邬王手下的药师,如今已经研究出了替代品,名为‘雪湖散’,药效于雪湖花无异,诸位要多少,便能给你们多少。” “……” 在坐掌门眉头一皱,觉得这筹码开的不小,但他们大部分人都暂时用不上,似乎不值得为此赌上身家。 官玉甲被夜惊堂搅局,把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搞成了现在正经谈事儿的架势,还真就不好发飙。 眼见诸多掌门还在等筹码,官玉甲只能斟酌了下,继续道: “邬王还研究了一种秘药,能扩充气脉、脱胎换骨,像是广老,若是服下此药,短时间就能跻身武魁之列;而诸位,亦能往前一大步,来日问鼎武道不无可能。官某也是因为此药,才为邬王鞍前马后至今。” “嚯……” 此言一出,在坐掌门眼神明显动了动,连眉头紧锁的广寒麟,都露出了几分意外。 行走江湖一世,没人不想体验下山巅的风光,在场大部分人都是雄踞一方的人物,但此生注定不可能再武道登顶,如果真有鸣龙图之外的东西能带来转机,那赌上身家拼一把,大部分恐怕都会愿意。 众人面面相觑过后,其中一位掌门,询问道: “邬王真有此神物?” 官玉甲知道‘天琅珠’肯定能让在坐掌门动心,但邬王偏偏没有,不然也不至于落在如此境地。 官玉甲稍加斟酌,开口道: “有,不过此等神药配置之法过于复杂,目前尚在试药,只要试成,官某可以保证,诸位掌门能人手一颗。” 在座掌门听见这话,自然皱起了眉——邬王现在都没东西,让他们帮忙送邬王逃离,他们想要神药,就只能跟着跑,跑了还不一定拿得到,这不开玩笑吗? 官玉甲见众人迟疑,声音冷了几分: “官某以人头担保,邬王确实有此药。话已经说到这了,诸位能答应施以援手,大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 咔—— 官玉甲右手微动,椅子便传出轻响,红木质地的扶手,竟然在手指轻微摩挲之下,化为了丝丝缕缕的木屑。 众掌门见官玉甲武艺胁迫,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气氛也多了些许剑拔弩张。 广寒麟是邬州江湖老辈,知道任由官玉甲胡作非为,整个邬州江湖恐怕都会从世间除名,冷声道: “官玉甲,你……咳……” 广寒麟说话间起身,半途腿却是一软,又坐回了位子,察觉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瘫软,脸色暴怒: “你这小人下毒?!” 此言一出,大厅里当即哗然,诸多掌门想要提气起身,才发现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招,只有两个规规矩矩不敢喝茶的小掌门,尚且安然无恙。 夜惊堂瞧见此景,也暗暗惊了下,不过他虽然时而端起茶杯,但蒙着脸喝不成,身体倒是没出现任何异样。 而原本站在各掌门背后的嫡传心腹,瞧见掌门出事儿,皆是如临大敌拔出了兵刃。无数发觉情况不对的铁河山庄门徒,提着刀柄跑来。 嚓嚓嚓…… 大厅之外,霎时间陷入混乱。 官玉甲见大部分高手都中了‘暗香蚀骨’,脸上显出三分寒意: “下毒又如何?官某给你们最后一次脸面,现在答应,该给你们的东西,邬王照样给你们,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如果不答应……” 嘭—— 话音未落,官玉甲为了杀鸡儆猴,身形悍然暴起。 诸多掌门只觉眼前一花,身着锦袍的官玉甲,已经以雷霆之势飞跃至三绝仙翁面前,右手探出五指如勾,如苍鹰扑兔,一爪扣向白发苍苍的额头。 三绝仙翁瞳孔微缩,纵横江湖一辈子的功夫底子尚能反应过来,但中了无色无味的莫名奇毒,手都难以抬起,又何谈格挡?当即心如死灰,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官玉甲飞了出去! 轰隆—— 大厅内拳法肆虐,传出一声雷鸣般的爆响! 就在官玉甲飞身而起的同时,夜惊堂座下交椅炸裂,右腿滑出横裆跨步,右手自后往前一记炮拳,对着从面前飞过的官玉甲便轰了过去! 官玉甲已经很小心,连身为同伙的邬山派掌门都防着,选择了从一直说话很懂事,又‘武艺平平’的江湖小辈面前飞过去,攻击三绝仙翁。 骇人声势从身边暴起,官玉甲脸色骤变,知道有所误判,当即转手一掌扫向袭来的拳风。 官玉甲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对叶四郎的误判,远超他的想象,而且这小辈相当阴险,不早不晚,刚好趁着他双脚离地的瞬间出手。 官玉甲左手刚挥出去,角度刁钻至极的冲城炮,已经落在了肋下。 摧城撼山的澎湃气劲贯体而入,若是脚扎大地,官玉甲或许能接住,但双脚离地,神仙都得横飞出去。 嘭—— 重拳落在腰间,官玉甲腰间锦袍直接炸开,汹涌气劲甚至崩翻了对面空置的桌椅。 原本气势如虎的身形,也化为脱膛而出的锦衣炮弹,往大厅右侧激射,直接撞断了合抱粗的廊柱,余势不减又砸向大厅的墙壁。 官玉甲不是李混元那般的小角色,浮空遭受重击,在撞断廊柱后依旧翻正了身形,双脚落在地砖上,在石质地砖上擦出两条凹槽,强行卸力,后背依旧撞在了墙壁上。 呲—— 嘭! 大厅右侧的砖石墙壁,猛烈震荡了下,出现蛛网般龟裂纹路,原本挂在墙上了几幅字画,也掉落在了地上。 哗啦啦—— 廊柱断裂,导致数块青瓦从上方掉落,下方的弟子掌门却没躲闪,只是满眼震惊的望着大厅中央。 官玉甲中了一拳硬是没大碍,只是气血上涌脸色红了几分,站稳身体后同样面露震惊,盯着大厅中央的黑袍男子。 夜惊堂一拳出手后,并未追击,而是慢条斯理收起拳头,单手负后: “谈事就谈事,又是下毒又是动手,是什么意思?真当江湖是你铁河山庄开的,你是奉官城?” 第194章 猛药 第194章 猛药 拳风过后,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片狼藉。 强劲拳风吹偏了门外雨帘,冲来的铁河山庄门徒,瞧见掌门被一拳轰飞,骇的又往后快步退去。 踏踏踏…… 夜惊堂一袭黑袍站在大厅中央,周边则是软倒的掌门,和数十名目露震撼之色的门徒。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广寒麟,虽然有点疑惑叶四郎为何个把月不见变得这般恐怖,但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在徒弟的搀扶下起身退开,迅速服下了解毒药物。 官玉甲靠在墙边,眼底亦带着一抹惊疑,稍许沉默后,才站直身形,随手拍了拍被轰烂的衣袍: “好一手雷公八极,叶贤侄倒是藏得够深。” 声音一响,厅内众人便回过神来,各大掌门和徒弟迅速退向了大厅门口。 夜惊堂本意是想和官玉甲谈合作,想办法打探到邬王下落,或者骗出‘雪湖散’的秘方。 如今已经动了手,事情自然没得谈了。 “官庄主这‘小拳魁’,似乎有点名不副实。” “呵呵……” 官玉甲发出一声不冷不热的笑声,扭动脖子活动筋骨,缓步走向大厅中央: “方才见你挺懂事,未曾提防你,你偷袭之下全力一拳,都未伤到官某分毫,说官某名不副实,叶贤侄恐怕没这资格。” 夜惊堂见官玉甲被重拳轰击肋骨,连气息都没有太大变化,暗暗皱眉,没有再言语,只是勾了勾手。 “……” 大厅中鸦雀无声,大厅内外所有人都悄然后退,拉开了距离。 官玉甲见夜惊堂如此狂傲,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身形只是一晃,所立之地出现两个凹坑,瞬息间绕过了半个大厅,几乎是横着滑向夜惊堂,半途右手握拳,腰背绷直: “喝!” 爆喝声中,官玉甲力从地起一拳轰出,气劲聚于一点,骇人拳速带起的破风响动,惊的在场掌门皆是瞳孔微缩、面色骇然。 夜惊堂处于重拳之前,只感觉面前赫然砸过来一枚重型炮弹,未曾临身,气势已经压的人近乎窒息。 此拳快到匪夷所思,柳千笙尚有年老体衰的弱点,而这一拳是实打实的不讲半点道理。 夜惊堂反应快到离奇,见状直接抬起左手带偏重拳,右肩同时以‘熊精硬靠’之势,正面撞入官玉甲怀中。 官玉甲见夜惊堂的反应竟然能跟上他的拳速,眼底明显有讶异。 眼见夜惊堂眨眼拆招想来个铁山靠,官玉甲连半点躲避的架势都没有,直接抬起左臂,一记势大力沉的横削盖肘,直击夜惊堂右侧太阳穴。 肘过如刀,被官玉甲这种巅峰武人正面肘击侧脸,当场轰碎脑袋都是家常便饭。 夜惊堂见状左手拦拳往侧面硬带,右腿绷直高抬身形,用肩膀撞向了削来的手肘。 轰隆—— 双方接敌一瞬之间变招数次,待肢体触碰,脚下的地板瞬间便被震碎,两股澎湃之际的气劲,从两人之间爆发开来。 夜惊堂发力招式占优,撞击瞬间,官玉甲左手袖袍便四分五裂,脚下出现一条凹槽,整个人往后横移两丈有余。 而官玉甲‘小拳魁’的名号也不是假的,一记重肘落在夜惊堂肩头,直接轰碎了夜惊堂右肩的衣裳,露出银光闪闪的软甲,没有软甲保护的大臂,硬生生被这一记重肘震裂了皮肤,身形往后退出两步。 两人一触即分,虽然场面看起来是官玉甲被撞了出去,夜惊堂影响不大,但广寒麟等人皆是行家,看出了形势的不妙。 官玉甲用肘击连攻带防,硬接贴山靠,被撞出去身形却不动如山,便是卸力无损拆招;而夜惊堂硬接一记肘击,右肩见红必然被震伤了。 官玉甲倒滑身形停住,当即想要上前压着打,但刚踏出一步,眼神又化为了古怪。 而夜惊堂撞开官玉甲便后撤,抓住了三娘丢来了鸣龙枪,正欲反手之际,脚步也顿了下来,眉头微皱,看向了官玉甲胳膊上的护腕。 在场众人见两人忽然停手,都是不明所以。 裴湘君提着佩刀小心盯防,见此开口询问: “怎么了?” 夜惊堂感觉刚才撞烂官玉甲袖袍,似乎连带撞碎了什么东西,胳膊上传来清凉之感,隐隐有点熟悉…… 官玉甲瞧见面前的‘叶四郎’眼神凝重,就知道对方察觉到中了药。 他本来是想拿叶四郎试药,但对方言词很懂事,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方才拳脚相接,纯粹是正常的拆招,都没打算掏‘大良珠’。 但‘大良珠’放在护腕外侧,以备不时之需,叶四郎一下撞过来,硬生生把‘大良珠’给震碎了,药液显然触及到了对方胳膊。 虽然是无心插柳,但过程结果倒是很有‘运筹帷幄、步步算计’之感。 官玉甲见此,干脆收手站直,露出一抹‘尽在我算计之中’的冷笑: “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真以为我近身接伱一下,是为了和你比划拳脚?” 裴湘君闻言脸色微变,知道夜惊堂遭了暗算,迅速靠在夜惊堂跟前: “中了什么药?” “中了……” 夜惊堂感觉胳膊传来一股清凉,滋润着每一寸皮肉,连方才遭受重击的肩膀,都在迅速恢复…… 这药劲儿比玉龙膏猛多了,怕是值好几百两银子…… 夜惊堂想说‘中了疗伤神药’,但看官玉甲‘算计很深’的模样,显然不可能拿伤药装毒药吓唬他。 除非官玉甲是想先打他一下,再奶他一口,故意羞辱嘲讽他…… 常言‘事出反常必有妖’,夜惊堂仔细感觉,发现这药效离谱的东西,似乎和上次的白玉珠子有一丢丢相似,就开口道: “好像是焚骨麻配的毒药。” “啊?!” 裴湘君听见这话,明白夜惊堂又中了‘功力暴涨丹’,心头也莫名其妙起来,怕药劲儿上来夜惊堂失控,当即护着他后退: “走。” 夜惊堂虽然觉得这玩意不危险,但滋润气脉的效果好像没了,气脉又在扩张,以至于气脉出现了些许胀痛感,和上次的药并不一样。 夜惊堂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为防出岔子,直接搂住三娘,飞身极退撞出了侧面的窗户。 哗啦—— 官玉甲想看对方能不能抗住药效,自然不可能放夜惊堂跑,当下从徒弟手中取来一根长棍,飞身跃起撞破了上方的屋顶,追向了夜惊堂,还开口道: “小子,你中了此药,跑的越快死得越快,留在原地护住心脉,尚有活命机会,我不取你性命。” 夜惊堂并未搭理,撞出窗户抱着三娘冲入雨幕,往山庄后方的山岭疾驰,同时取出了一枚可解百毒的特供版白皇丹吞入口中。 白皇丹入口即化可解百毒,即便遇上了特殊奇毒解不了,也能暂时压制缓解毒性。 但夜惊堂吃下去后,胳膊的舒适感并未消失,反而在白皇丹的作用下,伤势好的更快了…… 裴湘君提着长枪靠在怀里,提防着后方追赶的官玉甲,同时握住夜惊堂的手腕查看,结果发现夜惊堂气脉逐渐汹涌澎湃,就和吃了立竿见影的春药一样,连呼吸都在逐渐粗重…… “你感觉如何?” “我……” 夜惊堂在雨幕中全速奔驰,脸颊逐渐泛红,额头浮现热气,浑身气脉充沛至极,感觉只想找个人干一下,发泄体内无处宣泄的气劲,男人女人都一样…… 夜惊堂回过看了眼,官玉甲吊在后方追赶,也不急着近身,看模样是想等着他毒死。 而没中毒的几个掌门,和不少十二门武夫,也保持距离吊在后面。 大庭广众之下,把三娘摁住怕是不合适…… 夜惊堂体内气血逐渐狂暴,因为上次已经把骨骼肌肉调教到完美无暇的地步,骨骼肌肉倒是没出现上次的酸爽感,只是气血旺盛的话,感觉并不会影响身手…… 唰唰唰—— 数道身影在山庄后方飞驰,刹那间已经到了武明山后侧,再往前就是无尽山岭。 官玉甲保持数十丈的距离,密切注意叶四郎的身形,发现其速度逐渐加快,知道药物起效,已经开始强行扩张气脉,而身体也必然在被‘焚骨麻’等烈药淬炼。 这种拆筋经错骨切肤的剧痛,正常人根本扛不住,以前试药的武夫,要么是倒地哀嚎抽搐,要么是发狂胡乱攻击,通常几刻钟后就会毙命。 叶四郎能硬抗这么远还没出现异样,求生欲果真如他想象的一般远超常人…… 叶四郎是试药人中武艺最夸张的一个,估计只比他差一线。 官玉甲觉得叶四郎扛过药劲儿的可能性很大,心底不免涌现出喜色,甚至都不敢追太近,以免影响到对方,致使对方分心没能抗住药劲儿。 但可惜的是,叶四郎的毅力,似乎也只比寻常试药的武夫强上一点。 官玉甲在雨幕中疾驰,刚追到后山,就发现前方抱着人狂奔的叶四郎,身形猛然下坠,落在了山林之中。 唰—— 官玉甲身形骤停,落在了十丈开外,手持齐眉棍斜指地面,注视着前方的背影,开口安慰: “放心,我不趁人之危,你若能扛过药劲儿,我放你一条活路。” “呼……” 夜惊堂在雨中驻足,近在咫尺的裴湘君,明显能感觉到一股燥热,就如同一尊快要烧红的铁人。 裴湘君脸色微变,以为夜惊堂撑不住了,想把鸣龙枪接过来御敌;而在后山接引的骆凝,也无声无息从侧面抄了过来,想要掩护夜惊堂撤退。 但让裴湘君意外的是,她抬起长枪,却被身边的惊堂握住,继而枪就被抽走了。 “你……” “我没事儿。” 夜惊堂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加雨水,浑身雾气蒸腾,全身气脉已经充盈到不得不找个东西发泄一下的地步。 他握住黑布包裹的鸣龙枪,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官玉甲,手腕轻抖。 嘭—— 长枪包裹的黑布被震碎,黑色长锋暴露在雨水中,随手宣泄的气劲,直接压偏了周身的雨幕。 官玉甲瞧见此景,猜到对方可能是承受不住药劲儿,准备发狂拼命了,冷声道: “小子,你先稳住心神抵抗药劲,此时心神失守,你必死无疑。” “你给我下的什么药?” “大良珠,能扩充气脉、开筋锻骨,只要抗住,你就能往前迈一大步,扛不住就死。” 夜惊堂微微点头,觉得这玩意就是程世禄那颗珠子的仿品,开口道: “你这药配的不对,短时间扩充气脉,若不设法发泄,会把气脉撑爆。” “嗯?” 官玉甲微微皱眉,起初还不明所以,但马上眼神就化为悚然! 只见刚刚说完话的黑袍年轻人,单手持枪滑至枪尾,身形一闪之间,已经撞破雨幕压身数丈,当头一枪就劈了下来! 轰隆—— 寂静山野之间,凭空响起一声闷雷。 后方追赶想要观察战局的十二门武夫,刚刚靠近追逐双方所在的区域,就发现山坳间的树林气劲肆虐。 一条骤然出现的长龙,裹挟纷飞枝叶,直接劈开了密集雨帘,直接朝这边压来,给众人的感觉,犹如忽然闯入神禁之地,惊醒了一头在此地沉睡的恶蛟狂龙! 而直面狂龙的官玉甲,感触自然最深。 眼见滔天气劲带动雨幕,从树林中直撞而来,官玉甲瞬间就认出了这是红花楼的‘黄龙卧道’。 但把黄龙卧道用出这种毁天灭地的声势,官玉甲只在多年前纵横江湖的老枪魁手中见过。 虽然看起来气劲掌控有点糙,没老枪魁那般举重若轻、赏心悦目,但动静大到这种地步,威力应该差不了太远! 官玉甲眼底闪过惊悚之色,身形当即侧闪,一棍扫向劈来的枪锋。 官玉甲虽然号称‘小拳魁’,但横练功夫没有到蒋札虎那种金身不破的地步,更没有柳千笙巅峰时‘刀不沾身’的底蕴,打拿兵器的同等对手,肯定得拿兵器,且火候并不算低。 嗙—— 夜惊堂迅猛至极的一枪劈下,官玉甲抬棍横扫,砸在枪锋末端,准确无误击偏长枪。 官玉甲知道夜惊堂中药,现在是靠着药劲儿乱打,避开锋芒之后,就靠着超凡身法绕到侧面,以长棍捅向夜惊堂咽喉。 这一招速度极为迅猛,角度也刁钻毒辣,在剧痛影响神志乱莽的情况下,不可能防住。 但让官玉甲震惊的是,眼前战力暴增的黑衣枪客,毁天灭地的一枪劈下,发现不中竟然骤停在半空,继而便行云流水横扫,来了一式霸王开海。 轰隆—— 长枪横扫之下,周边雨幕都被带动,硬生生在雨幕中搅出了一个圆形空洞。 两招之间衔接行云流水、毫无间隙,可以确定身体毫无异常,甚至连刚才右肩遭受的重创,似乎都已经不存在。 唯一区别,就是出手裹挟的气劲,短时间暴涨了一大截,到了官玉甲接不住的地步。 嘭! 官玉甲反应极快收棍横挡,浩瀚气劲扫上长棍,整个人便被轰飞了出去,瞬间撞断了侧面一排树木,在林中飞出十余丈远。 官玉甲遭此重击,心头满是错愕,待倒飞途中看到那双沉静如水的冷峻双眸,骤然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药真起作用了! 叶四郎和寻常武夫一样内劲暴涨,但承受住了副作用,没被剧痛影响神智,导致战斗力短时间激增。 虽然药效没有他预想的那般,直接让叶四郎脱胎换骨,全方位暴涨化身武魁,只是治好了肩膀的伤势、内劲暴增了一截。 但偏偏叶四郎和他的差距并不是很远,伤势恢复,内劲还暴涨一大截,那可就不虚他了! 官玉甲亲自送药养出个怪物,心头懊悔不已,只恨没问白司命多要一颗大良珠。 如果他还有此药,现在服下,还不得把这撞大运的小辈吊起来打? 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官玉甲不清楚这药有多猛,落地后一棍击偏紧随其后的枪锋,身形便往山林深处全力飞遁。 夜惊堂额头青筋鼓起,气血近乎沸腾,落地后根本不给半点机会,刹那再度追到官玉甲背后,手中长枪前刺,一式青龙献爪送向官玉甲脊背。 飒—— 官玉甲完全跑不过,背后寒意袭来,避无可避只能当空转身,往后抽出一棍,凌空击偏枪锋。 挡—— 爆响声中,墨黑长枪贯穿雨幕,遭受重击的枪锋,虽然略有偏移,但依旧贯入了官玉甲左肩。 长枪裹挟的骇人气劲瞬间爆发,枪锋尚未透体而过,官玉甲右肩后方的衣袍与皮肉已经炸开,在雨幕中爆出一片血雾。 嘭! 重击之下,官玉甲闷哼一声,直接化为脱弦利箭,再度往后方横飞,扫平一线丛林。 夜惊堂一枪重创官玉甲后,身形如同狂雷,竟是在官玉甲落地之前,再度追到身边,一枪直击咽喉。 官玉甲发现对方连出三枪后气势不减,反而有愈来愈强之态,心中算是彻底相信了白司命以前看似胡扯的吹嘘之语。 叶四郎内劲照这个速度暴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比肩枪魁断声寂。 官玉甲眼见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再拖下去必死无疑,当下也激起了心中悍勇,爆喝一声持棍扫开枪锋,继而身形全速爆发近身,一拳攻向夜惊堂面门。 而夜惊堂对此不躲不避,直接弃枪右手握拳,如同冲城巨炮般往前方山林轰出。 轰隆—— 双拳相接! 后方追逐的武人,只见两人相撞之处的雨幕,在无与伦比的冲击之下往天空倒飞,瞬间炸出了个方圆数丈的半圆空洞。 周边林木在摧枯拉朽的拳劲之下枝叶粉碎,连地面的杂草灌木,都被瞬间压平在原地。 堪称浩瀚的气劲贯体而入,官玉甲上半身的衣袍粉碎,发冠炸裂,裸露的右臂血管都被震爆,整个人撞入山地,在地面上犁出一条凹槽,直至撞上了一颗大树的树干才骤停。 嘭—— 树干剧烈震荡,无数绿叶当空飞散。 而夜惊堂正面硬接官玉甲搏命一拳,也并不怎么好受,右拳直接见血,本就破破烂烂的右边衣袍彻底碎裂,连同面巾和发带都被堪称恐怖的拳劲震碎,整个人往后到滑出去十余丈才堪堪停住。 哗啦啦—— 一拳过后,被冲击到半空的雨幕,重新落回林地,山坳间恢复死寂。 “呼……呼……” 夜惊堂站在原地气喘如牛,披头散发浑身汗气蒸腾,在雨夜之中看去,犹如地府走出的九幽杀神,注视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官玉甲,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官玉甲靠在树干下,脸色涨红,口鼻涌出献血,踉踉跄跄撑着树冠站起,盯着夜惊堂发青的俊朗面容,咬牙道: “咳咳……这药……真他娘猛……” 夜惊堂想要上前补刀,却发现这‘大良珠’似乎是假药,刚硬了片刻,药劲就迅速消退,出现了疲软之态。 而且此药扩充气脉的效果很刚猛,但不像上次的珠子一样能修复、护住气脉,哪怕三枪一拳把体内气劲宣泄出去,依旧把身体憋到了不堪重负的程度,再打估计会损伤气脉,当下也停了下来: “确实挺猛。你自己怎么不吃?” 官玉甲恨不得现在就吃两颗,但身边没有,眼见十二门的武人追了过来,捂着肩头朝山林深处踉踉跄跄跑去。 夜惊堂斟酌了下,没有冒险强追,只是抬手示意鸟鸟跟着去找邬王老巢。 踏踏踏—— 片刻后,被甩出极远距离的裴湘君和骆凝,全速飞驰过来,后面则是各大派的武人。 夜惊堂找了块破布蒙住脸,转眼看向跑过来的两个没中药的掌门: “去追。” 两个掌门武艺并不算差,见下药暗算他们的官玉甲遭受重创,夜惊堂又开口下了令,想想还是咬牙带着徒弟追了过去。 裴湘君和骆凝,见夜惊堂消耗过大,不敢远离,迅速和夜惊堂一起先行离开了山林…… 第195章 空山灵雨 第195章 空山灵雨 雨势渐大,武明山后方,几十名江湖武夫,小心翼翼往山林深处追寻着官玉甲的踪迹。 而侧面的山岭上方,三道人影快步穿行,远离了原本发生冲突的山坳。 骆凝刚才在后山负责放哨,只看到夜惊堂忽然从山庄里冲出来狂奔,跑出不远又回头,三枪差点把邬州霸主官玉甲打死,而后又气息紊乱,根本弄不清情况。 此时走出不远,骆凝便看向身边的夜惊堂: “小贼,你刚才怎么回事?” 裴湘君走在另一侧,一直在握着夜惊堂手腕观察脉象,回应道: “中了上次的功力暴涨丹,这次好像是假药,气血过旺、脉象不平,不过看起来没大碍……” 骆凝可是对上次程世禄自杀的事儿记忆犹新,蹙眉道: “要不要把他绑起来?” “嗯……” 裴湘君抬眼看向去,夜惊堂脸色泛红,呼吸粗重身体很烫,眼神似乎有点飘忽,但并没有上次那种打颤似得反应,便询问道: “惊堂,你感觉怎么样?” “我……” 夜惊堂扛着两杆枪走在两人之间,感觉有点不好描述。 ‘大良珠’看似和上次的大同小异,但实际体验差太多。 上次那个药,是活血理气正骨柔筋,虽然过程酸爽的和三百斤妹子推拿踩背一样,但在承受范围之内,感觉非常舒服。 而这次的大良珠,短时间扩张气脉,但并未稳固气脉,若不是他身体够结实,又及时把狂暴气劲宣泄出去,恐怕浑身气脉会被撑个千疮百孔。 但体内气劲宣泄出去后,没有巨大内压,就没法再达成扩张气脉的效果。其唯一作用就是把原本该十下用出去的力气,三下用出去了,然后快速力竭进入疲倦期,作用等同于风险很大的寻常兴奋剂。 其次上次的珠子,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正骨柔筋’,把身体方方面面调理的毫无瑕疵。 而如今他身体已经没的改善了,‘大良珠’里面却添加了类似的药材,让他身体滚烫产生大量精血,又没地方消耗,以至于身体非常燥。 说简单点就是身体本就健壮的汉子,狂吃了一堆补气、补血、补阳的药材,导致流鼻血、精神亢奋、身体燥热、异常雄起等等状况。 夜惊堂明显能感觉到呼吸炽热,心跳速度不稳,某些部位根本不受意念掌控,准确来讲现在是扛了三竿大枪。 虽然这状态并不影响神志,但憋的人确实有点难受,特别是风娇水媚的三娘搂着他胳膊,旁边还有凝儿摇曳生姿,这简直实在考验他定力…… 夜惊堂感觉走路都不方便,很想调整一下裤子,但两个姑娘在跟前,不太雅怪,只能保持坦然自若的模样道: “我没什么,就是气血有点旺盛,歇一会儿就能恢复。这破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不能乱用……” 裴湘君检查脉搏,觉得夜惊堂火气有旺外,并没有大碍,就顺势抱住了夜惊堂的胳膊: “你也是,好端端的长枪不用,非要跑去和官玉甲拼拳脚。起手直接几枪扎过去,他胳膊能碰到伱?” 夜惊堂胳膊被大西瓜夹住,表情明显出现了几分欲言又止,但抽开三娘怕是会觉得被疏远嫌弃,想想还是没抽开: “官玉甲是‘小拳魁’,赤手空拳和我单挑,我肯定得接一下,积累些拳脚交手的经验。今天不是这破药搅局,官玉甲跑都别想跑。” 骆凝见三娘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搂搂抱抱,冷艳美眸多了些许异色,轻哼道: “官玉甲可是邬州江湖的霸主,你不吃这个药,能打过他?” 裴湘君觉得狐媚子这冷冰冰的语气,另有缘由,当下又把胳膊抱紧了些: “官玉甲拳脚功夫确实厉害,但枪棒功夫一般,惊堂反应完全跟得上,脸皮厚点直接用枪的话,他很难近惊堂的身。他看惊堂拿到枪,就提着根齐眉棍追出来,便是看出空手很难破招。后来惊堂三枪过去,官玉甲接招的棍法还不如剑雨华的风波棍精妙,不吃药也无非多来几枪的事……事……” 裴湘君正认真复盘战局,忽然发现夜惊堂专注望着前方,眼神深邃中带着三分冷峻,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她话语唯顿,询问道: “惊堂,你在想什么?” “……” 夜惊堂在想上次中药,被三娘和凝儿左右夹击擦西瓜霜的事情,闻言收回了心神,露出笑容: “确实如此,官玉甲棍法辣眼睛,无非功力深厚些,只要不给他近身机会,他拿我毫无办法……” “……” 裴湘君稍作犹豫,看了看周边道: “要不先休息半晚上吧,等鸟鸟回来再去追。” 夜惊堂本来的打算,是远离十二门的武人,稍微缓缓,待体内气息稳定后,继续去追击重伤的官玉甲。 但现在心浮气躁,刚才消耗挺大还有点中气不足,约莫是又憋又虚的状态,遇上搏杀存在风险,想想还是点了头。 三人来铁河山庄时,因为是深入虎穴,肯定得侦查好周边情况,提前就在后方山岭间物色的有便于盯梢、藏身、逃遁的地点,夜惊堂刚才往后山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夜惊堂扛着两杆长枪,沿着山岭行走不久后,先来到了藏匿马匹的地方,取来随身行囊,而后来到了武明山三里开外的一处半山腰。 山野间了无人迹,半山腰上有块石壁,崖壁中间是内凹的天然裂缝,趴在上面可以用望远镜观察铁河山庄内部的情况,山后崇山峻岭的情况,也能一览无余。 夜惊堂提着两杆长枪,顺着崖壁岩石凸起和藤木,蜻蜓点水般一跃而上,落在了丈余方圆的石头缝隙里;两个女子紧随其后。 石缝地面还算平整,有崖壁阻挡,外面的瓢泼大雨并未飘入,也算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但距离地面挺高,只有些许飞鸟留下的痕迹。 夜惊堂把从马背上取来的包裹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是卷好的毯子、伤药、衣裳、蜡烛等物,以及零食充饥的干粮。 裴湘君落在石崖上,把斗笠取下来,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先用长枪在石缝深处,先搭起了个简易的遮光帘,而后点上了一只小蜡烛。 骆凝取来一块布铺在地上,拿起三娘的望远镜,上半身探出遮光帘趴在上面,观察铁河山庄周边的情况。 夜惊堂收拾好东西后,喝了两口水,轻轻呼了口气,把身上破衣裳撤掉,只穿着银色软甲和裤子,在毯子上盘坐,开始吃饭,暗暗调理气息。 裴湘君没有打扰夜惊堂,拿着一包干粮和水壶,弯身从遮光帘下面钻出,在骆凝跟前趴了下来。 正常江湖人出门在外的干粮,都是干饼、锅巴等物,并不怎么好吃。 而三娘作为红花楼的掌门,出门办事儿肯定不会这么亏待自己,干粮主食是最上乘的江州火腿、五谷糕,还有干枣、葡萄干等物,口感极佳营养充沛,唯一确定就是热量太高吃多了会腻。 裴湘君叼着一根色泽鲜红的火腿条,又取出一根凑到骆凝嘴边: “那边有没有情况?” 骆凝红唇轻启接住肉条,仔细观察铁河山庄的局势: “中药的掌门都跑了……杨冠好像躲在房顶上观望,师父出事儿都不敢上去,就这还当徒弟……” “杨冠就这德行,既没本事也没眼力,除开运气好一无是处……” …… 夜惊堂背靠崖壁坐在毯子上,听见两人小声交谈,本想插嘴,但抬眼仔细一瞧,吃干粮的动作就顿了下。 小蜡烛散发的昏黄光芒,照亮了遮光帘内部的角角落落。 两块毯子放在地上,面前摆着些许杂物,他背靠石壁面向遮光帘坐着,而三娘和凝儿则趴在左手边的毯子上。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石缝空间不大,两个女子趴下,就变成了从遮光帘下方钻过去,上半身在外面,帘子搭在腰间,双腿和臀儿都处在遮光帘内部,就处于他手边。 凝儿趴的很端正,绣着竹叶的绣鞋并拢在一起,双腿笔直,再往上则是曲线完美的青色圆月,到了腰间又收为盈盈一束,看起来极为唯美,就好似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三娘紧紧靠在一起,因为身材类型和高挑纤长的凝儿不同,属于珠圆玉润的葫芦形,虽然个子没凝儿高,但下围差不多,以至于腰臀比冲击力惊人,隔着裙摆和薄裤,都能感觉出沉甸甸的质感…… 三娘仪态并不端正,趴在毯子上,褪去绣鞋小腿勾起,两只套着白袜的脚儿烛光下前后摆荡,看起来还有点活泼调皮之感。 最关键是,帘子落在两人腰间,把上半身遮住了,看不到他,他眼前只有腰腿,这感觉就非常特别…… …… 第196章 空山灵雨(下) 第196章 空山灵雨(下) 哗啦啦—— 山间大雨倾盆,雨打山林的密集声响,遮掩了天地间的一切声息,只剩下仅存的一点灯光,在石崖之上的裂口中若隐若现。 夜惊堂背靠石壁吃着东西,尽力不去看近在咫尺的‘双娇献桃’,试图压下体内躁动不安的小火苗。 但这俩姑娘半点不省心,根本不把他当外人! 骆凝拿着望远镜眺望山外动静,因为腰腿笔直趴在石头上,时间久了并不是很舒服,中途把鞋子踢下来,也学着三娘一样摇摇晃晃。 而裴湘君趴在旁边说闲话,时间长了稍显无趣,就开始和平时一样,在毯子上拉伸筋骨。 具体动作,约莫是先双腿放平,以手撑地,上半身仰起;而后趴着肩头不动,大幅度转动腰臀,把自然状态下就很丰腴的腰臀曲线,绷紧到极致。 夜惊堂本瞧见此景,只觉两个姑娘是想弄死他,再扛下去,估计会克制不住,想想也从遮光帘下钻了过去。 嗦嗦~~ 正在拉伸的裴湘君,发现夜惊堂从后面钻出来,就停下来了动作,往旁边挪了些: “你怎么也出来了?” “里面空间太小,憋得慌。” 夜惊堂在两人之间趴下,看向外面的无边风雨,虽然风景远不如方才的花好月圆,但身体确实好受多了。他暗暗松了口气,询问道: “外面什么情况?” 裴湘君拿起干粮袋,递给夜惊堂: “没什么情况,你不用操心,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再想正事。” 夜惊堂已经吃饱喝足了,见骆凝没吃多少的样子,就取出一粒干枣凑过去。 骆凝拿着望远镜望风,本以为夜惊堂给她喂饭,还想接来着。 结果刚张嘴,就发现夜惊堂把红枣放到嘴里。 骆凝被戏弄,眼神自然有点不悦: “你做什么?” 夜惊堂叼着红枣,微挑下巴示意。 ? 骆凝明白了小贼的意思,眼神有点嫌弃,不过稍作迟疑,还是张开红唇,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咬住红枣,不等夜惊堂往前凑就迅速把脸颊分开,没让夜惊堂占到半分便宜。 裴湘君瞧见此景,脸色一红,偏过头去,眼神颇为古怪: “哼~” 夜惊堂见三娘眼神复杂,估计是和凝儿秀恩爱,让三娘尴尬了,便又取出一粒红枣叼在嘴边,开玩笑似得的挑了挑下巴: “嗯?” “……” 裴湘君见夜惊堂一碗水端平,脸儿顿时红了,本想面色严肃摆出半个长辈的架势婉拒。 但余光却发现对面的狐媚子,转过头来,露出一抹看‘鼠胆小辈’的目光望着她。 ?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觉得狐媚子这眼神好气人,眸子里神色百转,脸颊往前探了下,又缩回去,突出一个犹豫不决。 夜惊堂见三娘犹豫,眼角露出笑意,稍加思索,大大方方的凑到跟前。 !! 裴湘君瞧见俊美脸庞在眼前骤然放大,呼吸都凝了下,尚未做出反应,唇上就传来红枣的触感,剑眉星目则近在眼前。 裴湘君脸色瞬闪化为火红,下意识红唇轻启接住红枣,结果彼此唇瓣就碰在了一起。 遮光帘外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打崖壁的噼里啪啦轻响。 裴湘君咬着红枣,唇上传来火热甜腻,眼神有点无措。以前她看狐媚子亲嘴坦然自若,还以为这事儿很简单,真亲自上阵,才发现感觉如同被雷劈了一下,脑子里瞬间空了,气都不敢出。 裴湘君刚坚持一瞬,就回过神来,急急慌慌分开,缩回了遮光帘里面。 啪~ 或许是心理实在窘迫,又舍不得打夜惊堂,还在某个弹性十足的东西上打了下出气。 骆凝本来眼神古怪,腰后传来火辣辣的触感,顿时恼火,回过头来: “他调戏伱,你打我作甚?” 帘子里没有回应,但意思应该是‘夫不教妻之过’。 骆凝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见此把望远镜塞到夜惊堂手里,也钻进了帘子里…… —— 另一侧,湾水镇。 随着地头蛇徐二爷,被忽然到来的朝廷捕快惩治,龙蛇混杂的老旧镇子少有的太平了几天。 潇潇夜雨落下,镇子上灯火零星,位于镇口的一间客栈门口,身着黄衣的少年郎,坐在屋檐下的门槛上,身边放着牛尾刀,目光一直望着老街另一头,等着那个俊朗官差回来通报一声。 虽然对朝廷的官差来说,这只是一件随手记下,无足轻重的小事,可能只是随口应付,早已经忘之脑后。 但对于少年郎来说,失踪的人是他亲爹,家里扛起大梁的主心骨,哪怕明知已经糟了歹人毒手,官差也可能忘了此事,他还是只能等在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蹄哒蹄哒…… 在不知深夜几更天,镇上人大半都睡下时,两道马蹄声从镇口响起。 少年郎转眼看向镇口,借着灯笼的蒙面火光,可见两匹雄壮骏马并肩走入镇子。 马上两名骑士,皆戴宽大斗笠,披着价格高昂的黑色防雨披风,健硕身形配上雄壮烈马,遥遥看去就好似老旧小镇上,忽然降临了两尊炼狱魔神,距离甚远,便能感觉到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少年郎感觉到了这两名江湖客的可怕,没有随意打量,只是继续望着老街尽头。 但两匹烈马穿过雨幕,经过客栈门口之时,其中一匹马却停顿下来,上面的江湖客转过头,传来一道低沉嗓音: “这小子,面向有点眼熟……” 声音响起,前面体型极为健硕的江湖客,也停了马,转过头打量少年郎的面容,想了想询问道: “小子,张文渊是你什么人?” 少年郎微微一愣,继而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是家父,两位大侠认识?” “我排行也是‘文’,算你爹的师兄。不过二十多年前,你爹离开了师门,就没见过面了。” 马背上,姚文忠看着少年郎的模样,询问道: “你爹近来可好?” 少年郎低声道:“拜见两位师伯。我爹前些日子被邬王暗算,生死不明,我在这里等消息……” 姚文忠聆听片刻后,没用再言语,驱马走向老街另一头。 走在身边的轩辕鸿志,待离远了,才淡淡哼了声: “没有云泽三杰的本事,倒患上了云泽三杰的毛病。没点本事还瞧不上师门,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姚文忠回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刀客的老毛病,但九成九的刀客都没这本事,当年在泽州混迹的那波刀客,死的死退的退,熬出头的也仇天合一个。说起来,当年若没有大小姐那场风波,如今的刀坛,应该会精彩许多。” 轩辕鸿志道:“何止刀坛。若非郑峰、仇天合搅局,淑夜进宫当上贵妃诞下子嗣,我轩辕家如今可能已经权倾朝野。这世上也根本不会有女帝和靖王,更不会有夜惊堂这种心腹大患……” “大小姐如果顺利进宫,女帝和靖王确实不会出现。不过夜惊堂该冒出来还是会冒出来,只是不一定会与君山台为敌罢了。” 姚文忠聊了片刻陈年旧事后,扫视老旧镇子,询问道: “邬州这么大,又兵荒马乱,到哪儿去找夜惊堂?” “夜惊堂抓的是邬王,想办法联系上白司命,找到藏身之所,守株待兔即可。” 姚文忠见此不再多说,驱马朝邬州深处飞驰而去…… ——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石崖之上雨势不减,山外却已经没了灯火。 夜惊堂拿望远镜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便抱着后脑勺,半截身子躺在遮光帘外,全神贯注压着体内燥意。 遮光帘内部,蜡烛已经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空间不大,两个女子并肩睡在一张毯子上,以夜惊堂的双腿当枕头。 裴湘君经历刚才的喂枣子一事,根本睡不着,面向石壁侧躺在里侧,手指轻轻触着红唇,心头思绪万千。 骆凝平躺在帘子旁,双手迭在腰间,闭着眸子睡姿端正。 不过长夜漫漫有闲暇时间,又没有帮小贼调理,总觉得睡的不踏实…… 骆凝睡了片刻,发现小贼呼吸并不是很稳,好几次想起身,但又顿了下来。 骆凝想了想,悄悄抬起手,摸到了夜惊堂腰间,而后往下…… 果然心术不正、剑拔弩张…… 夜惊堂躺在布帘外,发现有人动手动脚,顿时回过神来。低头打量,看不到什么东西,只感觉一只冰肌玉骨的手儿,抓住了他的把柄…… ?! 夜惊堂轻轻吸了口气,眼神很是古怪,发现凝儿很快把手收回去了,想想只当没发现凝儿的小动作。 骆凝感觉小贼现在需要调理,但直接翻身上马肯定不合适。 她微微回头,发现三娘闷不吭声躺着,一点都不自觉,本想开口,但略微琢磨,又伸出了手。 裴湘君睡在里面安全感十足,满脑子想着刚才被夜惊堂索吻的事儿,还真就没注意到胆大包天的狐媚子刚才在作甚。 裴湘君闭目胡思乱想良久后,发现背后的狐媚子动了动,摸到了她的左手,拉着往后面移去。 裴湘君收回心神,有点莫名其妙,正想开口询问,便发现狐媚子悄悄把她的手拉倒了上面,隔着布料,碰到了个东西。 她用手一摸,以她握枪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显然不是枪柄…… 裴湘君起初有点茫然,还握了握判断是什么东西,但从三人位置、姿态,确定手触碰的位置后…… (⊙_⊙)!! 裴湘君睁开眸子,如触蛇蝎般松开手,而后就一头翻起来,在狐媚子身上打了下: “你这骚婆娘,真是……” 说着羞恼难言的从布帘下钻了出去。 夜惊堂本来还以为凝儿想再摸摸,发现再次乱来的小手动作糙起来,才察觉不对,而后三娘就冒出来,唰的一下飞上了石崖…… “诶?!三娘……” “我去上面放哨,你收拾一下这狐媚子,把她收拾哭!” “哦,好……” “夜惊堂!你没良心是吧?诶你……” …… ———— 这是今天凌晨的更新,刚刚删掉重写完,晚上的更新现在开始写or2—— 多谢【黑舌糖】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五短233】【月下清枝影】【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狗哥】【翘毛先生】【期待再见somnus】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伙的月票、推荐、订阅支持or2! 阿关最近见一个阳一个,认识的人全躺着了,前天晚上和一个自称从六个人里面阳五个的饭局里幸存的朋友见面,那朋友回去直接烧到四十度,今天才有力气给阿关打电话,让阿关注意身体,阿关感觉躲不过去了,只看症状什么时候来,唉…… 注:这行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第197章 知恩图报的鸟鸟 第197章 知恩图报的鸟鸟 轰隆隆—— 夜半时分,绵延千里的邬山山脉内,响起了阵阵雷光。 毛发雪白的鸟鸟,就好似一只白幽灵,无声无息穿过深山老林的树冠,飞出半里就落在树杈上躲雨,看着丛林间的人影慢悠悠跑过去。 官玉甲被一枪穿肩而过,又受了内伤,铁河山庄回不去,目前唯一的去路,就是尽快赶到伏龙洞,取得一枚‘大良珠’治伤。 伏龙洞位于邬州西部,而当前位置是邬州中心地带,要徒步横穿数百里深山老林,对于遭受重创的官玉甲来说并不容易。 在山岭间跑了数十里,彻底甩掉后方追兵,官玉甲便在一个山洞里藏身,吞下伤药开始调理。 鸟鸟冒雨连夜飞行,也不能不吃不喝,落在山洞附近,确定目标客户短时间不会离开后,就在周边山林里寻觅食物。 鸟鸟作为家养的猛禽,从小都是夜惊堂吃啥它吃啥,夜惊堂不吃的东西它也不碰,能在山林里找到的食物,无非野鸡山兔或者小鱼。 在山野间寻觅良久后,未曾找到合适猎物,鸟鸟便飞到高空之上,环视周边的山野,想找个有灯火的村镇蹭饭。 结果村落没找到,反倒是在极远处的崇山峻岭间,发现了一点若隐若现的火光。 “叽?” 鸟鸟滑过夜空,一路穿过山林,来到一条山涧附近,从灌木丛中探头打量。 山涧两侧全是古木山石,一个水潭侧面的崖壁上,有被洪水冲出来的内陷凹槽,上面长着大树,下方则是鹅卵石滩。 此时鹅卵石滩生着篝火,上面用木棍烤着两条油光锃亮的肥鱼。 不远处的光滑巨石上,坐着个身着雪色长裙的女子,长剑插在身边的石头上,左手则拿着个酒葫芦,正仰头喝酒。 “叽!” 鸟鸟昨天早上,可是见过这个从堂堂床上跑掉,结果在窗户外面摔一跤的神仙姐姐的,眼睛不由一亮,本想找机会去蹭个饭,但仔细一看又不对。 山涧旁,璇玑真人仰头喝着‘烈女愁’,仪态翩然若仙,看起来就好似青山孕育的林中仙子。 而璇玑真人的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被五花大绑坐在石头上,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怒声道: “妖女,都和你说多少遍了,我没有鸣龙图,你三番五次不讲武德偷袭……” 璇玑真人放下酒葫芦,递给黑衣人: “喝不喝?” 黑衣人眼睛一瞪,偏过头去: “我没时间和你这妖女瞎扯,这两天我有要事,伱让我去把事情办完,我事后把鸣龙图的消息告诉你;你要是再死缠烂打,把我的事情搞砸了……” 璇玑真人来到跟前坐下,想拉下黑衣人的面巾,却被恶狠狠瞪了一眼,便作罢了,询问道: “邬王手上应该没有鸣龙图,你东奔西跑大半年,也没见你偷东西,你到底在找什么?” “说了你放我走?” 璇玑真人微微耸肩:“看你话语真假、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黑衣人沉默了下,轻声解释: “我是北梁西海诸部的人,北梁朝廷把西海诸部当蛮夷,每年都要各个部落上贡大量马匹、药材、银钱,交不出来就派兵抓人当苦役……” “西海诸部可不是善茬,以前差点吞掉大燕和北梁的半壁江山……” “你们不打我们,我们能打你?大燕也好大魏也罢,还有北梁,谁坐天下不是挖地三尺让我们上贡?我老家就在天琅湖,结果现在族人连去湖边看一眼,都得被当成逆贼就地格杀,我们祖祖辈辈受欺凌,有机会还不能反抗一下?” 璇玑真人抿了口酒:“倒也是。不过这和你来邬州有什么关系?” “西海诸部以前有个厉害巫师,配了种秘药,能让人脱胎换骨,但人被北梁朝廷杀了,药和药方也被北梁朝廷抢了。 “我满北梁的跑,就是为了把东西找回来,想办法复原,免得我族人世代为奴……那张药方本来在北梁朝廷手里,但是被太医张景林偷了,现在张景林在邬王麾下……” 璇玑真人认真听完后,若有所思点头: “原来如此……你把鸣龙图给我,我帮你把人抓回来,如何?” 黑衣人犹豫了下,询问道: “你确定?” “我需要鸣龙图给徒弟救命,只要你给我,帮你抓个人算什么?” 黑衣人犹豫了下:“看在你不像穷凶极恶之人的份儿上,我信你一次。鸣龙图在我胸口,你用完必须还给我,敢骗我天打雷劈!” 璇玑真人露出一抹笑容,把手塞入黑衣人的衣襟: “早这样不就得了,呵~胸脯还挺大……”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 黑衣人认真的眼神,顿时化为狡黠,连忙往旁边翻滚一圈儿: “都和你说了我没有鸣龙图,你非不信。你最好别动,这是我用来保命的奇毒,你乱动真会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璇玑真人看了看白皙手掌上的些许粉末,眼底露出无奈: “你再这样,下次我就用剑先把你衣服剥干净了。”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迅速挣开手上的绳索: “没有下次了。你现在发誓,马上离开以后再也不来烦我,我就给你解药。不然你必死无疑。” 璇玑真人取下酒葫芦,小抿了一口: “我不信这能毒死我。” “就算毒不死,你这妖女也得留一辈子暗伤。我最后问一遍,你发不发誓?” 璇玑真人微微摆手,随意道::“赶快跑吧,最多半个时辰我就能追上来,到时候有你好看。” 黑衣人眼神恼火,淡淡哼了声,转身就跑。 不过跑出几步后,黑衣人又回头看了看,觉得这妖女再厉害,也是九死一生。 她暗暗咬牙,还是折返回来,从领子里拉出一个圆形挂坠,丢给璇玑真人: “你这妖女,若是还有点良心,就到此为止。下次再遇上你,我绝不会留手……” 璇玑真人拿起吊坠,打开后取出里面的小药丸,丢进嘴里: “你这些药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没一样带劲儿的……” 黑衣人眼神错愕:“你不怕吃什么解药?” “我又不傻,有解药为什么硬抗?快跑吧,现在最多半刻钟我就追上来了。” “你!” 黑衣人气的柳眉倒竖,先是拿出匕首,想想又取出个药瓶子,打开丢在璇玑真人身上。 璇玑真人把药瓶拿起来,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略显意外: “这次是什么药?闻起来劲儿挺大。” “淫煌香,你不是要劲儿大的药吗?这是你自找的,我没有解药,两个时辰之内你找不到男人泄身,就得爆体而亡,你能抗住我跟你姓!” 璇玑真人眨了眨桃花眸,抬起青葱玉手,摆出兰花指的造型: “这算什么毒?我自己用手就解了,或者把你抓住磨镜子……” “呸——你这妖女!我……我呸!” 黑衣人也是被这聪慧过人但毫无下限的妖女气懵了,转身就跑进了树林。 璇玑真人目送黑衣人远去,遥遥询问道: “你真不知道明神图下落?” “早都和你说了不知道,我是天生耳目通明,你这妖女怎么死心眼……” 说话间,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璇玑真人见此,无波无澜的脸颊上才显出几分无奈。 刚沉默不过片刻,璇玑真人余光微动,看向了不远处的篝火。 只见一只毛发雪白的胖头鹰,摊开翅膀,做贼似得小心翼翼走向火堆旁的烤鱼,发现她望过来,还连忙站直“叽叽~”两声,看起来很通灵性。 璇玑真人在客栈时,并未注意隔壁窗口悄悄探头的鸟鸟,没认出来,还倒是山里的奇珍异兽,微笑道: “吃吧。” “叽~” 鸟鸟嗖的一下跑到烤鱼跟前,抓起了一条烤鱼,往树林里飞去,沿途还“咕咕叽叽……”,意思估摸是——妖女姐姐别怕,鸟鸟去叫人来救你…… 璇玑真人自然听不懂鸟语,待周围安静下来后,便在巨石上盘坐,闭上了双眸…… —— 沙沙沙~~ 时间到了后半夜,大雨化为了蒙蒙细雨。 石崖裂缝之中,夜惊堂躺在毯子上,以包裹为枕头,闭着眼睛已经睡熟,双手还环着盈盈一抱的柳腰。 骆凝过于疲倦,趴在了身上,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眼角还挂着淡淡泪痕,便如同饱受风吹雨打的花儿,看起来我见犹怜。 夜惊堂较之最开始好了许多,但气血尚未平静,以至于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凝儿、笨笨、三娘,甚至是钰虎姑娘,记忆最深的画面依次重现,然后…… “嗯~” 骆凝深睡中微微皱眉,发生轻声低喃。 夜惊堂顿时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顶到骆女侠了,略显歉意,他轻手轻脚把凝儿扶着躺好,把衣服盖在身上,而是穿上衣服,钻出了布帘。 时间估摸凌晨三四点,苍穹之下万籁俱寂,只有极远处的铁河山庄内,还能依稀看到灯火。 夜惊堂眺望一眼后,就飞身而起,沿着崖壁攀登而上,来到了山崖顶端的一棵树下。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还是能从呼吸和动作确定三娘的具体位置。 裴湘君一直拿望远镜四处乱看,发现夜惊堂跑上来,心底颇为古怪,柔声道: “身体好些了吧?” 夜惊堂来到跟前,靠在了同一棵树下避雨: “好多了。你睡会儿吧,我来守夜即可。” 裴湘君握住夜惊堂的手腕看了看,发现还是气血还是有点冲,蹙眉道: “还没调理好你上来作甚?继续呀。” 夜惊堂稍作迟疑,摇头回应道: “补药吃多了,又不是春药,估计得气血过旺好几天。又不影响神志身手,无非精力过剩罢了。” 裴湘君眸子眨了眨:“是不是凝儿扛不住?我就知道她光嘴上横,一动真格,不出半刻钟,就在哪里哭哭啼啼求饶……” 夜惊堂觉得这是自己猛,不能怪凝儿不行,但这些自吹自擂的荤话不太好说,就只是轻轻笑了下。 外面大雨瓢泼,山崖上鸦雀无声,只有两道平稳呼吸。 夜惊堂身侧飘来的淡淡幽香,觉得心思有点乱,想了想正襟危坐,做出认真聚精会神的样子。 裴湘君模样娴静温婉,稍微沉默后,没话找话道: “我见凝儿性子挺冷,你们认识也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 “三娘不是给我吃错药了嘛。凝儿本来最多让我抱一下,为了给我解药劲,才这么快那什么……” “那药可不是我给你下的,是她自己买的。” 裴湘君想起上次被狐媚子登门吵嘴当面抢走惊堂的事儿,就觉得有点窝囊,又略微靠近了几分,询问道: “她给你解药前,有没有亲过你?” 夜惊堂对于这个问题,倒是不太好回答: “嗯……亲过,杀无翅鸮那天,凝儿中了一针,我帮她解毒,见她闭着眼睛满眼悲愤,没克制住偷偷亲了口,结果气的凝儿委屈了一整天,饭都不给我做,从哪之后我就很规矩了…… “后来在云州,杀周怀礼那天,久别重逢有点激动,就软磨硬泡,和凝儿打赌。她赌输了,就让我亲了好久……” 裴湘君听见这挺浪漫的故事,若有所思点头: “你亲嘴前,都得先杀个人助兴?” ? 夜惊堂顿时无语,想了想:“今天不就没杀人,就把官玉甲打了个半死……” “哼~……” 两个人闲谈不过片刻,夜雨之间传来细微声响,一只大鸟鸟以风驰电掣之势飞了回来,落在夜惊堂的肩膀上,而后就抓着夜惊堂的衣领往外扯: “叽叽叽……” 裴湘君见鸟鸟如此焦急,皱眉道: “出事儿了?” 夜惊堂把火急火燎的鸟鸟抱住,询问道: “怎么了?” 鸟鸟摊开翅膀比划:“叽叽……” 夜惊堂通过音调和动作,大略能明白意思——快去救人,十万火急! 夜惊堂眉头一皱,知道是他认识的重要人物遇险,询问道: “多远,多少敌人?” “叽叽……” 鸟鸟示意大概三十多里,没有敌人。 ? 没敌人…… 夜惊堂不确定什么人出了什么事儿,自然不敢耽搁,当下起身道: “我过去看看。三娘你和凝儿好好藏身,我快去快回。” 裴湘君不清楚情况,站起身来询问: “不一起过去?” “得全速过去救人,凝儿现在估计腿都是软的,三娘好好照看一下,我待会就让鸟鸟回来保持联系。” 夜惊堂交代两句后,就从石崖上飞跃而下,落在了裂缝间,拿起佩刀和鸣龙枪,以及急救药物,跟着鸟鸟往东南方飞驰而去…… 感觉真得休息一下了。 感觉真得休息一下了。 阿关可能是敖夜太多了,间歇性头晕,胸口连带左胳膊阵痛,躺下来还好,坐在椅子上就感觉魂都是飘的,完全没法集中注意力,写的不好就得硬熬着重写,越熬越严重,持续好几天了。 本来可以写的更好,硬熬着水四千字凑全勤,属于舍本求末,所以还是厚着脸皮请假缓缓,1号恢复更新吧(没发烧的话,现在喉咙开始干燥了,不知道睡醒啥情况),实在抱歉。 打斗、主线这些东西,写糙点就糙点,影响不大,但涉及女主的戏份,没法将就。 每天更新写完,发现不合适,直接删掉重写,是需要莫大魄力的or2。 下面是部分废稿,阿关昨天不是随口胡扯一句重写拖更。 不过这个废稿大家谨慎看,会产生剧情割裂感。 —— 骆凝动作微顿,眸子眨了眨,悄悄用绣鞋轻轻碰了胳膊一下,提醒小贼别动手动脚,而后望向了旁边的三娘。 裴湘君拿望远镜观察山外的情况,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把望远镜收了起来,见狐媚子看着她,还倒是吃饱喝足准备调理了,但是不好意思当着她面那啥,就很善解人意的道: “这里视野不好,我去崖壁上面看看。” 说着便想要起身。 但让裴湘君意外的是,狐媚子按住了她的胳膊,回头看了眼,而后很小心的把她的手拉了过去。 裴湘君手放在骆凝手腕上,略显疑惑,本以为狐媚子受伤了,但仔细查看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似乎是来月事了…… ?? 裴湘君万万没料到会碰上这一茬,杏眸瞪大了几分。 骆凝微微耸肩,眼神有点无奈。 裴湘君感觉问题有点严重,回头看了眼布帘,眼神询问——现在怎么办? 骆凝今天发现身体情况不对,就考虑过这事儿。 她本来是想,如果实在没办法,就用王夫人教的法子,帮小贼调理。但那种羞愤欲绝的法子,把小贼调理好,怕是得把她弄死…… 其次是西瓜推。 但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那肯定不能做那种的事情…… 骆凝稍微迟疑了下,看向眉头紧锁的裴湘君,微微偏头示意。 裴湘君看狐媚子的眼神,明白了意思,脸色顿时红了几分,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骆凝现在不把三娘推出去扛雷,就得做拿着无地自容的事情,两相权衡之下,暗暗咬牙,眼神严肃起来,做口型道——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裴湘君张了张嘴,寂寂思索对策,但在场就她和狐媚子,还能有什么对策? 总不能让惊堂自己给自己调理…… 骆凝知道自己看着,这‘窝里怂’的婆娘没胆子乱来,当下直接抬起手来,在自己胸口点了两下,而后就晃晃悠悠趴在了毯子上,没了动静。 “……?” 裴湘君见狐媚子直接两眼一闭不管了,眸子不由瞪大了几分,抬手晃了晃狐媚子,又回头看了看遮光帘,眼底显出了几分无措…… —— 哗啦啦—— 山间大雨倾盆,雨打山林的密集声响,遮掩了天地间的一切声息,只剩下仅存的一点灯光,在石崖之上的裂口中若隐若现。 遮光帘内,夜惊堂腰背笔直盘坐,尽力不去看近在咫尺的‘双娇献桃’,捏了凝儿一下被拒绝后,便闭上眼睛放空心神,试图压下体内躁动不安的小火苗。 但尚未入定,夜惊堂便听到外面传来轻响,睁开眼眸看去,却见遮光帘被挑开,身着黑色劲衣的三娘,抱着凝儿从帘子下钻了过来,还轻声嘀咕: “这狐媚子,昨晚上怕是没睡好,爬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惊堂见此,把包裹拿过来,放在了毯子上当枕头,小心翼翼把凝儿接过来,轻柔放在了毯子上,让她可以好好睡觉,同时小声道: “三娘也休息会吧,我来守夜。” 裴湘君略微打量,可见夜惊堂虽然神态自若,却脸色泛红,呼吸也比较重,明显是不怎么好受…… 裴湘君眼珠微动,来到了夜惊堂跟前,在一块毯子上并肩坐下,把夜惊堂右手拉过来,认真号脉。 外面大雨瓢泼,遮光帘内鸦雀无声,只有三道平稳呼吸。 夜惊堂闻着身侧飘来的淡淡幽香,觉得心思有点乱,想了想正襟危坐,做出认真调理的样子。 裴湘君模样娴静温婉,瞧见夜惊堂不动如山的样子,她也不好说什么,就没话找话道: “我见凝儿性子挺冷,你们认识也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 “三娘不是给我吃错药了嘛。凝儿本来最多让我抱一下,为了给我解药劲,才这么快那什么……” “那药可不是我给你下的,是她自己买的。” 裴湘君想起上次被狐媚子登门吵嘴当面抢走惊堂的事儿,就觉得有点窝囊,又略微靠近了几分,询问道: “她给伱解药前,有没有亲过你?” 夜惊堂对于这个问题,倒是不太好回答: “嗯……亲过,杀无翅鸮那天,凝儿中了一针,我帮她解毒,见她闭着眼睛满眼悲愤,没克制住偷偷亲了口,结果气的凝儿委屈了一整天,饭都不给我做,从那之后我就很规矩了…… “后来在云州,杀周怀礼那天,久别重逢有点激动,就软磨硬泡,和凝儿打赌。她赌输了,就让我亲了好久……” 裴湘君听见这挺浪漫的故事,若有所思点头: “你亲嘴前,都得先杀个人助兴?” “……?”夜惊堂顿时无语。 “开个玩笑罢了。” 裴湘君余光看去,发现夜惊堂举止正常,没有半点邪念,心底不免多了几分复杂。 毕竟惊堂知礼节是惊堂懂事,她若为此心安理得,就是她这半个师姑兼未婚妻不懂事了。 裴湘君稍微迟疑了下,强压心头乱七八糟的思绪,站起身来: “刚才跑来跑去,衣服上全是水,我换件衣裳……” 说着当面解开腰带,黑色劲装便从肩头滑落,露出了雪腻香肩和裹胸,张力惊人的臀线,也呈现在了烛光下…… ?! 夜惊堂呼吸微凝,因为坐在地上,视线就处于裴湘君腰下,黑色裙子直接掉在了他膝盖上,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血,刹那间翻了数倍,又给冲了上来,整个人都懵了。 裴湘君解开裙子,发现夜惊堂呼吸节奏出现变化,熟美脸颊显出三分关切,又在身前跪坐,抬手摸了摸夜惊堂的脸颊: “惊堂,你很难受?” 夜惊堂本来还好,但现在真难受了。柔媚脸颊近在咫尺,圆润香肩和裹胸的弧度就在眼前,他想往后靠一些,但后面是石壁,躲无可躲的情况下,只能道: “我没事儿,三娘先把衣服穿起来,别着凉了。” 裴湘君发现夜惊堂眼神躲闪比她还慌,心里的紧张反而消了些,她稍加迟疑,凑到近前,仔细观察夜惊动眼睛: “你眼睛里好像有血丝……” 夜惊堂方才有没有不知道,但现在肯定有了,柔雅红唇几乎凑到脸上,如兰鼻息吹拂着面向,他只觉眼睛都有点不听使唤,略微抬起手: “三娘,我真没事儿。” “你还说没事?别乱动,让我看看。” “……” 夜惊堂和面前的双眸对视,张了张嘴,尽力保持纹丝不动。 裴湘君仔细看了片刻,反倒是把自己脸蛋儿看红了,而夜惊堂反倒是保持镇定神色,半点异样神色没有…… 裴湘君眨了眨眼睛,本想说点什么,但不好启齿,就全神贯注继续盯着,看谁先忍不住。 夜惊堂只是心浮气躁,脑子清醒的很,见三娘认真检查伤势,自然是不动如山。 而裴湘君渐渐就纠结起来,她知道惊堂肯定难受,现在又处于是非之地,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不抓紧时间把惊堂调理好,出事儿可就是追悔莫及。 万一狐媚子待会醒了,发现她啥都没干,怕是得指着鼻子说她不明事理,一脚把她踹出去。 裴湘君睫毛微动,暗暗咬牙良久,心中一横,慢慢往前凑去。 ? 夜惊堂眼睛瞪大了几分,靠在墙壁上,看着逐渐凑近的美艳脸颊: “三娘,你……”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神色如常询问: “我不能亲你?” “……” 夜惊堂瞬间语塞,嘴唇动了动,看向旁边睡觉的凝儿。 裴湘君已经放下矜持主动了,女掌门的气势自然也回来了,她把夜惊堂的脸颊转回来,不悦道: “怎么?不敢背着她亲我?” 夜惊堂微微摊手:“这不是背着,是当面……呜!” 双唇相合,话语戛然而止。 遮光帘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外面传来的雨声。 夜惊堂被捧着脸颊,唇上传来柔润甜腻,眼神说实话有点措不及防,手抬了抬。 裴湘君以前看狐媚子亲嘴坦然自若,还以为这事儿很简单,真捧着脸凑上来,才发现感觉如同被雷劈了下来,肩膀都微微一抖,脸色涨红,杏眸瞪大了几分,气息也乱了。 稍微坚持了几个呼吸,裴湘君想赶快分开,但又没外人瞧见,想想还是凑着没放。 “呼~……” 夜惊堂忽然被三娘强吻,本就波澜不断的心湖,变成了波涛汹涌,感觉自己快要失控了,他用手拍了拍三娘的肩头。 裴湘君有点头晕目眩,微微分开,摆出端庄娴静的女掌门姿态: “我见凝儿被亲一口脸能红半天,还以为多厉害,也没啥特别感觉。” 夜惊堂思绪有点乱,想了想,转眼望向旁边的凝儿,想抬手推推。 裴湘君把夜惊堂手按住,轻声道:“她来月事了,不敢告诉你,我把她点睡着了。” “啊?” “啊什么?你明明撑不住,为什么不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拿自己安危开玩笑?” 裴湘君脸色火红却做出凶巴巴的表情,说了两句后,就抬手去解夜惊堂的软甲。 夜惊堂着实被这一反常态的模样给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握住三娘的手询问: “三娘,你是不是中药了?” 裴湘君保持严肃模样:“我中什么药?我是怕你出事,情急之下帮你调理……” 夜惊堂半信半疑:“是吗?我没什么问题,脑子特别清醒……醒……” 簌簌~ 正说话间,跪坐在面前的裴湘君,抬手绕到背后,解开了黑色裹胸的系带。 本就不堪重负的黑色布料,顿时松散看来,落在了膝盖上。 昏黄烛光照应下,本就狭小的空间明亮了一大截。 夜惊堂话语戛然而止,看着近在咫尺的三娘,眼神下移,又抬起来,而后再下移。 裴湘君窘迫的无地自容,但依旧摆出从容不迫的女掌门的神态,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微微前倾,打量夜惊堂的面容: “惊堂,你确定你脑子很清醒?” 跪坐在地上双手撑膝盖,就是挤团儿的姿势,还身体前倾送到眼前,这场面杀伤力着实惊人。 夜惊堂手抬起了又压了回去,目光恢复澄澈无邪,看着近在咫尺的杏眸: “我脑子真清醒。三娘,你要是还没考虑好,只是为了帮我调理,才这样……” “我就是事急从权,给你调理身体,难不成看着你憋死?她能在你中药的情况下,不惜一切为你调理,我就不行?” “我没中药,也憋不死,三娘你没必要……诶?!” 裴湘君强压心底的羞怯难言,慢条斯理直起身,学着狐媚子上次在广济的动作,凑向夜惊堂,想擦西瓜霜。 夜惊堂黑亮瞳孔里倒映出逐渐放大的那什么,眼睛睁大了几分,连忙把三娘摁住,想了想又环住三娘,用手轻拍后背: “好啦,我知道你为我好,这种一辈子的大事,咱们回去再好好聊……” 裴湘君下巴枕在肩膀上,看不到夜惊堂的面容,脸色才显露出窘迫。她凑在耳边道: “惊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夜惊堂话语一顿,胳膊搂紧几分: “怎么可能,三娘对我无微不至,我是怕你没想好冒犯……而且这这荒郊野外的,感觉特别亏待……” “我一个女儿家都不介意,你想那么多作甚?”裴湘君强压心神,把夜惊堂的手拉起来,放在良心上: “大不大?” ?! 夜惊堂心理防线当场被击穿,愣了半天,才回应道: “三娘,这话该我说。” “哼~” 裴湘君环住夜惊堂的脖子,尽力压住窘迫情绪,把夜惊堂往下摁: “好啦,现在情况不明,你先把状态调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情话,以后再说……” …… 第198章 蹭蹭 第198章 蹭蹭 天空偶尔闪过一道雷光,参差错落的山野间时明时暗。 山坳之间,临近水潭的崖壁下燃着一堆篝火,璇玑真人在旁边的石头上盘坐,吃了解药,中的毒已经药到病除,但淫煌香的药劲儿也逐渐上了头。 淫煌香是用淫煌蛇配的烈性药,寻常武夫绝对扛不住,以璇玑真人的功力,虽然不至于憋到爆体而亡的程度,但此时药劲上来,脸色开始泛红,呼吸都带上了三分灼热。 当前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自我安慰一下。但身为当朝帝师,江湖上最强的女子,中了药自我安慰,终究有点不体面。 眼见深山老林无人打扰,璇玑真人便在石头上盘坐,静气凝神,不紧不慢调理起气血,脑子里暗暗琢磨着接下来的各种安排。 马上到了七月,每年入秋的时候,钰虎都会虚一段时间,得尽早回京城,北梁盗圣肯定是没法继续追了…… 近一年未见,不知道离人武艺可有长进,若是没偷懒,现在少说也算二流高手了吧…… 太后怕是要憋疯了,回去怕还得带些见面礼……早知道就把刚才那只大白鸟逮住了…… 这药劲儿确实大…… 璇玑真人暗暗皱眉,神色不动如山,呼吸却逐渐紊乱,身体感觉难以描述,很想找个东西蹭一下。 好在周边能蹭的只有石头,身体有反应,心不至于乱,这些异样还压得住。 璇玑真人抗了片刻,觉得燥热难耐,便慢条斯理侧躺下来,左手撑着侧脸,右手拿着酒葫芦,凝望篝火抿了一大口,而后眼神显出三分迷离…… —— “叽叽叽……” 山野之间,一人一鸟急速穿行。 夜惊堂夜间视力远不如鸟鸟,只能凭借雨水击打山石树叶的声响来确定路况,但速度依旧不慢,很快疾驰数十里,来到了一处山岭上。 鸟鸟主要目标是跟踪官玉甲,在把夜惊堂领到英雄救美的地点后,就掉头转向,朝官玉甲隐匿的山洞飞去。 夜惊堂在山岭上举目眺望,可以看到三里开外的山坳间,有若隐若现的火光,看不清太多细节。 他见此加快速度,朝着山坳间行进,不过片刻间,就来到了一条溪涧附近,遥遥可见临近水潭的崖壁下,燃着一堆篝火。 夜惊堂知道鸟鸟是让他来救人,但不清楚具体情况,先悄悄来到崖壁附近,自灌木丛探头打量。 篝火旁边用木棍穿着一只烤鱼,但时间太久,一面已经烤焦了。不远处的石头上,插着一把很眼熟的宝剑。 身着雪色长裙的女子,侧躺在宝剑旁边,右手拿着个空酒葫芦,倒过来抖了抖,又凑到嘴边去接,等小半天才落下来一滴。 夜惊堂瞧见璇玑真人躺在荒郊野外喝大酒,心底着实意外,仔细打量几眼,感觉璇玑真人不像有麻烦的样子,就从灌木林里走了出来。 踏踏…… “水儿姑娘……” 夜惊堂瞧见璇玑真人闻声回头,本想拱手打个招呼,但对方这一转身,他就暗道不妙。 借着火光看去,躺在石头上回头的璇玑真人,脸色绯红,额头满是汗珠,衣襟的布扣解开了两颗…… ! 夜惊堂话语戛然而止,迅速转过身: “水儿姑娘,你……” 璇玑真人眸子里带着似醉非醉的迷离,瞧见容貌俊美的夜惊堂,表情流露出三分意外,估计是疑惑自己躺在这里做梦,怎么会幻想出这小捕快的模样…… “夜公子……” 璇玑真人摇摇晃晃撑起身,走向背对她的夜惊堂,醉醺醺道: “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夜惊堂感觉璇玑真人喝的有点多,偏头询问: “你是不是又中毒……” 一句话没说完,夜惊堂忽然发现腰间一紧,被纤长胳膊环住。 夜惊堂脸色骤变,连忙想分开腰间的双手,结果发现璇玑真人确实功力深厚,手扣得非常紧。他总不能全力硬拉开,只能抬起双手道: “水儿姑娘,请你自重。上次都说了,我不是随便的人……” 璇玑真人醉眼迷离,脸颊贴在肩头呵气如兰: “做梦罢了,怕个什么……” 夜惊堂感觉璇玑真人完全喝飘了,他尽力看向背后,用手轻拍红扑扑的脸颊: “水儿姑娘,伱清醒点,你喝醉了,这不是做梦……” 啪啪啪…… 璇玑真人被拍了几下脸蛋儿,抬眼望向夜惊堂。 四目相对一瞬后,眼神清明了些许: “不是做梦……那你就是刚才那只鸟变得,过来找我报恩对不对……” 夜惊堂估计璇玑真人中了致幻类的药,思绪并不清醒。 他从腰后摸出强效提神的药丸,喂到璇玑真人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酸凉之感先入肺腑。 璇玑真人被酸的直皱眉,眼前如梦似幻的场景,也恢复了原本的真实感…… 周边夜雨连绵,俊美公子的容颜近在咫尺,怀里抱着的腰身,传来令人身心舒爽的温度。 “……” 璇玑真人眨了眨眼睛,本来就红扑扑的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但眼底还是闪过了几分尴尬,就和独自发酒疯忽然被熟人撞见了一般。 夜惊堂等待片刻后,见背后没动静,抬手在璇玑真人面前晃了晃:“清醒些没有?” 璇玑真人醉意稍微消减,但药劲并没有解。为防这俊俏捕快看出来她中药,直接给她来个‘借坡上水水’,她先下手为强,先在夜惊堂胸口点了两下: 咚咚~ 夜惊堂四肢顿时软了,莫名其妙道: “水儿姑娘,你又做什么?” 璇玑真人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刚才没解药,她硬抗理所当然;现在有解药了,不用归不用,总得把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璇玑真人抱着比她高一截的夜惊堂,拖到了巨石旁边放下,而后醉醺醺坐在跟前,彼此背靠背,轻声解释: “我中了寒毒,需要靠着你驱寒,你委屈一下。” “寒毒?” 夜惊堂琢磨了下,看向不远处的篝火:“中寒毒的话,烤火不是更直接,靠着我……” “女为阴,男为阳。这些东西说了你也不懂,再乱问我把你点晕了。” “我腰上有解毒的白皇丹,你要不吃了看看效果?” 璇玑真人抬手摸了摸,从腰间取来白皇丹的药瓶,服下一颗,而后靠在夜惊堂背上,闭目凝神,试图继续压制淫煌香的药劲。 但淫煌香不是毒药,吃了白皇丹,可能不会让气血乱到祸及性命,但挑起的邪火没那么容易浇灭。 璇玑真人抗了片刻后,便开始心猿意马,满脑子都是‘这捕快心性不错、长得也俊、武艺还高’之类的想法。 璇玑真人作为修行中人,明白道心失守的情况下,她会做出什么事。 为防事情弄到没法挽回的地步,璇玑真人干脆转身把夜惊堂放倒,取出了一条白手绢,盖在了夜惊堂脸上。 在璇玑真人看来,她的举止很自然。 但落在夜惊堂眼里,就是个喝大了的酒蒙子,在背后摇摇晃晃片刻后,慢悠悠转身把他放倒,一看就准备做坏事。 夜惊堂手脚已经恢复大半,见脸被盖住,抬手就把手绢拿了下来: “水儿姑娘,我感觉你现在脑子不清醒……” 璇玑真人见此,抬手拔出了旁边的佩剑,眼神微冷: “知道我脑子不清醒,你还敢乱动!” 夜惊堂扫了眼寒光闪闪的佩剑,无奈摊手: “水儿姑娘,咱们也不是很熟。我跑过来,是为了救人,真没料到你在这里发酒疯,你到底想做什么,就不能和我说一声……” “我不做什么,只是有点冷。” 璇玑真人又点了夜惊堂两下,而后用手绢把眼睛遮住,醉醺醺倒在了旁边。 “呼~呼……” 夜惊堂感觉就是在哄一个喝醉了的酒蒙子。 见璇玑真人呼吸不稳,似乎挺难受,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等着她醒酒。 结果刚等不到片刻,身侧传来细微声响。 窣窣…… 继而一只胳膊搭在他胸口,轻轻蹭他…… 夜惊堂眉头一皱:“你……作甚” 身边并无回应,只传来女子轻柔的呼吸声…… “呼……” 片刻过后,身侧的女子就猛然绷紧,手抓住他的衣领,身体微微颤抖了下,发出一声: “嗯…” 然后就没了动静,脸颊靠在肩头上,呼吸逐渐均匀。 山野间鸦雀无声。 夜惊堂等到四肢再次恢复知觉后,把脸色的手绢拉下来,偏头看去——璇玑真人脸上带着一抹红晕,额头浮现细密汗珠,呼吸均匀看起来是睡着了…… 夜惊堂小心翼翼把这喝飘了女酒蒙子的手脚拿开,目光古怪。 作为过来人,他明白刚才发生了啥——璇玑真人应该中了某种春药,但又保持着部分理智,于是就抱着他光蹭蹭不进去,把药给解了…… 这也行…… 才蹭几下就交代了,怎么和凝儿一样敏感…… 夜惊堂沉默良久,不知该如何评价,见璇玑真人好像没大碍了,就在旁边旁,等着她缓过来…… —— 邬西大运河上,十余艘官船组成的船队,在雷雨有序航行。 官船之上,满载身着麒麟铠的黑甲禁军,些许船只之中,随行的六部臣子和宗室人员,在船楼里交涉,隐隐能听到推杯换盏之声。 船队正中心,是一座高三层的巨型宝船,上悬黑红龙旗,船楼窗户游廊间,可见身着彩衣的宫女不时来往。 船楼顶层灯火通明,窗户关着,雨水打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窗纸上是两位绝代佳人的剪影。 “离人,你摸够了没有……” “太后别着急,马上就好,你挺起来……” “唉……” …… 金碧辉煌的房间里,跟着跑出来散心的太后娘娘,身着暗红色的睡裙,在茶榻上柔雅侧坐,挺起规模不俗的衣襟。 身着银色蟒袍的俊气女王爷,坐在背后,双手托住母后的团团,虽然神色极为专注,但外人看去,总感觉是荒唐王爷在对太后干些伤风败俗之事。 太后娘娘前两天听说东方离人要当钦差来邬州一趟,尝试性的问了句能不能带她一起出门散心,离人答应,她本来还挺开心。 结果到了路上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游山玩水。她连面都不能露,以免抢离人的风头,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站在屋里给离人当练功的木桩子。 这才出来几天,太后娘娘已经有点想念女帝的龙床了,百无聊赖之下,询问道: “马上入秋了,你师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过西王镇的时候,能刚好和你师父遇上,路上也有个伴儿……” 东方离人很了解师尊的性子,比姐姐都骚气,还比她爱玩,可以说除了正事儿什么都干得出来。太后娘娘在宫里养一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母仪天下气态,指不定半个月就能被师尊带成疯丫头片子。 不过东方离人也没嫌弃师尊的意思,毕竟师尊本事是真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习武天赋更是冠绝当代女子,她和姐姐两个人再青出于蓝,也只是学了一半本事而已。 将近一年未见,东方离人也颇为想念,略微斟酌: “师尊行踪缥缈,但七月份肯定来京城,现在估计在哪儿云游吧……” “本宫估计她又在哪儿喝的不省人事,把时间都忘了……” 太后娘娘碎碎念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 “离人,你和夜惊堂的事儿,是准备和你师父坦白,还是让你师父自己发现?” 东方离人全神贯注的表情微微一凝,低头看向好奇宝宝似得的太后娘娘: “我和夜惊堂什么事儿……” “……”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见离人装傻,也不多说了,反正以水水的心思,看离人第一眼就该知道她有心上人了…… 第199章 人情世故 第199章 人情世故 啪~ 湿柴抛入篝火,青烟寥寥间爆出几点火星。 夜惊堂坐在篝火旁的石头上,螭龙环首刀插在身边,手里拿着木棍,上面穿着两条刚从水潭里捞上来的小鱼。 身后不远处,一袭雪色长裙的高挑女子,平躺在石头上,如玉面颊已经恢复如常,浑身上下又流露出一尘不染的气息。 整体看去,就好似在林中安然沉睡的花仙子,和刚才发酒疯占男人便宜的酒蒙子美人,再无半点关系。 夜惊堂莫名其妙成了药罐子……不对,药棒子,还被蹭蹭就算了,心头感觉着实难以言喻。 但璇玑真人能做出这种事,说明确实没其他法子,只是蹭了两下,细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思乱想间,一阵破风声从山林中传来,继而白花花的鸟鸟,就落在了篝火旁边,张开大翅膀烤毛毛,同时歪头看向不远处的妖女姐姐: “叽叽?” 意思估摸是——凉了? 夜惊堂拿起烤好的鱼,撕下一小块喂到鸟鸟嘴里: “睡着了。那边情况怎么样?” “叽……” 鸟鸟表演完三口一条鱼后,汇报目标暂时没动,它回来只是蹭口热乎饭。 夜惊堂知道鸟鸟冒着大雨漫山遍野飞不容易,让鸟鸟烤火好好休息,也没催着它继续出去盯梢。 而在一人一鸟沟通之时,背后的石头上也有了不易察觉的动静。 “叽叽……” 鸟儿的啼鸣从不远处传来,璇玑真人手指动了动,继而昏沉沉的头脑就逐渐恢复,身体从未有过的疲乏感传来,让她心底出现了几分茫然。 又喝多了吗…… 不对,不是喝多…… 中了淫煌香,不想自己动手,准备自己扛过去…… 扛到一半,夜惊堂忽然跑来了,最后被他顺水推舟…… 不对,他好像没顺水推舟,是我把人家摁着蹭…… “……” 璇玑真人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件很丢人的事情,睁开眼眸,澄澈眼底闪过了一瞬尴尬,余光瞄去——夜惊堂竟然没走,还坐在旁边等着…… 他等着作甚? 那只大白鸟怎么也在,哦……人是它叫来的! 早知道不喂你鱼了,这不恩将仇报吗…… 鸟鸟蹲在火堆旁吃鱼,发现背后的妖女姐姐转头,就抬起翅膀打招呼。 夜惊堂见此也回过头来,发现璇玑真人神色如常起身揉了揉额头,就抬手示意: “去继续盯着。” “叽。” 鸟鸟得令之后,就掉头飞向山林,临行前还和璇玑真人打了个招呼。 但璇玑真人没搭理,让鸟鸟十分失望,觉得这姐姐似乎莫得良心。 夜惊堂目送鸟鸟远去后,回头看向璇玑真人,见其拔出了合欢剑,眼神不由一僵: “水儿姑娘,你……” 嚓~ 璇玑真人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而后晃晃悠悠走到篝火跟前坐下,拿过夜惊堂烤了半天的小鱼: “夜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刚才中了点毒,不小心喝大了,头疼,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可不觉得璇玑真人这道行,会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好旧事重提,只是含笑道: “嗯……刚才鸟鸟路过,发现伱在这里发酒疯,让我过来看看。” “是吗?” 璇玑真人自然而然撕了块鱼肉,放进红唇之间,询问道: “我喝醉了喜欢发酒疯,没吓到公子吧?” 夜惊堂说实话被吓的不轻,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帝师’,笨笨的亲师父。 “还好,无非拉拉扯扯了几下。水儿姑娘身体没异样吧?” 璇玑真人感觉其实很不错,神清气爽的,但想到这感觉的缘由,她就舒坦不起来,柔声一叹: “无妨,休息几天就好。劳烦公子照料半晚上,总得答谢一声……” “不必!” 夜惊堂抬起手来,认真道: “先不说水儿姑娘身份非同小可,就算是寻常人,我身为吃皇粮的差人,荒郊野外遇见有人遇险,也得施以援手,若是索要答谢,那不成收受贿赂了。” 璇玑真人眸子眨了眨:“夜公子知道我的身份,只要我给你美言一句,你来日在官场飞黄腾达……” 夜惊堂都‘如朕亲临’了,再乱抱大腿,可就不是起飞,而是被打断腿了,他认真道: “我当捕快靠的是真本事,裙带关系这事儿,我做不来。我还有公务在身,水儿姑娘若是没大碍,我就先走了。” 璇玑真人本来想给点灭口费,瞧见夜惊堂这避之如虎的模样,倒是有点茫然了,斟酌稍许后,微笑道: “夜公子不介意就好。我也没事了,得尽快折返,往后的路,公子自己珍重。” 夜惊堂点了点头,正欲起身,想想又询问道: “水儿姑娘刚才莫非又遇到一条百年老蛟,提剑斩之受了伤?” 璇玑真人摇了摇头:“遇到个高手罢了,心肠不坏,只是在追踪邬王麾下的一名药师的下落,找一张丹方。此事和你没关系,你也追不上她,当其不存在即可。” 夜惊堂感觉能把璇玑真人折腾成这样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当下还是把此事记在心里,拱手告辞。 璇玑真人坐在原地吃着烤鱼,目光恬淡送夜惊堂远去,直至夜惊动的身影消失,脸颊上才显出一抹愁容。 如果只是江湖交际还好,一句‘江湖路远,有缘再见’,而后就能躲个好多年,等下次碰上,估计双方都把这事儿忘之脑后了。 但偏偏这小子是黑衙的人,她一入京,少不了以‘帝师’的身份正面撞上,到时候那处境…… 别说顶尖高手了,估计连位高权重的架子估计都摆不起来。 “唉……” 璇玑真人感觉自己是强行追北梁盗圣,追出报应了,惆怅片刻才把杂绪抛去一边儿,确定周围没人后,迅速起身脱掉的裙子,跳进水潭里洗了个干干净净…… —— 夜惊堂从山涧离开后,根据鸟鸟指引的方向,往东北方行进。 时间估摸快要到了拂晓时分,雨势渐小,山野间有了些许亮度,但依旧很难看清山石树木。 夜惊堂前行十多里后,来到了一处山顶上,双手捂在嘴边,发出:“呜~~呜~~”的猫头鹰叫声。 不过片刻后,远处的山林便飞过来一道白影子,无声无息落在旁边,开口:“叽叽叽”抱怨,估计在说刚才妖女姐姐不搭理它的事儿。 夜惊堂哄着生闷气的鸟鸟,在山林中无声无息前行,很快来到了一处山洞附近,官玉甲看起来尚未离开。 虽然现在冲进去,他有十成把握弄死官玉甲,但对方要是死不开口,他照样找不到邬王下落。 为此夜惊堂并未直接上前,而是在距离约莫两里开外的地方,用刀劈开灌木杂藤,做出开山探路的模样。 嚓—— 嚓—— 随着声音传出,远处的山洞里马上就有了反应,衣袍破碎浑身染血的官玉甲,从里面无声无息摸出来,朝他这边看了眼,而后朝南方快步逃遁而去。 夜惊堂跟踪了片刻,估计邬王藏身之所很远,就让鸟鸟继续跟着,他则原路折返,往铁河山庄附近行去,以免离开凝儿和三娘太久出岔子。 沿着山林飞驰几十里,再度回到石崖上,天色已经放亮,雨势也逐渐停了下来。 裴湘君一直在守夜,此时正趴在地上,拿着望远镜四处打量,瞧见夜惊堂回来,便询问道: “如何?谁出事儿了?” 夜惊堂落在石崖边缘,轻叹道: “也没什么,璇玑真人喝大了,在山里面睡觉……” 窣窣~~ 话语刚出,遮光帘里就传来动静,被糟蹋的衣衫不整的骆凝,挑起了遮光帘,略显疑惑询问: “你出去了?璇玑真人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鸟鸟谎报军情,我过去看了看,没啥问题就走了……” 夜惊堂也不好说璇玑真人发酒疯的事儿,解释两句后,就在遮光帘外坐下来: “三娘,你一晚上没合眼,休息会儿吧。等鸟鸟跑回来报消息,至少下午了,暂时也没法离开。” 裴湘君确实比较困倦,但看了看夜惊堂,又有些迟疑: “你昨晚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骆凝睡了一晚上美人觉,此时已经醒了,见状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从里面出来: “你俩睡不就行了,我来放哨即可。” 夜惊堂昨天忙了一晚上,交完公粮又去哄酒蒙子,确实没怎么睡好,见此也没拒绝,翻身滚进了帘子。 裴湘君眼皮已经打架了,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发现骆凝嫌弃的小眼神,又把话憋了回去,回瞪了骆凝一样,挑起帘子钻了进去。 夜惊堂用包裹当枕头,见三娘斯斯文文在跟前躺下,想把凝儿腿拉过来枕着,便伸出胳膊: “靠着我睡吧,出门在外的,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裴湘君虽然不是没抱着夜惊堂睡过,但这么光明正大还是头一回。她迟疑稍许,还是背对着侧躺,枕在夜惊堂左胳膊上,彼此距离一尺多远。 遮光帘后空间本就不大,夜惊堂平伸着胳膊让三娘枕在小臂上,可以是可以,但两人都不怎么舒服,想想还是扶着三娘的腰,把她翻了一圈面向自己,左手搂着肩头抱在怀里。 裴湘君身子猛然一紧,抬眼瞄了瞄,发现夜惊堂四平八稳躺着,并没有乱动的意思,才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想让三娘补觉,夜惊堂并没有什么杂念,但躺了片刻后,却又发现不对。 夜惊堂睁开眼睛偏头看去,却见一张熟美动人的脸颊,正目不转睛靠在肩膀上望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发现他睁眼,就连忙闭上做出装睡的样子。 夜惊堂感觉三娘在感情方面,确实非常青涩,不说秀荷了,估摸连云璃都斗不过,他想了想,低头在额头亲了口: “好好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 裴湘君额头被亲了口,肩膀上微微一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后背被点了两下,而后便困意袭来,深睡了过去…… —— 经过一夜骚乱,昔日名震邬州的铁河山庄,成为了众矢之的,无数十二门子弟问讯而来,至天亮时武明山下已经人满为患,原本铁河山庄的门徒,在庄主败退后陆续落荒而逃。 距离武明山五里开外的一座小镇上,三绝仙翁广寒麟,经过一夜调理已经恢复大半,负手站在客栈的窗口,眺望阴沉沉的邬山山脉,眉头紧锁。 徒弟杨冠端着碗药,从楼梯上来,小跑到背后,劝道: “师父,你一把年纪了,昨晚差点死山上,要我看,咱们还是回去等消息算了,夜大人只需要一句话,咱们就能和邬王谋逆撇清关系,你站在这里能做什么……” 广寒麟接过药碗吹了吹,轻哼道: “为师若是指望你在京城的那点人脉,迟早死在外面。为师以前在周家,帮叶四郎仗义执几句;昨日大难领头,叶四郎不惜和官玉甲翻脸施以援手。恩不言谢,但都记在心里、做在手上,这才是千金难买的江湖情分。” 杨冠微微耸肩:“兴许只是叶少侠脾气冲,就是想揍官玉甲,官玉甲打谁都他都会插手,师父觉得他在还人情,其实人家根本没注意你……” 广寒麟眉头一皱,但想想觉得还真有可能,又道: “人家记不记情是人家的事儿,为师受了恩情就得还,这救命的恩,就得拿命还。如今叶四郎和官玉甲打进山里,一个都没出来,为师要是和其他掌门一样灰溜溜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杨冠觉得这是是非之地,还想劝两句,广寒麟却忽然抬起了手。 蹄哒、蹄哒…… 急促马蹄声,从镇子外响起。 杨冠抬眼看去,却见两个身着黑色披风头戴斗笠的男子,骑乘烈马从镇子口进入。 因为为首之人体型相当魁梧,衣着马匹皆不似寻常江湖游勇,引起镇上不少武夫的注意。 杨冠蹙眉打量几眼,询问道: “师父,这俩是什么人?看起来不怎好惹。” 广寒麟混迹江湖七十载,眼力相当毒辣,略微打量几眼后,低声道: “应该是君山台的人,大概率是其中几个当家。” “两人都蒙着脸,师父怎么看出来的?” “左边兵器勾上挂兵器,行囊皆在右侧,说明兵器很重,黑布下的尺寸也像君山刀。屠龙令练久了,肩宽、背阔、胳膊粗,要练到为首之人这种肉量,寻常人靠努力没法做到,完全看天赋。这种体格的人,君山台都没几个……” 杨冠若有所思点头,又问道:“邬州最近这么乱,君山台跑铁河山庄来作甚?” 广寒麟端着药碗稍微沉默了下: “不大清楚,估计是来找官玉甲。上次在泽州,君山台和周家合力给红花楼施压,周怀礼死了,轩辕鸿志可还活着,叶少侠对此人恐怕很有兴趣……” 杨冠闻言一惊,凑近几分低声道: “师父,您准备借刀杀人?” 广寒麟面露不悦,抬手就在杨冠脑门上拍了下: “为师这是‘投桃报李’。君山台和红花楼,本就在周家结了仇,如今在邬州只要撞上,肯定得死一个。叶少侠救命之恩在前,我若发现了仇敌却视而不见,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杨冠若有所思点头,询问道:“红花楼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给叶少侠送消息?” 广寒麟遥遥注视君山台的两人,发现其找人打听几句后,就不做停留飞马离去,低声道: “君山台应该不是冲着叶少侠来的。此地群山环绕,进出只有一条环山官道,叶少侠等人骑马过来,要出去定然也骑马从此地经过,你在离开武明山的官道上守着,瞧见带枪蒙面的江湖人就拦住询问……” “好嘞……” —— 注:以下字数是后加的,不算点币 多谢【潘少520】大佬的两个盟主打赏! 多谢【广东超人强小菲比】【黑舌糖】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笔歌墨舞】大佬的三万赏! 多谢【哥们感】【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狗哥】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伙们的打赏月票订阅推荐飘! 第200章 收网 第200章 收网 黄昏时分,西方天际洒下红色夕阳,两女一男从小树林中鬼鬼祟祟行出,左右眺望过后,翻身上马快步离去。 骆凝和裴湘君跟在背后,夜惊堂黑巾蒙面走在最前,怀里抱着飞了一天一夜已经累到半死不活的鸟鸟。 不出夜惊堂所料,身负重伤走投无路的官玉甲,白天沿直线跑了两百多里山路,到了距离建阳城一百多里的山野间,那里估计就是邬王藏身之地。 三人可以从山里横穿过去,但即便长途奔波到了地方,也很难单枪匹马擒王,为此接下来就该动用官府力量去围剿,他则趁乱找机会抓住张景林,或者找到雪湖花的药方。 昨天铁河山庄大闹一场后,武明山附近来了很多不怕死的江湖人看热闹,沿途还能听到不少琐碎闲谈: “叶四郎一招打趴下了官玉甲?” “骗你作甚,我当时就在附近,看的千真万确,叶四郎身中剧毒跑不掉的情况下,反手一拳把官玉甲打的飞出去十几丈,把后面追的一堆人都给吓蒙了,剩下的我都没敢看……” “照这么说,叶四郎全盛之下,还不得单手战拳魁?” “我估摸拳魁、枪魁随便打,认真准备一下,璇玑真人都能比划比划……” …… 夜惊堂飞马擦肩而过,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并未往心里去。裴湘君和骆凝倒是听到炯炯有神,途中还讨论起来: “凝儿,你说惊堂以后要是位列八大魁,该叫个什么名号?” “按规矩,打赢谁就叫谁的名号。” “那要是打赢两个呢?” “两个……” 骆凝对于这个问题,倒是陷入了迟疑——历史上连挑几个武魁的人不是没有,但打拳魁用兵刃、打刀魁用大枪,肯定继承不了对方的称号。能在对方的领域打趴下对方,才能继承名号,历史上连穿好几个的,上一个还是奉官城。 骆凝琢磨片刻,想起了以前的玩笑话,就来了句: “叫什么‘魁’的都排在后面,前三个都是四个字的尊称,‘平天教主’‘璇玑真人’什么的,夜惊堂要是一串二,以后就叫‘飞天堂郎’……” “飞天堂郎,感觉有点怪……” …… 夜惊堂走在前面,听见这话有点无语,想放慢马速插嘴,余光却瞧见青莲帮的杨冠,站在远处的路口,正手遮凉棚来回打量过往江湖人,还看向了他这边。 夜惊堂让两个姑娘放慢马速,先行来到了跟前。 杨冠在路边干巴巴等了一整天,瞧见似曾相识的黑袍江湖客过来,就连忙跑到跟前,低声道: “叶少侠,在下杨冠……” 说着还偷偷抬眼瞄,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夜惊堂知道杨冠觉得熟悉,直接压着嗓音道: “什么事?” 杨冠见这似曾相识的狠人语气不善,低头不再乱看,回应道: “家师三绝仙翁,让我等在这里给叶少侠送个消息。早上君山台的两个当家来了武明山,未曾停留便走了,师父让叶少侠多注意。” 夜惊堂颇为意外,询问道: “可知具体去向?” “这个倒是不好说,那俩人估计比我师父都厉害,没人能追踪。不过师父怀疑君山台在和邬王联系,不然不会这时候到铁河山庄来犯忌讳……” 夜惊堂沟通几句,记住消息后,就和杨冠道别,带着两个姑娘飞驰离开武明山,待来到无人官道上,才说起了此事。 裴湘君显然很了解君山台的来意,开口道: “君山台肯定是来斩草除根的,燕州二王都没摆平你,以轩辕鸿志的性子,有可能把轩辕朝叫过来……” 骆凝摇头道:“邬州这么乱,轩辕朝不会傻到自己跑来惹一身骚,最多来个姚文忠。” “姚文忠和官玉甲比起来,谁更厉害?” “难说,都不是泛泛之辈,来两个当家的话,我们仨加起来不一定打得过。” “还是先以找邬王为主,去把白粟镇那队兵马调过来,路上行事小心点……” …… —— 十余艘官船,在月色下航行,中心的宝船上灯火通明,不少第一次离开京城的王府侍女和宫女,站在船楼的游廊上,打量邬西河口两江交汇的壮丽美景。 船楼最顶层有个露台,本来是给天子观景所用,此时上面摆着雕花软榻和画案,几个宫女在旁边掌灯,红玉则在旁边切西瓜。 珠圆玉润的太后娘娘,怕六部臣子发现她跟着跑出来了,打扮成了女官的模样,不过仪态还是十分优雅贵气,站在画案前,左手托着水袖,右手持画笔,先仔细端详岸边的月下险峰,而后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两个高耸的大馒头,上面涂个黑圈圈……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在露台围栏旁负手而立,审视满船的禁军,很有‘御驾亲征’的气场,不过脑子里则想的是——完了,霸王枪还没练好,听风掌也不怎么样,让夜惊堂遇见,怕是又得被当成笨王爷……总不能让船队减速慢慢走吧…… 就在东方离人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熟悉的话语,忽然从背后响起: “在画什么?” 声音自然而然,就好似一直处于背后,但空灵澄澈的语调,又好似自天外响起。 因为声音切入的太自然,摆弄西瓜的红玉,都没发现露台上多了个人。 埋头画画的太后娘娘,还颇为不开心的回了句: “山水图,本宫画的难道不像……诶?!” 说道这里,太后娘娘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回过头,却见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女子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满头黑发以银色莲花冠束起,面蒙轻纱,只露出一双平易近人的桃花眸,手腕靠着一杆拂尘,配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就好似刚从山上下来的得道高人。 太后娘娘眼睛明显开始发光,手中的毛笔都掉在了地上,确认不是幻觉后,就抬手一个熊抱: “伱这没良心的,可算来了,你知道本宫这一年怎么过来的吗?离人门都不让本宫出,一出门就打雷下雨闹刺客……”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怎么打扮的这么正经?” “我以前不正经?” “嗯。” “唉,船上有朝臣,打扮的太随便被瞧见不好。” “也是……” …… 东方离人看着太后抱着不松手,都没机会上前搭腔,等太后说完了,才来到近前,拱手一礼: “师尊,你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刚在山上闭关结束,本想直接入京,路上听说你来了邬州,就先过来看看,没想到太后也在。” 璇玑真人见船上没外人,就把拂尘和面纱丢给了旁边的红玉,来到东方离人面前,整理了下蟒袍衣襟: “一年不见,又比以前长大些了。” 此言常人听来这是长辈的慰问,东方离人却不这么觉得,昂首微挺胖头龙: “我一直都这么大,师尊是太久没见了。” “呵~还不是为师自幼给你底子打的好。话说一年不见,可有找到了意中人?在没在船上?” 太后娘娘闻言唇角微勾,想帮忙回答。 结果东方离人连忙悄悄在背后摆手,脸色故作沉稳的道: “师尊别开玩笑,京城事务繁忙,我连带太后散心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心思物色意中人……” 璇玑真人见东方离人反应不太自然,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没有多过问,转而打听道: “我在江湖上听说,黑衙来了个很厉害的总捕,以前未曾见过,可有此事?” 东方离人想了想:“是有一个,姓夜,四月份来的京城,我刚考察过,品性不错、能力不俗,刚刚让他入黑衙。” 璇玑真人若有所思点头,但是没看出东方离人对夜惊堂的具体态度,暂时摸不清,也没有在这件事儿上多聊,回身搂住太后娘娘的小腰走向屋里: “有酒没?路上酒喝完了,感觉浑身没劲儿……” “有。本以为在西王镇就能遇见你,本宫专门给你准备了龙吟楼最极品的玉春烧……” “是吗,走走……” —— 翌日,伏龙洞内。 邬王府的几百亲兵,在石块累积的城墙后巡视,三道人影相伴走向前往溶洞深处。 身着文袍的白司命,负手走在最前方,认真说着: “两位过来的还算及时,若是再慢一步,往后的江湖,可能就没君山台一席之地了。雪湖散的神效,两位已经见识过,而‘天琅珠’已经成药,试药的人还是红花楼的少主叶四郎……” 白司命身后,跟着披着黑色披风的姚文忠和轩辕鸿志。 轩辕鸿志此行过来,本是想打探夜惊堂的下落,斩草除根;但和白司命一接触,便听到了两样神药的消息。 轩辕鸿志掌管君山台的账房,心头比任何人都明白‘雪湖散’的价值有多高,只要经营的好,把红花楼这种江湖财主踩在脚底下不成问题。 而‘天琅珠’这种东西,如果真如白司命所说,能让人往前迈一大步,后果更可怕。先用雪湖散敛财,然后靠天琅珠堆出无数高手,仅凭这两样就可以在偏远地带分疆自立称霸一方。 为此哪怕心腹大患还在附近,轩辕鸿志还是被这两样东西勾走了兴趣,行走间询问道: “雪湖散我亲眼瞧见,确实称得上人间至宝,但协助邬王离境,是掉脑袋的买卖,仅凭此物还不够。这天琅珠……白兄确定世上有此物?” 白司命如今也算有了底气,轻笑道: “换做以前,我确实得犹豫下在回答。但前天晚上,玉甲在铁河山庄宴请群雄的事儿,两位应该知道了。红花楼的少主中了天琅珠,而后三枪一拳把玉甲打成重伤,两位说如果不是此神药的功效,能是什么?” 轩辕鸿志亲眼见过叶四郎,对其实力一清二楚,觉得此言不无道理,便轻轻颔首。 “这两样神药的方子,不缺买主。如今平天教、截云宫、断北崖都在和王爷联系,君山台势力大归大,但说起来也只是泽州的县侯,还在大魏内腹,没有足够诚意,王爷真不一定瞧得上……” 姚文忠暗暗皱眉,但君山台论起在天下局势中站的分量,确实和背靠燕王的截云宫、自立为王的平天教有差距,对此也没说什么。 三人一路前行,很快抵达溶洞深处,穿过堆积如山的药材堆后,来到了邬王寝居之处。 轩辕鸿志和姚文忠上前拜见,白司命为了给两人‘眼见为实’,来到了后方放置数十个药炉的平台上取药,遥遥瞧见面色虚弱的官玉甲,在药架子前来回踱步,略显疑惑询问: “官兄还没用大良珠?” 官玉甲昨天下午才跑回伏龙洞,本来准备直接给自己来一颗,但药拿道手上,又有点心虚,见白司命回来,开口道: “叶四郎若是功力暴涨,当时不该放我走,我不知后续情况,万一他功力暴涨过后,就爆体而亡……” 白司命摇头:“不可能。张先生说了,能神志不乱实力倍增,就说明成药了。他若是扛不住,打你第一下就会损伤气脉……” 官玉甲皱眉道:“那叶四郎为何忽然停手,把我放走?” 白司命张了张嘴,觉得这问题确实关键,尚未思索出具体缘由,外面忽然传来急促脚步,一名亲兵快步拍过来,低声道: “大人,刚刚传来急报,有数千兵马忽然朝伏龙洞这边而来,先锋斥候已经到了三十里开外,最多个把时辰就会抵达……” 白司命听见这话,脸都白了下,正想询问官兵如何发现的行踪,旁边的官玉甲倒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叶四郎可能也是朝廷的人,他是在故意放虎归山,跟着我找伏龙洞。那说明这药没问题……” ?! 白司命抬手指了指官玉甲,正值用人之际,不好开口骂人,压着火气道: “你待会再吃药,先转移,现在吃了谁给你看护?” 官玉甲亲眼瞧见此神药随用随起效,根本不用看护。 不过官玉甲不确定这残缺版的天琅珠能持续多久、吃几次。 等逃遁的时候遇上拦路虎,再使用此药,给朝廷高手一个惊喜,似乎更能物尽其用…… 第201章 给我开!!! 第201章 给我开!!! 月朗星稀,伏龙洞附近的山上。 夜惊堂藏在灌木林中,用望远镜观察着山坳间高十余丈的天然洞口,裴湘君和骆凝则警戒着周边。 昨天下午得知邬王藏身的大概位置后,夜惊堂马不停蹄连夜赶回了白粟镇,找到了在那边驻扎的两千轻骑。 面对这种擒获邬王的大功,率领兵马的武官甚至都没让他掏‘如朕亲临’的牌子装一下,直接就拔营杀了过来准备围剿。 不过邬王藏在深山老林里,大队兵马行军再快也没法转瞬及至,他不得不担任斥候,先来到这附近盯梢,防止邬王再度逃离。 邬王的耳目显然也很灵通,他刚来不久,原本空无人迹的伏龙洞内,就出现了无数人影。 继而四百余名亲兵、仆役,抬着装有珠宝、药材、文献的箱子出现,身着蟒袍的邬王也在其中。 后方还有用铁链拴着的百余囚徒,借着月色快步朝邬山深处转进。 夜惊堂用望远镜在队伍里仔细搜寻,找了半天,没发现白司命、官玉甲等顶尖高手踪影,直至邬王的队伍在山中走出几里地,溶洞内才再度出现一队人。 一行十余人,看起来皆是高手,为首便是身着文袍的白司命和打着绷带的官玉甲。 后面是两个披着黑色披风的江湖客,背上都背着一把黑布包裹的兵器。 而再后方则是八个王府亲卫打扮的人,合力抬着一尊齐肩高黄铜炼药炉,从尺寸来看不下三千斤。 药炉下面的火洞里还冒着火苗,旁边有个披头散发、挂着药箱的老头,拿着蒲扇走在跟前,一直在观察火候。 夜惊堂瞧见此景来了精神,知道目标客户到了,他把望远镜递给三娘,询问道: “那两个斗笠客,背的是不是君山刀?” 裴湘君仔细打量几眼后:“看起来像,体型也像是姚文忠,看来三绝仙翁消息没错。君山台不来对付你,和邬王的人走在一起作甚?” “可能是为了炉子里的药。” 骆凝眯眼观察,疑惑道:“他们为什么分开走?” 夜惊堂对这个倒是清楚,抬手示意: “邬王亲兵都是灭掉灯火、静默行军,以免被斥候发现。药炉里有火光,必须保持距离。这样后面出事儿,邬王可以直接跑,前面出事,几里距离,后面的高手足以丢掉药炉转瞬间追上去。” 骆凝恍然,稍微斟酌:“四个顶尖高手,我们三个肯定没法对付;等朝廷兵马跑过来,他们也早跑了。怎么拿药方?” 夜惊堂知道强攻是找死,认真观察几眼局势后,微微勾手凑到了两个姑娘耳边…… ——— 与此同时,山谷间。 身着夜行衣的‘北梁盗圣’,悄然隐匿在丛林之中,暗中注视着一队人抬着炉子缓缓经过。 前天晚上甩掉那白衣妖女后,她追查的进度顺利的许多,再也不用担心追到一半,一个白影子忽然冒出来,对着她就是一顿暴揍。 但回想起来,彼此你追我逃大半年,也并非全是坏事。 自从几年前肩负重任离开故乡,她便是一个人隐于暗处浪迹江湖,走遍了北梁的天南地北,没有知道她是谁、在做什么,平日也没有能说话的人,就好似游离在世界之外,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在这种环境逐渐消沉懈怠。 而白衣妖女的出现,就好似在她背后放了条大狼狗,追着她咬,虽然过程很不好受,但不得不说腿脚比一个人游历麻利得多,本来的枯燥无味也荡然无存,每天的生活都是和妖女斗智斗勇。 妖女忽然真走了,又回到一个人的日子,心里难免有些许感叹。 好在已经到了目标近前,只要把天琅珠的药方拿到手,她就能风风光光会故乡,等雪湖花开后,就能出山找妖女算账了…… 黑衣人如此暗暗想着,保持距离,跟着大药炉子在山林中慢慢前行。 黑衣人知道大药炉里面,放的是‘天琅珠’的配药,从她对天琅珠的了解来看,至少筹备了半年,一直用火温着,只需加入主药雪湖花,马上就能凝珠成药。 如果这炉药废了,邬王就算有药材,也没半年时间重新筹备,所以这些人逃离,需要带着药炉。 而旁边看护的张景林,背后挂着药箱,不出意外,其从北梁皇宫偷来的天琅珠‘残方’就在里面。 她想要找机会突袭近身抢走药箱,但王景林身边有四个高手,她有自信甩掉,但冲进去抢东西风险过大,为此只能保持距离,悄声无息等待机会。 而这个机会,并没有让她等上太久…… —— 月色之下,八个人抬着黄铜药炉在山林中穿行,行进速度并不慢。 白司命走在前方带路,环视周边山林的同时,还在游说着旁边的君山台二人组: “天琅珠刚刚试成,后面药炉中便筹备着一颗,只要服下,白某、官兄当场跻身武魁都不在话下。不过熬药需要时间,两位且先随白某移步黄石岭……” 轩辕鸿志和姚文忠两人前脚刚到,官兵随后即至,说起来有点可疑。 不过官兵已经摸到附近三十里,说明朝廷中午时分就已经拔营出发了 而中午时分白司命还在游说轩辕鸿志,位置又是被官玉甲不慎泄露,因此并未怀疑这俩有可能成为救命稻草的人物。 轩辕鸿志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帮邬王逃出生天,留在这里的目的,和截云宫差不多,想骗走药方就拍屁股走人。 但白司命走投无路,也长了心眼,没看到活路绝不可能交药方子,只是不停吹嘘手上神药的厉害之处。 大队官兵山地行军三十里,少说小半天时间,足够众人转移,一行人并不急迫。 但十余人刚走出没几里地,远方静默行军的邬王队伍,忽然传来喧哗: “啊——” “敌袭……” 嚓嚓—— 密集拔刀声。 几人脸色骤变,抬眼望向远方山野。 因为天色已黑,又不敢点火把,遥遥只能借着月色,瞧见亲兵队伍里有大片人影晃动,似乎是在列阵。 白司命暗道不妙,想要赶回邬王身边援护,但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 “姚大侠,拖住白司命!只需半刻钟,孟大人就能活捉邬王……” !! 队伍为首四人都是顶尖高手,反应甚至快过思绪。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白司命前跨的脚步就顿住。 而官玉甲受了伤,本就小心,察觉不对抬手就是一记重拳,直击身侧斗笠汉子的侧脸。 嘭—— 轩辕鸿志实力绝对不差,但和官玉甲这种邬州霸主比起来,还是存在差距,察觉不妙手刚摸到腰后刀柄,就被一记重拳轰在脸上,整个人横向飞了出去,撞断两棵碗口粗的树木。 哗啦啦…… 姚文忠则要稳重许多,听见声音就知道中计,眼见白司命极为刁钻一掌袭来,直接大步飞退拉开距离: “住手!有诈!” 但所有人都心弦紧绷、互相忌惮,就算知道有诈,四个人也是不约而同飞身跃起,瞬间远离了原本所处的铜药炉。 夜惊堂埋伏在树林中等待时机,瞧见四名高手互相猜忌飞退远离,身形当即暴起,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穿过树林,直扑站在药炉前还没反应过来的张景林。 本来夜惊堂的打算,是掳走张景林就跑,把锅甩给君山台,让两拨人自相残杀。 但让夜惊堂没想到的是,他以奔雷之势冲出,白司命队伍后方的丛林里,同时冲出了一道人影。 清瘦身影速度则堪称匪夷所思,从后方三十丈外原地起跳,带出“嘭——”的一声闷响,身形唰的一下就闪到了附近,和璇玑真人那次突袭的阵仗相差无几。 夜惊堂瞧见此景脸色微变,凌空一脚踹在树上就往回飞退。 而冲出来的北梁盗圣,发现夜惊堂和她目标相同,可能起冲突,半途也强停在原地。 哗啦啦—— 轩辕鸿志被一拳轰出去又弹起的一瞬间,其余五人已经保持距离,散落在了药炉周边。 而抬着药炉的八名王府死忠,直至此时反应过来,迅速放下铜炉,拔出了腰刀,环视四周如临大敌。 白司命扫视忽如其来的两人一眼后,看向了右边的黑袍斗笠客,觉得体态有点似曾相识。 官玉甲则是直接开口道: “叶四郎?!你果然没事!张大夫,伱看到没有,就是他,药确实成了,他现在还好端端的……” 姚文忠虽然意外叶四郎会杀出来,但此时也没心思搭理,只是眉头紧锁望着后面的女黑衣人,觉得此女轻功有些惊世骇俗。 夜惊堂也没料能撞上个疑似八大魁的人物,心中估摸此女,就是把璇玑真人打的不省人事的狠人。 既然突袭掳人没得手,再想近身就难了。 夜惊堂现在暴露官府身份,估计会被群起而攻之,为此先镇定自若开口: “轩辕鸿志,好久不见。” 轩辕鸿志和姚文忠站在一起,脸上挨了一拳,斗笠面巾皆被打烂,肿了半张脸,盯着黑衣蒙面的夜惊堂道: “短短月余不见,叶贤侄变化之大,着实出人意料。” 呼啦—— 在场六人正判断复杂局势之时,药炉附近忽然传来响动。 所有人余光看去,却见披头散发的张景林,竟然不声不响打开了药炉,把腰间的药箱打开,翻开底部的暗扣,直接倒入药炉。 沙沙沙~ 无数白色物体从药箱底部的夹层倒出,发出细密轻响。 众人起初还不明思议,北梁盗圣看了两眼后,认出了什么,惊怒道: “住手!你岂能如此糟蹋……” “不糟蹋不糟蹋!” 张景林脸上带着兴奋笑意,把整整一箱药倒进药炉之中: “老夫研究天琅珠二十载,如今已经成药,总得配一颗真药出来。这半斤雪湖花,是北梁皇帝私库所藏,本就是留以配天琅珠所用,若是糟蹋在别的地方,那才叫暴殄天物……” “雪湖花?” “半斤?!” 众人听见这话,包括夜惊堂在内,都暗暗抽了口凉气。 夜惊堂因为要找雪湖花替代品,离京时问过雪湖花的情况,得知雪湖花甲子一开花,产量本就极少,还得让两大王朝用六十年时间,光给皇帝用都不够。 大魏开国时弄了一斤多,如今还剩三钱,只够配一副药,女帝病成那样都舍不得用。 这一次性直接倒下去半斤,已经不能用暴殄天物来形容了,完全就是在发神经。 白司命供养张景林近三年,还是头一次知道张景林药箱底下藏着这么多雪湖花,他怒声道: “张景林,你不是说一枚天琅珠只需要一钱雪湖花?为何……” 张景林把雪湖花倒入药炉后,心中大定,慢条斯理看着火候: “能让人脱胎换骨、超凡入圣的神药,只需要一钱雪湖花的话,西海诸部能弄出几十号武魁扫平南北两朝。天琅珠是无上至宝,甲子能凑出两三颗,已经算举国之力,世上哪儿有这么多。” “你……你敢蒙骗王爷?!” “雪湖花是老夫偷得,药是老夫配得,但老夫不吃,只为重现此物,你们白的一枚北梁皇室求而不得的天琅珠,怎么能说老夫蒙骗?雪湖花入药,只需一刻钟便能凝珠,到时候你们谁拿走,谁就是下一个奉官城。但现在最好别动手,这是你们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坏了这锅药的火候,到时候谁都讨不到好处。” “……” 众人听见此言,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张景林说比肩奉官城的话有点离谱,但半斤雪湖花已经下锅了,哪怕只炼出来一味壮阳药,恐怕也能让人夜御百女,为此还真不好乱动手。 北梁盗圣知道‘天琅珠’大概率是真的,但老版天琅珠,配出来也没人能用,她根本没抢夺的意思,想了想开口道: “我也是药师,不求脱胎换骨,只对方子感兴趣。你已经配出了天琅珠,可否把北梁皇宫得来的那张残方给我?我拿到后自行退去,不参与争抢。” 张景林闻言颇为意外,但也没吝啬,从药箱里翻了翻,取出一卷有焚烧痕迹的羊皮纸,而后又取来笔墨,书写了一张方子,让王府亲卫一起过去: “我已经补全了方子,一并给你,你若是凑得齐药材用了,别忘记这是我张景林教你的。” “谢了。” 北梁盗圣接过羊皮纸和药方后,就颔首致谢,迅速往后退去,其余人自然没阻拦,毕竟这方子就是屠龙之技,知道也没人能凑出第二锅药材。 夜惊堂已经用过‘功力暴涨丹’,身体已经调教过了,对此物需求不大,当前场合高手如云,他混战夺宝风险太大,见有人拿着药方提前退场了,便也开口道: “在场都是江湖枭雄,底蕴比我这江湖晚辈厚,我不参与抢夺。张大夫可否把‘雪湖散’的配方抄一份给我?得手后我自行离开。” 张景林生平所行只为挑战医药一道至理,行他人不能行之事,根本不稀罕几张方子,听见此言直接就从药箱里取来一本小册子: “叶少侠试了‘大良珠’安然无恙,也算解开了老夫心结,这本药谱送你,里面好东西可不止雪湖散,以后要是方子流于市井,记得打上我张景林的名号。” 刚退出不算远的北梁盗圣,听见‘试药安然无恙’的话,脚步微顿,打量夜惊堂一眼。 因为夜惊堂黑衣蒙面看不到什么,她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假药出了岔子,才没把这‘叶四郎’弄死。 张景林说完话后,便让亲兵把药谱送了过来。 夜惊堂本想接了药谱就走,剩下的让君山台和邬王人马狗咬狗。 但白司命可不傻,抬手把亲兵拦住,注视着夜惊堂: “白某应该没见过叶少主,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似曾相识。还有今天把朝廷兵马引来的事儿,叶少主可否解释解释?” 夜惊堂连续三次用不同身份在白司命面前露面,就知道会露馅,对此平淡道: “方子给我,我现在就走。不给,待会争抢的时候还多个对手,何必?” 白司命觉‘叶四郎’身份很特别,给了也不会走,稍加斟酌后,转头道: “姚兄,轩辕兄。我等只求保命,炉子里的天琅珠归君山台,我们先联手灭掉此子如何?” 轩辕鸿志已经和叶四郎在周家结了仇,对此是求之不得,当下便想上前。 但君山台二人组还没动,背后就传来一声: “慢着!让我来!” 众人侧目,却见官玉甲从白司命身旁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冷笑,盯着夜惊堂道: “前日让你小子试药,捡了个大便宜,你不见好就收也罢,竟然还敢贪得无厌追到此地。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夜惊堂面对四个展开合围之势的顶尖宗师,再勇也得保留最起码的尊重,保持二十丈的距离全神贯注,准备见势不妙就跑。 但官玉甲并没有直接往上冲的意思。 官玉甲这时候跳出来是有心机的,炉子里的药一刻钟就能凝珠,他现在用‘大良珠’,战力暴增一截,说不定就能比肩八大魁。 到时候刚好成药,反手夺走正儿八经的‘天琅珠’远走高飞,在场有谁拦得住? 为此官玉甲走到几人之前后,就原地站定,慢条斯理从袖子里取出药盒: “前天你用此药,侥幸胜了官某半筹,今日官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尝尝此药的霸道……” 夜惊堂瞧见官玉甲以多欺少还准备嗑药,眉头一皱。 官玉甲见状动作微顿,冷笑道: “怎么?觉得用药胜之不武?” 夜惊堂虽然有用药经验,但不多,不确定这假药,会不会让官玉甲实力也暴涨一大截。 如果会的话,官玉甲再往前一步可能就是武魁了,在场没一个人打得过,他跑掉估计都有难度。 念及此处,夜惊堂开始谨慎后退。 “哼!让你先跑百步又如何?” 官玉甲取出盒子里的白色圆珠,没理会指尖传来的些许刺痛,直接拍在了右肩膀上。 啪—— 珠子如同鸡蛋般碎裂,位置相当考究,和夜惊堂中药的位置一模一样,还均匀涂抹,让透明药液浸润每一寸肌肤。 白司命、轩辕鸿志等人,此时也暂且打消杀叶四郎的念头,看着官玉甲,观察药效。 官玉甲感觉胳膊传来刺痛灼热,但内伤在恢复,气脉也确实开始迅速扩充,不禁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抹笑容: “呼~~” 夜惊堂仔细打量,见官玉甲浑身肌肉涌动,胳膊、额头的血管开始鼓起,皮肤也慢慢泛红,药效和他不一样,反而和程世禄差不多,脚步一顿,表情也化为了古怪。 “呼……呼……” 官玉甲呼吸如牛,额头冒出白雾,衣袍无风自动,气势肉眼可见的节节攀升,逐渐展现出一股惊人的压迫力。 呼呼~~ 树林间忽然吹起微风,似乎连周边林木的摇曳,都在跟随官玉甲的呼吸波动,带着独特韵律。 姚文忠瞧见此景,眼神满是意外: “天人合一?” 轩辕鸿志亲爹就是八大魁,很明白武夫练的天人合一境界后是什么场面,如果说‘天人之下’是练武,‘天人之上’就已经开始往‘山上人’走了。 眼前官玉甲展现的气象,正是无数顶尖宗师追寻终身都没能摸到的那一丝契机。 念及此处,轩辕鸿志和姚文忠眼底都涌现出一抹狂热,连本来没打算抢的白司命,都瞄了几眼不远处的铜炉。 “呵呵呵……终于感觉到了!” 官玉甲虽然身上传来难忍剧痛,但和已成定数的根骨被矫正、卡主数年的瓶颈得以突破比起来,这些剧痛远远压不住内心的兴奋。 官玉甲双眸赤红望着夜惊堂,嘴角露出狂傲笑容,朗声道: “今日我官玉甲踏入武魁之境,这第一战的风采,便让你小子来见识!玉甲冲灵、铁背龙脊!给我开!” 官玉甲怒喝一声后,浑身衣袍鼓胀,双手握拳、摇肩晃肘,浑身猛然一震! 嘭—— 树林间响起一声闷雷般的爆响! 只见魁星官玉甲后脑至阳关之间的脊线,在爆喝声中当场炸开! 无数鲜血和碎骨飞溅而出,在后方直接炸出一片红雾,把眼神凝重的白司命直接喷成了血人。 嘶! 夜惊堂瞧见如此震撼人心的场景,还以为官玉甲要变身魔龙恶蛟,硬惊得连退出去好几步。 然后…… 扑通—— 开完龙脊的官玉甲,直挺挺往前倒去,趴在了地上,再无动静。 !!! 八名王府亲卫嘴巴张到最大限度,手里的刀兵都掉在了地上。 白司命瞪大眼睛,血水从下巴不停滴落,呼吸都已经凝滞。 轩辕鸿志和姚文忠则是愣愣站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偌大树林,在此刻陷入诡异的死寂…… …… —— 多谢【书友20221221232056523】大佬的盟主打赏! 好不容易存四千字稿稿,又多发了两千,明天可能要断章,不然写不完or2…… 第202章 刀枪如龙 第202章 刀枪如龙 一尊铜制火炉放在地上,火焰熊熊,铜盖之上冒出了阵阵白雾。 官玉甲趴在地上,炸裂的脊柱把后背染成血红,已经半晌不见动作,数人无声肃立在周边。 夜惊堂手按刀柄保持应敌之姿,虽然料到官玉甲会出事,但着实没料到能死这么壮烈无声。 所有人沉默良久后,还是站在白司命后面的药师张景林,先开了口: “嗯……官大侠可能是身体有伤,调理时强行动气,才导致脊柱炸裂、气脉尽碎、当场气绝。能跻身天人合一之境,说明此药还是有效果……”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回过神来。 姚文忠转过头,看向白司命,眼神难以置信: “这就死啦?!” 轩辕鸿志抬手示意姚文忠远离药炉: “当心炸炉……就这还造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白司命同样没料到,在邬州称霸十几年的‘小拳魁’,能死的这般轰轰烈烈又无声无息,张了张嘴,也离药炉远了几分。 夜惊堂本想说句‘咎由自取’,但官玉甲死的如此离谱,这话都不怎么好出口,想了想只评价道: “是药三分毒,老人的话还是得听上一听,唉……” 众人心情还没平复下来,药炉旁就又出现了动静。 哗哗—— 张景林等时间一到,就打开了铜制药炉。 铜盖底部有一根倒吊的金针,金针末端此时已经凝结出一枚白如玉珠的圆球,带着水亮光泽。 张景林翻过铜盖,将圆珠盛于其中: “此物便是天琅珠,如果方子有问题,不可能凝珠。此珠绝对可以让尔等矫正根骨、功力大增,你们谁能拿去,谁就是下一个奉官城……” 眼见为实之下,众人根本没听这滔滔不绝的吹嘘,连旁边的八名王府亲卫,都悄然远离了几分,应该是怕疯疯癫癫的张景林,把药珠丢到他们身上。 轩辕鸿志和姚文忠对此药再无兴趣,目光瞄向了亲卫手中的药谱。 夜惊堂两样都想要,但面对剩下的三名高手,依旧不好妄动。 白司命知道邬王当前唯一的筹码,就是‘雪湖散’的配方,先行上前把药谱抢回手中: “你们红花楼和君山台,谁能祝王爷一臂之力,这本药谱就归谁……” 姚文忠冷声道:“我君山台是大魏的侯爷,岂会为虎作伥行大逆之举。官玉甲已死,你把药谱丢出来,让我三人争抢,尚能逃遁;否则我等大可先宰了伱再拿药谱。” “你!” 白司命听闻此言顿时恼怒,眼见姚文忠撕破脸皮,咬了咬牙,直接用药谱产起天琅珠,连书带珠子全数丢向夜惊堂,同时带着张景林往山野飞遁。 唰唰~ 药谱和天琅珠在空中滑出抛物线。 夜惊堂知道这是驱虎吞狼之计,但东西到脸上也不可能不接,当下身形暴起上前。 轰轰—— 几乎同一时间,不远处传来气劲爆响。 轩辕鸿志和姚文忠先后握住右肩后的刀柄,全身猛震躬背弹起重刀,身形往前疾驰,两把大刀一左一右朝夜惊堂劈来。 两人皆是君山台的当家,用的是一百零八斤的足斤君山刀,全力起刀后的刀势,堪称摧山倒海,强横劲风瞬间扰乱炉火、扯掉了周边的树叶。 夜惊堂方才全速突袭,长枪藏在林中,单靠一把四斤重的环首刀不可能同时防住两人,当下右手抓住药谱,把刚到近前的白玉珠子直接扫向高空。 飒—— 呛啷—— 下一瞬,树林间寒芒爆闪。 在姚文忠等人心神被飞起的天琅珠吸引瞬间,夜惊堂左手刀锋出鞘,拉出一道璀璨白芒。 飒—— 不过眨眼之间,夜惊堂单手持刀闪到了轩辕鸿志身前,以轩辕鸿志身体当盾牌防住姚文忠刀势,手肘抵住刀背架住重刀。 当—— 火星飞溅中,轩辕鸿志手中的重刀如预想中往左方滑去。 但正儿八经的君山刀力道太大,轩辕鸿志也并非只是心眼多的纨绔子,一刀全力斩下,瞬间压的夜惊堂上半身出现倾斜。 不过即便如此,夜惊堂依旧从身侧一擦而过,滑出重刀的刹那横削,刀尖落在轩辕鸿志肩头。 嚓—— 血水飞溅。 三道人影错身而过,瞬间又分开数丈。 夜惊堂晃过两人后,头也不回往前狂奔,半途接住落下的天琅珠,一头窜入了树林。 “八步狂刀?” 轩辕鸿志左臂多了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往外渗出血水,却完全没搭理,只是死死盯着夜惊堂手里的螭龙环首刀! 姚文忠眼中也带着几分惊异: “搞了半天,周怀礼还是红花楼杀的。” 既然确定是此行的目标,新仇旧恨要一起算,多说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托着重刀在林间狂奔,追向夺宝后试图脱身的夜惊堂。 哗哗哗—— 林间枝叶横飞,三道黑影霎时间窜出去近百丈。 虽然轩辕鸿志和姚文忠全力追击,但两人携百斤重刀,体型又相当魁梧,奔袭速度和夜惊堂存在差距。 不过刹那之间,夜惊堂就把距离迅速拉远,来到树林深处,抓住了藏好的鸣龙枪。 如今已经得手药谱,还意外拿了颗耗费半斤雪湖花的天琅珠,夜惊堂毫无恋战之意,沿直线冲向侧面山岭。 姚文忠饶是全力奔袭,体型和兵器的限制,依旧让他慢上夜惊堂几分,眼见距离迅速拉远,心中不由暗急。 轩辕鸿志知道追不上夜惊堂,余光扫视周边,发现远处的树林间,有两道人影朝夜惊堂逃遁的方向迅速移动,且速度并没有他们俩快,当即拖刀转向: “那边!杀同伙。” 姚文忠见此也杀向了从邬王那边折返回来的骆凝和裴湘君。 夜惊堂见状眼神一冷,在树林中拖枪转向,身形如同穿林猛虎,从侧面杀到两人近前,抬手就是一枪横扫。 轰隆—— 山林中横风骤起,一片灌木瞬间被荡平,枪锋裹挟万千碎枝,劈向落后半步的轩辕鸿志。 轩辕鸿志拖刀之中顺势上劈,想要拦截枪锋。 飒—— 但屠龙刀打短兵是无往不利,遇上对手处于攻击距离之外的长兵,和普通刀一样会面临‘单刀近枪’的无解难题,威慑力骤减,起手笨重的缺点则被迅速放大。 夜惊堂横扫途中瞧见刀锋上抬,直接就是手握枪尾一收,让枪锋错开重刀,继而力从地起,右手悍然发力,一式青龙献爪直刺轩辕鸿志胸门。 轰—— 这一枪速度奇快,饶是轩辕鸿志劈空瞬间,就拉回阔刀以刀身当盾牌,依旧没能防住,枪锋直接贯入右肩。 嚓! 如果仅是两人单挑,夜惊堂以枪对刀,三枪就能挑死轩辕鸿志。 但姚文忠作为君山台的接班人,方方面面都要比轩辕鸿志强很多,发现轩辕鸿志招架不住,单手持重刀抡了一圈儿,往后劈向夜惊堂枪杆。 铛—— 夜惊堂枪锋刺入不过两寸,难以抗衡的巨力就从枪杆上传来,长枪直接被劈向了侧面。 “喝——” 姚文忠起刀速度可谓恐怖,一刀落没有半分停滞,整个人就腾空旋转了一圈,不等夜惊堂拉回鸣龙枪,便双手持刀抡圆了再度劈下。 夜惊堂见此拖枪往后飞退,试图拉开距离,但姚文忠搏杀经验极为老道,双手抡圆重刀,只攻不防往前猪突猛进,咬死两人之间的距离,夜惊堂只要全力出枪就必然减速,而后便是当头一刀。 踏踏踏…… 呼呼呼—— 双方后撤不过几丈,姚文忠刀势已经积蓄到了极致,发出骇人破风声响。 而夜惊堂也靠着速度优势,拉开了一丈半的距离,行云流水般长枪后移,继而脚步猛顿,脸颊瞬间赤红,双目涌现血丝: “喝——” 雷霆爆喝之中,夜惊堂上半身衣袍尽数撕裂,面巾斗笠粉碎,胳膊肌肉高耸,血管虬结几乎炸裂。 嘭—— 下一刻,鸣龙枪自后往前全力下劈,狂暴气劲瞬间搅碎了周边枝叶。 ‘风池逆血’是霸王枪中搏命的大招,虽然过于催发气劲会损伤督脉,但让霸王枪爆发力瞬间翻倍的效果,远比这点代价可怕。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爆响。 姚文忠抡圆的重刀,横向劈在枪锋之上。 双刃相接,鸣龙枪直接劈入刀刃一寸有余。 而后两股积蓄到极限的气劲同时爆发,产生的蛮横冲击,瞬间铲开了山林间的泥地。 轰隆—— 难以承受的巨大冲击力下,姚文忠的双手重刀硬生生被震脱了手。 而夜惊堂就没想过能硬接住这一刀,鸣龙枪上的巨力传递回来之前,就松开了枪杆,任由长枪被劈向了侧面山林。 呛啷—— 在姚文忠两把兵器飞出的瞬间,夜惊堂腰间螭龙刀已经出鞘。 姚文忠兵器脱手,就知道夜惊堂会接八步狂刀,脚步飞退追向佩刀的同时,右手已经摸向腰后,拔出了一把一尺半的短刀。 君山刀因为太重,最怕的事情就是被压制没法起手,为此君山台弟子一般都会另外练一把轻便短兵,用以弃刀逃命所用。 铛铛铛—— 兵器刚刚飞离,两人再次相接,眨眼就是三刀交汇。 夜惊堂攻势如龙蟒,在八步狂刀的凶悍压制力下,姚文忠只能大步退向掉落的君山刀。 而轩辕鸿志见状,在侧面抡圆的君山刀,把重刀当飞刀,劈向了往前猛攻的夜惊堂。 呼呼—— 五尺阔刀犹如旋转的扇叶,刹那飞到了两人近前。 夜惊堂见状急急止步,姚文忠则趁机飞退抓住脱手的君山刀,想要反手,结果…… “喝!” 闷喝声中,夜惊堂左手收刀归鞘,右手抓住飞旋的君山刀,身形顺着重刀中蕴含的巨大气劲,原地旋身一圈儿,继而双手抡圆大刀跃起,对着姚文忠当头劈下! 飒—— 此情此景,不光把姚文忠和轩辕鸿志看懵了,连远处的裴湘君、骆凝,乃至跑远的白司命,都看愣了下。 夜惊堂行云流水衔接屠龙令,因为飞来的君山刀本就带着巨大惯性,毫无蓄力动作,起手就是全力一刀。 而姚文忠从地上拔出君山刀,得起刀蓄力再重劈,等他把重刀轮起来,夜惊堂估计已经砍他第三刀了。 姚文忠万万没料到夜惊堂竟然还会屠龙令,心中怒骂轩辕鸿志简直是头蠢猪,刀不往他手上丢,竟然丢给对手,眼见大刀朝自己劈来,他只得斜拉重刀横在身前当盾牌。 挡—— 夜惊堂持百斤君山刀,全力砸在姚文忠刀身之上,饶是姚文忠魁梧至极的体型,也再难站住,往后一个趔趄,滑出去三丈有余。 “给我死!!” 夜惊堂憋的脸色通红,双手拖刀旋身一圈,行云流水的一刀便再度落下。 铛—— 姚文忠又是一个趔趄,作为君山台弟子,他很明白屠龙令对屠龙令,谁先起手谁就赢的道理。 被夜惊堂抡圆了重刀追着砍,他根本没有起刀的机会,当下只能以刀为盾,顶着往后飞退。 铛铛铛—— 轩辕鸿志丢刀解围,从披风下拔出了‘灵机剑’,但面对抡圆的大刀片,根本不敢上前,见状只能怒声道: “先走!” 姚文忠咬了咬牙,等夜惊堂一刀再度落下之后,直接把重刀往前丢去,速度瞬间爆发到极致,往后方山林狂奔。 呼—— 夜惊堂一刀抡空,左手顺势抓住另一把君山刀,整个人如同风车般,拖着两把大刀片在原地旋转几圈才停下,怒声道: “两个废物,有种继续打!” 姚文忠和轩辕鸿志回头看了眼,眼底明显有怒火,但还是头也不回窜入了密林。 “呼呼呼……” 夜惊堂气喘如牛,冷眼注视两人逃遁,确定没有折返后,拖着两把君山刀便往另一方向狂奔。 踏踏踏…… 双方交手数招,时间也不过同时转向后的几息之间。 裴湘君和骆凝从远处疾驰而来,此时才冲到一半,见君山台两人退走,当即转向捡起了被一刀砸飞到半里开外的鸣龙枪。 “先走。” 夜惊堂拖刀跑到跟前后,将一把君山刀递给骆凝,而后三人一起往山野间飞遁而去。 树林中掀起的风波,转瞬间便停止,只剩下五道人影往两个方向飞遁。 极远处的山顶上,身着夜行衣的北梁盗圣,一直拿望远镜观察着双方战局。 此时她放下望远镜,看向夜惊堂三人离去的方向,眼底带着几分惊疑,没料到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战斗力夸张到这一步。 而且她刚才亲眼看见,夜惊堂徒手抓住了天琅珠。 如果张景林配的药没问题,徒手抓应该会中焚骨麻,剧痛难忍才对。 他怎么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 …… 第203章 风波暂止 第203章 风波暂止 已经入夜,一轮银月挂在山岭上空。 伏龙洞十余里开外的山坳间,大队兵马举着火把,朝群山深处快步行进。 旁边的山梁上,夜惊堂右手提枪,左手托着君山刀,沿着山脊前行,待来到一处悬崖畔,便把缺了个豁口的君山刀丢了下去,以免姚文忠捡回兵器。 骆凝托着重刀走在身侧,背上还挂着一张强弓,是方才扰乱邬王亲卫队伍所用。 裴湘君则持长枪殿后,行走间不时关注夜惊堂的气色。 夜惊堂刚才砍了轩辕鸿志两下狠的,自己并未受伤,但‘风池逆血’过于压榨体魄,用出来就自伤督脉,此时脊背刺痛难言,确实有点难受。 三人沿着山岭行走许久后,在高空盘旋的鸟鸟落了下来,停在了肩膀上,示意朝廷兵马已经发现了邬王行踪;夜惊堂见此便没有再乱走,就近找了个山洞停了下来。 天然形成的山洞并不大,里面放着过来时准备好的些许补给。 夜惊堂把长枪放在地上,展开卷起的毯子就坐下来,打开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骆凝把君山刀靠在墙边,在跟前坐下,点燃了一盏烛火,询问道: “背上的情况怎么样?” “有点难受。” 夜惊堂把破破烂烂的外套脱下来,又解开银色软甲,可见宽厚脊背正中,有一条乌红痕迹,自脑后延伸到腰下。 裴湘君知道用完风池逆血后是啥滋味,放下兵器来到背后半蹲,取出玉龙膏倒在手上: “你趴下。” 夜惊堂自己也看不到背后,便把凝儿大腿当靠枕,在毯子上趴了下来: “这招式厉害归厉害,副作用确实有点大,以后还是得少用……” 山洞里空间很小,夜惊堂长得又人高马大,裴湘君想跪坐在旁边有点别扭,便直接跨过夜惊堂,骑在了他腿上,帮忙涂药: “用风池逆血,最好配青龙献爪,可以连甲带人一起戳个对穿。其他招式容易被格挡,一旦打空就只有跑的份儿……” 夜惊堂被三娘骑大马,感觉是挺舒服,但趴着身体某些部位并不好受,他聊了几句后,就从腰带上拔出卷起来的药谱,翻开打量。 药谱被震裂了封皮,不过大抵上还很完整,上面全是张景林独门研制的秘方,虽然只有七八种,但无一不是功效独特的奇门秘药,雪湖散便在其中。 骆凝坐在地上,让夜惊堂枕着腿,也在跟着一起看,想了想询问道: “刚才官玉甲是怎么回事儿?” “用了‘天琅珠’,没承受住药劲儿,然后就炸了。” 夜惊堂说到此处,从腰后的皮甲里,小心翼翼取出抢来的白玉珠子。 结果入眼就发现,珠子上出现了细微裂纹,应该是没装入盒子里,又和姚文忠交手动静太大所至。 夜惊堂见此心中一沉,迅速翻起身,离两个姑娘远了几分,以免药液挥发沾染到她们身上,皱眉道: “上次程世禄手里的珠子,应该也是天琅珠,效果、触感这颗珠子一模一样。这种珠子好像只有我能用,其他人碰了就出事儿……” 骆凝对程世禄的死相还心有余悸,想了想抬手轻煽,闻了闻珠子散发的味道,结果鼻子马上传来和上次一样的不适感,弄得她连忙后仰远离: “是焚骨麻。你手不疼?” 夜惊堂掌心触感温凉舒适,没有任何异样,就凑近闻了闻: “我感觉没问题,味道还挺好闻。” 裴湘君见此,也凑近些许闻了闻气味,结果马上皱眉: “确实是焚骨麻,你怎么会对焚骨麻没反应?” 夜惊堂沉默片刻,认真思索其中细节,最终也只能回应道: “可能我体质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东西耗费了半斤雪湖花才炼成,要是碎了药劲儿跑光,可就是暴殄天物,现在怎么办?” “半斤雪湖花……” 裴湘君和骆凝闻言皆是,稍微沉默后,询问道: “伱用了会不会出事儿?” 夜惊堂用过翻版的‘大良珠’,唯一的不适之处,就是只扩张气脉不护脉,会导致气脉撕裂,其他感觉都挺好。 而这颗正品‘天琅珠’,浓缩了半斤雪湖花,显然有极其强大的续经护脉效果,理论上来讲,用了可以无损扩张全身气脉。 不过‘正骨柔筋’的效果依旧没法发挥,用完后可能和大良珠一样,会精气过盛,把凝儿糟蹋哭都不一定能缓解…… 天琅珠已经有了裂纹,能闻到气味说明药劲儿一直在挥发…… 夜惊堂迟疑了下,还是道:“半斤雪湖花,相当于大魏开国至今一半的储量,药劲儿若是跑完,大魏举国之力都不一定能再凑出一颗,我还是用着试试。” 裴湘君和骆凝见此也不再多说,起身离远些许,站在了洞口。 夜惊堂深深吸了口气,并未直接捏碎天琅珠,而是和剥鸡蛋似得,小心翼翼轻弹,让裂纹扩大,药劲儿一点点渗入掌心。 随着天琅珠裂纹扩大,掌心很快感觉到湿润,继而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感觉传来,手臂的酸胀疲倦迅速恢复,连同后背的气脉损伤,都在立竿见影的迅速恢复。 夜惊堂在原地盘坐,双掌交错,把天琅珠夹在手掌之间,闭上了眼睛…… —— 群山之间。 姚文忠从树林里脱身后,就快步往山外前行,没有再去追寻夜惊堂的下落。 毕竟君山台的屠龙令,优势在于打短兵无往不利,而缺点就是兵器太特殊,江湖上唯一的替代品是铡刀。 别家兵器丢了,随手捡一件都能凑合用,战斗力不会削减太多;而屠龙令把兵器丢了,直接发挥不出一身所学。 两人都丢了君山刀,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自己的城镇,看能不能再找两把君山刀。 行走之间,姚文忠火气很大,还在为刚才的事儿耿耿于怀: “此子用了‘风池逆血’,枪也丢了,同伙短时间赶不过来。只要让我摸到君山刀,他没有任何胜算。你倒好,把君山刀送到他手上……” 轩辕鸿志左臂中一刀、右臂中一枪,伤势不算重,但很影响战斗力,行走间自行包扎着伤口,脸色也相当难看: “谁能料到他也会屠龙令?他若不会屠龙令,被我的刀逼开,你反手一刀就过去了。我若丢给你,你接刀的时候他一刀过来,你当场就得掉一条胳膊……” 两个人虽然都是君山台的当家,但在帮派内职务不同,一个是‘红棍’,一个是‘智囊’,配合成这样丝毫不稀奇。 如果和夜惊堂、宋驰一样,双‘红棍’出马一起办事儿,效果会好上许多,出事儿也是用力过猛,闹得没法收场,让帮主脑溢血,而非事情办不成。 如今已经搞成这样,吐槽猪队友毫无意义。 姚文忠抱怨两句后,就停了下来,认真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夜惊堂硬实力比我稍弱一点,但所学太多驳杂,轻刀、重刀、大枪皆精通,拳脚功夫能和官玉甲交手,还会燕山截云纵,正面单挑我肯定杀不掉此子。你确定上次在周家,他只能和剑雨华打个八二开?” 轩辕鸿志眉头紧锁道:“在周家,此子肯定隐藏了实力。已经成长到这一步,再给他一两年时间,必成武魁。八步狂刀爹不怕,但霸王枪纯属耍赖皮,同等水平爹都弱他一头,他还赢一手年轻力壮,到时候若是打不过,我君山台恐怕会被江湖除名……” 姚文忠知道已经养虎为患,想了想道皱: “我们俩恐怕很难杀,让师父过来,动静又太大……” 轩辕鸿志道:“我再去联络些人手,争取借这次机会在邬州直接除掉,以免夜长梦多,真让此子跻身了武魁……” 姚文忠见此也不多说,和轩辕鸿志一道快步离开了邬山…… —— 另一边,建阳城外。 号角声中,十余艘满载禁军的官船,缓缓靠向城外的港口。 已经收到消息的各地官吏和将领,为了向朝廷邀功,提前等在了港口上,摆开了十里相迎的架势。 巍峨宝船在纤夫的牵引下,缓缓靠向岸边,踏板从甲板上放下,无数禁军鱼贯而出,在两侧列队。 继而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腰间挂着龙纹宝剑走在最前,气势威严贵气。背后则是玉虚山道士打扮的璇玑真人,和带着面纱好奇左右张望的太后娘娘。 “拜见靖王殿下!” 岸边无数地方官吏,面对当朝女帝的同胞妹妹,连头都不敢抬,只是躬身行礼。 东方离人对于这种小场面,心底半点波澜没有,带着下船的六部朝臣,走到等候的邬州官吏之前,平静询问: “邬州情况如何?” 人群中,站在前面的一个老官吏,快步上前,拱手行礼恭敬回应: “禀殿下,邬州各地一切安好,邬王麾下私军尽数归降,百姓未受半分殃及……” 东方离人大老远跑过来,要听得显然不是这些早就知道的消息,她蹙眉询问: “邬王下落可找到?” 站在旁边的一个泽州将领,有眼色的多,连忙上前拱手回应: “禀殿下,末将镇南军侯勇,近日末将得黑衙副指挥使夜惊堂夜大人协助,剿灭衔月楼黄钰龙、萧士程等邬王余孽,抓获贼寇一百五十余人,查扣田产房舍无数,营救被囚百姓三十余名……贼寇扣押于建阳城大狱,敬待殿下过目审问……” ! 东方离人一听这话,顿时站直了些许,眼底流露出赞许。 毕竟黑衙副指挥使是她的左右手,当着六部朝臣、邬州官吏的面说受黑衙协助立功,就是在赞颂她用人有道、办事儿能力强,这是给她长脸的事情。 果不其然,武官刚禀报完衔月楼的事情,附近的六部重臣,就面露讶异,开始称赞东方离人雷厉风行。 东方离人颇为满意,不过依旧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微微颔首: “侯将军和麾下将士辛苦了。” “谢殿下。” 武官侯勇继续朗声道:“今日中午,夜惊堂夜大人送来消息,在百里外的山岭间发现邬王踪迹,末将派兵马两千前去围剿,刚刚收到急报,斥候已经追上邬王亲卒,邬州江湖匪首官玉甲被斩杀,若不出意外,明夜之前便能将邬王抓获归案……” “喔……” 此言一出,在场邬州官吏都有点懵,完全没料到这泽州的武官,竟然不声不响把邬王都快逮住了;这么一来他们这些邬州本地官,岂不成啥也没干的酒囊饭袋了? 而后面六部重臣,同样面露讶异,其中刑部的主官道: “殿下,这位夜指挥使,可是在京城破获邬王世子案的夜神捕?这办案能力,着实让老臣汗颜……” “据说夜指挥使开了‘天眼’,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能让此等能人为己所用,这手腕当真不凡……” 东方离人也没想到堂堂大人还真在她到之前,把事情办了个七七八八,让她过来只用受臣子膜拜就行了,心头还有点飘飘然。 在聆听片刻臣子的吹捧后,东方离人说了几句场面话,重赏了长眼色的武官后,就带着侍从上了马车。 太后娘娘一直不好说话,等到登上了东方离人的车辇,才满眼惊疑道: “夜惊堂这么厉害?这才几天时间,就把事情快办完了。” “夜惊堂办事向来麻利,再晚来一天,他指不定就把邬王抓住,等在港口上了。” 听见兵马正在围剿邬王,距离只有百来里,并不算远,东方离人不免想有点参与感,亲自跑去邬山剿匪。为此开口道: “师尊,你陪着太后在建阳城转转,我带禁军去邬山看看情况。” 带着几百禁军出现,虽然安全性极高,但很难防住顶尖高手单刀擒王,还是有风险。 璇玑真人虽然有点担心撞上夜惊堂后尴尬,但彼此身份摆在这里,该撞上迟早都的撞上,想想回应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 “那本宫呢?” “打仗不是儿戏,母后好好睡觉。” “啊?” …… —— 大家阳了后还是好好休息吧,熬了几天夜,结果昨天忽然浑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脑子一团浆糊(&amp;amp;gt;_&amp;amp;lt;) 第204章 撞枪口上了…… 第204章 撞枪口上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山坳内的两千官兵,翻山越岭过了伏龙洞,站在山巅之上,依稀能看到群山深处漫山遍野的火光。 无名山岭之上,山洞里亮着昏黄灯光,裴湘君提着长枪在洞口外来回巡视,时而拿出望远镜,观察山野深处的动静。 骆凝则抱着胳膊站在洞口,仔细观察着夜惊堂的气色。 夜惊堂在地上盘坐,闭目凝神入定,已经个把时辰纹丝不动,上半身化为了淡红色,额头浮现丝丝缕缕白雾,整个山洞里都出现了几分燥热。 虽然体内气血澎湃至极,以至于血管都鼓起了几分,但雪湖花护脉的效果相当恐怖,气脉被汹涌气劲撑开,出现的细微裂纹眨眼就恢复,连痛感都感觉不到,后背的乌红痕迹都恢复如初。 随着全身气脉被打通、扩充、夯实,夜惊堂感觉愈来愈特别——自身前中线到背后脊线的气脉,本来互相连接却有什么东西阻隔,而随着气脉逐渐稳固,当待到某个临界点后,给人的感觉就好似穿过了一条缝隙,处境豁然开朗,耳清目明整个人都好似通透了几分。 夜惊堂感觉自己应该是打通了全身经脉,其他暂且不论,仅是听力就产生了飞跃,有种无时无刻都在运转天合刀法门的感觉,连山洞外树林里,鸟鸟和山雀瞎扯的咕咕叽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问题显然也有,夜惊堂明显能感觉到体内旺盛气血无处宣泄,憋的身体有点难受,从里到外都有一种莫名燥热感,很想找个人干一顿,女人最好,男人也行…… 呼呼~~ 山洞之内,隐隐出现燥热轻风,夜惊堂的长发微微飘动,整个人异常安宁。 骆凝并不清楚夜惊堂的实际感受,只感觉到夜惊堂身体未动,气势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好似从一个坐着的人,忽然变成了一块毫无波澜的石头,没人展露任何锋芒,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感觉…… 和打坐的白锦有点像…… 骆凝眨了眨眼睛,正仔细观察夜惊堂气色之际,忽然听见远处传来: “咕~~~咕~~~” 骆凝目光微凝,听出这是在树林里放哨的鸟鸟,发现可疑目标靠近,从声音判断,处于正北方半里外。 骆凝目光并未朝目标所在的方向打量,而是瞄向了不远处的裴湘君。 裴湘君也听到了鸟鸟的暗号,不动声色转过身,回到了洞口附近,余光打量树林中的细节,结果仔细检查半天,都没发现远处的树林里有异动。 察觉到对手武艺深不可测,裴湘君没有贸然打草惊蛇,只是和骆凝一道在山洞外戒备,给夜惊堂调理气息的时间…… —— 此次邬王之乱,闻着腥风过来分尸的势力众多,如今大半都冒了头,有些甚至退了场,但最先抵达的燕州势力,却迟迟未动。 未曾展开行动的缘由,并非燕州那边有什么惊天谋划,单纯是派过来的人,实力不大够。 山野之间,截云宫的当家陆风,头上戴着斗笠,顺着地面上君山刀拖出来的痕迹,缓缓摸到了一片山坡的树林里。 陆风此行过来,并非受命于燕王。燕王把邬王当炮灰扔出去,确定女帝当前的情况后,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对邬王的些许剩余价值根本不感兴趣。 而截云宫则不然,陆风的兄长、燕州霸主陆截云,近些年不知是何缘由受了暗伤,各种灵丹妙药都治不好,只能搜罗各种养经护体的名贵药材维持身体的状态。 陆截云倒了,截云宫就倒了,此事甚至不敢传出去,只有陆风等亲兄弟知晓。 气脉是武人的根本,而养经护脉最顶级的药材,莫过于雪湖花。为此在证实邬王手中有‘雪湖散’后,陆风对此物志在必得。 陆风这些天一直在伏龙洞周边游荡,编造各种借口,想从白司命手中套出药方;但白司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嘴很硬,不见兔子不撒鹰。 陆风还没等着邬王等人熬不住松口,官府今日就已经杀来了。 方才夺宝冲突,陆风一直在远处的山岭上潜伏远观,可以确定来的人有北梁盗圣、君山台两大当家、红花楼的叶四郎。 陆风轻功身法远超常人,但正面战斗力不如君山台这些莽夫门派,从始至终连进场的机会都没找到,只能一直暗中盯梢。 经过一番冲突后,药谱最后落在红花楼叶四郎手中,而叶四郎又用了‘风池逆血’这种自损八百的招式,现在战力估计不到三成,正在山洞里养伤。 陆风‘审时度势’良久后,觉得趁叶四郎养伤的时候下手,拿到药方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还能把那什么‘天琅珠’带回去研究下。 为此陆风压低了气息,无声无息从树林中缓步摸进,目光放在山洞外的两个杂鱼护卫身上。 两个护卫都是女子,在陆风看来,应该是白天晚上都帮忙扛枪的随行侍妾,战斗力一般般。 陆风在距离尚有三十丈后,略微撩开披风,露出挂在腰后的飞刀、飞针,取出了两根飞针,手指微动,继而…… 咻咻—— 月下树林间,传出两声破风细响,动静极小,稍有大意可能都没法察觉。 但飞针刚穿过密集灌木,利刃出鞘的声音便从夜色中响起: 呛啷! 骆凝手腕轻抬,三尺软剑已然出鞘,在半空带起一抹银色弧度,扫过银针飞来的方向。 叮叮—— 夜空中爆出两点火星,继而断成两截的飞针,就插在了地面上。 骆凝轻挽剑锋斜指地面,望向远处的阴暗树林,冷声道: “什么人?出来!” 裴湘君察觉到潜藏的人武艺深不可测,先用余光瞄了下在山洞里打坐的夜惊堂,而后双手持枪,站在了骆凝身侧。 呼—— 很快,前方树林中传来一声破风轻响。 身披青色披风的陆风,轻飘飘自林间跃起,脚尖点在绿叶之上稳稳站定,斗笠微抬,露出线条刚硬的下巴: “呵……没想到身手还不错。” 裴湘君和骆凝瞧见此景,双眸皆是一眯。 虽然没看清来人长相,但这脚点树叶便能站住的超凡轻功,除了燕山截云纵,几乎找不到第二家。 即便放在燕山截云宫,能把轻功练到这一步的,也只有门派高层的几个当家。 裴湘君正面战力不俗,但截云宫门徒,一般不和人正面对抗。 截云纵的霸道之处,就是把轻功练到极致,能踩着对手的刀尖再度腾空。 为此截云宫的人打架,一般都是脚不沾地在天上迂回,没有十全把握不出手,发现苗头不对就远遁而走,可谓进退自如。 裴湘君不擅长轻功,骆凝轻功也谈不上出神入化,面对截云宫的当家,打起来很可能就是站在地上被动防守,直到被对方抓住机会,或者对方主动退去。 察觉不太好打,裴湘君并未主动进攻,开口询问道: “阁下是截云宫的人?” 陆风轻飘飘站在树梢上,声音淡然: “我是谁不重要。冒然造访,只求一样东西,把雪湖散的方子抄一份交给我,我自会离开。” 骆凝冷声道:“我们要是不给呢?” “哼……” 陆风直接踩在树冠上缓步上前: “叶四郎用了风池逆血,强行动气会伤了根基,仅凭你们两人,奈何不了我。药方是你红花楼抢夺而来,抄一份给我,大家皆大欢喜,看不清形势,当心人财两空。” 裴湘君可能追不上截云宫的人,但提着大枪守门,还真没什么忌惮,平淡道: “无主之物,谁本事大归谁,阁下想要,来取便是。” 陆风背负的双手握了握,虽然看不到山洞里的情况下,但说了半天叶四郎不出来,说明正在疗伤不便动气。 念及此处,陆风不再多言,背后双手微动,继而…… 嘭—— 树冠上方猛然一震,无数绿叶当空飞散。 陆风背负的双手往前甩出,六枚雪花镖在半空中画出毫无规律的弧线,彼此交织,从六个方向激射向山洞前的两人。 飒飒飒—— 骆凝见状身形直接腾空而起,手中泣水剑旋转如风车,防住身前所有,当即斩落三枚雪花镖。 裴湘君打法则要大开大合许多,手中霸王枪当空横扫,拉起的劲风,瞬间带偏激射而来的飞镖和枝叶,继而长枪猛然刺入地面近三寸。 嚓—— 下一刻,裴湘君右脚猛踢枪杆,致使霸王枪瞬间崩弯,继而弹出地面。 嘭—— 爆响声中,地面被崩出一条凹槽,无数泥土碎石飞溅而出,激射向树冠。 裴湘君身形几乎跟着无数泥土碎石冲出,眨眼已经拉近数丈距离,想要突袭近身。 但陆风碍于所学流派,就不可能和大枪刚正面,飞镖出手身形直接冲天而起,双手不停往前弹出,数十枚五花八门的暗器自夜空往地面激射。 啪啪啪啪—— 不过刹那之间,地面就被打出无数凹坑。 裴湘君转枪如龙卷,防死上方袭来的暗器,待到陆风腾空剩下下坠之时,双腿猛然一震。 轰隆—— 爆响声中,裴湘君右手持枪尾冲天而起,当空一枪直刺陆风落点。 但截云纵也绝非徒有虚名。 陆风下落之时当空洒出两把飞刀,双脚并合准确无误夹住刺来的长枪,未等骇人气劲贯体而入,整个人便再度跃起至高空。 呼—— 裴湘君在空中旋身几圈躲开飞刀,意识到摸不到擅长截云纵的对手,便在地面腾挪寻找时机,等着陆风出现失误掉下来。 而骆凝拿着软剑,在轻功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近身风险很大,在动手的第一时间,就拿起了放在山洞入口的强弓,开弓搭箭。 咻咻—— 数根羽箭破空而去,在夜空中带出尖锐哨向,逼迫陆风的身位。 陆风轻功也算练到家了,踩踏甚至沾靠射来的羽箭,在空中大幅度移位,从地面看去,就好似一只在空中飞速乱窜的苍蝇,不时丢下两把飞刀。 飒飒飒…… 双方不停交换投掷物,看似是陆风游刃有余,裴湘君和骆凝束手无策。 但实际上陆风对地面两人也没太大办法,他本想靠着超凡轻功找机会,但在天上飞了几下,就发现下面这两人似乎并不是寻常香主堂主。 无论是骆凝的九宫步,还是裴湘君起的枪架,明显都是很上乘的武学,架子稳若磐石,暗器伤不到的情况下冒然硬冲,很可能吃亏。 为此陆风也只能靠着截云纵在空中来回飘,等着下方两人先失误给机会,途中为了扰乱对手,还摆出胸有成竹的气态冷笑道: “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献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别逼老夫动真格……” 轰—— 话说一半,地面猝然传来一身巨响,整个山岭都好似晃了下。 骆凝正在开弓搭箭,忽然感觉背后的山洞里气劲暴起,继而山洞入口上方就直接炸开。 哗啦—— 继而赤裸上半身的男子,就带着漫天泥土碎石,斜着破空而去,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刹那到了陆风面前。 陆风冷眼望着地面两人,余光只见山地炸开,尚未做出反应,身前就多了一张俊美而冷漠的脸庞,低头看着他。 !! 虽然短短一瞬间对方没说话,但陆风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情绪——什么垃圾东西…… 陆风飞镖刚刚脱手,瞳孔便猛地一缩,还没来得及收手拍出一掌,后背便传来骇人气劲! 夜惊堂身如鹰击长空冲到半空,擦肩而过时,手肘往下便是一记肘击。 虽然没穿上衣,手臂衣袍没有被气劲震碎,但此招刚刚出手,半空中还是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嘭! 闷响声中,从始至终都没能做出格挡动作的陆风,整个人如同被苍蝇拍拍到地面的苍蝇,在空中画出一道竖线,直接在山地中砸出一个凹坑。 轰隆! 陆风摔入地面发出一声闷哼,虽然只是交手一瞬,他还是明白撞上了武魁级的人物,心中骇然而迷茫,但动作丝毫不慢,落地瞬间强忍伤痛,就朝着山林疯狂逃遁。 飒—— 此景落在裴湘君和骆凝眼里,就是一道残影从山洞里射出,而后在天上乱飘的陆风,以骇人速度坠地,再往山林猛冲,竖着划出一个直角,快的只剩下影子。 陆风轻功极为不俗,搏命之下爆发速度更是提升到极致。 但刚冲出不过几丈,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重踏地面的闷响。 轰—— 几乎是爆响传来的同一时刻,右脚踝就传来剧痛,好似被龙蟒钳住,继而车裂般的恐怖拉扯力就从腿上传来。 !! 陆风心中毛骨悚然,当即挥手猛甩,右手夹着数根飞针想要洒向身后,结果毒针还没撒出去,整个人就在巨大惯性下失去了平衡。 嘭嘭嘭—— 夜惊堂追到陆风背后,单手抓住右腿,来回在地面猛砸了几下,在左右泥地上砸出两个凹坑,而后往回猛甩。 呼呼—— 陆风整个人霎时间转着圈儿飞出去,在山地上打了几个水漂,最后头朝下脚朝天倒着挂在了一片灌木丛里,当场没了动静。 荒山野岭也在此刻骤然安静下来。 裴湘君瞧见此景,张了张嘴,眼神震惊的无以复加。 骆凝则是瞪大眸子,还回头看了眼山洞,似乎是确认外面那披头散发的凶悍男子,是不是她男人。 “呼……” 夜惊堂浑身燥热难言,在战斗结束瞬间,眼底的淡漠就消失,化为了乱七八糟的各种情绪,还抬手搓了搓脸,而后快步走向陆风。 裴湘君本来还在发懵,瞧见夜惊堂呼吸粗重,咽着唾沫,满眼‘欲火中烧’朝陆风走去,瞬间惊醒过来,连忙来到跟前,拉住夜惊堂的手腕: “惊堂,伱……你没事吧?” 夜惊堂感觉自己有事儿,药劲儿还没有消化完,体内气血又旺盛至极,被三娘手儿一摸,心里就出现躁动,手不听使唤的顺势搂住三娘,在月亮上捏了把: “还好,就是体内气血旺过头了,感觉憋得慌……” 裴湘君被不知怜惜的手捏的一个激灵,但也没躲开,只是扶着夜惊堂的腰查看脉搏: “你憋得慌去找凝儿呀,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个男人……” 夜惊堂感觉很燥,也不清楚自己是啥眼神,反正满脑子想的都是凝儿一会哭哭啼啼求饶的样子。他强压心神,转头看向三娘: “现在呢?眼神正常没?” 骆凝瞧见夜惊堂望着三娘的眼神几欲喷火,恨不得一口把三娘吃了似得,便明白小贼气血过旺,待会估计得把她摁住弄个半死不活。 但这时候,骆凝这可怜媳妇除了无怨无悔还能如何,她快步来到跟前,摸了摸夜惊堂时而跳动一下的胸肌: “你现在看着和公牛一样……小贼你!” 一句话没说完,骆凝便也被搂住了。 夜惊堂一手一个月亮,感觉自己脑子都有点不清醒,双手完全不听使唤。他强压心神,尽力做出波澜不惊之色,看向灌木丛: “这是什么人?” “不清楚,看起来是截云宫的人……脑子有水,真本事一点没有,还跑来趁火打劫……” 夜惊堂松开两个姑娘,来到灌木丛前,低头打量。 灌木丛被砸出一条凹槽,陆风浑身青袍破破烂烂,倒挂在枝叶上,从身体扭曲的情况来看,小腿被摔断了,牙都掉了几颗,正歪歪斜斜咧着嘴,喉咙里发出: “呃~~~~~呃~~~~~~” 夜惊堂想审问一下,并未没下杀手,但仔细一看,却见此人脸色乌青,出气多近气少,明显活不长了,眉头不由一皱: “这是死士,自尽了?” 裴湘君感觉不像,仔细检查,才发现此人的右手上,插着好几根黑针,右手已经发紫…… ? 裴湘君无语道:“不是死士,用暗器没用好,戳自己手上中毒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别浪费白皇丹救了。” 夜惊堂本想问问此人来历目的,但这些好像都是明的,浪费伤药去救个咎由自取的杂鱼完全没必要,当下也懒得管了,转身道: “算了,快走吧,我感觉脑子不清醒,待会在荒郊野外对你们做出什么事儿,你们叫破喉咙都拉不住我……” 骆凝感觉夜惊堂气息燥的确实有点恐怖,稍微迟疑,冷艳美眸间竟是露出几分委屈恼火: “小贼,你吃药弄成这样,我……我怎么帮你?你把我累死算了……” 裴湘君捡起几样兵器,小声道: “俗言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骆凝听见这混账话,气的不轻: “你别光说风凉话,要不你自己试试,看他能不能把你弄死?” 裴湘君哪里好回答这种话,帮夜惊堂扛着大枪,快步走向山外: “先去找个镇子住下吧,就惊堂这模样,没个两三天火肯定消不了……” 两三天…… 骆凝咬了咬下唇,满脑子该如何调理,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 多谢【黑舌糖】大佬的盟主打赏! 第205章 沿河小镇 第205章 沿河小镇 夜深人静,三道人影在山野间疾驰,朝着山外的小镇进发。 夜惊堂体内的药劲儿尚未消化,气劲依旧汹涌,不过影响并不大,而身体的燥热却愈演愈烈,行走间连衣服都没穿,遇上小溪还跳进去打湿全身,但刚上岸走出不过几步,就蒸干了水迹。 因为身体太热,鸟鸟都不肯蹲到肩膀上,自顾自飞在前面探路;三娘和凝儿时不时帮他擦一下脸上的汗水。 在走出二十多里,快要离开群山抵达附近的乡镇时,夜惊堂往外面眺望,却见七八里开外的洪山镇上,有长长的火光,看起来是数百人的队伍,举着火把在行走。 裴湘君停下脚步,站在了高处拿望远镜打量: “麒麟铠……看起来像是京城的禁军。” 夜惊堂颇为意外,不过按时间算,朝廷的官船也差不多该到了,他来到跟前,下巴放在三娘肩膀上,从望远镜离眺望——镇子上有三百多身着黑光铠的精锐禁军,中间有一辆马车,看不到其中人影,但能让禁军随行护卫,里面大概率是靖王。 夜惊堂拿到了‘雪湖散’配方,按照钰虎的交代,应该第一时间把药方送回京城,以免节外生枝,当下道: “走吧,过去汇合。” 骆凝知道和朝廷兵马汇合嘴安全,但夜惊堂现在这面红耳赤的模样…… “小贼,你现在去见靖王,不会搞出事吧?” “呃……” 夜惊堂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略微感觉: “镇子上人多眼杂,我总不可能当街对靖王做什么。璇玑真人是靖王师父,说不定也在跟前,你们先在镇子上找个客栈住下,我去去就来。” 骆凝见夜惊堂脑子不迷糊,便也不多说,只是叮嘱道: “你别把璇玑真人引来了。要是我被发现,我就说伱用强,我才被迫给你鞍前马后……” “知道了,你先去客栈洗白白……” “啐!” …… —— 咕噜噜—— 奢华马车的车轮,碾过小镇的要沿河老街,两岸皆是青山绿水,镇子沿着山壁一线排开,只有从南往北一条街道,房舍间灯火寥寥。 三百精锐禁军,骑乘战马举着火把,在街道上行走;还有些许黑衙捕快,牵着猎犬在街巷间走走看看,虽然准备十分充分,但尚未走到邬山脚下,已经有了舟车劳顿人困马乏之感。 宽大车厢里,东方离人身着胖头龙蟒袍,腰背笔直正坐,目光眺望着远方的山野,眼神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干劲儿,变成了目前的无奈。 黄昏时抵达建阳,听说官兵在百里外剿匪,东方离人寻思挺近,就想带队过来参与一下。 结果真跑来才发现,邬州的一百里,和云州的真不一样。 云泽两州皆是大平原,到哪儿都是走直线,还都是平整大道,百里地说在门跟前也没什么问题。 而邬州不一样,目之所及全是山岭,乡镇官道皆依山而建,弯弯绕绕走两刻钟,可能发现自己才走到山对面。 东方离人坐在马车里倒是不累,但外面刚刚抵达的禁军和马匹,显然架不住她这么强行军,从当前情况来看,今晚上是很难进山帮忙搜捕了,只能让随行禁军就地安营扎寨。 璇玑真人也坐在车厢里,身着白色裙子,斜着依在美人榻上,高挑身段配上不染烟尘的气质,看起来就好似陪同王爷出征的貌美王妃。 但璇玑真人仪态并不怎么端庄,手儿撑着侧脸,右手拿着酒葫芦,有事没事就抿一口,脸颊上已经带着几分酡红,眸子也是似醉非醉的模样。 东方离人对这酒蒙子师尊也没办法,正查看镇子情况之时,忽然听到外面的街面上,传来一阵: “叽叽叽~~” 熟悉的鸟叫声由远及近,继而一个大白球,就从银月之下俯冲而来,眨眼间穿过半条街道,落在了车窗旁。 “诶?!” 东方离人双眸微亮,把鸟鸟捧起来,来回打量: “你怎么在这儿?夜惊堂呢?” 鸟鸟本来准备问胖头蛇姐姐要饭,但马上就发现旁边似乎还有个没良心姐姐。 “叽?” 鸟鸟上次叫夜惊堂来救人,结果这妖女姐姐爱理不理,心底着实记仇,歪过头去不搭理,只是用翅膀示意镇子口。 璇玑真人认出这是夜惊堂的战宠,明白夜惊堂就在附近,怕待会撞见尴尬,就起身道: “为师出去转转,你先召见属下吧。” 东方离人见此自然没阻拦,待师尊无声离去后,抬眼看向镇口,可见一个手提长枪、披头散发的男人,和逃难似得快步走来,沿途还在和认识的黑衙总捕打招呼。 东方离人瞧见夜惊堂这‘战痕累累’的模样,心里赞赏之余也有点心疼,连忙对车厢外伺候的侍女道: “快去找件干净的袍子,准备好热水……” “好的殿下……” —— 沿河小镇不大,从南往北也就几百户人家。 因为靖王下令不能惊扰百姓,此时远道而来的禁军,就地在街边打地铺休息,快要入秋,天气凉快,除开睡得不舒服其他也没什么大问题。 夜惊堂披着破破烂烂的袍子,提着鸣龙枪走过街边,沿途和认识的黑衙总捕打了声招呼,而后就畅通无阻来到了镇子中心地带的马车旁。 马车停在一家环境不错的客栈外,客栈里有些许侍女和护卫在收拾,以便靖王临时落脚,为了安全考虑,要清空仔细检查,目前还没收拾好,东方离人还待在马车上。 夜惊堂刚走到附近,就看到车窗里亮着的灯火,笨笨坐在窗口,拿零食喂着鸟鸟,瞧见他后,双眸中明显有喜色,不过为了保持女王爷的架势,还是刻意做出不苟言笑的冷酷模样等着。 铛~ 夜惊堂把鸣龙枪杵在地上,含笑道: “殿下,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下午刚到。上来吧。” 东方离人颔首回礼后,看着夜惊堂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模样,略显疑惑道: “你刚刚打过架?” “下午发现邬王的行踪,打打杀杀闹了半晚上。官兵正在追邬王,应该跑不掉……” 夜惊堂进入车厢,在美人榻上坐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后,从裤腰带上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递给东方离人: “这是我今天找到的好东西,里面有一种‘雪湖散’的配方,可以替代雪湖花。这东西非常重要,殿下最好现在就摘抄一份,安排人送回京城……” “雪湖散……” 东方离人接过药谱看了看,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就收进怀里,而后拿着汗巾,起身坐在了夜惊堂跟前,帮忙擦拭额头的汗珠,声音威严: “让你过来协助调查,又不是让你玩命,怎么累成这样……样……” 话语戛然而止。 夜惊堂被躁动气血冲的头晕,本来还算正常,但明艳动人的大笨笨往跟前一坐,淡淡幽香扑面而来,烈焰红唇近在咫尺,脑子当时就有点心猿意马了。 眼见离人帮忙擦汗,夜惊堂的手下意识放下,自然而然落在了他本不该乱碰的饱满上…… 东方离人感觉到腰后传来的火热触感,香肩微微一抖,坐直几分,英气双眸难以置信的盯着夜惊堂。 “……” 夜惊堂被凶了一眼,才发现手放的地方不对,连忙抬起手,拍了拍被捏乱的蟒袍裙摆: “抱歉,走神了……” 啪啪~ ?! 东方离人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外面几百禁军,夜惊堂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轻薄她,这让人瞧见怎么办?! “夜惊堂!” 东方离人柳眉倒竖,捉住夜惊堂的手腕,冷声道: “你失心疯是吧?你别以为你出门办事立了点小功劳,就能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你真以为本王不会收拾你?” 夜惊堂也觉得自己有点无法无天,抬手解释: “我吃错药了,脑子不太清醒,殿下勿怪……” “吃错药?” 东方离人看夜惊堂色胆包天的模样,确实像是吃错药了,她握住夜惊堂手腕: “你中毒了?什么毒?春药?” 夜惊堂摇了摇头:“也不是春药,刚才在邬王哪里打架,用了个和‘大补丹’类似的丹药,结果补过头了,大问题没有,就是……嗯……精气上脑,火气比较重……” 东方离人认真号脉,发现夜惊堂气血异常澎湃,但大抵上确实没问题,就询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夜惊堂目光不由自主下移,落在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胖头龙上面,又迅速移开: “也没什么,我回去洗个澡就好……” 东方离人低头看了看胸口,也没责备‘因公中药’的夜惊堂,起身道: “准备的有洗澡水,你先沐浴更衣,本王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夜惊堂听到洗澡,不免回想起灿阳池里的肉弹冲击,眼睛总是往离人身前瞄,为防手脚不规矩,他干脆把偷吃零时的鸟鸟抱着揉: “我没病,是气血过旺,让大夫看估计也说不出其他法子,我要不先回去,明天再来拜访殿下……” 东方离人分开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见到夜惊堂,话都没说两句,夜惊堂看起来又不正常,她如何能让夜惊堂离开,伸手把鸟鸟夺过来: “你先去洗澡。” 夜惊堂被离人凶了句,也不好多说,弯身走出了车厢。 东方离人把鸟鸟放在零食盒旁边,让它继续吃,整理好蟒裙后,才仪态威严的下了马车,进入客栈。 客栈里的掌柜伙计已经被另行安置,周边站着禁军担任护卫,内部则是四名随行侍女上下奔波,准备着东方离人就寝的房间和热水。 哗啦哗啦~~ 东方离人听到二楼传来倒水声,就带着夜惊堂上了楼,吩咐在里面忙活的侍女: “伺候夜公子沐浴。你去叫张御医过来。” “是。” 里面的两个侍女,瞧见夜大公子来了,眸子都是一亮,连忙想上前帮忙宽衣解带。 夜惊堂心浮气躁,怕干出调戏侍女的荒唐事,抬手婉拒道: “不用,我自己洗洗就行了。殿下,你把‘雪湖散’的方子抄一份,即刻派人送回京城,此物很重要,切勿弄丢了。” 东方离人见此没有多说,待夜惊堂进去后,来到隔壁的房间里抄药方。 夜惊堂把门关上后,暗暗松了口气,三两下扯掉身上的袍子,把佩刀、药夹等物件放在了桌子上,低头一看——立如擎天白玉柱、横似架海紫筋梁…… 我去…… 夜惊堂揉了揉额头,左右打量后,来到了屏风后。 房间便是客栈的寻常房间,并没有多少陈设可言,不过为了让靖王好好休息,还是弄来了一个大浴桶,里面还撒上了花瓣。 夜惊堂站在浴桶跟前,整个人直接滚了进去,把脸都埋在水中,想冷静一下。 结果侍女太贴心,准备的还是温水,这一泡脑子非但没清醒,反而有中饱暖思那什么之感…… 哗啦—— 夜惊堂从水中冒出来,想想干脆在浴桶中盘坐,强行入定,重新调理起体内乱七八糟的气息…… —— 河对面的山野间。 璇玑真人身着雪色白裙,孤身一人坐在树冠之间,手里拿着红色酒葫芦轻轻摇晃,澄澈桃花眸落在远处客栈的窗纸上。 房间里的昏黄烛光,在窗纸上投出一个男人的剪影,虽然看不到真人,但宽厚的肩背、线条完美的腰腹…… “……” 璇玑真人觉得这画面赏心悦目,但她作为出家人,不该乱看,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心底带着三分疑惑。 璇玑真人作为八魁前三的人物,眼力远非常人可比,虽然夜惊堂气息很乱,但她还是看出,这小子好像忽然打通全身脉络,在体内自成‘小周天’,迈入了成为武魁的门槛。 虽然和当世正儿八经的八位武魁比起来,夜惊堂还嫩的滴水,武学造诣、战斗经验、江湖阅历都有差距,但这小子悟性太夸张,想完成武魁新老交替的壮举,估计也用不了太久。 这成长速度,绝不是单靠天赋和努力就能做到的,以璇玑真人对武人的理解,这小子肯定是碰上了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导致在短短一两天内又往前跨了一步。 璇玑真人暗暗思索,正琢磨其中玄机之际,余光微微一动,望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明月当空,树林间黑乎乎一片,看起来没有任何活物。 但璇玑真人却隐隐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似乎有个熟人,正偷偷摸摸藏在其中,往这边摸进。 ? 璇玑真人眼前微亮,没料到以前踏破铁鞋都逮不住的小妖精,在她放弃追踪后竟然送上了门。 璇玑真人当即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死物般蹲在树冠上,想找机会把北梁盗圣逮住。 但和往日一样,北梁盗圣刚刚靠近到一定距离,就察觉到不对,把望远镜转过来,望向了她。 四目相对。 !! 北梁盗圣看到见她一次打她一次的大魏妖女,惊的肩膀都抖了下,转身就往外跑去。 璇玑真人追了大半年,也懒得再和北梁盗圣猫捉老鼠,直接开口询问道: “你来这儿做什么?” 北梁盗圣来这里,自然是因为瞧见夜惊堂实力暴涨,大概率吃了天琅珠,心底百思不得其解。 天琅珠是西海诸部的神药,据她所知,世上已经没人能用此物。 夜惊堂能用,不是邬王练的药有问题,就是身世和西海诸部有关。 这事情相当重要,没和族内老人沟通清楚前,肯定不能大大方方告诉大魏的人。 为此北梁盗圣听见询问,只是回头来了句: “你管得着吗你?” 而后就转身翻过了山脊,消失的无影无踪。 璇玑真人见对方竟然不给面子,不怎么开心了,当即又追了上去…… —— 最近一觉要睡十一二个小时,还睡不醒or2 第206章 恶棍! 第206章 恶棍! 银月当空,沿河小镇上的房舍大半熄了灯,街巷间只有五人一组的禁军偶尔巡视经过。 踏、踏…… 整齐的步履响动,从院墙外传来。 裴湘君站在水井旁侧耳聆听,待脚步远去后,才提着两桶水来到小客栈的二楼。 邬州兵荒马乱,偏远小镇上客流量骤减,小客栈里没有外人,连掌柜伙计都已经歇息了。 二楼厢房亮着灯火,里面没什么动静。 裴湘君轻手轻脚来到门口打量,可见身着青衣的骆凝,在床前侧坐,已经铺好了干净床单,手里拿着个小瓷瓶轻轻摩挲,脸颊上带着三分愁容。 裴湘君感觉的出惊堂今天很燥,待会回来恐怕会把身轻体柔的狐媚子收拾个半死,为此她态度还挺关切,提着水桶来到屏风后,把清水倒进浴桶: “凝儿,别看了,先洗澡吧。” 哗啦啦~~ 骆凝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香妃露,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平时她都吃不消,今天小贼还吃了药,就那眼睛里冒火的模样,把她玩坏,她也调理不完呀…… 瞧见裴湘君倒水的背影,骆凝眸子动了动,起身来到背后,轻声道: “三娘,你是不是觉得调理身体这事儿,很简单?” 裴湘君倒水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杏眸眨了眨: “怎么会,我知道这事儿不容易,惊堂补药吃多了,也没办法,你忍忍……” “我怎么忍?” 骆凝脸色发红,眼底带着几分难以启齿,来到背后低声道: “夜惊堂没事的时候,知道轻重,是很体贴我。但气血太旺,他就容易上头,和捣药杵似得……我能抗住,也就罢了,扛不住,你总不能让我死屋里……” “呃……” “伱要是不管,我也不管了,我这就回南霄山躲着,让他来南霄山找我,到时候不让他回京城……” ? 裴湘君见骆凝竟然准备撂挑子,有点急了: “至于吗?我听天水桥的大户夫人闲聊,都是抱怨男人不行,哪有抱怨男人厉害的道理……” “天水桥都是些豪绅老爷,和夜惊堂能一样?” 裴湘君知道夜惊堂比寻常体魄强健的多,稍作迟疑,轻哼道: “谁让你以前跑裴家大门上抢人……” 骆凝双眸微瞪:“你幸灾乐祸是吧?” “唉~我也没这意思……你总不能让我现在帮着扛雷吧?恩恩爱爱的时候你自己吃独食,遭罪了时候就拉我挡枪……” 骆凝想了想,把香妃露塞到裴湘君手里,然后站在背后,用手比划: “不用你来真的。你就这样,帮夜惊堂先调理一下,很简单……” 裴湘君被骆凝一顿乱揉,有些恼火: “你别动手动脚……这能帮忙调理?” 骆凝见裴湘君有松口的架势,便抬手帮她解裙子: “能,我教你,很简单……” “你怎么教?你又不是男人……” “你别废话,好好学……” “唉……” —— 另一边,镇子中心的客栈内。 一盏烛灯放在桌上,面前是平铺的纸张。 东方离人在桌前端坐,手边摆着药谱,持笔在信封上写下‘圣上亲启’后,把信纸装入其中。 身着彩衣的侍女,端着托盘来到桌前放下,托盘里是刚从镇上找来的两套公子袍。 侍女把两件云纹公子袍展开,举在手中左右打量: “殿下,您觉得哪件儿袍子好看?” 东方离人起身站在跟前,脑子里回想夜惊堂肩宽腰围,略微审视后,抬手拿起一件: “就这件儿吧。差人去把信即刻送回京城……” “是。” 待侍女出门后,东方离人侧耳聆听——隔壁很安静,连水花声都没有,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不会晕了吧…… 东方离人稍作斟酌,捧着袍子走出房门,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外,先侧耳倾听,而后抬手轻敲。 咚咚~ “夜惊堂?” “嗯?” 哗啦…… 房间内传来出水声响,继而时停时续的脚步。 东方离人暗暗皱眉,感觉夜惊堂动静很不对,怕夜惊堂出事儿,就推开了房门,往屋里打量。 吱呀—— 房间内干净素洁,破烂袍子和裤子,搭在桌旁的椅背上,桌上放着几样随身物件。 屏风后面冒出淡淡水雾,赤着上半身的夜惊堂,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背上,腰上缠着浴巾,右手撑着墙壁,左手扶额轻揉,看起来挺难受。 “夜惊堂?” 东方离人拿着袍子快步来到跟前,眼神关切: “你怎么了?” “我……” 夜惊堂眼睛里满是血丝,被躁动气血冲的头晕,看屋子里的光景甚至有几分朦胧感。 瞧见面前眼神关切的笨笨,他下意识抬手搂住,手在背上轻拍: “别担心,我没事。” “诶?!” 东方离人措不及防,惊得双手蜷在了胸口,继而夜惊堂就把她抱了个结实,脸色顿时涨红,动都不敢乱动,只是急声道: “你没事你抱本王作甚?你……你松手!” 夜惊堂环抱温凉如玉的离人,尽力克制心底的冲动,轻抚背上的秀发安慰: “不好意思,我有点好色……不是,有点气血上头,管不住手,我……” 东方离人被男人贴着耳边说话,半边身子都酥了,眼底又羞又急,扭动肩膀: “你再这般放肆,本王叫护卫了……” 东方离人刚扭几下,没能挣脱开这大胆属下的胳膊,反而发现似乎被刀柄指着! ? 东方离人眸子又瞪大了几分,不太敢动了。 两人搂搂抱抱,可能动静有点大,隔壁的侍女察觉不对,推开门打量。 吱呀~ 抬眼发现衣不遮体的夜公子,抱着受惊小鹿似得靖王,侍女表情微惊,但还没说话,就发现靖王猛然回头,眼神微凶! !! 侍女惊的一缩脖子,知道打搅了靖王的好事,连忙把门关上了。 东方离人面红耳赤,转过头来,咬牙道: “夜惊堂,你别太过分!你再这样,本王回去就把你送到尽身房……” 夜惊堂抱着缓了片刻,发现燥热未曾消减,心思反而越来越飘,强压心神把手松开,只是扶着笨笨肩头: “不好意思,我回去休息下,明天再过来拜会殿下……”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呼吸急促、眼神火热,心中还是担心夜惊堂的身体情况,又询问道: “你是不是想女人了?要不本王叫两个侍女过来……” “不用!” 夜惊堂上头归上头,但并非不清醒,他摇头道: “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我就算憋死,也不会碰心里不喜欢的女子。” ? 东方离人微微蹙眉,觉得这话似乎有对她表白的意思——不会碰不喜欢的女人,又轻薄本王,那不就是说喜欢本王…… 东方离人眼神颇为古怪,看起来是想严肃说两句摆正态度,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那你回去能做什么?要是憋出事来……” 夜惊堂能看出离人眼底的担忧和犹豫,抬手又抱了抱,轻拍后背: “凝儿也过来了,正在镇子上等着,我回去休息下就好,殿下不用担心……” ? 东方离人正琢磨要不要咬牙忍辱,帮下属解决疑难杂症,听见这话顿时恼火,抬起靴子踩向夜惊堂脚指头: “凝儿姑娘在,你还抱本王?你……” 夜惊堂火气旺脑子可还清醒着,下意识收脚躲开了。 但他腰上就围了个浴巾,脚移开了,浴巾却没能幸免。 东方离人一脚踩下去,就发现身下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被踩掉了…… ?! 夜惊堂表情一僵。 东方离人猛然瞪大眼睛,都不敢低头,把手里的袍子丢给夜惊堂,转身就往外跑: “你这恶棍!你给本王等着……” 话没说完,隔壁就传来“嘭!”的一声,把门关上,还有拴门的声音。 恶棍…… 夜惊堂被笨笨这脱口而出的形容词弄得一愣,又觉得形容十分到位,迅速穿上了衣袍: “这是殿下自己踩的,我不是故意冒犯殿下眼睛……” “你快回去,再赖着不走,本王真叫人了……” “好……对了,殿下和山里沟通的时候,让官兵注意下邬王俘虏里有没有个叫张文渊的人,和一起失踪案有关……” “知道啦,你先回去调理身体……” “呵呵……” —— 还有一章进审核了,待会应该凝能出来。 昨天请假,今天更的早点,明天还是下午八点过后更新,会尽量早点更新的or2! 第207章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第207章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片刻后,沿河小镇的街道上。 夜惊堂穿着一袭云纹公子袍,身藏恶棍走过街边,夜风吹拂脸颊,身体稍微舒服了些。 但想到待会就能被骆女侠调理,脑子反而更乱了,有归心似箭之感。 吃撑了的大鸟鸟,迈着八字步走在脚边消食,沿途还在“叽叽叽……”,说着刚才又看见妖女姐姐追人的事情。 夜惊堂大略能听明白意思,朝河对岸的山野看了几眼,没瞧见什么动静,便直接回到了镇子角落的小客栈里。 客栈大门已经关了,夜惊堂飞身进入围墙,沿着楼梯来到二楼,让鸟鸟自己玩去后,打开亮着灯火的房门: “凝儿,我回来了……诶?三娘。” 房门打开,屋里的场景映入眼帘。 架子床换上了干净的床单被套,收拾的整整齐齐,上面并没有洗白白的凝儿宝宝。 靠窗的茶案旁,换回鹅黄襦裙的三娘,手上端着茶杯柔雅侧坐,头发也盘了起来,斜插着他送的花鸟簪,唇上还点着斩男色的大红胭脂。 发现门打开,三娘眸子闪过异色,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女掌门该有的优雅从容,把茶杯放下: “回来了?身体怎么样了?” 夜惊堂看着风娇水媚的三娘,明显有点意外,迅速收敛挺色胚的表情,把门关上,走向茶案: “身体还好吧……凝儿跑去哪儿了?” 裴湘君说起这个,心底就有点恼火——她刚才洗完澡,还想和狐媚子商量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结果狐媚子摁着她教完西瓜推后,就躲起来了,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给她,把她丢在了这里抗雷。 如今惊堂问起,裴湘君想了想,也只能道: “凝儿身体不舒服,先休息了,你……” 裴湘君正酝酿着措辞,就发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惊堂,径直走到了面前,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把她围在中间,低头凑进了几分。 ?! 裴湘君靠在椅背上,眼神有点慌: “惊堂!你想做什么?” 夜惊堂仔细打量烛光下的熟美面容,尽力心平气和道: “没做什么,我就看看,这胭脂真漂亮……” 裴湘君已经啵过嘴了,稍微犹豫,还是大大方方扬起脸颊: “想亲就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伱以前经常偷偷看我画的胭脂,刚才专门画给你看的……” ? 夜惊堂见三娘少见的这么勇,心底颇为意外,俯身用手穿过三娘的腿弯,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坐下,在斩男色的大红胭脂上点了下: “三娘今天怎么胆子这般大?” 裴湘君被夜惊堂抱住,还是有点慌,尽力保持镇定自若之色,柔声道: “凝儿干啥啥不行,估计是怕你没轻没重,躲起来了……我……我已经被你大伯母许配给你了,算是未婚妻,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要不我先帮你……” “嗯?”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很是意外。 裴湘君脸色发红,严肃解释道: “是凝儿出的馊主意,她担惊受怕都快吓哭了,求我帮忙,我才……不是我想和你那什么……” 夜惊堂靠在椅子上,捏着三娘的葱白手指,笑道: “我硬说其实也没啥事儿,让你们这么操心,感觉和找借口占便宜似得……” 裴湘君摸了摸夜惊堂的额头,柔声道: “你有没有事,我和凝儿能不清楚?不好受就别硬撑。我……我本意,是想等天水桥的新宅弄好了,你住进去后,三媒六聘什么的,然后名正言顺嫁过去……” “那就回京再说,我真不急。” “唉……” 裴湘君是想打退堂鼓,但想起狐媚子刚才发愁的样子,还是鼓起胆气道: “我知道你在意我感受,我胆子小,你就让我慢慢适应……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凝儿都急成热锅蚂蚁了,我再心安理得让你照顾,那不成不懂事了?” 裴湘君说到这里,发现夜惊堂表情很认真,手却顺着后腰,慢慢滑到了腰后的肥美上,在似有似无的揉捏,又轻哼道: “还有,你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手可一点都不老实……” “嗯?” 夜惊堂手迅速松开:“情不自禁,手不听脑子使唤……” 裴湘君知道夜惊堂再硬憋,想了想,把襦裙的外衣解开,露出绣着杏花的抹胸: “好啦,知道你不好受,不是故意的,我先帮你调理下……” “呃……” 裴湘君发现耳边的呼吸重了几分,脸有点红,但还是微微挺起了些: “眼神乱晃个什么?想看大大方方看就是了,我又不会和凝儿一样凶你……” “……” 夜惊堂定力不错,但有上限,见三娘这么温柔体贴,本就不算多的克制,渐渐就克制不住了,也不知用了多大毅力,才稳住表情,看向三娘的眼睛。 裴湘君只觉夜惊堂眼神都快冒火了,稍作犹豫,偏过头去望着灯火,微微挺身: “算了,你别硬憋了,我知道你脑子不清醒,你想看就看吧,摸也……呜~!你!……算了算了,我不说你……” “唉,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很色胚?” 裴湘君看了眼夜惊堂:“还好。就是有点得寸进尺了。你做好,不许乱动,我帮你调理。” 夜惊堂觉得自己都快变身狼人了,心跳的和擂鼓一样,他坐在椅子上,疑惑道: “怎么调理?” 裴湘君抿了抿嘴,回想狐媚子教的流程,起身跪坐在了夜惊堂面前,抬眼瞄了下居高临下的夜惊堂。 夜惊堂从架势看出来三娘的方法,半信半疑道: “三娘,你确定会?” 裴湘君努力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 “凝儿教我的,应该不难……” 夜惊堂知道不难,但起手就当大老爷被伺候,似乎有点亏待三娘,想了想把她拉起来,横抱在怀里,往床铺走去: “今天还是我来吧,以后三娘再自己来。” 裴湘君靠在怀里,瞧见夜惊堂准备把她往幔帐间放,有点慌了: “诶” 夜惊堂脚步一顿,低头道: “怎么了?” 裴湘君本来都意思,就是帮忙西瓜推一下,然后就让狐媚子来受刑,惊堂怎么准备来真的了…… 裴湘君本想解释一下,但瞧见夜惊堂面红耳赤还尽力温文儒雅的模样,拒绝好像有点太残忍,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改口道: “你现在行不行?” “?” 夜惊堂摇头一笑,把三娘放在枕头上后,跟着靠了上去,低头看了看熟美动人的紧张脸颊,抬手把以前送的簪子拔起来。 裴湘君双手蜷在胸口,心底很慌,但暗暗咬牙片刻后,还是坐起身来,把夜惊堂摁住: “你身体不舒服,还是躺着吧,我帮你调理。” 夜惊堂靠在了枕头上,看着居高临下的三娘,微微摊手: “三娘会调理?” “我跟着走了这么久,没亲眼看过,听也该听会了。” 裴湘君满头长发水波般洒下,抬手勾了勾耳边的发丝,然后学着狐媚子的起手式,把夜惊堂端正摆好,然后双手撑着两侧,低头看着夜惊堂。 ! 夜惊堂呼吸一凝,本来想和三娘深情款款对视,但三娘资本太雄厚,以俯卧撑的姿势居高临下,他的双眼几乎全被什么蒙蔽了。 裴湘君发现了夜惊堂的眼神变化,低头看了眼,小声道: “大不大?” “咳咳……那什么……” “好好,我不逗你,你别岔气了。” “没事,我扛得住……我就喜欢三娘这样。” 夜惊堂伸手托住,以免三娘负重过大累着。 裴湘君脸色涨红,胳膊颤了下,发现撑不住,干脆趴在了夜惊堂身上,四目相对: “惊堂,我得先问你个问题。” 夜惊堂被压了个结实,呼吸有点乱,回应道: “家里鸟鸟最小,我倒数第二……” ?! 裴湘君见夜惊堂猴急成这样,求生欲还这么强,有点恼火: “你是男儿家,以后就是一家之主,我也好、凝儿也罢,都是妻妾,岂能对你呼来喝去?凝儿以后要是再认不清身份凶你,你不用说话,我帮你管教她……” 夜惊堂在背上轻拍安抚:“凶我,肯定是我有问题,三娘训我就好。” 裴湘君见夜惊堂这么怂,连女人都舍不得管,也是无奈了,转而又道: “我挑的新宅,有梅兰竹菊四个院,每个院子能住三个人。你肯定住梅花院,我到时候住哪儿?” 夜惊堂以前去看过宅子,对此含笑道: “家里也没几个人,住一个院就行了,让云璃住大小姐的绣楼。” 裴湘君知道云璃住再远,凝儿也不敢和惊堂住一个院,想想也不再多说,开始按照偷听来的技巧,帮忙调理…… 夜惊堂靠在枕头上,见三娘准备喂他,着实受宠若惊,想了想还是把三娘抱着摁住: “还是我来吧,哪有第一次就当大老爷,让媳妇忙活的……” 裴湘君脸都红到了脖子,表情却还有点不乐意: “谁是你媳妇?我还没过门,现在……现在是提前帮你……” 夜惊堂抬手放下幔帐,凑到近前: “知道啦,我气血上头脑子不清醒,待会可能没轻没重。你不舒服别硬抗,和我说一声……” “我比凝儿结实的多,你……呜~” 裴湘君刚说两句,嘴就被堵住了,她眸子眨了眨,慢吞吞用手环住了脖子。 窸窸窣窣…… 房间内灯火幽幽,两道呼吸此起彼伏,慢慢的都有点乱了。 裴湘君心底本来很忐忑,但真豁出去后,反而慢慢压了下来,正闭着眸子随波逐流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 “三娘。” “嗯~?”裴湘君睁开眼眸,发现夜惊堂望着她,又连忙把眸子闭上: “怎么了?” “我到云安第一天,其实就觉得三娘好漂亮,当时就在犹豫要不要留在裴家吃软饭……如果没三娘,我肯定闯荡江湖去了,不会跑去裴家当少东家。” ? 裴湘君睫毛动了动,稍作沉默了,才柔声道: “你刚到镖局,我和秀荷在楼上偷偷看着,也觉得好俊……得知你是二哥的义子,心里还挺可惜来着……” “那咱们也算一见钟情?” “是见色起意……” “?” “话说我算你师姑,咱们这样算不算伤风败俗……” “这话说的。大伯母把你许配给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顺……” “那以后咱们怎么称呼你大伯母?各论各的,你叫大伯母,我叫大嫂?” “嗯……好像只有这样,总不能让你改口叫大伯母。我改口叫大嫂,就和义父一辈了……” “那裴洛怎么办?你叫他弟,他叫你姑父?” “呃……” “算了,你脑子不清醒,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先给你调理吧……惊堂!你怎么一直往下亲?” “可不可以?” “你喜欢就好……感觉有点羞人……呜……” …… 呢喃言语在房间里时起时伏,两道剪影在幔帐上相拥在一起。 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风,在不经意之间潜入幔帐,让角角落落都染上了一抹春意…… —— 多谢【pepehou8658】大佬的万赏! 推荐一本【万界魔女奉我为王】多女主,高车速,微烧脑,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哦~ 第208章 并蒂 第208章 并蒂 山风簌簌,明月幽幽。 客栈临河的围墙,正处于河堤边缘,宽不过两尺,平时不会有人涉足此地。 而此时此刻,河堤边缘却坐着一人一鸟。 骆凝身着青色长裙,头上带着帷帽,双腿悬空坐在垫着的手绢上,身边放着个小盒,里面装着肉干。 毛茸茸的白色大鸟鸟,乖巧蹲在跟前,因为在车厢里吃的太饱,少有的没张嘴讨食,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叽叽叽~”哼着小调。 鸟鸟能跑过来陪着,骆凝已经明白夜惊堂回来了,现在估计正在屋里和三娘拉扯。 刚才教了西瓜推,也不知道那怂包婆娘上没上手…… 估计上了吧,要是没动手,小贼这么久没动静,岂不憋死在屋里了…… 骆凝心头胡思乱想,也不敢贸然回去,毕竟回去了,以三娘的性子,肯定人一跑、门一关,把小贼就丢给她了。 小贼憋成那样,她心肠再硬也得帮忙调理,然后就是骑着趴着被抱着,哭哭啼啼半晚上,指不定醒过来还发现小贼正抱着她照镜子…… “唉……” 骆凝抬手揉了揉额头,想多待一会,又怕三娘这不中用的在磨磨蹭蹭,想想还是悄悄起身,落在了围墙上,仔细聆听远处二楼的动静: “嗯~” “疼不疼?” “不疼……” ??? 骆凝表情一呆,暗道:这婆娘怎么……?! 鸟鸟听到三娘哭哭啼啼,茫然歪头:“叽?”了一声,结果马上就被骆凝握住了嘴和眼睛。 骆凝着实没料到三娘这么勇,眼神稍显怪异,不过想想还是坐了回去,心头如释重负。 这怂包,终于勇了一回…… 那这样今天她就不用遭罪了,三娘是外家宗师,身体皮实的很,被折腾一晚上,估计都没事儿…… 不对,那她岂不是要在这里坐一晚上?! “……” 骆凝桃花美眸眨了眨,忽然觉得形势和预想的不大一样,本来她是让三娘去热热身,把小贼的火气先压下去,她再去享受血战过后的甜蜜时光…… 现在这么一弄,她不成脑壳进水,把男人往别人怀里退的苦主了…… 骆凝薅着鸟鸟的毛毛,越想越不对,但起身跑去捣乱,三娘估计得委屈一辈子,想想还是忍了下来。 “惊堂……要不我……我自己来吧……” “呵呵……” “你躺好~” …… 骆凝微微眯眼,想捂住耳朵不听,但心里一直注意着那边,想了想只能拿起肉干喂鸟鸟解闷。 “叽?” 鸟鸟觉得小西瓜姐姐很危险,微微抬起翅膀,做出鸟鸟不饿的样子。 “吃!” “叽……” 骆凝喂了两口,见鸟鸟确实吃饱了,怕把它撑坏,就作罢了。想想又让鸟鸟放哨,悄声无息起身,回到了客栈的院落离,小心翼翼在下面倾听二楼的动静…… —— 与此同时,两里开外,镇子中心地带。 已经到了后半夜,整个客栈都安静下来,禁军在周边无声巡视,随行侍女已经就寝,二楼中心的房间里还亮着灯火。 素洁房间里,东方离人在桌子前端坐,面前摆着纸张,手持画笔,慢条斯理的勾勒着一副水墨画。 画卷上是一扇屏风,身材极为火辣的俊美男子,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扶着额头,摆出了一个很忧郁的姿势。 东方离人画功极为了得,虽然笔墨简练,却把神态气质勾勒的入木三分,甚至能隐隐感觉到画中人身上蒙着一层刚出浴的水汽。 东方离人认真勾勒完肌肉线条,又开始画腰下缠的浴袍,但脑子里一回想,那凶神恶煞,就闪过了脑海…… “啐……” 东方离人连忙闭上眼睛,想忘掉那让人心惊胆战的画面,但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冲击力实在太大,想忘掉谈何容易?坐在这里画画,就是因为翻来覆去睡不着。 甚至有种画出来的冲动…… 东方离人感觉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强压心神,才打消乱七八糟的想法,执笔重新勾勒起浴巾。 正全神贯注之际,窗外传来响动。 踏~ 吱呀—— 东方离人迅速把纸张拉起盖好,做出忙于公事的模样,而后才回过头。 窗户打开,身着雪色白衣的璇玑真人无声落在屋里,脸颊酡红带着三分醉意,落地后还摇晃了两下,左右打量: “离人,你没让那个夜公子给你侍寝?” 东方离人站起身来,仪态贵气威严,上前扶住喝飘了的璇玑真人: “师尊,伱说什么呢?他是我下属,又不是我侍妾!” “不都差不多,你是王爷,让他伺候,他又不敢不答应……” 璇玑真人玩笑两句后,因为方才追北梁盗圣,又被乱七八糟的毒阴了下,稍显疲倦,直接走到床榻旁坐下: “为师睡这儿不会打搅你好事吧?” 东方离人估计夜惊堂现在正在祸害凝儿姑娘,在旁边坐下: “我能有什么好事被打搅,师尊在跟前,我还睡得安稳些。师尊早点歇息吧,等夜惊堂明天过来,你可以看看,他武艺很好,为人也不错……” 璇玑真人知道夜惊堂武艺不俗、品性端正,但前两天还抱着人家蹭,见面了多尴尬。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免不了碰面,想想也没拒绝…… —— 窗外万籁俱寂,燃尽的烛灯无声熄灭。 幔帐之间,夜惊堂躺在枕头上,经过一番调理,体内气血依旧很旺盛,不过比刚才好了一丢丢,目光一直望着怀里。 裴湘君枕着夜惊堂的胳膊,端端正正躺在跟前,枕头旁边还放着迭好的白手绢,手儿捏着薄被遮在胸口,脸颊残存着红晕,虽然没被折腾的哭哭啼啼,但经历从未体验过的滋润,思绪还是有点飘。 轻咬红唇良久后,裴湘君双眸微抬,瞄向身边的男人: “惊堂。” “嗯。” 夜惊堂侧过身来,帮忙把薄被盖好: “是不是渴了?我去倒水……” 裴湘君把夜惊堂肩膀按住,哪怕故作镇定,眼底免不了还是带着几分羞涩: “不渴。就是觉得,调理身体也没什么难的,适应了还挺……挺那什么,凝儿怎么一副上刑场的样子?” 方才三娘帮忙调理,因为三娘是头一回,夜惊堂十分注意分寸,手口并用帮忙放松,一顿忙活下来,说是他在给三娘调理身体还差不多。 眼见三娘还觉得很简单的样子,夜惊堂摇头轻笑: “调理身体可不止一次,我感觉火气只压下去一点点,想调理到正常情况,估计还得好多次。” 裴湘君一愣,侧过身来,面向夜惊堂,让他顺手些: “还没调理好吗?那继续呀,你停下来作甚?” “你不歇歇?” “我……” 裴湘君还是有点累的,不过完全能抗住。见夜惊堂眼底又冒火了,便松开了薄被,凑向夜惊堂脸颊,准备继续调理。 但裴湘君还没亲上,心头就是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情——狐媚子还在外面! 今天她本来只是帮忙热个身,然后就把调理的事交给狐媚子,狐媚子洗个白白净净,都准备好了,结果她直接把惊堂吃了。 折腾这么久,狐媚子就是没听到动静,也该猜到她做什么了。 虽说狐媚子已经吃独食那么久,她独自霸占惊堂一天也理所当然,但也得吃的下才行。 如果要调理好多次的话,她最后恐怕也会和狐媚子一样,被弄的哭哭啼啼、不省人事,两个人轮着来,似乎要公平合理些…… 而且善解人意照顾一下狐媚子,也像是大姐的风范…… 念及此处,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转眼看向了幔帐外: “凝儿?” —— 二楼窗外,骆凝站在屋檐下,双臂环胸看着皎洁月色,一直倾听着二楼的动静,清冷双眸少有的带上了几分幽怨。 以前经常让三娘在外面放哨听房,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如今自己在外面听一次,感同身受之下,才发现这滋味着实憋屈,恨不过把小贼摁住揍一顿。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二楼传来三娘的呼喊,骆凝眸子动了动,转身走进屋里,顺着楼梯来到二楼过道,平淡道: “你不继续帮他调理,叫我作甚?” 裴湘君缩在被子里,小声道: “估计要调理两三天,你总不能一直站外面。我们轮着来吧,早点把惊堂调理好,也安稳些。” 骆凝在外面听这么久墙根,心底确实有点小念想,但让夜惊堂来回跑轮流调理,似乎有点不方便,稍作犹豫开口道: “你先调理,等受不了了再叫我。” 裴湘君觉得等自己扛不住,估计已经是明天早上了,她转眼望向背后的惊堂,小声道: “你先去陪凝儿吧,待会再过来,省得她明天抱怨你把她冷落了。” 夜惊堂见两个姑娘互相歉让,摇头一笑,起身披着袍子,打开了房门。 吱呀~ 房门外,骆凝身着一袭青衣,气质颇为清冷,瞧见夜惊堂出来,目光就望向了别处: “你陪着她便是,我困了,先回房休息会。” 夜惊堂来到跟前,拉住骆凝的手腕: “就在这里休息吧。” ? 骆凝起初还没明白意思,发现夜惊堂把她往三娘屋里拉,脸色才猛地一红: “小贼,你想作甚?!” 裴湘君缩在薄被里,发现狐媚子进来了,连忙用薄被把自己包严实,翻了两圈儿,滚到了最里面: “在这里也行,省得来回跑。你给惊堂调理吧,我不看。” 骆凝被拉着来到床铺旁边,见三娘还真准备让她在这里调理,心里只觉得三娘没心眼——如今两个人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和小贼躺在一起,小贼会守规矩轮着碰?她敢躺上去,怕就得被迭在一起…… 骆凝脸皮有点薄,本想闷着头回房,但瞧见夜惊堂呼吸灼热眼睛里还有血丝,憋的非常难受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只是叮嘱道: “我和三娘轮着帮你调理身体,你要有感激之心,别肆意妄为。要是乱来,我……” “知道啦……” 骆凝在床铺边缘坐下,瞄了眼背后的三娘,不太好自己主动,就偏头望着地板,做出被迫如此模样,等小贼往上扑。 但夜惊堂还没动作,面壁的裴湘君,就把脸颊转了过来,蹙眉道: “惊堂身体不舒服,你干坐着作甚?快帮忙调理呀。” 夜惊堂感觉气血又冲的有点头晕,开口道: “我自己来就行……” “你好好躺着。” 裴湘君转过身来,戳了戳骆凝的后腰: “你又不是小丫头片子,扭捏个什么?我不看你就是了。” 骆凝暗暗咬牙,回头在裴湘君手上轻拍了下,冷冰冰道: “你就是没吃过亏!” 而后抬手把夜惊堂放倒:“你敢乱动,我明天就回南霄山,以后让三娘给你调理去。”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这可是你说的,别事后又赖着不走。” “你……” 骆凝听见这没心没肺的话,抬手就想在裴湘君腰后拍两下。 夜惊堂靠在床头,连忙拉架:“好啦,我保证不乱动,要不我把眼睛蒙上?” 骆凝凶了三娘一眼后,倒也没让夜惊堂守规矩到那一步,踢掉绣着竹叶的绣鞋,在旁边侧坐,轻咬下唇解开腰带。 客栈的架子床不大,睡两个人刚刚好,三个人就有点挤了。 夜惊堂靠在床上,右手就贴在三娘雪背。 本来信誓旦旦保证不乱动,但手有点不听使唤,用了好大毅力,才忍住。 窸窸窣窣~ 骆凝解开衣裙后,靠在了夜惊堂肩头,想凑过去啵一下,却发现对面的三娘,悄悄回头打量。 骆凝动作一顿,蹙眉道: “要不你先来?” 裴湘君才刚刚那什么,哪好意思当着骆凝的面调理,又回过头去面向墙壁,闭上眼睛: “我不看行了吧?你动作麻利点,直接调理不就行了,还亲个什么……” “习武都讲究热身,你……算了,你别说话。” 骆凝懒得和三娘解释热身的重要性,确定三娘没乱看后,才搂住了小贼的脖子,双唇相合…… 滋滋~ 裴湘君起初是老老实实面壁,但如今能光明正大偷看了,没忍住心底的好奇,等到背后传来暧昧声响,才悄悄回头看去——清纯可人的狐媚子,正双手扶着惊堂的肩膀,轻咬下唇,摆出一副被迫受辱的样子…… 裴湘君莫名其妙,开口问道: “凝儿,你为啥一直摆出这模样?看着和惊堂对你用强似得……” “你!” 骆凝连忙趴在夜惊堂身上,用薄被遮住自己,心底又气又羞,直接把裴湘君身上薄被扯掉,意思估摸是要丢人一起丢人。 裴湘君身上一凉,连忙双手环抱,脸色涨红想揍骆凝。 夜惊堂老老实实靠在床头,见两人要动手了,连忙一手一个抱住: “别闹别闹,我要岔气了,好好调理吧……” “小贼,你……” “你快动,没看惊堂都快岔气了……” …… 幔帐间打打闹闹的声响不断传出,不知不觉便到了天明…… —— 今天没能进入状态,写的好慢or2 推荐一本历史新书《靖明》,简介:穿越嘉靖,又高又硬…… 第209章 第二日 第209章 第二日 千里之外,云梦大泽。 清晨时分,天气灰蒙蒙,十几艘小渔船在湖边随风起伏。 老旧镇子上人影稀疏,只有几个渔民,坐在门槛上抽着烟袋,看着一个从老街上经过的江湖客。 蹄哒、蹄哒…… 清脆马蹄声,成了老街上唯一的声响。 仇天合牵着缰绳,看着年轻时曾经游历过的小镇,眼底渐渐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三十多年前,仇天合二十上下,和夜惊堂差不多的年纪,刚刚出山,身藏一手好刀法,怀着满心壮志,来了被誉为天下刀客圣地的云梦泽。 说是圣地,并非因为云梦泽有什么特殊含义,单单是因为天下间最强的刀客在这里。 仇天合当时和所有年轻人一样,想着从云梦泽离开那天,能带走‘刀魁’的名号,和新科状元一样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但可惜,最后离开这里时,他虽然成了一名真正的‘刀客’,却没能完成心中所愿,带走只有至今也没算清的爱恨情仇。 记得一切的最开始,便是在这黄泉镇。 仇天合如同现在一样,带着一把刀,牵着一匹马,走在了这条老街上。 当时有个相貌挺俊的年轻游侠迎面而来,身着黑衣,腰间带着把‘螭龙刀’,没夜小子那么强的锋芒,但比夜小子狂的多。 两人擦肩而过,他看了一眼对方的螭龙刀,而那年轻游侠,看向了他的天合刀。 而后便是‘呛啷’的拔刀脆响,八步狂刀很快,但他的天合刀更快。 从那之后,他就有了叫郑峰的老弟,彼此一起喝酒,一起练刀,一起去君山台看志同道合的刀客和侠女。 那段日子是仇天合此生最逍遥的时光,可能也是郑峰最逍遥的时光。 如果没有后来那场秀女风波,或许至今两人还在云梦泽兜兜转转,喝酒切磋,幻想着顶替轩辕老儿成为刀魁的一天。 可惜世事弄人,一场风波过后,他到今天才摆脱流寇的身份,获得了一个自由身;而郑峰则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已经魂归黄土,成了过去人。 反倒是轩辕老儿,至今还好端端坐着刀魁的位置,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说的可能就是如此…… 仇天合牵着马走过老街,心头回想这过去的点点滴滴,待来到一家老酒肆外,停下了脚步。 酒肆名为‘黄泉刀冢’,往年一个老刀客开的铺子,他刚来泽州那段时间,经常和郑峰一起过来听掌柜吹牛。 而如今物是人非,老掌柜早已经入土,以前水灵可爱的闺女,也变成了风韵犹存的半年徐娘。 仇天合把马停在门口,朝里面看了几眼,可见四个酒桌上都坐着佩刀的年轻江湖客,正和他当年一样,热火朝天和朋友闲聊江湖事。 不过如今聊的人物,已经从三十年前的巅峰刀客,变成了他这过来人: “……仇大侠肯定过来,在京城的鸣玉楼上吼那么大声,这要是不过来和轩辕老儿打一架,岂不成了雷声大雨点小……” “君山台那边已经来了三千多号人了,都眼巴巴等着。话说君山台心真黑,不说去岛上坐着,光游船上一个站着看的位置,都要二两银子……” “郡城里开了盘口,压仇大侠赢一赔十,你们压了多少?” “压了三十两轩辕老儿,支持仇大侠归支持,但也不能给庄家白送钱不是……” “切……” …… 仇天合吸了口气,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这几个小逼崽子弄得荡然无存,连进去喝酒装一下的兴致都没了。 酒肆里,老板娘端着下酒菜挑开布帘,瞧见门外的仇天合,稍微愣了下,而后就转过头来: “罡子,你朋友过来了。” 仇天合见此颇为意外,把马拴在门口,进入老酒肆: “十几年没见,兰妹妹还能认出我,真不容易。” “都五十多岁人了,还叫人姐姐妹妹,老不羞。” “呵呵……” 仇天合招呼几句,挑开酒肆的布帘,来到后院里。 后院不大,挂着不少绳子,上面晾晒着从湖里捕来的刀鱼,进门就能闻到浓浓的鱼腥味。 厨房里,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单手持锅颠勺,炒着小菜,瞧见仇天合进来,便平静开口道: “坐吧,我炒完这两个菜。” 仇天合来到窗外负手而立,看着已经和市井汉子没区别的轩辕天罡,想了想轻叹道: “郑峰年初走了。” 炒菜的动作一顿。 轩辕天罡稍微沉默了下,询问道: “怎么走的?” “死在酒桌上,应当是当年的暗伤没治好。” 轩辕天罡皱了皱眉,虽然当年他一直帮着郑峰和妹妹,那场风波后甚至和家中决裂,放弃大好前程直接退出了江湖。 但昔日的朋友,确实是因为他轩辕家的算计,才落得如今下场,只要他姓轩辕,心底这份愧对就抹不掉。 “郑峰可留下子嗣?” “伤没治好,如何留子嗣。收了个义子,天赋为人都不错,我入狱,就是那小子捞出来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去君山台寻仇。” “昨日有因,今日便有果,寻仇是应该的。这是轩辕家的事,二十多年前便与我无关了。” 仇天合叹了口气,明白轩辕天罡说的豁达,实际心底的难处比他大。 毕竟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眷,一边是至交好友,双方结仇闹到不死不休,越是重情重义,便越是里外不是人,不能不帮,但帮谁都是无情无义。 仇天合知道说这些事,只能徒增烦闷,没有再说这些,进入厨房,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小炒肉: “刀功没退步,和当年一样灵气逼人……” “这是阿兰切的,想蹭饭直说,没必要瞎吹捧。” “……” 仇天合稍显尴尬,眨了眨眼睛: “近朱者赤,兰妹子刀功能练到这一步,还不是你带的……不错,还是当年的味道,郑峰就好这一口,再来二两黄泉烧,吃完就去君山台叫阵,死在台上这辈子也值了。” “呵……” …… —— 旭日东升,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了架子床前的地板上。 客栈里没有其他住客,以至于早上非常安静,只能听到窗外传来的: “咕~咕咕——” 听起来像是打鸣,但实际上是百无聊赖的鸟鸟,在叫堂堂起床。 幔帐之间,暗香犹存。 夜惊堂侧躺在外侧,右臂探出给三娘当枕头,脸颊贴在柔顺发髻上,小腹触感如凝脂,温凉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柔腻。 骆凝背对两人,被三娘抱在怀里,枕着夜惊堂的小臂安静熟睡。 三人这个睡相,说起来有点怪。 本来夜惊堂是想和大老爷似得,躺在中间一手一个,但凝儿脸皮薄,不肯当着三娘面往怀里靠,非要睡在最里面。 三娘以前被欺负好久,见凝儿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可能是想报仇,就硬把晕乎乎不想动弹的凝儿抱着迭一起。 夜惊堂臂展很宽,一次抱俩毫无压力,心头享受不假,但这么睡也有点小问题——用胳膊当枕头,被枕到现在,右手基本上失去知觉了,整条胳膊都是麻的。 不过男人吗,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夜惊堂乐在其中倒也没觉得不舒服。 听见鸟鸟的叫声,夜惊堂睁开了眼帘,小心翼翼抬头打量,见操劳一晚上的三娘和凝儿还没醒,就没动弹,默默感知身体状况。 被轮了一晚上后,虽然旺盛精气依旧没有消退,但浮躁气血依旧稳定下来,感觉耳清目明,肌肤的每一寸触感似乎都比以前清晰了不少。 而体内气脉变化最大,内息绵长自成周天,哪怕没有提气也能感觉到躯体内暗藏的骇人爆发力。 至于其他的,变化倒是不大。‘天琅珠’最强的效果,应该是‘脱胎换骨’,调校肌肉、骨骼、气脉,让体魄根骨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因为上次已经调校过了,这次筋骨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只是气脉被拓宽、打通了。 虽然实力的提升也很大,但气脉是可以靠日积月累苦练来打磨的,就算不吃天琅珠,花个几年时间也能达到现在的状态;天琅珠耗费了半斤雪湖花才练成,主要作用应该是淬筋锻骨,这么用确实有点浪费。 不过这颗天琅珠的材料,是张景林从北梁弄来的,夜惊堂捡了个大便宜,也说不上肉疼。 胡思乱想片刻,可能是呼吸频率出现变化,靠在身前的三娘,睫毛动了动,而后睁开了杏眸。 夜惊堂贴着发髻,在耳边小声道: “没事,继续睡,多休息一会。” 裴湘君清醒过来,本来恢复如常的脸蛋又染上了红霞,偏头看了看怀里的狐媚子: “真不顶用,就她这样,三两下就哭哭啼啼,然后躺平不动弹了,以前怎么给伱调理的?” 夜惊堂其实感觉的出,三娘比凝儿厉害不了多少,只不过不蒸馒头争口气,不想在凝儿面前表现出弱不禁风的样子,才硬撑着做出游刃有余的模样。 对于这些,夜惊堂自然看破不说破,只是道: “以前没吃那么多补药,凝儿招架的住,昨天有点没轻没重,没弄疼你吧?” 裴湘君感觉有点酸,不过大抵上还好,背靠在夜惊堂胸口,稍微感觉,发现夜惊堂好像又剑拔弩张了,就轻咬下唇瞄了眼夜惊堂: “惊堂,你是不是还想……” “……” 夜惊堂肯定有点念想,见三娘这么体贴,就悄悄把手放在薄被下…… “呼~……” 裴湘君脸色顿时又红了几分,手儿捂着嘴唇,眸子水汪汪的,闷不吭声被调理。 稍微亲热了片刻,裴湘君便瞧见身前的狐媚子,睫毛动了动,而后就睁开了眼眸,回头看向了她一眼,又把脸颊转回去,想挣脱环抱离远些。 “你跑个什么?” 裴湘君用手抱着骆凝,把夜惊堂手拉过来。 ! 骆凝眼神顿时羞恼,把一次欺负俩的夜惊堂胳膊摁住: “小贼,你昨天答应不乱来……” 裴湘君抱着骆凝不放,蹙眉道: “那是昨天,这都第二天了。你别乱动,让惊堂揉一下。” “三娘,你惯着他是不是?他那得寸进尺的性子……” 骆凝见夜惊堂真动手,脸色逐渐发红,也是没办法了,闭上眸子摆出不主动不配合的模样…… …… 转眼日上三竿。 房间里的窗户打开,和煦阳光照入房间。 裴湘君穿上鹅黄色的裙装,在妆台前柔雅端坐,本就熟美动人的脸颊,多了几分水润之感。 骆凝站在背后,帮三娘盘头发,不过模样挺凶,见三娘偷偷瞄后面换衣裳的夜惊堂,还用手扶正脸颊: “坐好,别乱动。” “你凶什么?刚才怎么没见你这般横?” “昨天是看你头一次,迁就你,下次你再为虎作伥,别怪我不客气……” “切~” …… 夜惊堂在后面换着衣袍,因为刚才有点放肆,也不好插嘴开玩笑,默默换好黑衙的衣袍后,揉了揉被凝儿掐了半天的老腰,就和两人告别,先行离开了客栈…… —— 沿河小镇上,禁军都在阴凉处待命,不时有斥候从远处的邬山内飞驰而来,跑进客栈禀报完刚打探到的各种消息: “泽州的兵马已经追上了邬王的队伍,凌晨时分打了一场,抓获不少随行之人,邬王带着十余名亲兵突围……” “邬王抓的人里面,可有一个叫张文渊的人?” “还没来得及核查,目前不清楚……” “再去查。” 客栈大厅里,东方离人身着一袭银色蟒袍,摆出女王爷该有的架势,站在两张拼起来的桌子后。 桌上摆着的是邬州的详细舆图,上面还有各种箭头圈圈,标注着邬王和朝廷兵马所在的位置。 从阵仗上看去,就好似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在帅仗之中运筹帷幄指挥着在外兵马。 但实际上,山里围剿的泽州兵马,完全不受这指挥,这并非东方离人调不动,而是不敢贸然远距离微操乱下令。 在没有进山的情况下,东方离人只能在这里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情报,推演分析山里面的情况。 眼看泽州兵马已经快把邬王逮住,再不带着禁军进山蹭功劳,就得打酱油白跑了,东方离人抬眼看向门外的街道,暗暗嘀咕: “这恶棍,怎么还不来,赖在温柔乡忘记时间了不成……” 虽然有点着急,但东方离人并没有派人去找的意思,毕竟她知道夜惊堂昨晚色胆包天憋的不轻,忙活这么多天立下汗马功劳,总得让夜惊堂享受享受。 在等待不知多久后,门外传来了黑衙总捕的招呼声: “鸟大人来啦!” “叽叽~” 东方离人抬眼望去,可见门外阳光明媚的街道上,冒出来一只大鸟鸟,和打招呼的总捕、侍女回应后,小跳上台阶,瞧见她就抬起翅膀打招呼。 大厅的角落,璇玑真人无所事事,一直在独自喝闷酒。瞧见恩将仇报的破鸟鸟过来,微微勾手逗弄: “咯咯咯~……” “叽?” 鸟鸟瞧见没良心姐姐也在,还是把它鸡仔,顿时不高兴了,摆出‘鸟鸟很凶’的模样,跑过去抬起爪爪踹璇玑真人的鞋子。 东方离人瞧见鸟鸟过来,知道夜惊堂到了,来到门口往外打量。 阳光明媚的街道上,身着黑袍腰悬佩刀的夜惊堂,从远处走来,沿途也在和认识的黑衙总捕打招呼,满面春风,看起来气色极好。 东方离人瞧见这冷峻不凡的模样,就知道夜惊堂休息的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见过大恶棍后,再瞧见衣冠楚楚的夜惊堂,心里就特别古怪。 而被鸟鸟叼着裙摆一顿乱甩头的璇玑真人,发现夜惊堂从外面走过来啊,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仪态,摆出得道高人该有的架势,来到了东方离人身后…… —— 下面的字是后加的,不算点币。 多谢【麦可和麦兜】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这本书真不错qaq】大佬的五万赏! 多谢【我召唤的我拳头呈攻击表示】大佬的万赏! 第三十章 狐疑 明媚阳光洒在客栈飞檐下,两个女子立在门口,在地上投出两道曼妙倒影。 东方离人穿着威严贵气的修身蟒裙,身材极高,曲线又颇为豪气,从侧面看去,双腿极为修长,臀线自腰后挺翘处收为一束,再往上便是银丝勾勒的立体胖头龙,配上不苟言笑的表情,颇有几分冷酷女王的压迫力。 璇玑真人站在身后半步,体态与东方离人比起来,较为婉约,腰肢纤细如柳、酥胸盈盈一握,如水波般丝滑的白裙把整个人衬托的一尘不染,但裙摆上点缀的几朵花瓣,和腰间悬挂的朱红酒葫芦,又让整体看起来不是那么正式,有种难分正邪之感。 如果换做平时,璇玑真人站姿会很随意,有可能直接是双臂环胸,斜靠在门框上喝着小酒。 但因为要见的人比较特殊,璇玑真人此时还是摆出了‘帝师’的仪态,双手叠在腰间,美艳脸颊上的表情一丝不苟,眼神‘慈睦祥和’,看起来就像是德高望重的‘女夫子’。 夜惊堂腰悬螭龙环首刀走过街道,遥遥看见这对‘又菜又爱玩’的师徒,心头觉得还是大笨笨看起来更有气势。 而璇玑真人因为穿着的问题,仪态再正经,总感觉还是有点妖气。 不过这些评头论足的话,肯定不好说出口。 夜惊堂来到台阶下,仪态端正拱手一礼: “殿下。” “叽叽……” 鸟鸟还叼着璇玑真人的裙摆乱甩头,见夜惊堂过来,就摆出委屈吧啦的模样,估计是想让堂堂帮忙揍这没良心的。 “免礼。”东方离人在师尊面前,不敢和夜惊堂表现的太亲密,正儿八经抬手介绍: “这位是璇玑真人,本王的授业恩师,天下第六的绝世高手,你可以称呼帝师大人,和衙门里的人一样叫陆仙子也行。师尊,这位是夜惊堂夜公子。” 璇玑真人高人气态十足,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示意。 夜惊堂见识过璇玑真人动不动就玩脱的模样后,说实话很难把面前这姐姐当高手看,而且前几天璇玑真人抱着他蹭,终究有点暧昧,再见面心底很是古怪。 夜惊堂扫了璇玑真人一眼后,抬手一礼: “见过陆仙子。自幼便听闻仙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东方离人感觉夜惊堂这吹捧,有一丢丢敷衍,轻声道: “师尊十年前才位列八魁,你自幼就听过师尊的大名?”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 “十年前我八岁。” 八岁? 东方离人表情微微一呆,虽然她知道夜惊堂的年纪,但夜惊堂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气质也成熟,心里面一直当做同龄人,听到夜惊堂说十年前才是八岁的小屁孩,难免有点没反应过来,毕竟十年前姐姐都登基当皇帝了,她这不是大马拉小车吗…… 璇玑性情使然,并没有东方离人那么多古怪想法,只是含笑道: “夜公子还真是年轻有为。” “呵呵,谢仙子夸奖……” 夜惊堂和璇玑真人心底都有点小尴尬,为此对话非常正式,基本上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你一句我一句。 璇玑真人觉得这样聊天有点没意思,为此说了两句后,就低头看向还在揍她的小破鸟: “我带它出去遛遛,伱们聊吧。” “叽?” 鸟鸟往旁边挪了些,示意:鸟鸟铁骨铮铮,绝非奴颜婢睐之辈…… “咯咯咯~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鸟鸟一愣,抬起翅膀,和胖头龙道别后,就摇摇晃晃迈着八字步小跑而去。 夜惊堂早了解鸟鸟的性子,摇头目送一人一鸟离开后,踏上了客栈的台阶。 东方离人见师尊离去,暗暗松了口气,但冷酷表情并未缓和,和夜惊堂相伴进入大厅,负手而立,不言不语。 夜惊堂本想询问山里的情况,但尚未说话,就发现笨笨表情不太高兴,似乎有兴师问罪的架势,不免疑惑: “殿下?”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满眼茫然,蹙眉道: “昨晚你做了什么,忘了?” 夜惊堂昨晚先给三娘开荤,然后叠高高,冲击力太大,还真把之前的事儿忘了。笨笨提起,他才想起来‘恶棍’的事情,赔礼道: “昨天脑子有点不清醒,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别介意。” 东方离人这才满意:“知错就好。念在你是因公负伤,昨天的事儿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表明完态度后,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门外,询问道: “师尊这么厉害的人物,你瞧见就没点想法?” “嗯……感觉很仙气,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至于厉害,我倒是没瞧出来,估计得交手切磋一下,才能体会到……” “有机会,本王会和师尊说此事,给你个讨教的机会。” 夜惊堂对和高手切磋的事情,相当感兴趣,轻轻点头,又想起了什么,看向身边的笨笨: “殿下霸王枪和听风掌学会了没?” ? 东方离人就如同被老师查作业的学生,表情微微一僵,下意识站直几分: “本王肯定学会了,就是……这些日子公务繁忙,习武的时间不多……” 夜惊堂半信半疑:“习武可是大事,不能懈怠,殿下摆个枪架给我看看。” “……” 东方离人左右看了眼,见大厅里没人旁观,才双脚一前一后滑开,双手虚握,摆出标准的枪架子: “如何?” 夜惊堂围着有模有样的东方离人转了一圈,发现——这和在鸣玉楼有区别吗?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皱眉,轻轻吸了口气,胖头龙鼓了几分,有点不服气: “本王按你教的练的,还有问题?” 夜惊堂来到背后,扶着东方离人的胳膊,往上微微抬了些,又用脚勾着脚踝,往侧面滑开几分,确定姿势没啥问题后,双手扶着腰肢,前后晃了晃。 咚咚咚~ 东方离人被摇的波澜阵阵、花枝乱颤,有些恼火: “你晃的力气这么大,本王怎么可能站住?” “殿下是下盘不稳。我随便晃一下就身形不稳,对手若是一刀劈过来,当场就得摔地上。” 夜惊堂很是认真,来到面前,脚扎大地、双手虚握,摆出崩枪托顶式的枪架子: “殿下晃我试试。” 东方离人打量夜惊堂一眼,来到背后,双手扶住腰,摇晃了几下。 结果夜惊堂腰间肉会动,但内里筋骨,却好似铁铸的框架,稳稳支撑着身体,用力晃腰,下垂的袖袍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如何?” “……” 东方离人感觉到了彼此差距,想了想把手放在夜惊堂腰侧,以听风掌的法门,感知肌肉发力细节,慢慢又滑到腹肌上…… ? 夜惊堂精气旺盛可还没调理完,被笨笨双手环着腰摸肚子,软软的胖头龙也贴在了背上,气息当时就乱了。 东方离人发现夜惊堂不动如山的气象出现了破绽,眼底顿时得意起来: “就这?” 夜惊堂稍显无奈: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男人拿刀砍你,你不动如山;女人先勾引再偷袭,你就连站都站不稳?” 东方离人少有的能抓住夜惊堂的破绽,摆出严厉师长的姿态,在夜惊堂肩头拍了下: “站好!” 夜惊堂知道自己确实有问题,想想强压心神,试图心如止水。 但东方离人可没放过夜惊堂的意思,手按着腹肌,凑到肩膀上,冲着夜惊堂的脖颈轻轻吹了口气: “呼~” ?! 夜惊堂半边身体都酥了,偏过头来: “殿下,你做什么?” 东方离人摆出严肃模样: “考验你,不然能做什么?你连这点定力都没有?站好!” 夜惊堂又不是死人,被笨笨明目张胆的色诱勾引,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不过夜惊堂觉得笨笨说的也有道理,这点小考验都扛不住,以后要是遇上不怀好意的妖女,他还不得当场道心失守,想想没有反驳,强行稳住心神,任由笨笨调戏。 东方离人武学的悟性,确实比不过夜惊堂,但论起把高深武学用在刀把上的悟性,那称得上天赋异禀。 见夜惊堂还想抵抗,东方离人就用听风掌感知气血变化,恰到好处的摸摸,三两下的功夫,就把夜惊堂弄的呼吸不稳、气血乱冲,逐渐化身大恶棍。 好在这种上司轻薄下属的戏码,并未持续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急促脚步声。 踏踏踏…… 东方离人眼神微变,连忙收手站直,做出不苟言笑询问公事的模样。 夜惊堂如释重负,回过身来,却见一名黑衙总捕,快步走到门口,拱手一礼: “殿下,山里刚刚传来消息,邬王躲进了一个山洞,亲卫依仗天险死守,已经插翅难逃了。殿下是等着泽州兵马把人押回来,还是……” 东方离人眉头一皱,听到这消息,并不是很开心。毕竟她等了夜惊堂一早上,现在拔营出发,等赶过去邬王早被逮住了,她带着人从建阳大老远跑过来,不成打酱油了? 夜惊堂明白东方离人的小心思,自知耽搁了笨笨大人去蹭功劳的时间,亡羊补牢道: “要不我带着黑衙高手,现在送殿下过去?三十多里山路,用不了多久就能到,指不定我还能出手把白司命制住,也省得官兵强攻徒增伤亡。” 东方离人觉得这主意不错,当即动身道: “走吧。” …… —— 与此同时,小镇河畔。 中午的太阳有点大,璇玑真人沿着河堤的阴凉处缓步行走,指尖转着酒葫芦,欣赏河畔山清水秀的光景。 旁边的围墙上,吃饱了的鸟鸟,小跳着跟随,沿途不停:“叽叽叽~”看模样在说着——看在你懂事的份儿上,鸟鸟原谅你了…… 璇玑真人自然听不懂鸟鸟的自言自语,沿着河畔走了一截后,小道被围墙挡住,不便行走,璇玑真人便准备折返。 但尚未转身,璇玑真人耳根就微微一动,听到了远处的两道细微对话声: “这么骚气的小衣,我都没好意思去买,你竟然准备了两套……” “你以为我想买?王夫人推荐了半天,不好拂人面子,才照顾下生意罢了……” “回去后你帮我弄几套,你这太小了,我穿不了……” “你比我大多少你穿不了?!” …… 声音虽然很细微,远在小客栈的二楼,但以璇玑真人的听力,还是能听清楚,觉得其中一道清冷嗓音,有似曾相识之感。 但她正想仔细聆听之际,后方极远处就传来一道声音: “陆仙子!” 璇玑真人回过头,发现镇子中心地带,有十余道人影跃上房顶,朝镇子口飞驰而来,最前面的是一袭黑衣的夜惊堂,离人跟在身侧。 瞧见她后,夜惊堂便忽然加速,不过眨眼间已经飞过半条街,遥遥开口: “山里出了情况,咱们赶快过去吧。” 璇玑真人见要离开,又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小客栈,看模样是想过去看看。 夜惊堂看出璇玑真人狐疑,飞身落在跟前,含笑道: “里面是我朋友,上次给陆仙子治过伤。咱们先出发吧,再慢点殿下要赶不上了。” 朋友…… 璇玑真人上次昏倒,确实隐隐听到女子说话声,心中恍然,估计似曾相识之感是源自于此,就没再多问,和夜惊堂一道赶往东方离人的位置,途中询问道: “你出门办差,随身带两个女跟班?” 夜惊堂不太好解释,就眨了眨眼睛: “有问题吗?” “……” 璇玑真人觉得没啥问题,只是不符合夜惊堂‘美色面前不为所动’的人设罢了…… —— 从白粟镇过来的两千兵马,皆是泽州的轻骑兵。 因为要进入崇山峻岭搜捕,马匹难以进入,所有战马皆留在山外的营地里,由百余军卒看管,距离靖王所在的沿河小镇也就十余里。 中午时分,几十名军卒,在停放两千多匹战马的营地中行走,喂着水和草料。 一名身材壮硕的武官,从营帐中出来,快步来到了官道上,遥遥便招呼道: “拜见师伯。师伯怎么忽然来了邬州?” 营地外,轩辕鸿志头戴斗笠,站在官道旁的阴凉处,瞧见武官出来,开口道: “邬州最近不太平,过来看看。山里情况如何?” 当前这队轻骑兵,归属于泽州的镇南军,君山台作为泽州顶尖武学豪门,又是朝廷封的侯爷,门内高手本身就是军队的特聘教头,在军中任职的徒子徒孙更是不计其数。 出来的武官,就是在君山台学的艺,虽然只是艺成就得出山自谋生路的记名徒弟,但武行规矩重,武官对轩辕鸿志还是非常敬畏,对此回应道: “斥候刚送来消息,已经把邬王咬住了,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抓住……” 轩辕鸿志昨晚从山里出来,便发现几百禁军往山里行进,此时过来,只是找个门生打听下夜惊堂的去向,在聊了几句后,就问道: “靖王也进了山?” “应该还没有,靖王在前面的镇子停着,也没见发号施令……对了,靖王让我们注意下一个叫张文渊的人,说是和黑衙办的失踪案有关,从交代来看,这事儿还挺重要,师伯听没听说过此人?” 张文渊…… 轩辕鸿志略显意外,回想起了在湾水镇等着的小子,稍微斟酌后,摇头道: “没听说过。邬州不太平,靖王来这里恐怕不安全,身边带了哪些高手,你可知晓。” “这倒是不清楚,估计挺多……” …… 在询问片刻后,轩辕鸿志和武官道别,来到了树林中。 姚文忠一直在林中旁听,此时才开口道: “张文渊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君山台,也没啥本事,靖王为何专门下令让官兵注意?” 轩辕鸿志思索稍许:“靖王位高权重,不可能单独注意一个江湖匹夫,能特地下令寻找,定然是有人让靖王重视此事……走去湾水镇问问,看是谁在帮那小子找爹。” 姚文忠翻身上马,想了想道: “张文渊当年是因为郑峰的事儿,才离开君山台。官兵真找到了,夜惊堂有可能亲自把人送到湾水镇,让他们父子团聚……你联系的人手如何了?” “信已经送出去了,在泽州联系了五个底子不错的刀手,皆是要钱不要命的货色,加上你我,伏击十拿九稳。但等人赶过来,时间恐怕来不及,而且夜惊堂要是带着黑衙的高手一起行走,可能出岔子……” “先把局布好,随机应变吧……” …… 交流之间,两匹马沿着官道飞驰而去…… (本章完) 第211章 尘埃落定 第211章 尘埃落定 中午。 一行十余人飞驰过崇山峻岭,朝群山深处行进;夜惊堂昨天来过,此行担任向导走在最前面领路。 三十多里山路,对于武艺高强的人来说并不算远,但沿途翻山越岭终究比较辛苦,不熟悉路况的情况下,踩空、踩滑都很正常。 夜惊堂见东方离人跟着他的脚步有点吃力,本想尽贴身侍卫的职责,背着笨笨赶路。 但东方离人当着属下的面,哪好意思趴在男人背上,只是悄悄拉着璇玑真人的手腕,让师尊帮忙照看,以免一时不慎当众摔了丢人。 在山野间疾驰不多时,数人来到了伏龙洞附近,原本的大药炉,还孤零零的放在树林中,而官玉甲的尸体,因为是邬州江湖的名人,已经被官兵抬走。 再往深山行走四五里,山野间就能看到不少箭矢、丢掉了盔甲兵器,而两千军卒的临时营地则在附近,里面有百余号伤员,投降的邬王亲卫和抓获的随从都暂时关押在这里。 夜惊堂来到营地中询问,得知邬王带着死忠亲卫潜逃时,被流矢所伤,逃到了黄石岭上。 一千多军卒已经把黄石岭围了起来,但因为黄石岭是邬王准备的另一处藏身之所,提前修建了防御设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目前带队的将领还在尝试劝降。 至于邬王抓的上百试药人,昨天展开围剿,邬王根本没空管这些人,大部分人为了躲避兵祸,都趁乱逃进了山林,还没来得及去寻找。 夜惊堂得知这些后,暂且也只能把心思放在邬王身上,和东方离人一道来到了黄石岭。 炎炎烈日之下,近千官兵手持强弓劲弩,散落在黄石岭周边的山野间。 黄石岭地理环境很特殊,四面皆是陡峭山壁,唯一通往山岭上方的道路,是邬王派人开凿的一条羊肠小道,途中拐歪之处,还开凿出了门洞,箭矢从下方根本射不到,只需一人一枪守在拐弯处,纵然有千军万马也休想打上山岭。 泽州军伍中不乏会轻功的好手,但山岭上还有个白司命,三五高手冲上去和白给无异,来围剿的一千多官兵束手无策之下,只能围死黄石岭,防止邬王突围,一个武官站在山下,扯着嗓门高喊: “堂堂大魏亲王、太祖嫡子,要死也该朝廷赐白绫自缢,体体面面留个全尸…… “六月天气这么热,您老要是死在山上,我等只能把您脑袋割下来,抹上石灰带回云安,等朝臣看到,估计都长蛆了,臭不可闻……” 这番劝降的话很是离谱,但效果确实不错。 黄石岭上,一个天然山洞深处,点着两只火把。 四名负伤的死忠亲卫,靠坐在墙壁上,双目无神望着手里的兵刃。 邬王东方恒,短短几天下来几乎老了十几岁,头发花白,手里提着一把镶嵌珠玉的宝剑,几次抬起放在脖子上,听到山岭下方的喊话,又停了下来。 邬王觉得自己应该是个豪雄,为了不让东方氏皇统落入外姓之手而造反,时运不济导致事败,就该痛痛快快自尽,不向女帝低头,这样在后世史书上,估计还能留给‘性情刚烈’之名。 但外面的武官说的也有道理,他是太祖嫡子,当朝女帝的叔叔,就算是犯了谋逆之罪,也该给他留个全尸厚葬;现在死了,官兵把他脑袋割掉,弄个身首异处,还臭烘烘的让朝臣围观,死得实在太不体面…… 邬王旁边,身着染血文袍的白司命,在地上盘坐,神情还算平静,见邬王不敢自尽,就开口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官兵短时间打不上来,等天黑,我带殿下突围,往北梁逃。以殿下的身份,北梁朝廷定然会加以庇护……” 张景林坐在旁边,闻言摇了摇头: “两朝刚通商不久,殿下对北梁来说,用处又不大,逃去北梁,很可能被北梁送回来当顺水人情。若是能横穿两国,逃到天琅湖西北,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东方恒目光动了动,在求生欲的驱动下,开口道: “换做几十年前,天琅铁骑在的时候,本王过去或许能东山再起。现如今的西海诸部,只是一盘散沙,过去了也是苟延残喘,还不如去投靠平天教。” 张景林摇头道:“平天教处于大魏南疆,那边不产战马,兵再多也只是步卒子,守城绰绰有余,但想从南往北打天下,从古至今都没人成功过。 “而西海诸部则不然,民风狂野、武德充沛,妇孺老幼皆可披甲开弓,且能征善战;只要有人能把各部拧成一股绳,凑出三万天琅铁骑,足以在两朝之间分疆自立……” 邬王知道南北的地理差别,皱眉道: “西海诸部早就散了,北梁吞并数十年,都没能让西海诸部彻底归服,本王过去,如何让那群西北蛮夷效忠本王?” “天琅湖是西海诸部的圣地,而天琅珠,被西海诸部视作‘神赐之物’。老夫重现了天琅珠,殿下过去,只需要找个大部落的首领,献上此珠……” ? 白司命听到这里,不耐烦道: “然后首领服下,当场暴毙,把我等乱刀分尸?” 张景林自信道:“老夫的天琅珠,绝对是真的,官玉甲爆体而亡,定然是重伤未愈所致,如果白先生吃了,肯定……” “肯定活不到现在。” 白司命见识过官玉甲轰轰烈烈的死相后,心中对天琅珠已经定性——完全就是‘速效爆体丹’,谁信谁是二傻子。 若非张景林医术确实霸道,是他们保命的资本,他非得让张景林自己试试天琅珠到底有多霸道。 众人聊了几句,本来自尽的想法,也被求生欲打消了,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商讨突围的法子。 但刚聊没多久,在山岭上放哨的亲兵就急步跑进来: “不好了,靖王好像带了不少高手过来,准备强攻……” 白司命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如果只是寻常官兵,依仗天险死守到晚上,再带着邬王孤身突围,尚有可能。 而靖王带着朝廷的高手过来,就靠一个山崖、六七个亲兵,根本不可能守住,就不说别的,一个夜惊堂就足够他们喝一壶。 邬王被抓住,可能会得个安乐死,而手下这群死忠,必然不是凌迟就是车裂。 白司命眼见逃脱无望,也心生了死志,沉默稍许后,站起身来: “我出去看看,若是形势不妙……殿下自行定夺去留吧。” 说完绝别之语,白司命整理了下衣袍,大步走向山洞的出口,想在此生最后的一战中,展现一下巅峰武夫该有的绝世风采,死也要死的像个枭雄。 而与此同时,山岭下方。 夜惊堂和劝降的武官沟通完后,得知上面只剩下七八个散兵游勇,张景林似乎还活着,自然不能在山下傻等,万一邬王准备自尽,顺手把张景林宰了,对大魏来说可是一大损失。 为此确定好形势后,夜惊堂就请命,亲自上黄石岭和邬王谈判。 东方离人好不容易赶过来,肯定要派手下做点事情,对此自然答应了,不过为了安全考虑,还是吩咐道: “师尊,你和夜惊堂一起上去吧。情况不对以自保为主,不必强留邬王活口。” 璇玑真人正愁站在营地当花瓶无趣,见此直接走向黄石岭: “夜公子,走吧。” 夜惊堂身着黑色官袍,腰悬佩刀走在璇玑真人背后,待距离后方的兵马较远后,才开口询问: “水儿姑娘,你伤势如何了?” 璇玑真人闲庭信步走上一人宽的羊肠小道,轻笑道: “人前叫我仙子,背后就改口叫水儿,公子是什么意思?” 因为道路太窄,夜惊堂只能走在璇玑真人背后,目光不好放在摇曳生姿的腰臀上,便抬头望着上方: “水儿姑娘说‘前辈’显得年纪大,让我这么叫,我自然这么叫了。至于仙子,我看姑娘也不像神仙,叫仙子什么的,感觉……嗯……有点怪。” 璇玑真人知道自己在夜惊堂心里的形象早崩了,缺乏对她的敬畏之心。 为了挽回形象,璇玑真人决定装一下,绣鞋轻点地面。 唰—— 近千官兵注视下,一袭雪色白裙的出尘女子,未见如何发力,身形便骤然冲天而起,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抵达了崖壁顶端的拐角处。 拐角后方,藏着两名邬王亲卫,本来还在偷偷观察崖壁下方的情况,尚未反应过来,白衣女子便直接到了眼前,继而: 咚咚~ 璇玑真人以雪白剑鞘轻描淡写点了两下,两名邬王亲卫,就满眼震惊而茫然的软倒在羊肠小道上。 东方离人遥遥远观,瞧见此景惊为天人,但眼底的崇拜尚未显现,就发现跟在后面的夜惊堂,身形轻飘飘跃起,仅是脚尖轻点山壁上的枝叶,就在转瞬间跃上了山岭,落在璇玑真人身边,沿途无声无息,就好似被风吹起的一片黑色树叶。 “嚯……” 站在后面的黑衙总捕,对夜惊堂也算熟悉,瞧见夜惊堂竟然能在璇玑真人面前显摆轻功,甚至还各有千秋没落下风,眼底不免显出了震惊,东方离人则是直接双眼冒小星星。 璇玑真人回过头来,瞧见夜惊堂飘然若仙的风姿,低头看了看几十丈高的悬崖,眼底同样闪过异色: “伱……” “你跑这么快作甚?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自持勇武横冲直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 璇玑真人显摆目的没达成,还被夜惊堂反过来教训一通,心底自然不太开心,嘴硬道: “几个无名小卒罢了,过于谨小慎微,只会浪费时间。” 夜惊堂暗暗摇头,心头只觉得这水货姐姐还不如大笨笨,笨笨爱玩至少有自知之明,不会玩出事儿;这姐姐完全是‘我吃了亏,但就是不认,还屡教不改’,哪天把自己玩出去半点不稀奇。 两人跃上山岭,便直接到了邬王藏身的山洞入口附近。 白司命抱着‘痛痛快快打一场、死的轰轰烈烈’的想法,从山洞走出,刚刚转身,就瞧见两道人影自羊肠小道的拐角走来。 后面的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夜大阎王,足以担任他此生最后一战的对手。 前面是个白衣女子…… ?! 白司命悲怆、决然的脸庞猛地一抽,本想迅速缩回山洞,但马上又反应过来——璇玑真人亲自堵门,这他娘能往哪儿躲? 白司命表情僵硬,怕璇玑真人抬手就把他秒了,第一反应便是急声道: “且慢!” 璇玑真人还在辨认前面这浑身脏兮兮的男子是谁,见对方直接开口求饶,便没有动手,不紧不慢往前走去: “你是白司命?怎么穿一身红衣裳?束手就擒,也省的受皮肉之苦。” 白司命身上染得是官玉甲的血,扮相着实有点狼狈,不过绝境之下,气势还是挺足,负手而立道: “谋逆之罪,横竖都是死,朝廷不可能赦免。白某既然走上这条路,又岂会在临死之前卑躬屈膝!” 璇玑真人微微颔首: “是条汉子。” 说着准备拔剑。 “慢着!” 白司命抬手制止,眼神五味杂陈: “能死在帝师大人收手,确实是白某的荣幸,但白某与帝师大人实力过于悬殊,彼此交手,与引颈就戮无异。不知帝师大人,可否给白某一个机会,让白某和夜大人痛痛快快打一场? “夜大人穷追猛打,先在京城破坏世子殿下的谋划,又让王爷沦落至此,白某作为门客,受王爷厚待,若从始至终没和夜大人交过手,实在愧对王爷,死也没法瞑目。” 璇玑真人见对方穷途末路,想选个体面点的死法,也没有太刻薄,转过身贴在山壁上,给夜惊堂让道: “交给你了。” 夜惊堂侧身擦着璇玑真人衣襟过了羊肠小道,看向满眼悲壮的白司命: “你不用兵器?” 白司命轻轻吸了口气,看了眼天上的流云,略微抬起右手: “白某无门无派,自学成才,年幼时仰慕老拳魁柳千笙,借鉴其掌功,自创‘流云掌’。夜大人能和官玉甲较量,拳脚功夫应该不差,可敢与白某过过手?” 夜惊堂见此解下佩刀,递给背后的璇玑真人,相距十丈,抬起右手勾了勾。 呼~ 一阵山风吹过,悬崖上陷入死寂。 两名顶尖高手,在两尺宽的羊肠小道两端站定,彼此四目相对,气氛逐渐陷入压抑。 白司命这些天见识过夜惊堂出手,清楚夜惊堂的实力,大概强他两成,如果对方用兵器,他毫无胜算,但彼此比拼拳脚,他有自信打出个势均力敌、惊天动地的场面,哪怕最后战死,至少也能展现出他这邬王麾下第一高手该有的风采! “夜大人看好了!” 白司命双眼极为专注,右手轻抬,五指划过身前,轨迹带着独特韵律,在凝视夜惊堂片刻后,右脚悄然往前踏出一步! 嘭—— 死寂山崖之上,骤然传出一声雷鸣般的闷响。 夜惊堂右脚微动,身形已经撞破十丈山风,停步时左脚在前,横裆跨步,右手紧握衣袍瞬间鼓胀,继而撼山摧城的一记冲城炮,便送到了白司命面前。 ??! 白司命瞳孔猛地一缩,尚未反应过来,沙包大的拳头就在眼前猝然放大! 夜惊堂全力一拳出手,发现白司命一动不动‘坦然赴死’,当即在白司命鼻尖前半寸,停住了这足以打烂对手上半身的重拳。 虽然炮拳停下,但拳头中裹挟的浩瀚气劲,还是如同狂潮般倾泻而出。 轰隆—— 狂暴拳风之下,白司命头上发冠直接炸开,满头长发在脑后绷直,连脸色皮肉都在剧烈颤动,转瞬又化为呆滞。 落在外人眼底,山崖之上只是响起了一声闷雷,等所有人看清,一袭黑衣的夜惊堂,已经站在了白司命面前,保持冲拳之姿纹丝不动。 白司命抬着右手,亦是如此。 夜惊堂见白司命没反应,皱眉道: “你什么意思?想死在我手上?” “……” 白司命飞散的长发落下,愣愣看着面前的夜惊堂,憋了半天,眼神才化为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可能……” 说道此处,白司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昨天‘天琅珠’丢在药炉上,被夜惊堂夺走,而后夜惊堂实力就暴涨至此…… 天琅珠难不成还真有用?! 不对,肯定有用,不然他不可能短短一夜成长至此! 念及此处,白司命眼神五味杂陈,有难以置信,也有追悔莫及! 眼见夜惊堂停手,白司命反应极快,迅速往后退去,袖子里滑出一颗‘大良珠’,直接拍向胳膊! “诶?!” 夜惊堂见白司命铁了心自杀,眼神骤变,当即抬手拦住白司命的手腕,抢夺大良珠: “别别别……” 而白司命则有些歇斯底里,握着大良珠和夜惊堂太极推手,愤声道: “夜大人!你已经捡了便宜,就不能让白某也吃药,和你堂堂正正打一场?” “你用不得……” “我怎么用不得?夜大人也是一代豪侠,连将死之人的遗愿都要磨灭,不觉得有失武德……” 啪啪啪—— 两人在羊肠小道上飞速推手,白司命试图弄爆大良珠,夜惊堂则尽力阻拦。 璇玑真人站在背后,满眼莫名其妙,想想闪身上前,剑鞘自夜惊堂腋下冲出,精准无误点在白司命胸口。 咚—— 白司命动作戛然而止,而后眼神满是不甘和悲愤,缓缓倒了下去,看模样是觉得这俩顶尖高手,明明实力远超过他,却连嗑药的机会都不给他,太不当人。 璇玑真人点倒白司命后,蹙眉道: “你在作甚?” 夜惊堂微微耸肩:“防止他自尽。话说邬王招揽的这些高手,造反不行,白给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能撑到现在才事败,真不容易……” …… 第三十二章 往事 山野之间,无数军卒和黑衙捕快,举目眺望着绝壁上的光景。 东方离人在举着大盾的护卫后方负手而立,泽州兵马的将领,则在旁边殷勤拍着马屁: “此行若非王爷派夜大人随军帮扶,某等一群粗人,哪里能短短几天时间追到此地……” 等待片刻后,寂静山岭上方出现了动静。 穷途末路的邬王,终究没鼓起自尽的勇气,又没脸出去当众卑躬屈膝认罪伏法,眼见大势已去后,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随行的四名亲卫,比邬王要有骨气,自知绝无生还可能,不想做阶下囚受辱,在夜惊堂进入山洞后,便直接提刀自刎。 而张景林,反应则要平淡的多。 张景林是个彻头彻尾的药疯子,对医药一道的痴迷,到了心无善恶无所顾忌的地步,但偏偏又才华横溢,能行他人不能行之事。 这样的人,已经不能当人看,而是一件价值很大的‘物资’,活着才有用处,哪怕是对其恨之入骨的北梁皇室抓住了,也没法一杀了之。 张景林清楚大魏把他逮住了,也是继续让他搞研究,为此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见夜惊堂进来,就背着小药箱起身,模样和另谋高就差不多。 夜惊堂从山岭下叫来了黑衙捕快,把邬王抬了下去,而后押送张景林下山,途中询问道: “张大夫,天琅珠到底是什么来历?” 张景林模样并不像个囚徒,自个走在羊肠小道上,闻声回应道: “北梁西海诸部的一种秘药,那边信奉‘天官’,传说是天官降世,赐给万部之主的仙丹。不过老夫翻阅北梁史册,推测应该是由百年前西海亱迟部的巫师研究而出,时间约莫在上上次雪湖花开的时间前后……” “亱迟部……” 夜惊堂确定只有自己才能用天琅珠,觉得这事儿定然和他有联系,便询问道: “这个部落,现在在什么地方?” 璇玑真人走在夜惊堂背后,对此回应道: “西海就是天琅湖,周边万里之地,散落大小部族不下百个,亱迟部在最西边,传闻是太阳最后落山的地方。 “一百二十年前,亱迟部忽然做大,统一了西海诸部,差点让天下局势变成三足鼎立,不过老首领死后,西海诸部就迅速分崩离析。 “甲子前亱迟部向北梁称臣,三十多年前被彻底剿灭,如今早已经不存在了。” 夜惊堂微微点头。 张景林接话道:“‘神赐之物’的说法,应该是亱迟部的愚民之策,就和大魏开国皇帝,说自己出生的时候‘九龙来朝’一样,蒙骗百姓的。史上唯一真实的神迹,应该只有大吴开国皇帝的乘龙而去,毕竟鸣龙图这东西,确实不似凡物……” ? 夜惊堂和璇玑真人听到这里,都是一愣,璇玑真人询问道: “你见过鸣龙图?” 张景林笑道:“北梁皇宫里藏得有一张,老夫本想偷出来研究,可惜看管的太严密,没得逞。” 夜惊堂和璇玑真人见此恍然——在北梁朝廷手里,就和在大魏朝廷手里差不多,就算知道也休想偷到手,这条线索和没有区别不大。 三人交谈不过片刻,便来到了黄石岭下的营地。 东方离人见邬王被抓住带了下来,便安排军卒准备拔营折返。瞧见夜惊堂走过来,她上前道: “刚才下面禀报,在两里外的树林里,找到了张文渊。他身上有什么案子?” 夜惊堂摇头道:“刚来邬州的时候,遇到个小孩找爹,帮着查查罢了。殿下稍等,我过去看看。” …… 被邬王抓来的试药人,长期被关在铁笼中,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大多数还有伤在身,根本跑不了多远。 泽州军卒一直在周边搜寻,找到的试药人都集中在林间一片空地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势单力薄的江湖武夫,还有不少药农。 夜惊堂来到两里开外的树林中,可见随军大夫,正在给几十名蓬头垢面的试药人医治着伤势。 一名骨架很大,脸上带着竖状疤痕的男子,披头散发坐在人群之间,大口吃着军粮,面前摆有水壶。 夜惊堂来到跟前,低头打量——本来骨架挺大的汉子,已经骨瘦如柴,身上还有血迹和疤痕,也不知在邬王手底下糟了多大罪。 夜惊堂看了几眼后,开口道:“张文渊,你儿子在湾水镇等你,待会跟着军队出去,很快就能重逢。” 张文渊在铁笼里关了个把月,时间不算长,精神上并没出大问题。听到言语,眼底闪过一抹激动,勉强站起来行礼道谢: “草民拜见大人,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话至此处,张文渊目光忽然被夜惊堂腰间的刀柄吸引了注意力。 张文渊虽然武艺算不得高,但好歹也是姚文忠的同辈师弟,阅历并不差。 螭龙刀虽然在江湖上存量极大,但仅限于中下层江湖武夫,不会成体系的刀法,才随便找把漂亮的刀当兵器。 而武夫所学一旦成体系,随身兵器就不可能乱带了,背着君山刀的人必然会屠龙令,而带着螭龙刀的人亦是如此,因为这些兵器都是为配套武学打造的,重量、长短、造型皆有讲究,其他流派根本用不出应有的效果。 张文渊看了眼刀首圆环上的铜雕螭龙,又望向夜惊堂的面容,欲言又止。 夜惊堂记得湾水镇那小子,刀法挺不错,见状询问道: “伱也用刀?” 张文渊恭敬道:“在下年轻时在君山台学过几年艺,曾有幸见过云泽三杰,还切磋过。大人这把刀,来历好像不一般……” 夜惊堂颇为意外,他已经和轩辕鸿志挑明身份,也没有遮掩的必要,直接开口道: “这把刀是家父所留,你以前见过?” “……” 张文渊听见这话,明显愣了下,又仔细看了眼夜惊堂的面相,半信半疑道: “敢问令尊,可是云泽三杰中的郑峰?” 夜惊堂微微抬手,让身体虚弱的张文渊坐下说话: “家父裴远峰,‘郑峰’应该是江湖化名,不过当年的事没和我说过,我也不清楚具体。” 张文渊坐在地上,想了想道: “大人应该是郑大侠的义子吧?” “嗯?”夜惊堂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长得不像?” “倒也不是长相问题,在下和郑大侠当年打过擂台,郑大侠虽然刀法略微逊色于另外两位,但相貌在云泽三杰中最出彩,若非如此,师姐也不会……” 张文渊说到这里,觉得这话题可能不讨喜,就改口道: “只可惜,后来郑大侠糟了暗算。我当年去问过事后给郑大侠治伤的大夫,气脉尽碎、肾器受损,不说习武,连生儿育女都是奢望,按理说不可能有儿子。” 夜惊堂眉头一皱,他虽然从仇天合哪里听说过义父当年的事儿,但并不是非常清楚细节,询问道: “我只知道家父被激将上台打擂,当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张文渊叹了口气,略微回想,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当年我才二十出头,虽然天赋武艺都比较差,但还是能和同辈的刀客玩到一起。 “当年的年轻刀客,都喜欢往南湖城跑,大师兄轩辕天罡、师姐轩辕淑夜,还有轩辕鸿志、姚文忠这些人,都是那里的常客,我也经常和师兄弟去那里凑热闹。 “有次大师兄他们在城里切磋刀法,仇天合和郑峰刚到南湖城,就来凑热闹。郑峰初次亮相,刚好和轩辕鸿志对上,因为用的八步狂刀,轩辕鸿志连刀都没抬起来,就被郑峰架住了脖子,丢了个大人。 “年轻人彼此切磋,胜负是常事儿,当时不少人喝倒彩,但也没人往心里去,大师兄帮忙找场子,把郑峰打趴下,师姐还送了瓶伤药。 “本来都以为这只是寻常切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事后还跑去和郑峰、仇天合喝过酒。但轩辕鸿志这人小心眼,算计又深;发现师姐和郑峰走得近,直接就把此事告诉了轩辕朝。 “当时朝廷正在选秀,轩辕家已经和京城打点好关系,让长女入宫当贵妃。轩辕朝得知此事气得不轻,勒令师姐不许出家门。 “而后轩辕鸿志转头又让人去找了郑峰,把选秀的事儿如实托出。 “郑峰性子急,怕选秀之事坐实,就直接跑到君山台当众提亲,当时不少人在场起哄;大师兄轩辕天罡知道师姐的心意,还是顺水推舟帮忙说了句好话。 “但轩辕朝已经和京城商量好了嫡女入宫之事,怎么可能退掉皇帝的婚约,当场被弄得下不来台……” 夜惊堂皱眉道:“然后轩辕朝就让家父用刀说话?” 张文渊摇了摇头:“轩辕朝是刀魁,泽州江湖霸主,再怎么也得讲究江湖辈分,只是回绝了此事。结果当时轩辕鸿志跳出来,让郑峰用刀说话证明实力;郑峰见轩辕朝不同意亲事,答应了这法子,当众挑战轩辕朝,想接下一刀。 , “轩辕朝不可能嫁女儿,话说到这份上就答应了挑战;打擂台不是儿戏,生死自负是规矩,轩辕鸿志在战前煽风点火,让轩辕朝下死手,毕竟不同意亲事,就和郑峰结了死仇,留着以后必成心腹大患。 “轩辕朝不是什么善人,确实想一刀结果郑峰,以免留下祸根,但下手太毒,传出去不好听。 “我当时看情况不对,和师兄弟一起跑去找仇天合,想让仇天合来拉郑峰打圆场,但等仇天合赶过来,郑峰已经被打成了废人。 “而后的事,大人应该就知道了。大师兄因为此事,弃刀退隐江湖,和轩辕家断绝了关系;郑峰不能行人事,在重伤醒来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仇天合为了帮郑峰,单刀杀进婚使队伍劫走了师姐,颠沛流离数十年。我在内的诸多君山台弟子,也因为看不惯此事,离开了君山台。 “轩辕朝国丈没当成,继承人也反了目,连‘君山神侯’的称呼都变成了‘轩辕老儿’,从那之后就很少在江湖走动了,可以说一场风波下来,没一个赢家……” 夜惊堂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轻叹道: “原来如此。” 张文渊看了夜惊堂一眼后,轻声道: “在下说句实话,大人别介意。郑峰为人不错,但性格着实有点鲁莽,要是换做仇天合,私奔、劫亲、生米煮成熟饭随便来一个,轩辕朝都得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女婿,他偏偏选了最不该走的一条路。不过这事儿也不管郑峰,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轩辕鸿志。 “轩辕鸿志从那之后一直怕郑峰回来报仇,想方设法的追查郑峰下落,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郑峰不可能回来了,没想到忽然能遇见大人………唉,郑峰有后人就好,若真让君山台把这事儿揭过去,那这江湖也没意思了……” 夜惊堂暗暗叹了口气,先把这些老账放下,看向张文渊: “张前辈心藏侠义明辨是非,当得起一个侠字,不过儿子教育的着实不怎么好,年轻气盛行事鲁莽,若非遇见我,现在已经被湾水镇的地头蛇砍了,以后得好好管管。” 张文渊脸色微变:“犬子平时挺好,可能是担忧我安危才……犬子没事吧?” 夜惊堂本想说没事,但上次只是在街上立了个威,然后就让那小子在镇上等着了,现在啥情况他还真不清楚,就开口道: “我打过招呼,应该没事。邬王已经被擒住,山里也没啥事,我去把张前辈儿子接过来,你在军中好好休养即可。” 张文渊劫后余生,当前自然最想和家人团聚,但在铁笼里关了个把月,如今连站起来都困难,山中也没马匹,他总不能让夜惊堂背着出去,当下只能拱手道谢: “那就麻烦大人了。” 夜惊堂见此没有耽搁,转身回到了黄石岭下,和笨笨打了个招呼后,就朝山外飞驰而去…… —— 刚过晌午,烈日当空,天气颇为闷热。 沿河小镇的小客栈里,鸟鸟蹲在屋檐下,盯着北方群山放哨,百无聊赖的轻声哼唧。 二楼房间之中,门窗都关着。 骆凝身着一袭青色长裙,在床榻上盘坐,双眸紧闭练着‘龙象驻颜’图。 裴湘君头戴花鸟簪,做熟美少妇打扮,也在跟前打坐,但昨天刚开瓜,脑子里全是惊堂折腾她的场面,心根本静不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后,裴湘君轻咬下唇,望向身边冷艳动人的狐媚子,询问道: “惊堂还没调理完,今天咱们怎么安排?” 骆凝睫毛动了动,继而睁开眼眸,看向食髓知味的三娘: “什么怎么安排?” 裴湘君见骆凝装听不懂,微微蹙眉: “咱们是继续一起给惊堂调理,还是……” 骆凝轻轻吸了口气,严肃道: “你还想一起?昨晚我就想说你,两个女人抱一起让男人欺辱,你就不觉得别扭?” 裴湘君昨天还是黄花大闺女,脸皮其实也薄,但狐媚子接受不了,她就能适应,对此道: “事急从权,给惊堂调理身子,有什么别扭的?” “就算是一起调理,也可以规规矩矩轮流来,夜惊堂又不能一次欺负俩。你倒好,还趴在我背上,让他来回那什么……你本来就重,夜惊堂更重……”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那以后我在下面,让你在中间?” ? 骆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抬起手指,在裴湘君额头上戳了下: “你就不能不惯着他?刚进门,你就听他的两个人一起,你信不信过几天,他就敢提非分之想,让你……” 骆凝说到这里,实在难以启齿,就瞄了眼裴湘君肥美的大月亮。 裴湘君显然不明白骆凝的意思,把骆凝的手拍开,很有大妇仪态的训道: “你进了门,就得明白‘夫唱妇随’的道理,你人都是惊堂的了,还能有什么事算非分之想?” “等你以后屁股开花就知道了,他从来都是得寸进尺的性子……” “咳咳——” 骆凝正在数落小贼,窗户外面忽然传来两声咳嗽,惊得她连忙打住话语。 不过转念一想,她说实话,有什么好怕的?就转头看向窗户: “你咳嗽什么?又岔气了?” 吱呀—— 窗户从外面打开。 刚才山里飞驰回来的夜惊堂,落在了房间里,拿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一大口: “跑的太久,嗓子有点干。你们说什么呢?” 裴湘君在骆凝面前,可半点不害羞,回应道: “她觉得压在最下面太沉,想夹在中间。” “裴三娘!” 骆凝眼神一冷,抬手就把三娘摁住,准备家法伺候。 而裴湘君倒也不躲,靠在了枕头上,抬手就把骆凝上半身抱住,转眼道: “来,惊堂,你让她试试。” “你失心疯不成?” ?! 夜惊堂本来还没歪心思,但听见三娘这话,就有点稳不住心湖了。他放下茶杯来到床铺跟前,趴在凝儿背上,在三娘唇上轻点: “怎么样?重不重?” 骆凝压在裴湘君衣襟上,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眼神顿时恼火,偏过头道: “小贼!你再这般过分,我就回南霄山了,你起来!” 夜惊堂又在凝儿唇上啵了下: “我就试试罢了,马上就得去湾水镇,又不是要来真的。” 裴湘君被两个人压着,武艺高强倒是不觉得重,躺在枕头上疑惑道: “去湾水镇作甚?” “接个人,刚好从这路过,就回来看看。你们继续休息,邬王的事已经办完了,我估计晚上就回来。” 骆凝蹙眉道:“你身体都没调理好,邬州这么乱,一个人乱跑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裴湘君也不放心夜惊堂,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 “湾水镇距离这百来里路,中午这么热,人受到了马也扛不住,休息会再走吧,磨刀不误砍柴工,看你满头大汗的。” 夜惊堂顶着烈日徒步从山里冲回来,确实有点热,想想就顺水推舟,准备休息下。 骆凝想要挣脱两面包夹之势,却被两个人一起摁着,眼见夜惊堂准备撩裙子,恼火道: “小贼!这就是你说的不来真的?” “呵呵……我休息快点,就这阵仗,我最多一刻钟就交代了……” “啐!你哪次不折腾个把时辰?你……唉~你先和她调理,天气这么热,凑一起……呜呜!” 裴湘君把骆凝嘴捂住,轻哼道: “你和她说这么多作甚?她现在不情不愿,待会就老实了。” 骆凝被捂着嘴,柳眉倒竖,挣脱不开的情况下,只能闭上眼眸,做出‘你敢乱来,我就敢回娘家……不对,回夫家!’的悲愤模样。 夜惊堂也没用强,把三娘手握住,温柔备至亲了凝儿片刻,直至凝儿不抵触了,才把两人摆成两对门的架子,抓紧时间休息…… ———— 正常都是0点更新,这些天都是提前更新的or2。 更新字数正在尽力增加,最近吃甲钴胺片,好像有效果,但不大。 (本章完) 第213章 包围? 第213章 包围? 幔帐波澜阵阵,客栈并不怎么结实的架子床,在夏末的午间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裴湘君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床头,身上穿着骆凝的黑色薄纱三角小衣,两朵牡丹花点缀在关键处,镂空布料被崩的很紧,让人很是担心系绳,会不会因为沉甸甸的分量而断开。 骆凝以差不多的姿势坐在中间,和裴湘君面对面,身上衣服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稍有不同。 因为腿软,骆凝身体微微前倾,靠在了裴湘君怀里,下巴放在肩膀上,闭着眸子闷不吭声,表情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裴湘君被逞口舌之快,脸色发红,有些头晕目眩,见狐媚子又装死不动弹了,就抬手在骆凝腰后拍了下: “你快点,待会还有事,别耽搁时间。” “唉……” 骆凝眉儿微蹙,睁开眼眸,顺着裴湘君腰背,看向夜惊堂: “你吃不饱是吧?这就是你说的一刻钟?” “……” 夜惊堂不方便说话,只是眼底带着笑意,示意:好了好了…… 骆凝和裴湘君并未察觉到远处藏着人,见此也没多说,在街边停下,等着夜惊堂去处理公事;鸟鸟则腾空而起,在高空开始侦查。 范八爷虽然头发花白,但身材高大带着股匪气,看起来并无老态龙钟之感,走到跟前后,就行了个江湖礼: “君山台高手如云,轩辕当家更是名震江湖的豪雄,这十万火急把我范老八叫过来帮忙平事,着实稀奇……” 天色渐暗,湾水镇上的药农已经离开,镇子逐渐安静下来,沿街可见星星点点的灯火,老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后面的禁军统领,回应道: “夜大人个把时辰前,才带着两人驱马离开,应该是中午太阳太毒,在镇子休息了个把时辰,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刚到湾水镇。” 此言出,老街上忽然安静了几分。 夜惊堂身着黑衙指挥使的官袍,飞马走在最前,沿途观察着道路情况。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本来觉得夜惊堂中午休息下没问题,但想到凝儿姑娘也在…… “今明两天有可能来湾水镇,具体会不会来、是否带黑衙随从,尚不确定。若能等人来齐最好,提前来了,就看情况伺机而动……” 夜惊堂安抚着鸟鸟,稍微等待片刻,两个女子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继而身材壮硕之际的姚文忠,披着黑色斗篷从巷口走出,背上背着厚背阔刀,斗笠遮面只能看到下巴,缓步来到了老街中间。 “我和姚文忠联手,想杀此人轻而易举,但他要跑,可能拦不住,必须多人合围堵死退路。我联系了五人,还有三个在路上,今天估计能再赶过来一个……” “你爹没事。你先进去,我处理点私事。” “你们在街边等着,我去把人接过来。” 踏、踏…… “就是此人?三个人,恐怕不好对付……” “杀黑衙的一个主官,靖王身边的红人。我和姚文忠会一起出手,两位协同配合即可,不过事后罪责,得两位扛着;酬劳每人万两,事后我会安排门路,送两位去天南避风头。” 赌坊的巷道里似乎有一人,气息几乎没法感知,应该是姚文忠。 范八爷想了想询问道: “轩辕当家,您和姚大侠联手,八大魁之下的人,应该是随便杀,还需我等协同?这要杀的人,莫不是璇玑真人?” 鸟鸟则站在肩膀上,迎风而立眺望天边的霞光,嘴里“咕咕叽叽”,估计在嘀咕:一身转战三千里,一鸟曾当百万师…… 蹄哒、蹄哒…… “哦……” 轩辕鸿志孤身站在官道口,背上的黑色披风,被江风吹的猎猎作响,目光停留在远方的两匹快马之上。 两人干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被朝廷逮住就得掉脑袋,对于目标是什么身份并不在意,一万两银子的筹码,让他们去杀泽州太守,他们都敢去试试,事后背下罪责也理所当然。 轩辕鸿志解释道:“对付的人特殊,事情又比较急,不方便回去招揽人手,才劳烦两位出马。” 因为夜惊堂刚才不听话,三娘还为虎作伥,骆凝摆出了拒人千里的架势,没搭理夜惊堂。 因为立了大功,东方离人特地派禁军在镇子上搜集好酒好肉以做犒赏,等吩咐完后,才回到中心的客栈,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只要不是对付武魁就好。就算要杀八臂地藏,我等堵退路,给两位当家找下手机会,也足够了。人在什么地方?” 轩辕鸿志知道仇天合会来君山台闹事,但现在可没心思搭理这些,开门见山道: 在太阳彻底沉入山峦之时,三匹大马来在了镇子入口。 君山台是江湖势力,但按照划分,和红花楼、水云剑潭一样属于江湖上的正道,做正经生意,接受朝廷管束,不受朝廷通缉,可以光明正大在外行走。 韩少平倒持双刀走在背后,拦住了裴湘君和骆凝驰援的去路。 “叽?!” “八爷,韩兄。” 最近邬州全境封锁,只许进不许出,不少豪绅为了避祸,都想往出跑,范八爷见有利可图,在邬江沿线做偷渡的生意,轩辕鸿志一封急信送去,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客栈大门外的屋檐下,身着黄衣少年,依旧坐在台阶上等待,瞧见夜惊堂走来,脸上便涌现喜色,连忙起身: “大人,家父可有消息?” 夜惊堂来到客栈外,微微抬手,让少年郎进屋,而后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巷子口: “巷子里有灯,你斗笠檐的影子都露出来了。” 骆凝怕被老闺蜜水水抓包,头戴斗笠蒙着面巾,捂得相当严实。 鸟鸟回过头来,满眼震惊,而后就冲下来,用翅膀对着夜惊堂一顿乱扇。 夜惊堂骑着大黑马,孤身一人走过老旧街道,通过细微动静,分辨街道两侧房舍间的情况: 酒楼二层有两人,在他靠近时,就屏息凝气没法再感知到,但能听见悄悄提起兵器的动静。 轩辕鸿志摇头道:“若是璇玑真人,家父来了都没法摆平,我们几个联手是自取其辱。要杀的人叫夜惊堂,昨天我和他交过手,比八臂地藏弱几分,但所学太过驳杂,什么都会。 璇玑真人在朝廷官兵之间,得保持不那么妖里妖气的高人姿态,已经憋了一整天,见离人想出去转转,也不多说,抬手搂住东方离人的腰,身形一闪就跃上了房舍,朝邬江方向飞驰而去…… —— “驾——” 但夜惊堂自从打通全身气脉后,六识感知直接飞升,可以说半个镇子的风吹草动都净收眼底,察觉异样,他心思注意到那里,便把这段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分辨出有一道声音,似乎出自轩辕鸿志…… “……” 泽州兵马在深山老林里忙活了近两天,不少军卒都累瘫了,到了镇外便就地安营扎寨修整。 而后方十丈外,范八爷提着长枪,慢条斯理卷起袖子,横在了退路之上。 为首之人,是个马侧挂长枪的老者,虽然带着防风沙的面巾,但轩辕鸿志能认出是泽州绿林中名气颇大的‘范八爷’。 “轩辕当家客气了。” 良久后。 …… 而寻常江湖客也是如此,有走镖跑船的正经人,就有做不合法生意的黑道人物,血菩提、燕州二王等都算其中佼佼者。 抬眼看去,被晾在外面大半天的鸟鸟,很是不开心,仰着脑袋看向半空,摆出了一副‘哼!鸟鸟不想搭理伱’的模样。 这个色胚,本王在山里面晒太阳,他竟然中途溜号回来欺负姑娘…… 声音位于百米外一栋酒楼二层的窗后,很是细微,换成旁人绝对听不见,近在咫尺的三娘和凝儿都没反应,连鸟鸟都毫无察觉。 “后面两个只是跟班,战力平平……” 近两千人的队伍,押送着邬王以及俘虏从群山之间走出。 不过瞧见骆凝身形笔直和没事人一样,裴湘君还是没把这些异样表现出来,免得被狐媚子笑话。 两名江湖客,飞马来到湾水镇外,瞧见站在江边的轩辕鸿志,就翻身下马落在了跟前。 韩少平从马侧取下兵刃,扫了眼远处的镇子: “轩辕当家直说吧,杀什么人?早点收工,刚好和轩辕当家一起回君山台看热闹。听说仇天合到了云梦泽,估计这几天就得去找神侯叫阵,过去捧场的人可不少。” 骆凝还在为中午两个馒头迭一起的事耿耿于怀,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只是眺望着即将入秋的山野风景。 裴湘君换上了黑色武服,头上带着帷帽,看起来侠气十足,脸色的表情却不太自然。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心头一阵古怪,为防打草惊蛇把送上门白给的轩辕鸿志吓跑了,他不动声色继续行走,途中轻轻抬手: 夜惊堂不紧不慢走进包围圈,暗藏对手的所有细微举止‘净收眼底’,甚至能推测出待会姚文忠和老枪客一前一后走出来的场面,这感觉着实有点特别,就和刚学会听风掌时,了如指掌的挑逗凝儿差不多…… 蹄哒、蹄哒—— 要休息,中午不能陪着本王休息? “师尊,你带我去湾水镇看看吧。邬王都抓住了,别返京的最后关头出岔子。” 蹄哒、蹄哒—— 而范八爷身后的,是泽州的游侠韩少平,平日以帮人寻仇讨债为生,武艺不算出类拔萃,但伏击暗杀的本事不俗。 三面包夹之势…… 平天教、洪山帮之流,则是纯粹的黑道,占山为王搞黑产,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走动。 自从终成眷属后,裴湘君还是头一次下楼,本来在屋里不觉得,这走两步才发现腿酸,还有点不好意思出门…… 两人听到轩辕鸿志和姚文忠联手,还需要他们帮忙,就知道杀的人绝非身份特殊那么简单。 东方离人心头有点不满,本想不搭理夜惊堂了,但邬州现在兵荒马乱的,终究有点不放心,想想开口道: 范八爷并非杀手,本身算是‘水霸’,主要差事是在泽州到江州的水道上收过路费,武艺不俗,手下也有不少人,但还没有到撼动江湖豪门的地步,算是名气不俗的江湖散人。 见轩辕鸿志这么说,范八爷提着枪道: 夜惊堂知道刚才过于得寸进尺,又哄了几句后,才翻身上马,三人一鸟一起离开了小镇…… —— 湾水镇处于邬江沿岸,往西百里就是邬西河口,基本上与泽州接壤。 “去湾水镇走官道,也才百来里,夜惊堂中午出发,现在应该回来了……夜惊堂没在镇上?” “……?” 夜惊堂放慢马速,踏上青石铺就的街道,目光在街边打量,本来还在寻找着张文渊儿子的踪迹。 “咯咯咯~……” 但银子这东西,挣了得有命花,才算真的落在了口袋里。 范八爷知道君山台正面战力举世无双,但刀太重行动很难迅捷,遇到轻功过人的高手,基本上只能望洋兴叹。 沉闷脚步声从巷子里响起。 裴湘君出来跑了一截,本来沉浸在温柔乡里的心思,也渐渐平静下来,走在夜惊堂跟前,逗着自嗨的鸟鸟。 …… —— 另一边,群山之外。 急促马蹄声中,两个黑点由远及近,逐渐在视野中浮现出身影。 但距离上次相遇的赌坊巷子还有些距离时,夜惊堂耳根一动,忽然从寂静老街的深处,听到了一阵对话声: 走过一处茶肆后,茶铺窗口正在喝茶的两个江湖客,放下了茶杯,伸手从墙角、桌底下拿东西,不出意外是兵器…… 见对方没动手,夜惊堂也没先开口引起对方警觉,在走到赌坊巷道附近之后,才翻身下马。 …… 午休完的夜惊堂,洗了个凉水澡后,神清气爽的来到马厩,取来马匹等在了客栈下方。 范八爷和韩少平听见这话,眼神都出现了几分变化。 黄土道路上马蹄纷飞,三道人影在落日的霞光下飞驰过环山官道,逐渐抵达了邬江沿岸的湾水镇。 队伍的最前方,东方离人为了展现‘身先士卒’的太祖风范,并未让人抬着,带着兵马徒步翻山越岭,回到了沿河小镇。 下午时分,镇外江畔。 轩辕鸿志和一名黑衣刀客出现在窗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寒芒毕露的双眼,冷声道: “夜惊堂,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 有点熬不住了,今天先写到这里吧or2, 第214章 乱杀 第214章 乱杀 日沉西山,微凉夜风卷起老街上的几片枯叶。 客栈外的一串灯笼,散发出昏黄微光,照亮门前丈余方圆。 夜惊堂身着黑色官服,长发以黑色发带束起,腰后悬刀,望着不远处的酒楼二层。 轩辕鸿志面蒙黑巾站在窗口,因为双臂受伤,战力不是全盛,并未直接跃下,只是居高临下望着被围住的夜惊堂。 合围的其余四人,也是遮头掩面的打扮,除开姚文忠、范八爷、韩少平,还有刚刚赶来的一名泽州剑客。 虽然时间仓促,剩下两人没来得及赶到湾水镇,但姚文忠在内的两个顶尖高手,加上三个经验老道的江湖散人,只要不是遇上武魁,任何人都是随便杀。 眼见夜惊堂单刀赴会,已经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轩辕鸿志眼底闪过一抹冷笑,还开口嘲讽了一句: “夜惊堂,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还能望哪里逃!” 夜惊堂环视老街,表情不温不火,回应道: “没记错的话,昨天是你们俩废物先逃了,我都没打过瘾,什么叫我还能往哪里逃?” 姚文忠昨天能丢刀,完全是因为猪队友给对手送兵器,听见此言回应道: “你我单打独斗,伱必输无疑。有时候人多,并不一定就势众。” 夜惊堂虽然听出姚文忠在暗指轩辕鸿志拖后腿,但还是觉得姚文忠挺明白形势,开口道: 如果势均力敌,屠龙令速度跟得上,对方根本不敢冒着接下一刀的风险钻空子。 黑衣剑客想再出第二招,却发现天地开始飞速旋转,半途能看到一具持剑的无头尸身从半空坠落,而夜惊堂则头也不回,杀向了赌坊巷口的姚文忠。 姚文忠一刀劈空,大步后撤旋身一圈,等身形转回来,就发现夜惊堂一脚踹爆了范八爷,而后便是一个来回冲杀,瞬间灭掉了他招募而来的三名炮灰。 念及此处,范八爷脚步横移,站在了夜惊堂和马匹之间,而后才枪锋前指,缓步上前。 飒飒飒—— 姚文忠想开口询问,但对手显然不会给机会。 夜惊堂功力大涨,却没人练手,自己都不清楚现在爆发力有多强,为此这一招没有丝毫保留,打出的效果,已经不能用‘用力过猛’来形容,完全是提着重炮打苍蝇。 姚文忠显然以为夜惊堂在耍小聪明避免被合围的局面,并未领情,眼底还显出了三分讥讽。 “你……” 但夜惊堂往前跨出一大步,暴涨的可不光是出刀速度,收刀速度亦是如此。 夜惊堂随身只要一把单刀,面对五人合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打起来,定然第一时间想办法取长枪。 嚓~~ 两人此举,是想吸引夜惊堂注意力、逼迫身位,让夜惊堂不得不分心注意背后和上方,从而给姚文忠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夜惊堂本来是想截击黑衣剑客,余光发现韩少平冲来,闪身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顺势把左手刀送入右手。 此番配合可谓完美,只要对手武艺遵循常理,就不存在化解的可能,哪怕侥幸扛过这一波攻势,也必然会遭受重创。 结果刀锋出手,并没有什么着力感,只听到‘噗’的一声轻响。 合围五人甚至没太看清动作,范八爷全力刺出的枪锋,就在夜惊堂侧脸之前戛然而止! 但让在场无人意外的是,夜惊堂背对客栈大门,侧身对着姚文忠和范八爷,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不是肢体动作,连气息都没任何变化,看起来完全没进入战备状态。 姚文忠哪怕感觉到不对,重刀出手没有回旋余地,还是拼尽全力一刀劈在螭龙刀上,想要撼动夜惊堂的下盘。 如此骇人听闻的破坏力,让黑衣剑客心神惊悚,身在半空四面不着力,落地必死无疑,只能垂死挣扎的丢出了一把飞刀。 在场之人皆能推演出破招拆招的路径,自然也能做出相应反应。 此景不光围攻几人看的肝胆俱裂,连夜惊堂自己都被恶心的不轻,迅速把血里呼啦的右脚抽回来,闪身再度上前。 姚文忠重刀劈在螭龙刀上,尚未来得及砸实,夜惊堂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刀抽了回去,继而再度一刀刺来。 范八爷逐渐移动到三丈开外,对顶尖高手来说几乎是贴脸的距离,眼见夜惊堂还没摆开架势,眼神微寒,双手猛抖。 叮—— 死寂老街凭空传出一声爆响。 姚文忠一刀落空就暗道不妙,当即放弃延续刀势,直接拉刀强停,横在身前格挡。 范八爷根本没看清夜惊堂如何出手,手中枪骤停,才惊觉不对,而后愕然发现,近在咫尺的黑衣官差,不知在何时抬起了右手,轻描淡写握住了枪杆,整杆枪就像是瞬间钉入铁石,任凭他如何发力,都再难让枪头晃动半分。 此刀快到匪夷所思,饶是师承刀魁的姚文忠,眼底也闪过了一抹茫然。 可就在范八爷眼底出现‘不过如此’的轻蔑瞬间,老街上猝然闪过一抹白色飞霜。 夜惊堂面对这必然要招架的一枪,能做出的反应,无非拔刀格挡枪锋,或者闪身腾挪。 范八爷只瞧见对面双刃相接,还没看清两人交手细节,手中长枪便传来凡人难以抗拒的拉扯力,整个人被拉的往前一个趔趄,继而面前就传出一声爆响。 轰隆—— 而夜惊堂的身形,也在韩少平拐出了一个锐角,看起来就好似被韩少平双刀劈了出去,往斜上方激射,眨眼就到了黑衣剑客背后。 但夜惊堂双手持刀全力前刺,力道远比姚文忠想象的大。 而本来提防两个跟班的韩少平,被溅了一身血,回头就发现背后血雾纷飞,同时余光瞧见黑衣剑客即将和夜惊堂撞在一起。 夜惊堂身形在街面横移,带着刺目白芒,瞬间越过范八爷、黑衣剑客,从姚文忠附近,直接闪到了韩少平身前。 但缺点是‘惯性’这东西是把双刃剑,对手接不住,刀客本身也不可能和轻刀一样游刃有余,一刀扫过必须抡一圈把刀转回来。 屠龙令用百斤重刀,长处是依靠无与伦比的惯性,让招式的力道强到常人不可能接住的地步。 韩少平战斗经验极为老道,眼见队友陷入绝境,尚未反应过来情况,就做出了一位顶尖高手该有的反应,身形瞬间爆发,提双刀劈向夜惊堂,试图给黑衣剑客解围。 韩少平瞧见此非人之景,骇的是肝胆俱裂,当即双刀交错,劈向撞过来的黑影。 因为速度和力量过于夸张,造成了‘过穿’现象,范八爷身体硬是纹丝未动。 嘭—— 飒—— 刀枪眨眼临身,夜惊堂依旧毫无反应,迟钝的就好像是个功夫底子的寻常路人。 轰隆—— 夜惊堂身若狂雷,转瞬间再度杀回姚文忠身前,双手握刀前刺,点向姚文忠咽喉。 飒—— 飒—— 但韩少平马上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夜惊堂猛拉长枪同时旋身侧踹,势大力沉的右腿,正中范八爷胸腹。 街道之上,传出凄厉破风声响。 “要不给你个机会,让你堂堂和我打一场,输个明白?” 但姚文忠和夜惊堂本来就差距不远,此时夜惊堂已经今非昔比,底蕴明显厚过姚文忠,用的还是‘唯快不破’的八步狂刀,在绝对的硬实力面前,任何招式都是扯淡。 踏踏…… 但轩辕鸿志手刚抬起,瞳孔便猛地一缩,眼底的阴冷,瞬间化为错愕! 而姚文忠起身全力一刀劈下,眼看要落在夜惊堂左脸上,夜惊堂腰间的螭龙环首刀,却以骇人速度出鞘,拦在了重刀之前。 范八爷枪锋被锁住,就察觉到了不对,但并未直接弃枪脱战,而是握死长枪避免夜惊堂夺兵器,毕竟他作用是给姚文忠打先手,若是弃掉长枪后撤,就变成了战场递刀的猪队友。 火红枪缨当空飞旋,丈余长的白蜡杆剧烈震颤,雪亮枪锋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已经从三丈外来到了夜惊堂身侧。 清脆刀鸣就如同九霄龙吟,三尺刀锋快成了一道光,等他察觉夜惊堂左手有动作时,螭龙刀已经横在了身侧,甚至还等了他一瞬。 老街上横飞骤起,一刀一枪几乎同时压向处于中间的夜惊堂,二楼的黑衣剑客,也同时飞身跃出,锁死夜惊堂当空跃起规避的唯一退路。 嚓—— 全力一脚出去,夜惊堂右腿的裤腿和鞋子先行在骇人气劲下炸开,直接赤脚踹在了范八爷胸口。 夜惊堂发现体内气劲过强,怕用力过猛打的满地碎肉,恶心到镇上百姓,收敛了气劲,手中单刀如花间游蝶,以绝对的速度,精准无误从双刀空隙一穿而过,点在韩少平胸口,继而双腿再度发力。 黑衣剑客心如死灰,但武人本能尚在,下落之时右手剑猛拍在左小臂,三尺青锋当空弯折,围绕身体画出一个半圆,剑尖准确无误点向夜惊堂心门。 姚文忠昨天已经见识到轩辕鸿志如何被破招,心中毛骨悚然,重刀尚未完全滑开,就已经大步后撤,以免夜惊堂顺势削向脖子。 范八爷横持长枪,注意着夜惊堂的背影,余光则瞄了下距离挺远的马匹——马侧挂着黑布包裹的君山刀和长枪,重兵器都没带在身上。 “这俩跟班看起来不是庸手,速战速决。” 老街正上方,飞身跃出窗口的黑衣剑客,本意是锁死夜惊堂退路,但飞出去就惊悚发现,范八爷竟然一个照面都没撑住,直接被一脚踹爆了胸口。 身形从背后一闪而过,剑锋并未刺到任何东西。 夜惊堂面对五人合击,并没有强行追击姚文忠,左手刀格开屠龙令起手的同时,便猛拉右手握住长枪。 姚文忠昨天才和夜惊堂交过手,瞧见这匪夷所思的场景,哪怕大难临头,眼底还是先闪过了茫然,第一反应就是这黑衣捕快,是不是某个武魁乔装的。 刺耳摩擦声响起,半空中火星四溅。 二楼窗口,蒙面剑客也缓缓拔出了三尺青锋,蓄势待发。 这一记大巧不工的中平直刺,只是试探的佯攻,虽无技巧也无破绽,目标直指夜惊堂侧脸。 韩少平和范八爷背对,见远处的两个女子,从马侧取出了兵刃蠢蠢欲动,开口道: 老旧街砖在重踏下粉碎,出现两个半圆凹坑。 姚文忠比三个炮灰要强上很多,手中刀势累加到极致,哪怕夜惊堂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依旧准确无误的拦住了刺来的螭龙刀。 镇子上终究有些百姓,拖得太久被江湖人确认身份,哪怕有范八爷等人顶包,也不好解释,姚文忠见此给后方的范八爷使了个眼色。 !! 黑衣剑客从窗口冲出,到此时都还没落地,肉眼只能看到一道黑影在地面乱窜,等视线追上,已经到了跟前。 但夜惊堂游刃有余的刀锋,倒持手中斜指身后,带出了极大的角度。 范八爷尚未做出反应,胸腔便瞬间凹陷,后背隆起,继而衣袍炸开,被震碎的脊柱和血肉内脏,当场在后方炸出了一片血雾,血水直接飞溅到了十丈开外的韩少平背上。 啪—— 毕竟姚文忠并未见过狂牙子,而除开狂牙子,大魏开国以来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出刀快到这种程度。 黑衣剑客是泽州人,剑法出自水云剑潭,这一手角度刁钻的回锋剑,熟练度较之周怀礼也差不了多少,唯一缺点就是功力太浅。 在范八爷枪锋临身的瞬间,姚文忠便以奔雷之势抬手握住刀柄,躬背弹刀发出一声爆喝,背后君山刀包裹的黑布瞬间四分五裂,力劈华山的一刀往前劈出。 百斤重刀落在上面,虽然靠着巨大惯性,让夜惊堂身体侧倾,但未能伤到分毫,几乎瞬间就侧滑向夜惊堂身后。 范八爷的思路没错,但过于老道的江湖经验,此时却成了催命符。 “哼。” 呛啷—— 位于黑衣剑客身后的轩辕鸿志,已经暗暗发力,想等着夜惊堂凭着重创舍命突围时补刀彻底灭掉这心腹大患。 如果换做寻常对手,这一刀足以磕飞对手兵刃,如果对手握住不放,也能击偏对手下盘。 铛—— 螭龙刀触及君山刀的刀身,浩瀚气劲瞬间爆发。 姚文忠临时找来的君山刀,本身就没有他自己的宝刀那般结实,虽然挡住了刺来的螭龙刀,但夜惊堂的刀锋却没有丝毫停顿,眨眼间洞穿了手掌厚的刀身。 刺目火光和金属碎屑,连同雪亮长刀一同贯入姚文忠的宽厚胸膛,背后的黑色披风当即出现一截带血刀刃…… 第215章 有始有终 第215章 有始有终 “跑!” 刀光剑影席卷的小镇上,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 姚文忠不清楚夜惊堂为何忽然变的这般恐怖,但明白他今天就很难再活着离开小镇,爆喝声中猛拧重刀,以身体和君山刀卡住一穿而过的长刀,同时左手拔出短刀,削向夜惊堂手腕。 飒—— 夜惊堂长刀从君山刀中穿过,想再抽回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眼见一刀削来,直接松开刀柄,躬身如虎双手一收一放。 嘭嘭—— 两记重拳,落在阔背重刀之上。 闷响声中,君山刀撞在了姚文忠胸口。 姚文忠庞大体型当即往后飞退,却没失去平衡,拳劲消减的刹那,就猛推重刀,把插在胸口的长刀拔了出来,继而双手握刀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呀——” 夜惊堂游刃有余飞身后撤,待刀锋自身前扫过之时,双脚重踏地面,整个人直接弹起,双膝砸在姚文忠锁骨位置,顿时在胸口撞出两个凹坑。 不过这事,显然不能往外说,她打量着轩辕鸿志手里的‘灵机剑’,轻哼道: “千鹤山庄的少主,原来是你君山台杀的。为了宝剑杀登门求教的晚辈,不觉得丧尽天良?” 裴湘君不仅白天当跟班,晚上还暖床呢。 下一刻,巷道里便闪过一道寒光! 呛啷—— 姚文忠眼底闪过‘果然如此’之色,还有几分懊悔,想要说话,喉头却血水呛住,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家父往年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为人忠烈刚正,勒令我这逆子别以武犯禁,我不听劝,带着姚文忠过来铸下大错,如今杀人未遂,我犯了王法自当偿命,夜大人还想如何?帮着当今圣上屠戮功勋之臣?” 夜惊堂从街口显出身形,虽然一条裤腿炸裂,扮相不太雅观,但气质并未受到影响,蹙眉打量着轩辕鸿志的背影: “千鹤山庄前朝出过剑圣,重情尊义、乐善好施,在江湖名望不小。剑在伱手上,你说是周家杀的,周家恐怕不会认。” 轰隆—— 踏、踏…… 夜惊堂不过刹那间,已经横穿巷道,来到了裴湘君近前,螭龙环首刀收刀归鞘: 骆凝站在围墙上,手持泣水剑斜指地面,桃花美眸颇为淡漠,盯着巷子里的轩辕鸿志。 而韩少平下场算得上最好,被一剑洞穿心脉,伤口不大,只是胸口有点血迹,此时丢掉了双刀,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往街口走,嘴里还含糊念叨着: 夜惊堂着实没料到姚文忠能皮糙肉厚到这个地步,整个人被轮了半圈砸向地面,即将触地之时,以五指扣入地面青砖为支撑,左脚蹬在姚文忠腰腹,身形猛然绷直。 “你……” 哗啦啦—— 夜惊堂缓步上前,手按在了刀柄上: “咳咳……狗日的,买凶杀武魁,真他娘想得出来……活该死全家……” “咳——” 但裴湘君和骆凝不是看戏的,见夜惊堂能对付,就截住了轩辕鸿志的退路。 嗙! 夜惊堂几乎跟着姚文忠的身形冲出,停步之时横裆跨步,自后往前便是一记炮拳。 “咳咳……” 裴湘君见此开口道:“怎么?知道大难临头,想回去通风报信,让轩辕老儿赶快远走高飞?” 把这事儿上报朝廷,轩辕朝没出面,轩辕鸿志死咬着自作主张、私人恩怨,朝廷要是直接判个抄家灭族把狗腿子砍了,江湖人恐怕会更加不服朝廷管束,本就风声鹤唳怕女帝卸磨杀驴的功勋士族,估计也得胡思乱想。 巷道之中,裴湘君身着黑色武服,双手持霸王枪,堵在巷子出口。 轩辕鸿志全盛时期,并不怕两人联手,但昨天和夜惊堂搏杀,伤了左右臂,又不清楚这俩捧枪侍女的底细,提着君山刀强冲,结果直接撞上了霸王枪的‘风池逆血’。 此拳毫无保留,气劲之强,在重拳出手的刹那,老街青砖便出现蛛网裂纹,远处的灯笼当即熄灭,好似整条街的夜风都被带动。 “红财神……堂堂红花楼掌门,跟在少主屁股后面当跟班,不觉得有失身份?” 不过当着轩辕鸿志的面,夜惊堂话可不会说的这么讲道理,他手腕轻翻,取出一块金牌: “王法是天子定的。君山台私自资助邬王暗中谋逆,白司命、张景林皆作证;事情败露后,轩辕朝派出少东家和嫡子过来,试图灭口,如今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觉得朝廷抄不了你君山台?” 刚猛至极的膝撞落在胸口,姚文忠再次被撞退,身体却如同坚毅不倒的蛮牛,迅速弃掉没法发挥的重刀,双手抓住撞入怀中的右脚,以屠龙令的法门,全力往身后猛砸: 在硬实力存在明显差距的情况下,姚文忠基本功依旧当得起‘稳若磐石’四字。 轰—— 街道上,黑衣剑客身首异处躺在地上,滚到排水渠里的脑袋,依旧没合眼。 嚓~~ 夜惊堂打量一眼后,没有再搭理,不紧不慢收刀入鞘,转身走向了一片狼藉的街道。 而一旦朝廷出面表了态,君山台认错收敛行径,他就和周赤阳一样,再去找轩辕朝的麻烦,就属于不服朝廷判决,站不住理了 夜惊堂清楚君山台的情况,虽然在江湖上,君山台的名声一般,但在朝廷眼里,则算是江湖人中的模范。 双拳相接,肆虐拳风刹那间撕裂了两侧围墙。 轩辕鸿志眼神暴怒,咬了咬牙,提剑猛然往前踏出一步。 姚文忠饶是体型骇人,也难以抗住自下往上的巨力,整个人被夜惊堂蹬住腰腹挑起,来了个倒立过肩摔,砸在了街面之上。 “咳咳——” 此时君山刀被挑飞落在了房舍间,轩辕鸿志提着‘灵机剑’,盯着巷口的裴湘君,冷声道: 夜惊堂在山里遭遇了轩辕鸿志,却没把这事儿告诉笨笨,就是因为笨笨知道了,肯定帮他出气敲打君山台,但没理由砍了轩辕朝,最多杀个轩辕鸿志。 当年大魏开国,轩辕朝十几岁从军,从小兵做起,战功赫赫,硬靠着军功封了开国侯;重归江湖后,也是朝廷的头号狗腿子,一门心思的想着巴结朝廷,这是朝廷最喜欢的江湖势力。 而且夜惊堂也不可能灭轩辕家满门,轩辕淑夜、轩辕天罡也是轩辕家的人,冤有头债有主,这仇只能算在轩辕朝和轩辕鸿志头上。 夜惊堂对自己的刀法很有把握,知道这江湖杂鱼走不出多远,并未搭理,转身来到了酒楼侧面的巷道。 “给我死!” “你奈我何?” 姚文忠咳出一口血水,身形迅速翻滚而起,尚未站稳,前方便传来拳风爆响。 姚文忠右拳骨头当即粉碎,粗壮右臂上袖袍,自手腕处寸寸粉碎,传出“咔——”的一声脆响,白骨从后肩穿出,庞大身形瞬间化为了出膛的炮弹,往后激射而出,撞碎十余栋房舍,在建筑群间留下一条近丈宽的巨大凹槽。 轩辕鸿志自知不可能逃出去,沉声道: “江湖事、江湖了。生在江湖,靠官府权势压人,算什么本事?” 姚文忠摔在瓦砾堆里,想要用左臂撑起身体,途中却又倒了下去,浑身是血,眼神凶戾,死死盯着远处的夜惊堂: 所以从一开始,夜惊堂就没想着靠朝廷的力量了结私人恩怨,而是要亲手血债血偿。 “八步狂刀起手式,你应该很熟悉,当年你第一次遇见这把刀的时候,就败在这一招之上,也算有始有终。” 夜惊堂顺势弹起,一记猛踢落在姚文忠肋下,把姚文忠踢得侧滑向街边,撞烂了赌坊巷道的围墙。 姚文忠虽然天赋比不上轩辕天罡,但努力堪称冠绝同辈,否则也不会被轩辕朝当成未来掌门培养。 轩辕鸿志转过身来:“就算这脏水泼在我身上,又能如何?当年我和郑峰结怨,怀恨在心,先推波助澜废其体魄,怕被你寻仇,又准备斩草除根。 夜惊堂一拳出手后,并未再追击,只是平淡望着凹槽的尽头。 轩辕鸿志看到‘如朕亲临’四字,脸色猛地一变,余光左右扫视了下。 范八爷被一脚踢穿胸口,因为战斗结束的很快,尚未完全死透,躺在地面上,逐渐涣散的老眼,倒映着夜惊堂走过的身影。 夜惊堂知道他想问什么,对此回应道: “半斤雪湖花炼的天琅珠,有这效果不稀奇。” 轩辕鸿志方才察觉不对,不等姚文忠提醒,就果断卖掉了队友,想要夺路而逃。 嘭—— 老旧街砖瞬间炸裂,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凹坑。 轩辕鸿志虽然知道自己多行不义,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这条巷子,但并不想给周家背锅,还是解释了句: “人是周怀礼杀的,和我君山台无关。” 轩辕鸿志临时找的君山刀,和姚文忠的差不多了多少,被霸王枪捅了个对穿,右肩上又多了一个窟窿。 “你……你……” 姚文忠牙缝渗血,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全力抬手一拳,试图和夜惊堂对冲。 叮当~ 灵机剑掉在地面上,发出清脆低吟。 轩辕鸿志左手捂着脖子,血水从指缝间渗出,慢慢回头,死死盯着夜惊堂的背影,眼底情绪五味杂陈,将死之前,还是闪过了一抹为时已晚的懊悔。 片刻后,轩辕鸿志身形摇晃了两下,跪倒在地上,而后趴下,慢慢没了动静…… —— 多谢【蕉忍疾风传van】大佬的盟主打赏! 明天更新估计还是会晚,作息又乱了or2。 第216章 日常 第216章 日常 短暂风波结束,整个镇子死寂良久,才重新出现声响。 巷道口,本来在赌坊当差的打手,被夜惊堂临时抓壮丁,叫过来打扫被殃及的街道房舍。 街道损坏并不算严重,只是打碎了不少街砖,但范八爷的尸体不太好处理,胸口被踹爆,血肉飞溅了一墙,两个提着桶冲洗的泼皮,脸都是绿的,若不是怕被黑衙阎王顺手灭了,恐怕当场就得撂挑子。 而其他人则要好得多,轩辕鸿志与另外两人的尸体,被抬到了街边,以白布遮盖,几个人在旁边缝脑袋、清理血迹。 姚文忠底子确实厚实,整个人几乎被打烂,依旧没断气,重伤昏厥了过去。 夜惊堂一个活口都不留,不好和朝廷上报情况,为此给姚文忠留了口气,等着黑衙捕快过来,交由官府处置。 除此之外,因为打烂了十几间房舍,夜惊堂还找到了镇上的小吏,让其挨家核算损失,赔偿了一笔银子。 等忙完这些后,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一轮明月挂上了枝头。 夜惊堂提着灵机剑,回到赌坊巷道附近,在街边等着的黄衣少年,就快步走过来: “大人,你没受伤吧?” …… 骆凝知道裴湘君在暗暗损她战斗力低,不悦道: 屏风后,夜惊堂泡在浴桶里洗澡,听见这想方设法奖励他的话,不免有点好笑,并未打岔,直到两个姑娘停下话语,才开口询问道: “你看什么?快去洗澡,水给你准备好了。打个范老八用那么大劲,真是……” “你!” 裴湘君也是这看法,不过听到学剑,还是插嘴道: “剑这东西,除了好看轻便,实战作用完全比不上刀,花十二分的力气,才能学出刀八分的战力。江湖上那些剑客,对外自称‘剑痴、剑仙、剑魔’,真遇上事儿,手里的兵器一个比一个长……” “你虎是吧?你这么关心他,那你先来……”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披上外袍来到跟前,因为三娘伤了后背气脉,并未照办单刀直入,只是用手逗弄了两下。 “不疼,小伤罢了……” “嗯~” 骆凝见夜惊堂又拉偏架,把夜惊堂乱摸的手抽回来: “她早上打我,你怎么不拉她?” “疼不疼?” 裴湘君被骆凝的后背挡住视野,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难以言喻的触感弄的香肩微抖,脸儿也红了,但并未挣扎,只是抱着枕头轻咬下唇。 “那行,等你伤养好,让夜惊堂好好修理你一天一夜试试。你到时候要是还能说出这话,我算你厉害。” 裴湘君被夜惊堂宠着,眼底闪过一抹小得意,见夜惊堂摸不着了,还微微扭动腰臀,朝向夜惊堂,算是奖励…… 夜惊堂推开房门,看向正在吵嘴的两人。 骆凝瞧见裴湘君逞强,眼底显出不悦,抬手在雪腻无痕的月亮上轻拍,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不疼你怎么不自己上药?” …… “战事之要,不战则已,战必全力……” “说好了拖住等夜惊堂过来,你冲个什么?” 夜惊堂听着闲谈,本能低头看了眼,本想口花花接一句,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有些话出口,凝儿肯定提着剑就过来了。 发现真是如此,骆凝就迅速把目光转开,又在裴湘君腰后拍了下: “夜惊堂身体还没调理好,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晚上怎么帮忙调理?” “你还不疼?刚才是谁叫唤‘轻点轻点’?” 裴湘君抬起脚儿,在空中轻轻晃荡,悄悄望着屏风后宽衣解带的夜惊堂,也不知道在欣赏些什么东西。 在清洗完之后,夜惊堂起身跃出浴桶,用毛巾擦了擦身子,拿起换洗的衣袍。 “无妨。已经派人通知了官府,估计明早就会有人过来,你先在附近住一晚上,不要乱跑……” 灵机剑位列十大名剑,自前朝起就是凃州千鹤山庄的传家宝,历任剑主不是剑圣就是大宗师,不说无坚不摧的质地,光是这来历,就算是万金难求的传说级收藏品。 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裴湘君稍微放的开了些,并没有穿薄裤,待夜惊堂进来,才稍微动了动,想拉起薄被遮挡,不过想想又脸儿一红,只是停下了话语。 “这灵机剑怎么办?” 裴湘君褪去的衣裙,抱着枕头趴在床铺上,露出了雪腻后背和肩头,从侧面能看到胸口下,压着个很大的白团团。 夜惊堂借着昏黄烛光,瞧见明月之间的一线肥软,眼睛明显张大了几分,想保持不急色的相公风范,但眼睛不听使唤,硬没能移开。 夜惊堂把门关上,眼底还是以心疼居多,来到近前仔细打量: 夜惊堂见凝儿眼神微冷,见好就收,笑道: 骆凝余光其实也在偷偷看,不过目的并非饱眼福,而是想看看小贼是不是又剑拔弩张了。 “我是枪客,拖延不上去压着打,难不成和伱一样在墙头蹦跶?” 骆凝坐在中间,瞧见夜惊堂直勾勾望着三娘腰后,眼底闪过羞恼,把发骚的三娘按回去,而后把夜惊堂脸颊转开: “好了,休息吧,明早还得赶回去,等黑衙的人一来估计就得出发。” ! “你冲就算了,见面就风池逆血是什么意思?刚才是打的爽,现在知道疼了?” 裴湘君这话,其实有点不准确,江湖上不光用剑的是如此,其他流派也一样,哪怕是夜惊堂,遇上没把握的情况,能用长兵也肯定不会用刀去找刺激。 夜惊堂心底想把此剑送给笨笨,但千鹤山庄在江湖风评极好,用满门剑侠来评价也不为过,找到了人家已故少主的佩剑,据为己有,感觉有失侠义。 …… 裴湘君见状,很善解人意的道: “还穿个什么?待会反正要脱,直接让狐媚子给你调理吧。” 夜惊堂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来到房间外,能听见里面传来轻声对话: “呵……” 客栈屋脊上,鸟鸟正在尽职尽责的放着哨,下方的窗户上,倒映出女子的剪影。 因为用了风池逆血,裴湘君后颈至后腰的脊线,出现了一道红痕,而红痕尽头,就是肉感十足的丰腴月亮。 骆凝觉得裴湘君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草,不知道什么叫水深火热,冷声道: 骆凝看了眼宝剑,略微斟酌:“我以前去过千鹤山庄,被庄子盛情款待,还指点过剑法,嗯……这把剑是千鹤山庄传承之物,要不还回去吧,让他们教你龙气剑,应该能得真传。” 夜惊堂叮嘱两句后,来到了不远处的客栈里。 素洁房间里亮着烛灯,骆凝取下了面巾斗笠,侧坐在床榻跟前,面前放着热水盆,手里则拿着毛巾,轻柔擦拭上药。 夜惊堂在跟前坐下,握住凝儿动家法的手,在三娘痛处揉了揉: “说说就行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白天打架我冲前头,晚上打架还得我冲前头,那要你作甚?那种事又不是拿刀捅你,你只要肯豁出去,我就不信真能把你弄死。” 夜惊堂全力一脚出去,把裤腿靴子震碎,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换,低头看了眼,发现确实不雅观,就偏头在凝儿冷冰冰的脸颊上啵了口,而后起身来到了屏风后清洗。 “因为你不听话,是吧惊堂?” 裴湘君心里其实有点怂,但大不了到时候让惊堂放水,口头上横一下她怕个什么?轻哼道: “试试就试试……” “你缠腰上也没见你用呀……” “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还用你教?枪是厉害,但我能把剑缠腰上,夜惊堂能把枪缠腰上?” 说话间,骆凝直接往床头挪了些,用手儿揉开大月亮,露出肥嘟嘟的那什么: “小贼,你过来!” 骆凝见夜惊堂知道分寸,又抬手在月亮上拍了下,而后把夜惊堂拉走了,开始日复一日的调理…… ———— 昨天熬太晚,起的也晚,写到这已经快十二点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早点睡觉调整一下or2。 多谢【无夜最香了】【不蚀金锁_】大佬的盟主打赏! 第217章 红杏出墙? 第217章 红杏出墙? 月朗星稀,两道人影在邬江之上凌波而行。 东方离人身着蟒服,身形轻盈如燕,在平静江面上起起落落,目光一直放在江岸官道上,寻找着夜惊堂的踪迹。 璇玑真人白裙如雪行在身前,仪态较之在军营中的端庄稳重,有了很大变化,手里拿着酒葫芦,绝色面容醉颜微酡,踏水凌波的姿势,也是‘倒骑驴’。 虽然看起来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栽进水里,但偏偏又和不倒翁一样,无论怎么乱晃,身法都轻盈灵巧没出任何岔子,甚至速度还比东方离人快几分,沿途教导着: “离人,赶路和追杀逃遁是两回事,平时用轻功,讲究一个轻灵飘逸,不用步步为营绷这么紧……” 东方离人自然明白这道理,但她跟上酒蒙子师尊的速度,已经尽了全力,想再飘逸轻灵注意仪态,实力不允许。 不过本王不行的话,东方离人可不好意思说出来,稍微注意了下姿态,变得更从容了些。 两人从沿河小镇出发,并未骑马,为此要用轻功赶过来;路上怕和折返的夜惊堂擦肩而过,一直走在官道旁。 徒步奔行百里,以两人身手来看压力不大,但没有急事,沿途欣赏即将入秋的山水美景,速度并不算快。 骆凝脸都白了,惊慌失措之下,只想把门关上,叫夜惊堂回来解围。 “下不为例。来乖,喝口水。” “那那那,真是……怎么和没满月的小屁孩似得……” 璇玑真人抿了口酒后,又蹙眉询问道: 骆凝说的也算实话,毕竟最开始小贼确实是这样的。 璇玑真人听了片刻,慢慢明白了来龙去脉: “有人来了!你还不快出去?!” 骆凝抬起脸颊,眼底有点恼火,毕竟璇玑真人这话,完全把她说成了为达目的,不惜靠色相攀附男子的女人! 夜惊堂眉眼弯弯满是笑意,张嘴接住奖励,手放在月亮上,刚捏两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 “叽叽?!” 璇玑真人坐直身形,从腰间取下酒葫芦,眼神灼灼: 声音越来越小。 夜惊堂笑了下,抬手搂住骆凝的肩头: ? 不过这事要是传出去,薛白锦和平天教恐怕会当场变成江湖笑谈,她下半辈子也没脸出门见人了,为此认真回应道: 说罢带着东方离人落在街面,一起往镇子中心行走。 璇玑真人则在旁边用手臂托着鸟鸟,用手揉着脑袋瓜: “咯咯?” 不过这些论证,显然没法明说,璇玑真人只是道: “我看人很准,夜惊堂绝非你说的那般……” “薛白锦有龙阳之好?” 骆凝抿了抿嘴:“我不会怂恿夜惊堂造反,你放心即可。” 璇玑真人眼底的意外隐去后,就化为了凝重,不紧不慢走进屋里,本想坐在床铺上,却闻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 夜惊堂整理了下衣袍,快步走到跟前: 夜惊堂风轻云淡抬手示意身体: “几个人联手过来送人头罢了,没事。我会八步狂刀,君山台肯定忌惮,做出这事儿不稀奇。” “死得好!我以前跑船,在清江那边还被范老八劫过道。以前还以为这些人多厉害,没想到一个黑衙的官爷过来,眨个眼的功夫就杀干净了……” 裴湘君把自己气脉弄伤了,不好参团,只能有点小委屈的趴在枕头上,闭目养伤。 “夜惊堂最初见色起意,毁了你清白;你看他天赋为人都不错,就没怪他,然后一来二去就生了情愫。现在你想斩断孽缘,回到薛白锦跟前,他舍不得你走,你就自欺欺人,躲一天是一天?” 对于这番态度,夜惊堂并不意外,方才凝儿拉着他过来调理,事前约法三章,总结下来约莫是——你不许动,我自己动。 “我……我的事说来话长。我没有造反的意思,当年去南霄山,是因为家仇在身,玉虚山又没法教我武艺,让我找千佛寺寻仇,所以……” “听说死的全是泽州的大人物,范老八就在里面,死老惨了……” 东方离人瞧见轩辕鸿志的身体,脸色颇为不好看,待夜惊堂来到跟前,才蹙眉询问: 他补药吃多了,还没完全消化掉,半途没克制住,就反客为主了。凝儿哭哭啼啼抓着床单讨饶,他还堵嘴,而后就不搭理他了。 ?! 璇玑真人猜出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震惊,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坐在了椅子上,微微眯眼看着仿徨无措的前闺蜜: 骆凝双眸微凶:“你别多管闲事!” ?? 骆凝听见这话都愣了,这明摆的在说——夜惊堂年纪小品性又端正,肯定是你这坏姐姐勾引了人家,还想把责任往夜惊堂身上推。 “殿下,陆仙子。你们怎么来了?” 骆凝坐直几分:“水水,我和你待了一年多,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像是那种女人?” 怎么办怎么办…… “你这样……薛白锦怎么办?他要是知道,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和夜惊堂跑了,你俩怕都得被千刀万剐……” 东方离人落在房顶上,听见这些闲谈,眉头微微一皱。 发现夜惊堂目光下移、欲言又止,骆凝不用言语就明白了意思,跨坐在腿上,用手捧着小西瓜,凑过去嫌弃道: 她长得可不比凝儿差,还有‘天下第一女高手’的身份加持,这点就足以证明夜惊堂不是品行不端的男子。 但可惜的是,门尚未完全合上,就被人用脚抵住了。 “那可不。江湖上那些人,个个都吹得和皇帝老儿见了也要礼让三分似得,实际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朝廷真怕这些个江湖草莽,哪坐得稳天下?平时没空搭理罢了……” 骆凝心如死灰,都不敢看璇玑真人,现在只想躲在男人后面,把事情交给小贼处理。 东方离人眼神微冷:“这个轩辕朝,当真放肆,本王的人也敢动……” 骆凝听到动静,迅速后仰移开,结果…… “阵仗挺大,看起来像是伏杀……” 但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她也说不了什么,只能期望天天在她身上逞口舌之快的小贼,能机灵点,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过去。 “……” 咚咚~ 骆凝的粘云十四手,就是璇玑真人教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身子一软,靠在了椅子上: 但走到门前之时,骆凝却听到外面传来: 噗噗~ 鸟鸟扇翅膀的声音…… 璇玑真人若有所思点头: “你陪了薛白锦十来年,发现他口是心非,把你骗了,你就另谋高就,重新找上了夜惊堂?” “我错了,这不补药吃多了吗,下次肯定听话。来喝口水……” 两扇房门打开,屋里昏黄的光亮,洒在了过道的木质地板上。 璇玑真人皱了皱眉:“朝廷的人,抢了薛白锦结发之妻,还想让他俯首称臣,你以为俗世江湖的‘天下第一’是泥菩萨?薛白锦知道这事,冲到云安大闹京城都是轻的,若是一气之下,拉起十余万兵马祸乱天南,你可知会死多少人?” 璇玑真人知道以前的骆凝很纯,但人是会变得,都过去十多年了,骆凝还和平天教混在一起,谁知道现在有没有心性大变? 而夜惊堂则不然,前几天她还抱着人家蹭,夜惊堂不动如山一点好色的迹象都没有。 “薛白锦手上,是不是有一张鸣龙图?” ? ? “我不是朝三暮四的女子……” 咔哒~ 骆凝瞪大眸子,余光左右打量,看样子是想跑,但也知道跑不掉,只能强撑气势,做出风轻云淡的模样: “水水?你怎么来了?我……我碰巧路过这里……” “他知道这些,因为心疼我,才一直隐瞒我的身份,想劝我弃暗投明……” “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璇玑真人瞄了眼床铺,意思不言自明。 骆凝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下次一定’了,岂会信这床铺上哄姑娘的话,偏头躲开水杯,桃花美眸认真而严肃: “小贼,你别忘了,我起初是为了帮你,才给你调理。你当初哄我的时候,说‘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后来你哪次听了?” 对于这么体贴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拒绝,老实躺着让凝儿调理。 二楼另一间房里,烛灯放在妆台上。 “你既然弃暗投明了,以后就休想回再南霄山重续前缘,若是打着诱拐夜惊堂造反的主意,你知道后果,我作为‘帝师’,没法对你念旧情。” 夜惊堂没料到笨笨大晚上会赶过来,迅速翻身而起,把袍子穿好,快步下了二楼。 —— 在客栈里放死人犯忌讳,为此四具尸体,都摆在斜对面的巷子里,几个打手在旁边看管。 骆凝感觉会被白锦打个半死,但这种时候,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但小贼这没良心的,跑去陪女王爷了…… 骆凝攥了攥袖子里的双手,慢吞吞来到茶杯对面坐下,故作镇定: 但在外人眼里,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大笨鸟还以为在玩闹,很是呆萌站在胳膊上摇头晃脑…… 骆凝略显疑惑,还以为鸟鸟见她闲下来了,回来讨食,就抬手把门打开。 东方离人这话可谓霸气侧漏,但夜惊堂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恩怨,让笨笨背骂名,对此只是摇头笑了下…… —— 另一边,客栈房间里。 范八爷是泽州江道上的水霸,在黑衙通缉名单之内,但因为居无定所为人机警,根本抓不到。 璇玑真人看着‘红杏出墙’的老友,沉默片刻,轻轻摇头: 夜惊堂没受伤,轩辕鸿志又直接被打死了,此事再往重的处理,也没法把身为开国侯的轩辕朝斩首示众,东方离人略微斟酌,还是点头: 璇玑真人知道夜惊堂就待在那边,开口道: “好好,别生气……” 吱呀—— …… —— 杀人如麻的黑衙阎王在客栈落脚,虽然没有清场,本来在客栈留宿的几个住客,还是默默退了房,客房之中就住了三人。 在夜惊堂穿上衣服出去后,骆凝便拿来裙子,里里外外穿整齐,软剑收入腰间,发髻也整理的干净利落,而后起身出门,准备去隔壁探望一下独守空闺的三娘。 !! 骆凝冷艳无双的脸蛋儿猛的一僵,双眸肉眼可见的瞪大,下意识双手合拢,想把房门拍上。 骆凝调理被打断,显然不能光溜溜趴在床铺上翘着大月亮,等小贼回来继续。 夜惊堂劝道:“君山台咬死是轩辕鸿志自作主张,事情闹大也最多削去君山侯的爵位。轩辕鸿志暗杀官差依律伏诛,此案就此了结。至于往日私人恩怨,我自己去找轩辕朝解决即可,殿下要是帮我惩治了君山台,我身为黑衙中人,以后再找君山台麻烦就是不好找由头了。” 首先隐入眼帘的,是一袭修身白裙,裙摆上绣着粉红花瓣,双腿很是修长,往上是曼妙臀线和纤细腰肢,腰间挂着红色酒葫芦和一把护手为阴阳鱼的佩剑;衣襟在胸前隆起,画出不大不小的完美弧线。 “狐媚子,平天教主真有龙阳之好?” 见凝儿抱着薄被泫然欲泣,夜惊堂满眼惭愧,把水杯凑到嘴边: 璇玑真人眯眼打量镇子中心的痕迹,余光忽然发现极远处的一栋房舍上,蹲着一只不起眼的小破鸟,正优哉游哉的吃着肉干。 听见范八爷死了,东方离人知道肯定是夜惊堂顺手办了个差事,但还是有点疑惑: “范老八怎么来了这里?还被夜惊堂撞上了?” “你和我交代什么?这事和我又没关系。” “哦……” “确实如此。你不要乱说,我会把此事处理好,给你个满意交代……” 啵~ 骆凝发现夜惊堂还恋恋不舍,气的柳眉倒竖,抬手就在臭男人脑门上敲了下: 骆凝怕璇玑真人怀疑夜惊堂的忠诚度,导致夜惊堂被女帝、靖王猜忌,连忙解释: 再往上,是一张清丽艳出尘的绝色脸颊,勾起的唇角带着三分邪气,澄澈双眸正望着她,右手葱白玉指,则捂在鸟鸟的眼睛上…… 待月上枝头之时,两人来到了湾水镇外,举目看去,可见镇子中心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在街上走动,酒肆勾栏离,还能听见百姓的闲谈: 璇玑真人站起身来,抬手轻点。 “伏杀?” “你做什么?” 骆凝心底无地自容,暗暗咬牙解释: “去年仇天合被抓了,我……我奉平天教之命,来京城运作解救,不巧撞上了刚入京的夜惊堂,他……他看我姿色不俗,就调戏轻薄我,缠着我不放,我没办法……” “我去试试夜惊堂,免得你通风报信串供。先告辞了,待会咱们再叙旧。” 夜惊堂靠在床头,中场休息,从妆台上拿来了水杯,很贴心的给凝儿倒水。 还小孩? 夜惊堂除了爱吃西瓜,其他哪里小了? 为此只是第一眼,璇玑真人就认出了屋里这个脸上残留春意的美少妇是谁,眼底很是意外: “凝儿?” “叽~” …… 骆凝抿了抿嘴,想说自己没情愫,是被强行绑在这里的,但水水肯定不信,只能若有若无的点头。 骆凝对于死皮赖脸的夜惊堂也是没办法了,红唇轻启喝了几口水,而后就松开了薄被,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态,想早点调理好睡觉。 “所以你就委身薛白锦,让他帮忙报仇?” 吱呀~ 骆凝觉得不至于,白锦发现她出轨,顶多把小贼吊起来打,而后把她‘休了’。 房门关上,屋里也安静下来。 璇玑真人摩挲着酒葫芦,微微颔首,稍加斟酌后,又问道: “你自己把握分寸,若是解决不了,就和本王说一声,本王带几万大军围了君山台,大不了事后被言官骂几年飞扬跋扈残害忠良,奈何不了本王。” 璇玑真人说完后,就来到状镜前,稍微整理衣裙,还做了个‘不怒自威、凶神恶煞’的表情,确定没啥问题后,才用手指转着酒葫芦,慢悠悠飘了出去。 骆凝听着璇玑真人脚步离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正暗暗发愁至极,隔壁忽然传来小声询问: “君山台暗中派人杀你?你没受伤吧?” 但她一个教主夫人,连三娘都打不过,又哪里是璇玑真人的对手。 骆凝眨了眨眼睛,摇头道: “这个你自己去问薛白锦,我只是教主夫人,管点内务罢了。” “叽~过来……” “那你先和薛白锦大婚,现在又和夜惊堂……” “凝儿,你当年不告而别,我亲自去南霄山接你,你都不肯走,还那么绝情,说真心喜欢薛白锦,让我别坏你的姻缘……如今你已经成了薛夫人,彼此官匪不两立,我哪怕念旧情,也得把你拿下交由朝廷处置,你确定是碰巧路过这里?” 璇玑真人和骆凝同居的时候,骆凝还是二八芳龄的小侠女。虽然十余年没见,但骆凝练过‘长青驻颜图’,除开气质成熟了不少,身体方面几乎没变化,还是和当年一样粉嫩…… “……” 骆凝很了解这疯批闺蜜的性子,估计小贼要吃苦头。 骆凝可不想曾经的好友,把她误会成这样,硬着头皮解释: ? 但让骆凝没想到的是,她刚把小贼拉出来扛雷,对面的水水,就眉头一皱: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把事情往小孩身上推,夜惊堂心怀侠义、品性端正,岂会被美色所惑,做出强迫妇人之事?” 璇玑真人闻到了夜风中的血腥味,顺着望向镇子中心,可见有不少街头泼皮,提着水桶在洗街,老街上一片狼藉,满是断壁残垣。 夜惊堂从客栈大堂出来,抬眼就瞧见笨笨身穿一袭极为惹眼的银色蟒袍,站在几具尸体跟前查看。 …… 骆凝感觉水水没三娘那么好糊弄,有些事又不能乱说,只能道: “我以性命担保,不会发生这种事。白锦……她和寻常男人不一样,嗯……也喜欢男人,和我有夫妻之情,但并不在意男女之事……”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也就罢了,但她说的明明是实话! 但凝儿一如既往的半推半就,主动又不是那么主动,动作温柔含蓄,不紧不慢的来。 “夜惊堂知道这些?” 璇玑真人转身走向街边:“邬王已经抓住,晚上没事,过来看看。你们先聊,我带它遛遛。” “情字当头,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说我可不信。” “也不是,只是让她教我武艺,仇我还是自己报……” 骆凝抱着薄被,靠在身边,满头青丝披散在背上,稍显凌乱,脸颊残留了红晕,但眼神却是气鼓鼓的,和刚被用过强似得,水杯递过来也不接,偏头望向里侧,一副不想搭理伱的模样。 “此事我自会处理好,夜惊堂心怀大义,想要天下太平,才在黑衙任职,为靖王效犬马之劳。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会想办法劝白锦受招安,这事你千万不要告知外人,消息一旦传出去,就覆水难收不死不休了……” 但刚走出不久,璇玑真人耳根忽然一动,听到了几声细微话语: “小贼,你别忘了,我起初是为了帮你,才给你调理……” 璇玑真人倒是想问,但面对已经如日中天的薛白锦,她胜算并不大,当下也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 骆凝尚未发力,璇玑真人已经轻描淡写推开了房门,把自知闯祸满眼无措的鸟鸟丢出去,又把门关上了。 “那是他改了!他欺负我后,我很生气,他就痛改前非了。我……我也是见他心性不坏,才心软饶了他……现在还跟着他,是想让他去平天教,但他心向朝廷不答应,还不准我走……” “切~怎么没见你在璇玑真人面前凶一下?尽会窝里横……” …… —— 刚写完,将近六千字…… 第218章 你好大的本事! 第218章 你好大的本事! 皎洁月色洒在老街上,原本血迹斑斑的地面已经被洗干净,打碎的砖石也挪到了路边。 东方离人缓步走过战痕累累的街道,目光在街边房舍上打量,眉头紧锁,看起来好似在思考事关黎民百姓的紧要之事。 夜惊堂走在身边,本来不想打扰笨笨的思绪,但观察片刻弄不清缘由,还是问道: “殿下,你在想什么?” 东方离人是想和夜惊堂以前查案一样,从地面、墙上的痕迹,推导出交手数人的站位、招式。 但很显然,她有点高估了自己,琢磨不出来,又不好当着堂堂大人面明说,就若有所思点头: “在复盘战况。以寡敌众,尚能游刃有余全身而退,武艺看起来又精进了。” 虽然这评价是通过夜惊堂毫发无伤瞎蒙的,但气态确实有洞悉一切的高人之感,非常唬人。 夜惊堂知道笨笨的深浅,并未点破笨笨,只是含笑道: “殿下好眼力。” 东方离人也没好意思点头,转身走向客栈: “是我冒犯,我去重新找一件……” 璇玑真人过来兴师问罪,结果被夜惊堂反将一军,很是不开心。 “我正是看在你懂事的份儿上,才没对你直接动手。但‘法不容情’,私下和平天教的教主夫人苟合,此事若是传到朝廷耳中,离人都很难保全你的前程,我身为当朝帝师,更是不能视而不见。 “?” 夜惊堂老脸有点挂不住,抬手想把小衣拿回来。 两人进入大门,璇玑真人便神色如常道: “离人,你先上楼吧。夜惊堂,你帮忙烧点水,离人跑了一整天,出了一身汗。” “前些天,我抱着你的时候,你毫无反应,根本不像是正常男人。还有现在,你我近在咫尺,你眼底一点波澜都没有……” 夜惊堂刚被璇玑真人这么按着,心头只觉笨笨果然是亲徒弟,姿势都一模一样。他总不能说是凝儿贴心给的,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璇玑真人想了想,继续道:“平天教主有龙阳之好,你长得如此俊俏,有可能是薛白锦的男伴。” 为此鸟鸟只是挥了挥翅膀,又缩到了横梁后面。 东方离人没带丫鬟,客栈里能当内侍伺候沐浴的人,也就夜惊堂一个。 璇玑真人瞧见她自创的手法,眼底闪过意外,而后就是一记刚猛无比的膝撞,砸向夜惊堂胯间。 璇玑真人受封‘帝师’,必要时连笨笨屁股都能打,但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前,还是得有身为臣子的觉悟,自觉凌驾于帝王之上,随意干涉女帝的事情,那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呃……” ?! 夜惊堂左手已经握住刀柄,瞧见水袖认出来人,又改为了擒拿,左手抓向了女子手腕,想把她反拧右手按在灶台上。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 “我都和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同床共枕了,能是平天教的人?” “好了好了,算你有点良心……” 腰刀出鞘。 夜惊堂瞄了下外面的客栈,又望向身上杀气腾腾的璇玑真人: 咚~ 虽然喊出来了,但璇玑真人依旧没停手,膝盖撞在大腿上后,又改为前推,把夜惊堂壁咚在了下墙上。 璇玑真人知道夜惊堂入京后便屡建奇功,对此也没否认: 璇玑真人摁着夜惊堂,冷声道: “靖王对你信任至此,没想到你竟是反贼派到京城的暗桩……” 夜惊堂觉得水儿姑娘,想法是真清新脱俗,他严肃道: “水儿姑娘看我像是喜欢男人的样子?” 夜惊堂没有再打扰气头上的凝儿,夹着衣服,提着两桶水来到了过道最后的房间里,用肩膀挤开房门。 “水儿姑娘,硬算起来,我权限比你高。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也有权力不向任何人透漏实情,你再这样,我就下令让你即刻返回玉虚山了。” “水儿姑娘,伱……” “我自然知道。” “凝儿?叫的还真亲热。” 夜惊堂明白凝儿的意思,柔声回应: 夜惊堂被抓住双手手腕,没再反抗挣扎。 夜惊堂和铁面无私的判官似得严肃纠正: “姑娘岂能直呼天子名讳?要叫圣上。” 单刀出鞘,房间里寒光一闪。 “没有,说了下实情罢了……” “凝儿就住在隔壁?还有个人是谁?” 夜惊堂把水倒进浴桶后,转身出门: 东方离人上了楼梯,途径过道之时,发现有两间相邻的屋子亮着灯,知道夜惊堂意中人住在里面,心头不免古怪,继续保持不怒自威的神色,但脚步下意识变成无声无息。 璇玑真人眨了眨眼睛,觉得好像也对——就算本来是平天教的人,和教主夫人私通后,现在肯定也不是了,这个指控完全站不住脚呀…… 吱呀…… “嗯,我的袍子就行了。你和三娘的衣裳,她穿不了。” 东方离人本来和夜惊堂肩并肩走的很近,怕师尊误会,连忙往前跨了半步,走在了前面。 “住客栈就行了,衙门的人明早就会过来,早点休息,等人一来就回建阳,太后娘娘还在城里等着,耽搁太久又要闹脾气了。” 但这显然是想多了。 过道里,夜惊堂提着两大桶热水上楼,沿途左右打量,发现璇玑真人不在,就悄悄咪咪来到凝儿房间外,小声道: “凝儿?” 刚看了几页,正到关键处,外面过道里就响起动静,她连忙把书合起来,摆出了打坐练功的架势…… 璇玑真人这次很干脆的点头: 因为一个人有点无聊,夜惊堂在灶台后拨弄着柴火,还随口哼着无名小调: “你既然坐怀不乱,为何又对骆凝动手动脚?” “这不证明我和正常男人一样好色吗?我一个刚从边关过来的野小子,遇见江湖第一美人,有些冲动在所难免……” “是三娘,跟着跑出来玩。” 东方离人瞪了夜惊堂片刻,才松开衣领。 东方离人慢条斯理收功静气,来到屏风跟前,从夜惊堂胳膊下抽出水云锦质地的黑袍,随口询问: 璇玑真人手腕轻翻,从夜惊堂腰间拔出佩刀,摁在夜惊堂胸口,声音淡漠的没有半分感情: “我怎么可能让你背锅,照实说的,我轻薄调戏你,不让你走,你无可奈何……” 呛—— “你真是,出来办公事,还带着两个女子。” “夜惊堂,你应该也不想你和教主夫人暗生情愫的事儿,被朝廷知道吧?想让我保守秘密……” “你说什么实情?是你对我用强,还是我……” 东方离人疑惑道: “爱妃,你作甚?” 厨房里的动静,戛然而止。 “太后娘娘也来了?” “水儿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我的身份……” 但此时也拿夜惊堂没太大办法,璇玑真人想想还是转身道: “行了,去烧水吧。此事我先替你保密,以后如果让我发现,你和薛白锦关系匪浅……哼。” “姑娘长得倾国倾城、魅力也称得上举世无双。我之所以反应前后不一,是因为刚来京城的时候没见过世面,后面阅历见长,就学会把本能压在心底,注意分寸,以免惹得姑娘不开心……” 夜惊堂有些无奈,柔声安抚: “和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同床共枕,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平天教的人?” “这个本王就能习惯?” 东方离人不明所以,见鸟鸟不找她打闹,就独自进入了房间里。 转眼看去,可见一只大鸟鸟,鬼鬼祟祟蹲在屋顶横梁上面探头,一副犯了错怕被打的架势。 眼见夜惊堂想反制,璇玑真人右手化为白色游蛇,好似无骨,瞬间缠住夜惊堂手腕,游身而上锁死左臂同时,手指点向了夜惊堂胸口。 夜惊堂满眼茫然,微微抬起左手,捏住快要压到脖子上的佩刀: “嗯哼哼~~……” “在宫里憋的太久,带着出来散散心罢了……” 闲聊不过几句,两人来到客栈门口,抬眼便看到璇玑真人孤零零坐在大堂里,白衣如雪佩剑放在桌上,侠女气十足。 “你和钰虎……” “这里乱七八糟的,也没啥看头,回去吧。” 夜惊堂正在提桶倒水,回头看见镂空质地的情趣小衣,温文儒雅的表情微僵: “还是你想看本王穿?你把本王当你什么人?真以为本王舍不得收拾你?” 璇玑真人确实大大咧咧玩世不恭,但就这模样还能打到八魁前三,足以说明武艺早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客栈里。 夜惊堂教笨笨霸王枪,笨笨平时都在练,红花楼少主的身份被璇玑真人知道,他并不奇怪。 面前这‘不为美色所获’的夜大公子,都快把她身边人偷干净了,她想管管还管不了,心里岂能顺心。 璇玑真人稍加沉默,没有再多做过问,只是轻哼道: 但东方离人把黑色长袍展开,正想在身上比划一下,就发现夜惊堂伺候的十分到位,不光拿来了外袍,连肚兜都拿来了…… 嘭! 膝撞冲出,凭空带出一声闷响! 我去! 夜惊堂用脚带上门:“水烧好了。我给你拿了套换洗衣裳,你看合不合身” 夜惊堂认真道:“帝师大人,这种绝密之事,你不该过问,不要让在下为难。” 夜惊堂寒毛倒竖,着实没料到,堂堂女武魁交手,能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式。 夜惊堂对此自然没说什么,目送东方离人上楼后,转身进入了客栈后院里。 夜惊堂目送妖女姐姐离去后,暗暗摇头,觉得以后薛白锦杀过来,他怕是神仙难救。 东方离人和师尊两个人跑过来,又没带随从,肯定是和夜惊堂住一起。 “出门在外,没带多少换洗衣裳,其他的做工都不好,怕你穿着不习惯……” 骆凝显然是对‘穿不了’三个字有点敏感,声音颇为不满。 “姑娘见过凝儿了?” “你被圣上宠信,话我自然听,不过你以为能靠这个压住我,就属于想太多了。我亲手扶持圣上继承大统,圣上还是更听信我的话。” 毕竟在礼法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地位确实和生父一样至高无上,但皇帝显然不在此列,不然朝堂就是东宫三师说的算了。 东方离人自幼金枝玉叶、前呼后拥,忽然没人在跟前听候差遣,还有点不适应,扫视素洁房间一圈后,就在床头坐下,从怀里拿出《侠女泪》翻阅。 ?? 夜惊堂直接无语,微微摊开手: “我怕毁了姑娘清白,坐怀不乱也有错?再者当时你把我点了,我又动不了,我能动,你蹭我试试?还有现在,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指望我心猿意马?” “不用,你去歇息吧,没叫你不准进来!” “呵呵~你帮我拿一套换洗衣裳出来。” ??? “我受封‘帝师’,有捍卫大魏皇统之责,让你这宵小蒙混过关走到靖王身侧,是我失职,今日我便替朝廷诛杀你这大胆逆贼……” 咔~ 火刚生起来之际,一道枯叶碎裂的细微轻响,忽然从夜色中响起。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满院皎洁月色。 “她多大她穿不了?” 夜惊堂张了张嘴,无奈道: “食色性也,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我举止上没反应,是出于礼,心里面有波澜,是出于本能。姑娘当时抱着我,我能在姑娘睡着的时候不动如山,已经是无可挑剔了。能比我还心如止水的男人,要不是有暗疾,要么就是不喜欢女人。姑娘硬要吹毛求疵的话,我也没话说。” “殿下,那什么……这是洗干净的……” “当朝靖王的爱将、红花楼当代少主、平天教头目的姘头。脚踏三只船,你好大的本事!” 夜惊堂通过‘手测’,知道笨笨和三娘是旗鼓相当的,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稍微等了片刻,房门就打开,脸色冷冰冰的凝儿,把一套迭好的衣袍,放在夜惊堂胳肢窝下。 东方离人个子很高,约莫只比夜惊堂矮两指,胸围又特别壮观,夜惊堂的衣服她是完全能穿的。 夜惊堂收起牌子:“我又没和姑娘争宠的意思,只要姑娘不干涉我的工作,姑娘的话我还是会听从。” “叽叽……” 夜惊堂面对妖女姐姐的胁迫,并没有委曲求全就范,而是手腕轻翻,取出了金灿灿的牌牌,认真道: 璇玑真人双眸如同两柄利刃,盯着夜惊堂的双眼: 若是被这一下踢中,他可能真要接掌印太监的班了,当即夹腿并拢防撩阴腿,右手改点为抓,拦住对方的右手,急急开口: “女侠且慢!” “好好,下不为例。先洗澡吧,待会水凉了。” 而夜惊堂则是有点心虚,余光瞄了瞄上面的二楼。 “也就是说,上次事急从权,你心底还是有歹念?” ?? 夜惊堂感觉璇玑真人不是来抓内鬼的,说是为上次他在美色面前不为所动的事儿找茬还差不多…… 鸟鸟嘀嘀咕咕,说着被璇玑真人的蒙骗,导致璇玑真人摸到骆凝门前没做出示警的事儿,但这些东方离人显然听不懂。 东方离人故作不满的批评了一句后,就把黑袍展开。 夜惊堂就知道脚踏三只船,迟早有翻船的一天,但完全没料到先翻得会是璇玑真人这条船,他略微移开佩刀,示意稍安勿躁: “水儿姑娘误会了,我绝非平天教的暗桩……” “……” 呛啷—— 璇玑真人瞧见‘如朕亲临’的牌子,明显愣了下: “……” 夜惊堂先给坐骑喂了草料,而后自水井里打来井水,倒入厨房的大锅之中,添柴烧水。 夜惊堂看了眼不远处的客栈,想了想询问道: “殿下今晚睡哪儿?” 走到一间稍远的房间里,正欲打开房门,却听到一声: “叽……”“ 但反贼头目的姘头…… “你还知道回来?真是……她没揍你吧?” 夜惊堂哼唱并未停顿,只是余光看向厨房外黑洞洞的夜幕。 璇玑真人微微眯眼:“在骆凝面前一反常态冲动,在我面前就心如止水?” 呼~ 听起来无声无息,夜惊堂却隐隐能感觉一样东西,挤开空气急速接近! 唰! 夜惊堂反应极快,身形当即弹起,后仰偏身,一只本来扣向后颈的白皙右手,连带着白色水袖,便从眼前擦肩而过,速度快若奔雷,却又未曾带起半点破风声。 “……” “我在外门等着,需要什么说一声即可。” 房间里点着烛台,身着银色蟒袍的笨笨,在床铺上腰背笔直盘坐,手掐子午诀,身前的胖头龙熠熠生辉,看起来非常认真。 璇玑真人看似是坐在大堂里当护卫值夜,但两人分开后,她双眸就微微眯了下,继而起身无声无息走出了大门…… —— 客栈后方挺大,有马房、厨房、伙计宿舍等建筑,因为夜惊堂杀气太重,把人都吓跑了,后院里没啥人,只有三匹马停在马房里。 璇玑真人红唇微动,想想还是妥协点头: “你和圣上是什么关系?” 璇玑真人其实也觉得夜惊堂没啥问题,说夜惊堂是平天教卧底着实牵强,就不再多加审问了,把刀插回去,慢条斯理退开: 东方离人经常和姐姐大被同眠,自然认得出这手绢大小的布料是什么,英气双眸微微抽了下,继而就慢慢涌现杀气。 夜惊堂坦然道:“我所行所做,自觉对得起圣上和靖王的信任,这些不是靠一张脸谄媚阿谀得来的,而是靠命拼出来的。” 听见这话,东方离人难免有点怀疑这色胚属下,想趁着独处的机会给她侍寝,不过想到师尊也在,她心头疑虑又转念打消了: 夜惊堂虽然和璇玑真人还有差距,但跻身天人合一之境,反应不至于完全跟不上,在双手相接之时,已经运用听风掌法门,手随气走,瞬间把白皙玉手带开,右手同时弹出,点向白衣美人的胸脯。 璇玑真人轻轻吸了口气,导致衣襟微鼓,但硬没说出什么来。 “给女王爷穿?” 夜惊堂皱了皱眉,稍微打量后,目光移回了灶洞,继续拨弄柴火,但也是这一瞬间,外面传来了: 哗啦—— 哗~ 一件手帕大小的镂空布料,从衣袍间滑落,东方离人反应极快,迅速抬手接住,然后房间里就陷入死寂。 毕竟骆凝是她闺蜜,笨笨是她徒弟,钰虎也是她徒弟。 “你小子,爬的是真快,连圣上都对你如此信任……” 东方离人脸色涨红,提着连胖头龙都遮不完的小布料,在夜惊堂面前晃了晃: 璇玑真人按住夜惊堂的双手,绝色脸颊寒如霜雪,虽然要抬头仰视,但双眸透漏出无与伦比的锋锐,却好似站在千高峰之上鸟瞰凡间蝼蚁。 东方离人迅速把小衣收回去,冷声道: “你是男子,岂能碰这种不洁之物?这东西本王没收了,以后再让本王瞧见,我把你送去后宫洗衣服,让你天天洗这东西!” 东方离人想拔出夜惊堂腰后的环首刀,却被夜惊堂按住手腕,挣脱不开,便把夜惊堂推到了墙上: “你放肆!你什么意思?让本王穿这种东西?” 夜惊堂低头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本来觉得姿势不妥想起身,但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冰冷杀气,还是老老实实没动,略显疑惑: “好。” 吱呀~ 房门打开,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 东方离人待夜惊堂出去后,脸上的红晕才有所消减,从背后拿出黑色小衣,来到妆镜前比划了下,蹙眉轻声嘀咕: “这色胚,真是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 第219章 夜不能寐 第219章 夜不能寐 夜深人静,远处房间里,传来倒水的轻响。 哗啦啦~~ 璇玑真人在楼梯口顿住脚步,侧耳倾听房间里传来的打情骂俏,眉宇间显出了一抹淡淡愁色。 初见夜惊堂,她以为只是朝廷今年新培养的好苗子,本着顺心而为的态度,在夜惊堂面前彰显高人风范,结果两次玩脱,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而后回来就发现,二徒弟和夜惊堂关系非同寻常,现在都已经到互相讨论内衣不避讳的程度了…… 再然后遇上为了新欢弃她而去的闺蜜,对方竟然又移情别恋,已经成了夜惊堂的相好,都同床共枕了…… 这也就罢了,找夜惊堂去兴师问罪,夜惊堂竟然掏了块如朕亲临的牌子。 钰虎能给夜惊堂这么一块牌子,说明已经是绝对的心腹,指不定已经背着离人,让夜惊堂侍过寝了…… 姐妹共侍一夫也罢,骆凝算起来,还是钰虎、离人的‘师姨’,三个人大被同眠,辈分岂不是全乱了,她这占过夜惊堂便宜的师尊,以后得多尴尬…… 璇玑真人揉了揉额头,哪怕修行多年,自认已经看破了红尘俗世,还是被这局面弄得有点头疼。 好在璇玑真人自幼在道门长大,讲究‘道法自然’,对世事看的很开,梳理不清,就把这些烦心之事抛之脑后,缓步来到了‘渣凝’的房门外。 夜惊堂在门前侧耳倾听了下,没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便轻手轻脚来到隔壁,打开了房门。 璇玑真人把骆凝当单纯妹妹看,眼睁睁瞧见曾经的闺蜜堕落至此,对世事看的再淡,心头又岂能没点担忧。 ———— 璇玑真人来到床前,抬手在因为俯身而绷紧的青色大月亮上轻拍,带起了阵阵涟漪。 而骆凝倒是性情大变,先弃她而去,跟了当年江湖上最出类拔萃的新秀,而后又弃薛白锦而去,和当代最厉害的新秀睡在了一起。 夜惊堂抬眼看去,却见洗完澡的笨笨,穿着一袭水云锦质地的黑袍,从下方跃了上来。 后来因为要报仇雪恨,加入了平天教,不得不和璇玑真人分道扬镳,骆凝心里其实一直挺愧疚。 在璇玑真人印象里,骆凝是个很单纯温柔的姑娘,当年和她同居的时候,还一直劝她注意言行举止,别那么野。 东方离人听着夜惊堂瞎扯,腰背笔直的坐姿有点累,就慢慢放松下来。 夜惊堂知道自己从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口,必须动口也是打完再说,不过他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对此反驳道: “我杀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正当防卫,除了程世禄死在意料之外,其他都是其罪当诛之人。对于罪不至死的,我可是相当包容,就比如青莲帮的杨冠,原本多嚣张一地头蛇,被我连揍几次后,现在懂事多了,与人为善怂的和鸟鸟一样……” 发现夜惊堂进来,裴湘君脸色一红,悄悄挥手,示意夜惊堂出去,毕竟她再宠夜惊堂,也不可能让璇玑真人和女王爷在隔壁听活春宫。 璇玑真人搂着骆凝的腰,人家相公来了也不松手,还微微偏头示意床铺: “我和凝儿准备睡觉,你要一起睡吗?” 隔壁房间已经熄灯,但裴湘君并未睡着,一直趴在床铺里侧,侧耳倾听怂包凝儿被璇玑真人收拾的动静。 夜惊堂自然没责备鸟鸟,和在边关小镇一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零食,陪着鸟鸟唠嗑: “天色这么晚,我回房睡觉。怎么?当年在我屋里住那么久,现在我在你屋里住一天,伱就嫌弃了?” 他转开目光,左右看了看,发现已入深夜周边没外人,就把还在埋头干饭的鸟鸟挪去远处,拍了拍身侧: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如何评价这话,一个品性端正的少年郎,长大十七八岁,手上都能染上不少人命的地方,若能称得上太平,那中原地区恐怕算的上世外桃源。 夜惊堂面对这个问题,稍加沉默后,摇头道: “习武是为保家卫国,而非取人性命。人皆有父母妻儿,一辈子只活一次,杀人不是什么好事情,若非十恶不赦之徒,当留一线劝人改过自新,才称得上‘侠’字。讨论以前杀了多少人、怎么杀的,不太合适。” “哼~” 吱呀~ 房门再度关上。 “叽?” 夜惊堂看着笨笨兴师问罪的模样,有点好笑,拿起酒壶道: ? “你别晃本王!都没教好,本王如何站得稳?” 夜惊堂对此自然没拒绝: 夜惊堂觉得这应该不是邀请,他敢进屋恐怕会被混合双打,当下又退了出去: “陆仙子别开玩笑。你们先休息,有事说一声即可。” 璇玑真人容貌清艳,看着灵气十足,好似不问世事的山巅仙子,但平静时总微勾着唇角,透露出几分玩世不恭的妖气,给人攻击力很强之感,一看就是那种不怎么好降服的美人。 夜惊堂瞧见笨笨真空上阵,心头有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毕竟笨笨过来什么都没带,又不肯穿情趣小衣,就只能这样将就一下。 东方离人和往日一样昂首挺胸在屋顶上行走,浑身上下捂得很严实,并没有觉得不妥,发现夜惊堂叼着根肉干,直愣愣望着她,目光还下移,英气双眸不由一冷: “你看什么?” 虽然气质不尽相同,但两人确实有闺蜜相,看着和亲姐妹似得…… 结果可好,她在山上清修至今,虽然喝酒打架调戏姑娘,但实际上冰清玉洁从未动过情丝,上次抱夜惊堂都是生平头一次。 但两人刚打闹没几下,门口就传来脚步,继而房门推开。 东方离人在胸口摸摸片刻,发现夜惊堂有所长进,竟然真没反应,胜负欲当时就上来了,微微眯眼,凑到耳边呵气如兰: 夜惊堂腰背笔直正座,面容如入定老僧,心里暗暗琢磨起——薛白锦杀过来可怎么办,和凝儿的事被发现,不加入平天教肯定被薛白锦打死;加入了得被璇玑真人打死,横竖都是死…… 东方离人眼底闪过得意: 东方离人对自己的‘手法’相当有自信,也不啰嗦,让夜惊堂坐好,而后把手放在了胸肌上,捏捏。 全身上下唯一能撑起来的地方,只有比夜惊堂大得多的胸怀。 这法子简单粗暴,在大难临头的压力下,夜惊堂想心猿意马真不容易。 夜惊堂刚伺候完笨笨,还想着回来和凝儿聊聊私房话,抬眼瞧见一青一白两个高挑侠女,并肩站在床前,不由愣了下。 璇玑真人死性不改,来到跟前,手放在浑圆大月亮上又捏了捏。 骆凝对这没正形的疯闺蜜也没办法了,知道越说水水只会越来劲儿,干脆不再搭理,等着她无聊自己老实。 啪~ 话没说完,屋里就响起一声弹性极好的脆响。 “叽叽叽……” “在官场任职,就要有当下属的觉悟,若非你办事尽心尽力,又屡建奇功,几次冒犯本王,本王已经把你丢地牢里面了……” 两个人对比起来,她就像是江湖长大的野丫头,目无礼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骆凝则是自幼家教严格的书香小姐,她各种耳闻目染都带不坏的那种。 “你不能和本王一样另辟蹊径,只能帮本王矫正发力姿势。你只要不动手动脚,本王不会有半点波澜。” “这都算好酒了,以前在红河镇,我义父喝的都是几文钱一壶的杂酒,除了烈没其他滋味,省下的银子全给我打底子了…… 璇玑真人暗暗思量间,在门前侧耳倾听,发现有抖被褥的声音,就轻柔推开了房门。 吱呀~ 房间里,骆凝附身在床前,换着被她弄湿的床单,脸色已经平复下来。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完全没当回事,眼神微微一沉,但她拿夜惊堂也没办法,想想还是算了,从身侧拿起一个没开封的小酒瓶,打开塞子和夜惊堂碰了下,凑到嘴边轻抿,而后就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酒?” “你做什么?” 鸟鸟满眼茫然,示意——谁说你厉害了?鸟鸟在说喂我一口,急死鸟鸟了! 一人一鸟玩闹片刻,飞檐下方忽然传来响动。 “那我自罚三杯,给殿下赔罪。” “叽?” 夜惊堂一败涂地,也没再狡辩,转眼望向身边明艳动人的大笨笨: 虽然被闺蜜发现‘朝三暮四’的行为很无地自容,但她并未出轨,只是有些不好明说的缘由罢了。 “呼~~” “好。” “叫陆前辈!” 夜惊堂想要强压心神,但笨笨凑过来,胖头龙就靠在了胳膊上。 “其实能喝上酒,对边关百姓来说已经很难得了,酒是粮食精,据说酿一斤酒要三斤粮食,寻常百姓饭都很难吃饱,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喝上一点……” “陆仙子武学造诣太高,我现在去切磋是自取其辱,还是日后再说吧。殿下想交流武艺?要不我继续教殿下?” 骆凝自然不嫌弃,而是多年未见,再见就被捉奸在床,有点尴尬罢了。 “这么难喝……你喝的下去?” 东方离人拿起酒壶抿了口,想了想好奇询问: “夜惊堂,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一起睡…… 真空状态下,感觉就好似两个软软的暖水球,那让人血脉偾张的触感…… 夜惊堂脚踏三只船刚被水儿姑娘抓住,现在可不敢给对方揍他的借口: “呵呵……” “我是修行中人,又不准备嫁人。” 吱呀~ 房间内外顿时安静下来。 东方离人让夜惊堂教武艺,总是被打击,心底觉得还是让师尊教要好些,她婉拒道: 东方离人觉得这‘慎杀、慎刑’话很符合黑衙主官身份,但从夜惊堂嘴里说出来,她就有点半信半疑: “你留一线劝人改过自新?你能留全尸都不容易,今天来五个人你杀了四个半,一个斩首一个直接打炸了,本王感觉你动手之前开口说句狠话,都是优柔寡断……” 原本躲着的鸟鸟,发现夜惊堂在吃东西,还是没忍住诱惑,从黑洞洞的屋檐下冒出来,落在了夜惊堂身边,摊开翅膀:“叽叽叽……”,看起来是在抱怨没良心姐姐坑它的事儿。 不过为了证明自己,东方离人还是站起身来,摆出霸王枪的架子,警告道: 鸟鸟抬起爪爪就踹了夜惊堂一下。 “本王自己会练,你先把自己的定力练好。来,本王继续考你定力。” 夜惊堂虽然瞧不见黑袍之下的风景,但可以确定笨笨没穿他送去的情趣小衣,不然看起来不会这么软,波澜韵律也不会这么大…… 夜惊堂从三娘房间里出来,孤零零站在过道中间,茫然四顾,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三个姑娘没奶吃’。 “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工部去搞。我带殿下去边关看看倒是没问题,红河镇虽然贫苦了点,但民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彪悍,平时还是挺太平的,我从小到大也就宰了些烧杀抢掠的马匪,还没来京城两个月杀的人多……” 行走间衣袍晃动如水波,而原本的胖头龙,因为失去修身蟒裙的紧密包裹,明显在奶摇……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暗道:这还用比?她听见这话心都开始乱了…… “呃……” “市井的烧刀子,一钱银子一斤,殿下喝不惯很正常。” 骆凝回过头来,发现夜惊堂称呼如此亲昵,开口纠正了一句。 因为刚梳洗完,待会就要休息,东方离人水润长发直接披在背上。身材高挑纤长,男子外袍穿在身上,长短还算合适,但有些宽松在所难免。 “一挑五算个什么厉害,下次给你见识下一打十……” “你在房顶和它瞎扯,让本王怎么睡?” ?! 骆凝动作一顿,回头看向璇玑真人: “水儿姑娘,你……” “!” “你就这点本事?” “你先别动,等本王压下气息,你再动手。” 璇玑真人微微耸肩:“多年不见,身材比以前好了不少,试试手感罢了。那小子还真有福气……” 骆凝无话可说,继续附身整理床单: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性子还不知道改改,当心以后被你相公嫌弃。” 夜惊堂一点都不信,压下心底杂念,起身来到背后,双手扶住笨笨的腰,前后晃了晃。 见水水进来了,又没兴师问罪的意思,骆凝便恢复了清冷婉约之色,转身继续整理: “我怎么会嫌弃,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也行,这次我绝对不动如山。” 按照常理,成年后乱来的女人,该是她才对。 小贼说事情暂时搞定了,水水不会找麻烦,她自然就把心头的波澜压了下来,想着等着以后白锦那边讲清楚了,再和水水解释原委。 发现门打开,骆凝就直起身,正想过去揪着小贼腰眼,来句‘你还进来?不怕女王爷瞧见?’,回眸瞧见璇玑真人,她表情就是一僵: “水水,你怎么又来了?” 稍微聊了片刻打架后,东方离人又起来琢磨武艺的性质,开口道: 咚咚~ 这次的波澜尤为强烈,冲击力惊人。 “梁洲那边民风过于彪悍,又缺乏水脉,自古以来都贫苦。以后你带本王过去实地勘察一下,要是可行,等圣上收复北梁,看能不能在天琅湖开条大运河,把水引到梁洲……” 听见夜惊堂诉说边关的生活,东方离人皱了皱眉,略微斟酌: 夜惊堂见笨笨开口就是这种千年工程,眼神颇为无奈: “殿下怎么上来了?晚上睡不着?” “你不是想和师尊切磋吗?要不要本王把师尊叫上来……” 以前她刚出江湖,四方寻觅良师报仇,在玉虚山住了很久,和璇玑真人舞文弄墨、切磋武艺,甚至偷偷跑去荒无人烟的山里洗野澡,关系可以用两小无猜来形容。 两个人身高体态大抵相近,但凝儿气质要更清冷些,不笑的时候就是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不染烟尘的模样,美的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东方离人不紧不慢走到屋脊中间,在夜惊堂身边坐下,摆出不怒自威的模样,扫视灯火稀疏的小镇: “要不我试试殿下定力,看殿下能不能比我稳的久?” 夜深人静,过道里黑灯瞎火、空空荡荡。 夜惊堂过来只是看看三娘的情况,并没有让三娘带伤奖励他的意思,见三娘没大碍,他轻声道: “已经后半夜了,早点睡。”, “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东方离人在卷宗上看过很多关于贫苦之地的记载,但实际自幼在京城长大,根本没出过几次远门,出来也是前后呼应,地方官吏更是会清理道路、装修房舍,甚至驱赶乞丐,根本没看到民间疾苦的机会。 客栈里还有其他房间,但夜惊堂没半点睡意,想想就来到大堂里,从柜台后拿了两瓶小酒,带着肉条干果,飞身跃上客栈,坐在了屋脊上,自斟自饮放哨。 “呵呵……” …… 月色之下,身着黑衣的男女,一前一后站在屋脊上演练招式,鸟鸟则在旁边闷头大吃。 风波不断的一天,也在此时走到尾声,彻底宁静下来…… 第220章 父与子 第220章 父与子 十八年前,冬至。 呼呼~~ 横风扫过梁洲关外的无尽雪原,一轮弯月挂在天际尽头,惨白月光照亮了一望无际的大地。 荒原之间,生着一堆篝火,旁边是油布临时搭建的三角帐篷,木桩上拴着两匹马。 两个身着羊皮冬袄的男人,在篝火旁席地而坐。 一人手拿酒囊,以木棍穿着兔肉,在火上烘烤。 对面之人,则拿着一根银簪轻轻摩挲,身边插着一把黑鞘老刀。 烤着兔肉的男人,拿起酒囊灌了一大口后,口鼻吐出白雾,茫然眺望北方雪原: “远峰,都找个把月了,你到底在找什么,至少和我说一声。” 对面的男人,面相三十出头,相貌颇为俊朗,名为裴远峰,江湖上也称郑峰,不过这些早已成了过去。 现在的裴远峰,只是个远离江湖与俗世,漫无目的在外游历的边城浪子。 “哦……” 裴远峰身形坐直了几分,示意旁边的板凳: “堂堂,外面在放炮仗,你不出去看看?” 夜惊堂打量一眼后,并未跑下土包,只是指向远方: “我现在都打遍红河镇十五岁以下无敌手了,怎么才算宗师?” 裴远峰快步来到马车跟前,挑开车帘查看,却见车厢里躺着个仆人打扮的人,背上插着箭矢,靠在车厢角落已经气绝。 “整天就知道叽,你再长胖,小心过年被人偷去炖了……” “君山台不着急,还是先去外面见见世面的好。对了,你别往北梁跑。” “知道的还挺多。怎么?想娶个这样的媳妇?” 裴远峰对此言丝毫不奇怪,江湖上的年轻刀客,刚刚出山的第一站,一般都是君山台。 “知子莫若父,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没个宗师的本事傍身,根本没机会娶回家,你就别想了。等你长大,再练成宗师,人家早就嫁人了……” 而相较于逐步走上正规的镖局,担任大东家的裴远峰,则因为把精力全放在养子上,放弃了心中所求,一口气散了,变得日渐消沉。 裴远峰待喂完后,把小娃娃抱起来,放在温水之中。 “习武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打打杀杀。刀在手不用,总好过遇上事情力不从心连家都保不住,我是过来人,这话你可一定得记着。” 飞驰而来的人影,看起来长途奔波,却没有风尘仆仆,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干净衣裳,头上带着帷帽,看起来是个出身很好的女人,和土黄色的边关小镇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红河镇的小镖局里,因为多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娃娃,原本只有死气沉沉的气氛,活跃了许多。 “前面二十里的岔道往右走,等出关往东北方走,具体多远我不清楚,没去过。那里是关外,寻常人不准出入,你去那边做什么?” 夜惊堂抬眼看去,却见官道的尽头,有一匹马从远方跑来,往北方行进,马匹很是雄壮威武,和镖局的寻常马匹天壤之别。 已经有了白发的镖师杨朝,端着酒杯坐在身侧,轻声说着: 裴远峰摇头一笑,没有多言,只是从椅子旁边拿起酒壶,给夜惊堂倒了一碗酒: “和北梁通商后,这日子过的确实舒坦了不少,镖局的生意,较之往年翻了几倍,这女皇帝看起来还是有几把刷子。要是没了洪山帮、马帮这些匪寇,这日子就真舒坦了……” “进屋睡吧,在这里小心着凉了。” “大过年的,说点吉利话。我听说江湖上的高手,正常都能活百来岁,五十岁都算正值壮年。” “……” 轰隆隆…… “小娃娃,天琅湖走那边?还有多远?” “唉……” “我好奇问问罢了……” “嗯?为什么?” “嗯……要不以后当我杨家人,跟我姓杨,名字吗……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以后就叫杨重新,重新开始……” “咕……” 闲谈良久后,夜惊堂先行离席,来到后院。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夜惊堂,裴远峰想了想道: “嘿?” 杨朝站在跟前打量,瞧见小娃娃不哭不闹,还左右打量,笑道: “这娃娃看着就聪明,雀雀也大,长大不得了。这也没见爹娘过来找,以后怕是得养着了,是不是得给他取个名字? …… —— 转眼又是四年。 “哦……是我也没去北梁的打算,还是想去中原看看。” “呵呵……” 时值初夏,位于西北大戈壁上的红河镇,大地呈现土黄色,看不多少绿树,也瞧不见多少行人。 正说话间,雪原之上传来轰鸣,遥遥听去,犹如闷雷滚滚。 毛茸茸的白色大鸟鸟,则站在凳子上,眼巴巴望着桌上的酒肉。 河边上,还放着一个小竹篓,里面点着干草,一只满身灰色绒毛的丑鸟鸟,懒洋洋趴在竹篓里,远看去就好似一个麻球,正眼巴巴望着夜惊堂手里用狗尾草串起来的小鱼: “叽叽……” 裴远峰稍作迟疑,驾马顺着声音来到雪原一处山丘后,却见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在冰雪中缓慢行进。 年夜饭尚未结束,裴远峰就独自回到了后院,孤零零坐在屋檐下上,望着横放于膝的螭龙环首刀发呆;沉默不过片刻,醉意便袭来,沉沉睡了过去。 “玉虚山……就是那个很厉害的道观?” 夜惊堂端着酒碗,和裴远峰碰了下: 夜惊堂觉得有道理,认真记下了这话,又问道: 镖局的后院厢房里,亮着昏黄灯火。 “你差得远。武学宗师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你脚踏实地勤学苦练,不好高骛远,估摸三十岁能踏入宗师门槛;要是和现在这样整天打鱼遛鸟,你就等着被镇外的山大王闺女抢去当压寨夫人吧……” “小孩子才放炮仗……” 夜惊堂在跟前坐下,看向月朗星稀的夜空: “现在我都长大了,镖局的事也不用你操心,要不咱们去外面闯荡?你辛苦半辈子,是该享清福了。” 养娃是个精细活,也烧钱,为此以前常年在外奔波的裴远峰安定了下来,把心思全放在了镖局的生意上,又招揽了七八个镖师。 边关小镇的镖局内,摆开了四张大桌子,十余名镖师坐在席间把酒言欢,为首之人,是个身材颇高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衣,面容极为俊朗。 裴远峰提刀坐在马上眺望,并未靠近,绕过两军接敌的区域,继续朝天琅湖行进。 与往日不同的是,看起来邋遢了几分,留了一脸胡子,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 裴远峰眨了眨眼,曾经从未感受过‘父慈’,此刻却忽如其来的明白了什么叫‘子孝’。 夜惊堂把乘人不备偷吃小鱼的鸟鸟挪开,望着白衣女侠远去的背影,有点疑惑,还没思索两下,腿就被刀柄敲了下。 面对询问,裴远峰收起了银簪,接过酒囊灌了一大口: 拉扯的马匹中十余箭,车厢上亦是如此,破破烂烂的车厢前方挂着幡子,上面隐隐可见一个部族的古老徽记,啼哭声从其中传来: “那是个女人……” “我都十八了,武艺比爹都好,足以当家了。我待会去劝劝,实在不行,我先去中原看看,等打下底子,再接爹过去享福……” “诶?” “打打杀杀不好,镇子口那家人,儿子就因为和人打架,被捅死了……” “好像是北梁边军……估计又要打仗了,快走吧……” “女人怎么不行?你瞧瞧油坊那家子,婆娘凶得很,半条街都骂不过,男人瘦的和鸡仔一样,那不就是女人在当家……” 夜惊堂暗暗叹了口气,从屋里取来毯子,搭在裴远峰胸口。 “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小祖宗,你别嚎了,来来来喝奶……” “我是家里老二,想继承家业,当爹的不给,不服气吵了一架。本想着出人头地再回去,混着混着,就没脸回去了。” 白衣女侠飞驰而来,即将擦肩而过时,马匹缓慢停下步伐,马上的白衣女子举目四顾,而后望向了他: 老旧城镇被厚重雪被覆盖,到了夜间没有半点人迹,镇子边角的一个小镖局里,却能听到一道啼哭声。 年关时分,十余人都聚在镖局里吃着年夜饭,隔壁的林嫂,背着刚满一岁的小六子,在厨房里做着饭菜,而刚四岁的少东家,则站在背后,手里举着个糖葫芦,逗着林嫂背上的胖小子。 三十出头的杨朝,独自唠叨了片刻,见裴远峰不说话,又好奇道: “呵~还知道嫌弃,更喜欢漂亮姑娘?红河镇这地方可没有漂亮姑娘,世上最漂亮的姑娘,都在京城,从小衣食无忧,长得都是屁股大好生养,胸脯大奶水足……” 老屋的屋檐下放着张椅子,已经头发花白的裴远峰,如同十五年前一样,长刀横放于膝,靠在椅子上醒酒。 …… —— 转眼十年后,又是一年年关。 蹄哒蹄哒—— 裴远峰缓缓摇头,毕竟他清福已经在二十岁前享受过了,老来是为年轻时的冲动鲁莽赎罪。 “呜哇——” “女人也能当皇帝?” 但走出几里路后,却听到雪原中传来隐隐啼哭声: “呜哇——” 裴远峰转眼看向遥遥的北方,想了想又开口道: “是得取一个,叫什么?” “夜惊堂……不错……” —— 四年后,年关。 裴远峰抱着婴儿提着包裹,来到雪丘上眺望,荒凉雪原了无人际,只剩下远方的战火,逐渐往此地蔓延…… —— 不久后,梁洲边塞,红河镇。 “在东南方,过了清江就到了。怎么样?想不想习武,我教你刀法。” 而仆人怀里抱着个襁褓,里面是个小婴儿,正在嚎啕大哭。 “夜惊堂。” “这有啥没脸回去的。混不出名堂,知道自己斤两了,老实巴交回去当二叔,帮大哥打理家业,伱不还是家里二把手……” “嗯……好。” “又过年了,这日子真快……眨眼一辈子就快过去了。” 夜惊堂满眼笑意,稍作酝酿后,憋出来一句: “新年快乐!” “一个干干净净的女人,孤身在边关行走,身上能没点真本事?在江湖上,这种人远比那些浑身匪气马匪可怕……” 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裴远峰,脸色很不好看,严肃训斥: “这世道不太平,遇上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切记不要随意打量接触,若是碰上心狠手辣的,随手一飞镖下来,你就死了。” 那是刀客的起点,也是所有刀客追寻一生的终点。 “初三就得送镖趟镖去沙洲,回来估计三月份了,到时候再说吧。你也出去走走吧,老待在这里喝闷酒没啥意思。” “嘿?还不喜欢?那你想叫啥……杨大鸟?” “远峰,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还识字会写对联,像是城里的富家子,怎么想不开,跑来这穷乡僻壤混迹?” 稍作沉默后,咧嘴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 “惊堂,你想不想当高手?” 窸窸窣窣~ 细微响动传来,裴远峰醉醺醺睁开了昏黄老眼,看着已经不用站在凳子上,甚至需要弯腰给他搭衣裳的小娃娃,眼底闪过了一抹恍如隔世。 声音很是轻灵,带着股出尘于世之感。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杨朝在边关混迹十多年,就没听说过关外有这种东西。就算有,天琅湖北边听说在打仗,兵荒马乱的,就咱俩这三脚猫武艺,过去就得被拉壮丁……” “京城在哪里?” 红河镇位于边境荒凉之地,平日里极少有外人来往,夜惊堂瞧见此景,提着小鱼抱着鸟鸟,快步跑到了官道旁的小土包上打量。 “在找一样草药,叫雪湖花,长在天琅湖畔,冬天开花。” 镇子外的小河畔,被一天打三顿打了四年的夜惊堂,独自站在齐膝盖深的石头滩上,用大锤砸击小河里的石块,而后翻开,从石头下捡起手指长的小鱼。 夜惊堂发现捡回来的小雏鸟,竟然还会回应,回过头来,满眼意外。 “这是江湖规矩,大魏江湖是故乡,走投无路了,才会去北梁江湖当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想办法重新开始。你还有路可走,现在过去闯荡,就是断了往后的退路。” “嗯……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新的一年,愿你小子找几个漂亮媳妇。” “少东家生的这般俊俏,都十八了还是雏,都快把镇子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馋哭了,洗个澡都得提心吊胆让鸟放哨,这日子换我我也过不下去……”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嘶——” “哭声这么响亮,晚上吵的人睡不着,就叫惊堂吧……” “哼!习武不是儿戏,去一个时辰扎马步!” “呵呵……” “呜哇——” “那是自然。” 一个灵气十足的小娃娃,脚下踩着板凳,手里拿着外出用的羊皮袄,搭在他身上。 裴远峰翻身下马进入车厢,把婴儿抱起来,却见仆人身边还放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不少玉质药瓶。 “呵呵,这么大点娃娃,说话和小大人似得……” 不远处的石头滩上,几个镇上的妇人在洗着衣裳,随口聊着闲话: 蹄哒蹄哒…… “我老了,懒得跑,你肯定是要出去闯闯,不然这辈子白活。以后准备去哪儿?到京城找媳妇?” “再者这年头,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过的不是一般憋屈。你要是不习武,长这么好看,以后长大了,准被镇外的那群山大王闺女抢走,那一个个的,胳膊比你大腿粗……” 裴远峰从身侧拔出螭龙环首刀,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往北方眺望一眼: “你先入关,我再找找看。” “听我男人说,现在当皇帝的是个女人,前些日子刚接班……” 裴远峰目送杨朝远去后,骑着马继续朝着北方行进,走出不过半里,就瞧见雪原尽头出现了兵荒马乱的战场,喊杀声震天。 而三更半夜,镖师全部散去,整个镖局都安静下来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忽然惊醒了醉生梦死的裴远峰。 “红河镇终究是小地方,周边连个县令都没有,朝廷根本管不到,拿着马匪人头去领赏钱都得跑百十里。想过的安稳,还得去中原。” 杨朝端着奶碗,往宝宝嘴里喂: “我看这娃儿长得挺壮实,那估计是养身体的药,泡着舒服才不哭。” “看扮相应该是玉虚山的人。” 只有两人居住的后院里,摆满了石锁、木桩等习武器具,因为日日勤学苦练,上面并没有覆盖上白雪。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生,过一年就长一岁,今天过后,你就十八了,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出去了可别给我丢人。” 尚未弄清所以然,一阵马蹄声就从远方传来: 睁开眼打量,屋檐下的灯笼散发出些许微光。 杨朝把烤好的兔肉递给裴远峰,而后趴在雪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少东家是想外面的姑娘吧?” 杨朝端着碗热羊奶,站在桌子跟前,不停念叨: 夜惊堂摇了摇头:“江湖中人,去天子脚下不是自讨没趣。听说泽州那边刀客很多,我从小练刀,去那边估计能遇到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发现他醒过来,还奶声奶气训了句: “去床上睡,冻出病了咋办。” “习惯了……” “大过年的,是不是得说两句吉利话?” “说话还挺有条理……去找一种草药。谢了。” “呜哇——” …… 白衣女侠取出一锭银子,丢给土包上的夜惊堂,而后就纵马继续往远方飞驰。 “那你可得当心,别和北梁兵撞上……驾——” “以东家的本事,去哪儿都能混出点名堂,就是以前少东家年幼,舍弃镖局产业带着少东家去外面奔波,风险太大。现如今东家年纪也大了,身上有旧伤又整天喝酒,估计跑不动了……” 裴远峰提来热水,倒进水盆里,用手试了试水温,而后把玉质药瓶打开,倒了几滴在其中: “这小子身体好像有毛病,不用这药泡着,就一直哭;让镇上的郎中瞧,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药,不知道能活多久……” 裴远峰呵呵两声,拿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靠在了椅子上,看向镇子里冲天而起的烟火,片刻后又望向夜惊堂,眼底有深深的不舍,但也没有半分遗憾。 毕竟江湖也有辞旧迎新的时候,他虽然一事无成,但一个江湖客该走了路,在儿子成年之日,也算彻底走完了,接下来的路,本就该交给新人,没什么好遗憾的…… ———— 新年快乐,阿关给大家拜年了,住大家心得一年健健康康、万事如意or2! 第221章 邬王府 第221章 邬王府 滴滴答答~~ 东方泛起鱼肚白,一场蒙蒙细雨,在宣鸿十年的夏末秋初,悄然落在了屋脊上。 夜惊堂撑开了油纸伞,遮在怀中人头顶,毛茸茸的鸟鸟,则蜷缩在跟前,一人一鸟皆酣睡正香。 昨夜和笨笨在房顶上喝酒、习武、闲聊。 他说起了在红河镇的日常点滴,从一天打三顿的习武,到独自外出遛鸟摸鱼,再到四处躲着如狼似虎的大姑娘小媳妇,一直讲到了十八岁的年关。 往后的故事,他便没再讲了,毕竟自从正月初三离开红河镇,走完一趟镖后,再度回到故乡,等在家里的已经不是自幼抚养他长大的义父,而是一封信和一把老刀。 东方离人也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姐妹懵懵懂懂时,被母妃带着游览梧桐街的夜景。 读书识字时,她学的更快,而姐姐则因为写不好字,经常被父皇罚抄书。 习武强身时,姐姐一骑绝尘,她则笨手笨脚,天天被父皇罚着扎马步。 红玉顺着太后娘娘所指的地方看去,却见是一扇美人屏风。 红玉拿着小本本,在后面认真记载太后娘娘瞧上的东西,以便待会给六部朝臣打招呼。 裴湘君身上披着油衣,驱马走在跟前,周边有不少黑衙捕快,不好谈情,只是小声讲着以后邬州堂的安排。 两人聊到最后,不知不觉喝完了壶中酒。 ? 夜惊堂都偷了她三个身边人了,要是胆大包天,想着一锅端…… “论武艺,进前三没问题;论江湖辈分,凡是年纪比你大的,开口叫叔叔婶婶就对了,指不定人家心情好,还能指点你两句刀法。” 夜惊堂抬手示意:“我没做什么,殿下喝醉了,怕雨打湿鞋子,把你遮严实些。” 轩辕天罡低着头没抬眼,平静道: ?! “醒了?下雨了,我……嘶——” “去看热闹,同路。这小兄弟骨架不错,刀法定然不俗,不知师承何方前辈?” 仇天合抬眼望向远处叼着烟杆煮馄饨的老头子,又看了看不大的镇子,蹙眉道: “这地方隐居的老辈这么多?” 因为靠着睡并不是很舒服,半途之时,夜惊堂把东方离人放平了些,半躺在了怀里。 “邬州算是变天了,以前就没个撑门面的人物,如今官玉甲一死,豪门大派倒了两三家,以后估计得在十二州里排倒数了……” 东方离人把手松开,从怀里起身,拍了拍袍子: “看在你规矩的份上,饶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太后娘娘用扇子把大逆不道的红玉扫开,颇有兴趣的打量栩栩如生的屏风: “这是高雅之物,怎么不合适?你瞧这刺绣的功底,纤毫毕现……这俩美人是在作甚?怎么岔开腿迭一起?” …… 这什么破酒……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虽然记不太清晰,但依照她对自己的了解来看,喝大了之后,干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仇天合把鱼丢下擦了擦手,起身把佩刀挂在了腰间: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仇天合张了张嘴,觉得是这么个理,拱手一礼道别后,就独自牵着马,往码头行去,走出不远还叫住了刚过去的几个年轻人: “我在京城,连出十二刀被曹千岁打趴下,八大魁之下算是打穿了,也有点江湖地位,怎么被你说的和刚出江湖的野小子似得。” 但身体一动,东方离人睫毛就动了下,继而茫然睁开眼眸,男子俊美无双的脸庞落入眼底…… 太后娘娘特别爱记仇,夜惊堂这时候哪敢去触霉头,连忙道: “那卑职先告退,殿下有事直接差人吩咐,我随叫随到。” “……” 红玉连忙挡在太后娘娘面前,劝道: “娘娘,这东西怕是不合适,别污了您的眼睛……” 太后娘娘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俗世珍宝岂会有兴趣,只是闲的无聊罢了,见红玉阻拦,她自然愈发来劲儿,就是要这块磨镜子屏风。 “……” 璇玑真人微微眯眼,眼底隐约透漏着一个意思——此子断不可留…… 东方离人离开几天,也担心太后娘娘一个人无聊憋坏了,正想询问太后所在,便有侍女小跑而来,禀报道: 昨夜黑灯瞎火只有月色,夜惊堂还没瞧见特别之处,此时天色逐渐亮起,才发现笨笨好像就只穿了一件袍子。 队伍最前方,是三百黑甲禁军,簇拥着靖王的奢华车辇。 稍微坐了片刻,夜惊堂发现笨笨的脚踝和鞋子,沾染上了蒙蒙细雨,就将手穿过笨笨的腿弯,把她轻轻抱起来,想放到怀里坐着。 “这是好事,现在邬州群龙无首,咱们要是去那边发展……” “……” “前面馄饨摊的柯老头,几十年前和柳千笙起过口角,伤了左肩……镇口布行的老大娘,以前江湖诨号叫‘红绣刀’,年轻时名气也不小……” 太后娘娘水润脸颊上带着些许闷闷不乐,摇着团扇道: “说好的带本宫出来散心,结果她俩出去玩,把本宫一个人丢在这里,本宫挑点顺心的东西怎么了?难不成憋死在这里?” “正是。阁下……” 轩辕天罡刮鱼鳞的动作一顿,提醒道: “一般说‘打完就退隐’的人,都没法活着回来。” 老酒肆内,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在窗内收拾着桌椅,门外街道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刀客经过,往云梦泽的渡口行进,沿途闲谈着四海江湖事: “听说邬王落网了……” “也是随便练练。你们觉得这次仇天合挑战轩辕老儿,胜算有几成?” ? 红玉自然不好解释‘磨镜子’的典故,用手遮住屏风上很羞人的地方: 酒肆老板娘,见两人越说越离谱,或许是怕打小不正经的仇天合把相公带坏,轻咳了两声提醒: “咳咳——” “娘娘,您还是看别的吧,你看那个玉棋盘,多漂亮……” 骆凝和裴湘君不是官府中人,跟在靖王后面显然不合适,夜惊堂让侍女安排了一个环境不错的住处,两人先行住下。 邬王带着亲兵仓促逃遁,带走的十几箱名贵器物,和邬王几十年的沉淀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好诗好诗……” 仇天合若有所思点头,想了想又问道: “前辈过奖。家传刀法,随便练练罢了,前辈也用刀?” “本王已经派人去了泽州,看看君山台是什么反应,只要一有消息,就即刻告知你。” 邬王的私产,按理说该上缴国库按律处置,中饱私囊贪污肯定不合法,但太后娘娘顺手拿个一两件,肯定也没一根筋的朝臣会认死理不给。 东方离人并不知道夜惊堂抱着她鸟瞰京城夜景那晚,干了多少大逆不道之事,心里认为夜惊堂在地道里救了太后,太后对夜惊堂的观感应该不错,当着夜惊堂的面,应该不好意思因为被冷落的事儿发小脾气,就开口道: 东方离人清醒瞬间,发现躺在男人怀里,抬手就去拔夜惊堂腰间的佩刀,被夜惊堂按住,便拧住了夜惊堂的腰眼: “殿下,太后娘娘在库房选心怡物件,让您忙完了过去请安。” “是……” —— 咕噜噜~ 建阳城内,两千官兵压着几十辆装载囚徒和缴获物品的马车,走过城内宽阔的主干道,街道两侧皆是小心围观的百姓。 “我总不能说祝愿你旗开得胜,把我爹砍死在台上。讨吉利话你该换个人。” “……” 夜惊堂严肃道:“殿下别误会,昨天晚上是伱主动靠在肩膀上,我说送你下去,你还凶我,说什么‘本王靠一下怎么了?’,我就不敢打扰你了……” 六部重臣皆在王府门前等待,瞧见大笨笨凯旋,自然是一堆人上来拍马屁: “殿下果真雷厉风行……” 东方离人回应道:“他在黑衙任职,自然见过太后,怎么了师尊?” 夜惊堂虽然很受笨笨宠幸,但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坐在女王爷马车里招摇过市,此时穿着黑衙副指挥使的袍子,跟在马车后方。 …… “本王都喝醉了,你还听本王的?” …… “那我在镇子能排老几?” “让离人忙完了赶快到这里来。” 等到再长大些,东方离人便没讲了。母妃离世、父皇驾崩,兄长视她们姐妹如仇寇,姐姐逼宫篡位清洗朝堂之类的事情,说起来太沉重,她和姐姐一样,过去了就不想再提起。 “你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我练刀十年,不敢说名列云泽三杰,千儿八百人的黄泉镇,要是还排不进前三,这刀也就白练了……” “我一直觉得和大姑娘小媳妇口花花,比练刀有意思。以前追着我砍的那个孟姐姐知道不?曾经的六扇门一枝花,现在都叫我天合,可亲近了……” 夜惊堂上次见太后,是瞧见钰虎白玉老虎那天,而且是在龙床之上,还把太后娘娘敲晕了。 作为大魏亲王的王府,邬王府的构架就是个缩小版的皇城,其内房舍千幢假山亭湖无数,无论风景还是规模都称得上一绝。 “谢殿下。我估计君山台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顶风作案,现在君山台能报复我的,应该就一个轩辕朝,他要是亲自出马报仇,官府的人很难打听到风吹草动……” 夜惊堂都听习惯了,也没多说,把睡成猪仔的鸟鸟扛起来,撑伞送东方离人下了楼…… —— 黄泉镇。 有吗? 东方离人低头看了看,确定衣襟没被解开后,眼底的狐疑才有所收敛,但马上又是表情一凶: “本王不胜酒力,你不会送本王回房?就在屋顶睡一晚上,还敢抱着……” 东方离人稍作回想,才想起昨晚跑上来喝酒来着,然后就断片了,醒过来还头疼…… “文能执笔镇云安,武可提枪擒叛王…” 东方离人睡意和醉意交加,迷迷糊糊靠在了夜惊堂肩膀上,在十足的安全感下合上了双眸。 美人屏风很常见,但邬王府珍藏的这扇较为特殊,不仅整体用奢华木料打造,屏风上的美人,还没穿衣裳…… 仇天合见此笑眯眯的表情一收,坐直身形,恢复了老成持重之色,眺望向远方的湖畔: “唉~这确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这次去君山台,能胜则圆了江湖梦,不胜,以后刀魁恐怕也轮不到我来争了。等打完,我也来这里隐居吧,看能不能收上一个好徒弟……” 她知道太后的性子,久居深宫郁郁寡欢,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坏男人骗走。 东方离人其实也想翻翻邬王私藏,看有什么好宝贝,见此便跟着侍女前往大库。 即将入秋,蒙蒙细雨一下就是好些天,虽然不大,但满城雨雾朦胧,好似给天地都染上了一抹愁色。 东方离人和璇玑真人,都坐在车厢里,周边人多眼杂,并未打开车窗,不过听里面细微动静,估摸是一个在正儿八经看杂书,一个懒散靠在榻上喝着大酒。 王府正殿里,自京城过来的六部重臣,聚在一起商讨着处理封地产业和宗室子弟的事情。 “夜惊堂,你见过太后娘娘?” “得了吧你,连黄泉镇前三都不一定能打进去,还想到邬州争霸主……” “可是,娘娘要两杆马槊有什么用?娘娘也耍不动……” 仇天合不太服这话: 骆凝和裴湘君也换上了黑衙捕快的袍子,跟在身侧当跟班。 夜惊堂低头打量一眼,想着非礼勿视,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西北,继续回忆往昔。 下午时分,近千禁军在王府周边巡视。 “这个贵妃榻挺漂亮,待会搬到船上,送本宫屋里……” 闲谈之间,众人穿过王府正殿,来到了妃子妻妾居住的生活区。 酒肆屋檐下,轩辕天罡坐在台阶上,面前放着个大盆,正在用小刀刮着鱼鳞。 此时东方离人脸颊贴着夜惊堂的右臂,上半身靠在胸口,鼓囊囊的胖头龙,在重力作用下两团迭在一起,隔着黑色布料,依旧能感觉了那抹温热和饱满,还能隐隐瞧见衣襟顶端的不平之处…… 因为被闺蜜逮住了,骆凝实在不好意思当着面开小车,为此距离夜惊堂比较远,沿途也不说话,只是扛着鸟鸟打量街边的风景。 东方离人从马车上下来,夜惊堂便履行贴身高手之责,撑开油纸伞遮在头顶;璇玑真人则带着帷帽走在跟前,距离很近还能闻到淡淡酒香。 马车穿过平整街道,至天色渐暗时,来到了偌大王府外。 太后娘娘闻言眼神微喜,但她过来并未告知六部朝臣,抛头露面不合适,便开口道: “哦?” 夜惊堂总不能抗旨,当下还是硬着头皮,跟着一起前往大库。 “你还在江湖闯荡,就是还没看破红尘的痴儿;等你那天看透了,觉得练刀不如和大姑娘小媳妇口花花有意思,才能正儿八经以老辈自居,心境到了,武道见解自然也能更上一层楼。” 好在两人没闹多久,便有侍女跑了进来禀报: “娘娘,靖王回来了。” “来都来了,过去请个安再走。” …… —— 建阳城,邬王府。 璇玑真人闺蜜挺多,以前的相好是骆凝,而目前的相好,可就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身着深红色家居裙,做豪门贵妇打扮,手里拿着把小团扇,在宝库中缓步行走,如同逛街一般,瞧见什么顺眼,就开口道: …… “放在宫里辟邪不行?离人搜集一屋子神兵利器,也没见她用几回……还有这个,待会送本宫屋里。” “胜算?啥胜算?不都是赌仇大侠能抗几刀的吗……” 王府后方的大库内,放着不少大件儿珍宝,铜鼎、家具、玉器等等,还有些许字画文玩,整整齐齐摆在大库两侧,加起来恐怕不下千件。 两人一个喜文、一个爱武的性子,便是在那时种下的种子,毕竟姐妹俩都是天生好强之人,不擅长什么便想学会什么,而已经拥有的东西,反而不是那么看重。 东方离人立了大功受群臣赞誉,自然很高兴,保持着冷峻女王爷的气势,风轻云淡和群臣交涉,对泽州兵马论功行赏,等吩咐完了,才让众人散去休息,带着随从前往王府后方。 不过在跟着转了片刻后,红玉还是起了几分迟疑,看着满当当的小本本: “娘娘,咱们是不是拿太多了?全用靖王的名义拿,靖王回来怕是不好和朝臣交代。” 他则还没下班,继续跟着笨笨前往寝居之地,沿途商量着事务: “呃……” “从码头出去,就是千里云梦泽,江湖刀客满怀雄心壮志出山,第一站多半都是这里。等起起落落做完一场江湖大梦,最后还活着的人,若不重回故里,自然在梦开始的地方隐居,这叫有始有终。你以为‘黄泉镇’的名字,是随口取得?” 仇天合坐在旁边搭手,熟练的开膛破肚,听见几个小年轻闲谈,含笑道: “这小子骨架不错,放在黄泉镇,排进前三估计真没啥问题。” “几位小兄弟也去君山台?” 璇玑真人一直走在跟前,见夜惊堂反应有一丢丢异样,询问道: 夜惊堂和璇玑真人肩并肩走在背后,发现璇玑真人的眼神,微微摊手,意思估摸是——水儿姑娘,你想什么呢?我看起来像那种无法无天的色棍? 璇玑真人觉得不像,但夜惊堂已经干了这么多离谱姑娘了,多一个更离谱的真不稀奇,所以还是眼神警告了一番…… ———— 多谢【狸猫幻月】大佬的万赏! 新年快乐! 第222章 他一定会来 第222章 他一定会来 天色渐暗,王府内提前亮起了灯火。 珍宝琳琅满目的库房内,太后娘娘摆出端庄贵气的模样,站在美人屏风前,欣赏着栩栩如生的画工。 红玉可能是怕太后学坏,闲着无聊拉着她磨镜子,表情还挺紧张,一直在寻找周边的新奇物件,想引开太后娘娘的注意力。 在主仆俩拉扯没多久后,大库外传来的脚步,以及轻声闲谈: “不说平民百姓,士人举子打拼一辈子,所求也无非‘位比王侯’。邬王好好的人间极奢不享受,造个什么反……” “皇族子弟自幼娇生惯养,从小到大很难吃苦头长记性,眼高手低干出什么蠢事都不稀奇。你要是有这么大个王府,后宅三百佳丽,是不是连门都不想出?” “唉……” 太后娘娘听见熟悉的清朗嗓音,表情一僵,想把大屏风藏起来,不过马上就回想起夜惊堂对她的冒犯和暴行,稍作思量又没遮掩,只是小跑到不远处的大玉佛前,双手合十认真拜菩萨。 很快,侍女来到了门口,一行三人从大门进入。 夜惊堂神色端正如御前侍卫,进门后瞧见太后娘娘珠圆玉润的背影,脚步就放轻了几分,努力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东方离人当着夜惊堂的面,还是很重规矩,走到附近就躬身一礼: “儿臣拜见太后。” 璇玑真人见此,也欠身一礼,不过态度要懒散的多,只是象征性意思了一下。 “免礼。” 太后娘娘虽然穿着家居裙,但母仪天下的气态很足,慢条斯理转过身来,幽声一叹: “大魏立国之初,天下百废待兴,太祖倡导宗室藩王节俭爱民。这才多少年,你看看这邬王府,比福寿宫都奢靡,好些东西本宫听都没听过……” 东方离人知道太后娘娘是因为夜惊堂在,才如此正儿八经,她含笑道: “太后教训的是,我以后定当引以为戒。太后可瞧上了中意的东西?若是有,我待会和朝臣打个招呼,随船带回京城。” 太后娘娘带着几人在大库中穿行,做出审视之色左右打量: “本宫久居大内,足不出户也没太多见识,想挑几样寝宫里的文雅摆件,又不知道挑什么合适。夜大人,你文武双全,可否帮本宫物色一二?” “嗯?” 夜惊堂在背后眼观鼻鼻观心,忽然被太后娘娘点名,自然下意识左右打量,结果抬眼就看到了距离太后娘娘不远的一扇屏风。 屏风上…… ?? 夜惊堂仔细一瞧,眼睛不由大了几分,觉得这地方不妥,想把几个女子带去别处。 但他还没开口,太后娘娘就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脸颊显出三分意外: “夜大人,这屏风有说法?” 东方离人和璇玑真人,本来没注意周边琳琅满目的家具细节,见两人交流,才把目光望过去。 瞧见屏风上的春宫图,璇玑真人挑了挑柳眉,显然被这不正经的玩意勾起了兴趣。 东方离人则是表情一僵,继而就柳眉倒竖,转眼望向身边的色胚护卫: “夜惊堂!伱……” 夜惊堂很是无辜,毕竟这么大个屏风竖在面前,他抬眼就瞧见了,多看一眼确认很正常,也没说要给太后娘娘推荐。 眼见一堆姑娘望过来,夜惊堂头皮发麻,连忙上前挡住太后娘娘的视野,抬手道: “此物不雅,还请太后娘娘移步……” 太后娘娘目露疑惑,踮起脚尖,目光从夜惊堂肩头跃过: “不就是一扇仕女图屏风吗,为何不雅?夜大人可否给本宫讲解一番?” “呃……” 夜惊堂又不敢推好奇宝宝似得太后娘娘,只能向大笨笨求助。 东方离人挺恼火,但瞧着夜惊堂尴尬的模样,最终还是心软了,上前搂着太后娘娘的胳膊往别处走,帮忙解围: “屏风上画的不洁之事,难以启齿,我回去给母后解释……” “哦,是吗?本宫瞧见夜惊堂盯着看,还以为有什么大来头呢……” “他也是正常男子,瞧见这种东西多看一眼很正常……” …… 夜惊堂心头感激着大笨笨,觉得自己冷峻不凡的人设全崩了,正尴尬之际,忽然发现旁边的红玉在偷笑,发现他望过去,还连忙做出‘与我无关’的样子撇清嫌疑。 ? 夜惊堂也不傻,见此就明白太后娘娘在故意逗他,心中一阵无奈,也不好开口说太后娘娘阴他,只能目不斜视继续默默跟着。 几人在大库内参观许久,太后娘娘和东方离人都挑了不少顺眼的东西,璇玑真人则比较务实,恨不得把邬王珍藏的佳酿全抱走。 夜惊堂身为贴身侍卫,自然没有恃宠而骄到拿理当充公之物的地步,默默跟着在几个姑娘后面逛街。 虽然只是走走路时间也不长,但顺眼的小物件全让他抱着,走走停停还不好插几个姑娘的嘴,不得不说确实有点累…… —— 八百里开外,君山台。 微雨之下,君山七十二岛如坠云雾之间,数百艘大小游船,在诸岛之间穿行,短短数天时间,已经有近万江湖客齐聚于此,等着一场必将名传四海的顶尖交锋开始。 泽州地处中原内腹,而君山台位于云梦泽的江口,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其从出现起,就和‘江湖’二字绑在了一起。 君山台并非轩辕家定下的名字,而是自古以来的江湖宝地。 云梦泽周边散落的大小江湖门派不下百家,通常都是各领风骚数十年,什么时候守不住擂了,泽州的霸主就会换人,君山台一直在这里,谁有本事谁占着这块风水宝地。 当代‘刀魁’轩辕朝的老家,本身就是上一代的泽州顶流豪门,不过练的比较杂,并不专精刀法。 轩辕朝有天纵之才,却看不上家传武学,只喜欢研究不正统的偏门刀法,算是违背祖训,为此十余岁便负气而走,立志不破狂牙子不回头,说起来和裴远峰的经历接近。 但轩辕朝运气并不好,没有遇上什么武魁师父,十余岁坐船到了周家,让周老太公帮忙打了一把刀,而后就单人一刀加入义军,随军打遍大魏十二州,攻城则先登、野战则擒王,靠着百次血战阵斩千人,慢慢练就出了一身所向披靡的刀法。 虽然轩辕朝名声为人都不怎么好,但历史上能单靠个人武力封开国侯的人,千年下来也不过一手之数,并不能因为人品而否认其能力,江湖上骂轩辕朝人不行的很多,但说刀不行的,没有一个。 苍茫夜色,笼罩着千里碧波,七十二岛中心处的千丈平台上。 平台本身是一座小岛,不过在千年间陆续被铲平,又铺上青砖,慢慢演变成了天下间规模最大的一个擂台,‘君山台’的名字也就得自于此。 君山台边缘,有一块巨型无字碑,上面插着几十把兵刃,皆是前朝到今朝登门打擂者心灰意冷后所留,刀枪剑戟皆有,因为大多是神兵利器,历尽百年风霜,只是多了些许锈迹,有的甚至光亮如新。 石碑下方,坐着一名老者。 老者披着长发,赤裸上半身,只穿着黑鳞甲裙,腰间围着麒麟兽面腹吞,算是穿着半套大魏麒麟铠。 老者身高两米出头,肩宽背阔,臂展惊人的胳膊,好似龙蟒虎熊的臂膀。 伟岸身躯衬托下,身边一米五的阔背大刀,看起来就如同寻常武人的随身佩刀,比例十分协调。 而立在跟前的年轻人,本来身材中等,此时看起来却好似出自小人国,站在盘坐的老者身边,也仅仅是高出一个头。 从背影来看,老者如日中天,距离甚远,就能感觉到那股手刃千万人的绝顶压迫力,不显丝毫老态龙钟。 但老者终究已经年过古稀,放在寿命通常过百岁的巅峰武人之间,也算走到了巅峰期的尾声,脸上明显有了很多褶皱,披散的长发也呈现花白之色,唯有双眼依旧如年轻时那般,散发着鹰隼般的锐利锋芒。 老者身边的年轻人,是轩辕鸿志的长子轩辕哲,此时满眼悲愤诉说着泽州刚刚传来的信报: “……姚伯伯、爹,还有范老八等人一起过去的,不小心失了手。泽州兵里有君山台的徒弟,秘密送信,说只有姚伯伯被压去了建阳,只剩一口气,剩下的都是尸体,爹恐怕……” 轩辕朝在台上盘坐,眺望自幼看着长大的无尽碧波,并未言语。 轩辕朝在江湖闯荡一生,儿子只有两个,为了照顾老大,当年明知结仇,还是在擂台上留了手,结果老大依旧反目一去不回。 因为当年留了郑峰一口气,如今老二又死在对方后人手下,仅有的两个儿子全没了,连宁滥勿缺调教出来的接班人也没了。 这对轩辕朝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哪怕再看透世事,心里又岂能没有半点波澜。 “爷爷,咱们怎么办?难不成夜惊堂靖王的人,就能随便杀我轩辕家的人?爷爷当年为大魏开国,身先士卒前后打了百余仗,云安城都是爷爷第一个攻上的城头,功成则身退,太祖给镇南军将军的官职都没要,这些年光是税赋,整个泽州的江湖势力加起来,都没我一家缴的多……” “江湖事、江湖了。靠官府,夜惊堂报不了仇,想为郑峰雪恨,只能提刀来君山台。” “他不来怎么办?要是他有朝一日位极人臣……” “仇天合来,他就一定来。” 轩辕朝平淡道:“江湖就是如此,有仇必报,有恩必偿。此事一出,仇天合踏上君山台,便必死无疑,他不来,怎对得起手里的螭龙刀。” 轩辕哲听到这里,心中的悲愤倒是消了几分,想了想: “爷爷,你年事已高,遇上这两人……” “老夫纵横七十载,该经历的风浪都经历了,什么时候死都是喜丧,怕的不是有朝一日横死刀下,而是有朝一日手中有刀,却畏惧不前。” 轩辕朝看向身侧的佩刀: “能杀我轩辕朝,是江湖新老交替,走完了一个轮回,算善终。 “杀不了我轩辕朝,是我至死不败,名震千载,同样是善终。 “到了我这个年纪,其实更想第一种,无敌一世至死尚未遇见对手,对武人来说算不得幸事。 “三十岁便无敌,又练了四十年刀,却没有一个能痛痛快快施展的对手,这刀练给谁看? “已经站在山巅,看不到刀法一道更高的天,三十岁死和一百岁死,又有何区别?” 轩辕哲没武魁的心境,自然不理解这些话,又问道: “爷爷若是出事,轩辕家怎么办?” “荣华富贵,得靠手中刀捍卫,不是靠你爹你爷爷给。你有本事锦衣玉食,没人能拿走;你没本事,就该去过你该过的日子。” “……” —— 邬王府。 夜色已深,王府后方灯火通明。 夜惊堂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画文玩、珠宝首饰,送到太后、笨笨落脚的庭院中后,来到了王府侧面的建筑群内。 太后娘娘憋了好多天,璇玑真人和东方离人回来,肯定是想微服私访出去逛逛街。 夜惊堂作为贴身高手,想提前下班不大可能,为此还得跟着出去一趟。 东方离人很体贴夜惊堂,见他孤零零跟在后面提包无聊,就特地让他过来把女朋友叫上,一起出去玩。 夜惊堂来到建筑群间,找到了给他安排的院子,进门就看到鸟鸟委屈吧啦站在屋檐下,望着小肉干。 骆凝单手叉腰,和教训闺女的严厉妈妈似得,正说着: “让你放哨,你能和人玩的连正事都忘了,害我被逮个正着,现在还问我要晚饭?” “叽叽……” 鸟鸟点头如捣蒜,示意鸟鸟知错了,瞧见夜惊堂进来,就连忙用翅膀一指。 骆凝见夜惊堂回来了,就把小肉干给鸟鸟,来到跟前: “邬州的事情都忙完了吧?要不咱们先回京城吧,待在这里……” 夜惊堂知道凝儿一个反贼头子,住在王府很别扭,但也没办法,搂住凝儿的肩膀安慰道: “我是黑衙副指挥使,提前单独离开不合规矩,还是得一起走。对了,太后娘娘她们出去逛街,让我把你们叫上。” “把我们叫上做什么?” “微服私访,怕我一个人当护卫跟着无聊。” 骆凝被璇玑真人撞破‘奸情’就已经很尴尬了,更不用说跟在太后女王爷后面出去玩,万一太后问东问西,她怎么回答? “算了,我不去了,你带着三娘去就行了。当着太后的面,你也好意思带着俩姑娘左搂右抱?” 夜惊堂其实也觉得一手一个跟在后面逛街,有点嚣张,见此也没坚持,低头凑向骆凝的脸颊。 骆凝昨晚做到一半被打断,其实还有点不上不下的,见夜惊堂吻别,也没抗拒,抬手勾住脖子,深深啵了一口。 结果刚亲完,就听见小贼来了句: “在屋里等着,我待会就回来,别着急。” ? 骆凝脸色微冷,把捏小西瓜的手挪开,转身就走: “谁着急?我昨天没睡好,不等你了,晚上别来打扰我。” 说着,把鬼鬼祟祟想跟着夜惊堂出门溜达的鸟鸟给抱进了屋里。 “叽?” 夜惊堂知道凝儿肯定会等着,并未多说,转身来到旁边的厢房。 厢房之中亮着灯火,裴湘君背上的伤还没好彻底,独自待在床榻上休息。 听见要带她出去逛街,裴湘君已经起了身,站在妆台前换着衣裳。 夜惊堂刚推开门,就看到三娘仅穿着鹅黄色的肚兜,拿着裙子在胸前比划,肚兜侧面显出白皙半圆,沉甸甸的看着负重就很大。 夜惊堂来到背后,贴心的帮三娘托住负重: “这件裙子就挺好看……” 啪~ 话没说完,手就被轻拍了下。 夜惊堂一愣,偏头看向三娘的侧脸,琢磨是不是不小心惹三娘生气了。 裴湘君脸色发红,用肩膀挤了下有点放肆的夜惊堂,轻哼道: “凝儿在,纵容你放肆是教她怎么当媳妇,私底下你规矩些。” 夜惊堂明白这话的意思——当着凝儿面我才主动,私底下我还是你师姑兼掌门,要注意礼数。 夜惊堂见三娘脸皮薄,自然收敛的举止,帮忙展开衣裙披在身上整理: “伤势好些了没?” 裴湘君系着腰带,眨了眨眸子: “怎么?晚上想拉着我一起?” “说什么呢,就是操心你身体。” “哼~身体好了,你不还得打这歪主意。我刚看凝儿的闲书,上面好像还有不迭一起的招式,双娇献……献那什么来着……” 夜惊堂本来没这个意思,一听这话,眸子就眨了眨,帮三娘穿好衣裙后,拉着手往门外走去: “回来再说吧。” 裴湘君瞧见夜惊堂故作冷峻的模样,又轻哼了一声,才相伴撑开雨伞,往王府外走去…… ———— 多谢【子车沉琚】大佬的四万赏! 多谢【心定心茫尘世浮降】大佬的万赏! 第223章 夜放花千树 第223章 夜放花千树 沙沙沙~~ 细密雨珠洒在城中心的主街上,沿街两侧楼阁散发出的微光,经过雨雾渲染,让整条街变得如梦似幻,地面甚至能看到行人与街景的倒影。 夜惊堂撑着油纸伞,遮在三娘头顶,欣赏着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雨景,在邬山里奔跑几天紧绷的心弦,也在此刻慢慢转为惬意。 邬王谋逆弄出了很大乱子,城内百姓怕邬王封城导致被困,不少都逃出了城,但自从禁军抵达后,事态便算是稳定下来,不少人都返回了城里,目前铺面陆续开业,虽不及平日繁华,但雨街空巷也颇有一番韵味。 今天出来是微服私访,也可以说是便装逛街。 东方离人穿上了一袭公子袍,除开胸肌有点过于发达外,其他方面非常俊气,手持折扇颇有玉树临风之感。 太后娘娘自然打扮成了娘亲,背后跟着丫鬟,衣着很有当家夫人韵味,但一双大眼睛配上吹弹可破的脸蛋儿,看起来更像是东方离人的姐姐。 璇玑真人最为特别,打扮成了未出阁的书香小姐,当徒弟的小情人,一袭白色轻纱质地的留仙裙,手撑花伞,走在东方离人身边十分般配,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郎才女貌。 夜惊堂同样穿着公子袍,相貌又过于惹眼,凑到跟前去,不是被误认为璇玑真人的相好,就是被误认为太后养的小狼狗,有点不合适,为此一直保持距离,带着三娘跟在后面。 几个人出来,属于给太后娘娘当陪玩,太后在宫里憋的太久,遇见什么都会盯着看一会儿,心情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多愁善感,应当是回想起来以前在江州当大小姐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裴湘君做小媳妇打扮,靠在夜惊堂身边,瞧见璇玑真人和女王爷都在开导太后,心中也有点感叹,低声道: “太后娘娘也是可怜,还没来到京城,先帝就驾崩了,先帝时期的宫人,在圣上登基后就得以出宫,有儿女的去封地享福,没封地的归乡改嫁,唯独太后不能走,圣上后宫也没嫔妃,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后宫,想想日子就苦闷……” 夜惊堂去过后宫很多次,知道太后的苦楚,虽然看起来古灵精怪爱玩,还挺记仇,但太后一年又能见几次外人、遇上几次大小事,换成他被这样整日无所事事关禁闭,恐怕早就翻墙远走高飞了。 夜惊堂撑着油纸伞,和三娘相依走出一截,见笨笨只是说着些历史上的典故,并不清楚怎么讨姑娘欢心,想了想,左右寻找起来…… —— “这座桥已经三百年,太祖当年打下建阳的时候,在这里有感而发,写下了一首词……” 横跨长街两岸的廊桥上,东方离人折扇轻摇,如数家珍的讲着开国时的各种事迹;璇玑真人见周边没有路人,就从腰后取下了酒葫芦,靠在雕刻石狮子的围栏上喝着小酒。 太后娘娘站在伞下,欣赏着美轮美奂的城池夜景,看起来在认真听着东方离人的讲述,但心底兴趣不大。 毕竟太后娘娘出身将门,虽然谈不上武艺不俗,但不妨碍她将门虎女文采一般,听见这些教书先生讲历史典故的话就有点脑壳痛。 不过哪怕再无聊,能看看异地风景名胜,也比孤零零待在宫阁之间发呆有趣,太后娘娘也没打道回府的意思,只是举目四顾,寻找能勾起她兴趣的物件。 在瞧了片刻后,太后娘娘余光忽然瞧见夜惊堂,提着两个箱子从街边走来,表情还神神秘秘,不由疑惑道: “夜惊堂,你做什么去了?” “去买了点东西。” 夜惊堂提着箱子来到廊桥之上打开——里面是花灯,些许上面还有中秋祝福。 太后娘娘一愣,掩着胸口附身打量: “中秋节还有个把月,你从哪儿找来的?” “街上的红白喜事铺子,这些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刚开始做,也就这么一点,全被我买来了。” “哦……” 璇玑真人瞧见太后和小姑娘似得附身打量,浑圆臀线颇为撩人,老毛病又犯了,来到跟前悄悄捏了捏。 太后娘娘连忙站直身体,在璇玑真人腰间捏了下,而后才继续看着夜惊堂摆弄。 夜惊堂从里面取出小花灯,挂着的手提杆上,放进蜡烛,递给了满眼亮晶晶的太后娘娘: “给。” “……” 太后娘娘眨了眨眸子,含笑把小灯笼接过来提在手上,红玉便取来火折子帮忙点燃。 东方离人见太后来了精神,也不知是该夸夜惊堂会哄姑娘,还是该说夜惊堂竟然连太后娘娘都敢哄。瞧见夜惊堂又弄好一个花灯递给她,她站直些许,示意自己的装扮: “这是姑娘玩的东西,本公子拿着像什么话?” 夜惊堂见此,就把花灯递给了旁边看戏的璇玑小姐。 璇玑真人把灯接过来,还炫了个技,素手轻翻,从蜡烛上一扫而过,就把蜡烛点燃了,看的周边几人皆目露惊奇。 “陆仙子,这怎么弄的?” “这是道门仙术,想学先拜师。” “师尊,你可没教我这手!” “回去偷偷教伱,免得有人偷学。” 璇玑真人提着花灯,在廊桥上莲步微移转了一圈儿,配上轻纱留仙裙,姿容气质都令人惊艳。 太后娘娘也跟着转圈,但没有那般超凡入圣的轻功,转的就有点毛糙了,不过多了很多人间烟火气,别有一番韵味。 夜惊堂也不好盯着两个不该看的女子看,摇头轻笑,又弄了两个花灯后,把另一个箱子打开。 箱子里装的都是狠货,大概有水桶那么粗的冲天炮仗、满天星烟花等等。 东方离人烟花看的多了,但出于安全考虑,从未被允许亲自点过,见状也来了精神,半蹲下来,拿出最大的一个,想点燃试试。 “诶诶……” 夜惊堂连忙把大笨笨按住,示意上方的游廊: “这是木桥,在这里点得把桥烧了,走去下面。” 说着提起几个大烟花,来到了街边较为空旷的河堤上。 东方离人跟着来到河边,帮夜惊堂撑伞,询问道: “这个声音大不大?” “不清楚,点燃就知道了。” 夜惊堂把烟花摆好后,就把火折子递给笨笨: “嗯哼。” “……” 东方离人手里拿着火折子,本想点燃,但瞧见比她腰还粗的大炮仗,心头终究有点怂,瞄了拭目以待的男人一眼后,还是小心翼翼往引信凑,凑一下收一下。 此情此景,把几个人看的都是暗暗摇头,不过也没人敢笑话东方怂怂。 太后娘娘仗着只要不当场被打死,就根本打不死的霸道体魄,胆子并不小,捂着耳朵等了半天,见离人不顶用,就手提裙子小跑到跟前: “不就一个烟花,有什么好怕的,本宫来。” 东方离人见此也没逞强,往后退开,躲在了夜惊堂背后,捂住耳朵。 发现夜惊堂眼神古怪,往后瞄她,东方离人表情又是一冷,站直身体把伞抢过来,做出稳如泰山的模样: “你去后面站着,杵在这里作甚?” “殿下不害怕?” “本王怕什么?一个烟花罢了,有师父在还能出事不成?”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站在太后娘娘后面看戏,还故意来一声“啪!”吓唬太后娘娘,也没多说,来到了街边屋檐下,和三娘站在了一起。 红玉站在太后娘娘背后撑伞,有点不放心,小声嘀咕着: “娘娘小心,点燃就马上退开,这个看着就吓人。” “本宫知道,你别打扰。” 太后娘娘一手提着花灯,小心翼翼半蹲,把火折子凑到了引信之上。 呲呲~ 火苗触及的瞬间,大炮仗上就窜出火星。 太后娘娘惊得香肩微抖,火折子都丢在了地上,迅速提着裙子起身,抱住璇玑真人的胳膊,目不转睛打量。 呲呲呲…… 咻—— 嗙~! 雨幕之下,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飞到数十丈的高空,继而炸裂,散出漫天花火。 “哇——” “快看快看……” 动静一起,沿河两岸顿时响起妇孺老幼的喧哗声。 太后娘娘也是眼底大亮,和红玉一起举目眺望,发出了惊艳的轻呼。 咻—— 嘭嘭~! 烟火光芒,把街边照的时明时暗。 夜惊堂站在屋檐下眺望,见几个女子都抬眼望着天空,心中微动,转眼看向了身侧。 裴湘君自幼在京城长大,这样的人间烟火看的很多,并没有像太后娘娘那么激动,只是神态柔雅的欣赏美景。 发现夜惊堂望过来,裴湘君眨了眨眸子,有些疑惑: “嗯?” 夜惊堂展颜笑了下,抬起手悄悄搂着三娘,微微低头凑向脸颊。 ?! 裴湘君表情一僵,见惊堂胆大包天,竟然准备在大街上亲她,旁边还有人,肯定有点懵,但还没回过神,红唇之上便出来温热。 “呜~……” 裴湘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儿蜷在胸口,余光小心注意着看烟花的几个女子,慢慢还是张开了红唇…… —— 咻~ 嘭嘭—— 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很快便有无数街坊行人来到了河畔看热闹,经历一场风波后的建阳城,也在此时恢复了平日里的生气。 夜惊堂买的烟花挺多,在河边一字排开,太后娘娘逐个点燃,东方离人有太后壮胆,也上去点了两个,足足放了两刻钟才放完。 见河边围观的百姓太多了,东方离人便带着太后娘娘返回王府。 太后娘娘玩开心了,连上次被敲晕的事情都不在计较,对夜惊堂态度都好了许多,沿途还夸奖了夜惊堂两句。 等回到邬王府,夜色已深。 东方离人奔波一天也累了,没有再让夜惊堂加班,夜惊堂也终于得以下班,和三娘一道回了落脚的庭院里。 夜深人静,王府客宅内居住的人都已经歇息,夜惊堂进入庭院游廊,抬眼就看到鸟鸟孤零零站在屋檐下面,望着城中心的方向,看着其他百姓放的烟花。 发现夜惊堂回来,鸟鸟可能是被丢在家里不开心,歪头不搭理。 夜惊堂摇头一叹,拉着三娘来到厢房外,询问道: “天色晚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休息还是……” 裴湘君方才在大街上被啵了下,现在都没缓过来,见夜惊堂问起这个,稍作迟疑,大大方方拉着夜惊堂走向狐媚子的房间: “你心里肯定惦记着双娇献桃,我要是休息了,你还不得牵肠挂肚半晚上……” 说话间,裴湘君轻轻推开了房门,往里屋看去。 睡房离静悄悄的没有动静,骆凝躺在幔帐之间,背对着门口,只能瞧见后脑勺,看起来是睡着了。 裴湘君可不相信狐媚子独守空闺能睡着,悄咪咪走到跟前,把薄被略微撩起来。 薄被之下,入眼便是玲珑曼妙的白腻身段儿,上半身是镂空小衣,下面则是蝴蝶结小裤,月亮都遮不完那种。 啪~ 裴湘君瞧见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骚气打扮,轻轻哼了声,轻拍: “装什么呢?还不快起来伺候惊堂。” “你……” 骆凝确实在装睡,被拍醒后,回过头来面色不悦: “你不好好养伤,跑过来作甚?” “睡觉,不然还能作甚?” 裴湘君褪去鞋子钻进被窝里,学着骆凝上次的样子; “惊堂,来。” 骆凝肯定是不配合,扭动腰身,还用胳膊肘轻怼了裴湘君一下: “你有毛病?闲得慌自己给他调理就是了……你把手拿开!” “别乱动!” …… 夜惊堂眼角含笑,坐在跟前,手指逗了几下: “好了,早点休息……” “小贼!” 骆凝一个哆嗦,见夜惊堂如此放肆,就想负气而走下床铺。 裴湘君也快习惯骆凝的小模样了,把她一摁,吩咐道: “惊堂,摸她,待会她发春就听话了。” “小贼,你敢!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回南霄山……” 夜惊堂没有那么粗鲁,只是凑到跟前,在冷冰冰的脸颊上亲了两口。 骆凝偏头躲了几下,躲不开,最终还是认命的闭上眸子忍辱负重…… ——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到了清晨,远处传来鸡鸣声: “咯咯咯~~” 天蒙蒙亮,王府后方一座环境雅致的庭院里,房间皆以熄了灯火,只有正房的屋檐下的两盏昏黄灯笼,散发出柔和光晕。 睡房之中很是安静,只能听到三道微弱呼吸声。 红玉睡在通房里,不远处的桌案上,放着花灯、笑脸面具、胭脂水粉等乱七八糟的物件,全是在街上买来的,算是来邬州旅游一趟的纪念品。 睡房中,两套华美裙子搭在屏风上。 太后娘娘穿着轻薄肚兜睡在里侧,熟美脸颊上带着几分笑意,估计在做着有朝一日飞出宫阁自由自在的好梦。 璇玑真人平躺在身侧,虽然平日里玩世不恭,但午夜梦回之时,脸颊上还是显出了外人见不到的淡淡愁绪。 璇玑真人每年入秋都会入京住一段时间,对外解释是探望太后娘娘,但实际是担任护卫,以免女帝遭遇不测。 当年为了逼宫夺权,女帝走上了不归路,虽然事成了,但逆天而行的代价一直留在了身上。 春生秋杀,秋天是万物凋零之季,每年入秋后,女帝身体都会莫名变得很虚,其原因至今也没找到。 璇玑真人能做的,也只是平日里在四海搜寻鸣龙图,入秋后回京庇护徒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经找了整整十年。 但鸣龙图这东西,得手靠的是运气而非实力,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只是找到了可能存在的线索,钰虎还能撑多久,她根本不清楚。 若是钰虎出了事,靠离人根本镇不住满朝文武在外诸王,而她说破天也只是武夫,守一人易,守一国难,根本没法左右大势。 这些迫在眉睫的事情,只有她知道,无能为力却无处诉苦,也没法把这职责退给外人,这以后可怎么办才是…… 璇玑真人靠在枕头上,心头暗暗发愁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动静从外面传来: 咚咚~ “殿下?殿下?” 很快,正屋里传来了离人稍显困倦的声响: “有事?” “刚才黑衙的一名总捕过来通报,说是在江湖上听到了些消息,仇天合准备去君山台打擂……” “哦……嗯?!” 离人显然意识到,身为夜惊堂半个师父的仇天合,在人家死了儿子的时候上门挑事,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屋里顿时传出起身穿鞋子的动静。 璇玑真人已经睡醒,便起身穿着衣裳,来到了房间外。 东方离人三两下穿上衣服走出房门,瞧见璇玑真人,便开口道: “师尊,仇天合打不打得过轩辕朝?” 璇玑真人系着腰带,略微斟酌: “同水平的情况下,天合刀都打不过屠龙令和八步狂刀。以前仇天合最多接三刀,如今实力有长进的话,接个五刀应该没问题。” “五刀之后呢?” “开口认输的快,还有机会下台。要是轩辕朝丧子之痛下不讲武德,他应该跑不出千丈擂台。” “那不就是必死无疑。” 东方离人觉得仇天合简直是个倒霉催的,刚从黑衙地牢放出来,转头就往枪口上撞,这还不如把仇天合关在京城送饭。 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重情义,要是因为杀了轩辕鸿志,导致不知情的仇天合,被含愤而发的轩辕朝宰了,夜惊堂肯定会有所愧疚,便快步走向庭院之外。 夜惊堂和随行的六部朝臣一样,住在王府外侧的客院。 因为随身带有女眷,东方离人安排的颇为周到,独门独院,周边无人居住,晚上做什么都没人听见。 东方离人脚尖轻点跃上房舍,沿着直线穿过偌大王府,可以瞧见几个客院之中,有老臣子在晨练,而夜惊堂的院子里亮着灯火,看起来也起来了。 东方离人来到的庭院围墙上,正准备叫一声,就听见正屋里传来动静。 继而房门打开,正在穿袍子的夜惊堂,从屋里走出来: “殿下,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有事?” 东方离人落在屋檐下,本能想说刚才传来的消息,但下意识又朝屋里瞄了眼,可惜里面是外间,看不到睡房有几个姑娘…… 夜惊堂昨天尝了次凝儿和三娘献的大桃子,睡得有点死,刚刚才惊醒,都没收拾乱七八糟的战场,哪里好意思让大笨笨瞧见,当下抬起手护着她往出走: “凝儿还没醒,咱们去游廊说吧。” “哼……” 东方离人压下杂念,相伴走入游廊: “刚刚收到消息,仇天合准备去君山台争刀魁。仇天合忽然被放出来,君山台肯定知道你出了力,往日也有故交。你刚杀了轩辕鸿志,仇天合这时候找人家爹单挑……” ? 夜惊堂脚步一顿,转过头来: “已经去了?” “听起来还没有,不过风声都吹起来了,也就这两天。” “这两天……” 夜惊堂抬手揉了揉额头,觉得问题出大了,想了想道: “我即刻启程过去一趟,看能不能把仇天合拉住……” “你刚杀人,这时候去君山台,不是自投罗网?要不本王给君山台送个消息……” “刀剑无眼,仇天合主动登门打擂,等同于签了生死状,轩辕朝留手是讲武德,真下杀手,事后来句不小心失手了,官府也没理由重罚。 “官府短时间也联系不上仇天合,等他踏入君山台,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法临阵脱逃了。我自有分寸,拉住仇天合就马上回来。” 东方离人终究是不放心,想了想道: “让师尊跟着你去,有师尊在背后,至少轩辕朝杀不了你,要稳妥些。” 夜惊堂自认实力不俗,但对上名震江湖几十年的刀魁,还是有点虚,对此也没拒绝,说完后就回屋收拾起了行头…… ———— 感谢【小飞毯】大佬的万赏! 第224章 黄泉镇 第224章 黄泉镇 小雨让天气多了几分凉意,黄泉镇的老街空旷如洗,中心的老酒肆外,‘黄泉刀冢’的老匾额,在雨水浸润下呈现出了黑黄色。 屋檐下面,身材健朗的汉子,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一张小桌。 五六岁的小丫头,扎着羊角辫坐在对面,手持毛笔认真写字,小声嘀咕着: “爹,仇爷爷怎么不见了?” “叫仇伯伯。” “可是,仇爷爷五十多岁了,他让我这么叫的……” “……” 轩辕天罡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武林高手,命都长,五十多岁叫哥哥也没问题。以后再遇上,就叫他仇大哥……” “罡子!” 酒肆里,正在擦桌子的老板娘阿兰,把抹布丢在桌面上,吓的小丫头连忙埋头写字,轩辕天罡也是坐直了些: “开个玩笑罢了。” “你开什么玩笑?闺女这么点大,你说啥她就听啥,小时候就不教好规矩,长大走上歪路怎么办?” “唉……” 媳妇训相公,无疑是市井小民最喜欢的戏码,声音传出,引来不少街坊邻居的打量,连小丫头也低着头偷笑。 轩辕天罡听了片刻后,就撑着膝盖起身走向后院: “没啥生意,我去打几网鱼……” “你别跑,天都快黑了,又大下雨的,伱打什么鱼?” 阿兰拉住轩辕天罡的袖子,把他拽进屋里: “你是不是想去君山台看热闹?” 轩辕天罡来到桌前倒茶,摇头道: “二十多年前都退了,对江湖热闹早没了兴趣。再者仇天合的刀法,也没啥看头。” 阿兰对此言半信半疑,毕竟轩辕天罡生来就是江湖人,也该活在江湖上。在这里当个整日围着柴米油盐打转的市井渔翁,只是形势所迫只能在此画地为牢罢了。 但作为妻子,阿兰哪怕觉得相公很厉害,不该这般平庸的过一辈子,也不想他再去生死无常的江湖闯荡。 阿兰想了想,轻声道:“爹以前当掌柜的时候,和郑峰他们喝酒就劝过,说郑峰性子耿直不够圆滑,该去外面游历十年再出山。郑峰当时根本不懂,来了句‘为侠者本该如此’,还一直说仇天合歪脑筋多,不像个纯粹侠客,结果呢?几十年过去,所有人皆知仇天合义薄云天,又有几个人知道郑峰的名字? “你性子和郑峰差不多,都是年轻气盛认死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在江湖闯荡,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是追悔莫及……” 轩辕天罡摇头一笑:“这话说了二十多年,都五十岁人了,又不是二十出头的时候,我想年轻气盛,也没那份心力了。” “哼,说了你要听……诶,有客人来了……” …… —— 蹄哒、蹄哒…… 细雨之下,两匹长途奔波的骏马,踏上了镇子的老街。 夜惊堂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目光扫视灰蒙蒙的小镇,一天奔波下来,眼底也显出些许疲倦。 身旁,穿着白色长裙的璇玑真人并驾齐驱,身上披着很精致的白色披风,佩剑以布包裹挂在腰间,两人一黑一白,看起来就像是并肩行走江湖的神仙眷侣。 鸟鸟刚睡醒,瞧见到了有人的镇子,就来了精神,从夜惊堂的蓑衣下探出脑袋,左右打量,先往往远处的馄饨摊,又看向街边的烤鱼店,摆出了一副‘鸟鸟好饿’的模样。 清晨时分收到消息,夜惊堂便从建阳出发,往泽州飞驰,沿途走驿道不停换马,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跑了近八百里,来到了云梦泽西北部。 君山台在云梦泽东岸,水云剑潭在泽州西侧,彼此隔湖相望,但实际距离近千里,这座镇子靠近邬西运河,算是湖上渡口,去君山台还得做一晚上船。 夜惊堂不清楚仇天合有没有登门打擂,为了赶时间,一路滴水未进,眼见码头上没渡船,便在老镇上停下脚步,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璇玑真人常年到处跑,肯定来过云梦泽,此时走在身边道: “夜惊堂,你可知‘蟾宫神女’的名号,从何而来?” “没听凝儿说起过,具体怎么来的?” “以前骆凝刚出山,想去君山台看看,但渡船已近走了,她就靠着轻功踏水而行去追,一袭青衣月下凌波,身形宛若天宫仙子,惊艳了无数江湖人,慢慢就有了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 璇玑真人说道此处,转悠看向正气凌然的夜惊堂: “可惜,这么好一朵白菜,最后被那什么拱了。”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开心: “陆仙子,你这话就有点……” “我说薛白锦,堂堂平天教主、俗世江湖第一人,竟然有龙阳之好,不爱美人爱英雄,白瞎了凝儿的姿容。你还是识货的,而且脸皮够厚……” 夜惊堂知道因为凝儿、笨笨的事儿,身边这位帝师大人,对他很有意见,对此也只能摇头一叹。 两人并驾齐驱走过街道,寻找着吃饭的地儿,待走到街心之时,夜惊堂忽然被街边的一块匾额吸引: “黄泉刀冢……” 虽然岁月久远,但字迹银钩铁画,锋芒毕露,似刀刻成。 夜惊堂停下马匹,看向老酒肆,可见一个羊角辫小丫头,规规矩矩趴在凳子上写字。 酒肆之中摆着四张桌子,市井小娘打扮的老板娘,正在擦着桌子,瞧见两人停步,便开口招呼: “两位客官里边请。” 夜惊堂又看了眼匾额后,翻身下马,询问道: “老板娘,这匾额是什么意思?” “葬刀的老坟头,我家老头子以前写的,也没啥意思。” 阿兰来到门口,让丫头去屋里写字,打量了一眼夜惊堂的装扮: “公子也是刀客?” “学的比较杂,刀客谈不上。老掌柜的刀法,看起不一般,这字寻常人真刻不出来。” “哦?” 阿兰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公子看起来武艺不低。老头子以前走江湖的时候,是有点本事,不过见识过狂牙子后,就没练了,在这里卖了一辈子酒。” “是吗?”夜惊堂听这话,就知道铺子主人是江湖上的老辈,少说也是半步武魁级别的人物,便询问道: “不知老掌柜可在铺子里?” “唉~十多年前就走了,现在铺子是我和相公俩经营着,不问江湖事。两位客官坐,想吃点什么?” “叽叽叽……” 鸟鸟跳到凳子上,用翅膀指向最贵的蒜香烤刀鱼。 夜惊堂招呼璇玑真人在桌子对面坐下后,看向了墙上的菜单: “来条烤鱼,几样家常菜,一盆米饭,再来一斤好酒,最烈的。” 阿兰看了下带着帷帽、文文静静的白衣姑娘,笑道: “我家的酒可不一般,最烈的那种,宗师来了也得三杯飘、五杯倒,两位确定要一斤?” 夜惊堂摘下斗笠,在桌上坐下: “我不喝,她喝。她吃劲儿……嘶——” 话没说完,璇玑真人就在桌子底下,踩住了夜惊堂脚尖,还慢条斯理拧了下。 老板娘眉眼弯弯轻笑,也不多问,对着后院报了菜名,就去旁边打酒。 夜惊堂拿起茶壶到了两杯水,又给鸟鸟到了一杯,随口询问道: “听说仇天合仇大侠,最近要去君山台争刀魁,我俩也是过来看热闹。老板娘可知道消息?那边开打没有?” 阿兰就猜出这俩江湖侠侣为这个而来,回应道: “还没开打。江湖人求的无非是个名气,争刀魁,寻常人一辈子也就一次,若是阵仗不够大,就好似状元郎锦衣夜行。现在还有船接人,说明君山台还没人满为患,人满了,也得让江湖人翘首以盼等上一等,才像顶尖宗师的排场……” “呵呵……” 夜惊堂含笑点头,心头稍微放松了些,没有再打扰老板娘,和璇玑真人喝茶等待。 ———— 呲啦啦~~ 很快,后院里响起爆炒的声响,让人食欲大动的香味从后院传来。 鸟鸟看起来馋坏了,小跳下去,从布帘钻进后院,看起来是想去望食。 夜惊堂怕鸟鸟打扰到读书写字的小丫头,起身跳开布帘: “回来。” “叽……” 酒肆后院不算大,里面有一口老井,旁边搭着晾衣绳。 厨房在左侧,外面挂着成排的云梦泽特产刀鱼,下方则是老酒坛,旁边还有个棚子,里面放着烤架,老板娘正在后面烤着鱼。 鸟鸟十分乖巧的蹲在烤架前,抬头望着烤制金黄滋滋冒油的大鱼,完全挪不动爪爪,还张开鸟喙想让老板娘先喂它一口尝尝味。 而厨房之中,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汉子,在灶台前炒菜,身材高大而匀称,相貌也颇为英武,打量讨食的鸟鸟几眼后,见夜惊堂进来,开口道: “公子这鸟不错。” 夜惊堂含笑示意,正想把馋嘴的鸟鸟叫回来,余光却被正房吸引。 转眼看去,正房的中堂下,挂着一把刀。 刀很长,目测一米六左右,比君山刀还长一点,但刀刃较细,略微带有弧度,收刀入鞘后,若非刀柄处有护手,看起来就好似一根齐眉棍 刀看起来并未经常持握,挂的太久,已经落了些许灰尘。 夜惊堂感觉此刀类似于苗刀,江湖上基本没见过这种款式,不由多看了几眼: “掌柜这把刀挺特别。” 轩辕天罡转头看了眼:“就是直刀加长了两尺,有何特别之处?” “不光是长,感觉花的功夫不小。” 夜惊堂见掌柜的没介意,就走进了后院,仔细打量: “我估摸这把刀,应该用的不是凡铁,分量在十六斤上下,不知对不对?” “……” 阿兰耍烤鱼的的动作一顿,抬眼打量起夜惊堂。 璇玑真人也放下了茶杯,挑开了布帘旁观。 轩辕天罡打量夜惊堂一眼:“公子如何看出来的?” 夜惊堂观察着长刀,开门见山道: “屠龙令占了刃长、力大的优势,拿三尺轻刀正面相搏,和单刀近枪的区别不大,同水平基本上难以破招。我以前想过很多招式取巧,但最近发现这条路很难走通,想破招最好换兵器拿枪来破;但用枪争不到‘刀魁’,为此最简单的方式是在‘刀’的款式上下功夫。” 夜惊堂走到正屋前,仔细打量,继续道: “想接屠龙令,换重刀硬碰硬即可,但想在刀法理念上胜过屠龙令,就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极致。 “屠龙令刀势重,但缺点是依靠惯性、有迹可循,想灵活变招极难,算是走了极端,以强对弱的时候万夫不当,但对上强者基本上没反手之力。 “八步狂刀为世间最快,但缺点是过于追求速度,环环相扣招式定死,变了招就不再是八步狂刀,也算走了极端,被针对招式或者打断节奏后,很难翻身。 “这两种刀法皆是巅峰之作,但都走了‘追求极致’的牛角尖,存在明显缺陷。 “在我看来,想胜过这两种刀法,应该是走‘中庸’之道,拥有屠龙令的势不可挡,又兼具八步狂刀的迅捷如雷,进可攻退可守,没有冠绝当世的绝对优势,但也不存在明显短板。 “按着这个思路往下推,刀就得不重不轻、不长不短、不快不慢。 “此刀长五尺,刀身修长,可单、双手使用,兼具刀、枪两种兵器的特点;依靠长度和速度,遇上屠龙令不至于没法近身,重劈威力惊人,八步狂刀同样不好招架。我以前也设想过这种刀形,但没想到世上已经有人打造出来了。” 沙沙沙~~ 雨下小院,安静了些许。 璇玑真人半靠在门槛上,取下酒葫芦,小抿了一口。 轩辕天罡注视夜惊堂片刻,露出了一抹笑容,放下锅铲,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出门拿起了正屋里的长刀: “只有刀,没有配套刀法,你如何破招?” 夜惊堂感觉这掌柜,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大能,笑道: “刀都有了,把最合理的使用方法找出来,就是刀法。此刀可兼容棍法、枪法部分招式,兼顾重刀的威力,以及轻刀的迅捷,只要涉猎百家学的招式够多,想琢磨出一套最合适的刀法,应该不难。掌柜可是已经琢磨出来了?” 轩辕天罡提着长刀走出厨房,丢给夜惊堂: “我教不了你小子,你看起来也不用教。此刀我也用不上,你既然看得出门道,便送你了,只希望你小子这双手,别脏了这把刀。” 夜惊堂颇为意外,双手接过长刀,打量一眼后,询问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轩辕天罡回到厨房,继续炒菜: “萍水相逢,兴趣相投便是知己,何必互问姓名。吃完饭就走吧,再聊婆娘要生气了。” 夜惊堂见老板娘确实不开心,一直在瞪掌柜,便持刀拱手一礼: “梁洲夜惊堂,家师仇天合。今日借用此刀,等研究出用法,便回来还给前辈。” ?? 轩辕天罡炒菜的动作又是一顿,抬起眼帘,眼底意思估摸是——你骗鬼了呢?仇天合能教出你这种徒弟,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尿壶。 不过夜惊堂这般自报家门,轩辕天罡还是猜出了一二,微微摆手: “厨房油烟大,出去等着吧,待会菜该炒糊了。” 夜惊堂见此不再多说,把还在望嘴的鸟鸟提着出了布帘…… —— 转眼入夜,黄泉镇上亮起了点点灯火。 酒肆里,吃饱饭的夜惊堂,和老板娘结了账,而后便拿起了长刀。 酒桌上,酒足饭饱的鸟鸟,可能是吃撑了,四仰八叉躺在凳子上不肯动弹,摆出要抱抱的架势。 而原本白衣如雪仙气飘飘的璇玑真人,摘下了斗笠,绝色脸颊染上了一抹酡红,醉醺醺趴在桌子上轻声喘息,模样看起来和刚被折腾完似得。 老板娘在旁边打量一眼,又拿起酒壶晃了晃,啧啧称奇: “这姑娘酒量真吓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能喝两壶的客人。你也是,一个男人家,把姑娘灌醉就行了,怎么还没轻没重的让人喝成这样,出事怎么办……” 夜惊堂感觉到老板娘眼底的狐疑,略显无奈: “酒太好了,我让她少喝点,完全劝不住。” “要不在这里休息一晚?我熬点醒酒汤……” “不用~” 璇玑真人听见这话,摇摇晃晃站起身,把帷帽扣在头上: “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鸟鸟走。” “叽……” 老板娘瞧见这姑娘还能站起来,暗暗咋舌,看了眼镇外的码头: “现在还没船过来,估计得等明天早上了。你们急着赶路的话,我去隔壁打个招呼,你们借条船。你晚上好好照顾一下她,别让这姑娘不小心掉湖里了……” 夜惊堂含笑点头,见掌柜一直没露面,便和老板娘道了声谢,而后跟着去隔壁借了条船,把马匹放在了镇上的客栈里,带着长短兵器前往码头。 很快,两人一鸟,消失在老街的夜色中。 阿兰在酒肆门口驻足眺望良久,背后的布料才挑开,轩辕天罡从后院走了出来,站在身侧,望向屋檐外的潇潇雨帘。 “罡子,这个小伙子,是什么人?” “估计是郑峰的徒弟,天赋惊人。” “哦……看起来比郑峰要机灵许多,换做郑峰,肯定是闷头陪着喝,不好意思让姑娘一个人喝醉……” “呵……” …… —— (下面字后加的,不计点币) 多谢【一生挚爱居云岫】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我召唤的我拳头呈攻击表示】大佬的万赏! 推荐一本《重生后我不要做选择题》,有兴趣可以看看哦~ 第225章 江湖风雨 第225章 江湖风雨 长空阴云密布,船只在岸边随波起伏,后方是灯火阑珊的小镇,而前方则是千里碧波。 雨珠洒在顶棚上,发出密集轻响,船首一灯如豆,鸟鸟站在灯笼下,眺望滚滚浪潮咕咕叽叽,看模样在念叨——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鸟鸟…… 岸边,夜惊堂把黑布包裹的鸣龙枪、君山刀等兵器搬到了船舱里,而后再度回到岸上撑开伞: “你确定没事?” “嗯~?” 璇玑真人背靠湖边的小雨棚,脸颊酡红,看起来站都站不稳: “我能有什么事?我可是天下第六的绝世高手……” ? 夜惊堂瞧见这醉醺醺的模样,都有点后悔把璇玑真人带着了,现在璇玑真人不说给他保驾护航,能生活自理不用他照顾,都得谢天谢地。 眼见璇玑真人摇摇晃晃走过来,夜惊堂怕她一个不小心栽水里,便抬手准备扶一下: “当心……” 但没想到的是,他还没碰到胳膊,璇玑真人就手腕轻翻,快若奔雷的扣住了他的手举在面前,转眼望向他,双眸醉眼迷离,却又透露出三分危险意味: “怎么?想趁着姑娘喝醉,图谋不轨?” 夜惊堂无话可说,感觉璇玑真人真喝飘了,也没和她计较,撑着伞示意: “好好,我不扶你胳膊,你自己当心,别掉水里。” “哼。” 璇玑真人这才松开夜惊堂的手,轻飘飘跃上小船,坐在了船舱里的席子上,取下腰后的酒葫芦: “这酒味道真不错,关键是劲儿大,伱真不来一口?” 夜惊堂解开锚绳,用竹竿把船推离岸边,而后拉起风帆: “算了,这不是什么太平之地。你都喝成这样了,我要是再喝醉,运气不好,指不定就得一块掉湖里喂鱼……” 璇玑真人侧躺在了席子上,右手撑着侧脸,酒葫芦轻轻晃荡,摆出了个很撩人的姿势,眼神也称得上媚眼如丝: “人生苦短,趁着年轻,要学会及时行乐。姑娘都喝成这样了,你还半点不解风情,以前怎么把凝儿追到手的?” 夜惊堂本来想进屋,瞧见这模样又顿住了脚步,暗暗摇头,坐在了门前的船篷下,打量起五尺长刀: “我和凝儿是一见钟情,互生情愫水到渠成。她可不会故意撩我,我真上钩又揍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揍你?” “唉……” 夜惊堂摇了摇头,没有再回应,手握长柄刀出三寸,甲板上当即显出一抹寒芒。 嚓~ 璇玑真人自斟自饮片刻,可能是有点无聊,又开口道: “难不成,你对主动的姑娘不感兴趣,更喜欢含蓄点的?” 夜惊堂没有搭理,掂量了下长刀后,把刀挂在腰间,摆出八步狂刀的起手式,尝试出鞘。 一米六的刀实在有点太长,拔刀动作不可能像螭龙刀那般顺滑,不过出鞘后,套上八步狂刀的招式没任何问题。 虽然速度没法再登峰造极,但攻击范围翻倍,甚至能顺势连出屠龙令的招式,算是舍弃了部分长处,换来了无限可能。 飒、飒—— 夜惊堂站在雨幕中,手持长刀慢条斯理比划、调整发力姿势,专注的好似天地间只有一人一舟,完全把背后的绝世大美人当成了空气。 璇玑真人用手逗着在席子上打滚的鸟鸟,见夜惊堂不搭理她,逐渐也没了调侃的兴致,扶着门廊站直,摆出高手姿态: “刀不是这么用的。” 夜惊堂停下演练刀法的动作,回过头来: “陆仙子也会刀法?” 璇玑真人醉醺醺来到细雨中,从夜惊堂手里接过长刀,面带傲色: “武学的最高境界,是‘手中无刀、心中有刀’。只有寻常武人,才会讲究兵器、招式、内家、外家;我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如今举手投足皆是招式、拈花摘叶便是利器,拿刀还是拿剑,对我来说没区别,所以也算会吧。” 夜惊堂知道璇玑真人说的是‘返璞归真’的境界。 武人习武,过程无非是: 普通人一拳就是一拳。 高手会辅以招式法门技巧,一拳出去,不再是一拳那么简单。 而再往上,就是集百家之长融会贯通,气脉筋骨练至大成,举手投足都是登峰造极的招式,自然不再拘泥于招式,又变成了一拳就是一拳。 换做山上那三个老妖怪说这话,他肯定相信,但从这酒蒙子美人口中听到,他不免怀疑: “陆仙子都这么厉害了,怎么还被那个黑衣人搞得中毒好几次?” “那人可不一般,而且是我抢东西,理亏在先有所留手罢了。” 璇玑真人提刀挽了个剑花,因为刀刃太长,看起来着实有点吓人。 夜惊堂怕被误伤,往后退到了船舱里,把好奇观望的鸟鸟也抱走了: “你当心些,别把自己砍了。” 飒飒飒—— 璇玑真人持刀旋身如风,先是醉醺醺来了一套漂亮的剑舞,而后才身形微躬,双手持刀竖与身前: “看好了!” 话音落,本来摇摇晃晃站不稳的身形,霎时间陷入凝滞,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人忽然从甲板上消失,只剩下一块没有任何气息的石头雕像。 夜惊堂瞧见此景,眼底的轻视荡然无存,暗暗运用天合刀的法门,想预判璇玑真人的动作,但可惜一无所获 呼~呼~~ 雨夜安静下来。 璇玑真人站在船头,黑发和白裙随风而动,和雨幕波涛保持相同韵律,身形纹丝未动,却慢慢成为夜色中的焦点,就好似一场风暴,正在夜色中悄然孕育。 在酝酿稍许后,璇玑真人双眸微微一凝,继而双脚骤然用力。 轰! 三丈长的船只,船头瞬间下沉数尺。 周边炸起丈余高的水花,直至船尾整个翘起脱离水面。 唰—— 继而一道白色人影,自船头冲天而起,不过眨眼之间,已经拖刀跃至十丈外,刀随人转,蕴含骇人气劲的五尺长刀,以一刀断浪之势,斩在了涌来的浪涛之上。 轰隆—— 雷鸣般的巨响声中,水浪在夜色中炸开,远看去就好似湖面上凭空升起了一道瀑布。 瀑布往外碾压,撞碎涌来的无尽波涛,不过刹那间就演变成高达数丈的大浪,往外涌出数十丈才破裂。 余波一直往外蔓延,在湖面上冲出一道看不见尽头的扇形涟漪! “叽!!” 如此骇人声势,把鸟鸟惊的一缩脖子。 夜惊堂也是瞳孔微缩,眼神化为了惊疑。 毕竟这惊天动地的一刀,如果往回斩在船上,把整条船斩成粉碎估计都不成问题。 夜惊堂以目前的底蕴,也能做到这点,甚至能更快。 但他用刀会辅以最顶尖的运气法门,行家一看就能认出招式,有招式就能破招拆招的可能。 而璇玑真人这一刀,没有技巧,全是实力。 朴实无华的一记横斩,连‘刀法’二字都称不上,却施展用出了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的效果,这没有‘百家皆通、内外无暇’的底蕴,是不可能做到的。 夜惊堂也是此时,才明白璇玑真人这模样,为什么能排在八魁第三。 论刀法造诣,璇玑真人肯定不及轩辕朝,力量方面估计还存在差距。 但轩辕朝只有用刀的时候才是‘武魁’。 而璇玑真人就算拿条狐狸尾巴,估计也能当流星锤用打上山巅。 两人排名虽然相差不远,但已经不能划分为一类武夫了。 夜惊堂瞧见如此超凡风采,再看璇玑真人,就好似看到了一座千丈雪峰立在身前,他正想开口来一句“好武艺!”,结果话没出口,表情又是一呆。 (⊙_⊙)? 璇玑真人一刀出手后,挽了个剑花,把五尺长刀负于身后,想摆个收刀的架势,但因为刀太长,看起来就像是背了根天线。 本来璇玑真人的设想,是显摆完高人风采,脚点碧波潇洒落在船头。 但喝的醉醺醺,光线又暗,可能是看到了三条船,没分清那条是真的,一脚踩到了距离甲板几尺远的空中,整个人当即从视野里消失了。 扑通—— 水花飞溅! ?! 夜惊堂愣了下,才跑到甲板边缘查看,却见璇玑真人神色如常漂在湖面上,做出自然而然的样子,随口道: “喝多了,有点热,我洗个澡,你先歇息吧。” 虽然装的很像,但夜惊堂又不瞎,掉下去还是主动跳下去的分得出来,他眼神一言难尽,想想还是开口道: “我知道你是高人,喝多了一时不慎罢了,又不会笑话你。快上来吧,别着凉了。” 哗啦啦~ 璇玑真人看起来确实喝大了,就是不承认自己一时失足,继续在水里游来游去,身姿颇为曼妙: “都说了我没事,你去歇着,我待会就上来。” “唉……诶?刀呢?” “刀?什么刀?” “……” 此情此景,把鸟鸟都看无语了,摊开翅膀歪着头,不知道叽什么好。 夜惊堂揉了揉额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在湖中寻找,好在湖水不是很深,船也没飘多远,很快就把插在了湖底的刀给捡了回来。 等浮出水面,璇玑真人已经趁他不备跳上了船。 夜惊堂松了口气,飞身落在甲板上,却见落汤鸡似得璇玑真人,倒在了船舱里的席子上,闭着双眸做出熟睡的样子。 鸟鸟站在门口,怕被妖女姐姐翻身压扁,都不敢进去,微微抬起吃翅:“叽叽……”,意思估摸是让夜惊堂帮着把湿衣服脱了,睡中间,它好睡旁边。 夜惊堂怎么可能脱璇玑真人衣服,没有搭理,打量几眼后,就把门关了起来,继续琢磨起了刀法。 想起璇玑真人刚才那并没有什么技巧,却堪比顶尖招式的一刀,夜惊堂再琢磨起招式动作,总觉得有彼此云泥之别之感——璇玑真人一刀就是一刀,而他显然是在研究怎么让这一刀变得花里胡哨与众不同。 在演练片刻后,夜惊堂停了下来,把五尺长刀放在一边,盘坐在了雨幕里,螭龙刀横放于膝,闭上眼睛认真思索,不再执着于发力姿势等表象,转而琢磨起同样的一刀,怎么让其内里产生质变。 哗啦啦~ 雨夜寂寂,湖心一灯如豆。 鸟鸟蹲在门口避雨,本来没打扰在雨中盘坐的夜惊堂,但也不知几更天时,船头隐隐多了一抹燥热。 “叽?” 鸟鸟满眼茫然,小跳到跟前打量,却见夜惊堂脸色发红头顶浮现白色水雾,看起来又快熟了…… …… —— 清晨,君山七十二岛云遮雾绕,数百艘从各地赶来的大小船只,飘在湖面之上。 周边岛屿上人头攒动,不少空旷地带,还能瞧见江湖儿郎就地切磋,围观者在旁喝彩,唯独中心的千丈君山台上空旷如洗,只竖着一块孤零零的石碑。 各岛屿距离甚远,君山台是擂台,寻常人也没胆子上去,想要观战,最好的位置自然是船上。 虽然不知道这次刀魁之争什么时候开始,但怕错过就挤不到前面,不少船只都冒雨等在君山台周边,船上的四海武夫,皆是翘首以盼。 而大小船只之间,一艘乌篷船,缓缓从缝隙间飘过,船篷之中能听到爽朗谈笑: “来,我敬前辈一杯。” “好酒量……” …… 狭小船篷之中,一人坐在船尾划船,三人围在小桌旁把酒言欢。 桌上只放着一碟花生,酒倒是放了四五坛,两个年轻刀客,已经脸色涨红醉醺醺,而背对船首的仇天合,倒是神色如常,端着酒碗打量着窗外的景色。 从黄泉镇到君山台,坐船也就一晚上,但仇天合不到,来的人再多也打不起来,他此行自然是不紧不慢,和刚认识的几个逼崽子游山玩水瞎逛。 自从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蹲了大半年,又遇见夜惊堂这种气死人的习武奇才后,仇天合的心态,较之往年其实有了很大变化。 仇天合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本质上还是和所有巅峰武人一样,算得上武痴,心里装的也是江湖上的‘道义、侠义、情义’。 往年仇天合觉得世间最畅快的事情,应该是提刀站在君山台上,被江湖群雄崇拜敬仰。 但当了大半年死囚,世间最畅快的事情,就变成手里端着一碗老酒,晒着黄昏的小太阳。 曾经以为自己逍遥自在,但彻底失去自由后,才发现过去五十年,也只是被名利牵着走的俗人,哪里真正逍遥自在过一天。 而后遇上夜惊堂,仇天合就知道替代轩辕老儿当几十年刀魁的梦想,不可能达成了,既然登顶无望,对‘刀魁’二字自然就看淡了。 如今这一战,在仇天合心里其实算收官之战,给曾经划上一个句号,往后便放下江湖,正儿八经过寻常人该过的小日子。 仇天合自知打不过轩辕老儿,不过往年交手两次,他也算清楚轩辕老儿的底细,没个三五刀不可能把他干碎。 他见势不妙,掉头就跑认输,周边上万人看着,轩辕老儿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追着他砍。 本来此战风险不大,仇天合心头还挺轻松,就和退休前最后一次上班似得。 但他万万没料到,夜惊堂能在这种时候,给他来个天大的惊喜! 仇天合正靠在船篷里喝着小酒,耳根忽然一动,听到旁边的大渡船围栏旁,传来两道声音: “君山台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神侯不露面就罢了,姚文忠、轩辕鸿志也没见人,就让几个外姓徒弟接待宾客……” “听说出事儿了。我一个弟兄在邬州混迹,昨晚送来消息,说是邬西河口出了乱子,好像是有人联手杀黑衙的官差……范老八、韩少平都死了,还有俩君山台的人,一死一重伤,据说就是轩辕鸿志和姚文忠……” 仇天合喝酒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外面,眼神讶然,意思估摸是: 轩辕鸿志死了? 老天爷还真是开了眼,这是哪位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 但仇天合还没想完,接下来的话语就传入耳中: “你这不瞎扯。这四个人加起来,武魁之下随便杀,能全军覆没,他们对付的谁?璇玑真人?” “千真万确。据说是个年轻刀客,刀快的很,一眨眼功夫杀了四个……” …… ?? 黑衙官差、年轻刀客、刀快的很…… 仇天合觉得这形容,怎么听怎么像夜惊堂那小子? 不过虽然描述符合,也有动机,但夜惊堂应该打不过姚文忠,更不用说一挑四…… 难不成夜惊堂带着黑衙高手,把轩辕鸿志围了…… 仇天合知道邬州最近乱,也清楚轩辕鸿志和夜惊堂的仇怨,觉得这可能性很大。 他可是夜惊堂伯父兼半个师父的关系,夜惊堂把轩辕鸿志宰了,他隔天就跑来君山台,找人亲爹挑事打擂…… 这不送上门让人泄愤吗?! 仇天合坐直几分,觉得苗头不对,好像进火坑了,当即把酒碗放了下来。 按照夜惊堂的估算,仇天合作为江湖顶流刀客,气氛都哄到位了,翘首以盼的人这么多,就算知道登擂台会撞枪口,也拉不下脸面战术撤退,以免惹来江湖非议。 但实际上夜惊堂想太多了。 仇天合要是连这点脸面都拉不下来,能活到这岁数? 眼见形势不对头,可能被身怀丧子之恨的轩辕老儿往死里打,仇天合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就准备起身划船开溜,回京城继续陪着孟姐姐。 但可惜的是,船已经靠的太近了! 乌篷船尚未在渡船之间的狭小空间里掉头,哄哄闹闹的渡船,忽然安静下来。 继而寂静往外扩散,直至方圆数里的湖面都陷入死寂,只剩下潇潇雨幕和浪花。 咚~ 咚~ …… 一阵沉闷脚步,从千丈石台上响起,未见其人,厚重脚步却好似叩在人心底,重的连雨声都小了几分。 乌篷船上的三个年轻人,本来谈笑风声,一口一个‘轩辕老儿’,但这道脚步声响起时,便是齐刷刷脸色一白,咽了口唾沫: “君山神侯来了,这气势……” “不愧是当代刀魁……” “仇天合那狂妄小辈真没礼数,竟然让轩辕前辈先露面……” 啪—— “嘶!前辈,你抽我作甚?!” 仇天合在旁边的小年轻后脑勺上抽了下,刚握住的船桨又松开了,轻轻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 “这狗日的江湖……” 话落,仇天合手按腰刀走出了船篷,站在船头之上,腰背笔直犹如险峻峰岳。 千丈碧波为之一静,雨幕之下的浩瀚天地,也在这一瞬间,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两名刀客…… …… 第226章 君山神侯 第226章 君山神侯 潇潇秋雨,让天地化为了雾蒙蒙的黑青色。 浪涛一次次拍打在千丈石台边缘,数百艘船只随波起伏,整片湖面陷入了死寂。 万人注视下,身着甲裙赤裸健硕上半身的花发老者,步步如山走到了高耸的无字碑前,面色不喜不怒,但腰间双目狰狞的麒麟腹吞,却好似一只盘踞在腰上的庞然巨兽,凝视着台下万千蝼蚁。 此行来君山台看热闹的人,不只有底层江湖走卒,冲着仇天合的名气,泽州乃至周边地域的江湖豪杰,基本上都来了。 距离最近的几艘大渡船上,便有凃州千鹤山庄、江州萧山堡,乃至天南江湖的武林群雄,若非邬州刚刚遭遇大乱自身难保,恐怕邬州十二门的掌门都得来一半。 随着在‘刀魁’位置上坐了近五十年的轩辕朝现身,所有人都走出了船楼,招呼声此起彼伏: “轩辕大侠……” “几年不见,神侯还是这般风采依旧……” …… 轩辕朝长发随风而动,并未回应认识或不认识的江湖小辈,只是用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夹缝之间的那艘小乌篷船。 乌篷船上,仇天合没理会几个小逼崽子震惊的目光,风轻云淡立在了船头: “轩辕朝,去年你儿子收买平天教门徒,给朝廷通风报信,把我弄进了黑衙地牢,可曾想过我会因祸得福,重获自由身,光明正大站在这里?” 嚓—— 轩辕朝把君山刀插在身侧石砖上,在雨幕中微微抬头: “刀客,用刀说话。你想和老夫那逆子讲道理,待会大可下去当面讲。” “嗡……” 距离不远的数百江湖名宿,听见这话当即哗然,明白刚流传过来的邬州江湖消息是真的,轩辕鸿志应该是真死了。 而轩辕朝这句话出来,已经不是准备切磋了,提前挑明要杀人,仇天合再登台,就不能怪刚刚丧子的轩辕朝下手重了。 仇天合有自知之明,他瞧不上轩辕朝的为人,但从来没小看过轩辕朝的刀法,打不打的过,他远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但都已经被盯上了,他想走轩辕朝显然不会答应,摆在面前的,无非是死的轰轰烈烈像个刀客,或者死前还落荒而逃丢个大人。 一场恶战注定躲不掉,仇天合也没有再打嘴炮,脚点碧波飞身而起,落在了千丈石台边缘。 双方既有新仇也有旧怨,站在了分生死的擂台上,也没了太多言语。 沙沙沙~ 细雨之下,原本嘈杂的湖面,在此刻彻底安静下来。 仇天合静立雨中,注视着前方比他高一个头的魁梧身形。 轩辕朝披散长发随风而动,锐利双眼扫了仇天合一眼后,就好似失去了兴趣,转眼眺望湖面的大小船只,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生死擂台,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无疑是一种蔑视。 仇天合握了握手中刀,脚步往前跨去: “你不先把刀挂背上?” 屠龙令的精髓,就是‘后撤步躬背弹刀’,和八步狂刀一样,佩刀挂的位置是固定的,不然很难最快速度起手。 在场围观武人,瞧见此景也有点疑惑。 轩辕朝目光并未放在仇天合身上,平淡回应: “以前打擂是切磋,比的是谁招式更胜一筹;今天老夫要杀人,不和伱按部就班打套路。” “……” 仇天合暗暗皱眉,脚步放慢了下来。 毕竟轩辕朝这话不是狂妄,而是准备动真格。 君山刀太重,只有躬背弹刀才能迅速起手,为此所有刀客,都在研究怎么破这个起手式,好一动手就把屠龙令按死。 轩辕朝往年在君山台上接受挑战,也从不玩虚了,就拿‘躬背弹刀’起手让人破。 轩辕朝按屠龙令的路数打,只要有点底蕴的刀客,都能接住一两刀不死,毕竟招式是明的,拼不过可以躲。 而不按照路数来,就猜不透轩辕朝会怎么出招,只能拼爆发力、眼力、反应、刀法理解等综合实力,稍弱一点就是一刀分生死。 仇天合目光微凝,忽略了擂台之外的一切声息,全神贯注观察轩辕朝的站姿、气息乃至眼神,想要先摸清对手的套路。 但可惜的是,轩辕朝稳得如同一块万钧巨石,谁都知道砸自己身上会死,但就是想不通这块石头会怎么砸过来。 两人相隔数十丈,仇天合却走了很久,速度越来越慢,直至雨势渐大,也没动作。 围观的江湖人屏息凝气,不少人脸都憋红了,却没人催促。 在彼此距离拉进到十丈,仇天合已经穷举完轩辕朝可能的出刀动作后,没有再迟疑,右手握住刀柄。 呛啷—— 千丈石台之上,猝然出现一道白芒! 仇天合身形爆起,手拖单刀,不过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众人视野,等再次看清,雪亮刀刃,已从轩辕朝左后方刺向脊柱。 轰隆—— 也是同一时刻,擂台上碎石飞溅,传出一声爆响。 看向别处的轩辕朝,甚至没有回头,右脚猛然踢在了身侧的刀背之上,左手同时握住刀柄,继而腰腹发力浑身肌肉虬结,往左后方猛劈而下。 飒—— 擂台上横飞四起,骤然升腾的狂暴气浪,搅动了两人周边的雨幕。 远看去,就好似体型骇人的轩辕朝,反手一刀带动了风雨,化为一道巨浪。 而处于刀锋之前的仇天合,就好似狂风巨浪前的一叶孤舟,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也能看出只要被巨浪拍中,便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仇天合练刀一辈子,算到了轩辕朝可能如此起手,并不算措不及防。 但算到和接住完全是两回事儿。 眼见毁天灭地的一刀劈来,仇天合手中刀鞭长莫及的情况下,当即收刀侧闪,以左手抵住刀背。 下一刻,骇人气劲便从擂台上爆发。 铛—— 轰隆! 轩辕朝反手一刀劈在天合刀上,没有给对方半点‘后发制人’的机会,力道之大直接把仇天合劈的往侧面横移。 滑移的身形尚未完全停顿,身如山岳的轩辕朝,已经身随刀走旋身一圈,双手握刀飞身跃起,以力劈华山之势再度劈下: “喝——!” 爆喝声如雷鸣。 两刀之间毫无间隙,瞬间爆发的恐怖气劲,硬生生逼退了周边雨帘,在地面清出了一条长槽。 仇天合虽然不至于乱了阵脚,但轩辕朝刀势太过刚猛,想要无伤规避几乎不可能,只能以刀格挡,借力腾挪。 铛—— 重刀再度落下,仇天合脚下石砖瞬间粉碎,整个人往后倒滑。 身着甲裙的轩辕朝,一把君山重刀挥舞如风,不留丝毫间隙,几乎是跟着仇天合出去,一刀再度落下,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凹坑。 轰隆—— 湖上能看清的顶尖高手,瞧见此景就知道胜负已分。 轩辕朝的刀法简单到毫无说头,就是纯粹是硬实力碾压,属于一力降十会的打法。 仇天合用的是天合刀,强在预判反手,此时连反手一刀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不存在取胜的可能。 仇天合连续接三刀,握刀的虎口已经被震裂,自知没胜算,再打下去可能暴毙,当即往后飞退,跃向湖岸。 君山台虽然方圆千丈,但两人交手的地方在湖边的无字碑前。 只要下了擂台,轩辕朝脸皮再厚,也不好当着上万人的面,追杀已经认输的对手。 但可惜的是,轩辕朝说分生死就分生死,眼见仇天合想逃,身形一闪之间,就来到了湖边堵住了退路。 围观的江湖群雄,瞧见轩辕朝真动了杀心,自然皱眉。 而也在此时,船堆之间,忽然传出一声轰鸣,伴随甲板被震碎的爆响。 轰隆—— 附近之人余光看去,却见千帆汇聚的湖面上,有艘小船的船尾忽然翘起。 而一道黑色身影,以骇人听闻的恐怖速度,飞掠过平静湖面,带起的劲风,直接在水面上拉出了丈余高的白色浪花,远看去就好似瞬间把湖面一分为二。 哗啦—— 浪花如脱弦利箭,眨眼间划过数十丈距离,目标直指刚落在岸边的魁梧老者。 仇天合正欲强冲,瞧见此景眼底闪过一抹错愕,急急顿住了脚步。 而堵路的轩辕朝,察觉背后有劲风逼近,也停下了身形,单手持刀斜指地面,不紧不慢转过身来。 哗啦啦—— 冲天水花被扬起,又迅速落回湖面。 浪花之前的黑色身影,发现轩辕朝停手,便在湖面转向,飞身而起落在了不远处的无字碑前。 直至此时,围观的无数江湖客,才看清来人的相貌。 来人是个男子,身着水云锦质地的黑袍,头上带着竹质斗笠,身材颇高、面容俊美,双眸如同剑芒般锐利,腰间悬着一把黑鞘长刀。 来人打扮是寻常江湖刀客的打扮,但腰间的这把刀,对在场无数刀客来说却很特别。 刀长三尺三,宽二指半,柄以黑绳缠绕,护手尾环为黄铜质地,皆雕螭龙。 这是上代刀魁的佩刀! 曾经这把刀无人不知,虽然已经在江湖销声匿迹近三十年,但它依旧是天下间最快的刀,没有之一! 雨幕下的湖面,在来人现身的瞬间,便陷入了静默。 轩辕朝左手负于身后,一百零八斤的君山刀,如同没有重量般,随手斜指着地面,配上两米出头的夸张体型,就如同寻常刀客,持着一把符合自身体量的寻常轻刀。 轩辕朝知道这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刀客,就是杀他儿子的元凶,但目光并没有放在来人脸上,只是望着腰间那把螭龙刀,眼底带着几分怀念。 当然,这并非怀念郑峰,而是怀念狂牙子。 世上巅峰武人很多,比轩辕朝强的也不算少,但能让他当做对手、目标,拼尽一切去追赶的‘刀客’,唯有狂牙子一人。 击败狂牙子后,轩辕朝在刀魁位置坐了四十多年,看似风光无限,但实则过的远不如三十岁前那般充实。 因为没了狂牙子这对手,他不知道手里这把刀,往后应该练给谁看。 当年轩辕朝对郑峰很反感,不留丝毫情面,想让女儿入宫是原因之一。 还有个原因,就是郑峰太平庸,连八步狂刀都练歪了,根本就配不上这把他呕心沥血追赶了三十年的刀! 而眼前这个年轻刀客,看起来比郑峰要强上一些。 轩辕朝注视螭龙刀一眼后,抬眼望向无字碑前的年轻刀客: “你就是夜惊堂?” 夜惊堂凌晨就到了君山台,方才一直在暗中观战,瞧见仇天合落入下风可能被砍死,才冒出来搅局。 从小听着‘轩辕朝’的名字长大,如今近距离瞧见这身高过两米的当代刀魁,夜惊堂确实感受到了压力,不过神色很自然,平静回应道: “梁洲夜惊堂,家父郑峰。” “嗡……” 此言一出,湖上听见的江湖名宿,皆是哗然。 郑峰名气算不上很大,但有云州三杰的名号在前,仇天合劫婚使队伍的事情在后,当年那场风波的原委,江湖上的刀客基本上都知道一二。 当年轩辕鸿志暗中激将,轩辕朝对实力明显远弱于自己、登门提亲的晚辈下死手,至今仍遭人不耻。 如今郑峰的后人登门,要干什么自不用说。 在场的江湖名宿,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打量起夜惊堂,悄然询问起此子的来历底细。 轩辕朝虽然死了儿子,但脸上并没有显出怒火中烧,只是淡然道: “我打残了你爹,你杀了我儿子。你是想彼此有仇报仇,还是想让朝廷当和事佬,彼此两清往事一笔勾销?” 轩辕朝这话,看似是不追究儿子的死,想就此了结恩怨,实则不然。 因为轩辕朝知道儿子怎么死的——买凶杀夜惊堂翻了船,死于不长眼主动找茬,而非夜惊堂复仇,和当年的仇怨都扯不上关系。 夜惊堂义父被打残,自己又被君山台的人刺杀,这仇非但没报,还加深了,怎么可能答应一笔勾销。 轩辕朝如此大气的说不追究儿子的死,只是当着上万人的面,说给朝廷听。 夜惊堂背后是靖王,轩辕朝本身就是开国侯,谁杀谁都会惹来朝廷不满。 而轩辕朝先提议握手言和,夜惊堂不答应非要复仇,靖王事后再追究君山台责任,就不占理了。 夜惊堂一直都知道朝廷很难办这事儿,也明白轩辕朝此言的打算,直接道: “你打残家父,直至家父英年早逝;你儿子来杀我,差点让我葬身湾水镇。如此大仇,何来两清之说?” “那就是有仇报仇。” 轩辕朝长发随风而动,审视着夜惊堂,眼神居高临下: “你和你爹一样,过于鲁莽耿直,要报仇,也该有这个实力后再来;现在登门,只是给我儿子偿命罢了。” 夜惊堂来都来了,打不打的过先不谈,场面话得硬气,对此道: “我怕再过两年,你提不动刀,报仇都报的不痛快。” 话已至此,也无需多言。 君山台上下,再度安静下来。 仇天合已经收刀入鞘,可能是怕夜惊堂托大,落得和郑峰一样的下场,来到了夜惊堂跟前,准备情况不妙就二打一。 轩辕朝对此满不在乎,转眼看向了湖面。 湖面上,方才差点被踩翻的小船,靠在了岸边。 一个身着白衣的‘随行侍妾’,头上带着帷帽,把几样兵器抱着跃上了君山台。 轩辕朝扫了几眼兵器,目光最先落在五尺长刀上,眼底显出三分意外: “这把牧青刀,是天南刀痴孙牧青研究的兵器。孙牧青初用轻刀,败于狂牙子;后改重刀,又败于老夫,自知无望跻身刀魁,隐居于黄泉镇,终其一生都在研究如何破这两种刀法,打造了这把刀。你准备拿此刀来对付老夫?” 夜惊堂听见这话,总是明白那掌柜说把刀给他,老板娘为什么很不高兴了,不出意外这把刀应该是老掌柜的遗物。 他把刀借来,确实是想看看能不能研究出破屠龙令的法门,不过就算研究出来了,一晚上的熟练度,也不可能拿来对付轩辕朝。 昨天晚上演练刀法,他发现这把刀太长,左手拔刀不够顺滑,接屠龙令的招式又太轻,虽说攻击距离翻倍,甚至能用出‘黄龙卧道’‘青龙献爪’等招式,但都这么用了,换杆大枪威力更大。 瞧见璇玑真人那‘普攻就是大招、拿狐狸尾巴都能自成章法’的武学造诣后,他思索了半晚上,觉得这把刀思路应该走错了。 刀法更上一层楼,重点在‘法’,而不是‘刀’。 真正的好刀法,确实该走中庸之道,但应该是‘可长可短、可快可慢、可重可轻’,手持木棍亦有开山之力,身携重刀亦能灵巧如风。 要用出这种效果,看得是用刀的人,而不是刀的款式。 眼见轩辕朝问起,夜惊堂摇了摇头: “我以前的想法,和铸造此刀的前辈一样,以为想破尽天下刀法,刀得不轻不重、不长不短、不快不慢。 “最后发现,诸事皆能,便是诸事不精。 “能用这把刀破你的屠龙令,用君山刀就能破神尘和尚的金身;能用这把刀破狂牙子的八步狂刀,换螭龙刀估计能快过吕太清。 “这把刀是好刀,但没本事的人用不好,能用好的人,已经不需要。” 璇玑真人本来在安静当花瓶,听见这话微微偏头,眼底露出了几分讶异。 毕竟她只是昨晚喝醉随口讲了句‘刀不是这么用的’,没想到一觉醒来,夜惊堂还真能有点新领悟。 轩辕朝则是评价道: “好悟性。不过,你没练到‘无刀胜有刀’的地步,没了这把刀取巧,你拿什么破屠龙令?” 夜惊堂左手按住刀柄,微微抬起斗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八步狂刀是世间最快的刀法,自然就是最强的刀法,不应该有对手,能被针对被打断,只能说自己还不够快,而非刀法不行。 “你能破狂牙子的刀,说明狂牙子的刀还没快到极致,而非你刀法更胜一筹。 “我不一样,我的刀,可以比狂牙子更快。” …… ———— 这段小剧情比较长,还没写完or2 多谢【子车沉琚】大佬的三万赏! 多谢【笔歌墨舞】大佬的万赏! 第227章 八步屠龙 第227章 八步屠龙 霹雳—— 雷霆划过压在头顶的云海,无数扭曲电蛇往天际蔓延。 黄豆大的雨珠,砸在巨型黑碑之上,分立左右的两道人影,与千丈平台对比小如米粒,此刻却成了整片天地的焦点。 数以万计的江湖武者,全神贯注盯着石碑前的两名巅峰刀客,听见‘我的刀比狂牙子更快’的话语,并没有人为此嗤笑。 毕竟‘武道’便是如此,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用一代又一代的‘青出于蓝’,把武学理念拔升到极致,没有最快只有更快,没有最高只有更高,从来就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最强招式。 但这道理江湖人都知道,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武学招式就是棋谱,虽说‘千古无同局’,但千年传承下来,历代江湖天骄,已经把最强路数摸索到了‘多一颗棋子显累赘、少一颗棋子差火候’的地步。 后人不说凭空创造一门绝世武学,就算只是推陈出新,略微优化前人的路数,使其提升一分一毫,都难比登天。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初次’现身江湖的夜惊堂身上,觉得夜惊堂如果没有推陈出新超越狂牙子的地方,应该不敢在这种场合口出狂言。 但夜惊堂的年纪,看起来实在有点太小了。 虽然当代的一仙二圣八大魁,九成都是在三十岁前登顶,年纪小并不算稀奇。 但夜惊堂看起来,最多二十上下,男子二十四五体魄才完全定型,这个年纪可以说还没到巅峰期。 现在就能超越狂牙子的话,那这天资已经属于谪仙人级别了,往后怕是有可能撼动奉官城。 轩辕朝在雨中静立,面对夜惊堂的狂言,只是平淡回了句: “用刀说话。” 哗啦啦~~ 大雨如注,湖面之上顿时寂静下来。 夜惊堂注视轩辕朝一眼后,转身走过石碑,来到君山台的内腑。 轩辕朝见此拔出了君山刀,从腰后取下皮质肩带,挂在了背上,从另一侧往深处走去。 踏踏踏~~ 稳重脚步,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仇天合见此有点迟疑,毕竟在石碑前打,交手之人有机会跳下擂台,按照江湖约定俗成的规矩,落擂既败,胜者跳下擂台追杀,属于玩不起的行为,一般没人会这么干。 而在千丈平台中间打,约等于笼中死斗,弱势一方根本没有逃出擂台的可能,能不能活也只看胜者会不会刀下留人。 仇天合走在后面,欲言又止,想劝夜惊堂别这么托大,但上万人看着,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显然不可取。 璇玑真人抱着一堆兵器,仪态要平静很多,目光放在夜惊堂背影上,暗暗琢磨着夜惊堂怎么把刀用的比狂牙子还快。 君山台太大,在湖面上飘着的无数江湖客,距离太远看不真切,见有外人上台,些许胆大的刀客,也跟着落在了平台边缘。 虽然站在台上,被随手砍了白死不说,还得挨骂,但和近距离旁观这种级别的交锋比起来,这点风险真算不得什么。 踏踏踏…… 很快,两人来到了君山台的正中心,远离周边浪涛和船队,天地间只剩下风雨声。 夜惊堂摘下了斗笠,露出黑带束起的长发,双手自然下垂站在雨幕之中,目光从锋芒毕露转为平淡,再无气息波动,变成了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石头。 仇天合瞧见此景愣了下,毕竟前些日子在京城,夜惊堂完全没有这种天人合一的气象。 到了这种境界,夜惊堂看不透轩辕朝,轩辕朝同样看不穿夜惊堂。 为此轩辕朝眼底多了几分正视,把新仇旧恨抛之脑后,双手同样自然下垂,心思只在刀上,注视着夜惊堂的眼神。 双方距离十丈站定,君山台周边密密麻麻的人群,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一场必将名传四海,影响往后数十年江湖格局的交锋,也在此刻正式开始! 霹雳—— 苍雷响彻云霄,君山台中心也随之响起了一道凄厉刀鸣。 呛啷—— 夜惊堂身形由静至动,根本没有半分征兆。 在雷霆响起的一瞬间,整个人已经破空而出,脚下石砖全数震裂,密集雨珠被身形撞碎为水雾又被劲风裹挟,化为了一条长龙般的白雾。 轰隆—— 夜惊堂爆发同时单刀出鞘,在刀尖离开刀鞘的同时,人影已经来到了轩辕朝近前! 此等骇人听闻的速度,不说围观的近万武人,连仇天合都惊了下,毕竟他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一刀他就算能看清,也绝对反应不过来,等他刀出鞘,脑袋已经没了。 轩辕朝终究是纵横江湖数十年的刀魁,虽然到了巅峰期末端,但依旧在巅峰期,这惊世骇俗的一刀,并未让其气息产生半分波动。 眼见快若奔雷的一刀袭来,轩辕朝眼底甚至闪过了一抹恍如隔世。 毕竟他年幼时初见狂牙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刀,完美无瑕、惊艳天下、避无可避,虽然只是一记起手,却给他留下了一副终生难忘的画面,为此不惜一切追赶了数十年。 再次看到这一刀,让轩辕朝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和狂牙子一战定刀魁的那一天。 但可惜,刀还是以前的老刀,没有任何变化,而他已经不是以前初出江湖的他了! 轰—— 在夜惊堂身形往前突袭的同一时刻,轩辕朝已经起手。 近两米高的魁梧身形瞬间爆发,肌肉高耸连满头花发都当空炸开绷直。 龙蟒般的两条臂膀抬起,左脚后撤腰背躬起,重达一百零八斤的君山重刀,便从背后破开了漫天雨幕: “喝——” 夜惊堂全力爆发一刀横削,速度已经提升到极限,拦在面前的却还是当头劈下的君山刀。 双方都没用虚招,只是把各自巅峰的招式运用到极致,以最快对最快,而结果,在场能看清的高手都已经了然。 夜惊堂爆发力足够,但这一刀必然被屠龙令拦住。 只要双刃相接,夜惊堂不可能硬接重刀,更不用说把君山刀劈飞出去连下一刀。 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一刀断掉招式失去平衡,而后被屠龙令无限连死。 此景不光围观武人,连璇玑真人都看出了不妙,已经悄然脚步前移,准备在夜惊堂被劈飞出去的时候驰援,以免轩辕朝直接两三刀把夜惊堂砍死。 但让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是,双刃相接的场面并未出现! 轩辕朝躬背弹刀暴力起手,靠着后撤步拉开的半步距离,重刀已经轮到了头顶。 但下一瞬,轩辕朝猛然发现,面前的黑衣刀客,踏在身前的最后一步,如通天浮屠脚震山河,瞬间震碎了方圆数丈的石砖。 咚—— 而左手握刀横削的夜惊堂,俊朗脸颊瞬间赤红,双眼布满血丝,身上衣袍四分五裂,连同发带都炸开,本就登峰造极的爆发速度,硬生生在这半步之间翻了个倍! ?! 轩辕朝眼神错愕,瞧见此刀的第一眼,就明白这一刀,融合了红花楼的‘风池逆血’。 ‘风池逆血’确实可以用未伤敌先伤己的方式,做到瞬间爆发力翻倍。 但是‘风池逆血’枪招,气脉走向在脊线,和霸王枪的运气脉络为一体,和八步狂刀起手式根本就不沾边,生搬硬套的结果,只能是岔气震伤经脉。 夜惊堂能用出此刀,只可能完全拆解了风池逆血和八步狂刀的招式,然后重新构建运气脉络,把两种巅峰武学的精髓合二为一,虽然表象和八步狂刀没区别,但内里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刀法。 狂牙子三刀过后开始自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求杀力疯狂到不惜性命,所以其刀法被称作‘狂刀’。 而夜惊堂这一刀,显然青出于蓝。 拔刀就不惜重伤堆爆发力,生死只在这一刀,根本不留后路,可以说把狂牙子的理念贯彻到了极致,已经算的上世间最疯魔的刀法! 轩辕朝惊人的刀法造诣,让他一瞬间摸清了这一刀的底细。 但面对这种不要命的鬼刀法,还是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局面。 正如夜惊堂战前所说,他的刀比狂牙子刀更快! 这快的不是硬实力,而是刀法造诣。 哪怕他和狂牙子同水平,也是他的刀更快,打一百次都是狂牙子输。 轩辕朝起手的‘后撤步’,防的是狂牙子的起手式,以空间换出刀时间。 而面对这骤然速度翻倍的一刀,显然已经触及了躬背弹刀能应对过来的上限,双方同水平之下,屠龙令打一百次照样是输! 飒—— 速度快到近乎癫狂的一刀,在重刀劈下之前,到了轩辕朝的腰腹。 如果不出意外,轩辕朝一刀落下后,夜惊堂已经靠着骇人速度,从身侧一闪而过,彻底终结了轩辕朝的不败战绩。 但轩辕朝终究是刀魁,追赶狂牙子几十年,不可能没想过这一刀防不住的情况。 在夜惊堂气息出现异样的瞬间,轩辕朝已经放弃了出刀,稳若磐石的身形转为侧闪规避。 轰隆—— 大地碎裂的轰鸣声中,化为黑色残影的夜惊堂,从轩辕朝身侧一穿而过,在背后带出一条血线。 轩辕朝身形刹那侧闪出数丈,和夜惊堂拉开了距离,左侧肋下,出现了一条寸余深的血口。 相较于轩辕朝的体型,这点皮外伤和没有区别不大,但殷红血水洒在灰黑石台上,还是引起了满场哗然! “嚯……” 毕竟这是轩辕朝成名四十年来,第一次在擂台上见血! 仇天合瞧见此景,目光直接呆滞,根本没看懂。 而璇玑真人则是暗暗咋舌,完全想不通夜惊堂从哪儿摸出来的这么一招。 夜惊堂想出这一招,时间其实也不久。 以前他没见识过八大魁的实力,眼界一直放在‘见招拆招’上,一直在研究兵器、动作这些外界条件。 而昨天见识过璇玑真人‘一拳就是一拳’的底蕴后,他算是开了眼界,明白‘招式、兵器’在山巅巨擘眼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内里。 然后他就用了另外半晚上时间,开始调整霸王枪、屠龙令、八步狂刀等运气法门,彼此互相借鉴探索,看怎么才能让原本的招式变得更强。 只要眼界到了思路正确,构建运气法门、寻找出最优解,对他来说真就个把时辰的事情。 此时一刀穿身而过,在轩辕朝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夜惊堂向来沉静如水的眼神,也涌现出了血脉贲张的狂热。 “喝——” 夜惊堂冲到轩辕朝背后的刹那,双脚重踏地面,身形拐出一个锐角,左手刀顺势送入右手,推刀前斩,瞬间在千丈平台上拉出一条白雾! 轰隆—— 两刀衔接毫无间隙,不给对手任何反手的时间。 轩辕朝侧闪出去脚步堪堪落地,夜惊堂已经再度杀到面前! 轩辕朝研究了八步狂刀半辈子,对招式一清二楚,不可能被一套连的毫无反手之力,在侧闪同时,重刀已经顺势旋身一周,劈向了夜惊堂攻来的方向。 但夜惊堂也知道屠龙令的短板,仗着轻刀收放自如,突袭半途速度骤减,恰到好处的让君山刀从前方一扫而过,而后速度再度爆发到极致! 飒—— 轩辕朝虽然对百斤君山刀运用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但同水平搏杀,兵器重一百斤,就不可能保持和夜惊堂一样的反应速度。 眼见夜惊堂见缝插针,轩辕朝毫不迟疑停刀横拉,护在身前为盾牌。 铛—— 君山台上骤然响起一声惊雷。 全力爆发的夜惊堂,双手握刀突袭至身前,见轩辕朝拉刀格挡,直接转斩击为刺击,点在了宽厚刀身之上。 这一刀凝结夜惊堂毕生所学,威力堪称恐怖,刀势出手便震开了雨幕,在身前刺出了一条空洞。 如果落在君山刀上,哪怕轩辕朝拿着神兵利器,也有可能被直接洞穿,直至刺入心门。 为此轩辕朝反应奇快,右手推刀让君山刀形成了斜面,螭龙刀刺中就顺势往左后方滑去,火,在厚重身上擦出了一条放血槽,火星四溅! 嚓—— 夜惊堂手里的螭龙刀,可不会像君山刀那样收不住,一刀刺空,当即收刀下拉,划向轩辕朝腹部。 但轩辕朝经验亦是夸张,虽然速度赶不上,却算尽了夜惊堂的攻击方式,先人一步飞身极退。 飒飒飒—— 铛铛铛—— 千丈平台之上,暴雨被横风带动,化为了乱流四散横飞。 周边观战的近万武人,只能看到一道黑色残影,在轩辕朝周边来回穿插,带出点点火光和刺耳雷鸣。 轩辕朝虽然体型如山岳,但身法却轻若游蝶,百斤重刀在周身来回闪转,游刃有余挡住了夜惊堂近乎疯狂的突袭,看似不落下风。 但璇玑真人等顶尖高手,却能看出这场搏杀不出意外已经结束了。 因为轩辕朝两次起刀都被夜惊堂强行打断,根本没有第三次起刀的机会,只是把重刀当盾牌被动格挡。 君山刀转不起来,就没法依靠惯性累加速度和刀势,给夜惊堂造成威胁。提着百来斤的铁疙瘩,想砍中夜惊堂,除非夜惊堂脑壳进水往刀口上撞。 而夜惊堂占据主动权,可能砍一百刀不中,但只要中一刀,轩辕朝就没了。 “嗡……” 君山台周边围观的武人,虽然后知后觉,但还是很快意识到,轩辕朝的屠龙令,好像真被压死了,湖面上逐渐响起雷鸣般的嘈杂。 仇天合瞧见这幻想过不知多少年的场景,双手微微颤抖,竟然有热泪盈眶之感。 但仇天合还没来得及兴奋,擂台上的一幕变数,忽然让整片天地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能看出轩辕朝必败无疑,作为当代刀魁,轩辕朝自己又岂会看不出来。 就在夜惊堂身形再度折返,想趁着轩辕朝旋身半圈一刀贯入肋下之时,一道刀鸣声忽然从擂台上响起! 呛啷—— 轩辕朝满头花发飞散,原本古井无波的双眸,也显出了专属于刀客的狂热,怒喝声中,握住君山刀的双手微拧,继而身形忽然爆起,在雨中拉出了一道璀璨白芒! 夜惊堂心中寒毛倒竖,身形骤然顿住,改刺为挡,瞳孔微缩仔细看去,却见厚背阔刀飞了出去,只剩刀刃,不见刀柄。 而速度暴涨的轩辕朝,双手持着一把四尺出头的长刀,刀身纤细、寒芒毕露,目测分量最多不过六斤,几乎在空中带出残影,眨眼已至身前。 挡—— 双刃相接,轩辕朝恐怖的爆发力终于得以展现。 夜惊堂虽然反应及时,但体型差距摆在这里,重劈之下双脚踩碎石砖,整个人往后硬生生滑出了十余丈才停住身形。 此景不光夜惊堂,连璇玑真人等人都看愣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君山台弟子会带副兵器,以防起刀失败后没法反手,但没料到轩辕朝本人竟然也藏了把轻刀。 一刀过后,双方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夜惊堂浑身雾气蒸腾,看着远方的轩辕朝,开口道: “丢了名震天下的君山刀,可就算承认屠龙令被破了。” “嚯——” 君山台周边围观的无数江湖客,直至此时才敢喘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 轩辕朝赤裸上半身,血水染红了左侧甲裙,四尺长刀斜指地面,眼神依旧不失傲气: “屠龙令输了,老夫可没输。屠龙令是老夫二十多岁悟出的刀法,等了四十余年才有人破掉,你难不成以为,老夫这四十年,是在原地踏步?” 夜惊堂知道轩辕朝不可能只有这点底蕴,但还是道: “我能破狂牙子的八步狂刀,就能破世间任何刀法,你憋出什么东西都一样。” “老夫三岁练刀,生平最钦佩者莫过于狂牙子,也知道‘唯快不破’的至理。屠龙令能破八步狂刀,确实赢在狂牙子刀还不够快,还没有把八步狂刀打磨到巅峰。” 轩辕朝手腕轻翻,将长刀倒持于左手: “练屠龙令,迟早被更快的刀破掉;而练快刀,才能真正做到万法不破。 “你以为,世上只有伱把八步狂刀的刀法,拔高了一尺?” “嚯……” 旁观无数江湖人,听到轩辕朝准备用八步狂刀打夜惊堂,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 轩辕朝能破八步狂刀,必然苦心钻研了几十年,以轩辕朝的悟性,照猫画虎研究出八步狂刀真不稀奇。 虽然是同一种刀法,但夜惊堂的运气法门,和狂牙子的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轩辕朝显然也是如此。 此举不能说是同门相争或偷师,而是各自根据前人的武学理念,自行研究领悟,开创的两种新流派,彼此较量,分出谁悟出来的新刀法更好! 夜惊堂见轩辕朝准备打不过就加入,和他拼八步狂刀,稍微沉默后,开口道: “屠龙令的刀法理念,让我叹为观止,和八步狂刀各有优劣,但都是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为江湖最顶尖的刀法。 “八步狂刀打不过屠龙令,是人不行;屠龙令打不过八步狂刀,照样是人不行。 “你放弃屠龙令,转而研究八步狂刀,着实可惜。” 轩辕朝眉头一皱,没有言语。 夜惊堂把螭龙刀插在地上,抬起手来: “世间武学千千万,彼此相生相克,哪有什么绝对的强弱之分,无非看用的人是谁。” “你让我见识什么叫八步狂刀,我也让你看看,什么叫屠龙令!” “嚯——” 周边观战之人,听到这话当场炸锅。 毕竟打完之后换兵器再打一场,无异于爷孙局,两场全输就是奇耻大辱,直接可以就地自裁了。 仇天合都愣了,虽然知道夜惊堂霸道,但没料到能嚣张到这一步。 教轩辕朝用屠龙令,杀人还要诛心…… 璇玑真人也没想到夜惊堂这么横,看着擂台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俊公子,眼底闪过几分异样。 若非场合不适合,按照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非得来句‘你要是能打赢,姐姐我就满足你一个什么都可以的愿望’来刺激下夜惊堂。 只可惜,上万人看着,璇玑真人不可能这么瞎搞,只是把君山刀和肩带,丢给了夜惊堂。 呼呼~ 啪—— 夜惊堂单手接住飞过来的重刀,把肩带套上,挂在了肩头。 漫天风雨也在此时陷入死寂,只剩下位于千丈平台正中的两人。 轩辕朝静立雨中,眉头紧锁,眼底忽然没了往日维持四十年的锋芒。 因为轩辕朝居然发现,现在的他,确实不是三十岁前的他了。 三十岁前,他面对如日中天的狂牙子,依然敢和现在的夜惊堂一样,提着君山刀登门,看看谁是当代刀魁。 而如今懂得多了,见识多了,那股愣头青一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气,反而没了。 知道‘唯快不破’是好事,但若人人皆大彻大悟练快刀,没有傻子愣子去另辟蹊径钻研旁门左道,哪还有当今这百花齐放的江湖? 夜惊堂身上的傲气和绝对自信,犹如醍醐灌顶,让轩辕朝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闭门造车四十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随了大流,忘记了当年练刀的初心! 一个刀客,若是产生了自我怀疑,不再相信自己的刀,双眼又如何展现出锋芒? 轩辕朝握了握刀柄,沉默良久后,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底万般杂念,开口道: “可惜,你生晚了。此战过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能和你我平起平坐的刀客,那感觉举世无敌,但也说不出的迷茫寂寞。” 轩辕朝这话,是在感叹‘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意识自身错误,从而精进成长’。 夜惊堂明白意思,双手自然下垂,平淡回应: “如果不是当年那场风波,打灭了年轻刀客的心气,如今的君山台,应该群雄并起、百花齐放。 “江湖刀客有今天这般光景,不是因为江湖练刀的少了青黄不接,而是你这带头的刀魁,不值得年轻人当成榜样去仰慕追赶。” “呵……” 轩辕朝年过古稀,早已明白此生是非对错,当前所求无非畅快一刀而已,没有再说话,大步往前走向夜惊堂。 咚、咚~ 沉闷脚步,再度从雨幕中响起。 夜惊堂浑身雾气蒸腾,身若苍松岿然不动,眼底的狂热已经化为了平日里的宁静。 霹雳—— 一道雷光,再度划破苍穹。 轩辕朝脚步越来越快,在相距十丈时,双脚骤然发力,伟岸身形躬起又弹出,瞬间撞破雨幕,左手长刀顺势削向夜惊堂中门。 此刀同样快到匪夷所思! 轩辕朝能看穿夜惊堂的刀法底细,夜惊堂同样一眼看出了这一刀的门道——化用‘躬背弹刀’的法门,把弹刀改为弹人,大幅度加强八步狂刀起手一刀的突袭速度。 这改良可以说十分精妙,因为夜惊堂也只是想过左手刀、右手刀,没考虑过在腰腿上下功夫,来让手里已经到极限的刀更快半分。 这一刀虽然没有夜惊堂自损八百的出刀方式提升恐怖,但胜在不用自损八百,而且破屠龙令确实够了。 不过可惜的是,夜惊堂用的并不是正常的屠龙令,而是昨天改良八步狂刀时,用相同思路顺手研究出来的新版屠龙令。 “喝——” 就在轩辕朝起手的同时,夜惊堂左脚后撤半步,双手握住背后刀柄,浑身上下的露出的皮肤瞬间涨红,浑身肌肉青筋暴起,眼角甚至涌出血丝。 轰隆—— 狂奔气劲瞬间推开漫天雨幕和地面碎砖,在周边清出一片真空。 挂在的背后的君山刀,也在眨眼间弹起,以一种近乎疯魔的速度,往前悍然劈下。 此景此景,连不会武艺的武人,都看出夜惊堂起刀瞬间,就震伤了浑身气脉,全身筋骨也必然有所拉伤。 但这并不妨碍此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轩辕朝全力爆发,以此生最巅峰的速度冲至夜惊堂身前,也没能绕过这他呕心沥血数十年研究出来的后撤步躬背弹刀! 夜惊堂后撤的那半步,就好似拦在面前的一道天堑,任凭他如何压榨体魄,等在面前都是那把当头劈下不给半点机会的君山刀。 也是此时,轩辕朝明白了狂牙子当年面对他的感受,也明白了所有刀客面对君山刀的感受。 那是一股势不可挡的绝望! 就好似一座高山朝自己压来,使出浑身解数,都跑不出被殃及的范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座万丈山岳砸在自己身上。 这无疑是世间最美最暴力的刀法之一。 就算不能稳破八步狂刀,也是彼此势均力敌,只看用刀的人是谁。 如果年幼之时,他看到的是这一刀,恐怕也会为此魂牵梦绕一辈子吧…… 但现在,为什么会从其他人的手中看到这一刀! 这本是他的刀呀…… 轰隆—— 双刃相接,漫天雨幕被震回高空。 强劲刀风肆虐,瞬间铲平了一层地砖。 而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江湖,都屹立不倒一辈子的轩辕朝,此时和所有接屠龙令的刀客没区别。 劈山断海的恐怖力道压下,轩辕朝伟岸身形根本没法站住,被力劈华山的一刀,砸的刀背撞入小臂,整个人往后砸在了地上。 轰隆—— 千丈石台上碎石飞溅,正中心的位置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凹坑。 身着半甲的轩辕朝,从坑中斜着飞出,又摔在地面上,顺着光滑平台滑出了数十丈。 “喝——” 夜惊堂一刀落后没有半点间隙,飞身再度跃去,双手拖刀旋身一周,劈向轩辕朝落点。 飒—— 轩辕朝反应奇快,翻身而起往侧闪,躲开了险之又险的刀锋,但紧跟着下一刀就再度袭来。 呼呼呼~—— 不过眨眼间,君山台再度响起了那道让万千江湖刀客视为梦魇的恐怖声响。 夜惊堂身随刀转,不过刹那间就转成了风车,远看去只能瞧见圆形的雪亮刀光,根本摸不清刀本体在哪里。 而君山台上的滂泼大雨,也被螺旋气劲搅成了漩涡,犹如一条水龙卷,在平台上飞速游移。 轩辕朝两米出头的庞大身形,在浩瀚天威前也显出了渺小,身手依旧快若奔雷,在高台上飞速腾挪闪转,但已经没法再去碰那把穷追不舍的重刀。 君山台周边近万人,无论识货的还是不识货的,都知道胜负已分。 屠龙令刀势起来便基本无敌,想打只能用长兵。 夜惊堂把刀势累加到这般恐怖的地步,转的人看都看不清,不说轩辕朝,就算夜惊堂自己用改良过的八步狂刀,敢钻空子估计也是以死换死。 因为进去了根本没时间抽身,不管刺中哪儿都至少被劈一刀。 方才所有人都以为,确实是八步狂刀更胜一筹,但现在看来,屠龙令真不弱,只不过一个拼前期,一个拼后期,强势期不同罢了,纯看刀放在谁手里。 呼呼呼—— 近万人全神贯注,看着千丈平台上的那道水龙卷。 而这场事关刀魁归属的交锋,也在此刻变成了夜惊堂的个人舞台。 刀势累加至此,速度、威力都已经无暇,轩辕朝根本破不了这自己赖以成名的刀法,能做的只是不停闪转避其锋芒。 但屠龙令刀势起来后,只要会控刀,百斤君山刀就是在自己飞,根本用不了多少力气,闪转腾挪也不算慢。 轩辕朝除非掉头跑,不然不可能甩掉穷追不舍的刀锋,甩掉了夜惊堂显然也不会停下已经成型的刀势,照样会追过来。 “喝!” 轩辕朝这辈子可能是头一次,被打入这种无计可施的绝境,纵横江湖一辈子,并未就此认输,而是双目瞪如铜铃,骤然发力撞向飞旋的重刀,双手推刀一记直刺,取夜惊堂躯干。 此招是想以命换命,强行逼停逼夜惊堂的刀势。 但夜惊堂根本没有给半点机会,旋身途中后撤拉开半分距离,一记刚猛无双的重刀,直接扫在了刺来的刀锋之上。 铛—— 金铁交击的爆响中,百斤重刀的恐怖破坏力由此展现,砸在六七斤的长刀之上,完全是一边倒碾压。 轩辕朝手握得住刀柄,刀身却扛不住如此蛮横的重击,硬生生被砸弯了刀身,变成了一个拐角。 而不过一瞬之间,旋身一圈的重刀,便以力劈华山之势,再度落向轩辕朝头顶,根本不给半点反应机会。 轩辕朝抬起被砸弯的长刀格挡,重刀蕴含的恐怖气劲,便直接宣泄在了身上,长刀没断,却被砸的陷入胸腔,肋骨尽碎血肉横飞,整个人都嵌入了地面碎石之间。 轰隆! “喝——” 夜惊堂一刀落的瞬间,下一刀已经发力,旋身一周再度劈向了尚未弹起的轩辕朝。 以轩辕朝的底蕴,此时仍然可以翻身腾挪躲开,再拉扯片刻。 但轩辕朝并没有再动,身为刀魁,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当前局势,再拉扯毫无意义。 轩辕朝用那双看了江湖七十载的老眼,直愣愣望着当空落下的重刀,眼底并没有惶恐、后悔、遗憾、不甘,有的只是一抹解脱。 毕竟这就是江湖。 新人生、老人死。 江湖就是一代又一代的新老交替,所有巅峰武人,都没法绕开这个宿命。 他曾经生在刀下,纵横战场、独霸刀坛,完成了寻常江湖人一辈子都只能奢求的壮举,一生都屹立在山巅。 而如今死在刀下,也死在巅峰之时,输的堂堂正正,没有因为年老体衰,而留下半分不甘。 这对一个巅峰武人来说,确实是善终。 此战后就算活着,肋骨尽断伤及根本,活头也不过几年,面对退去的光环和老病躯体,等待他的恐怕也只有孤独终老的无尽懊悔。 而死在刀下,此生对也好、错也罢,都将归于尘土,不用再去想了。 但可惜的是,这一刀很长,直至最后也没落在头上。 沙沙沙~~ 千丈平台陷入死寂,只剩下密集雨响。 夜惊堂双手持刀,在轩辕朝头上三寸骤停,气喘如牛汗气蒸腾,眼神却十分平静,看着那双昏黄老眼,开口道: “你害了儿女一辈子,也害了我爹一辈子,风风光光当了几十年刀魁,打不过了就想痛痛快快的死在我刀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活着,无儿无女没指望,在悔恨中活完最后几年;若是受不了这苦,也可以痛痛快快自裁就此解脱,死的像个纯粹江湖人。” 夜惊堂说完,把君山刀收起来,插在大坑边缘,宽厚刀身看起来就好似一块无字墓碑。 浑身是血的轩辕朝,眼神动了动,继而便涌现怒色: “要杀便杀,何必说这些废话?” 夜惊堂抬手抹了把雨水,看向了遥远的西北,平静道: “我爹过的并不苦,有个儿子,十几年日日陪在跟前,帮忙打理家业,风雪天也会帮着加件衣裳,寿终正寝后也有儿子披麻戴孝、养老送终,心中遗愿也能交给儿子去办,一辈子挺圆满。 “你如果当年没那么利欲熏心,现在应该也有个成器儿子。 “你这个年纪坐在台上,或许还能看着儿子和我切磋,赢了开怀大笑,输了也会安慰两句‘江湖就是后浪推前浪,爹还没死,你往后有的是时间’。 “指不定你还能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孙子、外孙,闲时坐在屋檐下,看着几个小娃娃拿着木刀在院子里比划,笑呵呵指点两句……” “夜惊堂!” 轩辕朝被这诛心之语,刺激的满面涨红,爆喝声响彻整个君山台,那双眼睛犹如狰狞恶虎。 “可惜,你没这个福气,所以你死了还是活着,对我来说没啥区别。” 夜惊堂说完话后,转身来到螭龙刀前,拔出佩刀,收刀入鞘。 嚓~ 一声轻响,漫天风雨,也在此刻恢复了彻底的宁静。 “嚯……” “嚯——!” “牛气……” …… 人满为患的千丈平台边缘,在此刻山呼如潮。 无数认识或不认识的刀客,都在不明缘由的乱叫,更有甚者直接跳到了巨型无字碑上捶胸顿足,也不知道在兴奋个啥。 在高空盘旋的鸟鸟,此时也落在了夜惊堂肩膀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张开翅膀:“叽叽叽……”回应。 夜惊堂站在君山台上,环视外围的人山人海,完成义父的遗愿,心里轻松了一大截,也十分可惜大笨笨、凝儿、三娘、小云璃不在,不然肯定会冲过来亲他一口,指不定晚上还能一炮三响…… 仇天合回头看了看目光狰狞却又有点失神的轩辕朝,暗暗叹了口气,脸上也显出几分唏嘘。 轩辕朝当年因为轩辕天罡留了郑峰一条命,夜惊堂如今没有亲自手刃轩辕朝,无疑是恩怨两清最合理的方式。 至于轩辕朝选择余生懊悔还是自裁,仇天合倒是不在乎,选什么都是该。 仇天合收回目光,露出了一抹笑容,走到跟前拍了拍夜惊堂的肩膀: “唉,想了半辈子刀魁,结果直接被你小子截了,这老辈得让着晚辈,不能和你争,这以后算是没指望了。” 夜惊堂知道这是玩笑话,不过还是道: “放心,我当不了多久。只要打趴下八魁前三,就不算在俗世江湖之内了,八魁名号自动顺延给下一位。” 仇天合眨了眨眼睛,觉得确实如此,只要轩辕天罡不跳出来,江湖上估计没人和他争老二的位置,当下又道: “顺延的没多少人认,到时候咱们还是打一场,来个惜败半招……” 璇玑真人也站在了跟前,瞧着人山人海的江湖盛景,感觉与有荣焉,想想把腰后的酒葫芦取下来,递给夜惊堂: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问鼎刀魁,就是江湖上的金榜题名,如此快哉的场合,不来一口?” 夜惊堂并未拒绝,接过朱红酒葫芦,对着嘴灌了一大口。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嘴对嘴喝,微微眯眼,但也没计较,继续道: “这场面我待会给你画下来,拿给离人和凝儿看……” “咳咳——” 话没说完,夜惊堂忽然闷咳了两声,脸色化为涨红,用拳头捂着嘴道: “快走吧,待会晕台上就丢人了……” 正享受万人憧憬目光的仇天合和璇玑真人,见此都是脸色一变,知道夜惊堂刚才不要命的打法,伤了体魄,而且肯定不轻。 仇天合道:“我去帮你打发过来套近乎的江湖人,你找个地方赶快养伤。”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气息全乱了,站稳都是问题,就做出很亲昵的模样,抬手搂着夜惊堂胳膊,暗暗撑住夜惊堂的身体,往湖边走去。 “嚯——” “夜大侠……” …… 山呼海啸响彻云霄,连雷鸣和暴雨都压不住。 夜惊堂被璇玑真人暖水球似得的小西瓜夹着胳膊,做出风轻云淡的姿态,和岸边的江湖群雄颔首示意,而后就钻进了小船,在海潮般的恭送声中驶入了满湖烟雨…… ———— 这是今天晚上的,提前更了,晚上木有了,明天还是晚上更新or2! 多谢【莫笑天怜】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这本书真不错qaq】【不蚀金锁】大佬的万赏! 第228章 一言为定 第228章 一言为定 波涛阵阵的湖面上,气氛依旧热火朝天,无论是巅峰高手,还是底层武夫,都在七嘴八舌的闲谈: “厉害呀,这船票花的当真值……” “四十多年,这刀魁终于换人了……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你瞎高兴什么?以前轩辕老儿当刀魁,咱们指不定还能抓住轩辕老儿年事已高的机会接班;这夜大侠是个啥?二十上下还没到巅峰的年纪,刀法就这么离谱,以后肯定更厉害,咱们这辈子算是彻底没机会了……” “呃……好像也是。要不咱们改练枪?枪比刀厉害……” “断声寂接班枪魁没多少年,如今才三十多,你拿命打?目前八大魁里年纪最大的,好像就陆截云……” …… 嘈嘈杂杂的言语,在千帆之间回荡。 船堆之间的一艘大渡船上,船楼二层的窗户开着,窗口挂着珠帘。 珠帘之后,一名身着锦袍身材颇高的人影,在窗前静立,斗笠下的双眸,注视着君山台上的新刀魁和白衣女子踏上小船。 房间里,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正在和外面的江湖汉一样,捶胸顿足不知道在高兴啥。 傻乐呵半天后,发现窗前人影不言不语,丫鬟又来到跟前,好奇询问: “教主,这个夜大侠好俊,武艺高侠气重还年轻,一看就是造反的好苗子,咱们是不是得想办法拉拢……” 平天教主单手负后,稍作思量: “据邬州那边的传言,轩辕鸿志被黑衙所杀,周怀礼也死于黑衙的刀法高手,办事的人想来就是夜惊堂。已经被朝廷重用,和我们不在一条船上。” “哦……夜大侠看起来和仇大侠关系不错,要不咱们让仇大侠牵线搭桥,把夜大侠拐回南霄山,劝他弃暗投明效忠大燕……” “旁边那个白衣女人,是璇玑真人,哪儿那么容易把人掳走。” 平天教主此行,是听说了仇天合跑来白给的消息,从和泽州接壤的充州过来看看,以免云璃的半个师长被轩辕老儿砍了。 瞧见半路杀出来的夜惊堂,平天教主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底确实有收为己用的心思。 但璇玑真人在,还一副护着小情人的样子,当面抢男人确实有点麻烦,稍加斟酌后,平天教主从远去的小船上收回目光,望向了君山台,疑惑道: “凝儿去了京城小半年,自称已经在黑衙埋下了暗桩。朝廷多了个这么厉害的高手,竟然半点消息没往回传……” 小丫鬟想了想道:“这么年轻有为的高手,朝廷肯定会保密,夫人没注意到也正常。” “自作主张带着云璃跑去京城,连朝廷有哪些高手都摸不清,真是……送封信去京城,让她没机会潜入宫里就马上回来……” “好的教主。” 小丫鬟连忙点头…… —— 云梦泽方圆近千里,一旦远离岛屿和湖岸,就好似驶入了无尽汪洋,大雨瓢泼能见度不过数丈,雨水击打船篷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叽叽叽……” 鸟鸟站在船舱外面,放哨兼躲雨,口中还在咕咕叽叽抱怨,刚才好多侠女想喂饭,夜惊堂不让它过去的事情。 雨势太大,船舱门窗紧闭。 舱室里空间不大,因为常年在黄泉镇闲置,里面也没什么家具,只在地面铺着一张席子。 夜惊堂穿着破破烂烂的裤子,躺在席子上,脸色发红,呼吸不稳,已经闭上了眼睛。 方才终究是和刀魁正面较量,而轩辕朝也不是水货,经验、反应强到能提前推演出对手所有意图的地步,想战胜只能是近乎自残的压榨体魄,来换取轩辕朝看得到接不住的极限速度。 精神高强度集中,身体也透支过猛,夜惊堂进入船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璇玑真人摘下了帷帽,在身侧柔雅侧坐,拿着玉龙膏,手儿在夜惊堂胸口揉按,眼神还是颇为惊艳,一直打量着夜惊堂线条完美胸肌、腹肌。 正常的风池逆血,使用后损伤督脉,脊线会出现一道红痕。 而夜惊堂是通过风池逆血的原理,改了八步狂刀、屠龙令的运气脉络,整体构架有多复杂精妙,肉眼都看得出来。 此时夜惊堂褪去了上衣,胸口、腰腹、左右胳膊,全是雷纹般的淡淡红痕,虽然惨不忍睹,但偏偏又没有伤及根本,仅是这点,便能体现出天赋的可怕。 因为运气法门这东西不是说随便改的,只要走错路就是岔气,轻则受伤重则爆体,而气血逆流属于自杀的法门,控制不好就是重伤,全身上下这么玩,经验再老道的武夫都可能搞出事,想分毫不差完成此壮举,只能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没法靠熟能生巧获得的天赋。 璇玑真人仔细欣赏片刻后,觉得夜惊堂如果自行推演鸣龙图的运气脉络,指不定能把这条不归路走通。 不过这条路风险太大,走通了也没法言传身教,女帝该出事还是出事,还是去找现成的鸣龙图更保险。 璇玑真人杂念一闪而过,继续在夜惊堂身上的伤痕处涂抹治疗内伤的玉龙膏,摸着摸着,手就摸到了肚脐下,停顿下来。 腿是武夫最主要的发力点之一,夜惊堂露出的小腿上有些许红痕,大腿肯定也有,按理说得上药,但…… 璇玑真人瞄了眼昏睡过去的夜惊堂,想摆出了平常心,做出病不忌医的模样。 但这不骗鬼吗,瞧见了怕是一辈子忘不到…… 璇玑真人稍作斟酌,从怀里取出手绢,和上次捂夜惊堂一样,把自己眼睛蒙起来,然后略微用力撕开裤腿,玉龙膏在手上摸了摸,继续上药…… 滴滴答答~~ 清脆雨声让舱室显得格外幽静,只能听到门外鸟鸟的自言自语。 夜惊堂陷入深眠,没有压力也没有梦境,只是让身体自行修复着恶战过后的各种创伤。 本来这婴儿般的睡眠,会持续到晚上或者明天凌晨。 但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意识忽然被唤醒,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只酥如凝脂的温凉小手,在抚慰着小腹、腿部的肌肉,很舒服…… 夜惊堂尚未清醒,不知身处何时何地,心头默认为三娘或者凝儿在给他治伤,身体本能就在抚慰下起了该有的反应。 但很快,夜惊堂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 夜惊堂猛然醒过来,右眼睁开一条缝打量,却见身着雪色长裙的璇玑真人,侧坐在跟前,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正在上药,表情很是宁静,眼睛上蒙着眼罩。 因为瞧不见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披肩长发配上线条柔美的脸颊,看起来颇有几分仙子气,香肩、腰肢的纤体恰到好处,衣襟高挺在身前画出完美弧度…… “……” 夜惊堂还有点蒙圈,扫了一眼后,目光又下移,看向触感来源——璇玑真人手,在给大腿肌肉抹玉龙膏,而距离白皙手掌不远处,就是剑拔弩张的恶棍…… ?! 哗啦—— 夜惊堂一头翻起来,拉起被撕开的裤子,遮住不便示人的地方,同时按住璇玑真人手。 结果用力过猛,全身肌肉的刺痛传来,又弄得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嘶——” “嗯?” 璇玑真人为了心思不跑偏,一直在默背道家典籍,还真没注意有个恶棍对她虎视眈眈。 发现夜惊堂翻起来,还把她手抓住,璇玑真人蹙眉道: “怎么?以为我趁着伱睡着,对你图谋不轨?” 夜惊堂看着璇玑真人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都的单纯模样,老脸着实有点挂不住,确定她没没注意到后,也暗暗松了口气: “呃……那什么……我还以为有危险,惊醒过来了……脑子还没清醒……” 璇玑真人右手被紧紧握着,见夜惊堂不放开,有点不满,想用左手拉下眼罩,结果手刚抬起来,夜惊堂竟然又把她左手抓住了! ?? 璇玑真人双手被抓着,身体坐直些许: “夜惊堂,我是离人师长,你莫不是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会揍你?” 夜惊堂现在剑拔弩张,破片似得裤子根本压不住恶棍,松手就得走光,哪里敢让璇玑真人把眼罩拉下,他尴尬解释: “我裤子被撕烂了……” “你盖住不就行了,还怕我撩起来偷看不成?” “你还是蒙着吧,我自己先把药上完,盖住不方便。” 璇玑真人想想也是,便没有多说,待夜惊堂把手放开后,没有摘下眼罩,只是往后坐了些,靠在了墙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夜惊堂其实想让璇玑真人出去,但外面这么大雨,不太合适,想想还是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继续擦药,同时努力静气凝神,想把恶棍压下去。 璇玑真人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忽然响起夜惊堂刚嘴对嘴喝过葫芦里的酒,又擦了擦葫芦口,同时问道: “今天那几刀,你什么时候琢磨出来的?”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我一个人练刀的时候,突发奇想,然后就琢磨出来了。” “就昨天一晚上?” “也不算一晚上。我自幼摸刀打底子,这几个月又一直在构思破屠龙令的法门,昨天晚上只是构思运气脉络罢了。能打赢,靠的是以前十几年的厚积薄发,和这段时期功力暴涨的奇遇……” “这我自然知道。即便如此,一晚上能研究透一门招式,也算悟性惊人。不过你这招不行,未伤敌先伤己的招式,只能当做搏命的杀手锏,起手就是玩命,你以后怕是得天天躺床上。” 夜惊堂自然知道这招式的缺点,对此轻笑道: “高手过招就是一下,受伤总比被人弄死强,不过这招确实只能当杀招。今天轩辕朝的那一式八步狂刀起手,虽然爆发力有差距,但拔高了八步狂刀的上限,却没付出任何代价,造诣当真配得上刀魁的名声。我以后用那招就行了。” 璇玑真人略显讶异:“你难不成还准备回去让轩辕朝教你?” “我会躬背弹刀,知道有路可走,自己琢磨即可,废不了多少工夫。” “……” 璇玑真人觉得也是,也不再多说,靠在墙上喝着小酒,等夜惊堂把伤药上完。 但两人刚沉默没多久,忽然同时耳根微动,听到了极远处传来的破风声。 下一刻,外面的鸟鸟,也发出了示警: “咕咕——” 夜惊堂脸色微变,当即翻身而起,从身侧拿起了佩刀。 璇玑真人也迅速拉下眼罩,提着合欢剑拦在夜惊堂面前,表情再无往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专注谨慎。 踏踏踏—— 不过片刻间,极远处的破风声就横穿几里湖面,来到了附近,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外面的风雨间响起: “夜小子,你伤势如何?” “……” 两人闻声皆松了口气,夜惊堂连忙回应道: “仇大侠,我正在上药,马上把衣裳穿上出来……”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问一声。晚上泽州各大派在南湖城摆酒宴,估计是请你在泽州开山立派,你去不去?” “请我开宗立派?” “场面话罢了。武魁都有各自地盘,你接了轩辕老儿的班,又无门无派,按江湖惯例,接下来肯定是开山立派捞银子。 “泽州各大派说是请,其实是探口风,你要是留在泽州,他们就私下商量,给你让出产业地盘,免得你上门教他们规矩;要是没这意思,也会送份厚礼道喜。这是江湖上的人情世故。” 夜惊堂恍然大悟,想了想道: “我是黑衙副指挥使,云州江湖也没龙头,以后还得在云州发展。” “在云州当霸主……说实话从古至今,也就你敢干这事儿。行了,我回去和那些个掌门透透口风。” 踏踏踏…… 踏水声飞速拉远,转眼没了动静。 夜惊堂摇头一笑,正想着‘云州霸主’的名号会不会冒犯女帝,忽然发现舱室里出现了一抹寒意…… ? 夜惊堂低头看去,身高齐他鼻尖的璇玑真人,保持提剑戒备的动作,靠在了他身前。 此时正扭头看向背后,勾人的桃花眸明显抽了下,脸颊逐渐浮现杀气…… 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璇玑真人为了保护他,后背直接靠在身上,腰下就贴着饱满月亮,虽然分心说了两句,但恶棍还没恢复如常,应该是顶到了人家姑娘…… 我去…… 夜惊堂表情一僵,迅速把撕烂了的破裤腿拉好,试图遮挡,但显然为时已晚。 璇玑真人回头就看到了凶相毕露的大恶棍,饶是心智过人也如遭雷击,只觉自己不干净了。 若是夜惊堂状态正常也就罢了,裤子烂了走光也没办法,但这臭小子竟然…… 竟然对她反应这么大! 这不是对她心怀不轨是什么? 璇玑真人微微眯眼,慢慢拔出了合欢剑。 嚓~~ 夜惊堂脸色骤变,直接化身为捂裆派弟子: “诶诶,女侠且慢,你别冲动,我有伤……” “你什么意思?” 璇玑真人长剑斜指地面,眼神十分危险: “明目张胆对意中人的师长起色心,你以为我会和寻常妇人一样,逆来顺受不敢吭声?” “没有没有,误会。我刚才昏倒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帮我上药,我下意识当成了凝儿,才……” 璇玑真人双眸微眯:“你都醒了,我们还聊了半天,你一直举着这脏东西在和我说话?” 夜惊堂老脸有点挂不住:“这不是胳膊腿能随意控制,说抬起就抬起、说放下就放下,气血消退需要时间。我对你绝没有动心,一点兴趣都没有……” ? 璇玑真人感觉夜惊堂说的是真话,但怎么就这般不中听,她轻轻吸了口气: “我眼见为实,凭什么信你这话?你已经有冒犯之实,你自己说,怎么办!” 夜惊堂试探性道:“上次你情非得已蹭了我半天,要不咱们两清?” 璇玑真人觉得夜惊堂脸皮着实有点厚: “两清?你当我是三岁姑娘?” “那你说该怎么办?” “……” 璇玑真人其实也不清楚怎么办,总不能让徒弟的相好给她负责稍加思量后,把剑移开: “本道是出家人,也不婚配,方才的事情,可以看淡当没发生。但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我已经是半仙的境界,距离山上三仙只有一步之遥,但卡在了身体的瓶颈,此生难以寸进。世上只有鸣龙图能让人脱胎换骨,我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但是一无所获……” 夜惊堂对于这个说法倒是理解,身体定型后就没法改变,为此身体底子往往决定了武夫的上限。 就比如官玉甲,因为底子没打好,在身体上留下了瑕疵,悟性再好再努力,也没法步入天人合一之境。 史上的武魁,九成都是三十岁前达到巅峰,然后至死都没能再往前踏出半步,大部分也是因为走到了身体能支撑的最大上限。 听见璇玑真人卡在了瓶颈,需要鸣龙图,夜惊堂想了想询问道: “卡在了什么方面?需要哪张图?” 璇玑真人需要五张图,但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会被夜惊堂当傻子看,为此只是挑了两个知道大概去向,夜惊堂有可能拿到的: “武人身体能出毛病的地方,无非筋骨皮,玉骨图我已经学了,还需要金鳞、龙象两张图。金鳞图在蒋扎虎手里,龙象图应该在某位藩王手上……” 夜惊堂因为身体确实难受,又坐在了席子上,想了想皱眉道: “鸣龙图不是大白菜,我有一张,都能和蒋札虎一样称霸一方,就因为不小心蹭了你一下,我就得给你找鸣龙图,还找两张……” 璇玑真人知道鸣龙图的分量,自然也明白自己这要求有点无理取闹。她慢条斯理在对面侧坐,微笑道: “放心,你找到了,我也只是借用,就算按律要上交朝廷,我也会和圣上请示,让你当保管之人,你想给谁学就给谁学,不用请示朝廷。而朝廷该给的赏赐,一样都不会少你。我还可以额外满足你一个愿望。” “……” 夜惊堂听见这条件,心中不由一动。 大笨笨无条件让他学了玉骨图,对他可谓关怀备至,他一直想投桃报李让大笨笨学龙象图。 但拿出来后就得按规矩上交,私藏犯忌讳,以后想给其他人学,于情于理都得和朝廷打声招呼去宫里查阅。 若是借璇玑真人之口,得到了自由裁定的权利,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又问道: “我若是真找到了,陆仙子能满足我什么愿望?” 璇玑真人找鸣龙图是为了给徒弟续命,也知道这任务难度非常之大,为了激励一下夜惊堂,故意做出不太正经的模样,含笑道: “这看你,只要你不怕离人把你送去净身房,某些伤风败俗的非分要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夜惊堂觉得这话又是在逗他,摇头道: “我对你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岂会提非分要求。等找到了再说吧,到时候若真有所求,你别赖账就好。” “一言为定。” 夜惊堂和璇玑真人一起出来,龙象图就没带在身上,带着也不可能现在就掏,总得找个合理来历,当下也没多说,继续抹起了伤药。 “你先出去,非礼勿视。” “呵……” …… —— 多谢【一生挚爱居云岫】【清扬w】【蓝藻不是藻】大佬的盟主打赏! 第229章 打道回府 第229章 打道回府 天色渐暗,邬王府的廊台亭榭间挂上了灯笼,无数禁军和黑衙捕快在其中穿行巡视。 王府后方的大花园里,不时升起一道火光,继而在高空炸开化为漫天星星点点,隐隐还能听到女子的话语: “哇……” “太后娘娘,这个好玩,能在地上转圈儿……” “娘娘当心手……” …… 大花园内,几个宫女提着宫灯,心惊胆战的打量。 身着暗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手里拿着火折子,点着各式各样的烟花。 烟花是红玉吩咐禁军,从建阳城里搜罗而来,最大号的甚至能在半空炸出一朵五颜六色的花来,比夜惊堂随手买的那些好看太多。 但玩乐终究得有人陪着才有意思,和随身宫女在这里孤零零的放烟花,哪怕再好看,也显出了几分单调乏味。 太后娘娘看着半空飞散的花火,眼底显出三分幽怨,估计是在暗暗埋怨,璇玑真人出去潇洒,又把她给丢在了这里。 而王府中觉得无趣的女子,不止太后一人。 花园附近的观景楼上,东方离人身着蟒袍在华美书岸后端坐。 随行的几个老臣,拿着整理好的账目和名册,站在书桌前,正认真叙述着各种事务。 东方离人办公事非常认真,从来不会疏忽懈怠,但再有耐心,也架不住这些个老臣子啰嗦。 尤其是户部过来查邬王私产的主官,能把厨房还剩几斤酱油都算清楚,还一五一十报给她听,用以展现自己办事儿有多严谨。 臣子事情办的如此细致,东方离人也不可能不耐烦,甚至还得表现出赞许之色,认真听着臣子叽哩哇啦报菜名。 在听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急促脚步。 踏踏踏…… 一名黑衙总捕,手里举着信件,从廊道里朝这边跑来,遥遥便急吼吼开口: “报!君……君山台……” 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是全速从外面冲回来的。 书桌前的朝臣,听到这和北梁打过来差不多的急促语气,皆是停下了话语。 东方离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脸色微变——夜惊堂昨天早上才出发去君山台,今天应该刚到,下面人忽然如此火急火燎的报告消息,那肯定是出事儿了。 东方离人迅速起身,飞身跃出窗口,落在了观景楼下,沉声询问: “君山台那边怎么了?” 黑衙总捕来到东方离人近前,躬身行礼,气喘如牛道: “刀……刀魁……换人了!夜大人今早上在君山台一战成名,把君山侯打了个吐血三升……” “哈?!” 东方离人表情一呆,继而便面露不可思议: “他把轩辕朝打趴下了?” 黑衙总捕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过去探查君山台动向的捕头亲眼所见,消息绝对属实。据说战况相当残暴,夜大人先用八步狂刀破了屠龙令,反手又用屠龙令破了八步狂刀,把君山侯直接打自闭了,扯着嗓门求个痛快……” “轩辕朝死了?” “没有,据说夜大人来了句‘杀你,脏了我的刀’,然后就怀拥绝色佳人,踏浪而去,风姿堪比天仙……” “……” 东方离人听着黑衙总捕兴奋描述君山台的场景,欣喜之余,心底也涌现懊悔。 毕竟武人打上武魁,就是文人中状元,一辈子也就一次,她错过这种江湖盛况,这不得可惜一辈子…… 真是,昨天怎么不跟着师尊一起过去…… 东方离人正追悔莫及之际,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蹙眉询问: “什么怀拥绝色佳人踏浪而去?他抱着谁?” “呃……” 黑衙总捕可是知道靖王和夜大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闻言兴奋表情一僵,好在反应迅速,连忙解释: “可能是江湖人瞎传,把帝师大人误认为了夜大人的那啥。夜大人血战刀魁,估计伤的不轻,帝师大人搀着下台,也在情理之中……” 东方离人恍然大悟,表情也焦急起来: “夜惊堂伤势如何?” “不清楚,正面击败轩辕朝,少说也是个重伤,只希望没伤及根本,不然……”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自然急了,当即就想往出走,走出几步又折返,沉声吩咐: “邬王已经归案,让禁军即刻收拾好东西准备拔营。等本王处理完琐事,就立刻押送邬王回京。” “诺!” …… —— 翌日。 风停雨住,和煦晨曦从天际洒下,云梦泽迎来了满湖秋光。 湖平如镜,水面之下倒影出船头的一人一鸟。 璇玑真人因为要当护花使者,少有的没喝断片,此时弄了个小桌放在船头,上面摆着笔墨纸砚,朱红酒葫芦放在旁边,侧坐在小案后,提笔勾勒着君山台的人山人海,配上湖光秋日,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态。 除此之外,小案旁边还插着一根长杆,顶端悬着细绳,垂入水中钓着鱼。 鸟鸟蹲在身边,探头看着湖面,本来怕吓走鱼儿不敢吱声,但等了半天不见动静,还是没忍住,摊开翅膀: “叽叽?” 意思是‘没良心的,你行不行?’。 璇玑真人相处多日,逐渐能看懂鸟鸟的意思,很有神棍气息的慢条斯理回应: “钓鱼讲究‘愿者上钩’,不会来的,求不来;会来的,不求也会来……” “叽?” 鸟鸟满脑袋问号,意思估摸是——愿者上钩也得有钩,你光挂根绳子怎么钓早饭? 见璇玑真人不中用,鸟鸟有点不高兴了,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个猛子就跳进了湖水里。 哗啦啦~~ …… 船舱之中窗户开着,几样兵器靠在墙边。 夜惊堂换上了干净的黑色外袍,以包裹为枕头平躺在席子上,经过药物治疗和一夜休养,气色已经恢复正常,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想好利索也没那么容易,回京前肯定是没法再动手了。 一夜无梦,夜惊堂也不清楚过了多久,等觉得光线有点晃眼,睁开眼眸查看,才发现窗外已经多了一轮朝阳。 “呃……” 夜惊堂皱了皱眉,撑起身体,只觉得浑身都是飘的,不难受但有点虚,稍微坐了片刻,手脚才恢复力气。 他来回打量一眼,听见外面有动静,便起身推开舱门,抬眼就看到鸟鸟把自己弄成了落汤鸡,在湖面上扑腾。 夜惊堂暗暗摇头,来到璇玑真人背后,低头打量画案。 璇玑真人虽然看起不靠谱,但实则文武双全,这点从教的两个徒弟就能看出来。 璇玑真人的画风,和东方离人大同小异,但因为阅历经验更深厚,看起来要更自然一些,线条简洁着墨较淡,却又把气氛、神态勾勒的入木三分。 画上的内容,是他打赢后,三个人站在千丈石台上意气风发的场面。 夜惊堂本以为作为背景板的人山人海,只是随手勾勒的轮廓,但凑近仔细看,才惊讶发现,人群虽然模糊不清,却能通过模糊线条,感觉到每个人的动作情绪。 他甚至能通过这些模糊不清的笔画,回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些少侠或侠女。 夜惊堂附身凑近了些,赞叹道: “画的真好。” 璇玑真人没有回头,随手把旁边另一张盖着的纸张掀开,纸上的画面映入眼帘——船舱里,白衣如雪的绝色女侠,手提佩剑护住身后男子,表情全神贯注如临大敌,望着门口。 而绝色女侠背后,被保护的男子,衣不遮体贴在人家姑娘后面,用破布遮挡的部位,顶着人家饱满挺翘的臀儿…… ?! 夜惊堂眼神错愕,不可思议的摊开手道: “伱画这东西作甚?” “留着当证据。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就把这个交给离人……” “这是你自己画的,能当证据?你要是画个奉官城穿龙袍,是不是就能说人家有反心?” “我照实画的。到时候离人质问你,你没法问心无愧,怎么不能当证据?” 夜惊堂张了张嘴,觉得这话还真有道理,就点头道: “也罢。只要你不觉得别扭就好。话说你怎么不把主动跳我怀里,还有蹭我的事情画下来?” 璇玑真人理直气壮道:“我理亏的事情,我画下来做什么?给你当证据威胁我?” “……?” 夜惊堂无话可说,干脆也不瞎扯了,在旁边坐了下来,取出干粮,边吃边看璇玑真人画画。 璇玑真人昨天瞧见了大恶棍,再看夜惊堂,曾经正气凌然、不近女色的印象可谓荡然无存,不怎么想搭理,闷头画画不言不语。 彼此沉默片刻后,没等到鸟鸟自己在湖里抓来早饭,反倒是平滑如镜的湖面尽头,出现点点水波,一艘小舟飘了过来。 璇玑真人见此带上了帷帽,夜惊堂则放下水囊,杵着螭龙刀站起身来: “仇大侠。” 湖面上,仇天合撑着乌篷船,飘过数里湖面,很快来到了附近: “寻常江湖应酬已经帮你小子跑完了,也没啥大事。我还得去黄泉镇一趟,就先告辞了。” 夜惊堂听见这话,飞身而起落在了乌篷船上: “我从黄泉镇租的船,也得过去,刚好顺路。” 仇天合瞧见牧青刀,便知道夜惊堂去过了老酒肆,对此道: “酒肆掌柜,就是轩辕天罡,轩辕天罡和你义父是挚友,如今恩怨已清,你再登门,他会视你为子侄,但你难免尴尬。君子之交淡如水,昔日交情,记在心里皆可,也不必刻意登门说那些场面话。” “是吗……” 夜惊堂有点意外,但想想还是点头: “那仇大侠带我问声好。还有牧青刀……” “牧青刀是孙老头的兵器,以前我和你义父在哪里喝酒,一直眼馋,孙老头还说我们配不上。轩辕天罡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吧,就算用不上,也可以帮忙挑个传人……” 仇天合说到这里,瞄了眼坐在远处的女子,凑近小声道: “云璃肯定喜欢。” 夜惊堂明白仇天合的意思,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转而道: “仇大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仇天合想了想:“答应过朝廷,不去南霄山,刀魁也没抢到,倒也无处可去,准备先在黄泉镇住上一段时间,等那天闲得慌,再去外面闯荡。” 夜惊堂含笑道:“人生百年,仇大侠算正值壮年,现在退隐着实有点早。先歇短时间也是好事,指不定那天闲时顿悟,就琢磨出了一套绝世刀法,一朝出世名震四海。” 仇天合呵呵笑了下,接受了这美好祝福,闲谈两句后,没有再过多客套,拱手道: “舟过千山得见海阔,人游万里方遇知心。你小子路还长着,望日后一帆风顺,再见时亦如今朝。” 夜惊堂拱手一礼: “江湖再见。” …… 片刻后,画案搬到了乌篷船上。 仇天合拉起风帆,乘着船只驶向黄泉镇,帮忙归还船只,顺道把两匹马送回驿站。 夜惊堂站在舟头,目送孤帆远去,心头并没有太多离别情绪,毕竟江湖就是如此,永远都在路上,只要不停下,总会有相逢的一天。 璇玑真人站在跟前,待船只消失在视野中后,询问道: “现在打道回府?” “走吧。殿下肯定很高兴,回去报喜,顺便报平安。” 璇玑真人也是这意思,从乌篷船里拿起船桨,丢给夜惊堂: “你把船换了,上百里水路,你自己划回去,我可不给你当船娘。” “呃……”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不对——乌篷船没风帆,这么远的水路,靠人力驱动不把人累死? “你不早说?早说我们就一起走,到黄泉镇附近再下船……” “男人说话,有女人插嘴的份儿?” ? 夜惊堂觉得璇玑真人还挺懂为妻之道,摇头一叹: “唉……罢了,不就划船吗,就当恢复训练了……” …… 闲谈之间,小乌篷船驶离湖面,在镜面般的湖水上留下一条白色微迹。 白衣美人在船头持笔作画,黑衣公子在船尾荡起双桨。 毛茸茸的鸟鸟,见状飞到了船篷上,张开翅膀,估计是想代替风帆,帮堂堂出一份力。 不过…… “这是逆风,你把翅膀收了!” “叽?” 鸟鸟原地转了个身,背对疾风,意思估摸是——现在是顺风了…… ———— 卷末收尾了,过渡几章or2 多谢【烤鲲配雪花】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 第230章 邬山云雨 第230章 邬山云雨 邬山深处,银月如钩。 崎岖山野间,两道人影并肩走上山坡,在一个入口垮塌的山洞前驻足。 深山老林荒无人烟,但地上能看到些许战痕,地面上还残留着不少飞刀和飞针。 而不远处的灌木丛前,倒挂着一具尸体,暴晒又遇大雨,已经腐烂散发出了恶臭味。 曹阿宁头戴斗笠做江湖客打扮,背着黑布包裹的直刀,在灌木丛前半蹲,仔细检查尸体良久后,沉声道: “如果我没看错,陆当家应该是自杀。” 曹阿宁旁边,是个身着锦袍的男子,年龄三十出头,听见此言,指向地上被砸出来的坑洞: “全身是伤,打成这样,你和我说是自杀?” 曹阿宁示意稍安勿躁,指向尸体的右手: “陆当家捏一把暗器,看起来是想偷袭实力远胜自己的高手,结果不小心把暗器插自己手上了。我估摸对方也挺意外,事后都懒得补刀,说凶手故意杀人,着实有点牵强。” “我截云宫的人,死在荒郊野外,若是不查清楚,传出去岂不是成了江湖笑谈?” “邬州这么乱,又是荒郊野外,一场大雨下来什么痕迹都找不到,查不了。” 曹阿宁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叹了口气: “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别耽误了行程。” 锦袍男子握了握双拳,在周边检查许久,发现凶手滴水不漏,根本没留下能推测身份的线索,也只能暂且把此事放下,转而道: “刚传来消息,轩辕朝被江湖除名了,新刀魁叫夜惊堂,你可听说过?” 曹阿宁显然也知道了这消息,抬手抹了把脸,表情颇有一种‘阎王让我三更死,谁能留我到五更’的无奈: “认识,在京城的时候,还在衙门停尸房交过手,接了他四五刀。” ? 锦衣男子眉头一皱,眼底满是怀疑: “你接四五刀?那夜惊堂,莫不是在用剪刀和伱交手?” 曹阿宁对男子的疑惑丝毫不奇怪,毕竟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活着走出京城的。他想了想道: “夜大阎王这人,料事如神、无所不知,和开了天眼一般,根本不能以凡人见识揣测。只要他在,我绝对不会踏足京城半步,你也别说我怂,你以后去了就知道了。” 锦袍男子皱眉道:“不说其他,一个‘刀魁’名号就足以让我等礼敬三分,若非迫不得已,我岂会去招惹。但上面已经开始谋划,以后肯定会在京城打交道,此人若你说的这般无所不能,上面还如何行事?” 曹阿宁想了想:“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夜大阎王也没有三头六臂,到时候看能不能把他支开。” “支开……” 锦袍男子稍微斟酌,开口道: “朝廷肯定在找龙象图,龙象图应该在北梁盗圣手里,咱们要不放个假消息,说北梁盗圣准备去偷蒋札虎,指不定能把璇玑真人和夜惊堂一起引过去……” 曹阿宁觉得这注意不错,转身道: “给上面写封信说一声,让他们安排即可,咱们先去北梁。” 锦袍男子就地挖了坑,把尸体埋了,才并肩徒步下山,路上又询问: “你真和新刀魁交过手?” “骗你做什么。能成武魁者,气运都远超常人,短时间顿悟功力大增不无可能。夜大阎王年纪比我小得多,以后肯定更厉害,咱们若是能想办法收为己用……” “男人所好,无非‘权钱名色’。这些东西女帝一个人都能全给他,就算他不甘屈于人下想当皇帝,也能从后宫上位曲线谋国,这种人绝对是朝廷死忠,收买的事就不用想了,还是拉拢平天教实际些……” “也是……” …… —— 转眼两天后。 邬西大运河平直的河道上,无数渡船货船,在和煦秋光下平稳横行。 一条满载杂货的商船上,三面风帆在空中鼓胀成了弧形,看起来就像是姑娘手感极佳的那啥。 而商船的后方,挂着一根绳索,绑在了一条小乌篷船的船头。 乌篷船上,璇玑真人裙摆悬空坐着船头,手里拿着自制的竹笛,吹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小调: “嘟~呜呜~……” 身旁,鸟鸟懒洋洋的躺在斗笠里,摇摇晃晃晒着秋天的小太阳,嘴里还跟着‘叽叽~’哼哼。 而船篷之中,夜惊堂闭目凝神盘坐,依旧在调养着身体。 前天中午从君山七十二岛附近出发,徒手划船出云梦泽,不省心的鸟鸟,还变着花样增加‘风阻’,虽然风景绝秀美人作伴,但体验着实算不上好。 好在云梦泽来往船只很多,划出不过十几里,就遇上了一艘前往邬西做药材生意的商船。 夜惊堂有伤在身,骑马回去得被颠个半死,为此给了几两银子当船费,搭了个顺风船,商船上满是货物没住的地方,便把乌篷船拴在了后面。 商船载货量大,跑的并不快,经过两天航行,才过邬西河口转入邬江。 在船只使出邬西河口之时,岸边时出现了朝廷设下的关卡,水面上也有几艘战船巡逻,排查出入关口的船只商旅。 璇玑真人瞧见此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把竹笛放下,回过头道: “夜惊堂。” 夜惊堂睫毛微动,继而睁开眼帘,起身出了船篷: “怎么?有情况?” 璇玑真人拿起酒葫芦抿了口: “你好像有点麻烦,现在是风头一时无两,但过不了多久,就得身败名裂人人喊打了。” “嗯?” 夜惊堂稍显不解,把蠢鸟鸟丢去后面,坐在了旁边: “为什么?” “刀客和剑客一样,江湖气很重,讲究侠义恩仇、江湖规矩,必要时当以武犯禁反抗朝廷不公,刀魁更当如此。而你是黑衙的副指挥使,朝廷鹰犬中的犬王……” ? 夜惊堂脸色一黑:“你就不能说鹰王?” “不都一样。” 璇玑真人继续道:“和朝廷走近了,离江湖自然远了,会被江湖人排斥。更不用说黑衙,还是专门对付江湖豪杰的衙门,无数人对其恨之入骨。 “你以后的名声,恐怕就和前朝那些死太监差不多,仗着皇帝宠幸,谗佞专权残暴无良,四处欺男霸女祸害江湖义士,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超过轩辕朝,成为有史以来名声最臭的刀魁。” 夜惊堂对此轻笑了下: “公道自在人心。为非作歹的人,把我视为榜样百般推崇,我也照杀不误。品性端正之人,哪怕对我不屑一顾,我也不会为难半分。有个好名声我自然高兴,但没有,我也真不怎么在意。” 璇玑真人挑了挑眉毛,对这话颇为赞许,将酒葫芦递过去: “意思就是,权钱名色,你只好一个色?” 夜惊堂接过酒葫芦,表情有点无语,没有接茬,刚起举起酒葫芦来一口,余光就发现远处的江面上,驶来了数艘大船。 “叽?” 在背后睡午觉的鸟鸟,见状顿时来了精神,扑腾着翅膀就往船对飞了过去…… —— 稍早之前,船队之间。 得知夜惊堂君山台一战成名的消息后,东方离人归心似箭,而邬王和参与造反案的人也已经落网,在加班加点连夜把乱七八糟的琐事安排完后,东方离人就带着部分臣子和禁军,先行出发折返。 骆凝和裴湘君作为夜惊堂的红颜知己,夜惊堂没回来自然不好请辞,跟着上了靖王的船,住在房间里也没怎么露面。 而太后娘娘出来一趟,舟车劳顿这么多天,就放了个烟花就得打道回府,心里肯定不高兴。 此时宝船三楼的大房间里,摆满了从邬王府搜刮来的稀奇物件,磨镜子屏风折迭起来竖在墙边。 太后娘娘做女官打扮,用望远镜打量江面的风景,幽幽怨怨道: “从这里下江州,也就几天时间。等把夜惊堂接到了,你陪母后回去一趟,本宫进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苦劳,辈分也摆在这里……” 东方离人身着武服,手里拿着亮闪闪的宝刀,全神贯注演练刀法,争取早日干趴下夜惊堂。 听见言语,东方离人回应: “我带着几千人,行程路线都安排好了,要是乱跑,肯定被朝臣弹劾。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和师尊,还有夜惊堂,一起护着太后回乡探亲……” 太后知道现在南下不现实,所求也无非一个盼头罢了,轻叹道: “那说好了,你敢骗本宫,本宫就学《艳后秘史》上面的……诶?” 太后娘娘正说话间,发现江面不对,借着望远镜仔细打量,却见几里开外的一艘大船后面,挂着个小尾巴。 仔细打量,可见是一艘小乌篷船,船头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黑衣,意气风发谈笑风生;女的白裙如雪,看起来娇俏可人…… 太后娘娘先是一喜,但马上又眉头一皱,眯眼仔细打量——两人并肩坐在船头说着什么话,向来不正经的水水,竟然还把随身酒葫芦递给旁边的俊俏儿郎,一副夫唱妇随的亲近模样…… ??! 太后娘娘如遭雷击,瞧见此景的刹那间,已经联想到水水的孩子,该叫她外婆还是叫阿姨了。 我的天啦…… 太后娘娘满眼难以置信,正想仔细打量,对面就发现了船只,而后夜惊堂就连忙起身站好…… 这不做贼心虚吗? 东方离人见太后不说话,收起佩刀来到背后: “怎么了?……嗯?那是不是夜惊堂和师尊?” “……” 太后娘娘放下望远镜,眼神十分复杂,但这种没证实的事情,她也不好乱说,只能默不作声把这事先记下了…… —— 片刻后,小乌篷船靠在了宝船下方。 璇玑真人直接飞身上了船楼,夜惊堂则落在了甲板上,无数黑衙总捕等候多时,七嘴八舌的上前道喜: “夜大人厉害啊……” “卑职敬仰之心,犹如滔滔江水……” …… 黑衙总捕都是高手,虽然不在江湖之内,但对武魁的向往可不比寻常江湖人低多少。 加之夜惊堂平时在衙门很随和,关系处的都不错,此时几个相熟之人,都准备把刀拿出来,让夜惊堂在上面刻两个字了。 好在大笨笨很快就从船楼走了下来,摆出不怒自威的模样: “没事干就去巡逻,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甲板上当即鸦雀无声,一堆总捕四散而逃。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殿下。” 东方离人负手而立,尽力做出不激动的样子,上下打量: “伤势如何?” “没大碍,就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东方离人转身走进船楼,周围没人了,才抬手摁住夜惊堂的手腕探查,见伤势不严重,才放下了心来,语气有点小嫉妒: “这才几个月,竟然就成刀魁了……” 夜惊堂笑道:“若不是殿下教我屠龙令,还把玉骨图给我,我哪里打得过轩辕朝,能打赢全靠殿下栽培。” “哼~这才当多久的副指挥使?都学会打官腔拍马屁了……” 东方离人心情十分不错,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这次平定邬王之乱,你拿首功,又拿下刀魁名号,本王肯定要重赏。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 夜惊堂偏头看了眼明艳动人的大笨笨,想了想道: “我也是为了补偿殿下,只要殿下不介意以前的冒犯就好。” 东方离人在灿阳池让夜惊堂办事还债,根本没想到夜惊堂能这么拼,不说介意,心底都觉得受之有愧不好意思了。 虽然夜惊堂没主动要,但上位者赏罚分明的规矩不能坏了。 东方离人缓步走上楼梯,瞄了夜惊堂一下: “要不,本王给你画一套画册?” “嗯?” 夜惊堂脚步一顿,想起笨笨栩栩如生的画功,眼睛亮了起来: “侠女泪的?” 东方离人轻轻吸了口气,点头道: “你想要,本王自然不会扫你兴致,侠女泪的也行。不过……不能画那种很无耻的场面,只能画拉手之类的……” 夜惊堂连忙摇头,认真开导道: “画画罢了,这是关于人体的艺术,不能用世俗眼光去看待。当然,要是殿下觉得别扭,我也不强求……”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十分想要的样子,虽然觉得色胚,但还是不忍心拒绝,退了一步: “反正不能画那种不正常的情节,最多就是骑马……咳……” “……” 夜惊堂觉得自己完全把笨笨带歪了,有点想笑,当嘴角还没勾起来,就被拧了下腰眼,他连忙抬手: “嘶——有伤有伤……” 东方离人不怒自威的神色一变,连忙松手,帮夜惊堂揉了揉腰: “行了,你去屋里躺着好好休息。凝儿她们在二楼最靠后的房间,两对门。你……太后在上面,你别乱放肆!” 夜惊堂明白意思,无奈道: “我现在走路都飘,能放肆什么。那我先去休息了,殿下什么时候能画好?” “你以为本王的手笔,和那些小作坊画年画一样?一整本书,没几个月时间画不完……” “呵呵……” …… —— 与此同时,船楼顶层。 在外面溜达几天啥事没干的鸟鸟,做出了劳苦功高的模样,半死不活躺在露台上,让红玉喂着小肉条。 璇玑真人则在榻上靠着,展开了画卷,和太后娘娘讲着君山台的经历。 但太后娘娘,显然没心思关注这些,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后,忽然询问道: “水儿,你老实交代,你这次出去,是不是对夜惊堂做了什么?” 璇玑真人莫名其妙,转眼打量故作严肃的好奇宝宝: “做什么?” “就是……你肯定明白本宫的意思,别装傻!” 璇玑真人确实明白,摇头一叹:“你怎么不怀疑,夜惊堂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你武功这么好,你不给机会,他能对你做什么?再者,夜惊堂那么正派的人,岂会对你有想法;反倒是你,骚里骚气……” ? 璇玑真人听见这话,总算明白她上次质问骆凝,骆凝是个什么感受了。 “你难不成以为,我会老牛吃嫩草,主动去勾搭夜惊堂?” “嗯。” 太后娘娘严肃道:“我刚才亲眼瞧见,你把酒葫芦给他,让他喝……” “请他喝酒,就是勾搭?那他给你放烟花哄你开心,岂不是对你已经情根深种?” 太后娘娘一愣,眨了眨大眼睛,凑近些许: “是吗?” 璇玑真人直接无语,正色道: “你是当朝太后,要注意身份言词,这话若是被离人听见还得了?” 太后觉得也是,就打住了话语…… —— 船楼二层,靠近船尾的房间里。 为了路上有个照应,裴湘君和骆凝住在一起,听闻夜惊堂回来,两个女子都有点急不可耐。 夜惊堂击败轩辕朝,完成了一鸣惊人的壮举,对其他人来说很不可思议,但两个枕边人自然要淡定些,毕竟她们知道夜惊堂的底蕴有多厚,在武魁占据一席之地是早晚的事情。 两人着急,更多是担忧夜惊堂的身体状况。 骆凝要保守些,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摆出冷艳侠女的模样,免得夜惊堂进来发现她很担心,但一直摩挲茶杯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心底的焦急。 而裴湘君则没那么多讲究,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双手迭在腰间来回踱步,时而还贴到门上偷听一下,蹙着眉儿的模样,显然是觉得女王爷腻歪又不好说出口。 在等待片刻后,廊道里终于响起脚步。 裴湘君连忙摆出成熟稳重的姿态,轻柔打开房门,见过道里只有夜惊堂一人,才开口道: “惊堂,靖王殿下上去了?” “嗯。” 夜惊堂快步来到门前,抬手就是一个熊抱,把风娇水媚的三娘搂住,略显得意: “我现在是刀魁了,厉不厉害?” 裴湘君怕宫女瞧见,连忙把夜惊堂拉进屋里,而后才道: “厉害。凝儿刚收到消息的时候,都蹦起来了,开心的和猴子似得……” 啪—— 正在凹造型的骆凝,听见这话柳眉倒竖,手儿轻拍茶案: “谁和猴子似得?要不是我拦着,你能连衣服都不换就偷偷跑去了君山台,还说我……” “我那是担忧惊堂安危。” 裴湘君握住夜惊堂的手腕号脉: “你伤势如何?” 夜惊堂揉了揉老腰:“走路都的浑身疼,歇了几天都没缓过来。轩辕朝确实霸道,没见着人前,我都没想到体型那么大,屠九寂站在跟前都算小胖子……” 骆凝本来想高冷一下,但瞧见夜惊堂这模样,还是没忍住,起身来到跟前,撩起袖子打量: “能耍足斤君山刀的人,体格有一个小的?轩辕朝估摸三百多斤,又走的外家路数,全力一刀下来,这世上就没几个人接得住,你硬拼肯定吃亏……” 裴湘君见骆凝还管教起男人了,回怼道: “不硬拼难不成学你跳九宫步,等着轩辕朝把刀转起来?” “你……” “好啦好啦。” 夜惊堂抬手拉架,含笑道: “帮我上点药吧,路上这两天,都是我自己上药,乌篷船巴掌大,也没个舒服躺着的地方,确实得好好休息下。” 骆凝见此,也不和婆娘吵嘴了,把夜惊堂扶到架子床上躺下,帮着脱鞋子。 裴湘君估计璇玑真人不会给惊堂调理,肯定憋了好几天,想了想在俯身的骆凝腰后拍了下: 啪~ “我来上药,你忙正事。” 骆凝直起身来,桃花美眸稍显恼火: “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折腾他?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三个月就让他好好养精蓄锐……” “嗯?!” 夜惊堂有气无力的样子荡然无存,垂死病中惊坐起: “有点拉伤罢了,也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骆凝就知道夜惊堂会如此,她把夜惊堂按了回去,让他好好躺着: “大白天的,璇玑真人她们都在上面,周围还有好多宫女,你也不怕被人听见。” “我是说不用休养三个月,回去也没几天……” “哼……” …… 闲谈之间,数艘满载禁军官船,迎着碧水蓝天的秋光,缓缓驶入邬西河口,驶向了远方的京城…… —— 寒枪孤胆入邬山,驱狼逐虎破轩辕。 邬山云雨卷(完) 第四卷:待定,还没完善细纲…… —— 推荐一本《不是吧君子也防》,大伙有兴趣可以看看哦~ 第231章 归京 第231章 归京 转眼已是七月中旬,清晨时分旭日东升,金色晨曦洒在了天水桥头。 裴家巷子深处的大宅里,早起的丫鬟们,忙完了手上活计,全部围在游廊里面,叽叽喳喳的闲聊: “千真万确,我听陈镖头亲口说的,夜少爷跑去泽州君山台,一刀把半个大湖都劈成了两半,那个老刀魁,飞出去三里多远……” “三里?” “那可不,夜少爷打完后乘风而去,怀里还抱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抱的谁呀?不会是三娘吧?” “秀荷姐说不是,三娘那么含蓄,能大庭广众让夜少爷抱着,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七嘴八舌的话语,传入环境雅致的西宅,原本雷打不动每天都在湖边练拳的折云璃,少有的缺了席。 西宅供小姐居住的闺房里,门窗都关着。 外间放着一张桌子,上面铺有软毯,整整齐齐摆着白玉质地的雀牌;小案上则放着抄写好的作业和笔墨纸砚。 里屋由珠帘相隔,屏风上搭着淡青色的袄裙,三尺出头的佩刀放在妆台上,旁边还有胭脂水粉、簪盒,以及鸟鸟的木驴、碧玉小乌龟等小物件。 秀床之间,穿着白色睡衣的折云璃,呈大字型躺在枕头上,松散领口显出一抹白皙,灵气十足的脸蛋满是闷闷不乐,时不时还翻个身叹上一口气: “唉……” 再过几天,折云璃就满十六岁了,彻底从小女娃,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女侠。 按照江湖惯例,十六岁就可以谋夫婿嫁人,也能独自出门闯荡江湖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师父却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南霄山,而师娘则跟着惊堂哥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连好吃懒做的鸟鸟都不在。 折云璃这几天觉都没怎么睡好,今天早早就醒了,在床上转辗反侧琢磨着以后的安排。 都是大姑娘了,师娘应该不会再逼着她抄书打屁股了吧…… 不是小丫头,就得有大志向,身为刀客,志向自然争刀魁,不知道把惊堂哥灌醉打一顿算不算…… 胡思乱想大半天,已经日上三竿。 可能是怕太阳晒屁股还没起床,被裴家的丫鬟笑话,折云璃慢吞吞起床,洗漱过后换上裙子,打扮成了娇娇小姐的模样,独自出门来到了街上。 秋日天气凉爽,京城街道上人很多。 折云璃穿街过巷,漫无目的溜达半天后,手上多了几袋零食,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染坊街。 染坊街的翻修工作基本结束,如今街道焕然一新,两侧的铺子都在装修,有几家动作快的,已经开始营业,往年人迹罕至的街面上,也多了些许车马行人。 双桂巷的小院里,种了不少盆景,还没搬家,这些东西自然没有移走,骆凝离开前交代过,让她时常过来看看,浇浇水什么的。 折云璃嗑着瓜子,和街上的裴家管事打了声招呼后,走向双桂巷,脑子里还寻思着长成人后的安排。 结果刚转入巷子,忽然发现巷道深处的小院外,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徘徊。 折云璃顿时回神,仔细打量,却见院子外的人影,是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正扒在院墙上往里面打量,双腿悬空和掉在墙上似得。 ?? 折云璃一愣,眼神先是惊喜,继而又是一慌,左右打量起来。 巷子里的丫鬟,余光发现书香气十足的折云璃,微微愣了下,起初没认出来,仔细辨认后,才从围墙上掉下来,满脸惊喜的道: “小姐小姐……” 折云璃连忙抬手,示意对方别一惊一乍,快步来到跟前,左右打量: “萍儿,你怎么来了?师父在哪儿?” 萍儿是平天教主丫鬟,平日里负责教主的饮食起居,因为和折云璃年纪相仿,关系挺亲近。 近半年没见,萍儿十分激动,拉着折云璃的手道: “教主没来。本来让人给夫人送封信,我怕小姐吃不好穿不暖,就自己请命过来了……” 折云璃听见这话,不由紧张起来: “师父叫我们回南霄山?” 萍儿点了点头:“夫人不在,大小事都得教主打理,这都快半年了。若是夫人在忙正事也罢,但夫人什么事都没干……” 折云璃带着萍儿回到院子里,微微皱眉: “怎么没干事?我和师娘都把仇大侠救出来了……” “对呀,救出来就该回去,还待在京城做什么?” “嗯……师娘还有要事没办完,办完就回去。” “教主说,进宫的事办不成就算了。” 萍儿坐在小板凳上,严肃道: “偷偷进宫风险多大,夫人武艺平平也罢,消息也打探的不到位。新刀魁就是朝廷的人,这么厉害的高手,夫人在京城待了半年,竟然只字未提……” “……”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因为这些大事都是师娘做主,她也不好乱说,就回应道: “师娘自有分寸,进宫的事十拿九稳,你回去和师父这么回复就行了,等事情办完我们就回去。” 萍儿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前些天教主说了,夫人连朝廷的高手都摸不清楚,待在京城容易出岔子,让我叫你们回去;如果确实有门路在干正事儿,就让我及时汇报进度……” 汇报进度?? 折云璃坐直些许,有点不高兴: “师父让伱来监督我和师娘不成?” 萍儿连忙摇头:“也不是监督,就是帮忙跑腿照顾饮食起居,要是小姐或夫人嫌弃,我就回去,教主亲自过来也行。” 师父过来? 折云璃觉得师父过来,她白天遛弯晚上打麻将的快乐日子就得彻底结束了,想想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怎么会嫌弃,你来了正好,我书还没抄完……” “教主说了,不准帮你抄书,我还得每天代教主检查,要是不听话,教主就派人过来接小姐回去。” 折云璃张了张嘴,虽然没说话,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白色…… —— 入夜,清江下游。 数艘巨船组成的船队,在江面上平稳航行。 为首宝船的船楼二层,靠近船尾的房间里亮着灯火,夜惊堂腰悬佩刀,在窗口负手而立,眺望后方的涛涛江水,眼底带着些许无奈。 如果说三个姑娘是没奶吃的话,那和五个姑娘外加十几个宫女住在一起,基本上等于关禁闭。 船楼住的都是女眷,二层的房间,都是随行宫女的宿舍,而楼上就是太后和笨笨的卧室,耳目通达的璇玑真人也住在上面。 船楼外还有负责安保的禁军和黑衙高手,夜惊堂不说拉着凝儿和三娘日复一日赶路,连出门走动都不太方便,这几天基本上就是足不出户,躺在床上养伤。 凝儿和三娘就住在隔壁,白天的时候会过来上药,途中会让他亲一口捏一下,而晚上就不敢待在房间里了。 至于楼上的三个女子,笨笨怕师尊误会,只有医女过来号脉的时候,才跟着过来探望一下;而璇玑真人怕太后误会,整天喝大酒根本不过来;至于太后就不用说了,压根就没见面的理由。 因为待在房间里太无聊,连鸟鸟都不乐意陪着他,整天跑到楼上侧吃蹭喝,基本上没下来过。 船只从邬西运河出发,逆流而上经过数天航行,已经到了江安码头附近,距离京城外的官家码头不足十里。 船队满载禁军,还押送着邬王、姚文忠、白司命等匪首,等抵达官家码头,几千号人入城,恐怕还有不少事。 夜惊堂见后方的官船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船,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隔壁房间里,凝儿和三娘也在收拾东西,虽然房门关着,但以夜惊堂的感知力,还是能听到窃窃私语: “可算到了,惊堂怕是憋坏了……” “我要回去陪云璃。你上次不是说,女人折腾不坏吗?他养精蓄锐这么久,你刚好一个人试试深浅……” “你也憋的不轻,昨晚上都蹭我胳膊了,半夜准憋不住,跑过来凑热闹……” “你当我和你一样?我巴不得能清净几天……” “你就装吧……” …… 夜惊堂聆听片刻,也没打岔,顺着楼梯来到三楼。 这艘船是女帝出行用的宝船,三楼金碧辉煌地方挺大,但房间不多,只分了书房卧室和观景的外厅。 马上要回宫当金丝雀了,太后娘娘肯定恋恋不舍,站在观景露台上,看着沿江两岸的风景。 璇玑真人不出意外又喝大了,站在背后搂着太后娘娘的腰,下巴放在肩膀上,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发现夜惊堂上来,还回头看了眼,又把目光转了回去。 而书房之中,门开着,东方离人正坐在书案前,腰背笔直在纸上写着东西,看模样像是在批阅奏折思考国家大事,神色极为专注。 夜惊堂本想敲门,但稍加思量,又没做声,仗着武艺高强,无声无息潜入书房,悄悄摸到了书桌侧面。 抬眼打量,可见笨笨手边放着摊开的《侠女泪》,里面是女侠受伤被小贼医治的情节。 而旁边的几章纸上,则是画好的配图,上半部分是书上描写的环境,花草树木皆精心勾勒,没有丝毫马虎;侠女和小贼的形象,更是刻画入木三分。 虽然在纸上作画,却能通过线条起伏,感觉到西瓜远超寻常女子的丰盈,以及手捏在上面的力量感…… 夜惊堂见此,心中之惊艳,就如同东方离人看到他习武一般。仔细打量书上的无耻小贼,又发现相貌极为俊郎,可谓骨重神寒天庙器……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心底受宠若惊,没想到笨笨这么有诚意,竟然是照着他的模子画的。 再打量受辱侠女,虽然尽力画的不像,但眉宇间那股子英气,还是有似曾相识之感……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憋了半天,心头也只冒出一句:怪不得西瓜画这么大…… 因为怕打扰,夜惊堂也没出声,只是站在不远处安静打量。 东方离人全神贯注绘画,画完一幅图后,还在下面的留白上,写下书上的剧情,可谓诚意满满。 等把字写完,东方离人才放下笔,抬手伸了个懒腰。 “嗯~……嗯?!” 东方离人胳膊刚抬起来,就发现不远处站了个黑衣公子。 四目相对,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继而就是脸色一红,迅速把桌上的纸上挡住: “谁让你进来的?” 夜惊堂做出什么都没看见的的模样,示意窗外: “船马上到了,上来问下安排,见殿下在忙公事,就没打扰。” 东方离人感觉夜惊堂肯定看了半天,余光瞄了眼桌上春宫图后,把纸张收起来,不悦道: “你是本王下属,要谨记自己身份。本来还想给你画一本画册,你既然如此恃宠而骄不懂礼数,这东西……” 夜惊堂见笨笨要撂挑子,连忙赔礼: “我知错,以后进门肯定打招呼。” 东方离人轻轻哼了一声,因为本就是给夜惊堂画的,倒也没有过多追究,转而道: “还得把邬王等贼子移交给刑部看押,恐怕要忙大半晚上。你有伤在身,就不用跟着了,早点回去休息。你伤势如何了?” “休养这么多天,已经差不多了,明早我准时去黑衙报道。” “不用这么着急,从竹籍街的命案一直忙到现在,也该好好放松几天,你不是要搬新宅吗,等忙完了在来衙门。本王去给你请赏,以这次的功绩,求个实爵应该不难。” 夜惊堂对于这些东西并不在意,含笑道: “殿下看着安排就好,那我先告辞了。” “嗯。”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后,开始整理画好的纸张,发现夜惊堂走出几步又回头,蹙眉道: “还有事?” “这些画好的,能不能……” “不行。” 东方离人废寝忘食忙活这么多天,才画出这些,万一夜惊堂拿去把玩,弄丢了或者弄脏了,沾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怕是得吐血,为此做出了没得商量的样子,摆手道: “等本王画完,装订好了才给你。” 夜惊堂见此也没强求,嘱咐了一句: “还是以正事为重,这些东西慢慢画即可,我不着急。” “知道啦。” …… ———— 明天请假一天写细纲。 剧情进入中期了,可以展开的方向有点多,细纲没有写好,今天只想了个大概,卷名都不好定,请假一天整理一下剧情or2 第233章 你不是说不来吗? 第233章 你不是说不来吗? 随着染坊街翻修,街上来了商户伙计,后面的房舍自然也不再闲置,以前荒无人烟的街区内,多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骆凝牵着马匹走过染坊街,左右打量着周边的变化。鸟鸟则站在马脑袋上,盯着骆凝手里的零食,不时“咕咕叽叽~”两句套近乎。 待走到双桂巷口是,骆凝就抬手示意禁声,让鸟鸟看着马匹,她则轻手轻脚走进巷子,模样和晚上下班回来,偷偷检查闺女乖不乖的年轻妈妈似得。 骆凝到南霄山时,云璃还是三四岁的小丫头,说是看着长大也不为过,很了解云璃的性格。 按照骆凝的推测,她出门这么久,云璃应该是玩疯了,现在这个点,要么是不在家,要么就是在疯狂抄书补作业。 但快走到家门口时,骆凝却意外发现,院子里竟然有对话声: “不行,我不能帮忙抄书……” “龙吟楼有家酒楼,里面的大厨号称‘厨仙’,做的醋溜鱼可是京城一绝。你帮我抄十张,我待会就带你去吃……” “我有银子,待会自己去吃。” “嘿?你……记得给我也带一份……” …… ?? 骆凝听到萍儿的声音,脚步猛地一顿,本来重回小家的惬意荡然无存,变成了红杏出墙被相公找上门的慌张。 她本想掉头就跑,但平天教主若在的话,她刚走到巷子口就已经被发现了,现在掉头跑显然是欲盖弥彰。 为此骆凝慌了一下后,又迅速强压心神,做出了坦然自若的模样,迈着小碎步走到院墙外,踮起脚尖看了眼。 院子里依旧干净整洁,夜惊堂居住的西厢房关着,而正屋和厨房则亮着灯火。 萍儿站在厨房里,熟悉的小圆脸上带着几分为难,正认真刷着碗筷。 而做书香小姐打扮的小云璃,则搬出了小桌和板凳,坐在了正屋屋檐下,单手撑着脸颊,没精打采的抄书,还在试图利诱萍儿帮忙抄书。 骆凝仔细打量,没在院子里发现平天教主的踪影,便仙气飘飘飞身越过围墙,落在了院中。 呼~ 折云璃余光瞧见一袭青衣从墙头冒出来,惊得整个人一个激灵,迅速腰背笔直做好,摆出认真抄书的模样,而后才惊喜开口: “师娘,伱回来啦!” 在厨房刷碗的萍儿,也是满脸惊喜,连忙擦了擦手跑出来,欠身一礼: “拜见夫人。” 骆凝教主夫人的气态很足,眼神示意云璃老实抄书后,带着萍儿来到院子外,询问道: “你怎么来了?教主在什么地方?” “教主没来,让我过来送个消息……” 萍儿规规矩矩把教主的吩咐大概说了一遍,而后道: “京城卧虎藏龙,夫人一个人待在这里风险太大,依我看,夫人还是回去吧……” 骆凝见平天教主没过来,心头如释重负,至于回去,那肯定不不乐意的: “我已经有了进宫的门路,只需再耐心等待一年半载,就能完成教主的安排,你回去让教主静候佳音即可。” 萍儿连忙摇头:“教主说了,夫人不回去,我就在这里待着,照顾饮食起居。还有,夫人有什么门路、目前什么进展,都得和教主汇报一声,免得以后出了岔子,教主还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搭救。” “……” 骆凝听见这管家婆似得话语,自然有点不高兴。 但她作为教主夫人,公务出差迟迟不回家,还不汇报工作进展,确实说不过去。 萍儿不是她的丫鬟,而是薛白锦的跟屁虫,如果发现她出来根本就没有办事,肯定会和薛白锦打小报告。 为此骆凝斟酌良久,还是汇报起了这几个月在京城的工作: “年初来京城后,为了救仇天合,我发展了一名教徒,进入黑衙当差;仇天合被放归自由身,就是我在背后谋划……” 萍儿颔首道:“教主见仇大侠被放出来,就知道夫人确实在尽心办事,而且得到了能人相助。此人既然已经是我平天教的教徒,教主于情于理都得知道身份,以免以后互相遭遇,却不知是自己人弄出意外……” “……” 骆凝不太想说,但萍儿说的也是事实,她自己发展了暗桩,却不肯告诉薛白锦身份,那不成结党营私准备自立门户了。 而且如果培养的人,没有混进宫里的能力,薛白锦肯定还是得叫她回南霄山,不走指不定就自己过来了。 骆凝犹豫了下,还是凑到萍儿耳边,轻声低语道: “此人姓夜,名惊堂,是我前两月发展的香主……” 夜惊堂?! 萍儿听见这个名字,小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毕竟她前些天才在君山台见过夜大侠的绝世风姿。 夜大侠竟然是…… 这怎么可能! 萍儿有点不相信:“夜大侠是我们的人?他可是当代刀魁,那么厉害的枭雄,夫人怎么可能把人家收为己用……” 骆凝也不可能解释自己用的美人计,便瞎编道: “夜惊堂四月份刚来京城,虽然悟性旷古烁今,但以前只是没见过世面的江湖野小子。我给他领路,教了他不少武道理念,他身上没钱,还让他住在这里落脚,他才短时间达到现在的成就,把我当……嗯……亦师亦友的关系,把我当前辈看。” 萍儿依旧半信半疑:“即便如此,现在夜大侠都成武魁了,肯定被大魏朝廷重用,功名利禄要啥有啥,岂会跟着我们复国?而且夫人根本掌控不住这样的人物,他还知道夫人身份,若是有了弃暗投明的想法,夫人和小姐岂不是……” 骆凝想了想,继续瞎编道: “夜惊堂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他自幼生活在梁州,梁州那种苦地方,到处闹匪患,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朝廷也没心思管,所以他一直对朝廷很不满,想改变这局面。我平天教目的也是为了颠覆朝廷,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和他不谋而合,所以他才会拜入我平天教,和我们共谋大业。” 萍儿觉得这说法倒是挺合理,略微思索,点了点头赞叹道: “果然是英雄惜英雄,我就知道夜大侠这么厉害的人物,不会是爱慕权势的朝廷鹰犬。那我现在就写封信,送回南霄山,和教主阐述实情。” 骆凝微微摆手:“你直接回去送口信吧,我行事自有分寸,你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萍儿为难道:“教主说了,夫人不回去,我就留在这里协助夫人。要是我回去了,教主定然疑心,指不定就亲自过来看看了。” “……” 骆凝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这一点后,不由心如死灰,只能妥协道: “也行,我平日里都在外面忙,你能陪着云璃照顾饮食起居,也是好事。” “嘻嘻~”萍儿连忙点头一笑,转头就回去开始写信。 骆凝胡扯一堆,稳住薛白锦派来的小跟班后,连管教小云璃的心思都没了,很快又孤身离开,再度跑回了裴家…… —— 夜深人静,裴家后宅。 闺房门窗紧闭,只有里间的妆台上放着一盏烛灯。 垂下的幔帐,荡起水波般的纹路,若有若无能听到碰撞月亮发出的细微轻响。 裴湘君依旧是猫猫伸懒腰差不多的动作,熟美脸颊带着一抹酡红,轻咬下唇微闭着眸子,怕同在后宅的大嫂和丫鬟听见,倒是没发出哼唧声。 夜惊堂跪在床榻上,双手扶着白如羊脂的月亮,双瞳间倒影着无痕雪背,也算是在练青龙献爪。 在练了不知多久后,彼此还没分出胜负,外面忽然响起了轻柔脚步: 踏踏~ 头晕目眩的裴湘君回过神来,听脚步就知道谁来了,觉得当前动作有点羞人,就改为侧躺在了枕头上,小声嘀咕: “这狐媚子,晚上果然忍不住……” 夜惊堂也停下枪势,因为不便出门,只是脑袋探出幔帐打量。 吱呀~ 很快,房门从外面推开,一袭青衣的骆凝,悄悄摸摸从外面钻了进来。 裴湘君箭在弦上,见夜惊堂纹丝不动,还主动扭了下腰身,同时开口道: “你不是说不来吗?呜~……跑来做什么?” 骆凝刚走进里屋,就听到熟悉的声响,冷艳美眸顿时显出古怪,不过也没和这没羞没臊的婆娘吵嘴。 她快步来到跟前掀开幔帐,把三娘推到里面,又用薄被把剑拔弩张的恶棍盖住,坐在了夜惊堂面前: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乱来?” 夜惊堂本来想欺负下半路杀出来的凝儿,但瞧见骆凝脸色焦急而严肃,又冷静了下来,蹙眉道: “怎么了?云璃惹出事儿了?” 裴湘君见此也坐起身来,面带疑惑。 骆凝脸色复杂:“薛白锦派了贴身丫头过来,已经到双桂巷了……” “切~” 裴湘君顿时无语,重新躺在了枕头上,有些没好气道: “我还以为多大事,就来了个丫鬟,你有必要和命不久矣似得?” “你懂个什么?” 骆凝拉起薄被盖在三娘脸上,继续道: “仇天合都已经走了,我留在京城就得办事,不办事就得马上回南霄山。薛白锦这是派人来监督我,我要是把人撵回去,薛白锦肯定就自己过来了,到时候她非把你这小贼打死!” 夜惊堂这次明白了严重性,皱眉道: “那怎么办?” 裴湘君撑起上半身,回应道: “那你回去就行了嘛,我一个人能照顾惊堂,惊堂也不会被打死……” “你……” 骆凝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想揍三娘。 夜惊堂连忙横在中间拉架,和颜悦色道: “别开玩笑,说正事。现在就是要办事,做给平天教主看对吧?” “不是做给她看,是要正儿八经的办事。” 骆凝严肃道:“我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又不是朝廷的人,答应了留在京城找进宫的门路,就得办事,岂能空口白话骗薛白锦?” 裴湘君听见这话,皱眉道:“你们平天教想进宫做什么?造反的事情,惊堂可不会干……” 夜惊堂微微抬手,解释道: “不是造反,就是进宫找一样东西,好像埋在承安殿下面。这事不是没可能,但难度估计不小……” “不管办不办的成,总得放在心上付诸行动,有什么难点,我也好和南霄山那边解释,让她不要催。” “明白了。嗯……我离开前和朝廷说了,事情办成就带你们俩进宫学玉骨图,明天我再去问问情况……不过就算能进宫,你也别自作主张,最后让我来办这事。” “我知道,你真找到了,我马上就得回去,嗯……你先找再说吧。” 骆凝商量几句后,心里也安定了些,起身想走,但余光瞧见夜惊堂宽厚的胸肌、线条完美的腹肌,以及剑拔弩张的…… 夜惊堂发现凝儿目光躲闪,便明白了意思,主动抬手搂住肩膀: “好啦,都这么晚了,先休息,明天再继续商量。” 裴湘君不上不下的,都等半天了,见此又翻起来,摁住骆凝,从枕头旁边取来药盒: “刚才出馊主意坑我是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懂不懂?来,你自己先试试没毛丫头的滋味……” 骆凝见三娘来硬的,准备撕裙子上褪毛膏,自然急了,用手挡着: “裴三娘,你别乱来!万一洗澡的时候被云璃发现……” “发现又怎么了?你就说你觉得的凉快自己剃了,再者个把月就长出来了,又不是让你一直当小丫头片子……” “你……夜惊堂!你再放任她乱来,我就真回去了!” “谁乱来?是你自己先挑事。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选保前面还是保后面……” “什么前面后面?” “你出了两个馊主意,现在忘了?” “……” 骆凝抿了抿嘴,因为有点理亏,干脆摆出了宁死不屈的样子,偏头闭眼不再搭理…… —— 翌日。 咚~ 咚~ 幽远晨钟自钟鼓楼响起,和煦秋日洒在了云安城大街小巷间。 夜惊堂骑着大黑马,飞驰到了皇城外,递上了自由出入宫闱的令牌后,进入了皇城。 这次去邬州办事儿,明面上是追查邬王造反一案,暗地里则是寻找雪湖花替代品的配方,同时抓住张景林。 这两件事儿都办成了,肯定得回来复命。 因为是钰虎暗地里交代,夜惊堂不好和笨笨说,进宫也只是打着趁着休假,去鸣龙潭打坐练功的名义。 昨天邬王被押回京城,今天自然得开早朝会处理此事。 夜惊堂自殿前广场旁边走过,能看到不少朝臣进入太华殿,而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笨笨,就身着朝服走在最前面。 夜惊堂虽然享四品武职待遇,但并非正式官身,就算是,四品武官放在朝堂重臣之间也算不得什么,肯定没有跑过去露脸打招呼,直接跟着宫女穿过太华殿,来到了长乐宫内。 女帝在太华殿上朝,长乐宫内除了宫女也遇不见什么人。 夜惊堂熟门熟路来到了鸣龙潭中心的水榭里,腰背笔直盘坐练功,直至湖边打量的宫女离开后,才睁开眼睛,研究起凝儿昨晚说的事情。 按照凝儿的说法,前朝末年,燕恭帝逃往天南,临终托孤时,曾告诉薛白锦的爷爷,承安殿下面藏着件东西,有可能从北梁那边换来助力。 具体是什么东西,平天教主没说,只知道平天教主强调让凝儿自己去拿,不要告知外人,原因估计是怕外人得手后,直接跑去北梁换高官厚禄。 夜惊堂肯定不会帮着平天教造反复国,但为了能让凝儿名正言顺留在京城,查事情的过程还是得走一下。 按照凝儿的说法,东西放在寝殿侧面的一尊假山下面。 假山下面有个小密室,为大燕开国的时候修建,几百年了,原本是用来保存鸣龙图的,隐蔽性极强,且带有延时开启的效果——在启动机关后,会有流沙落下,直至机关在重力作用下开启。 虽然开启方法不麻烦,但这个过程得一整天,开启时动静也挺大,外人根本没办法私自打开。 因为打开的过程仪式感太强,最后连大燕开国皇帝都懒得用,直接就把鸣龙图放在书房里,这个密室,多半用于储藏几十年都不一定用得上的贵重物件。而燕恭帝逃出京城,没有带上密室里的东西,也是因为根本没时间等一整天。 夜惊堂的位置,可以瞧见花园里的假山,高三丈左右,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大魏开国才一甲子,连前朝太后用来偷情的浴池都保留着,这假山估计也没动过,东西应该还在里面,但想神不知鬼不觉把假山打开,几乎不可能。 夜惊堂观察良久,尚未想出合理方法,耳根便是一动,听见湖边传来了脚步声。 踏踏~ 他见此迅速闭目凝神,做出了心无旁骛之态…… ———— 每天0点更新,为了不让大伙等会尽力提前,但正常是0点。 第234章 熟能生巧 第234章 熟能生巧 微风吹皱湖面,一袭如火红裙不紧不慢行过荷叶跳石,远看去就好似脚踏碧波走在水面。 湖心水榭中,夜惊堂腰背挺直盘坐,认真练着玉骨龙象图,待人影走进,才收功静气睁开眼眸,转过头来: “钰虎姑娘?” “嗯哼。” 大魏女帝踏上水榭台阶,柔媚无双的脸颊上带着三分闲散,直接在湖边坐了下来,拍了拍身侧。 啪啪~ 夜惊堂起身来到跟前,先是眺望了下远方的太华殿,才在旁边坐下,稍显疑惑: “太极殿在上朝,你……不陪着圣上?” 大魏女帝是该在太极殿待着,但她最近身体很虚,坐一早上有点吃不消,中途让群臣继续商讨琐事,她回来休息片刻,见夜惊堂来了,才换了身衣裳跑过来。 大魏女帝欣赏平湖秋光,随口回应道: “群臣上朝,和我有什么关系。话说你这次出门,表现的不错,靖王对你大加称赞,还拿出了邬州官吏给伱写的邀功帖,群臣正在商量怎么嘉奖。” “是吗?” 夜惊堂笑了下:“本就是分类之事,也谈不上立了多大功劳。朝廷真要嘉奖的话,上次说的玉骨图……” 大魏女帝双手撑在石台上,身体微微前倾,致使火红胸襟高挺,偏头望向夜惊堂: “上次说了,帮我找到雪湖散的配方,什么都能满足你。你差事办的这么好,就要这个?” 夜惊堂已经逐渐习惯钰虎的虎头虎脑,对此无奈道: “事情就提了这个,自然就要这个。钰虎姑娘不会说话不作数吧?” 大魏女帝见夜惊堂不好意思提其他要求,便主动道: “鸣龙图放在悟性奇高的人手中,才能事半功倍,普通人就算看了,成就也不会太高,所以借阅玉骨图,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奖励。靖王正在想办法给你争取爵位,想给你封个世袭县侯,但‘非战功不侯’是历朝惯例,群臣反对意见都挺大……” 夜惊堂听大笨笨说起过这事,也略微了解过大魏的爵位,县侯已经是凭借个人武力能达到的最顶格爵位了,毕竟奉官城这种二十多岁天下无敌的人物,在前朝也只是被特封为县侯而已。再往上,朝廷就是敢封,也没有武人有脸皮接。 夜惊堂见笨笨开这么大的口,摇头笑道: “封侯有点太过了,邬王之乱连兵祸都没起,我也就查了点案子,真封了,江湖人能理解,朝堂恐怕会炸锅,觉得靖王和圣上用人唯亲赏罚无度。 “而且我不过江湖一游侠,给我这些东西,我也没多大用处,还不如按江湖规矩来,钰虎姑娘记我个人情,以后遇上什么事,扶我一把即可。” 大魏女帝觉得夜惊堂江湖气是有点重,而且还有点狮子大开口,毕竟她欠的人情,可比一个小爵位分量重太多。 “人情可以记,不过这是私底下。所谓‘赏罚分明’,就是该杀的绝不姑息,该赏的也不容推辞。以你的功劳,总得加官进爵做给朝臣看,若立了功得不到赏赐,还有多少人会给大魏尽忠?” 夜惊堂明白这道理,想了想道: “靖王以前提过‘云中侯’,封这个应该没朝臣反对,再奖励我一匹宝马宝剑什么的,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大魏女帝稍加斟酌,微微点头: “也行。这次立下大功,我欠你一份情,以后再慢慢奖励你。 “云中侯是虚封,多以云州地名为号,也能圣上特赐。你想要什么?武安侯如何?” 夜惊堂听到这个,连忙摇头: “武安侯取自‘武安天下’之意,奉官城当年就是这个,我现在顶头上,恐怕会被江湖人笑话死。” “奉官城当年被大燕封侯,也是在第一次击败武魁的时候,和你情况差不多。只要你以后再接再厉……咳咳……” 大魏女帝正风轻云淡说着话,脸颊忽然红了下,继而捂着闷咳了两声,双臂一软,直接往前栽向湖里。 夜惊堂脸色骤变,连忙扶住她的胳膊: “你怎么了?” 大魏女帝自从当年走上不归路,又和曹公公打过一架后,每年入秋身体就会没来由的极度虚乏,朝上到一半回来休息,是真准备调养一下,只是夜惊堂来了,才跑来这里坐着。 大魏女帝身体发虚,双眸间带着三分无奈: “旧伤复发,还能如何?问你赏赐,你直接开口要就行了,非得东拉西扯这么久。” 夜惊堂号了下脉向,发现乱如麻,就迅速起身,把她横抱起来: “去找御医还是……” “去寝殿。雪湖散的药效着实不错,泡个一刻钟就好了。” 夜惊堂见此没有耽搁,脚点碧波飞跃过湖面,落在寝室后的露台上,快步进入房间之中。 大魏女帝也不是头一次了,也就懒得再动了,任由抱着。 咔咔咔~ 夜惊堂抱到了滑门前,打开了虎头机关,把大魏女帝抱进了小浴池,放在了旁边的贵妃榻上,而后不用提醒,就取出一块布蒙住双眼。 大魏女帝本想自己脱裙子,就发现夜惊堂相当自觉,直接动作麻利的拉开了她的腰带。 哗~ 腰带抽开,火红长裙便从细腻肌肤上滑落,露出了羊脂玉般的葫芦身段儿。 上半身是红纱质地的小衣,下面则是蝴蝶结小裤,款式和上次一样,但不同的是,这次为了搭配龙袍,小衣小裤上都有金龙绣纹,也不知该说霸气还是骚气。 夜惊堂动作干净利落,凭借超凡感知和老辣经验,不用看就精确锁定了系绳,扶起钰虎的肩头,从背后解开了小衣,又左右一拉,把红色小布片抽了出来。 大魏女帝本能夹着腿,夜惊堂抽小裤的动作又快,难免被刺激了下,不由轻咬了下红唇。 发现一眨眼的功夫,她还没说什么,就被脱得干干净净,大魏女帝欲言又止,最后叹道: “夜惊堂,你脱裙子的功夫,比武艺进步还大,这次出门专门练过?” 夜惊堂左手穿过腿弯,把并不算轻的虎妞妞横抱起来: “别开玩笑,我是步入天人合一之境,感知更发达了,动作自然快。” 大魏女帝又不是傻姑娘,明白这手法只能熟能生巧,但也没太计较。她靠在肩膀上,手捧着西瓜,以免贴在夜惊堂胸口,等着夜惊堂把她放进池子。 但没想到的是,夜惊堂双臂托着她往下放,臀儿接触到水面时,又托起来了些。 哗~ 白雾弥漫的池水,在臀峰触碰下顿时荡起圈圈涟漪。 ?? 大魏女帝本能挺起腰身,继而双眸显出些许羞嗔: “你做什么?” 夜惊堂神色如常询问道: “池水好像比上次热,烫不烫?” “?,你就不能自己用手试?!这样就算躺,我还不是已经被烫到了?” “我这不抱着你嘛,再者人耐受力不一样,我觉得不烫,你不一定。” 夜惊堂说着,准备把她放回贵妃榻。 大魏女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再和夜惊堂胡扯,直接道: “不烫。” 扑通~ 整个人被丢进池水里。 夜惊堂回过身,从放在小案上拿起装着雪湖散的盒子,询问道: “要倒多少。” 大魏女帝表情稍显复杂,觉得夜惊堂若真是贵妃,连‘轻拿轻放’都不知道,铁定不出三天就得被丢去冷宫。 “全倒进来皆可。此物虽然功效不及雪湖花百一,疗程漫长,但胜在造价较为低廉,要多少有多少。” 夜惊堂把盒子里的雪湖散,全部倒进池水,用手搅了搅拌匀: “研究雪湖散,虽然伤了无数人命,但确实是功利千秋的良方,不光能重续气脉,也能治很多经脉受创的寻常百姓。此物我觉得应该尽快流传到各地,用以救死扶伤。” 女帝靠在了浴池边缘,用手护着胸脯: “朝廷不缺这点财路,方子你拿去,让红花楼招揽药师弄个大药坊制造,至于往外流传,以红花楼遍布五湖四海的门路,应该不难。” 夜惊堂明白雪湖散的价值,能在朝廷特许下专营雪湖散,红花楼估计以后都不用跑船了,光靠这一样都能撑起家业。 “谢啦。” “别谢太早,红花楼拿了此药,得按时按点缴商税,因为研究此药而受害的百姓,抚恤银子也得由红花楼给,以后价钱不能卖太高,质量还得有保证,有一样出岔子,我可不会给你求情……” …… 两人在浴室里闲聊,夜惊堂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心底并未没产生什么波澜。 大魏女帝气场强大,也不是第一次赤诚相见,仪态也逐渐自然起来。 在说了两句后,女帝想起了什么,又道: “璇玑真人陪着太后,待会指不定会过来探望,要是迎面撞上,我跳进清江都解释不清。你还是出去吧。” 夜惊堂当下起身告辞走向门外,在门前拉下了眼罩。 大魏女帝瞧见此景,忽然想起上次离人闯进来的事情,心中微动,先用手把胸口和白玉老虎遮住,然后故意开口: “等等。” “嗯?” 夜惊堂下意识回头,不过这次反应极快,刚有动作就把头转了回去,面向滑门,心惊胆战道: “你做什么?” “呵~试下你的反应罢了。” 女帝展颜一笑,又把手松开了,靠在浴池边缘,微微歪头: “这次表现不错,就是人有点傻,送到嘴边都不知道吃。” “唉……” 夜惊堂无话可说,把门拉开,悄然走了出去…… —— 与此同时,长乐宫内。 太后娘娘换上了居家夫人的装束,秋群配上妇人髻,腰间还挂着个小荷包,看起来就如同准备出门的小媳妇,走在璇玑真人跟前。 璇玑真人又打扮成了书香小姐,手上还拿着把遮阳小伞。 两人如此打扮,自然是准备出宫当街溜子,不过璇玑真人知道女帝的身体情况,出门前得过来打量一眼。 两人穿廊过栋,来到承安殿附近后,璇玑真人以进去拿东西为由,进入了寝殿。 太后娘娘以为女帝在太华殿上朝,寝殿里没人,便没有进去,在殿外的花园里闲逛。 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了鸣龙潭中心的水榭里,似乎有人。 “诶?” 太后娘娘脚步一顿,眯眼仔细打量,发现水榭中一袭黑袍的人影,是夜惊堂后,便来到了湖边,摆出母仪天下的气态,双手迭在腰间眺望。 夜惊堂刚从浴池出来,都还没入定,湖边有人自然就睁开了眼睛,发现是太后娘娘,便起身脚点碧波跃过了鸣龙潭。 踏踏~ 太后娘娘看着夜惊堂在秋日之下凌波而渡的场面,不免又想起了上次离人抱着她飞,结果玩脱差点掉湖里的事情,此时再看,依旧觉得夜惊堂风姿绝世。 不过身为太后,她可不能表现出满眼小星星的崇拜模样,只是双手迭在腰间等待。 “拜见太后娘娘。” “免礼,你怎么在这儿?” “这两天休息,闲来无事过来练功。” 夜惊堂落在湖边,因为太后娘娘娇小玲珑的,个子不是很高,单独相处他不得不微微弯腰,以免居高临下冒犯。 而太后娘娘面对面得抬头看人,有点失凤仪,便莲步微移,在湖边不紧不慢前行: “你伤势如何了?” “基本无大碍。” 因为距离较近,夜惊堂能闻到淡淡桂香,再看太后娘娘貌美人妻的打扮,询问道: “娘娘准备出宫?” 太后娘娘颔首道:“准备和璇玑真人一起出去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你可有空?” 夜惊堂空倒是有,但和太后、璇玑真人出门约会,他估计就是个无情提包袱机器,心头还真不怎么想去,但他也不可能拒绝,对此道: “今天也没公事,娘娘万金之躯,出门在外终究有风险,我担任护卫随行吧。” 太后娘娘想把夜惊堂带着,是因为水水只会跟在旁边喝大酒,让她自己逛,一点意思都没有。 而夜惊堂显然懂得讨女人欢心,出去应该有趣一些。 见夜惊堂懂事,太后娘娘心满意足,和夜惊堂围着鸣龙潭转了一圈儿,璇玑真人就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璇玑真人发现夜惊堂在和太后谈笑风生,又回头望了望小浴室,心头若有所思,但没抓到现行,倒也没多想,来到跟前道: “走吧。” 说着把遮阳小伞丢给了夜惊堂。 夜惊堂知道逛断腿的一天就要开始了,心头暗叹,提着小伞跟在了两个位高权重的女子后面。 夜惊堂本以为,太后娘娘出宫闲逛,会走皇城东门,或者被璇玑真人抱着飞出去。 但没想到的是,两个沿路闲聊的女子,一路直接回到了福寿宫,来到了偏殿的房间里。 出宫地道的入口便出于房间之中,如今翻修过,安装了扶手、阶梯,连里面的地道墙壁,都刷上了白漆,沿途甚至挂着各种字画。 而更特别的是,因为地道距离太长,女帝为了照顾身娇体柔的太后娘娘,竟然在地道里安装了一条矿场常见的木轨,上面放着一架做工精美的小车。 太后娘娘对这番装修相当满意,提着裙摆坐在了小车上,让璇玑真人坐在了旁边。 小车空间不大,两个女子坐在上面都得臀儿挤着臀儿,贴的很紧,夜惊堂显然插不进去,所以自觉来到背后,推着小车往地道深处前行。 咕噜噜~ 太后娘娘昨天晚上回来,是被太监宫女推回来的,见夜惊堂在背后干这活儿,觉得有点亏待,想了想回头斜依在靠背上,和夜惊堂闲聊: “工部的人真不中用,这里马匹进不来,本宫又害怕大狗,就让他们弄一辆能自己跑的小车,结果养了那么多能工巧匠,没一个人能折腾出来。” “自己跑?” 夜惊堂看了下只能并肩坐两个人的小推车,笑道: “自己跑不是不行,但造出来应该挺难……” 太后娘娘摇头道:“不难。范七巧你听说过吧?前朝的时候,范家就弄出了一个小盒子,只需要拧一下,里面的小马就能跑一阵天,还能叮叮当当响,本宫以前有一个,只可惜没事拆开看了下,就装不回去了……” 夜惊堂知道范七巧,就是造‘角先生’哪位大家,对此道: “文德桥的范九娘,好像就是范七巧的孙女,不能找她帮忙装?” “人家祖宗造的东西,明文提醒了不要拆开,本宫不听劝弄坏了,送去范九娘哪里,肯定被暗地里笑话。再者范九娘没得真传,技法是有,但喜欢鼓捣歪门邪道。嗯……” 太后娘娘说道这里,目光忽闪,欲言又止。 璇玑真人倒是放得开,帮太后娘娘补充道: “范九娘琢磨了一种‘角先生’,内置机关,转动后能……” “咦~!你怎么口无遮拦?” 太后娘娘脸色涨红,抬手就在璇玑真人肩膀上拍了下,或许是怕夜惊堂误会,又转头解释道: “以前宫里有这东西,本宫也是从宫女口中听说,没见过。” “……” 夜惊堂见两个女子忽然聊到闺房用品了,哪里好接话,只是认真推车,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三人一路闲谈,因为沿途有灯火,又走过一次,只用了两刻钟,就穿过了漫长地道,来到了鸣玉楼附近。 地道通向后宫,为了安全性考虑,鸣玉楼往后的道路被彻底封死;途中有多道铁门,需要手动开启,而地道的出口,直接在靖王府的花园里。 夜惊堂把小车推到出口的阶梯下,跟着太后娘娘走出地道,面前就是五层巍峨高楼。 负责在黑衙值班巡逻的伤渐离,听到了地道里的动静,还在出口处等着。 因为靖王在宫里,太后娘娘并未去鸣玉楼落脚,带着璇玑真人就走向王府正门。 夜惊堂和伤渐离招呼一句后,本想跟着离开,但伤渐离却眼神示意叫住了他。 夜惊堂稍显疑惑,来到跟前,询问道: “伤大人有事?” 伤渐离初见夜惊堂,还是名震江湖的黑衙无常,而如今则变成正儿八经的跑腿鬼差了,脸上还带着几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叹。 伤渐离对着太后和璇玑真人躬身一礼后,轻声道: “前些天,御拳馆附近有两名拳师遭歹人所害,凶手动手干净利落,没留下多少痕迹。我和佘龙都去看过,没瞧出凶手深浅来历,案子根本没法查。夜大人眼力毒辣,如果有空的话,帮忙去看看,再查不到线索,孟大人就该扣我俩月俸了。” 云安城常驻人口过百万,流动人口极多,民间武德又过于充沛,基本上每天都有命案发生。 不过御拳馆是培养武师和军官的地方,半数黑衙捕快都是从里面出来的,算是官办军校,里面一大堆退休的老宗师担任教头,这地方出事着实罕见。 夜惊堂办过好几次案子,也算有了点经验,想了想道: “行,我下午就过去看看,不过我也只是凭感觉查案,能不能看出东西不敢保证……” 璇玑真人陪着太后等待,也在听着两人闲谈,见此开口道: “反正也是闲逛,我陪你去看看吧。” 太后娘娘对什么都挺好奇,听见去查案,也来了兴致,和两人一起直接朝御拳馆行去…… 第235章 查案 第235章 查案 时间尚未到中午,太阳也没有盛夏那般毒辣,城西街道上车水马龙,四处皆是出来闲逛的男男女女。 璇玑真人撑开了遮阳小伞,遮在太后娘娘头顶,因为彼此扮相的缘故,看起来很像是书香小姐陪着当家夫人出来逛街。 而跟在后面的夜惊堂,虽然衣着气质都不俗,但双手提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腰上还挂着把刀,可以说把贴身护卫的身份展现的很到位。 三人从靖王府出发,前往位于御拳馆,因为案发都好几天了,算不上火烧眉毛,所以走的并不着急。 太后娘娘极少出宫,像是这样无拘无束逛街的时刻,估计一年也就能体验几次,哪怕尽力克制想着先办正事,心思还是被街边琳琅满目的物件吸引。 而璇玑真人很体贴太后,都不用太后开口,就跑去这儿买根簪子、哪儿买盒胭脂,最后全提在夜惊堂手上了。 夜惊堂通过对太后娘娘的观察,可以确定买的这些东西,最后大概率放在宫里吃灰,能想起来都不容易,更不用说拿来用。 但逛街本就是体验买买买的过程,夜惊堂见太后很乐在其中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出催促之态,偶尔还帮太后娘娘掌眼,给出些许建议。 就这么走了大半天后,三人逐渐来到了城西的御拳馆。 御拳馆相当于武人的‘国子监’,里面的先生,都是六扇门、黑衙、军营退下来的高手,特聘的名门宗师也不少,里面也并非单教拳脚,而是刀枪剑戟、兵法韬略、情报暗杀等等都教,能顺利毕业的学子,至少也是武官起步。 常言‘穷文富武’,能在这里学艺的人,家境一般都不差,半数是将门子弟,还有则是军伍衙门中值得大力培养的年轻人。 文人读书只需要一张桌子,而习武则需要场地、器械等设施,来求学的武人住在朝廷安排的宿舍根本施展不开,为此御拳馆周边的街区,都是对外出租的院落,走到附近就能听到“啪啪啪——啊啊啊——”的各种击打声。 到了目的地后,夜惊堂走在了前面,先找路人打听了下命案发生的位置,而后就带着两个女子,自正街拐入了巷子,行走间夜惊堂还询问道: “御拳馆不用拜师就能学武艺?” 璇玑真人摇头:“在这里学艺,和国子监一样,算是‘天子门生’,师恩得记在圣上身上。 “虽然御拳馆名师众多,但偷师你就不用想了,你去教里面的教头还差不多,他们教不了你。” 夜惊堂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功夫好坏只看在谁手上,我不会的功夫就是好功夫,哪有教不了的说法。” 太后娘娘走在旁边,因为插不上嘴,便仪态贵气的打量着周边房舍,待转过一个拐角后,发现巷子中间搭着简易棚子,下面站着数名捕快,才开口道: “是不是那里?” “应该是。” 夜惊堂带着两人走到巷子中间,略微观察,可见命案发生的地点,是在一间院落前,墙壁、瓦片、大门皆没有明显损伤,尸体也被搬走了,只在原地划线标记尸体位置,打眼看去没什么值得的注意的地方。 巷子里搭起布棚,是防止忽然下雨把本就所剩无几的痕迹抹除,六扇门和黑衙的几个捕快,都站在里面交头接耳: “屋里东西一样没少,两名死者也没丢东西,我估摸是有人请了武艺高强的杀手仇杀……” “死的是御拳馆的张烈张老教头,另一个是镇南军送来的好苗子,两人都出身干净,不太可能存在仇家……” …… 夜惊堂聆听着谈话,观察着地面的痕迹,尚未走到跟前,巷内的捕快便回过头来,继而其中一名捕快,就又惊又喜的道: “宇文大人,黑衙的夜大人来了……” 围聚的几名捕快,自然知道黑衙出了个刀魁的事,听到这话顿时显出诚惶诚恐,连忙上前行礼迎接。 夜惊堂示意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转眼看向旁边的院子,就发现以前在竹籍巷遇见过的宇文承德,从里面跑了出来,遥遥就拱手道: “夜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不必这么客套。听说这里出事,特地过来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宇文承德上次调查工部小吏的命案,就见识过夜惊堂非人的洞察力和推演能力,此时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擦了擦额头汗水: “唉,就是出了起命案,事情不算大,但后果挺严重。被害的张老教头,在御拳馆教了近三十年棍法,在京城任职的武官将领,多少都被指点过,此事一出,直接就传到太极殿去了。下官主管缉盗,出了这档子事,弄不好就得外放天南……” 夜惊堂看得出宇文承德很着急,平静道: “我知道轻重,先说案子吧。” 宇文承德连忙点头,转身来到布棚下,示意地面上的几个脚印和擦痕: “按照御拳馆的说法,张老教头是按戒律半夜出来巡视,半个时辰未归,其他教头过来寻找,在此地发现了两人尸体。因为周边晚上练武的人不少,附近住的几个学子,并未注意到特别动静。凶手颇为老辣,把痕迹全抹掉了,伤大人他们还有下官,都没瞧出什么东西……” 夜惊堂半蹲下来,仔细检查地面,可见搏杀时踩出的几个脚印,皆被人不慌不忙用鞋子抹平,已经看不出发力姿势和方向,只能确定大概站位。 巷道两侧的围墙上有细微裂痕,应该是碰撞过,除此之外再无线索。 璇玑真人和太后娘娘怕官府中人认出来,都戴上了面巾。璇玑真人略微打量: “张烈是老武师,以前在禁军教枪棒功夫,担任过先帝仪仗,年纪大功夫谈不上太高,但警觉性和遇敌反应绝对不差;能没惊动周边学子直接灭口,凶手武艺不容小觑。” 夜惊堂仔细观察片刻后,得到的结论和璇玑真人相差无几,便起身道: “尸体可还在?” 宇文承德道:“就在院中,上次被人摸进停尸房,下官可是长了记性,这两天直接和尸体睡一起,就怕有人毁尸灭迹……” 夜惊堂转身进入院子,余光又发现太后娘娘怂怂的站在后面,看起来是不太敢进去看死人。 不过发现他望过来,太后娘娘还是做出了波澜不惊之色,走在了璇玑真人后面。 夜惊堂示意太后娘娘就站在门口,而后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为学生独居,墙边摆着石锁、沙袋、枪棒等物,稍显散乱,应该正在锻炼时听到动静,出门查看被殃及。 而正屋的屋檐下,放着两具担架,尸体盖有白布,旁边还放着两人兵器;学生拿的是齐眉棍,教头则拿着当教鞭用的鞭杆。 璇玑真人半蹲下来,拿起牛筋木鞭杆打量,上方并无被铁器击打的伤痕,但中间出现裂纹,似是被内劲震断。 夜惊堂则掀开了白布,可见满头白发的尸体,口鼻有血迹,双臂皆有淤青,致命伤则在胸口,能看到圆形乌黑伤痕。 宇文承德示意尸体的胸口: “其他地方都看不出什么,就这道致命伤,下官觉得是穿心棍点出来的,伤大人猜测是铁蛋之内的暗器,但周围没发现暗器落地砸出来的痕迹……” 夜惊堂又看了看旁边的尸体后,站起身来蹙眉思索,又看向旁边的水水: “伱怎么看?” 璇玑真人站起身来:“来人武艺很高,且谨小慎微刻意隐藏着行迹,想根据这些推定凶手来历很难。” 夜惊堂点了点头,从院子里捡了截木棍当鞭杆,丢给璇玑真人: “实践出真知,演练一下,我看能不能推演出凶手的动作。你出来,站这里。” 宇文承德见此来了精神,连忙让围在巷子里的捕快退远些。 璇玑真人倒是明白夜惊堂要做什么,拿着鞭杆扮演受害者,摆出严厉教头的模样,来到了巷子中间。 夜惊堂看了下地面的几处擦痕后,为了让太后娘娘有点参与感,又抬手勾了勾: “来,你站这里。” “嗯?” 太后娘娘正好奇望着,见她也有份,就很乖的走过来,在院门处站好;夜惊堂则左右看了看后,来到侧面的小道拐角。 秋日小巷,在此刻安静下来,三道人影分立在巷子各处。 璇玑真人双手负后拿着教鞭,面向院落站立,做出暗中观察院中学子习武的模样,没有任何声息。 夜惊堂做出闲逛路人的模样,脚步无声走出了小道,发现站在巷子中间的璇玑真人,身形就是一顿。 而璇玑真人忽然发现有人冒出来,天色太黑没看清什么人,就手中鞭杆回旋至身前,做出敲打掌心的动作。 啪~ 这个动作看似是在摆严厉师长姿态,实则是准备应敌。 而夜惊堂见势不妙,迅速抬手虚握,朝璇玑真人做出了出枪的动作。 璇玑真人话语未出口就戛然而止,偏身闪避。 嘭—— 夜惊堂一招出手,双腿同时发力,刹那间越过三丈距离,冲到璇玑真人面前,左手轰出来了一记黑虎掏心。 璇玑真人双手抬起鞭杆格挡,结果并不怎么结实的断木棍,根本没起到格挡作用,一碰就断了,夜惊堂直接拍向璇玑真人曲线完美的胸脯! 咔—— 夜惊堂全神贯注分析动作,发现木棍被意外震断,黑虎掏心便在衣襟前急停。 这一下寸止十分到位,没有半点力道倾泻在璇玑真人身上,连酥软到极致的衣襟都没被压下去,可以说停的分毫不差,任何武行老师父看了,恐怕都得拍手称赞夸一句‘好功夫’。 但落在璇玑真人眼底,这恰到好处的急停,就是从‘意外失手拍她一掌’,变成了‘游刃有余的借机轻轻揉了她一把’! ?! 感受到衣襟上温柔至极的热度,璇玑真人桃花眸睁大了几分,眼底意思明显是——你故意的是吧?能停你不早停? 不过虽然心头恼火,璇玑真人配合并未出现失误,还是按照被重击的样子,往后退出两步,撞在了围墙上。 嘭~ 夜惊堂倒是有点乱了阵脚,拉回兵器再度踢出,做出击中璇玑真人心门的模样,而后顺势后拉,把空气兵刃抛向后方,指向好奇张望的太后娘娘。 一套动作很快,不过顷刻间就演练完了。 夜惊堂脚步落点和璇玑真人受力的位置,都和案发现场分毫不差。 璇玑真人现在应该是被放倒了,但并未顺着墙壁滑下扮演尸体,而是以袖子遮挡轻拍胸脯,眼神带着三分危险望着夜惊堂。 夜惊堂感觉手上还残留着柔腻余温,心底颇为尴尬,先抬手致歉,而后才转过身来,分析道: “如果不出意外,当时应该是张教头半夜巡视巷子,站在这里看院子里的学生练武,因为不想让学生发现,没有暴露任何声息。 “凶手同样脚步无声,从小道拐出来时,两人意外遭遇,而后凶手暴起出手,几乎是一眨眼就杀了张教头。 “里面练武的学生听到动静,跑出门查看,还未转头就被击中太阳穴……” 有人情景重现讲解,诸多捕快自然一点就透,皆是点头。 不过宇文承德还是疑惑道: “夜大人,凶手出手时,距离目标还有三丈多,哪怕是马槊,也刺不了这么远……” “是软兵器。” 夜惊堂解释道:“发力点就在这里,如果是暗器,尸体、兵器上、墙上必然会留下痕迹。既然找不到,凶手一击落空后肯定把兵器收了回去。能扔出三丈还能收回去的兵器,只能是绳镖、链锤等物,尸体身上是钝器伤,链锤的可能性更大。” “哦。”宇文承德恍然大悟。 夜惊堂稍微思索了下,又道: “另外,敢用软镖、链锤的人,三连掷的基本功肯定又准又快,不会轻易近身,此人应该也擅长拳脚,为了求稳迅速击杀,才一击不中直接变招。 “软兵器更考验内劲掌控,但那一掌却劲如崩弓、异常刚猛,不出意外凶手还是个内外兼修、可远可近很全面的高手……” 诸多捕快认真聆听,渐渐从若有所思,化为了茫然。 宇文承德哪怕见识过一次,这时候也有点看不懂,微微摊手: “夜大人,就这么几个被抹掉的脚印,你是怎么看出这么多东西的?” 夜惊堂解释道:“其实也不难。人都是两只手两只脚,地方又这么点大,把可能造成这些痕迹的所有站位、动作全想一遍,再根据击打效果,反推力量强弱、凶手思路,从中找出一个最合理的结果即可……” “……” 宇文承德觉得原理是挺简单,但他的猪脑可能没法学会,所以还是满眼茫然。 夜惊堂说了片刻,见诸多捕快都和听天书似得,便也不多费口舌了,转而道: “我能看出的也就这些,脚印被抹除,身高、体型、流派等难以推测,想以此抓到凶手,只能寻找江湖上类似的高手穷举,机会渺茫。” “唉,有个调查的大概方向,总好过方才什么都不知道。下官这就去案库查符合凶手特征的高手,若有新线索,第一时间禀报大人……” 夜惊堂也给不出太多建议,便没有久留,准备告辞。 而太后娘娘还乖巧站在门口,刚才见夜惊堂和璇玑真人打来打去,还以为也要和她来一套,正暗暗紧张该怎么回应才不出丑。 发现夜惊堂准备走了,她有点茫然道: “夜惊堂,你让我站在这里,问都不问一声?” 璇玑真人撑起小伞,遮在太后娘娘头顶,回应道: “你演得是尸体,站着不动就是演得好。” “嗯?” 太后娘娘回头看了眼,确定没人注意后,才望向夜惊堂,很是不满: “你让本宫演尸体?” 夜惊堂从地上提起大包小包,摇头道: “怎么会,就是演练当时情况罢了,太后娘娘是习武的学徒,听到动静出门查看,然后就没了。” “?” 那还不是演尸体!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对此很是不高兴: “夜惊堂,本宫也会点武艺,你可以让本宫拿着木棍和你演练。让本宫露个脸就死,手都不抬一下,是不是嫌弃瞧本宫武艺低微?” “怎么会。只是巷子里人多眼杂,又拳脚无眼,怕冒犯了太后娘娘。” 璇玑真人刚才就被冒犯了,此时微微眯眼: “你就不担心冒犯我?还是你觉得,对我擦擦碰碰不算事?” 太后娘娘可不笨,觉得这话有女人撒娇闹脾气的意味,蹙眉提醒道: “你是长辈,晚辈切磋的时候不小心冒犯你一下又怎么了?真被占便宜,也是你这长辈学艺不精,还能怪人家?” (→_→)! 夜惊堂神色无波无澜,但心底很想给太后娘娘竖个大拇指。 璇玑真人则被太后娘娘怼的无话可说,为此也没再多说,拉着太后就走在了前面…… —— 另一侧,御拳馆两里开外的一间客栈里。 御拳馆发生了命案,这几天街道上随处可见巡查的捕快,客栈等场所是衙门排查的重点地带。 客栈二楼的厢房内,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点头哈腰打发走了例行盘查的官差,而后关上了房门。 房间之中,坐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做师爷打扮,正在桌前拿着算盘算账。 屋里除开几箱从北梁进口而来的杂货,并没有其他可疑物件。 中年商贾在门口侧耳倾听,确定官差下楼走远后,才回过身来,恢复了江湖气态,自满箱的铜制望远镜里取出一根,在窗口眺望远处的御拳馆: “三天下来都在挨家挨户巡查,肯定没查到有用的线索,估计再过两天,这事儿就过去了。” 坐在桌前的师爷,把算盘推去一旁,神色颇为不满: “明明编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的事情,非要动手杀人,京城的命案,你以为和梁洲一样没人管?” 中年商贾叹了口气:“若是能搪塞过去,我岂会铤而走险。是不是高手,对视一眼就知道,那个老教头不简单,我不直接动手,他一嗓子吼出去,御拳馆的高手全来了……” “哼!动静闹这么大,若是换做以前还好,除开八步地藏和宫里的神仙,没人能奈何我等。但听说昨天晚上,靖王回了京,璇玑真人、夜惊堂都跟着。两个武魁杵在京城,平天教主都不一定敢来,你提前露了行迹,以后我们还怎么办事?” 中年商贾放下望远镜,在桌子对面坐下: “我们又不是冲着杀武魁来的,只要以后低调行事不走漏行迹,这俩武魁也不可能凭空找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 “柳千笙逃了二十年,上个月才在京城露脸,黑衙抓了人没大张旗鼓宣扬,肯定是秘密招了安。既然被招安,就该教拳法,我在御拳馆转了这么多天,没瞧见里面有柳千笙的踪迹……” 师爷打扮的男子,把茶杯放下: “都和你说了,御拳馆不是教拳的,这个‘拳’字是功夫的意思。而且里面最厉害的教头也只是宗师,柳千笙是老武魁,教的东西里面的教头都不一定听得懂,岂会待在这里教学徒……” “那除开这地方,还能去哪儿找柳千笙?咱们总不能去靖王府找,璇玑真人、夜惊堂指不定都在哪儿,方圆三里咱们最好都别靠近。” “既然教拳,武行里总归有点风声,慢慢打探即可,先查另一件事。” 师爷说到此处,手指轻敲桌案,想了想道: “此行帮主特地交代,务必找到那个北梁药师,打探出天琅珠的配方。我估摸那个药师,昨天就随船被押了回来……” 中年商贾对此有点疑惑:“天琅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帮主此等绝代枭雄,竟然连仇都先放下,先找这东西?” “帮主年轻时被柳千笙废了武艺,跑到北梁找雪湖花,最后在一个小部落里找到了,还得知了些秘闻。天琅珠这玩意,据说是老天爷赐给万部之主的神珠,谁有谁就是老天爷选中的人,嗯……就和咱们大魏的‘君权神授’意思差不多。” 师爷抿了口茶水,继续道: “咱们洪山帮常年往西海诸部运盐铁,和各大部族的关系本就不错,那边的人也服帮主的盖世武艺。只要拿到天琅珠,指不定就能把天琅铁骑重新拉起来,到时候……” 中年商贾摇头打断话语:“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心别那么大。平天教主那么厉害,都不敢公开提复辟大燕的事儿,咱们造反怕是……” “平天教在天南,本就没起势的可能性;梁洲可不一样,民风彪悍又产战马,北方还有无穷无尽的退路,自古以来就是反贼窝子……对了,听说新刀魁夜惊堂,就是咱们梁洲人,世人常言‘穷文富武’,梁州穷成这样都能出俩武魁,江湖算命的都说是紫徽星下凡,如今的‘大气运’已经落在了梁州,咱们帮主是梁州霸主,若是起势,岂不就是应运而生……” 中年商贾觉得也有道理,但想了想又皱眉道: “夜惊堂是梁洲的,也是武魁。万一这‘紫徽星下凡’身负大气运的人,是夜惊堂咋办?”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嗨……” …… ———— 感谢【我要一步一步当赵高】大佬的盟主打赏! 感谢【吾可渡海开山】大佬的万赏! 感谢各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or2! 第236章 逛街 第236章 逛街 黄昏时分,柔和斜阳洒在杨柳依依的南薰河岸。 无数衣着鲜丽的才子佳人,或持伞或拿着折扇,在步行街上来回穿行。 裴湘君回到京城,就彻底变成了富贵之家的阔太太,仪态端庄沿街行走,观赏着来往的小游船;秀荷则跟在后面,抱着从街上买来的各种物件。 而骆凝则走在旁边,气质清冷不苟言笑,身边跟着遛鸟的小云璃和第一次来京城满心好奇的萍儿。 此行出来,是给往后的新宅购置日常所需的小物件,手绢胭脂小摆件什么的。 因为折云璃以后也得住进新宅,为此骆凝把两人也带着,为了像萍儿解释其中关系,还废不少脑子,大概编的理由是——为了在京城隐藏身份,她屈尊装成了夜惊堂的女性友人,不少人误会她是夜惊堂的相好,你听说了也不要去解释,自己明白就好。 萍儿知道在京城潜伏的风险,自然心领神会没多问,还很快进入角色,把自己当做刚聘来的小丫鬟,以免外人生疑。 如今回了京城,骆凝没法再和出门在外时一样,和三娘争风吃醋吵嘴,只是保持拒人千里模样,思索着昨晚的事情。 想起昨晚,骆凝心头便有点恼火,她明明是发现了意外情况,才火急火燎跑去三娘屋里,结果三娘这小气包子逮着她不放,硬要让她选保前面还是保后面。 夜惊堂那没良心的,还只知道呵呵傻笑不帮她解围! 若是单独相处,小贼非要另辟蹊径,她没办法或许也就咬牙忍辱认了,但三娘在,她岂能做那种无地自容的事情。 实在推不掉的情况下,她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骆凝现在走在街上,感觉十分不好描述,就和没穿小裤一般,根本没脸见人,也不知用了多大毅力,才维持住冷冰冰的仙子气态。 一想到个把月才能恢复到成熟女子该有的模样,骆凝心头就很是仿徨不安,万一云璃发现她私底下这么离谱,这辈子怕都是抬不起头了…… 胡思乱想间,一行五人沿着步行街一路往上,买了不少日常物件,逐渐来到了文德桥附近。 文德桥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周边铺面卖的东西以奢侈品居多,街上行人多是京城显贵之家的家眷。 裴湘君目标明确,准备去范九娘的铺子挑情趣小衣,不过走到半途时,却见几个公子哥在街边围着一个行商,正在交谈: “……这不就是千里镜,上次王兄问我借了件前朝玉器,结果弄丢了,赔了我一只,除了看得远也没啥意思……” “公子此言差矣,这千里镜可不简单,是北梁军器监造的,我花大价钱才从北梁边军那边搞来。往年那老拳魁柳千笙,最厉害的时候,也只是号称能发觉三五里开外的风吹草动,这东西可不一样,哪怕二十里开外,只要往高处一站,动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呵~还真有北梁军器监的铭文……这东西也就传的厉害,实际哪比得上武魁;柳千笙是隔着墙发现对面的风吹草动,都不需要抬头,这东西能看见的地方,视力好的人不需要也能看见……” “哦?公子莫非还见过柳千笙那等江湖枭雄?” “前些天刚在龙溪巷那边见过,还学了两手拳法……” “呦~公子身份怕是不一般,失敬失敬……” …… 走在后面的折云璃,也听见了对话,转眼看到两大箩筐的稀奇物件,便想过去看看。 骆凝知道文德桥的公子都身份不一般,不想给夜惊堂惹事,拉住了折云璃,而后来到三娘跟前,询问道: “夜惊堂不是说,柳千笙只教宗师不传庸人吗?那个贵公子是什么人?” 裴湘君略微扫了眼,就继续往前走去: “定安侯府的小侯爷,开国功勋之后,和靖王的表兄王赤虎是铁哥们。柳千笙已经被招安,架子摆的再大也得明白人情世故,这些王公子弟的面子肯定得给,反正也学不会……” “哦。”骆凝恍然大悟。 裴湘君走远一些后,又回头看了眼: “北梁军器监造的东西,寻常人弄不到,这小贩估计从洪山帮那边找到门路。一只千里镜,在北梁也就十两银子,拿到云安卖给王公子弟,就是二百两起步,这利润看得人实在眼馋……” 骆凝眨了眨眼睛:“你家业这么大,自己弄个工坊造不就行了?” “没这么简单。我安排了人仿制,但造出来的镜子色太杂,也没法打磨的那么光滑,看东西走形……” “你不会磨镜子?” “我……伱说的哪种镜子?” “……?” …… 两人沿路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王家医馆。 骆凝让裴湘君先带着几个丫头逛街,她则拿着上次朝廷发放的管制药品,进入了其中。 医馆大堂里,王夫人斜倚在柜台上,正和一个夫人闲聊: “……这男人呀,都吃软不吃硬。你想想,你相公在衙门整天被琐事烦心,晚上回了家,你又在耳边唠叨芝麻小事,换我我也不想理你……” “可是,他好久都没陪我出门了,宁可跑去街上一个人喝闷酒,都不在家吃饭……” “那是因为家里待着没意思。你待会去范家买几件衣裳,晚上你相公看书的时候,你就说天气热,穿少点把扣子解开,在他面前晃,他要是偷偷瞄你,你就过去坐怀里,一起看书,问他书上什么意思,懂也要装不懂……” “咦~这……这不和青楼女子一样了……” “所以男人才喜欢去青楼一掷千金。这女人想坐稳长房的位子,就得堂前贵妇、堂后……诶?” 王夫人正说着话,余光忽然发现有位青裙美人,在门口驻足偷听,连忙招呼: “凝儿姑娘回来了,倒是好久没见了。” 正在闲聊的夫人,发现有人来了,就连忙提着几样物件,快步离开了。 骆凝眼神有点古怪,来到柜台前,把离魂针等物交回去,打趣道: “王夫人懂得真多。” “唉~医者仁心,我主要给文德桥的小姐夫人瞧病,其中八成都是‘病由心生’。与其病倒了再过去行医问药,倒不如从日常生活下手,先把心态调理好。” “此言确实有道理……” 王夫人把剩下的药物后放在了柜台下,又道: “夜大人是真厉害,张景林都抓回来了,今早上王太医还过去看了看,到现在没回来,估计在聊药理。虽然张景林没啥医德,但这医术,往后估摸能造福不少百姓。听说夜大人受伤了,目前情况如何?” “有些拉伤,回来了路上,一直有医女在照顾,目前已经没大碍了。” 王夫人又依在柜台上,凑近些许: “那方面呢?” ?? 骆凝眨了眨眼睛,还是不适应这种话题,但病不忌医,想想慢慢吞吞如实回答: “嗯……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现在你受不受得住?” “我……还行吧……” 王夫人含笑点头,目光下移,望向骆凝腰下: “上次和你说的法子,你试了没有?” 骆凝干脆摇头,做出避如蛇蝎的模样: “没有……那种事,实在做不来。王夫人这里,有没有其他法子,就是正常点的……” “正常的都写在书上,成婚时都会教,来找我的夫人,就是因为太正常没意思,才来问点不正常的。” “呃……” “做不来……我想想,嗯……对了。” 王夫人团扇轻摇,稍微思索了下,又凑到跟前: “你待会去找范九娘的闺女,让她给你取两件闺房用的首饰。那些都是她亲手打造,价格有点高,但做工款式都没得挑,而且不伤皮肤……” 骆凝有点茫然:“范家还卖的有首饰?” “有。不过不是戴在头上的。” “嗯?” “唉,你去问了就知道了,我又没用过……” “……” 骆凝感觉那所谓的‘首饰’,应该是闺房刑具,真去买了就是自作自受。 不过想到三娘昨晚得理不饶人的事,骆凝想想还是没多说,和王夫人告辞后,就前往了下一站…… ——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 梧桐街的一家大酒楼的雅间里,传出阵阵柔婉乐曲,街对面就是曾经被夜惊堂砸掉的三元楼,如今赌坊已经关门,换了东家正在重新装修。 雅间环境极好,中间是桌子,周边还有茶榻棋台,桌子上摆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各色美食,其中便有酒楼的招牌菜醋溜鱼,旁边还放着坛沙洲特产的‘烈女愁’以及几瓶果酒。 夜惊堂坐在席间,从早上逛街逛到傍晚,堂堂武魁竟然差点把腿逛断了,到现在还有点怀疑人生。 而看起来身娇体柔的太后娘娘,精神头反倒是极好,走了一整天都没有半分疲态,坐在主位上,端着小酒杯和璇玑真人玩着飞花令。 璇玑真人在酒桌上看起来半点不像个书香小姐,姿态懒散半靠着,脸颊上带着酡红,仅看眼神都能感觉到那抹妖气。 夜惊堂作为男人,按理说该和璇玑真人一起喝烈酒,但‘烈女愁’面前众生平等,他半斤酒下去,指不定对太后娘娘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说不定还来个一炮双响,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陪着太后娘娘喝着果酒。 太后娘娘今天逛的很开心,喝的半醉依旧没回宫的打算,一杯酒下肚后,又转过头来,醉眼迷离看向身边陪酒的俊公子: “夜惊堂,你怎么不说话?” 雅间里灯火通明,太后娘娘眼睛又很大,澄澈双瞳倒映着烛火,看起来亮晶晶的,配上柔艳轻熟的醉态,杀伤力相当惊人。 夜惊堂不好盯着瞧,便拿起白瓷酒壶,帮太后娘娘斟酒: “我是江湖人,对文人的东西不太懂,能说的也无非打打杀杀……” 璇玑真人晃着小酒杯,似笑非笑插嘴道: “花容月貌的媳妇都有两个,心里还想着几个,你在这里装不通风月的榆木疙瘩?” 太后娘娘手儿撑着侧脸,轻轻颔首: “对呀,你若是不会聊天,怎么把姑娘哄回家?酒桌上罢了,不用在意身份礼节,畅所欲言即可。” “你可以讲两个荤笑话给太后解闷,她最喜欢听这个。” “咦~说什么呢……” 太后娘娘用袖子轻扫了璇玑真人一下,见夜惊堂找不到合适话题,就稍微琢磨,主动开口: “夜惊堂,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叫水水?” 夜惊堂目光微动,差点就接了句会被大卸八块的荤话,好在反应及时,没把“因为水多?”说出来,只是好奇询问: “为什么?” 太后娘娘认真讲解道: “因为她老家在金川江附近,江水很急,上游还有冰川。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家里人坐船渡江,不小心把她掉江里了,好多人找了一阵天没找到,以为她不淹死也冻死了。 “结果最后发现,她竟然飘到了岸边,一点事都没有。所以那边就传言,她是江河水神转世,给她取名冰河,小名水仙,还把她送到了玉虚山修道……” “原来如此……所以就叫水水?” 太后娘娘端起酒杯抿了口,继续道: “以前玉虚山的道姑,都叫她‘水仙’,后来发现她正事一点不干,整天喝酒睡觉洗野澡,半点不像个仙子,就变成了水儿,她这算是……嗯……从仙人之躯,硬修成凡人……” “呵呵~”夜惊堂确实被这话都笑了。 璇玑真人眼神恬淡,随意道: “这叫入世,返璞归真之道,你们懂个什么。” …… 三人谈笑间推杯换盏,窗外已在不知不觉间月上枝头。 等喝到最后,璇玑真人又和上次一样,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太后娘娘虽然喝的是果酒,但酒劲儿还是有,慢慢的也有点飘了,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迷迷糊糊开口道: “红玉……送本宫去休息。” 夜惊堂起身道:“这是梧桐街,我送太后回宫吧。” “哦……” 太后娘娘左右看了几眼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棋榻旁,直接坐下来,抬起双手等待宫女宽衣解带。 发现没人服侍,就自己去解裙子。 ?! 夜惊堂脸色微变,连忙上前制止; “太后娘娘,这是酒楼,你要不先躺下歇会儿?”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本就酡红的脸又红了下,然后就很乖的倒头躺在了榻上。 夜惊堂暗暗摇头,回到桌旁,轻摇璇玑真人肩膀: “陆仙子?” “嗯?” 璇玑真人一头翻起来,左右看了看后,也起身走到茶榻旁,和太后娘娘躺在了一起,然后就没了动静。 扑通~ “……” 夜惊堂直接无语,抬手揉了揉额头,觉得今天晚上回家欣赏凝儿白馒头的事儿算是没戏了。 这俩他肯定不敢往回抱,当下只能把酒楼的管事叫来,去通知靖王府一声。 璇玑真人虽然喝醉了,但感知并不差,夜惊堂敢乱看,估摸都会马上睁眼抬头抓现行,为此夜惊堂只是坐在茶海后,自顾自泡茶喝。 在等了约莫两刻钟后,笙歌不绝的梧桐街上响起了马蹄声,以及沿街王公贵子的小声嘀咕: “靖王怎么来了?” “快去龙吟楼通知王兄一声,被靖王逮住喝花酒,又得被禁足半个月……” …… 夜惊堂见此起身来到窗口,可见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驶来了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黑衙捕快在前方开道,而车厢的门窗关着,只能从车窗上看到一道熟悉的侧影。 咕噜噜~~ 马车很快来到了酒楼下方。 梧桐街王侯将相之子扎堆,几位世子可能就在附近的楼阁之内玩乐。 东方离人不想抛头露面,为此黑衙捕快直接把街封了,清空了酒楼周边的闲杂人等,车厢才打开。 东方离人今天为了给夜惊堂请赏,可以说差点磨破嘴皮,姐姐朝会开一半就跑了,留她一个在太极殿和群臣较劲儿,散朝了还把吏部的老尚书叫来乱七八糟扯了好久。 好不容易把事情敲定,东方离人还想找堂堂大人邀功来着,结果出宫就听说夜惊堂查案逛街去了,竟然都不知道等她一会儿! 东方离人在鸣玉楼干巴巴等一整天,大晚上才见到夜惊堂,心里显然不怎么开心,带着侍女摆出不怒自威的神色,快步来到了酒楼二层。 “殿下。” “哼……” 东方离人来到门前,先行看了屋里一眼,瞧见太后娘娘和师尊抱在一起睡觉觉,醉的不省人事,眉头一皱: “你怎么把她们灌成这样?” 我灌她们? 夜惊堂眼神很是无奈,微微摊手: “陆仙子什么性格,殿下不清楚?我现在能站着,都是我定力好没喝,不然我肯定第一个倒。” 东方离人想想也是,略微打量一眼后,又问道: “你没做什么吧?” ? 夜惊堂站直几分,看着有些狐疑的大笨笨: “我能做什么?” 东方离人以《侠女泪》学来的经验来看,美人喝醉了,铁定要发生点什么。 不过她也知道师尊的本事,只要不是主动给机会,夜惊堂占不到什么便宜,便没有再多问,转身道: “送太后和师尊回鸣玉楼休息。” “是。” 后面跟着的侍女,连忙进屋把两个酒蒙子美人扶了下去…… ———— 才写完or2! 第238章 梁洲谣 第238章 梁洲谣 南薰河流向由北向南,自皇城东侧流淌而过,有水道与宫内湖泊相连,为此水道附近的青石深巷,才有了龙溪巷之名。 虽然距离皇城很近,但龙溪巷算不得富贵之地,住的多是宫里地位不高,退休后又无家可归的老太监宫女,些许因公致残的暗卫也会安置在这里。 明月当空,清冷月色洒在青石深巷内,建筑群间灯火星星点点,其中一处宅子里,传出三弦的清脆调子,以及沙哑哼唱: “噔~噔噔~……” “六月里来热难挡,满山的麦子遍地黄,长工割麦日头晒呀~掌柜的坐凉房,谁留下尘世上人两样……” 调子是《梁洲谣》,很出名的小调,梁洲那边几乎无人不知,夜惊堂都会哼几句。 但因为这曲子有鼓动穷苦百姓反抗不公的意思在其中,京城的老爷们又看不得百姓贫苦,所以这调子在京城基本听不到。 小院之中,头发花白的柳千笙,穿着粗布衣裳,靠在一张竹质躺椅上,怀里抱着三弦琴。 自从仇天合一番劝解,放下了心中那口气后,柳千笙整个人气色反而比往日好了不少,透着股看透世事后风轻云淡。 院子之中,站着个很结实的小孩,正在光着膀子扎马步。 小孩名为佘小虎,能取这么糙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铁臂无常佘龙的种。 因为柳千笙本身是拳魁,还教出过蒋扎虎这种徒弟,在被招安后,京城慕名而来想让子侄拜师的人可谓踏破门槛。 但江湖之上,名师难找,好徒弟更难找,哪怕是神仙,也很难把一块朽木雕琢成未来的武魁。 柳千笙有暗伤,心中那口气也散了,寿命最多也就三五年,想尽快挑个关门弟子传承衣钵。 能在京城立足的高手,基本上不缺家业,在给子侄打底子这事上从来不含糊,还有王太医这种顶尖医师保驾护航,堆出来的好苗子并不少。 柳千笙物色良久,最后挑了佘龙的儿子,并非因为其天赋悟性一骑绝尘,而是‘小虎’这两个字,是他对关门弟子最大的期望,佘小虎就叫这名字,也算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 佘小虎年不过七岁,还不清楚自己莫名其妙得了多大一份机缘,只知道他爹这些天开心的和猴子一样,天天叮嘱他和这个老师父好好学。 眼见柳千笙一直在哼曲子,也不用戒尺打他,佘小虎有点茫然,想了想询问道: “柳爷爷,你唱的是什么呀?” 柳千笙手里的三弦未停,半眯着眼开口道: “梁洲那边的曲子。” “梁洲这么苦吗?” “这算什么。能在地主家当个长工,一家老小吃上糙饭,在那边都算安稳日子。” 柳千笙在躺椅上摇摇晃晃,讲述道: “老夫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爹被马匪杀了,娘被马匪抢了,在马匪窝里吃糠放羊干杂活,才捡了一条命。 “那边有狼,放羊被狼叼走是死,丢了羊也得死,被逼的没办法,就自己瞎琢磨,趴在地上听动静,起初能听到十丈,而后半里,最后几里内的风吹草动,都净收眼底……” “那羊是不是就没丢过了?” “呵~到那时候,老夫已经不放羊了,把马匪头子活剥了皮,挂在匪寨外面当旗子。” 佘小虎眨了眨眼睛,显然被这话惊到了: “土匪官差不管吗?” “那边朝廷管不到,所以才有了江湖。老夫不是什么好人,私贩盐铁收贡钱,梁洲百姓皆称老夫为‘洪山匪’。但他们忘了,老夫称霸之前,梁洲边塞是个什么场面。 “没有王法也没有江湖规矩的地方,人便没了顾忌,心肠远比狮虎毒辣,群雄割据你来我往,烧杀掳掠屠村灭门的事屡见不鲜,没人给他们做主。而老夫收了贡钱,至少马匪不敢踏进洪山帮的辖境半步,每年庄稼收了还会给他们留下点口粮……” 噔~~ 柳千笙正说话间,手里的三弦琴忽然一顿,发出悠长颤音,双眼也睁开了,望向了龙溪巷的入口方向。 佘小虎还在听故事,见老师父不说了,有些疑惑。 “从后门回去吧,明天不用来学拳了。” 柳千笙放下了三弦琴,暗暗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 “往日搜刮百姓之罪过,老夫难辞其咎,但这错,根源一直在朝廷不作为。伱身在官宦之家,往后也是朝廷中人,以后要记得老夫的拳法,是在什么情况下被逼出来的,争取解决了源头,别再让梁洲出现下一个柳千笙。” “哦。” 佘小虎显然不明白,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似懂非懂的点头,收起马步快步从后门跑了出去…… —— 哗啦啦~~ 渠中溪水,自石板下往南薰河流淌,发出细微轻响。 龙溪巷外的小街上,做行商打扮的郑坤缓步行走,肩膀上挑着两个箩筐,里面装着卖了一半的货物,目光则在周边建筑群间打量。 在抵达街口附近后,做寻常管家打扮的石彦峰,不动声色靠在了近前,做出打量货物的模样,低声说道: “已经摸过周边,有三个黑衙官差巡防,分散龙溪巷几个出入口,看起来是用来防止柳千笙逃遁,拦不住我等。” “确定柳千笙在里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只要靠近,柳千笙必然能察觉,没进去。不过黑衙捕头巡逻的路线来看,应该住在龙溪巷中间。” 郑坤见此,便把箩筐放下,整理了下衣袍: “拖得越久越容易节外生枝,要不直接动手吧。” 石彦峰是蒋扎虎被逐出师门后结识的江湖弟兄,因为蒋扎虎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洪山帮财务都是他在管理,属于心腹。 而郑坤是被蒋札虎收服的势力头目,和蒋扎虎的关系没石彦峰那么铁,为此各种安排都是以石彦峰为主。 石彦峰性格较为稳重,没郑坤那么暴躁,环视周边一眼后,皱眉道: “京城卧虎藏龙,没摸清底细,贸然进去容易被人埋伏。” 郑坤摇了摇头道:“要埋伏,得知道我们是谁、什么目的。我等入京后滴水不漏,就前几天犯了起命案,朝廷也没查出什么,要是被人在这里埋伏,除非是帮里有内鬼和朝廷通风报信,把我们卖了。” 石彦峰略微斟酌,觉得也是,便没有再多说,从箩筐底部取出了三节铜棍,避开巡逻捕快的视线,自暗处悄然进入了龙溪巷。 青石深巷只有满巷月光,除开中间若有若无的三弦轻响,再无其他风吹草动。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没带出半点声响,听见熟悉的梁洲小调,便确认了目标,石彦峰拿起铜棍,慢条斯理拼接在一起。 铛~ 也在此时,巷子深处的三弦声一顿,致使老巷内彻底安静下来。 石彦峰知道被发现,抬手轻挥示意。 郑坤没有再遮掩声息,扭动脖子发出‘咔咔’两声轻响,身形跃起,隐匿在巷道围墙上,注意着周边动向。 石彦峰斜持铜棍,小心翼翼来到宅院围墙外,侧耳倾听里面风吹草动,而后才站在了门口,以棍尖点向木门。 吱呀~~ 木门缓缓打开,入眼是素洁院落,和放在正屋台阶上的躺椅。 白发苍苍的柳千笙坐在躺椅上,双臂手肘撑着膝盖,躬身如伏虎,双眼淡漠望着门口。 四目相对,宅院内外陷入死寂。 石彦峰站在门口,并未直接进入,毕竟他不确定柳千笙伤势如何,有没有被朝廷限制。 石彦峰步步为营,阴握铜棍横持胸前,缓步跨入了院门。 柳千笙没啥动作,不过此举并非倨傲,而是朝廷把他锁的死死的,动了也打不过,为此只是保持老武魁的气势,开口道: “傅家风波棍,倒是好多年没见了,你从何处学来的棍法?” “云水剑潭的剑雨华,回了梁洲老家,我祖父是傅家的家将,和傅老将军一同殉国,看在祖辈情分上,我帮他安置了住处,打发了周家追杀之人;他教了我真传棍法。” 石彦峰走进院子,双脚滑开,铜棍持于腰侧指向柳千笙: “你从前朝活到现在,也够本了,痛痛快快死了多好。年轻时纵横江湖不给朝廷半分脸面,老来却如同丧家犬般投靠朝廷,岂不是活成了笑话。” 柳千笙眼神平淡:“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年轻时,老夫和傅大将军还打过交道,风波棍在江湖失传一甲子,还挺可惜。你既然会,就亮出来让老夫看看,学了几成火候。” “……” 石彦峰仔细观察柳千笙的气象,觉得虚张声势的可能性,远高于深藏不露,也不再多说,脚尖猛踢地面。 嘭~ 黄泥地面顿时被鞋尖铲除一个坑洞,泥土飞溅而出,泼洒向了坐在躺椅上的柳千笙。 哗啦啦~ 柳千笙因为起身就露馅,所以纹丝不动,任由泥土洒在身上,而后风轻云淡的拍了拍袖袍: “想逼老夫先手出招,可没那么容易……” 郑坤藏在围墙上,瞧见此景都看愣了,飞身跃入院子,怒骂道: “死到临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说着又踢了一脚泥巴。 嘭~ 哗啦啦~ “……” 柳千笙皱了皱眉,稍作沉默后,往后靠在了躺椅上,又拿起了靠在旁边的三弦: “老夫中了离魂针,没啥战力,不过想杀老夫,还是得先过门神。你们都是梁洲人,老夫给你们弹个《梁洲谣》助兴,死在这调子下,对梁洲人来说也算善终——无论结局如何,至少曾经为自己活过一次,没当那逆来顺受的长工……” 郑坤瞧见此景,感觉到了不对劲。 石彦峰则是转开了视线,望向了院墙之外。 而一道沉稳脚步,也在此时自巷中响起。 踏~踏…… 声音由远及近,犹如阎罗睁目、无常叩门…… —— 还有一张,正在写。 第239章 一刀修罗 第239章 一刀修罗 蹄哒、蹄哒…… 清脆马蹄声划过月下小街,朝着龙溪巷行去。 夜惊堂骑在大黑马上,腰侧挂着佩刀;而身着薄纱长裙的东方离人,因为骑乘位不方便,侧坐在了马鞍后,单手抓着夜惊堂的腰带。 大晚上被拉起来上班的鸟鸟,则站在东方离人的肩膀上,毛毛随风而动,“咕叽叽……”抱怨着刚回来就加班的事情。 夜惊堂本来也没想让鸟鸟加班,但方才接到消息后,去了附近的裴家宅子取马匹,在后宅溜达的鸟鸟就自己跑过来了,而后就被抓了壮丁。 因为东方离人不好意思单独跟着他去后宅见凝儿她们,夜惊堂便让丫鬟过去打了个招呼,就驱马离开了天水桥。 东方离人穿着留仙裙,两边不开叉没法骑马,才坐在夜惊堂后面,见夜惊堂驱马小跑特别稳,还催促道: “你跑快点,柳千笙刚放出来没几天,郑坤等人随时可能查到下落,若是真把人宰了,你以后找谁去请教拳法?” 夜惊堂也想跑快点,但马鞍就这么大,他体型本就不小,大笨笨的臀儿也很丰腴,还侧坐和他保持着点距离,跑快了肯定坐不稳。 听见催促,夜惊堂回过头来: “你坐近点,不然不安全。” 东方离人低头一看,也没多说,往前挪了些,贴在夜惊堂腰后。 结果她刚坐稳,夜惊堂就猛夹马腹“驾——”了一声,大黑马便从疾走改为狂奔。 踏——踏—— 东方离人被晃得后仰差点栽下去,迅速抓住了腰带稳住,眼神有点恼火,但也没和这风风火火的恶棍计较,只是偏头看向肩膀上的鸟鸟,看它有没有被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到。 结果却发现,鸟鸟稳当当的站在肩膀上,一点事没有,发现她看过来,还转来转去,表演了个‘身子动头不动’的花活儿,意思明显是——胖头龙伱平衡性不行呀,看,还不如鸟鸟…… ?? 东方离人懒得搭理。 两人一鸟纵马奔驰,从天水桥跑到龙溪巷附近,约莫用了两刻钟的时间。 夜惊堂怕打草惊蛇,距离很远就翻身下马,让鸟鸟先飞过去侦查,而后和东方离人徒步前往巷子,想先找黑衙的岗哨问问情况。 东方离人被颠了一路,裙子都乱了,行走间整理着薄纱外裙,随意打量周边建筑,物色适合盯梢的地点。 但两人还没走到龙溪巷外的街上,她就发现身前风轻云淡的黑袍公子,脚步一顿,而后迅速转身,伸出左手一勾,就把她给揽入怀里,抱得双脚离地,挪到了河边柳树后面。 !! 东方离人着实没料到夜惊堂会忽然如此放肆,正想说话,嘴就被捂住了,抬眼看去,却见堂堂大人眼神严肃,余光示意。 ? 东方离人顿时停下反抗,余光打量远处的街道,却发现一个挑着箩筐的行商,从街口转了出来,神态举止都符合贩夫走卒的常见形象,并无特殊之处。 东方离人有点疑惑,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峻双眼,看模样是在确认夜惊堂是不是故意谎报军情。 夜惊堂肯定不是故意占便宜,他步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后,等同于时刻运转天合刀的法门,感知力相当惊人,那行商尚未转过街角时,他察觉到了对方有停顿动作。 这个短暂停顿,是武人即将转入视野死角,提前探查拐角后风吹草动的本能反应,而正常贩夫走卒即便有这个习惯,也不可能停顿动作快到常人看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示意笨笨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做出含情脉脉的公子模样,轻轻她勾鬓角的秀发,柔声说起情话: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 东方离人瞪大眼睛,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暗道:这么油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夜惊堂自己也尬的头皮发麻,觉得这样太假了点,就直接了些,胳膊搂紧了几分: “就亲一口,嗯?行不行?” 东方离人这次舒服多了,非常入戏,轻咬下唇做出半推半就的模样,侧脸对着夜惊堂不言不语。 夜惊堂以听力注意着街上行商的动向,还真没料到大笨笨这么好哄,都不扭捏一下,就答应了,戏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做好像不合适,他便凑到白皙无痕的脸蛋上。 啵~ 东方离人肩膀明显缩了下,不过并未生气,只是偷偷瞄了夜惊堂一样,看他是因公事急从权,还是借题发挥占便宜,发现夜惊堂并不色胚,才放下心来。 因为在侠女泪上学过男女怎么私会,东方离人为了把戏做全,还抬起手来勾住夜惊堂的脖子,做出了娇羞粘人的小模样。 南薰河沿岸风景极好,经常有私会的痴男怨女,在僻静处这样的搂搂抱抱也不是很罕见。 而挑着扁担的行商,确实没发现异常,路过时还小声嘀咕了句: “呸~人心不古……” 夜惊堂感觉此人武艺绝对不低,气息脚步都没有任何破绽,他也没有妄动,只是在柳树后抱着笨笨摇摇晃晃。 在腻歪许久后,行商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远处,在龙溪巷附近停下来,有个管家打扮的人走出,和行商对话,看起来是在挑选货物。 夜惊堂仔细倾听,但距离太远,对方明显压低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稍微等待片刻后,就发现两人走到了视野死角,而后有箩筐放下的声音。 夜惊堂见此轻拍笨笨后背,示意有情况,准备过去。 但东方离人感知力没夜惊堂那么强,早就失去了行商的方位,又不敢乱动,见夜惊堂拍她,她以为自己光抱着摇露馅了,于是又顺从的抬起脸颊。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略微低头,在脸蛋上啵了口,然后转身走向龙溪巷,抬手示意别轻举妄动。 东方离人见此摸了摸脸颊,感觉最后这下似乎有点不对,但也没细想,见手势便压住了呼吸,无声无息跟在夜惊堂背后,往龙溪巷摸去。 …… 嘭——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噔~噔噔…… 几声若有若无的友好交流后,哀怨苍凉的曲调,回荡在了月色下的龙溪巷内。 夜惊堂手按腰间螭龙刀,全神贯注探查着院内的动静,发现距离还有十余丈,柳千笙竟然能隔着墙发现他和笨笨,心中不由多了几分佩服。 既然柳千笙挑明了,夜惊堂也没有再刻意压住脚步,不紧不慢走向院门,淡然开口: “金蛇镖郑坤郑大当家,四年前,家里有趟镖过望河口,人货皆被郑大当家的人扣了,讹了二百两银子才放人,我当时就想去拜会拜会,可惜被家父拦了下来。如今能在这里遇上,也算得上缘分……” 噔~噔~…… 院落之中鸦雀无声,只有清脆弦响。 石彦峰背对柳千笙,双手握捅棍看向门口,眼神阴沉,余光寻找着其他埋伏的高手。 郑坤未见其人先被点名,脸色都变了,双手下垂蓄势待发,目光盯着墙壁移动: “阁下是什么人?郑某可不记得近年还干过劫镖的买卖。” 踏踏~ 脚步声来到院门外,身着黑衣的俊朗侧影,出现在二人眼底。 夜惊堂看向院内两人,神态就如同和老乡拉家常: “我以前是红河镖局的少东家,十来人的小镖局,二百两银子也不是大数目,郑大当家不记得也正常。这账我记得就行了。” 随着夜惊堂转身,腰刀上的黄铜环首也显露出来,螭龙浮雕极为瞩目。 石彦峰眼神骤变,都不用问身份,就知道门口这尊半路杀出来的阎王爷是谁了。他开口道: “原来是夜大侠。我等此行入京,只为了结私怨,并不针对他人。往日得罪之处,义兄蒋扎虎会千倍赔偿给夜大侠,日后江湖上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望夜大侠给义兄个面子。” 夜惊堂见对方拿蒋扎虎的名号吓唬人,手腕轻翻拿出一块牌子: “我是差人,若是给了你面子,朝廷恐怕不会给我面子。” 铛~铛铛——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柳千笙手中的三弦,曲调骤然变急,听起来就好似催命鼓。 郑坤和石彦峰纹丝不动,看起来是在犹豫一起拼了,还是尝试突围,跑一个是一个。 而这个问题也没有思考太久,毕竟这里是京城,不光有夜惊堂,还有璇玑真人、八臂地藏、白发谛听等一堆驻京高手,指不定就在附近,突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石彦峰注视一瞬后,没有任何沟通,双腿骤然发力,往空无一人的隔壁院落撞去。 夜惊堂目光同时跟随移向右侧。 飒——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郑坤抓住了机会,衣袍骤然鼓胀,右手挥出,袖中飞出一枚乌黑枪头。 枪头后面是金色绳索,刹那横穿过三丈距离,如同一条笔直金线把院落一分为二,带出的骇人破风声响,就好似夜惊堂用了一记青龙献爪。 绳镖打的就是一个攻其不备,郑坤这一记全力以赴的钉头镖,爆发速度比银勾马面还强出不少,寻常宗师可能都反应不过来。 但背后弹三弦的柳千笙,在郑坤出手之前,眼底就显出暗叹之色。 毕竟他哪怕残病之躯,和夜惊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交手,夜惊堂都是被看穿底裤,只能靠一力降十会的法子硬莽。 如今夜惊堂已经位列八大魁,连天人合一都做不到的武夫,靠声东击西的法子偷袭,这不是开玩笑吗。 呛啷—— 一声清脆刀鸣,压下了三弦曲调和破风劲响! 夜惊堂目光望着飞向侧面的石彦峰,左手却不知何时放在了腰间,双腿微屈躬背又猛然绷直,宅院门廊便在恐怖冲击下四分五裂。 轰隆—— 快如奔雷的绳镖,还在往门口缓慢飞驰。 夜惊堂左手持刀,身形如同瞬移,擦着金线而过,在郑坤眼底出现惊悚之前,刀光已经来到三尺之外。 这一刀是轩辕朝的杰作,比夜惊堂的自残流打法还慢半分。 但这个慢只相较于夜惊堂,对于其他江湖人来说,这就是比八步狂刀更离谱的刀法,仅是这一刀,便能按住世间任何刀客。 郑坤实力并不弱,战斗本能远比思绪快,发现异样的同时,已经放弃拉回绳镖,右脚后撤双手合拢,用出了柳千笙的金龙合口,想带开削来的螭龙刀。 柳千笙曾经用这种方式带开了夜惊堂的刀锋,打法思路确实没错,但以郑坤的速度,双手没合上刀已经过去了,就算接住也带不动,属于垂死挣扎。 郑坤发现彼此差距已经形成碾压之态,可谓心如死灰,但让他更惊悚的是,面前的当代刀魁,在寸尺之间必杀之时,竟然还当面给他变了个招! 夜惊堂刀锋即将临身,发现这厮和木桩子似得根本反应不过来,左手刀便骤停,而右拳已然握紧,自后往前直接就是一记冲城炮轰出。 轰隆—— 拳风一起,泥土地面瞬间被铲平的一层,掀起环形尘雾。 无坚不摧的重拳,刹那间撞入郑坤合拢的双掌。 闷响声中,郑坤健硕双臂肉眼可见的缩短寸余,肩后出现两个凸起,继而后背炸出血雾。 袖袍也在骇人气劲肆虐下寸寸崩碎,直至上半衣袍化为碎屑炸开,整个人连一瞬都没站住,便化为重型炮弹,砸向正屋。 轰隆—— 坐在屋檐下的柳千笙,虽然气脉被封死了,但经验眼力可还在,抱着三弦琴早早的就偏了头,等着郑坤从耳侧倒飞而过,洞穿了两面墙壁摔向建筑群深处,才接着弹三弦。 哗啦啦—— 砖石崩裂的巨响声中,夜惊堂身形未停拐出一个直角,拖刀直接杀向石彦峰。 石彦峰本意是往侧面逃遁,踩着墙壁和郑坤一起合力强攻。 但此时石彦峰身在半空还没踩到墙壁,夜惊堂便已经追了上来,眼底显出了难以言喻的震撼,手中铜棍当即以回马枪的姿态,点向夜惊堂面门。 夜惊堂动作流畅之际,在石彦峰反击之前就看出了意图,左手接住铜棍,一擦而过带出刺目火星。 刺啦—— 同时刀柄送入右手,如同毒蛇吐信般,刺向石彦峰脊背。 这一刀刺的是心口大血管,不出意外只需蜻蜓点水般的一刺一收,石彦峰就是致命伤,不会死但不抢救没法活,同样是必杀的一刀。 但让夜惊堂没想到的是,手中无坚不摧的长刀,刺入石彦峰后背血肉便猛地一顿,就如同刺在了精铁铸造的铁壁之上。 嘭! 刀锋提前骤停,巨大的气劲便反馈至双手,硬生生崩弯了刀锋,差点让夜惊堂刀锋脱手。 而石彦峰也如同被撞城锤撞在了后背,身体并未被刀锋贯穿,恐怖气劲全倾泻在了身上,整个人化为脱弦利箭,斜着激射而出,撞碎了侧面围墙摔向远处。 哗啦啦—— 夜惊堂一击不对,当即后撤几步,眼神错愕: “金鳞图?” 柳千笙眼底也显出讶异,毕竟他看得到出夜惊堂这一刀有多狠,被刀魁一刀正中脊背,却只刺进去皮肉两寸,以石彦峰的天赋,任何横练功夫都练不到这种程度,只可能是学了很多年金鳞图。 轰隆隆—— 石彦峰横飞出去,和郑坤差不多同时落地。 郑坤遭受重击,几乎被震碎上半身气脉,落地根本没法爬起。 而石彦峰因为夜惊堂要留活口回去审问,没刺脊柱、后颈、后脑等致命部位,只是后背肌肉群被刺了一刀,仗着一身金鳞皮,两寸穿深没伤及心脏血管,硬是只被震出了些内伤,双脚落地直接往夜幕中狂奔而去。 夜惊堂发现金鳞图的确切线索,肯定是不会让这人跑了,当即收刀归鞘,飞身而出从门外抱起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笨笨,朝着石彦峰逃遁的方向飞驰而去…… —— 下面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多谢【做个俗人~】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六六疯疯】【几句话】【农场主希姆莱】【我召唤的我拳头呈攻击表示】大佬的万赏! 多谢各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 这几天都是下午四五点起床开始码字,阿关时速八百到一千,一个大章确实码不完,等倒过来应该就好了or2。 第240章 黄雀在后 第240章 黄雀在后 轰隆隆—— 龙溪巷内骤然掀起地龙翻身般的巨大响动,等周边百姓反应过来出门观望,交手已经结束,三道人影以极快速度冲过了房舍上空。 石彦峰提着铜棍,朝距离最近的北城墙方向亡命狂奔,眼底的难以置信,甚至压过了对命悬一线的急迫。 毕竟他在二十出头时和蒋札虎相识,而后不久便开始练金鳞图,天赋也不差,如今年过五十,早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境地。 他本以为靠自己的金鳞皮,哪怕遭遇八大魁,也能撑个一时半刻,但现在才发现想多了,面对各方面都没瑕疵的武魁,决定生死的永远是自身短板,只要反应跟不上躲不开,入肉寸余即可杀人,人家完全没必要往皮厚的地方刺。 自龙溪巷冲出后,石彦峰发现朝廷似乎就来了夜惊堂一个,周围并没有其他高手,甩掉应该就能活。 但可惜的是,夜惊堂哪怕抱着个人,飞的也比受了内伤的他快几分。 飒飒—— 后方的房舍上,夜惊堂单手搂着东方离人的腰,快若奔雷飞驰过屋顶,目光锁死前方的人影。 但柳腰丰臀衣襟傲人的大笨笨,体重肯定轻不到哪里去,抱着追击并非那么轻松。 东方离人勾着夜惊堂的脖子,也明白自己又高又大,成了拖累,急声道: “你抱着本王作甚?直接去追呀!” 夜惊堂虽然想查金鳞图,但脑子可不糊涂,他首先是靖王护卫,其次才是官差,为了个江湖游勇把保护目标丢下,属于本末倒置。 “没事,他跑不了多远。” 夜惊堂在房舍上全速飞驰,不过转瞬间,就将彼此距离拉近到七八丈。 龙溪巷已经处于南薰河最上游,距离云安北城墙不过两里,但夜惊堂完好无损,石彦峰即便出了城,也没有任何意义。 石彦峰能清晰听到背后传来的破风声,知道不可能逃掉了,走投无路之下,眼底也显出悍勇,在一处围墙落脚之时,手中铜棍猛然后甩。 嘭—— 半空响起一声炸雷,齐眉棍瞬间断成三截。 夜惊堂在对方有异动的同时便做出了反应,腰间单刀出鞘准备突袭近身,但发现对方兵刃断成三节棍,当即上抬单刀驾住棍首,以免三节棍绕过头顶扫到背后。 铛—— 火星飞溅! 石彦峰全力一棍扫下,把凌空的夜惊堂砸回地面,结果尚来不及继续奔逃,后方的索命阎王便再度弹起。 夜惊堂落地瞬间,便把东方离人放在了地面,双腿猛震腾空而起,双手握刀当空横斩。 飒—— 石彦峰反应极快,已经收回三节棍护于胸前,却不曾想面前刀光一闪,串联两截铜棍的铁环,便被直接斩断,雪亮刀锋从胸口一扫而过。 噗—— 刀锋入肉的闷响中,一到血口出现石彦峰胸前,虽然不深,却从左肋拉到右肩。 飒—— 石彦峰持着两截断棍,尚未做出合理反手,眼前就再度闪过刀光。 夜惊堂连续两刀,精准无误劈在同一道伤口上 这次残损的金鳞皮再难阻挡,半空血水飞溅,入肉刀刃斜着斩断数根肋骨,几乎是给石彦峰开了膛。 “咳——” 石彦峰闷哼一身,如同濒死之虎,将手中铜棍丢出,落在地面后捂着胸口往外疯狂逃窜。 但胸口几乎被刨开,不及时救治根本活不了,跑不出几步就得大失血昏厥。 夜惊堂飞速折身再度抱起笨笨,跟在石彦峰后面,开口道: “再跑必死无疑,老实配合官府,指不定还能捞个从轻发落。” 石彦峰和蒋札虎算结义兄弟,死了尚能全江湖义气,而畏死投降出卖蒋札虎,朝廷不杀他,他也活不过今年。 为此石彦峰明知必死,依旧没有停步的打算,只是闷着头往北城墙狂奔,寻找渺茫的生机。 但可惜的是,石彦峰尚未在房舍上跑出多远,脚下忽然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 嘣~ 这声音对江湖人来说极为熟悉,是机关绊绳绷断的声音! 石彦峰脚步猛地,眼底绝望的同时,又闪过一抹疑惑。 而后面追杀的夜惊堂,在听到丝线绷断的声音瞬间,就知道有陷井,为了躲避飞刀暗器,把东方离人压在怀里落在屋顶。 哗啦—— 巨力之下,房舍直接被踩出一个窟窿,两人沉入其中。 但出乎双方意料的是,此地布设的陷井,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夸张! 轰隆—— 惊天巨响中,石彦峰脚下房舍瞬间膨胀,整个人被火光吞没,继而又在冲击波下往后飞出,衣袍长发尽皆粉碎! “靠!” 夜惊堂刚踩入屋顶,就看到了迅速流窜进屋里的火星,拼尽全力凌空翻身,把笨笨护在身前,左手扣住房梁想把身体拉起。 轰隆—— 下一刻,下方的房间里就传出惊天爆响。 夜惊堂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击力从背后袭来,后背衣袍粉碎,整个人被掀飞旋转着飞向高空。 轰轰轰—— 巨响接连不断,夜色下的巍峨云安,响起数道旱地惊雷,城东刺目火光冲天。 夜惊堂所在区域的十余栋房舍先后炸为漫天碎屑,刺目光线和巨响,直接让追逐的双方耳目失聪。 惊天动地的动静下,饶是心智过人的东方离人,也被这忽如其来的突袭炸懵了,死死缩在夜惊堂怀里闭着眼睛。 夜惊堂被冲击波掀起,飞了约莫七八米高,在半空便已经调整身形,随漫天碎屑,一道落在转瞬成为废墟的房舍间,把东方离人护在背后。 而被炸回来石彦峰,也落在了附近,身体并没有被炸伤,但头发衣袍破破烂烂,还带着火星,被压在碎瓦之中,连声闷咳尝试翻起。 夜惊堂耳朵嗡嗡作响,眼前还有无数光点,超凡感知硬生生被短暂剥夺了大半,只能靠视力警戒废墟四周。 而对手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筹备显然不止这一点。 夜惊堂几乎是刚站稳,就隐隐察觉不对,而后就是: 嘭嘭—— 废墟之间的火焰,被两个圆球洞穿,尚未接近便凌空炸开,一个在上方向四面八方激射飞针,另一个落地炸出灰黄色浓烟。 飒飒飒—— 千百根飞针犹如暴雨泼洒而下,几乎覆盖废墟所有角落。 夜惊堂暗道不妙,在圆球飞来的瞬间,已经往侧面飞扑,一把抓住被炸懵了的石彦峰挡在身前。 擦擦擦—— 无数飞针激射在石彦峰身上,金鳞皮确实霸道,并未被穿透,但胸前伤口和眼珠却没那么幸运,飞针入肉,当即发出凄厉惨嚎: “啊——” 夜惊堂死死护着东方离人,躬身以石彦峰为盾牌阻挡针雨,同时往后飞退,躲避往四面扩散的滚滚毒烟。 叮叮叮—— 无数飞针泼洒而出,直至圆球落地,才得以终结。 而毒烟随着火焰带起的热气流往废墟间扩散,速度要稍微慢半分,夜惊堂不清楚对方还有没有后手,不敢按照常理往上风口躲避,而是沿直线狂奔冲出废墟,靠着惊人速度脱离的毒烟的范围。 直至远离,夜惊堂才敢驻足,托着凄厉惨叫的石彦峰,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周边。 约莫片刻后,耳鸣和视力得以恢复,周边的声响重回耳中,远处的杂乱尖叫传来: “啊——” “咋的啦……” “打雷了……” …… 东方离人被庇护的很好没有受伤,但整个人肯定懵了会儿,等恢复过来,才发现自己站在废墟之外,被夜惊堂摁在怀里,而前方还有惨叫声如同厉鬼的肉盾。 “夜……” “嘘!别露头!” 东方离人见此迅速屏息凝气,从袖中滑出两把匕首,躲在夜惊堂怀里,注意着周边动静。 “啊——咳咳……噗——” 石彦峰正面几乎被熏黑,胸前刀口插着数根油绿色飞针,左眼亦是如此。 在惨叫不过片刻后,石彦峰浑身血管便扭曲虬结,耳目口鼻皆涌出鲜血,被夜惊堂举着不停抽搐。 夜惊堂也没空管这土匪头子的死活,心跳如擂鼓,仔细感知周边,良久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才缓步后撤,同时高声道: “来人!” 震动整个东城的巨响传出,目之所及的街面一片嘈杂,连远处的城墙上,都出现了无数人影。 龙溪巷还有三名巡逻的黑衙总捕,在夜惊堂出手后就急急往过赶,但夜惊堂跑的太快,想追上确实有难度,惊天动地的动静出来,直接被炸的愣在了远处。 听见声响,三名黑衙总捕才急急跑过来: “夜大人……” “警戒周边,当心机关陷井,发令信通知黑衙和周边禁军捕快,过来灭火搜捕贼子。” “是。” 先跑来的总捕当即止步,从腰后取出传令烟火,往高空射去。 咻~~ 嘭—— 夜惊堂双眸锐利,提着刀环视良久,余光看向一直在高空盘旋追踪的鸟鸟,吹了声口哨。 鸟鸟在微光环境下视力惊人,但遇到忽然剧烈爆发的强光和巨响,明显也给闪懵了,已经拉升到了极高处,无规则盘旋,示意情况太乱没找到目标。 夜惊堂示意鸟鸟继续观察周边可疑人影,而后在三名总捕的盯防下,护着东方离人往刚才走过一次的龙溪巷移动。 东方离人心跳极快,本能抓住夜惊堂的衣襟,但动手就发现夜静惊堂后背衣袍被炸碎了,只有几根布带挂着,一拉就掉了下来。她脸色微变,打量起夜惊堂全身上下: “你受伤没有?” 夜惊堂里面还穿着软甲,规避姿势到位背后并没有被炸伤,但胳膊腿上有点擦伤在所难免,他低头扫了眼后,回应道: “我没事。对手不是冲着柳千笙来的,是冲着我来的。暗处藏得有善暗器机关的高手,你别露头。” 东方离人听到这个,眉头微微一皱。 在大魏也有用暗器机关的行家,但都被归类为江湖宵小,人人喊打,没有培养的土壤,自然也没法壮大。 而对歪门邪道很宽容的北梁江湖则不一样,也讲武德,但不多,只要厉害都能获得相应江湖地位,为此滋养了无数走偏门的高手,蛊毒师、机关师都是其中佼佼者。 机关师精通毒药暗器布阵等等,还擅长心术会揣摩目标心思,正常出手就是把陷阱布好就走,极少守在跟前。 往年跑来大魏作乱的机关行家挺多,但敢算计武魁的,东方离人还是是头一次遇见,皱眉道: “洪山帮在北梁江湖人脉颇广,定然是花重金,聘请了北梁江湖的顶尖高手……” 夜惊堂感觉不太对,他示意手上已经快断气的石彦峰: “洪山帮费这么大力气对付我作甚?我目前和洪山帮算得上无冤无仇,蒋札虎白送两个主力当诱饵阴我,脑壳有水不成?” 东方离人一想也是,蒋札虎派来的两个高手,就相当于她手底下的牛头马面,直接当死士丢出来白给,未免太豪气了。 “此事有蹊跷,得查清楚,这个死了没?” 夜惊堂退远之后,把石彦峰放下来,查看脉搏,发现剧毒攻心已经失去意识,伤口处的血肉都变黑了,王太医来都不一定救得活,当下只能道: “快了。把郑坤抓回去严刑拷问,查清楚来龙去脉,对方能在这里埋伏,定然知道这两人的行踪和目的,他们总不能连谁利用他们都不知道……” 东方离人见此也没多说,在夜惊堂的庇护下,快步往急急赶来的禁军行去…… —— 城东骤然响起的惊雷和强光,吸引了半城百姓的注意力,街上人头攒动,所有当值的捕快,都在快马加鞭赶向龙溪巷。 龙溪巷距离文德桥并不算远,在文德桥居住的达官显贵,也被动静惊扰,登上了望楼乃至房顶,观望情况。 而南薰河畔一栋环境清雅的观景楼内,燕王世子东方朔月在窗前负手而立,遥遥望着远方的火光,背后则站着山羊胡管家。 噗噗~~ 在等待片刻后,一只寒鸦从远处飞来,落在了窗前。 继而一道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无声无息落在观景露台上,缓步走入屋里,取下了兜帽。 斗笠之下,是张颇为白净的脸庞,年纪约莫六十岁上下,面向稍显阴厉。 东方朔月从窗前回身,折扇示意茶案: “仲孙先生果真好本事。那边情况如何?” 仲孙彦在茶案旁坐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抿了口,摇头道: “毫发无伤。这个夜惊堂,无愧八大魁之名,身手、反应、警觉性皆无懈可击,天上还带着只雪鹰警戒周边,打不赢、跑不过、躲不开,八大魁之下的武人,不出意外谁遇上谁死。” 东方朔月一直在京城待着,明白曹阿宁等人遇到了个什么怪物,对此道: “人皆有弱点,完美无瑕的那是神仙,只要用心谋划,总能找到制约之法。仲孙先生是机关暗器一道的行家,不求仲孙先生除掉此人,能让他躺一两月发挥不出战力,便能成事,这应该不难吧?” 仲孙彦稍加思索:“这次出手,夜惊堂必然警觉,往后想再下套难比登天,只能待时而动。世子殿下无非是想让璇玑真人、夜惊堂短时间内没法插手京城的谋划,要做到这点,何须处心积虑去下毒暗算。” “哦?” 东方朔月拿起茶壶给仲孙彦倒了杯茶: “先生有高见。” “要让这两人不插手,让他们短期离开京城即可。就比如找一波关外马匪,去把夜惊堂祖坟挖了,他必然回老家……” ?? 哒—— 茶壶放回了桌上。 东方朔月表情一言难尽,稍作沉吟后,开口道: “仲孙先生,此番谋划事关大魏国祚,伱不要说这些戏言。” 山羊胡管家想了想,插话道: “仲孙先生此言,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人死如灯灭,只是挖个坟,夜惊堂不可能此时离开女帝身侧返乡。 “如果是仇天合命不久矣,夜惊堂或许能去探望一下……” 东方朔月摇头:“仇天合出了名的油滑,君山台追杀仇天合二十年都没抓住,我等想找到人再打的只剩一口气,谈何容易。” 仲孙彦想了想:“不一定非得对夜惊堂用调虎离山之计,能把璇玑真人引开,也是同理。” “璇玑真人……” 东方朔月思索了下:“璇玑真人是玉虚山的人,想引开她,只能是玉虚山出事。国师吕太清在玉虚山修道,想让玉虚山出点事,恐怕不容易。” 仲孙彦随意道:“世子殿下人脉遍布朝野,只要仔细谋划一番,方法总是有的。” 东方朔月手指轻敲桌案,略微斟酌后,点了点头…… ———— 要不还是和往年一样,恢复成0点更新吧,不然更新没个定点,都不知道啥时候更新or2 推荐一本《学长尚在,学姐请自重》,注:这作者喜欢搞不该搞的…… 第241章 恶棍自有恶棍磨 第241章 恶棍自有恶棍磨 踏踏踏…… 无数黑甲禁军和捕快,从在城东的龙溪巷附近穿行,嘈杂声此起彼伏: “挨家挨户搜……” “当心,这边还有撼天雷,去军器监叫懂行的人过来……” …… 而另一侧,宫城内部,几名赶来的黑衙总捕,站在灿阳池外,不时有宫女医女从身侧出入。 夜惊堂站在门前,虽然头发乱糟糟的,但神态平稳如常,用手示意城东方向: “从龙溪巷逃遁,只能逃往北城墙,对方提前布置陷阱,肯定布置在人烟稀少适合逃遁的几条路线上,要寸寸排查切勿遗漏……” “诺!” “当心有人灭口,等伤大人他们来了后,即刻把人转移到地牢,途中不要停留。郑坤在梁州犯下血案无数,送回地牢后,不用顾忌用刑轻重,有什么本事全往他身上招呼,务必把嘴撬开,无论交代什么,全记下来交给靖王过目……” “诺……” …… 灿阳池在皇城东侧,方才夜惊堂护着东方离人回来,本想直接送去长乐宫,但途径此地时,东方离人见两人都被炸的灰头土脸,就在此地停留叫来了宫女医官。 灿阳池周边都是绿植花卉,只有中心一座大殿,殿外已经站了不少宫女。 夜惊堂安排完事情后,回到灿阳池内,本以为笨笨已经开始沐浴了。 但走到附近,便发现东方离人一直在偏殿窗口观望,见他回来就招手: “快过来,让医官给你看看伤势。” “我真没事,殿下先沐浴更衣……” “你进来!” 东方离人虽然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方才着实被吓了一跳,此时才彻底缓过来,心中满是后怕。 她见夜惊堂还讲究礼数,就快步走出偏殿,拉着夜惊堂的手腕进入了大门。 偏殿是更衣休息的地方,内有茶榻棋台,环境颇为雅致,此时两名医女已经准备好了清理伤口的器具药物。 夜惊堂被东方离人很强势的摁在了茶榻上,摇头道: “皮外擦伤罢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你别动!” 东方离人凶了一句,而后就在茶榻旁侧坐,打量起夜惊堂的情况。 夜惊堂被冲击波掀飞,体格强悍又有软甲保护躯干,并未严重受创,但他终究没有石彦峰那般霸道的金鳞皮,胳膊、腿上有不少被碎石瓦砾擦出来的红痕淤青。 而衣袍则是惨不忍睹,没被冲击的正面还在,背后却只剩下碎布条,直接挂在了腰带上,裤子上也有不少破洞。 东方离人虽然裙摆被挂烂了,身上也染了些许烟尘,但情况比夜惊堂好太多,瞧见夜惊堂为了保护她弄成这样,眼底显出心疼之色,招手道: “过来。” 站在旁边的医女,连忙来到跟前,取来热毛巾和药酒,剪开夜惊堂破破烂烂的袍子。 夜惊堂常年习武,这点擦碰和没有区别不大,推脱不掉只能起身道: “我自己来吧,伱们去歇息吧。” 两个医女有点迟疑的望向东方离人。 东方离人本来准备回避的,见此又坐了回来: “你们出去吧。” “是。” 医女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夜惊堂没让东方离人亲自服侍,自己用毛巾擦了擦胳膊后涂抹药酒,含笑道: “殿下也去梳洗下吧,裙子都挂破了。” 东方离人并未起身,打量夜惊堂几眼后,拉起了裙摆查看。 裙摆下穿着白色薄裤,裙摆被飞溅瓦砾挂烂,薄裤上也有两三个破洞,可见白皙肌肤上的擦痕。 东方离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想把裙摆放下了。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旁边正在擦药的夜惊堂,竟然停下了下来,而后就俯身捞起了她的腿。 “诶?你做什么?” 夜惊堂单手捞起双腿,平放在自己膝盖上,用手撕开破洞,用毛巾擦拭小腿上药: “我是男人,身上留点疤没影响,殿下要是留个疤,以后的相公怕是的心疼死,不要逞强。” 东方离人腿被捞起平放,不得不双手撑着背后,瞧见夜惊堂毫无顾忌的揉捏小腿,眼底有些羞恼,但也没抽开,只是蹙眉道: “刚才在河边上,你最后亲本王那下,不是掩人耳目,而是故意的,你别以为本王没发现。”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解释道: “我是提醒殿下走,殿下会错意了,主动把脸蛋凑过来……” “本王凑过来你就亲?” 夜惊堂动作一顿,抬起眼帘,眼底意思不言自明——不然呢? “……” 东方离人微微吸了口气,致使衣襟鼓鼓,但也无话可说,偏头望去了别处。 夜惊堂眼见大笨笨不高兴了,暗暗一叹: “好了,卑职知错,下次殿下再凑过来,我肯定不为所动。” 东方离人回过头来,眼底满是怀疑: “都这么久了,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定力好坏?本王吹口气你都招架不住,还凑过去……只要有正当借口,你定然会借坡上驴占女子便宜,就和练听风掌一样。” 夜惊堂严肃道:“练听风掌,我是事前提醒过,征得殿下许可,才开始教功夫,这怎么能叫占便宜?殿下主动凑过来,提醒我不能亲,我肯定不会亲。” 东方离人半点不信这话,稍加斟酌,身体微微前倾,凑到夜惊堂面前,摆出不容冒犯的女王架势道: “你再敢冒犯,本王就直接把你拉去净身房!” 夜惊堂面对近在咫尺的明艳红唇,眼底无半分波澜,只是认真给小腿抹跌打药酒: “看吧,我都说了,只要殿下不允许,我岂会随意冒犯。刚才真是会错意,殿下把脸凑过来,我总不能视而不见拒绝殿下……”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又开始装不为女色所惑的真君子,也是被激起了胜负欲,回想侠女泪上的描写,而后微微歪头,做出含情脉脉之色,慢慢往男人嘴唇凑。 ?! 夜惊堂呼吸一凝,看着愈来愈近的娇美脸颊,脸颊下意识的往前靠。 结果东方离人反应极快,迅速后仰拉开距离,眼底带着人赃俱获的得意: “夜惊堂,你嘟嘴想做什么?本王让你亲了?” “呃……” 夜惊堂无话可说,做出尴尬模样: “那什么……情不自禁。这次我注意些,绝对纹丝不动。” 东方离人为了让夜惊堂认清自己的不堪一击,也没啰嗦,又轻咬红唇,微微歪头凑近。 夜惊堂这次定力很好,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目不转睛望着大笨笨的眸子。 四目相对。 灯火幽幽的房间里寂静下来。 东方离人看着近在迟尺的冷峻双眸,眼神忽然出现几分躲闪。 但自幼培养的傲气,让她没有临阵退缩,而是继续玩火,脸颊凑到了两寸之外,手还搭在夜惊堂胸口,呵气如兰,用眼神表达着——来呀,亲呀。 夜惊堂胸口可见微微起伏,在强压心神良久后,终究没抗住大笨笨的惊人攻势,脸颊再次往前凑去。 “哼~……呜?!” 东方离人正想得意后仰躲避,忽然发现背心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男人的大手,没退回去。 而后在心头徘徊数月的男子脸颊,就在眼前放大。 !! 双唇相合。 东方离人香肩猛地一抖,眸子也瞪圆了,感受到唇上传来的火热触感,眼底先是显出被冒犯的羞恼,而后又转为仿徨无措。 夜惊堂含住红润双唇,其实也愣了下,清醒过来后想分开,又觉得亏待笨笨,想想还是轻抚后背,没分开。 东方离人理论知识很足,脑子懵了,潜意识里还是知道怎么回应,发现恶棍伸舌头,贝齿就无意识张开,然后…… “呜……!” 东方离人白色宫鞋微微弓起,肩头肉眼可见的紧了几分,脸色瞬间化为火红。 在维持片刻后,东方离人终于反应过来,推了下夜惊堂肩膀,彼此分开,而后就抬手去拿旁边的螭龙刀。 嚓—— 夜惊堂就知道会如此,连忙把刀按住: “诶诶,冲动是魔鬼……” “呸呸……夜惊堂!” 东方离人脸色涨红,用力抽刀,眼底都带上了羞愤泪光: “这就是你说的不为所动?本王警告过你,你还敢故意冒犯,你以为本王真不会收拾你?” “那是第一次。第二次殿下没说不让我亲,我情不自禁……诶诶?我错了……” 东方离人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听见这么不讲理的诡辩,也是来脾气了,把夜惊堂直接摁在了茶榻上,摆出武松打虎的姿势,夺刀想要给夜惊堂去势。 夜惊堂被体重不算轻的大笨笨骑在腰上欺负,也没觉得屈辱。 但腹部坐着柔软火热的臀儿,随着彼此推搡摇摇晃晃,触感相当清晰,可以说贴的严丝合缝,鼓囊囊的衣襟也在胳膊上蹭来蹭去,本就被撩拨乱的心湖更乱了。 夜惊堂发现身体有点不停使唤的出现异常反应,连忙护着刀提醒: “殿下千金之躯,这样不妥,要不我先欠着,以后办事还债……” “你拿什么还?我看你这恶棍,就是打着歪主意,想以下犯上……然后就不用还账了!” 东方离人羞愤之下,倒没意识到姿势的不对,甚至为了控制夜惊堂,腿夹的很紧,用力掰手指。 “你把刀给本王放开!” “殿下息怒……” …… 两人在榻上打打闹闹,尚未持续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宫女的声音: “殿下,圣上被城外动静惊醒,叫殿下移驾承安殿询问情况。” 东方离人动作一顿,清醒了几分。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用手轻拍笨笨后腰: “好了好了,殿下赶快去面见圣上。” 东方离人余怒未消,脸颊依旧呈现涨红之色,直起身骑在腰上,眼神微冷: “本王以后再收拾你。” 说着利落翻身而起落在地上,恢复女王爷该有的威严气势,整理衣裙走了出去。 踏踏踏…… 脚步很重。 夜惊堂衣袍破破烂烂躺在榻上,和刚被霸道女王爷糟蹋完似得,他坐起身来,待偏殿的房门关上后,才摇头暗叹,把心中杂念压下,又拿起旁边的伤药,准备自己伤药。 但灿阳池外的脚步声还未彻底远去,夜惊堂就耳根一动,听到正殿之中传来一声: 哗啦~ ———— 正殿里就是规模庞大的温泉池,夜惊堂捞玉佩、被飞龙骑脸都在其中。 方才两人身上都染了不少烟尘,离人准备在池子里清洗,已经有宫女准备好了梳洗用品,但离人去承安殿了,宫女随行,里面似乎没人…… 夜惊堂眉头一皱,感觉到了不对劲,无声无息放下伤药,从身侧拿起佩刀,走向通往浴池的侧间。 侧间是更衣室,宫里的贵人都在这里褪去衣裙,而后披上浴袍进入浴池,东方离人上次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夜惊堂脚步无声来到门前,可见浴池里有明黄灯火,隐隐能听到泉水流淌的水花声,并无其他可疑气息。 夜惊堂眉头紧锁,略微斟酌,把门推开一条缝,从缝隙往里打量,入眼就是几面绣着山水的薄纱屏风。 屏风之后是白雾弥漫的浴池,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靠在浴池边缘,只能看到柔顺黑发和雪腻香肩,再往下就被白玉石遮挡看不到了,不出意外什么都没穿…… ?! 夜惊堂眼神微变,迅速收回目光,想无声无息离开。 但可惜的是,浴池里面马上就传来媚意自生的御姐音: “夜公子,你也不想偷看姑娘洗澡的事,被靖王知道吧?” 夜惊堂直接无语,在门后驻足,回应道: “钰虎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晚上被外面的动静吵得睡不着,过来泡个澡清净一下。要不要一起洗?” 还一起洗? 夜惊堂站在这里,都觉得不太合适,他看了眼大笨笨离去的方向,开口道: “钰虎姑娘是想问问外面的情况?” “进来说话,让外面的宫女太监听见,你应该不好解释。” “……” 夜惊堂心中无奈,从旁边取了个毛巾,把眼睛蒙上,推门进入灿阳池内。 吱呀~ 大魏女帝靠在浴池边缘,身上其实还盖着浴巾,一点都没漏。 听见开门声,她回头看了眼,见夜惊堂十分自觉,才把浴巾拉开,眼底显出赞许,不过话语却是故作大方: “不蒙眼也没事,我又不会告诉靖王。” 夜惊堂没有回应这虎里虎气的话语,绕过屏风来到浴池边缘,坐在了贵妃榻上说正事: “下午六扇门送消息,说御拳馆的命案,可能是郑坤所为,我和靖王立刻赶到龙溪巷,结果已经有人提前埋伏……” 夜惊堂诉说方才遭遇的过程,女帝则认真聆听。 但差不多说完后,女帝才若有所思点头,询问道: “你确定石彦峰学过金鳞图?” “手感和刺曹公公一样,区别只是没曹公公厉害。我全力破甲一枪,捅在曹公公胸口,也才刺进去一点点;而用刀捅石彦峰,直接入肉两寸,抛开我今非昔比的原因,应该也有石彦峰练的不够久的原因在其中。” 大魏女帝微微颔首:“那蒋札虎有金鳞图的传闻,确实属实。” 夜惊堂想了想道:“我去找蒋札虎,把金鳞图抢回来?” 大魏女帝确实有这么个打算,但这两个月不行,她身体情况不稳定,有两个贴身保镖在跟前,总比一个人稳妥。 “洪山帮常年向北梁私运盐铁,本就要处理。但梁洲边塞不是大戈壁就是群山,朝廷一有动静,洪山帮就隐入山野,或者躲到关外避风头,比平天教都难清剿,此事得从长计议,不用着急。” 夜惊堂知道蒋札虎不好对付,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转而道: “那也没什么事可说了,要不你先沐浴,我现在回黑衙审问犯人,把今天的来龙去脉查清……” 哗啦啦~~~ 夜惊堂话没说完,忽然发现前方的浴池里传来慢条斯理的出水声,不仅有水珠从光洁躯体滑落的动静,甚至能听到两大团儿随着动作,轻微摇晃擦碰的柔腻细响…… ?! 夜惊堂话语骤停,欲言又止。 滴滴答答~~ 大魏女帝起身站在浴池边缘,从头白到脚,烛光照应下,身段儿冲击力可谓惊人。 她仪态闲散而不失帝王霸气,赤足迈着猫步,不疾不徐从蒙眼的夜惊堂面前走过,来到贵妃榻附近的长案旁,拿起大红衣裙。 夜惊堂距离也就不到两尺远,抬手就能摸到,甚至能感觉淡淡温热和幽香,他硬是愣了片刻,才腰背笔直正坐: “钰虎姑娘,你……你自重。” 大魏女帝拿起镂空小衣,在白的晃眼的胸口上比划: “你又看不见,和彼此隔着墙壁门窗有何区别?前几次你都能心如止水,这次怎么慌了?” 夜惊堂微微摊手:“前几次你有伤不能动,我是出于病不忌医帮你;你现在是活蹦乱跳脱光了在面前走,这能一样?” 大魏女帝转过身来,臀儿枕在长案边缘,双臂环胸: “什么叫‘脱光了在你面前走’?,我洗完澡不得起身换衣裳?你说了要走,又坐在这里不动,你等什么?等我投怀送抱奖励你?” “……?” 夜惊堂仔细一想,还真就是他不占理,当下小心翼翼起身,想从软榻另一头绕过去离开。 大魏女帝有些好笑,重新站直身体,撩起长发把薄纱小衣系在脖子上,又开口道: “等等。” 夜惊堂脚步一顿,没敢回头: “还有事?” “帮我系一下,你不会只练了帮姑娘脱,没练穿吧?” 夜惊堂和凝儿相处这么久,完事让凝儿自己擦擦的人渣事迹肯定没干过,帮忙穿衣裳也十分熟练,但这种技巧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能施展的。 而且钰虎这明显是在逗他,他真凑过去帮忙,指定就被拿捏住了,想想转身,作势拉开眼罩。 飒—— 结果下一刻,背后的钰虎,就快若奔雷的把裙子裹在了身上,合拢了衣襟。 夜惊堂动作一顿,又转回去,微微摊手: “你这不是能自己穿吗?” “我能穿裙子罢了,又没系小衣,再者也没让你取下眼罩……” 大魏女帝随口回应了句,已经穿了便也没再脱下来继续调侃,她系着腰带走到屏风后,取出一个长条木盒: “说好了请圣上赐你爵位外加几样物件,方才过来顺道给你带来了,你看下喜不喜欢。” 夜惊堂想了想,把遮掩的毛巾拉下来,回头看去。 烛光之下,身材高挑的明媚佳人,穿着一袭大红长裙在屏风前站立,臀线丰腴胸怀广阔,看起来极为夺目。 确定虎妞妞穿着衣裳,夜惊堂才松了口气,恢复风轻云淡之色,来到跟前接过木盒打量: “这是什么?” 大魏女帝双手抱胸,臀儿再次枕在了长案边缘,如同给下属惊喜的女上司: “你打开看看。” 夜惊堂瞧见钰虎眼底少有的傲色,就明白这东西分量不轻,当下放在长案上,轻手轻脚打开,却见里面是一把刀鞘。 刀鞘不知何种木材制造,做工极为考究,刀璏、刀摽皆为黄铜色,上有螭龙纹,看起来很漂亮,质地必然也异常结实。 夜惊堂表情郑重了几分,把刀鞘拿起来仔细打量: “这刀鞘……” 大魏女帝颇为得意,解释道; “前朝末年,狂牙子在皇城乱斗,最后光着屁股才得以脱身,手上就提着一把刀,刀鞘根本没地方放,早就丢了。我这个月让人查了下,找到了当年见过狂牙子的老人,经口述原模原样打造了这把刀鞘,如何,喜不喜欢?” 夜惊堂的螭龙刀,是从义父手上传下来的,刀是好刀,但刀鞘是由寻常木料制作刷黑漆,常年走镖风吹日晒剐蹭,属于消耗品,义父十几年来就换过好几次,传到他手上时间也不算久,他倒是还没注意过这方面。 夜惊堂拿着刀鞘仔细打量,又把佩刀拔出来,插进去感觉了下,虽然手感上没啥区别,但整体色调、造型确实更搭配了,质量估计能用到老,对此不禁笑道: “钰虎姑娘确实有心,我常年走镖节俭习惯了,都没想过还能把钱花在刀鞘上。” “……?” 大魏女帝觉得这话有点怪,不过见夜惊堂十分满意,也没多想,转身走向门外: “一个刀鞘算什么,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我都能给你,以后再接再厉。我回寝宫了,你好好疗伤吧。” “呵……” 夜惊堂确实惊喜,把刀挂回了腰间,原地驻足目送,直至一袭红衣消失在门外…… 第242章 拉拢平天教 第242章 拉拢平天教 明月当空,如霜月色洒在千里山野之间,一条大江从千丈绝壁下横穿而过。 两道风尘仆仆的人影,在山外自报了家门,而后便在白衣教众的带领下,踏上了通往南霄山的崎岖山道。 走在前面的,是燕山截云宫的唐玉丹,陆截云的嫡传徒弟,此行是第一次踏足平天教的领地,虽然他师父也位列八大魁,但和平天教主一个榜首一个末尾,根本没法类比,为此眼底带着郑重,行走间目不斜视。 而跟在后面的,则是从宫里失业后成为江湖浪人的曹阿宁。 曹阿宁为了重新获得权势地位,这十年间跑遍南北两朝,南霄山不是第一次来,行走间熟门熟路的给唐玉丹介绍: “从南霄山过去,就算出了关,沿着江道一直往下游走,到了入海口,就能看到官城外面的百尺崖,奉官城便在那里结庐隐居,能登上百尺崖挑战奉官城的武人,无论输赢放在江湖上都算一方霸主。 “平天教主位列八大魁第一,就是在百尺崖挑战过奉官城,被奉官城亲口评价为山下无敌手……” 唐玉丹听到此处,抬眼眺望山巅的灯火余晖,感叹道: “虽不是天下第一,但山下无敌也是武人梦寐以求的殊荣,还有蟾宫神女这样的江湖第一美人为眷侣,大丈夫当如此也。” 曹阿宁笑道:“这种人间最逍遥之事,咱们这些凡人羡慕不来。不说你我,就算是京城夜大阎王,相貌、潜力说不定都不输平天教主,但夫人肯定也比不过平天教主。” 唐玉丹琢磨了下,摇头道: “夜惊堂在京城混迹,相貌据说也俊朗非凡,若是被当朝女帝看上,夫人还是能比过……” “诶。” 曹阿宁摆了摆手:“夫人地位可以高,但不能高的太离谱。平天教主和蟾宫神女,怎么也算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而夜大阎王若是被女帝瞧上,能是他娶女帝?他哪怕接替了奉官城,也是女帝纳江湖第一豪侠为妃,从此‘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入赘的和平天教主怎么比?” 唐玉丹想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便点了点头,心底对平天教主的艳羡又多了几分。 两人一路前行,来到了南霄山的山腰,沿途关隘重重,有无数明哨暗哨巡视。 南霄山上方是平天教高层的生活区,外人禁止入内,为此两人还没抵达,就被教徒领路绕开,来到了山腰处的一处地道内。 地道是当年大魏军队攻打南霄山时挖出来的,如今被平天教改造成了总坛,内部规模颇大。 曹阿宁和唐玉丹顺着地道走了片刻后,眼前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地下殿堂。 殿堂两侧是十八尊石质灯台,里面点着桐油;而中间是一条铺着石板的长道,通向殿堂最前方的台阶。 台阶上是石头雕刻的座位,背后刻着很大的八卦徽记,而左右两侧则是两面旗子。 曹阿宁进入石殿,抬眼看去,就发现大殿上首坐了个人。 人影穿着一袭白袍,头竖玉冠身侧颇高,虽然光线角度原因,看不清脸颊,但那股惊人气势,却犹如一条早山巅盘踞的强龙,俯视着脚下两只忽然造访的蝼蚁。 唐玉丹只是抬了下头,冷汗就下来了,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晚辈唐玉丹,拜见平天教主。” 高台之上,平天教主并未露脸,只是用难辨男女的嗓音道: “陆截云有求于我,为何不亲自登门?” 唐玉丹知道自己不配让平天教主亲自接见,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令牌,恭敬道: “晚辈此行是受燕王调派,家师另有要职在身,不能亲自前来,还请教主见谅。” 平天教主打量令牌一眼,不悦道: “燕王让你来招安平天教?” “非也。” 唐玉丹感觉到平天教主的不满,连忙解释: “南山侯一脉对大燕之忠烈,天下人有目共睹,朝廷许以万户侯兼充州太守的官职,南山侯都视如敝履,教主又岂会受招安。 “燕王最近在谋划一件大事,只要事成,大魏皇统即能落入燕王之手;只要教主肯协助,事后充州南方的疆域,可全数划给教主自立为王……” 平天教主听见这话,冷声道: “自立为王?你当逐鹿天下,是三岁小儿过家家?女帝以仁德治国,登基十年不起战事,打通南北两朝商路,怎么看都是个不喜战事的仁君。而女帝给我开的价码,无非是一个侯爷,前提还得我拖家带口去京城给她当牛做马。平天教若敢反,女帝一个子都不会加,只会调兵强攻南霄山,让天下人明白什么叫皇权不可违逆。 “燕王能征善战有勇有谋,就是因为志向太大,可能因穷兵黩武亡国,大魏太祖才没把皇位给他。燕王连北梁都容不下,伱说他许诺我在南方自立为王?” 曹阿宁见情况不对,开口道: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教主以后复辟大燕,定然也容不下大魏。教主考虑这些,得先有取天下的实力,以平天教目前的底蕴,连偏安一隅建立南燕都是奢望,更不用说逐鹿天下。 “现如今燕王有取大统之心,只要教主协助,哪怕得不到任何回报,也能挑起藩王之乱,让大魏自乱阵脚,无暇顾及南方。这对教主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平天教主询问道: “燕王准备如何取大统?” 曹阿宁认真道:“我等有可靠消息,女帝身体欠佳,可能命不久矣,而身边护卫,只有璇玑真人和夜惊堂两人。我等负责打通门路,届时只要教主帮忙出手解决璇玑真人……” 踏~ 一声脚步,打断了话语。 平天教主站起身来,走到台阶边缘,负手而立: “女帝命不久矣,燕王等不就行了?女帝又无子嗣,若是驾崩,皇位只能给燕王或梁王。燕王若是有心眼,大可悄悄躲在邬州附近,女帝一死就往京城跑,只要跑的比梁王快,他就能名正言顺当皇帝。你说燕王这时候,准备跑去刺杀女帝?” “……” 曹阿宁沉默了下,恭敬道: “女帝终究年轻,能活多久谁也不清楚。燕王年近六十,怕天长日久……” “滚吧。” 平天教主声音微冷:“本教主只当你们没来过,再胡扯一句,格杀勿论。” “……” 曹阿宁当即闭嘴,和唐玉丹对视一眼后,默默转身离去…… —— 踏踏…… 脚步声渐行渐远,石殿空旷下来。 平天教主负手站在台阶上,等脚步彻底消失后,才坐回了椅子上,蹙眉沉思。 而石殿后方,身着道袍的南山铁卦张横谷,负手慢条斯理走出来,想了想道: “听起来,截云宫是在打着燕王名号私自行事,不过女帝命不久矣的说法,倒是第一次听闻。按照女帝的年纪,不应该出岔子。” 平天教主道:“当年女帝逼宫,仅靠一个璇玑真人,对付不了曹千岁,身边定然还有个高人。但各方势力调查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女帝身边那个高人,为此没人敢贸然进宫。 “现在有人敢动手了,说明摸清了死士身份。女帝身体欠佳,和护卫强弱没关系,他们敢因此动手的话……只可能是和璇玑真人一起攻入皇城的人,就是女帝本人,而且留了暗伤。这个消息倒是挺重要……” 张横谷稍微迟疑了下: “上次去京城接夫人和云璃,也曾看过云安如今的情况,泱泱盛世之景,平天教想复辟大燕,百姓可能都不答应。 “既然短时间复辟大燕无望,能偏安一隅慢慢积蓄实力,才是首要之策。我等若是插手此事,燕王成了,不会记我等的好;燕王败了,女帝势必让我等明白什么叫马踏天南……” 平天教主微微点头:“那就不参合,任由朝廷内斗,我等静观其变即可。” 说道这里,平天教主又想起了远在京城的骆凝。 骆凝回京不过两天,禀报消息的信件昨天才出发,现在估计刚过西王镇。 平天教主并不清楚京城的具体情况,又道: “我去给骆凝写封信,催她赶快回来,别不小心卷入此事。萍儿过去这么久,一点回复都没有,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张横谷七十多岁,算得上阅历深厚,媳妇跑去外地迟迟不回来,也不说在做什么,正常情况都是外面有人了。 但教主是姑娘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张横谷作为护法,没由头的怀疑也不能乱说,告辞后便退下了…… —— “叽叽叽~……” 晨曦初露,奇花异木环绕的灿阳池内,传出了一道哼唧。 大殿门窗都关着,池水中雾气弥漫。 夜惊堂换了身干净衣袍,躺在温泉池边上的美人榻上避免熟睡,换了新刀鞘的螭龙刀靠在跟前。 而在城东帮忙巡逻大半晚上的鸟鸟,在深夜已经飞了回来,此时如同胖头鹅般飘在水面上,游来游去哼唧。 昨天钰虎走后,夜惊堂洗了个澡换好衣裳,本来也该离开。 但昨天啵啵嘴,似乎把大笨笨惹毛了,他不确定笨笨会不会回来收拾他,为此就在这里等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事实证明东方怂怂还是很稳健,知道大半夜过来还得被啵嘴,指不定还会发生点更刺激的,硬是转辗反侧熬到天亮,才带着宫女过来看看。 踏踏踏…… 夜惊堂躺在贵妃榻上,听见远处传来的密集脚步,就醒了过来,发现天亮了,翻身而起在池子里洗漱了一番,就捞起鸟鸟快步走出了门。 灿阳池外,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让随行宫人在门口等待,独自进入门内,尚未走出两步就看到夜惊堂出来,脚步微顿: “你怎么还没走?” 夜惊堂扛着鸟鸟来到跟前: “知道殿下要过来,我这不是等着吗。要是你来了我不在,你又得生气……” ? 东方离人感觉这话是在说她不好伺候,想凶一句,但瞧见夜惊堂的脸庞,不免就回想起昨晚双唇相接的时刻。 她淡淡哼了一声,把鸟鸟接过来,转身走在前面: “本王是听宫人说你在这里,才过来看看。还有,本王得提醒你一句,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你是黑衙副指挥使,本王的下属,本王对你宽容,是欣赏你的能力,你若是再恃宠而骄……” “知道啦……” 夜惊堂认真听着女王爷的教导,相伴来到了车马监,等说的差不多了,才看向她的裙摆: “你腿没事了吧?”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转头看向夜惊堂的身体: “没事了。你呢?伤好了没有?” “擦伤罢了,痕迹都看不到了。” “哼……” 东方离人想起昨晚夜惊堂舍命护着她的样子,也舍不得继续说教了,待宫人把车架迁过来,登上了马车,在榻上坐下: “你刚受伤,要多休养,也上来吧。” 夜惊堂见此也没拒绝,带着鸟鸟登上马车,坐在车窗旁边,给鸟鸟喂早饭。 东方离人以前亲过夜惊堂脸蛋,但那是意外,和昨天不一样,此时共处一室,总觉得有点尴尬,女王爷气场也摆不出来,干脆从旁边的木匣里,取出一本册子,拿出小豪勾画,做出办公室的样子。 夜惊堂本来也没打扰,但喂了片刻鸟鸟,忽然发现认真办公的威严女王爷,在册子上勾画几笔,就会抬眼瞄他一下,然后继续。 ? 夜惊堂心中微动,把鸟鸟放进食盒里让它自己吃,而后趁着东方离人没注意,侧身凑到跟前。 结果不出意外,册子正面是白纸,此时已经画了半幅图,是小贼和侠女啵啵嘴的场景。 素笔勾勒的高挑侠女,身高比例和曲线东方离人毫无差异,但看不到正脸。 而小贼则能看清楚表情神态,单手摁着美人后背,一副强吻的架势。 啪—— 东方离人措不及防,猛地把册子合上,柳眉倒竖: “谁让你凑过来的?” 夜惊堂迅速坐回去,笑道: “这不是给我画的奖励吗,我就瞄一眼……” 东方离人脸色发红,也是拿这恶棍没办法了,抬手示意外面: “你下去。” 夜惊堂也没多说,起身下了车厢,走在车窗旁。 哗—— 东方离人把车窗拉上了,连看都不让看。 不过夜惊堂行走间,还是能听到鸟鸟埋头干饭的声音,和笔锋触及纸张的细响…… ———— 车架驶过平直街道,很快离开皇城,来到了靖王府外。 夜惊堂这次没被邀请进去坐坐,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目送笨笨进入王府后,就带着鸟鸟来到了王府后方的黑衙。 昨天晚上城东出了乱子,捕快都在加班加点巡查,但能提前布下陷阱的高人,没那么容易抓住,没搜查出什么结果。 夜惊堂刚走进黑衙的大门,还没找人询问,就发现铁臂无常佘龙跑了过来,遥遥便拱手道谢: “夜大人,多亏了您昨晚料事如神,要是柳千笙真被洪山帮的人宰了,我可就算是空欢喜一场了……” 佘龙本身是入门宗师,儿子能被老武魁看中作为关门弟子,确实是难得的大机缘,昨天柳千笙差点被宰了,吓的佘龙现在都睡不着,恨不得守在柳千笙跟前当保镖。 夜惊堂抬手示意后,询问道: “昨天抓回来的两人,如何了?” “石彦峰身中好几种毒,已经剧毒攻心,王太医能吊命,但没啥意义,早上就断气了,尸体给张景林送去了,让他研究一下金鳞皮。 “至于郑坤,严刑拷打了一晚上,嘴相当硬,宁死不交代……” “是吗?走过去看看……” …… —— 写到这就快十二点要断全勤了,剩下写出来,明天更新的时候早点吧or2! 推荐一本幼苗,大伙有兴趣可以看看~ 第243章 好剑法! 第243章 好剑法! 上个月地牢挖塌了一部分,如今已经翻修过,住客也比往日多了不少。 邬州一趟收货颇丰,邬王被软禁在宗府待审,白司命等门客则被关到了地牢,还有半死不活的姚文山等人,再算上以前抓获的顶尖高手,整容相当豪华。 夜惊堂和佘龙一道来到地牢二层,还到各囚室打量了一眼,查看各囚犯的身体状况,结果路过天字一号房时,下面两个有点面生的汉子,忽然蹦跶起来开口喊冤: “夜大人!要不您把我俩扔去刑部判了吧,杀人未遂,都没伤着您,按律也最多判三年,在这关到死不合适……” 夜惊堂出去一趟,都快把这俩专业杀手忘了,转头询问道: “这俩怎么处置?” 佘龙想了想:“最近查了下,这俩本来在燕州开车马行,案底都是打架斗殴,后来得罪了陆截云无处立足,才想着干一票大的去北梁,交给刑部按律严判,最多是个流刑。要我看,先关着吧,这俩也有点武艺,等那天遇上狠角色,拖出去让他们当炮灰戴罪立功,能活着回来再转交刑部,物尽其用。” 夜惊堂自井口往下望去: “你们怎么得罪的陆截云?” 王二关了个把月禁闭,人已经快懵了,连忙回应: “我老家在燕山附近,我和我哥有次接了个活儿,去山里面找根尺寸长的虎鞭,追着追着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忽然听到有人在惨叫,就和被剥皮抽筋似得;我们兄弟跑去看,结果没到跟前,就被截云宫的人拦住了,当场就要下杀手,被我兄弟俩跑掉了…… “我们兄弟和截云宫的人动了手,那肯定是活不了了,都没敢回家,直接逃了,中途就听到江湖消息,说我们兄弟私自入截云宫后山偷东西,还杀了几个弟子,下了江湖诛杀令,这纯粹是栽赃……” 夜惊堂皱眉道:“是什么人在惨叫?” “不知道,我估计是截云宫在干些丧尽天良的事,话说这算不算检举立功?” 夜惊堂摇头道:“这算什么检举,以后好好悔悟,争取有生之年能出去重新做人。” “唉?夜大人,要不你把我兄弟俩关上面去把,至少有个天窗能看到太阳……大人?……” …… 夜惊堂转身走出闹门,询问道: “截云宫在暗地里草芥人命?” 佘龙思索了下:“截云宫那么大的门派,草芥人命没必要躲在深山老林里。这事我先记下,以后有空查查。” 夜惊堂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多留意,相伴走到了地牢最深处。 曹公公就关在地牢三层,但三层的奢华囚室,没有上面两层空间大,余下空出来的地方,就是刑讯室。 夜惊堂来到铁门外,自小窗往里打量,可见空间不大的刑讯室内,亮着几盏油灯,中间烧着火盆,温度还比较高,和铁匠铺差不多。 四个黑衙捕快满头大汗,站在一个刑架旁边。 刑架上,双臂被打断的郑坤被铁链锁着,衣袍破破烂烂满是血污,不声不响耷拉着脑袋。 而前方,有白无常之称的伤渐离,双手笼袖站在面前,稍显阴柔的脸庞上也带着三分佩服: “郑当家好毅力,嘴这么硬的贼子,本官几年都碰不上一个。江湖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到了黑衙地牢,柳千笙都逃不出去,你早点交代,还能早点上去歇着。伱如果觉得,黑衙就这点本事,就太小看黑衙了,有些刑具太不人道,本官看着都于心不忍……” 郑坤满头汗水,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凶戾,喉咙夹着血沫道: “老子又没说不招,你们倒是问啦!!” “昨天龙溪巷的局,是谁布下的?” “什么局?我被打飞出去,然后就轰轰轰响,什么都不知道……” “想不起来是吧?” 伤渐离微微勾手: “接着用刑。” “你们他娘的!老子能说啥?你们是不是想栽赃人?要不你们说个名字,说谁我咬谁……” …… 夜惊堂在探窗外瞧见此景,暗暗皱眉,把门推开道: “慢着。” 拿着鞭子铁刷的几个捕快,见状连忙拱手行礼: “夜大人!” 伤渐离见此也回过了头,因为差事没办好,有点惭愧的道: “夜大人上去歇着即可,我肯定能把此人嘴撬开。” 夜惊堂扫了眼已经歇斯底里的郑坤,询问到: “伤大人,你拷问一晚上,问了些什么?” 伤渐离严肃道:“昨天城东的乱子,肯定是针对夜大人,这么大的案子,自然得查幕后主谋。但此人嘴太硬,咬死说他是蒋札虎派来杀柳千笙的,其他的滴水不漏……” 郑坤在梁州也算响当当的好汉,此时也算被打服了,开口道: “我不知道我漏什么?夜大人,你是刀魁,应该看得出情况,就我和石彦峰这俩杂鱼,有资格当饵钓你这条强龙?我就坑了您二百两银子,你这样公报私仇,传出有损名声……” 夜惊堂昨天就怀疑,这俩可能是被利用了,打一晚上都没问出东西,也算证实了这个想法。 夜惊堂来到面前,上下打量一眼: “现在想起讹我二百两银子的事儿了?” 郑坤熬了一晚上,不说二百两银子,连路过无聊踹野狗一脚的事都想起来了。他压着嗓音道: “想起来了,四年前八月份,有个镖局过望河口,手下一个香主赌输了钱,拦路讹了二百两银子。我真不知道那是夜大人的镖,得罪您我认,没啥说的;往年在梁州犯了不少命案,在京城还杀俩人,也没想活着出去,夜大人送我一程,把脑袋往衙门外一挂,这事儿也就完了。你们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真答不上来……” 夜惊堂点了点头:“我是梁洲人,洪山帮什么情况我知道,全杀了有无辜的,但你们这些头目没有,石彦峰那样死个痛快的都算便宜了。 “现在我问,你如实交代,问完了给你个痛快,尸体可以下葬。如果有隐瞒,就在这里慢慢受刑,受到死为止。” 郑坤本就是刀口舔血的马匪,能死个痛快都算善终,对此道: “行。不过我是后来入洪山帮的人,叫蒋札虎帮主但不是亲信,答不出来的是真不知道。” 夜惊堂想了想:“洪山帮的走私商路,具体有哪些?” “我只管私铁,商路没有固定路线,什么地方能走就走哪儿;主要从梁洲、金州、沙洲的矿场收货,卖给西海诸部,冬冥部在内的四大部要的最多,在朗轩城交易,冬冥部的接头人叫姜老九,是冬冥部的族老……” 夜惊堂没去过西海诸部,对那边了解不多,听到这里询问道: “姜似乎是中原姓氏……” 伤渐离站在背后,靠近解释: “南北两朝都起源于西北,后来大河改道,西北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地,百姓迁徙到南方和北方,逐渐演变成三国鼎立的局势;西北王庭被打散后,才以西海诸部命名……” 夜惊堂对历史了解不是很多,对此点了点头,继续听郑坤招供。 郑坤如同芝麻倒豆子,把他掌握的商路情况全部说了一遍,由捕快认真记载下来啊。 等差不多说完走私问题后,夜惊堂又问道: “蒋札虎的金鳞图,你知道多少?” 郑坤对此道:“肯定有,但我没见过。我加入洪山帮,也是想学这个,但蒋札虎不完全信任我,没说过这些。” “怎么找蒋札虎?” “江湖上怀疑他身藏重宝的人很多,他一般不待在洪山,要安排事也是让亲信代为传达。对了……” 郑坤说道这里,想起了什么: “蒋札虎让我进京城,还有另一件事,找一个叫张景林的要天琅珠的配方。据石彦峰说,此物就是传国玉玺,谁能吃谁是真命天子,能统一西海诸部……” ?! 夜惊堂听见这话,眼皮都抽了下,毕竟他就能用天琅珠,他是真命天子的谣言要是传出去,以后怕是麻烦一堆。 “我听张景林说过,天琅珠就是一味药,专人调配,能淬炼筋骨,只要配对了谁都可以吃。蒋札虎找此珠是想造反?” “不清楚。蒋札虎不是凡人,我觉得他更想取代奉官城,而不是当皇帝;但石彦峰满脑子裂土封疆……” “你们俩来云安,还有谁知道?” “除开蒋札虎,就只有几个当家。我俩被夜大人守株待兔,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我怀疑是帮内有人惦记我俩的位置,故意出卖了我等……” …… —— 另一侧,福寿宫里。 和煦秋阳洒在花园中,妩媚可人的红玉,在寝殿外来回行走,把太后娘娘出门一趟买的各种稀奇物件,放在百宝阁内。 寝室门窗还关着,美人磨镜子的屏风,就放在床榻之前。 阳光已经洒在了丰腴臀儿上,无事可做的太后娘娘,侧躺在床铺上,手里拿着《艳后秘史》,目不转睛翻看,脸儿时不时还红一下。 璇玑真人穿着宫廷特供版的镂空小衣,还是白色的,坐在床外的妆台前点着唇脂。 虽然昨晚喝大了,但璇玑真人并非醉了一晚上,皇城外炸雷一响就醒了,而后便来到女帝跟前,寸步不离守候,直到女帝和夜惊堂私会,她才收工回来。 等到点完胭脂后,璇玑真人换上了如雪白裙,而后来到床前,抬手轻拍。 啪~ “我出去一趟,待会回来带你散心。” 太后娘娘知道昨晚出事儿了,璇玑真人可能要去忙,只是把书翻过一页,轻轻“嗯。”了声,又叮嘱道: “听红玉说夜惊堂昨晚受伤了,你有时间去探望一下。” 璇玑真人虽然不是去找夜惊堂的,但还是答应了下来,而后就独自离开皇城,前往了天水桥。 骆凝是璇玑真人的闺蜜,在船上的时候彼此不好接触,前天回来后也没见过,有时间自然要走动一下。 璇玑真人知道骆凝的住址,先来到了天水桥的裴家大宅,扫了一圈后,落在后宅主院的游廊里,遥遥就听见西厢房里,传来两道女子的对话: “惊堂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肯定没事。夜惊堂要是出岔子,京城该炸锅了,现在估计在陪着女王爷……” “都怪你。” “嗯?怪我什么?” “前天晚上,让你老实就范,你非要在哪里扭捏,耽搁惊堂半个时辰的时间哄你,都没调理好……” “你那般得寸进尺,难不成我满口答应?你自己怎么不试试……” …… 璇玑真人听了两句后,就在僻静处等待,稍微过了片刻,就见身着鹅黄家居裙的裴三娘,从屋里出来,回到房间里收拾东西,而后和丫鬟一道去了河边上的新宅。 璇玑真人等院子里没人了,才悄然来到房间的门口,推开了房门…… —— 西厢房是给骆凝临时安排的房间,里面并没有太多陈设,从黄泉镇带回来的宝刀,放在案台上,因为要送给云璃当生日礼物,目前还用布包着没拿出来。 昨天城里出事,骆凝担心了半晚上,待三娘走后,独自坐在妆台前,也在反思自己的问题。 但她能有什么问题? 过来谈个事,被摁着把毛毛变没了,她还得百依百顺,那不成受气包了。 想到裙子下面没脸见人的风景,骆凝眼底就显出愁色,暗暗祈祷赶快恢复如初,也在盘算着怎么报复使坏的三娘。 骆凝抬眼看了看,见三娘在正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悄悄附身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红木盒子。 盒子是放两件新买的两件首饰,还有玉石木料刻刀等物。 昨天经过王夫人推荐,让她去范家铺子买几样首饰,但她跑过去,哪好意思和不熟的女掌柜来句“你这有没有很刺激的物件”之类的话,琢磨半天也只问了下有没有首饰。 那女掌柜和她也不熟,也比较保守,就给她取了两件挺特别的小东西。 一个是银色的腰铃,西北那边的女子会戴在腰上跳舞,中原少见但不是没有。 而另一件比较特别,是一对造型别致的发簪,簪子上是耳朵的造型,软软的足以以假乱真。 骆凝昨天拿回来,觉得这东西也没什么,戴着还挺好看,用来收拾三娘,无疑是给敌军送辎重。 骆凝在找不到报复法子的情况下,只等拿出夜惊堂以前的那本精装《侠女泪》翻找。 结果这次倒是找对门路了,侠女泪上各种欺辱女子的法子,可谓目不暇接,看的她这过来人都不忍直视! 骆凝从枕头下面里取出精装书册,把书翻到昨天找到的那页,仔细打量。 这本侠女泪相当精致,不光人物有插图,里面的各种物件,还有书画大家贴心的配图,让看书之人明白是什么样子。 骆凝看的一页,上面画的是个‘白玉萝卜’,尺寸只有小指长短,看起来更像个塞子,底座上还能刻字或图画,至于作用……她没敢细看,只知道能让女子羞愤欲绝。 书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很多,但骆凝不好意思找工匠去弄这种东西,想用来回敬三娘,只能照着图自己做,选这个也是因为东西小,做工比较简单。 骆凝昨晚偷偷折腾半晚上,已经用木头削了个大概雏形;现在则是找来了一块玉石,准备对着模型把实物复刻出来。 骆凝仔细打量图画后,把书收了起来,而后将小木头萝卜放在妆台上,拿着玉石比划,琢磨如何下刀,但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就听见: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 骆凝表情一僵,还以为夜惊堂回来了,连忙开口: “小贼!你别进来!” “是我。” 话没说完,白衣如雪的绝色佳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挑起里屋的珠帘: “凝儿,你在做什么呢?” 骆凝见是璇玑真人,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故作镇定回应: “无聊练刀功罢了,刻个摆件儿。” “是吗?“ 璇玑真人来到跟前扫了眼,从铜镜前拿起刻好的木萝卜打量: “这刀功确实一般……” ? 骆凝昨天刻了一晚上,自觉已经很好了,听见这话自然不悦: “就是一般才要练,登峰造极我还练什么?” 璇玑真人轻笑了下,把木萝卜放回去去,又拿过起腰铃: “你还在学跳舞?” “我本来就会,买来玩玩罢了。” “这耳朵倒是别致……” 璇玑真人饶有兴趣的把红色毛耳朵戴在头上,又对着镜子打量: “和狐狸精似得,小孩子才喜欢这些。” “给云璃买的,我徒弟。你戴着也挺好看……” 骆凝硬着头皮解释了句,继续专心雕刻,做出练刀功的模样。 璇玑真人本不想打扰,但无奈骆凝的刀功实在一般,一块石头琢磨半天都知道怎么下刀,还不停和木头萝卜比对。 为了指点下学艺不精的闺蜜,璇玑真人把玉石接过来,随意打量几眼玉萝卜,而后便拔出合欢剑。 嚓—— 合欢剑是十大名剑之一,璇玑真人更是八魁前三的高手,削块玉石和切豆腐没区别。 骆凝坐在旁边,眼看着拳头大的白玉石,在璇玑真人手中翻转,碎玉掉落在桌子上,不出片刻,就变成了和木萝卜差不多的造型。 璇玑真人文武双全,东方离人画画都是她教的,艺术方面同样是大家,拿着合欢剑当刻刀,把玉器削成形,等处理底座时,询问道: “你想刻什么?” “……” 骆凝正发愁怎么动刀,见水水代劳,还能定制,自然有点小欣喜,为了证明这是三娘专用,想了想道: “刻句诗。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哦?!” 璇玑真人眼底闪过几分讶异,很认真的把字迹刻在了底座上,而后来回打量,发现不够光滑,还手比剑指,以浑厚内劲强行抹平玉石表面,而后拿在手上打量: “如何?” 骆凝打量几眼,只觉得完美无瑕,赞许道: “好剑法。你要是去做首饰,应该能挣大钱。” 璇玑真人拿着小玉器把玩: “有我这剑法,谁会去卖首饰挣钱。‘剑’讲究轻灵、飘逸、精准,你剑法稀松,连块石头都搞不定,以后还得多练。其实画画写字都是练兵器的法子,手稳到登峰造极,则心有所想皆能呈现在纸上,同样也能呈现在剑上……” 骆凝听见水水指点她武艺,表情还是很郑重的,但看见玉萝卜在指尖翻转,心头又十分古怪。 但骆凝还没想好如何把东西拿过来,就听见外面传来: “叽叽叽?” 骆凝和璇玑真人都能听懂,鸟鸟这是在说——人呢人呢? 骆凝脸色一变,连忙想把物件藏起来。 而璇玑真人则是转身走向房间外。 “诶?”骆凝表情一僵,抬手阻拦却为时已晚。 “陆仙子,你怎么……” 房间外,夜惊堂和鸟鸟一同落下,听见西厢房里有声音,就直接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就瞧见仙气飘飘的璇玑真人,挑起了珠帘。 夜惊堂颇为意外,刚开口招呼一句,就发现陆大仙子头上,竟然戴着两只毛耳朵,和屋里走出个狐仙似得,妖气十足。 ? 夜惊堂一愣,眼底显出忍俊不禁,正想问句“这东西哪儿来的?”,就发现璇玑真人手上,还把玩着一件玉器,怎么看都像侠女泪上面…… 好像不是像,就是…… (⊙_⊙)?! 我靠…… 夜惊堂脚步猛地一顿,望着璇玑真人右手,微微歪头,欲言又止。 璇玑真人低头看了眼,眼底带着三分傲色,把玉萝卜丢给夜惊堂: “如何?” 还如何? 夜惊堂硬是没敢接,但怕摔坏还是接住了,他望向璇玑真人背后的傻媳妇,眼神意思不言自明: 骆女侠!你在干什么?! 骆凝坐在妆台前,脸色涨红手足无措,而后显出无地自容的委屈之色,低下头去闷不吭声。 夜惊堂看到凝儿百口莫辩的委屈模样,就于心不忍,强自镇定拿着玉器打量: “嗯……真漂亮,呵呵……” 璇玑真人发现夜惊堂表情古怪,疑惑道: “怎么?这东西很特别?” 夜惊堂硬着头皮道:“就是觉得剑法真好,字迹笔走龙蛇、银钩铁画,一看就是用剑刻成……”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识货,颇为满意: “喜欢就好,送你了,你陪着凝儿吧,我回宫了。过几天圣上会去玉潭山庄休养一段时间,你有时间带人过去,先把周边排查一下,你做事圣上放心些。” “好。” 夜惊堂都不敢久留璇玑真人,等到璇玑真人飞身而去,鸟鸟屁颠屁颠跟过去后,他才揉了揉额头,快步来到屋里。 骆凝被小贼抓了个现行,心里慌得不行,见男人进来,就连忙解释: “这是王夫人说的法子,我就随便弄来送给三娘,那想到水儿过来了,我只是说是摆件儿……” 夜惊堂心知肚明,也没为难媳妇,来到凝儿身边坐下,打量玉器: “侠女泪上面有配图,要是璇玑真人以后发现真相,到时候我怎么解释?” 骆凝轻咬下唇,以前贞烈侠女的模样都摆不出来了,低声道: “你就说……是你出主意,让我弄这个,我不敢说实话,才把她蒙在鼓里。” ? 夜惊堂觉得这确实是亲媳妇,点头道: “璇玑真人估计得把我打死,不过我还是这么说,免得你为难。” 骆凝见小贼这么好说话,就知道怕是要付出代价,想了想,也没让夜惊堂主动开口,慢悠悠起身,坐在了床铺跟前,把玉器抢过来: “这是送给三娘的。你忙了一天,累了吧?我给你调理一下,你躺好。” 夜惊堂少有的瞧见这么温温柔柔的凝儿,当下轻咳一声,靠在了床头: “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没事,你开心就好。” 骆凝生怕夜惊堂得理不饶人,让她自作自受,所以非常的体贴,很自觉的骑在腿上,捧着小西瓜往脸上凑。 夜惊堂有些好笑,在西瓜上埋了片刻: “好了,你不乐意又不会强迫你……” “你还说不会?” 骆凝听见这话,脸色就有点不高兴了:“三娘对我那样,你都不制止……” “那是你和三娘较劲儿输了,我都不敢插嘴。” “你就是乐享其成。” “是又如何,有本事闷死我……呜……” …… 两人抱着打情骂俏没多久,游廊里就传来了脚步。 裴湘君方才在新宅操办,听见夜惊堂回来,就连忙赶了回来,刚刚转过游廊,就发现狐媚子在屋里,和惊堂腻歪。 裴湘君眉头一皱,快步来到西厢房,打量迅速起身合衣裳的骆凝: “没毛丫头,你说什么呢?” “裴三娘!” 骆凝听见这破外号,便是柳眉倒竖,不过想想又没发火,而是起身来到跟前把门关上,而后拉着三娘来到里屋: “夜惊堂给你买了个宝贝,你看喜不喜欢。” 说着把玉器丢给裴湘君。 裴湘君看向玉器底部的字迹,还真有几分惊喜,在夜惊堂身边坐下来: “这是做什么用的?” 夜惊堂轻咳一声,搂着三娘的腰,让她坐在了腿上,又拍了拍另一边,让凝儿坐下: “小物件罢了,待会和你说。” 裴湘君见狐媚子气势汹汹,就知道这东西很可怕,是来对付她的,也没傻兮兮问。 裴湘君把东西收了起来,转而打量夜惊堂身上: “你昨天没受伤吧?” 夜惊堂觉得坐着不舒服,就倒头一趟,把两个媳妇都带倒了: “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需要补个觉。”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凑上去在夜惊堂唇上点了下: “你想怎么补?” 骆凝靠在跟前,本来不想说话,但此时还是接了句: “他还能怎么补?我有点累,你快给他调理。” 裴湘君倒也没急着开始,靠在肩膀上,把夜惊堂的手拉到胸口,询问道: “听说昨天是洪山帮闹事?” “对呀。石彦峰被我打死了,郑坤还关在地牢审问。” “石彦峰据说和蒋扎虎关系不错,死在你手上,他肯定记仇,虽然不敢擅自来京城报复,但你以后还是得多注意。” “知道了。” 夜惊堂一手一个西瓜,有点心猿意马: “待会我带你们进宫练玉骨图,早点休息完也好早点过去。” 骆凝听见这话,倒是来了精神,翻过身来: “承安殿的事,有没有进展?” “比较麻烦,得从长计议,你晚上过去,可不要乱来。” “我知道。” 骆凝见夜惊堂想要又不想猴急的样子,又在三娘腰后拍了下: 啪~ “你快点,磨蹭什么?” 裴湘君略显不悦,微微撑起上半身: “你又窝里横是吧?人家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是没毛不怕有毛的?” “你!” “好啦好啦,别吵嘴……” …… —— 多谢【笔歌墨舞】【卤鸭】大佬的盟主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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