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说喜欢我》 001 旧案 一 雨点密密麻麻落在少女的身体上，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体内流失，她知道她可能快死了。 可惜，看不到仲夏夜的满天星。 都说雨幕如烟，她却只看见了漆黑一片。 都说人在死前，过往会在脑海中回放一遍，可她却什么都没有浮现。 她不禁想，还会有人来救她吗？ 身上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喘息也越来越重。 “咔嚓”一声，少女的腿自腿根撕裂，匍匐在她身上的男人双眼发出幽暗的光，那光里倒映着女孩缓缓闭上的双眼。 十年后。 八月底，湘市鹤城落了一场雨，热意散了过半。 21路公交车绕过一片开发区，进了热闹的市中心，然后稳稳地停在一所重点中学前。 约过了五秒，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白色短t，浅蓝色修身牛仔，踩着小白鞋目不斜视地往三中走去，头上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门口的保安等人走近了，面无表情地开口：“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这是当她是逃课出来的不良少女了。 宋一盈盈一笑，“我是来报道的英语老师。” 说完，递上资料。 门口保安接资料的手指骨节有些泛黄，这与他开口说话时露出的牙齿颜色一致，是个老烟鬼。 保安眯着眼将资料来回看了三遍，才想起今天确实有位来报道的新老师，听说是因为有事连之前的培训都没参加。 老师？ 看着不太像。 宋一面上的笑容始终乖乖巧巧，似乎不知道保安在想什么，半句催促的话也没有。 资料没有问题。 保安的目光再次从宋一那张脸上划过，皱着眉放了行。 “谢谢！” 大概是宋一的笑容看起来太过人畜无害，保安还是忍不住提醒：“你沿着这条绿荫小道往前走，遇见岔路右转，两百米处就是你们教师的办公楼，主任在那里等你。” “谢谢！”宋一接过保安递过来的资料，又道了一遍谢，走前随口问道：“重点中学，逃课的人也很多吗？” 保安一愣，“什……什么？” 宋一笑了笑，与保安告别，似乎确实只是随口一问。 重点中学的绿化做得不错，三步一景谈不上，但在腐败zf低成本走形式公园里排得上前三。 宋一沿着绿荫道走走停停，拐弯的时候与一个学生撞到了一起，女生穿着白底樱桃绣花的连衣裙，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虎牙。 “不好意思，姐姐。”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有迟疑，似乎是因为不确定宋一是新生还是因为自己不了解的别班的同学。 宋一没有给她解惑，只笑着摇头，侧身给她让道。 裙摆划过墙角，沾染了丝丝青苔，宋一欲张口提醒两句，女孩已经跑向了朋友，她的朋友三人，两女一男，打扮得颇为时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得久了，神情满是不耐烦，说了什么宋一听不清，看动作，撞到宋一的女生似乎在道歉，然后将一个黑色袋子递给了一个女生。 四人很快消失在校园一角。 宋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从宿舍绕了一圈，穿过食堂，再从教学楼往后进了办公楼。 保安口中正在等待宋一的主任，正坐在一堆资料面前透过厚重的眼镜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中的笔连顿一下都没有。 身上板正的深青色衬衣，没有一丝褶皱，宋一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连眼睛也没怎么眨过。 宋一填好了信息，跟在这位贺主任身后进了办公室，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她被安排在了角落一个空桌上，随之而来的是一沓资料。 “这是教育局布置下来的工作要求，你整理一下，争取在16点做好，17点半开会要用。” 宋一抬头看了眼时钟，现在是13点20分。 “好的，贺主任。”她说。 靠窗边的几位年轻教师迅速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埋进了资料里。 宋一似没有察觉，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马克杯，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动作不慌不忙。 靠窗那边的老师面孔很年轻，应该和她一样是刚来的新老师，而以这位贺老师为中心散开而坐的老师年纪中上，看来是资深教师了。 大家都在各司其职。 挺好的。 截止目前，她还没看出来哪个是条子。 看来那件事后，国内刑警卧底的水平涨了不少。 突然，宋一喝水的动作一滞。 大概是察觉到宋一看过来的目光，肖瑜冲着她招了招手，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那晃眼的八颗牙齿显得有些刻意。 宋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了个微笑，拿着水杯回了座位。 开学前的工作很繁琐，宋一这一坐下，一直到17点半都没起来过。 “走吧，教师大会马上开始了，听说教育局来了几个大领导。”说话的是刚才跟她打招呼的肖瑜，宋一注意到这位肖瑜过来后，原本要来找她的贺主任直接转身离开了。 她扬了扬眉，朝他伸出手，“宋一。” 肖瑜皮肤是健康色，身形健硕，看得出经常锻炼，从他身上穿的运动装来看，应该是位体育老师，他盯着宋一的手看了几秒，轻轻一握，笑得十分灿烂，“肖瑜。” “你饿不饿？”肖瑜又问。 宋一的反应很快，“没时间吃饭？” “时间嘛！”肖瑜冲着她眨眨眼，“挤一挤总是有的，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宋一喝了口水，随即娓娓道来，“忌口得很多，我不吃动物的皮，不吃动物的内脏，不吃植物的茎，也不吃植物的根，不吃腻的东西，不吃苦的东西，不喜欢大杂烩，也不喜欢太单一，味道重的不吃，味道淡的不想吃，软糯的不吃，但超过脆骨的硬度我会发脾气” 宋一话还没说完，肖瑜脸上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那个，那您喜欢吃什么？”肖瑜没忍住问。 “哦，我不吃，最近减肥。” 宋一放下水杯，看了一眼一直看着她和肖瑜的那位老师一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面相温婉的老师是语文老师，刘静云，人如其名。 宋一掏出手机，“不好意思，去接个电话。” 有些觉得自己被耍但是并不想承认的肖瑜：“” 宋一推开门走出办公室，沿着走廊走到操场空旷处，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大，似乎是站在山顶，有呼呼地风声，“姑奶奶，还顺利吗？” “顺利。” 宋一说完，突然抬头，正好与二楼站着的男人四目相对。 含着湿意的风卷着夏末的最后一丝热意，在落日隐在瓦片与青叶时，悄悄地打着旋儿。 男人的眉目似远山温润，又似拢着薄雾不可琢磨。 这个人，不简单。 宋一在心里快速下了结论。 - “在看什么？” 谢初回过头，“没什么。” 说话的男人是谢初的好哥们言柒，两人一块长大，一起读的警校，也曾言“定用生命的真诚守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无奈事生变故，言柒已经回家继承家产了，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早已盖住了当初的赤忱。 这次过来纯粹是帮谢初的忙。 他问：“还在想那个发布在内网的帖子？” 2020年7月12号，一个标题为《震惊！！！是警察一定要看！！！不看枉为rmjc！！！》的帖子悄无声息地在内网置顶，内容与简单粗暴的标题不同，先是概述了十多年前湘市未破案件的始末，文字描述不带丝毫感情，典型地案件报告风，再又说了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危及社会治安，很有再度犯案的可能，最后总结：破此案者，将获得全警察的尊敬。 “那件事后，警察热血了不少啊！”在言柒看来，单就为了获得全警察的尊敬，就跑来破案的人除了热血，他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总不至于真是为了那狗屁的尊敬。 “有什么不可能。”谢初再次望向空旷的操场，目光落在消失在远处走廊的纤细背影上，“见多了复杂的东西，总是会向往简单。”顿了顿，“你知道的，有个目标多么难得。” 言柒微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后，自嘲一笑。 “倒也是！” - 会议室。 宋一坐在肖瑜的旁边，状似无意地问，“你女朋友？” 肖瑜顺着宋一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但又没法不回答，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宋一猜：“前女友？” 肖瑜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余情未了？” 肖瑜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你可别瞎说。” 他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她现在的男朋友是教育局领导，万一给我穿小鞋就完了。” “你还怕这个？”宋一觉得这跟他放浪不羁的人设不太符合。 “怕得要死。”肖瑜吃了块饼干，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宋一，“你真减肥啊？” “真减。”宋一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网红饼干，“无糖的？” “很甜。”肖瑜说完，似乎意识到宋一在打趣他，又补了一句，“我每天锻炼，就爱好这点甜食，戒不了。” “戒不了又何必为难自己。”宋一说。 她目光落在被众人包围着进来的男人身上，问肖瑜：“认识他吗？” 肖瑜看过去，舔了舔嘴边的饼干屑，“不认识。” 宋一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肖瑜抹了把脸，莫名其妙，“我脸上还有东西？” 宋一摇头。 “对了。”肖瑜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依我看，新来的这位领导这张脸肯定招小姑娘喜欢，从男人的角度出发，他肯定是个渣” “大家辛苦了，接下来说一下这个学期的工作安排。” 肖瑜口中的渣领导半句废话没有，直接开始进入正题。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肖瑜，见状只好噤声。 期间，谢初没正眼瞧过宋一一眼，一本正经地下达本学期的教学要求，仿佛刚才在操场上盯着宋一的另有其人。 而宋一看向谢初的目光就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惹得旁边的肖瑜都侧头看了她好几眼。 “希望大家按照分配给自己的各项教育教学任务，完成主要工作目标，不负学生，无愧家长，提高自身，一起加油！” 会议至此结束。 话音落下的同时，宋一转身出了会议室。 - 晚上22点的鹤城，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 步行街摆满了夜宵长摊，隔壁路的酒吧一条街上，形形色色地男女穿梭其中，清凉衣衫下若隐若现的年轻肉体，总能轻易地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言柒倒没什么感觉，比起这些，他更担心谢初价值九位数的脑袋。 他将车子停在入口处，面对的fetters标志在雨刷下逐渐清晰，他不由吸了口气，转头问谢初：“真不用我陪你进去？这人生地不熟的，你……” “放心。”谢初说话间脱下西装，换了件灰t，又从言柒口袋里顺了包烟。 “哎，你不是不抽” “进去装个样子。”谢初问他有没有多余的打火机，言柒无奈扔给他一个，“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是上辈子，是小时候。”谢初纠正他，又说，“你联系小刀，让他在今天0点前把这些过来的同行资料收集好，发我邮箱里。” “想想小刀，我顿时觉得我这些都不算什么了。”言柒嘀咕了一句，在谢初看过来前立马说：“行，知道。” 想他堂堂言氏掌权人，沦落到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司机，冤屈何处诉？ 答：冤屈无地诉。 fetters酒吧是鹤城最大的一家酒吧，年轻男女的极乐天堂，鹤城晚报上有一句话就是形容fetters的：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为长夜之饮；而fetters独擅其美。 按理说，这样的垄断经营很容易遭到抵制，但是fetters却越开越大，可见一斑。 此时的fetters酒吧气氛正嗨，dj操控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将人体内的多巴胺拱到极致。舞台中央那一群打扮潮流衣着清凉的年轻人正在炫彩地灯光下毫无律动地扭脖子晃脑。 独擅其美，美的就是这酒肉池林。 二楼，宋一将挽着的头发扯下来，双手承在栏杆上，看着那个在教师大会上西装领带一本正经发言的领导，摇身一变，着海王打扮不紧不慢地进了卡座。 她无声地吹了声口哨。 有意思。 －－－－－－题外话－－－－－－ 本书是披着悬疑外衣的言情，男主谢初，女主宋一，幸会！ 002 旧案 二 2011年，鹤城发生一起连环谋杀案，震惊全国，六名受害者皆是高中学子，女性，死前遭受非人凌辱，死后被凶手分|尸，再分别抛|尸至鹤城的每个区的垃圾站站点，刀工精细，码放整齐，凶手的变态残忍程度让人心惊，其超强的心理素质与反侦察能力在当时更让警察忌惮。 尽管当时警方高度重视，并成立了专案组，盘查了学校所有相关人等以及附近几乎所有居民，却一无所获，至今，凶手仍逍遥法外。 在当时几乎全被否定或无终的线索中，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都曾到达过fetters酒吧。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谢初并不指望有什么新的收获，但他总归要来看一看。 这个fetters酒吧有点不太寻常，像是某个灰色地带。 他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教师大会上肆无忌惮盯着他的宋一，她身上穿的还是今天下午的那套，当然，不可否认，在一群人中，她的确格外亮眼。 因为那个帖子，鹤城明里暗里来了不少人，这其中定然有鬼混在其中。 是以，上面派他过来，就是为了震一震场子。 还有一点，是谢初清楚，上面的人虽然知道侦破可能性不大，但是却还是希望这起案件能有所了结，也算是给当初的受害者一个告慰，给受害者的家属一个交代。 所以算是默许了由一个帖子引发的“闹剧”。 总之，谢初在这里见到宋一还是很意外的，因为在破案的时候，鲜少有人能跟他的思路相同。 谢初的目光从消失在包厢的宋一身上收回，不动声色地将fetters酒吧打量了一番。 这个fetters酒吧从表面看，风格除了比别的酒吧更为大胆外，没什么不同，只是这靡靡之下，掩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帅哥，一个人吗？” 一个穿紧身短裙的女人扭着腰肢坐在了谢初的身边，其实自谢初进酒吧开始，就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猎物，只是观望者众，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自恃傲物”，早已迫不及待。 见他不说话，女人纤细柔软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谢初的手腕上，再缓缓绕着圈向上。 很勾人。 可言柒有句话说得对，谢初根本不能算个人。 只见谢初用两根手指捏着女人乱动的手，毫不留情地说道：“想蹭卡座？” 女人明显一愣，随即眼眶都红了，她抬起胸一挺，抵着谢初捏着她的手处，轻轻蹭了蹭，声音都是哭腔：“你好凶啊，弄疼我了！” 尾音一挑百转，指尖的柔软随着心跳，真真能酥得人骨头都没了。 “那我请你喝一杯？”谢初提议。 女人眼睛一亮，娇嗔一声：“人家酒量可不好！” “没事，你要是醉了不介意的话，我在兰华开了总统套房，去休息一下？”谢初将手抽出来，捏了捏女人的下巴，惹得娇笑连连。 “那我来点酒？我可不想喝醉。”女人身子歪了歪，冲着某个方向摇了摇头，倒像是已经醉了。 谢初将卡扔给她，“随便点。”说完，压低了嗓音，“我倒是想看看你喝醉的样子。” 女人脑袋轰地一声，只觉得两腿发软，此时她只庆幸自己是坐着的。 此时酒吧另一处，一个服务生端着酒穿过人群到了后台，沙发上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眉峰处有一道疤，像是被刀具类的利器划的，五官硬朗，暗光一照竟有一丝匪气。 服务生不敢再看，忙恭敬地回话：“不是。” “嗯！”男人点了点头。 服务生端着酒准备离开。 那男人又叫住他，“老板说最近鹤城来了很多条子，叫他们都安分一点。” 说话间，那抹匪气更重。 “是！” 服务生忙应下，端着酒快步离开。 待走到谢初所在的卡座，与女人对了个眼色，悄无声息地又隐没在了人群里。 女人拿着服务生送过来的酒，殷切地给谢初倒上，“这是fetters独有的为卿开，我们喝个交杯嘛？” 谢初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酒换个方向，站了起来，“美女，我去洗手间。” 此时fetters二楼的专属包间里，宋一推开一个男人靠过来的肩膀，柔声说：“我去洗手间。” 男人不满地嘿了一声，见宋一盈盈一笑，又无奈地说：“等你。” 宋一眨了眨眼，齿轮般的灯光将她的脸照得有股二次元的美感，细腰长腿更加致命。 男人看得呆了。 宋一出门后拍了拍刚才弄脏的手，径直往走廊尽头走去。 越往里走，耳边的音乐就像是被放进了水里，有种沉闷的厚重感，四面的玻璃光怪陆离，活脱脱一个迷宫。 宋一抬手敲了敲，声响似山谷水滴落的声音，凑过去看，仿佛有满山的樱桃。 她很轻地蹙了下眉，抬头看向监控。 耳边响起一道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声音，“姑奶奶，我已经黑掉监控了。” “嗯，谢了！” 宋一一边说着话，一边抛去刚才涌上来的怪异感，看着面前的智能锁皱眉。 耳机那边的声音顿时有些别扭：“姑奶奶，您……您别客气……” 说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姑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村长说有事找你。” 宋一抬起手腕，将手表对准了锁。 “给力呀宝贝！”宋一轻声哄着。 随着这一声落下，门啪嗒一声解开了，宋一抬起手表亲了一口，“爱你宝贝！” “什么事？” “……” 为什么可以突然这么冷酷无情？ “不知道，村长没说。” 他是真不知道。 “行，我到时候联系村长，谢了，小黑！” “不…不客气！”被叫做小黑的男生摸了摸脑袋，“姑奶奶，监控只能黑掉半小时，时间长容易被发现。” “够了！”宋一说。 “那姑奶奶您有什么事再吩咐我。”小黑说。 “去忙吧，今天的事别跟村长说！” 虽然知道小黑不会主动告诉村长，但是宋一还是习惯性地叮嘱了一句。 “嗯！” 小黑答应得很爽快，能为姑奶奶办事他是梦寐以求的，才不会告诉村长呢！ 切掉与小黑的连线，宋一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 “进货单会放在哪里呢！” 宋一坐在单人皮椅上晃着转了一圈，闭着眼睛神情闲适地仿佛这里的主人，她想象着如果她是这里的管事会如何： 首先，外面有监控，这是第一层防护。 再来，还有智能密码锁，如果不是她有师父送的这个手表，想进来估计得费好一番功夫。 那么在这样的重重保护之下，房间里的东西应该是安全的，至少在管事的心中是安全的，因为他够自信。 不是对他自己，而是对fetters自信。 所以！ 宋一睁开眼睛，“如果我是管事的话，像进货单这种已经动过手脚的东西，至少明面上看不太出来有问题的东西，那就直接放在明面上好咯！而且这样还能显得清白。” 宋一打了个响指，“三次机会。” 第一次机会，她决定打开中间的抽屉。 就在她的手伸向抽屉时，门啪嗒一声，开了！ 003 旧案 三 宋一和刚进门的谢初面面相觑，眼里是同样的试探与防备。 半晌后，宋一嫣然一笑。 她伸向抽屉的手改撑住桌面，站了起来，“想不到，学识渊博的谢老师还深谙此道啊！” 宋一说的是他在夜场的游刃有余以及找到这里来的本事，竟快得她没有反应的时间。 “彼此。” 谢初也没想到宋一居然能比他先到一步，而且看样子，已有所收获。 “你找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宋一单手托着腮，笑眼弯如月，“其实告诉谢老师也无妨，我找的是员工信息表。” 说完挑了挑眉，示意该谢初说了。 “我找的是……”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几道闷重皮鞋触地声。 谢初与宋一面色双双一变。 这种时候，来人是敌的可能性大过友方，而且听声音，是个练家子。 此时此地，实在不宜再生波折。 于是当机立断，两人齐齐躲在窗帘后。 察觉到对方想法再次与自己一致，两人都不由深看了对方一眼。 落地窗帘够大，藏两个成年人完全不成问题，但若是房间主人突然来了点别的感觉，他们毫无疑问必死无疑。 就在两人站好的那一刻，大门啪嗒一声再次打开。 为首的正是先前服务生去后台见的那个眉峰有刀疤的男人。 “查到了吗？” 垂首在他身后的男人摇头，“还没有。” “废物。”刀疤男一巴掌甩过去，“再找不到你们想好怎么跟老板交代。” 那男人连嘴里迸出的血都顾不上擦，浑身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栗起来，看来管事男人口中的老板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可怕到只要听到，就被吓得不轻，丧失一切本能，只有生理反应。 “还不快滚去找？” “是……是……我马上……” “等一下。”刀疤男突然嗅了嗅，“你们谁喷香水了？” 宋一倏忽地看向谢初，看来刚才是因公“牺牲”了一下啊！ 真巧，谢初也有同感：女性做这一行真是不容易。 察觉到对方在想什么的谢初和宋一再次：“……” “去查一下监控。”管事的男人很敏锐，他仔细地盯着房间里的摆设，最后目光停留在微晃的皮椅上。 宋一听着房间动静，稍一想便知哪里出了纰漏，心知不好，刚才太过匆忙，没控制好力道。 思索间，已经抬手按上手腕。 与宋一不过咫尺的谢初自然注意到了宋一的动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蹙眉。 什么东西？ 新型武器？ 他怎么没见过？ 房间内落针可闻，一股无声的紧张感充斥着众人的感官。 “老大？”男人捂着脸不明所以，只觉得心慌。 刀疤男猛地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咧嘴笑了，被盯住的男人浑身狠狠抖了一下。 “我忘记了，你没有查监控的权限，把门锁好，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哦，好。” 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宋一抬头看向谢初，无声地说：“谢老师，人家把你当傻子耶！” 谢初看着她没回应，当然从谢初的眼神中，宋一已经可以解读中不下十种脏话。 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管事的男人没走，他正在房间里等着宋一和谢初两人从窗帘后出去，第二，管事的男人走了，他正等在房间门口等着宋一和谢初出去自投罗网。 鉴于刀疤男刚刚种种行为来看，他应该会选择第二种，虽然两种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在未确认入侵者人数时，他必然不敢单独面对，一定会喊更多的人来，而且，他应该确认这间房没有其他出口，所以守在门口是最安全稳妥的方法。 期间，谢初敲了一下玻璃，“防d的。” 闻言，宋一直接掀开窗帘，谢初瞳孔猛缩了一下，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所幸。 房间里没人。 宋一回头冲着谢初眨眼，神情很明显：我聪明着呢！ 谢初：“……” 明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偏说得这么好听！ 他看到宋一走到书桌前，打开中间的抽屉，神情竟有些愉悦：“果然在这！” 然后她就用手表拍照，将文件又放回了原位。 说是拍照，不如说是扫描更恰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老师，你有办法出去吗？” 谢初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分享的意思，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言柒。 “这样就可以了？”宋一问。 谢初想亲自过去看一下那份文件。 宋一突然扯了扯谢初的衣袖，“哎？说起来，你姓谢，你跟京城谢家什么关系？” “那你跟京城宋家有什么关系？”谢初反问。 宋一笑，“我能有什么关系，你看我像是有关系的人吗？” 她心想，你最好跟京城谢家没什么关系，不然我弄死你。 谢初说：“我从不看表面。” 不看表面，就不会被表面所迷惑左右内心，也就能更接近真相。 所以不是他看她像不像，而是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但显然宋一并没有这么想。 她顺着衣袖往上，手掌停留在谢初厚实的胸膛，轻轻地画了个圈，“你还想跟我深入了解一下？” 宋一把深入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气音。 谢初突然就觉得小腹处有点燥热。 004 旧案 四 宋一看着谢初的眼睛，“谢老师，你还没告诉你来这里找什么呢，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我找进货单。”谢初按住她乱动的手，触手的细腻让他顿了一下，才说完下面的话，“你见到了吗？” “没有啊，你为什么要找进货单啊？”宋一不耻下问。 “fetters这么大的酒吧，报税的时候必然会提供进货发票和清单，但它的进货渠道必然是固定的，也就是让我们看到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马上就到1号了，fetters的“两份申报”应该还没做全，我来试试。” 谢初想看看能不能找出fetters的灰色地带，再以此作为突破口找到与当年连环案相关的蛛丝马迹。 “你怀疑这家酒吧有东西？”宋一眼眯了眯。 这个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沾上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国内已经严令禁止，如果fetters敢顶风作案，绝对必死无疑。 “我只是怀疑。” 宋一已经让小黑查过谢初的身份，京城刑事侦查总队副支队长，国内刑侦天花板，光是警衔砸下来就能压死一大片，还不算他在刑侦方面的成就。 他说怀疑那必然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性了。 宋一手指在腕表上敲了敲，耳机里传来一道吸面的声音。 “没吃晚饭？”宋一问。 小黑快速将面条咽下去，不好意思地说道：“姑奶奶，我一直在等您的吩咐，不敢离开。” 宋一摸了摸鼻子。 耳机里的声音又说：“姑奶奶，有事您说，我可以等会儿再饿。” 能为姑奶奶办事，他迫不及待。 宋一想起刚才管事的男人的话，没时间客气了，“你去查下，他们在找什么人，想办法截下来。” “好，还有什么吩咐吗？”小黑看了眼时间，“姑奶奶你出来了吗？” 时间快到了。 宋一看着谢初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了。” 她差点忘了外面还有几个脓包守着呢！ 大概是为了回应她，外面那几个脓包听说来了一个大人物，连门都没打开再确认一下直接就走了。 不用说，大人物一定是眼前这位副支队长请来的。 “我要是这里的老板，我得换个胆子大点的，至少把门确认一下再走。”宋一说。 “你怎么知道他胆子不大呢？”谢初问。 “也是。”宋一想了想，“要是胆子不大，哪敢做这些。” “不止，他必然是知道进来这里的人肯定是警察，说不定身上还带了家伙，他表面上是害怕，假装阴差阳错地放我们离开，实际上他早就打好了算盘，一来这样可以避免正面和我们冲突，两方交手，毫发无损没事人似的离开，这才是胆大心细的做法！”谢初看着她补充，“二来，同时也说明你手里的东西应该没有多大用处。” 不然，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离开。 哪怕是言家的身份压下来，也不能。 “啊，这样啊！”宋一有些可惜，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拦不住，像盛满了星辰的星河，稍不慎，就会倾泻。 谢初却看得蹙眉。 “那行，既然这里没事了，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宋一从谢初手里抽出手，谢初这才察觉，他竟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放。 所以，她是在笑这个？ 谢初指腹摩搓了一下，似乎还有些余温。 …… 可是，有哪里不对！ 这种感觉在他坐上言柒的车，打开小刀发过来的邮件时达到顶端。 小刀发过来的邮件赫然是： 此次到鹤城的警察共二十六人，皆为男性，以下为详细信息（绝密）…… 谢初一目十行，心里那里不对劲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糟了！ 谢初一把拉住言柒的手，“调头。” “什……什么？”言柒懵了，“我才把你接出来，你是不是忘了你这颗脑袋在暗网上价值多少，你……” “算了！”谢初猛地靠会椅背上。 她身边有那样的黑客的高手，必然不会留下任何对她不利的监控，此刻定然也查不到她去了哪里。 言柒吓了一跳，听谢初语气不对，察觉到事态严重，二话不说就将车直接在直行道上调了个头。 谢初已经知道宋一最后为什么笑了。 他错了！ 他居然把她当成了警察，一个手中有新型武器，有单独的联络人，且这个联络人可能具有极高的黑客技能，能随口一句截人的人怎么可能是警察！ 她是谁？ 她拿走的文件是什么？ 她来鹤城进入三中的目的又是什么？ 谢初从来没有此刻这么懊恼过，因为，他居然任由一个嫌疑人当着他的面，先拿走了证据！ “你不是已经也拿到进货单了吗？”言柒不解，那份进货单他看了，确实是还没做全，“有什么问题吗？” “她也拿到了！”谢初肯定。 谢初在宋一走后，打开了抽屉。 摆在上面的的确是员工信息表。 再往下，就是fetters要申报的材料，进货单夹在其中。 如果她当时当着他的面拍的就是进货单，那么她是怎么做到在一秒内将文件资料调换顺序的？ “她既然不是警察，要这个做什么？总不会是见义勇为伸张正义？再说fetters这么大的酒吧，摆在明面上的进货单肯定没有问题，就算是未做全的进货单要想抽丝剥茧地找出有用的东西来，那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言柒虽然震惊居然还有人能在谢初眼皮子底下先拿到证据，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尊佛送会安全的地方，“先回去？” 谢初点头。 言柒又开始把车往回开，心里提起的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但瞧着谢初的脸色，那颗石头始终不敢真正放下。 谢初其实并不认同言柒刚才的话，他心里知道，宋一拿着它，肯定有办法查出点东西来。 可此时已经于事无补。 他思索着见到宋一的每一个举动，越思索越满是疑团，这些疑团最终化为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她到底是什么人？！ 车子缓缓从三中门前驶过，教学楼上的“公笃诚勇”在渐渐下大的雨中朦胧。 谢初缓缓闭上眼。 “那就……明天见！” 005 旧案 五 清晨，鹤城笼罩在雨雾里。 天广地阔被纳入街角那一汪积水，在香樟叶滴落的瞬间又支离破碎。 整座城市像是加了电影艺术的慢镜头，无数擦肩而过的人***织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沉甸甸的美感。 城西鱼龙混杂，本地居民每天等着拆迁款砸下来，无论哪里都横行，但zf自从三年前出过一份城市改造的文件后再没动静，所以本地居民在横行了三年后，如今除了在城西做生意的外地人面前嚣张外，横行的心也渐渐疲惫。 卖鱼的小贩是几年前从外地搬到城西的，平日里待人和气，本地居民过来买鱼的时候喜欢吹上两句，他总是笑眯眯地捧着，从没驳过人面子，就连背地里吐槽两句都没有，所以他家的生意总是比别家的好上一些。 这天，他又送走一位说明天拿到拆迁款就买两套市中心的房子，其中一套便宜租给他，自己去国外和女儿住的大款。 这样的话小鱼贩每天能听好几遍，他笑着将人送走，这才去后门接今天的货。 他承包了一个鱼塘，平时由他的老婆和儿子打理，他自己守着摊子，早上7：20他的儿子会送一批新鲜的鱼过来，还会带着老婆做好的早餐。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雨太大，车不好走，后门传来汽车声音的时候已经8点了。 他走过去打开货车门，鱼哗啦啦流了一地，在地上张着嘴甩着鱼尾，打散了清晨菜市场特别的人间烟火气。 听到动静的儿子下车来，脸上因疲累过度而显得不耐烦，“爸，你是不是又把门开得太着急了。” 他走过来看到自己的父亲站在原地发愣，双眼惊恐，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爸，你怎么……” 说话间，他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直接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有鱼甩着鱼尾从他触地的手上滑过，腥臭味在鼻尖萦绕，让人作呕。 不知何故返回的客人手中的袋子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慌乱奔逃。 “啊——————” 尖叫声划破雨幕。 只见在散落一地的鱼中，赫然躺着一个女人，全身褶皱，泡得发白，衣裙上的樱桃鲜红似血，裙摆处有一片突兀的青色。 - 菜市场惊现女|尸的消息报到谢初手里，是9点20分。 “受害者是高三的学生，叫刘婷，单亲家庭，她爸爸说平时工作忙很少管她，也知道她每天晚上都会出去，但是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昨天是个例外。” “据刘婷的父亲描述，刘婷离家前穿着白底樱桃绣花裙，警察根据线索已经排查了监控，确定刘婷去过fetters酒吧，之后失踪，目前已经传讯fetters酒吧相关负责人，暂时还未有线索。” 不得不说，这场大雨，真是完美地掩盖了一切犯罪痕迹。 “奇怪的是……” 小刀抿了抿唇。 谢初翻看着法医的初步记录，对于小刀的刻意卖关子，随意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小刀瞅着自家老大脸色，想起言大公子的叮嘱，不敢再卖关子，忙说道：“奇怪的是刘婷的父亲说，他今天早上6点收到了刘婷手机号过来的短信，说她已经到了三中。” “6点？” 谢初皱着眉，再次翻到尸检那一页，“全身褶皱，发白，死亡时间已经超过8小时，6点谁给他发的短信？” “刘婷的手机还没找到。”小刀说。 谢初合上案件信息，“把受害者最后出现在fetters的监控视频给我。” 小刀立马把电脑搬了过去，神情闪着不知名的光，细细看去的话，还有一些激动。 “老大？” “嗯。” “昨天从你手里抢走证据的女生是不是特漂亮？” 谢初的目光在监控视频上，沉着而专注，他的第一反应是昨天fetters酒吧刀疤男是不是找的就是刘婷，那么，说要截人的宋一，是否截到了人？ 所以她是否见过死者，或者说，死者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 他食指习惯性地在桌面敲了敲。 小刀最后那句话才传到了脑子里。 他的手指微顿，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眼神极温凉，小刀顿时一个激灵，“老大，我并没有想知道你昨天是怎么让那个女人拿走证据的。” 为了使自家老大相信，小刀举起四根手指发誓，“我真的不想。” 谢初看着他不说话。 小刀：“……” 算了，给他一刀吧！ 痛快点！ “鹤城是全国最大的交通枢纽城市，人口流动大，想要查清受害者第一案发现场同于大海捞针，再加上这场大雨，我估计辖区派出所的人正在骂娘，你去用你的专业知识给提供一下帮助，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报给我。” 小刀：“……” 谢初没管小刀的面如死灰，他拿了把黑伞往三中走。 宋一打了第n个呵欠时，龙阿爷和杨副校谈论得正兴起。 她就是在这时看到谢初的。 此时雨幕渐暗，地面沾了泥水的木槿凄凄，挟裹着凉意的秋风一吹，更显萧瑟。 谢初单手执伞，一手插兜，走得不疾不徐。 从艺术角度看，执伞的骨节分明，透着冷白。眉目沾染了风雨，更显清隽，举手投足间又显矜贵，就像是温特哈尔特画里的贵族踏着满山的红枫而来。 那伞尖滴落的雨落成花，只可惜，执伞的人却浑身都散着冷意。 谢初身上仿佛带着光，就这样映入了宋一的眼底。 宋一突然就起了兴致，将原本捂住打呵欠的手改为两指并拢，抬至额间，再潇洒地打了出去，动作漂亮恣意到不像话。 “早上好啊，谢老师！” 宋一盈盈一笑。 谢初眸中的探究隐在墨色瞳孔后，“早上好，宋老师。” 神情倒像是两人昨夜从未见过。 眼前的人长衣长裤，手中的咖啡冒着热气，俨然已经是深秋的打扮，谢初的目光在她手上顿了顿。 “四十八一杯的速溶咖啡，宋老师人上人。” “谢老师每天事务繁忙，还这么熟悉网络用词，平时一定是个不拘泥于形式的人。”宋一喝了口咖啡，回得意有所指。 谢初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突然伸手从她握咖啡的腕间划过，指尖的温凉盖过咖啡的温度直入掌心，宋一的大脑有片刻当机。 “我对人也是。” 宋一：“？？？” 草！（一种绿色植物） －－－－－－题外话－－－－－－ 潇湘评论区有个活动~~ 006 旧案 六 与杨副校谈论正酣的龙阿爷察觉到这边动静偏头看了过来，目光在谢初身上扫过，眼神眯了眯。 这样高深莫测的动作出现在一个裤腿还卷着泥的老人家身上，不可说不怪异，只是那怪异也不过一瞬，下一秒就消失无踪，就连离他最近的杨副校都未曾注意到。 谢初抬头正巧与龙阿爷的目光对上，后者冲他一笑，倒带着农村人独有的憨厚朴实。 谢初对着龙阿爷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上楼。 他是过来拿学生资料的。 杨副校见谢初离开，又看向宋一，“既然你爷爷都亲自帮你来请假了，你就快些回去吧，可要照顾好你爷爷啊？” 宋一只得从谢初身上收回目光，微笑地看着他，“杨副校长，你弄错了！” “嗯？” “他不是我爷爷。”宋一说。 “那……” 杨副校懵了，不是爷爷过来帮今天刚上任的孙女请假回去祭祖吗？ 宋一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回得漫不经心，“哦，我是他姑奶奶！” 杨副校：“……” “算起来，他应该是我孙子。” 杨副校：“？？？” - 龙溪村，位于黔阳区，距离鹤城58公里。三面环水，水绕山行，这样的自然环境，造就了龙溪村的村民靠山靠水半封闭半原始的生活。 有也仅有一条路可以通往龙溪村，此时雨越落越大，更是抑制了宋一的发挥，她操着的方向盘没能让汽车成功起飞，以至于她按喇叭36次，超车15次，骂人9次，骂她的孙子三次，一次是孙子没跟她一起骂，一次因为孙子跑来学校，还偏偏撞见谢初。 “你知道他是谁么？现在鹤城有多乱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你们出来吗？为什么不听？嗯？” 宋一猛地一按喇叭，与左车并行，在顶上前车尾巴前打了左转向灯，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孙子龙阿爷手紧抓着扶手，嘴嗫喏了几下，半天只憋了一句，“姑奶奶，你先开慢点。” 回应他的是消失在雨幕里的尾气。 龙阿爷叹气，只得说：“今天清晨城西菜市场出现一具女|尸，是你们三中的学生。” 宋一：“嗯！” “第一案发现场在我们龙溪村。” “哧——” 一道尖锐刺耳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宋一猛地转头看向龙阿爷，“你说什么？” - 乌云翻涌的天空压顶，抬眸又见山林拢雾，四四方方将人困于其间，有什么东西似欲破土而出，让人心慌。特制的轮胎碾过满地残花，稳稳地停在龙溪村山脚下。 “姑奶奶！”龙祥低着头候在一旁。 高大威猛的男人像个鹌鹑般缩起来，不免滑稽，但现场没人笑得出来。 宋一看他一眼，“这件事虽与你没有关系，但到底是发生在你眼前，我知道你们因为三年前的事，心思都移到了别处，本事都多少有些荒废了。这件事你有未尽救人之责，我罚你为村守墓三月，你可有辩解？” “谢谢姑奶奶。”龙祥欣然接受。 只要姑奶奶还愿意罚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时间回到凌晨2点，龙溪村村委会。 龙祥和村里人结束牌局，从后山绕路回家，远远听到林里有动静，他以为是野物，扔了块石头过去打算吓走完事，谁知在短暂地安静两秒过后，动静越来越大，隐约有挣扎和呜咽声，龙祥心知不对，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龙阿爷叹了口气，“夜间路不好走，龙祥已经算是反应快了，但还是……可惜了。” 宋一站在案发现场，眼前似乎浮现了月光下满地血色，散着妖异的暗光，裹着女孩诡异的四肢，以及女孩惊恐不瞑的双目，无不昭示着凶手变态的兽欲。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人查到了吗？”她问。 龙溪村山水相邻，山后便是长江支流，连夜暴雨江水涨了不少，龙阿爷早已下令，所有船只皆停运，凶手是如何将人从fetters酒吧带到龙溪村，又是如何在被龙祥发现后全身而退？ 龙祥摇头，“我们连夜排查了四周，可惜雨太大了，对方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村里，我发现他之后，将他逼至死路……”他顿了顿，“凶手跳江了。” 轰隆隆—— 闪电将天边划破了一个口子，雷雨瞬时倾盆而下，映得龙祥的脸越发惨白。 龙阿爷年纪大了，站在雨里这么久，身子骨有些扛不住，尤其在宋一近乎逼视的目光下，身形微晃。 “所以，你们担心三年前的事件重演，将尸体送了出去？”宋一的声音在雷雨声下轻飘飘的，可听在龙阿爷等人耳中，如雷般炸响。 刘婷的尸体出现在菜市场是一场意外，他们趁着夜深随便扔在了一处水里，哪里知道那是一处鱼塘，又哪里知道负责打捞鱼的人连看都没看，直接就装车送到了菜市场，如此阴差阳错引起了全城轰动。 他们到底不是做这块事的料，受不住心里良心的谴责，所以又连夜赶去鹤城三中请宋一，希望她能出面抓住凶手，还女孩一个公道。 宋一沉默着，在场无人敢开口，分明已是夏末初秋的季节，龙祥却只觉得万般燥热下一瞬寒冰刺骨，这是畏惧而生，他知道。 这件事是他们做错了，若是在三年前，他们应该已经被赶出村了。 龙祥觉得有千斤坠压在他的脖颈间，使他抬不起头来。 山路上有人急匆匆而来，打破了这诡异窒息的气氛，“姑奶奶，阿爷，警察来了。” “怎么会？”龙阿爷惊呼。 “警察怎么会来？” “难道他们知道……？” 四周议论纷纷。 宋一双目一凝，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闪过谢初在她手腕滑过的温凉指尖，她抬起手，腕间正闪着红点。 龙祥揉了揉眼，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居然……他居然看到宋一笑了一下。 007 旧案 七 半小时前。 谢初审查完刘婷的资料，见宋一已经离开，不由问杨副校：“今天开学，教师可以擅离岗位？” 杨副校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这位龙阿爷是龙溪村的村长，他是我们校长的好友，他是来带……带他的亲戚回家祭祖，校长同意了的。” 杨副校卡了一下，他实在说不出口那句六十好几的龙阿爷来带自己二十多岁的姑奶奶回家祭祖这种话。 好在谢初并未深究，反而问起龙溪村的事，这让杨副校松了口气。 “龙溪村在我们鹤城比较特殊，不是少数民族却拥有少数民族的相对独立的立法权以及降低门槛的教育权等特权。但龙溪村的人很少出来，生活水平也相对比较落后，分明拥有可媲美5a级景区的风景，却拒绝开发，整片区域就像是个深山老林，要是丢个人估计都很难找到。” “你说什么？” “啊？” 杨副校懵了，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谢领导一句都没听见吗？ 谢初面色严峻，他盯着杨副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刚才说龙溪村是深山老林，要是丢个人很难找到？” 杨副校也居高位多年，却没想被谢初这一句简单的话问出了汗，实在是谢初的眼神实在太过犀利，他点头，却不知谢初何意。 谢初打开手机上的定位，目标果然正在往龙溪村移动。 他划到屏幕另一侧，目光在fetters酒吧和龙溪村之间深深一凝。 “小刀，你查到哪里了？” 电话里小刀的声音夹杂着大雨倾落的声音，颇为嘈杂，“我现在在黔阳区，雨太大了，满队说可能……” “改道，去龙溪村。” 谢初的命令简单扼要。 他的手指从黔阳区直接划到龙溪村，屏幕十分人性化地标示了距离：38公里，建议乘坐轮船，最短可15分钟到达。 - 半小时后。 警察局，候审室。 宋一全然没有身为嫌疑人的自觉，对于这样的招待显然不太满意，“我刚淋了雨，能不能给我泡杯热茶？还有我不喝陈茶，能不能把今年黔阳区新出的茶叶给我泡一杯来？” 小刀抽了抽嘴角，十分铁面无私，“不能。”怕宋一还说些无关紧要的，又补了一句：“陈茶新茶都不能。” “哦，那真遗憾。”宋一说。 “想清楚怎么交代了吗？”小刀问得十分客气，旁边负责记录的警员妹妹已经恨不得将宋一盯出几个洞来。 宋一双手交叉，疑惑：“交代什么？” “当然是交代你为什么杀人，怎么杀人，又怎么将尸体转移的！”警员小妹妹终于忍不住了。 宋一轻笑一声，“妹妹，审讯可不是这么审的。” “谁是你……”警员妹妹气得脸都涨红了，结果看到宋一突然偏头对着玻璃说：“对不对，谢老师？” “谢老师，您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呀，晚上八点我在教师宿舍等你哦~” 明明知道不合时宜但是超级想知道谢初此时表情的小刀忍不住也看了过去，结果只看到无法掩饰激动恨不得今晚去宿舍楼蹲点的仿佛吃到瓜的自己。 小刀：“……” 警员妹妹：“……” “咳，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目前你作为凶杀案的嫌疑人，24小时内将……” 咚咚—— 门口有个警员进来，拿出钥匙给宋一开锁，“你可以走了。” 宋一没动，她看着小刀，“将什么？” 小刀：“？？？” 他放大的瞳孔已经泄露了他的震惊。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老大亲自抓的人谁敢放？！ 等等……该不会是老大自己？ 小刀盯着宋一的脸：如果说是为了美色，倒也说得过去，咳，那什么，他随便想想而已，他相信他家老大（纯粹怕死所以从心）。 宋一也没打算听小刀的回答，她活动活动手腕，饶有兴致地盯着只能看到自己的单向玻璃，眼神就仿佛她正透过单向玻璃看到了爱人的脸，她嘴角带笑，走近前，缓缓对着玻璃哈了口气，画了个爱心，无声地说了句：等你哦！ 谢初：“……” 他将袖口解开，又扯了扯衣领，随着动作，他修长脖颈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问旁边的王局，“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 王局正被宋一的行为尴尬得不能自己，恨不得在地底，闻言下意识咳了一下，见谢初脸色不对，忙说：“是李局。” 在谢初的印象，李局几乎是半退休状态，说起来国内刑侦是在他的手里奠定地位的，但自从三年前后，他便将所有事宜都移交给了段副局，包括这次帖子的事，也是由段副局拍板定下来的。 若说是别人，谢初可能还会怀疑两者关系，但对方是李局，那他连打个电话确认都没必要。 在警界，没人敢冒用李局的名义。 那么，宋一到底是谁？ 王局长想起谢初的身份，“您不也是总局的吗？会不会那位宋小姐也是……” “不可能。”谢初肯定。 京城总局没这号人。 “那就让她这么……离开？”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倾尽警力抓回来的嫌疑人连半小时都没有就放了。谢初看着屏幕上始终未曾消失，挨着自己闪烁的红点，不由想起刚才近在咫尺地宋一，那个女人的眼睛…… 谢初猛地转身，将双手撑在桌上，“不然呢？” 王局愕然，他确实问了个蠢问题，电话是他接，放人是他安排，所以，不然呢？ 这是第一次，王局清晰地感受到这位最年轻的总队副支队长，也是国内刑侦天花板的气场。 过于迫人。 - 出了警察局，宋一让龙祥将龙阿爷送回龙溪村，自己则前往德诺酒庄，根据昨晚她拿到的fetters进货单，小黑已经查出不明账目就出在德诺酒庄为fetters酒吧专供的为卿开上。 为卿开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传言酿酒师有一位深爱的姑娘，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她在一起，所以将爱意都浓入酒中，这酒涩中带甜，回味微苦，倒真是几分像爱而不得的味道了。 宋一去德诺酒庄，是因为她在刘婷的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 酒嘛！ 简直是下各种药剂最好的东西！ - 谢初重新拿起法医递过来的完整报告：死者身体各处遭受不明程度击打，腋窝处有淤青，体内有迷幻剂成分，致命伤在大腿腿根，像是被外力扭转至断裂，致当场死亡，另外死者***破损。推断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 看到这里，谢初拿出十年前的连环谋杀案的案件资料，将死者信息一一对比，竟有百分之七十相似。 谢初敲了敲桌面，这是他惯用的思索时的动作。 “fetters酒吧那边问出东西了吗？”他问。 小刀摇头，“我过去看看。” 谢初的食指在报告上迷幻剂三个字上点了点，小刀注意到了，他说：“老大，你怀疑这个迷幻剂是fetters酒吧注射的？” “也不一定是注射的。”谢初说。 小刀一惊，“难道是……” “是酒！” 谢初将昨晚拿到的进货单翻出来，一目十行，最终停在了德诺酒庄上。 “我过去看看，你去审问fetters的人。”谢初边走边走，“最好问出来，刘婷的手机在哪里。” 今早的那条短信，太过可疑。 “是。”小刀面色凛然。 008 旧案 八 宋一开了辆共享汽车，到路边买了一份便饭，多年饮食不规律使得她一过饭点，胃部就会强烈不适，一口热汤下去隐隐作痛的胃才缓和了些。 耳机里小黑汇报刘婷的尸检报告告了一段落，听得小黑又问：“姑奶奶，要帮您屏蔽掉信号么？” 小黑听龙祥说了今天的事，自然知道谢初在宋一手腕装了跟踪仪，而屏蔽跟踪信号这件事对他来说，不难。 “不用。” 宋一将最后一口饭扒拉干净，才又说：“反追踪他。” - 德诺酒庄，世界上最昂贵的酒庄，有最后的贵族之称。分部遍布全球，形如金色城堡，无一不彰显着自己尊贵的身份。已然成为了鹤城西北角的一处风景。 此地少有人来，谢初将车钥匙交给泊车小弟，转头就被一个女人抱了个满怀。 “老公，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呢~~”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满脸歉意的安保，以及不远处看向这边的大堂经理，于是心下了然，这才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宋一，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怀里的女人仰起脑袋，露出一张清媚的脸，“好呀，哪个枪？” …… 谢初看着她，简直无话可说。 宋一继续晃着他的胳膊，“老公，我们进去吧？” “你觉得我会带你进去？” 一个刚被他抓过的嫌疑人？ 谢初觉得不是宋一疯了就是他疯了！ “嗯哼哼~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李局的关系？”宋一冲着他做了个wink，声音娇俏地要命。 - 十分钟后。 谢初掏出黑卡带着宋一进了德诺酒庄。 专属经理人穿着职业套装，十分干练，殷切地询问道：“谢先生和谢夫人是想存酒吗？” 德诺酒庄存酒的方式很特别，它会根据你的个人信息安排存放地点，甚至有可能会出国，但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能在12个小时内收到你存入德诺酒庄的酒。 这也是德诺在上层圈子里很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做生意的人比普通人更迷信，比起拜菩萨，他们更信多年后从德诺酒庄取出来的酒能让他们万事顺意。 所以经理人下意识地以为他们是来存酒的，尤其是在谢初掏出黑卡之后。 德诺酒庄在全球发行了五百张黑卡会员，但目前持卡人不超过三百，这与昂贵的会员费不无关系。 所以尽管谢初与宋一两人穿着普通，但经理人总觉得两人不简单，尤其是两人身上散发的清贵气息。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有黑卡的加持。 宋一挽着谢初的胳膊，将整个人的身体重量都靠在谢初身上，在经理人的陪同下参观了德诺酒庄后，才从谢初怀里仰起小脸问：“老公，我们存酒吗？” 语气俨然是一个小妖精。 谢初霸道总裁地抬手在她的小脸上勾了一下，才转头对经理人说：“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和贵酒庄的合作。” 趁着经理人怔然的瞬间，宋一飞快地抬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擦完顺手抹在谢初胳臂上。 一抬头就看到谢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宋一顺势依偎过去，“老公，你这样看着我都害羞了。” 谢初：“……” 经理人：“” 是他打扰了。 “咳，那个，谢先生，不知道您是想谈什么合作呢？”经理人问。 “我老婆很喜欢德诺酒庄的酒，所以我打算在我饭店里供应这种酒，不知道有什么条件？”谢初说完看了宋一一眼。 宋一立马反应过来，“谢谢老公~” “呵呵！”经理人很歉意，“德诺酒庄暂不对外供应，很抱歉谢先生。” “没得谈？”谢初问。 “老公，我明明在别的地方有喝过德诺酒庄的酒，是不是你的黑卡没用啊？她怎么不跟我们合作啊？”宋一说得很生气，像极了撒娇的小娇妻。 话一开口，谢初的脸色顿时转黑，霸道总裁怎么会允许心爱的小娇妻质疑自己？ 顿时目光犀利地盯着罪魁祸首——经理人。 经理人简直头皮发麻，万分歉意地解释道：“德诺酒庄确实不对外供应，如果谢夫人在外喝到德诺酒庄的酒，那应该是公司旗下的其他产业。而且谢先生的黑卡是我们德诺酒庄最尊贵的客人，可以享受德诺酒庄最顶级的服务。” 谢初与宋一飞快地对视一眼又移开。 霸道总裁的谢初听见这话，脸色缓和了不少。 宋一轻哼了一声，犹自不高兴。 谢初连忙轻声哄了两句，“好啦，既然人家不供应，我们多买一些酒存起来不就行了？” 宋一这才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 随后，谢初与宋一在经理人的带领下到酒庄存了两瓶酒，确认好了存酒地点，相依偎着离去。 - “还不松手？” 谢初盯着她挽着自己的细胳膊，一挑眉，眉梢的那抹不耐便流了出来。 宋一缓缓将手抽出来拍了拍，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老公，你是不是要回去？载我一程呗？” 谢初看着她，面前的女人五官精致，肤色冷白，有种禁欲的冷淡气质，就那么瞧着人的时候，连眼尾都勾着野。 她的身上，似乎有着无数的秘密。 “你知道勾引教育局领导有什么处分么，宋老师？” “我能不能知道，就得看领导愿不愿意让我勾引了。”宋一冲着他摆手，“既然领导不让我搭顺风车，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忘提醒，“晚上八点见，我告诉你我和李局的故事。” 谢初看着宋一毫不留恋地开车离去，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德诺酒庄，此时乌云散去，下午的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墙面，慵懒又不切实际。 - “人走了？” 倚靠在真皮沙发男人眯着眼问，指尖拈着的雪茄随着他的问话微转着。 刚才服务谢初和宋一的经理人躬身道：“是。” “你说他们是夫妻？”男人睁开眼，面部露出一抹怪异地笑，“老板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经理人越发不敢抬头。 男人摆了摆手，“出去吧！” “是！” - 宋一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刘婷居住的小区。 小区是个老小区，外墙脱落得露出了原本的水泥，在雨水中显得格外狰狞。 绿化倒是做得不错，从门口几乎看不见里面，白天还好，倒了晚上风一吹，影影绰绰地就有些吓人。 门口的保安以为她是过来取证的警察，他并不知道一般搜证组的人刚走不会这么快来第二次，甚至连证件都没看，就十分热情地将宋一带到了刘婷的家。 “这钥匙是她爸给我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奶奶吓得不轻，她爸就去孩子奶奶家了，在另外一条街上，那个小区比这里还老。 这丫头也是可怜，以前……自从她妈走了以后，家里的家务全都是她干，她爸几乎不管她，有时候忙得忘记了生活费都没给，上个月还是找我借的钱，哎——” 这一声叹息似乎已经道尽了邻里间所有的情感。 保安脚步停在门外，“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哈！” 宋一点头。 她从口袋拿出鞋套和手套，给自己套上，房间是小户型，两室一厅，客厅里堆积了不少杂物，可以看得出来整理的痕迹。 电视柜上的相片已经全部扑下来，宋一掀开看了一眼，是刘婷和她父亲的合照，看来刘婷的父亲回来过一趟，只是特意将照片扑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怕触景伤情还是晦气？ 宋一暂不得而知。 她推开右侧的房门，是紫粉色的色调，窗帘的水仙花在雨水的洗涤下格外鲜亮，书桌上的语文书翻开34页，因为没关窗户而洇湿一片。 刘婷，昨晚没回来过？ 可宋一明明记得自己将人送到了楼下。 难道，她是在楼下到四楼之间失踪的？ 009 旧案 九 彼时，警察局。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fetters酒吧？”小刀问。 对面的人一身黑色西装，大概因为突然被传讯，没时间系领带，匪气就从他额间的刀疤开始溢出来。 正是昨天晚上将谢初和宋一堵在窗帘后的刀疤男。 他没所谓地靠着椅子，嘴里塞了朝天椒，“警官，我一个打工的，我不在fetters酒吧能在哪里？我可没有纳税人养着，不能不把全勤不当钱哪！” “刘大强，今天0点到3点之间你在哪里？”小刀对于刘大强嘴里的呛味恍若未闻，继续问。 刀疤男原名刘大强，麻羽村人，家里只有一位老母亲在。他最烦的就是别人叫他这个名字，那是比他刀疤更深的无法割掉的烙印。 “那个时候是我们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我当然还是在酒吧咯，阿sir，你一个问题要问多少遍？” 小刀盯了他一瞬，察觉到他对自己刘大强的名字有抵触反应。 他拿出了刘婷的照片，“见过这个人吗？” 刘大强的目光在照片上停顿了一秒，就移到小刀脸上，“没见过。” “没见过，你不敢看？” 小刀没漏掉刚才刘大强闪躲的眼神。 他拿的是刘婷的学生照，与晨报刊登的照片不同，刘大强要是没见过，不会这么快回答他。 “可能见过吧！”刘大强抓了抓脑袋，看起来不太耐烦，“来fetters的学生那么多，我哪里都记得到？干什么？我们酒吧可是正规经营，别找不到杀人凶手，你就给我们乱按罪名。” 小刀将照片放下，笑了，只是那笑很冷。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 “你看到了？还是人是你……” “不是，我……我我确实看到了！” 刘大强虽然混迹酒吧多年，但哪里是身经百战的小刀对手，不到半个小时就全招了。 小刀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去找谢初，路过一楼大厅看到正被媒体围追堵截的王局，动作灵活地拐了个弯绕了上去。 “老大，问出来了。”小刀边到饮水机前打水边说，“昨天晚上11点，他的人在南区抓到了刘婷，但是被人出手截了，据刘大强的描述，对方是一个女人，但出手极狠，他有两个弟兄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谢初正在将十年前的案件线索和如今的案件进行线索梳理，他直觉认为百分之七十的相似不是巧合，但是如果并案调查，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听到小刀说起女人，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宋一？” 小刀点头，“查过监控了，确实是宋一，按刘大强的说法，宋一是杀害刘婷的凶手，但没有直接证据。” 他回忆了一下监控里宋一的招式，感觉身上骨头都疼，“是真狠。” 谢初脑海中却浮现出宋一软娇娇地靠在自己怀里，撒娇似地喊他老公的样子。 啧—— 又是这个女人！ “不过老大，监控上显示她将刘婷送到了她家小区楼下，然后就离开了，而刘婷也没有再下过楼，但是搜证组的同事回来说，刘婷没有进过家门，难道是熟人作案？” 话说完，小刀又陷入沉思，“但是监控也没有拍到刘婷出去的记录，她是怎么出现在58公里外的龙溪村呢？” “等等，刘大强为什么抓刘婷？”谢初问。 “刘大强说刘婷偷了fetters的东西，他们原本只是想吓一吓刘婷，然后将东西拿回来，但是没想到会被人截走。” “什么东西？” “刘大强说是一只表。” 表？ 谢初脸色微沉，“走，抱上这堆资料，跟我出一趟外勤。” “老大，我还没吃中饭呢！”小刀哭喊。 “我也没吃，车上解决。”谢初话说完，人已经下了楼梯。等看到依旧被媒体围追堵截的王局，两人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拐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媒体为了博取曝光度，问题往往十分犀利，他们尤其擅长断章取义，这不是最主要的，而是他们报道的东西往往会给凶手提供消息便利，这无疑给破案增加了难度。 但骂不得更打不得，否则王局也不至于被堵了一天，连上厕所都没时间。 小刀想想都替王局膀胱疼。 - 对于警察局里的事，宋一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从刘婷家里出来后，顺着楼梯观察了一下这幢小区，老住宅区一层两户，白天大多在上班家里没有人在，只有一楼住了一对老夫妇，敞着大门，见到宋一还笑着打招呼。 小区单元楼并没有所谓的安全通道，上下楼只有这一个楼梯，如果是熟人作案，对方是怎么将人弄到58公里外的龙溪村的？ 难道真是十年前的凶手还在作案？ 这不太符合常理。 十年前的案件震惊全国，刑侦早已非同日可语，凶手当真如此嚣张？ 可如果不是十年前的凶手，难道有人模仿作案？ 黑云再次笼罩整个鹤城，奔腾翻涌，一场大雨即将袭来，宋一的心越来越沉。 她有种预感，凶手还会再次杀人。 010 旧案 十 20点。 三中寄宿生已经开始上晚自习。 宋一在准时赴约与去食堂打饭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决定先去食堂打饭。 这个点了，就还剩下一点食堂阿姨准备带回去喂小孙子吃的菜，见宋一过来，好心地分了她一半。 宋一给她买了一瓶奶。 食堂阿姨用满是皱纹的手晃着拒绝，“没得事，我回家里还可以吃，你们老师辛苦了！” 宋一注意到食堂阿姨笑起来有两颗虎牙，看着特别亲切。 “您也辛苦了。” 宋一笑笑，将奶塞给了她。 “哎，谢谢老师！” - 她上楼梯的时候碰到了刘静云，对方见到她明显一愣，神色间带着超乎意料的慌乱。 宋一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是肖瑜的宿舍。 光从半掩的门缝里渗出来，地上散落的遗物被一只手快速拾起。 “这么晚才回来啊？” 刘静云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说话的时候抬手别了别头发。 “嗯，刚回。”宋一收回目光，她晃了晃手中的饭盒，“我去祭五脏庙了。” 刘静云明显松了一口气，“那行，宋老师，我也先回了，明天早读课辛苦了。” “慢走，刘老师。” 宋一转过身，一个黑影快速消失在对面拐角。 她挑了挑眉，跑得倒是快。 胃又开始疼。 她伸手按了按，头顶上传来一道温凉的声音，“宋老师的时间管理看来师出名门。” 宋一抬起手腕看了下表，20点25分。 “谢老师，吃了吗？要不一起吃点？”宋一晃了晃手中的饭盒，这是她对自己迟到行为的道歉方式。 宋一是这样的想的。 堂堂京城刑侦总队副支队长谢初，国内刑侦的天花板，对于迟到行为的她刚才怼过就算怼过了，绝对看不上她手中的这点剩菜。 所以当谢初和她面对面坐在房间的小饭桌上时，宋一承认，她有点懵。 “嗯……”宋一仔细想了想措辞，“要不我再叫个外卖？” 就谢初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坐在这小桌上吃饭实在是有点委屈，那大长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而且这饭她一个人吃都有点嫌少，再加上谢初，宋一这胃估计可以不用要了。 谢初显然意会不了头上还盖着“杀人凶手”嫌疑的宋一的意思，他仔细地看了眼勺子，拿出纸巾擦了擦，然后舀出饭盒里唯一的一块肉，“不用客气，将就吃。” 宋一：“……” 谢初：“吃完我有话问你。” 如果不是谢初上午刚把她抓进警察局，如果不是谢初在宋一挽他手臂的时候满脸嫌弃，就这微黄的灯光下，小小的四方桌上，宋一也不会对心底冒出的那股人间烟火气散发的温馨味道感到这么别扭。 不过，不得不说，谢初吃相是极好看的，这让宋一怀疑他面前的是不是比她更好吃一点。 于是，被胃疼昏的宋一鬼使神差地夹走了谢初碗里的一根豆角。 谢初：“……” 宋一：“……” 不得不说，气氛似乎更加别扭了。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天天开心，万事顺意~~ 011 旧案 十一 事到如今，娘胎solo的谢初总算是对于此刻微黄灯光下两人对坐分食一餐的气氛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宋一，“你当我是你男朋友？” 宋一嘴比脑子快：“你配不上我。” 话聊到这里，已经彻底死了。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谢初站起身，一米九的身高顿时将这小宿舍显得格外逼仄，大概他也察觉头顶不适，到一旁沙发坐下后，反手将一枚黑色的方块拈在了桌下。 宋一一眼就看出那是目前国内最先进的反窃听装置，看来，这位谢副支队长也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这里了！ 说起来，刚才在楼梯拐角处快速消失的黑影，似乎有点像高三的地理老师梁宇。 “过来。” 谢初屈指在桌面敲了敲，将宋一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一看了一眼面前的饭，又看了眼那边审讯台已经摆好的谢初，天人交战了两分钟后，在谢初不耐烦到准备过来拎人前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她拉了个椅子反坐着，将整个身体都趴在了椅背上，声音也是懒洋洋地，“你先问，还是我先说？” 谢初看着她这没骨头的坐姿，嫌弃地皱眉，开口的声音倒依旧不疾不徐，“提醒你一句，李局是国内刑侦奠基人，你要是说一些污蔑他的话，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宋一简直佩服他，警告也能说出春风拂面般的感觉。 一定是占了脸的便宜！ “你们总局的人是不是都看脸招人？” 谢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又被她没骨头的坐姿刺痛了眼，不得不转了回去。 “咳！”宋一按着胃勉强坐起来一点，“李局是我师父。” 谢初猛地转过头，瞳孔一缩，震惊溢于言表。 宋一却在他开口前伸出了尔康手，“不用惊讶，李局只是我的二师父，他除了刑侦上面牛了点儿，其他跟我大师父比起来差了大概十万八千里吧！” 宋一说这话的时候将脑袋也趴了下来，这胃痛得她实在没得什么力气，以至于她没看到谢初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表情。 “你大师父是谁？”谢初问。 不愧是她二师父亲自挑的接班人，这么快就跟上了她的思维。 “你最好不要知道我大师父是谁。”宋一单手托着腮，笑弯了眼，“因为知道的人都得死。” 秋风进了弄堂呼啸着又穿过了窗，留下了瑟瑟凉意。 谢初拿到的宋一所有资料里，没有包括她刚才说的这两件事。 “信不信在你。”宋一直接说。 话到这里，谢初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只得到时候让小刀好好查一下。 “所以你这次来三中是李局的暗中安排？” “嗯！” 如果她到了之后给李局发了个消息通知了一下李局也算的话。 “为什么是三中？”谢初继续问。 十年前的连环谋杀案震惊全国，当年倾动了全城警力也未将凶手绳之以法，截止至今，又有多少警察前赴后继，可依旧毫无进展，因此此案成了一桩悬案。 此案更是在民间被冠以众多神秘元素，以此为背景来发表论文，或者搞文字创作的都数不胜数。 而凶手的范围也从四邻到外省，从人到非人，几乎一统三界。 为什么宋一会以三中作为突破口直接进入三中任教？ 这是谢初好奇的地方。 “谢老师不也是选择了三中么？” 宋一原封不动地把话还了回去。 一个老师，一个教育局领导，有何区别？ 谢初看着她四两拨千斤，心里那股怪异越发明显，这丫头，该不会真是李局口中每次他一破案就会念叨起的那个一教就会的来刺激他的小师妹吧？ “宋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合作？” 谢初突然提议。 012 旧案 十二 “谢老师不也是选择了三中么？” 宋一原封不动地把话还了回去。 一个老师，一个教育局领导，有何区别？ 谢初看着她四两拨千斤，心里那股怪异越发明显，这丫头，该不会真是李局口中每次他一破案就会念叨起的那个一教就会的来刺激他的小师妹吧？ “宋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合作？” 谢初突然提议。 宋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谢初的用意。 他们的身份互有局限性，如宋一需要谢初在警局的权限，谢初也需要宋一的教师身份便于活动。 当然，如果宋一知道李局背着她埋了个这么大的雷，她一定能猜出谢初找她合作还有有意跟她一较高下的意思。 不过现下，宋一是不知情的，她很好奇，“谢领导，您怎么不给自己按个教师身份？” 上来就是教育局大boss，到哪都备受关注，更遑论那些有心人。 而且，谢初也不至于为难自己跟宋一合作。 谢初看她一眼，墨色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潋滟，像夏夜的星子般撩人。 他突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宋一问号脸，“干什么？你吃红烧肉吃醉了？” 谢初当她放屁。 他说：“校长说我的脸会给教务贺主任增加巨大的工作量，婉拒了我的申请。” 谢·凡尔赛文学大师·初疑惑地问，“怎么，你申请教师身份的时候很容易吗？” 宋一：“……” 她现在特别想教谢初做人，顺便想试一下最新型炸弹gbu-97的威力。 “你考虑一下，我恭候佳音。” 谢初站起来，施施然地迈着大长腿欲离开。 宋一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跟着站了起来，“不用考虑了。” 话音未落，拳风已至谢初耳边，他灵敏闪过，挥臂一挡，左腿迅速制住了宋一的动作。 谢初显然低估了宋一身体的柔软度，只见她向后一仰，大部分重力压在宋一身上的谢初顿时失衡。 就是现在！ 宋一双手撑在谢初的肩膀，以一种超乎人类极限的姿势扭到了谢初身后，再朝着他的关节猛地踹了下去。 谢初闷哼一声，他迅速抓住宋一准备撤退的手腕，猛地一扯将人摔到了地上，宋一借力打力，与谢初齐齐滚落在地板上。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两人的身体密丝合缝地缠在一起，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却无关风月。 她挑着的眉里勾着野，毫不客气地热气呼在谢初脸上，“我同意。” 谢初垂眸瞧着身下这位就差没把我要找着机会弄死你几个大字刻脸上的小师妹，确定她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打算后，才说：“行啊，那我等着宋老师将学校嫌疑人的资料发过来了。” “刘婷案的所有信息共享？” “成交。” “成交。” 两人达成合作协议后，迅速抽离。 谢初迈着大长腿施施然离开，宋一优雅地转身在沙发上坐下。 然后。 两人在各自看不到的地方龇牙吸气。 “真tm狠。” “真tm不要脸。” 013 旧案 十三 次日，清晨六点。 鹤城笼罩在浓雾里，轻柔细腻，雨连带着一切污秽似乎都被这浓雾擦了个干净。 跑在队伍最后的两个三中学子望着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的新老师，纳了老闷，“这是第几圈了？” 另一人边喘边答，“这新来的老师猛，都超我们两圈了。” “嘶——” 腿疼。 “她该不会以后一直负责带我们晨跑吧？”前头一人也苦着脸，“以前贺灭绝带我们的时候才让跑三圈，没想到我居然也有开始怀念贺灭绝的一天。”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比校花还好看，我今早踏着运动员进行曲起来还以为雾里站了个仙女。” “那倒是，你别说，新来的老师这颜值都快比上明星了吧？不知道她是教高几，我已经开始羡慕了。” “……” 新的一个学期，学校里的任何一个变化都可以成为同学间热衷的话题，然而他们却没有注意到，他们话题里的中心人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浓雾里。 此时的宋一已站在刘婷家的小区门口。 宋一抬手看了看表，十五分钟，她必须在十五分钟内赶回去。 截止目前，从刘婷居住的单元楼总共走出了两户人家，是两对中年夫妻，手里提着公文包和饭盒，应该是某公司中低层员工，这样的人连隔壁楼下发生的命案都没有时间过多关注。 除去四楼的刘婷，单元楼里还有三户人家，起得最早的是一楼的一对老夫妇，从宋一到的时候他们就在厨房里做早餐，从时间来看，样式应该很丰富。 过了一会儿，三楼和五楼的人也相继离开，是在这里的年轻租户，其中有一个男生路过宋一的时候还瞥了两眼。六楼的人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在家还是工作性质。 目前来看，倒是与谢初给她的人员信息资料相符。 “小姑娘，你这么早就来查案哪？” 上次的保安大叔值了个大夜班，这会儿和早班的人交接结束，准备去对面早点店里买一屉小笼包回去，见到宋一戴着鸭舌帽，又不进去，差点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宋一笑笑，“早上好，我就是路过，顺便看看。” “看什么？” 保安大叔也站到宋一的旁边，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他倒是闻见了单元楼传来的早餐香味，肚子十分配合地响了声，不由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嘿嘿，有点饿了，你吃早餐了吗？” 宋一点头，“吃过了，大叔还没吃吧？快去吃吧，吃完好好休息。” 这个年纪还在熬大夜，怕也是身不由已。 “行，那你慢慢看，我先去吃早餐了。”他说着又回头看了两眼，猛地吸了吸鼻子，“柴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豆花再淋上香油，啧啧，味道绝了！” 说着又叹气，“估计是想儿子了！” 谢初给宋一的资料里，这位住在一楼的人家姓柴，老夫妇育有一子，但多年前不幸得了精神病，目前在精神病院，两位老人家只能偶尔去看一看。 看来，豆花是那位在精神病院的儿子爱吃的了。 为了儿子，不惜早起，哪怕儿子不在，也要做儿子爱吃的食物，父母之爱子，任劳且无悔，重如山深如海啊！ 朝阳渗透晨雾，鹤城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宋一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区树木在阳光投下的阴影，随即转身回了三中。 7点到7点半，是三中的晨读时间，各科教师按照课表进入教室。 高一三班是宋一负责的英语晨读，她选了《傲慢与偏见》中的一段文字，领着学生读了一遍，强调了一些连读和重音部分，然后让他们自己读，再到她这里来过关。 宋一还在思索着刘婷案里的蹊跷，至今为止，她对于凶手将刘婷带到58公里外的龙溪村的目的，仍毫无头绪。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书本后悄悄观察她的学生们。 龙羽羽挑了挑眉：这就是学校贴吧里说的那个新来的英语老师？比照片还要漂亮啊！ 何雪努了努嘴：没想到是来教我们班，我好像已经感觉到了其他班的羡慕。 ……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容易被人类皮相吸引，越接近越心生雀跃，那是一种纯粹的单纯的对美的向往，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盛织对于班里人表现出来的莫名骚动不屑一顾，追捧老师对她来说，感觉很掉价，于是将帽衫一拉，趴在教室里开始睡大觉。 去tm的过关。 宋一一直等面前的男生读完，纠正了他的几个发音后，将学生信息表给他，让他在上面打个勾，才敲了敲讲台边的女生桌面，“把那个睡觉的名字记下来，下课去交给你们班主任。” 那女生刚想说自己对同班同学还不太熟悉，可一看到趴着的人是盛织，这句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好…好的。” “辛苦了。”宋一微微一笑，提醒道：“你记得到我这里过关”。 女生：“……好。” 早读时间三十分钟，除了盛织，还有五名同学没有到宋一这里过关，扫了一眼信息表，将学生姓名和人脸对了对，“行，早读课到这里结束，没过关的同学自己找时间过来找我。” 等宋一走后，三班学生都松了口气，挤在一堆讨论新来的这位英语老师。 -“她好严格啊，我有点害怕！” -“你们不觉得她这样有点帅吗？我觉得我小时候为了应付作文写的想当老师的梦想可以实现一下下了。” -“得了吧，你当个体育老师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想打架。” -“来呀，爷爷怕你？” -“……” 几人顿时闹作一团。 整栋教学楼都充斥着学生嬉笑的声音，走廊里有跑着去食堂买早餐的，盛织实在睡不下去了，她从座位上坐起，暗骂了一句sb，迈步出了教室，往高三的教学楼走去。 这时，有学生快速冲进教室，嘴里囔着，“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什么事啊梁良？想不到你这个百事通到了高中还能通？” “梁良你倒是快说啊你，别卖关子了！” “……” “别急啊！” 被称作梁良的男生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先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才在众人的笑骂下神神秘秘地开了口，“我刚才在学长学姐那边听说…” “什么？你别卖关子，不然我就把你从窗户扔下去。”有人实在受不了梁良，出口警告道。 这警告梁良每三天能听两遍，毫无威慑力，但他觉得此时气氛差不多了，于是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高三死了一个学姐，被人杀的。”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雅雀无声。 高一的学生有很多外地的学生，或其他乡镇考上来的，对于刘婷一案并不清楚，但是一句被人杀的就足以引起最大的恐慌。 梁凉还觉不够，又补了一句，“听说她死的那晚，是跟我们班上的盛织一起出去的。” 014 旧案 十四 警察局二楼，谢初一夜未睡。 白板墙上画了复杂的人物关系图，桌面摆满了无数照片和文件资料，谢初正将刘婷一案重新进行推理。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深夜无疑是最合适的时机。 首先，刘大强在凌晨时截走刘婷，宋一在0：30分将人从刘大强手里带走，一直送到刘婷家芙蓉小区楼下，这期间一直有监控拍到，包括宋一离开的记录。 凌晨2点，刘婷出现在58公里外的龙溪村，身亡。 四周监控没有拍到任何记录，大雨亦掩盖了一切痕迹。 痕检组的人经过一天一夜的彻查，确定刘婷是在芙蓉小区里失踪，未曾到家。 芙蓉小区单元楼里人的具有重大嫌疑，通过审讯，得知二楼和五楼的人当晚不在家，且有人证，不具备作案条件，可以排除。 目前嫌疑范围缩小在一楼的老夫妇、三楼的年轻租户以及六楼的住户之间。 刘婷身高1米67，体重99斤，小区单元楼下没有任何挣扎痕迹，证明凶手是刘婷所熟识的人的可能性很大，但根据龙溪村的人目击所说，凶手是一名成年男性，力气很大，基本可以排除一楼的老夫妇。 而三楼的年轻租户和六楼的住户，两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也都没有动机。 同样，芙蓉小区属于老小区，门卫松散，不排除外来人员作案可能，包括宋一。 外勤组排查了刘父所有相关来往人员，并无明显可疑人员，近来也没有与人发生冲突，需要杀女泄愤的地步。 刘婷一个高中学生，圈子很小，性格温和，来往的又都是三中的学生，更别提与人结仇了。 如果凶手是随机作案，那么刘婷身上必然有触发他作案的条件，可这个条件又是什么呢？ 目前，此案动机仍未明！ 谢初在一堆文件里挑出一张纸，是刘大强的审讯记录，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刘婷偷走了fetters酒吧老板一块用来寻人的表，所以刘大强为了不丢工作才派人去抓刘婷。 很明显，刘大强隐瞒了关键信息，也或许这个关键信息连刘大强也不知道，谢初暂时无法确定这个关键信息是否与案件有关。 但从目前证据链来看，刘大强不是杀害刘婷一案的凶手，他有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 至于fetters酒吧…… 它和德诺酒庄居然同属于一个集团，而且网络上居然查不到任何相关的信息，这明显有问题。 但目前他拿到的进货单以及德诺酒庄的录音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fetters与此案有关。谢初好看的眉微蹙着，沉吟片刻，他还是先将fetters酒吧的资料暂时扔到了一边，重新拿起了另一侧的小区单元楼住户的资料。 谢初按了一串内线号码，“把近十年来所有失踪案的资料发给我，嗯，有筛选条件，你记一下，年龄在16到18岁之间的女学生，好，谢谢。” 挂掉电话之后，谢初又打电话给小刀，“将三天内所有出入过芙蓉小区单元楼的人排查一遍。” “是。”小刀在电话那头又问，“老大，吃中饭吗？我给你带回来？” 谢初抬头看了眼时钟，时针刚好指向十二点，“不用，我出去吃。” “哦。” 小刀将小笼包里的肉掏出来吃了，又灌了两勺辣椒油到包子里一口吞了下去。 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不清，“老大，宋一那边还查吗？”他没想到宋一居然会是李局的徒弟，那可是李局啊，李局怎么会收了宋一做徒弟呢？ 这个宋一还是刘婷案的嫌疑人呢！ 那他还查不查啊？ “宋一那边……”提起这个名字，谢初的关节似乎都在隐隐作痛，“我亲自查！” - 此时京城。 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谢初电话的李局终究是坐不住了。 亲自给谢初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洪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你想让我问你什么？”谢初开车到了教育局。 “昨天我放了一个人，你就没有什么疑问？”李局试探地问道。 “你是说，你放了你那个一教就会的小徒弟？”谢初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起伏，李局那边似乎在喝茶，听见一教就会这四个字猛呛了一下。 “这个……你小师妹虽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是我了解她，她是绝对不会是杀人凶手的。” “证据呢？” 不远处，宋一正和肖瑜有说有笑的前往三中食堂用餐，似乎察觉到谢初的目光。 宋一抬起手朝着谢初挥了挥，旁边的肖瑜好奇地问了句什么，宋一摇了摇头，两人便一同进去了食堂。 谢初收回视线，瞳孔在阳光下是好看的琥珀色，看着有些温凉。 “那你有证据证明人是她杀的？”李局反问。 谢初不想争论这些，在证据面前，一切的言语都过于苍白。 他只看证据。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说这个的？”他问。 “咳……”李局那边顿了顿，才说：“挽挽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能多照顾照顾她。” “你说这个一教就会的挽…挽小师妹，昨天晚上用尽全力给了我一脚，你说，我该怎么照顾她比较好？”谢初说。 李局：“……” “那个什么，你师娘喊我吃中饭了，我就先不跟你说了啊，等你回京城，记得来看你师娘，一直念叨着你。”李局说完，很快挂断了电话。 谢初将手机放回裤兜，原本迈步进教育局的步子硬生生地朝着三中食堂拐了个弯。 - 宋一给自己打了一个大鸡腿，作为弥补她昨晚没吃饱的补偿，食堂里有教师用餐区，她又打了几个小菜，端着饭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肖瑜就坐在她的对面。 “哎，不知道警察查出来杀害刘婷一案的凶手了没有。”肖瑜说。 “怎么？”宋一喝了口汤，“肖老师很关心这件事？” “不止我关心，你刚才来的时候没听到？现在全校学生都在谈论这件事，甚至还有人提起十年前……”肖瑜像突然咬到了一口花椒，大着舌头连忙转了话题，“这人心惶惶地肯定会影响这帮学生学习，要是能尽快抓到凶手就好了！” “会的。”宋一肯定地说，“很快就可以抓到凶手了。” 肖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宋一笑了笑，却不再多言。 那边刘静云也端了饭菜过来，见到宋一和肖瑜，却特意坐到距离两人最远的位置。 宋一挑了挑眉，“怎么，你昨晚没让人家满意？” 肖瑜顿时满脸尴尬，“不是，你可能是有点误会，我们……” 那边学生用餐区突然一阵闹腾，有人大吼：“盛织，你tm是不是有病？！” 015 旧案 十五 “是啊，我是有病啊！” 盛织将手中饭盒剩下的一点饭菜全部倒在了梁宇头上，面对同学的质问，神情反而嚣张至极。 她反手将饭盒一扔，那边的同学顿时后退了好几米。 她脚踩在梁宇面前的凳子上，不顾身后同伴的拉扯，低着头去瞧梁宇的反应。 只是可惜，梁宇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谈不上愠怒，更谈不上高兴，眼中带了丝怜悯。 这个眼神刺痛了盛织，“梁宇，你这个道貌岸然的……” “够了！” 教务贺主任及时赶到，制止了这场闹剧。 身为盛织班主任的刘静云便趁机拉着盛织就走，面对盛织的反抗，刘静云疾言厉色道：“盛织，你是不是要我喊你爸爸过来？” 这大概是唯一可以约束盛织的砝码，盛织狠狠地踢了一脚桌椅，不情不愿地跟在刘静云身后离开了食堂。 贺主任深深地看了一眼梁宇，递给他一包纸巾。 “好了，都散了！” 灭绝贺的威力在学生间极盛，话音落下，原本闹哄哄地食堂已经恢复了秩序，学生会的同学还拿了扫把过来清扫。 “谢谢。”梁宇轻声说。 “谢就不必了。”贺主任说，“你要是再处理不好与学生的关系，我劝你自己离职吧！” 宋一看到贺主任负手离开，目光又看向在帮着学生会的人收拾地面的梁宇身上，他身上的淡黄色棉麻衬衣被饭菜的汤水浸湿，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他却一直等地面都收拾干净才离开，走前还给学生会的同学一人买了一瓶水，宋一注意到那几位同学的脸上似乎全是愤怒，大概是针对盛织的。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盛织可能是杀害刘婷的凶手，依她对老师都这么不客气的态度，我看还真有可能。” 肖瑜气愤之余又叹气，“也不知道这样的学生进来三中做什么。” 三中是鹤城重点中学，教学楼与教育局相连，师资力量也最为雄厚，皆足以可见对三中的重视，有这样一句传言：踏进三中的大门，等于半只脚进了清华北大。 “为什么说盛织是杀害刘婷的凶手？”一道温凉的声音插了进来。 沉思中的宋一偏过头，看着端着饭盒过来的谢初，微挑了挑眉。 肖瑜略惶恐地站起来，“谢先生？您怎么……这边坐。” “不用，我和宋老师坐一起就行。”谢初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宋一的旁边。 肖瑜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宋一，又看了看谢初，心想：他果然和教育局领导相克。 “我也不知道是谁传的，现在全校学生都传这件事，学校贴吧管理员已经封了几十个帖子了！”肖瑜这是回答了谢初的上一个问题。 “谢先生，您是来找宋老师的？”肖瑜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嗯。”谢初点头，将碗里的豆角夹给宋一，“昨天晚上没伺候好宋老师，过来补偿一下她。” 宋一的目光顺着两根竹筷间的豆角缓缓上移，落在毫无温度的谢初眼眸里，不由勾唇笑了一下，她将头发别至耳后，俯身就着谢初的姿势，直接将豆角咬在嘴里。 两人的姿势就像是情侣间的亲密投喂。 “味道不错。” 肖瑜：“……” 小丑竟是他自己。 “那个我吃好了，谢先生您和宋老师慢慢吃，我去看看我班里的学生有没有乖乖午休。”肖瑜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谢初在肖瑜走后，将筷子毫不留情地一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分明是散漫的姿势，偏偏压迫感十足。 宋一将嘴里的豆角咽下，见他不吃，毫不客气地将他碗里的菜都夹了过来，边吃边问道：“查到什么了？” 这人也是别扭，明明是过来交流案件信息的，非要在肖瑜面前演这一遭，自己接了梗他又不爽，男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没错。 谢初看着旁边的女人大快朵颐，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 “你前世是饿死的吗？” “我觉得不是。”宋一将嘴里的鸡腿肉咽下，“我应该是美死的。” 谢初眯了眯眼：这都什么玩意儿？ 宋一放下筷子，直接上手拿起鸡腿，边吃边说道：“李局给你打电话了？” “还没有，你觉得他会给我打电话？”谢初问。 “会。”宋一肯定地说，“他肯定会拜托你照顾我。” “哎？” 宋一突然有点好奇，“你会照顾我吗？” “我对嫌疑人都挺照顾的。”谢初的潜台词是他对嫌疑人往往会过多关注。 宋一笑了一下，“我都说我是李局的徒弟了，你还怀疑我呢？” “李局不是证据。”谢初头偏了偏，盯着宋一的眼睛说，“目前没有证据直接洗脱你的嫌疑。” “那天晚上的监控应该都拍到我离开了芙蓉小区。”宋一提醒道。 “但是你可以指使他人作案，比如那天在fetters酒吧你耳机里的男人。”谢初相信自己的直觉，宋一身上有非常完美的犯罪条件。 宋一努了努嘴，不置可否，并不辩解。 “说说你对这起案件凶手的侧写？”宋一换了个话题。 谢初将长腿交叠，十分舒适闲散的姿势，声音徐徐而来，“男，年龄在25-32岁之间，居住在芙蓉小区或者附近，认识被害者，他应该不是独自居住，但是他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可能没有工作或者在深夜工作，对于人类身体，尤其是女性的身体有某种变态的欲望。” “同意，补充一点，凶手撕扯受害者身体的方式和十年前的案件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如果以此为基础，那么这个人非常精通外科解剖，可能是一位拥有私人诊所的外科医生。” “所以盛织不可能是凶手，而那位地理老师梁宇倒有可能。” 但这不过是两人的推理，佐证还需要证据。 宋一将吃完的鸡腿骨头放在一旁，端起碗喝了口汤，“放学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有时间吗？” 谢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两秒，“有。” 宋一轻笑一声，“你犹豫那两秒是怕我把你卖了？你这样子让我很难与你合作啊，谢副支队长！” 谢初不打算理会宋一这调侃的话，他刚才并没有说出自己对于两起案件的相同之处的看法，但宋一却娓娓道来，谢初肯定，她有知道警方信息资料的渠道。 “放学之后见。” 谢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食堂。 宋一用纸巾擦了擦手，才打开手机按了一串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洪亮，还带着控制过的欣喜，“挽挽？怎么啦？” “老李，我要你打电话给谢初好好照顾我，你没说？”宋一听起来不太高兴。 “啊？我说了啊！”李局懵了，“怎么了？你们又打架了？” “哟？我这位师兄还会告状呢？”宋一惊了，“嘿，有意思哈！” 李局：“……” 他想再吃一顿中饭可以吗？ “行，你不是说他比我让你省心吗？到时候我就赢下这场比赛，获得全警察的尊敬给你看看。”宋一说。 李局：“……” 他叹气，“其实你们是在搞我吧？要不这案子我亲自来破了吧？” “不用，你只要知道，我和你大徒弟合不来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完了。”宋一毫不留情地挂断了李局的电话。 徒留那位国内刑侦奠基人在感怀：想他堂堂刑侦第一人，教出来两个天才学生，怎么行事画风一个比一个歪？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总之，他相信应该并不是他的问题！ 016 旧案 十六 宋一回教学楼上课的时候，谢初正在看小刀传讯芙蓉小区居民的视频。 三楼的年轻租户叫廖迟，21岁，性别男，高中就辍学出来打工，目前在一家网吧当网管，工资不高，凭那张脸身边女人倒是不断。 头发长到遮住了眼，大帽衫罩着头，浑身上下都透着颓废，小刀问话时，答得漫不经心。 “8月31号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小刀问。 “在网吧上班。”廖迟说话的时候扯了扯帽子。 “但是网吧老板说你轮休了。” “哦，那可能记错了，在家吧！”廖迟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小刀敲了敲桌面，加重了音量，“老实说，我们查过监控了，那天晚上你并不在家。” “怎么？我在我女朋友家里不行？”廖迟觉得面前的警察low爆了，跟自己看的小说主角简直没法比，没什么耐心了，“大哥，等你有什么证据的时候再来找我成不，反正我就在那个网吧里，反正我也跑不掉，别耽误我约会好吧？” “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抓到早日抓到凶手……”旁边的审讯员说到一半，被廖迟毫不客气地打断，“配合配合，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小刀。 廖迟是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他长这么大，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遇到过，是，是死人了，可活着的人难道轻松了？所以死人了关他什么事？他又没有义务帮忙抓凶手，那tm是警察该干的事！ 小刀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让他走。 发件人：老大。 “行，麻烦你了，如果你再想起来有任何异于平常的事，请随时联系我们。”小刀站起来说。 廖迟嗤笑一声，“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他走到一半，突然转身：“刚才是不是你老大给你发消息让我走的？” 小刀瞳孔一缩，手下意识地放在身后——冰冷的枪把上。 却见廖迟又继续说道：“他在哪里？是不是在这扇玻璃后面看着我们？” 小刀：“……” “是不是啊？你老大什么警衔？他是不是为了十年前那件案子……” 悬疑小说发烧脑的廖迟被小刀毫不留情推了出去。 旁边一同审讯的人也不禁摇头，“现在的人看了几本悬疑小说，个个都拿自己当侦探，但是破案哪里是能那么神的呢，光是排查信息就是一个繁琐到爆炸的工作，审讯也难干，别说为了查出凶手积极配合了，能把自己知道的如实说出来我都谢天谢地了。” 就拿刚刚的廖迟来说，就是因为看过几本悬疑小说，很容易就带入主角思维，三观也跟着歪曲，根本没有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为乐。 这样的人连警察都不会放在眼里，无疑是给他们破案增加了许多难度。 小刀默了一会儿，没接这话也没反驳，只看了眼监控，压低了声音说：“行了，继续吧！” 六楼的住户，是一家普通公司职员，叫于国强，今年34岁，平底头，国字脸上架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憨厚。 同住的有妻女，8月31日晚，妻女仍在孩子外婆家，家中只有他一个人在。 接到警察局的传讯时，于国强正在公司加班。 “很抱歉于先生，耽误您的时间了。”小刀简要地说明了一下传讯的原因。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于国强说，“我偶尔值早班碰到过……那孩子几次，哎，大好年纪，实在是可惜，凶手实在是可恶，如果我能帮忙请一定告诉我。” 小刀点点头，“于先生，请问您8月31日晚在哪里？” “那天晚上，我记得难得不用加班，而且第二天轮休，妻女又不在家，所以我……”于国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警官有没有成家，反正男人嘛，这种时候是很难得的，所以我买了一箱啤酒，回家看球赛，具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第二天我妻子回来叫醒我的。” “于先生，你在晚上22点到9月1号凌晨之间有没有听到楼下有什么异响？”小刀问。 于国强摇头，“我住在六楼，电视声音我又开得大，所以没有听到有什么异响。” 小刀与另一名审讯员对视一眼，两人又问了一些问题，但是于国强皆不清楚。 “那麻烦你了，于先生，如果你再想起有什么异于平常的事的话，请及时告诉我们。”小刀将人送到警局外。 于国强笑着点头，“我们小区是个老小区，平常天黑了连个散步的人都没有，如果真的要算有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那天，一楼的秋奶奶做了豆花，味道香得都快飘到我家了。” 017 旧案 十七 “你说，要是凶手是这样看着老实的于国强，最后会不会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审讯员看着走到警局对面街还在冲着他们挥手的于国强说道。 小刀蹙着眉看他一眼，他只是这两次接触了这位审讯员，以前并不熟悉，听大家都喊他老萧，今年30岁，而他相亲的次数比他的年龄还多一倍，在团队里属于默默做事的人，平常也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大概是察觉到小刀眼神的异样，老萧掏出一根烟递给他，“尝尝鹤城的白沙烟？” “我不抽烟，谢谢。”小刀客气地说道。 “行！”老萧把烟拿了回来，也不在意，自己点燃了一根，在一片云雾里叹息，“十年前的时候你多大？应该没有多大吧？那个时候我都还是个愣头青，上班第一天就发生了命案，就是你们现在称之为悬案的那件，我永远都记得那个被凶手……特殊处理过的女孩的样子！” 老萧说道特殊处理四个字的时候手抖了一下，那承载着过于沉重的一些画面，都归在这四个字里了。 烟灰落在地上，又被风卷走，小刀第一次感受到秋天的凉意。 “后来的事你们都差不多知道了，所有人都在寻找凶手，所有人都找不到，所有人的头顶都压了一块石头，十年了，十年了啊，凶手侧榻酣睡至今仍毫无踪迹，这无疑是打了所有警察狠狠一耳光，那块石头也越来越重，压到我们现在都习惯了，如果不是偶尔看到一些叫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专业名词，我都想不起那块石头了。” “那个时候为了查出凶手鹤城倾动了所有警力，可谁也没想到找个心理医生给自己看一看，我看谁都起疑就是那时留下的，我常常在想，会不会那个凶手在我买菜的时候就在我旁边经过？我散步的时候他还跟我打过招呼？会不会我抓到他的时候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怎么会是他？但我就是没有抓住他，我没有抓住他啊！” 老萧今年不过三十，看起来却像四十多岁，不是外表老相，而是身上成熟稳重的气质。 小刀看不到那块石头，却好像感受到了责任的沉重，成为警察时的宣誓烙在当年每个人的身上，到了雨天仍隐隐作痛，不得解脱。 “谢副支队要的资料，给你吧，希望你们能够找到并案调查的证据，还那些女孩一个公道！”老萧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小刀，又猛吸了几口烟，才进了警局。 小刀觉得老萧说谎了，那块石头，他明明从没忘记过，甚至还将它放在了心里！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翻开了手中的资料，连翻几页，瞳孔骤然缩紧。 小刀快速拨通了谢初的电话，甚至等不及谢初开口先说道：“老大，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呀小刀刀？” 一道娇媚的声音出现在小刀的耳边，小刀差点没原地去世。 他刚想核对电话号码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而拨错了，电话那头的人却说道：“你没打错，这是你老大的手机，小刀刀你是不是发现可以并案调查的证据了？” 这个语气小刀实在是太熟悉，“宋一！！！怎么会是你？我老大呢？” 小刀第一次开始怀疑谢初的话，这就是老大说的亲自调查？还说不是美色误人？ “你老大在换衣服。” 小刀：“！！！” “谁的电话？” 谢初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宋一在跟人讲电话，手里拿的似乎还是他的手机。 “你助理。”宋一说，“他好像是找到证据了。” “你让他发邮件给我。”谢初看着身上的衬衣，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帮我看看，我衣服是不是没穿对？” “哦，好。”宋一直接把电话摁断了。 小刀捧着手机：“？？？” 这还是他那个嗜案如命的老大吗？ 才一天不见，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谢初看着镜子里帮他整理衣服的宋一，不由蹙眉，“我一定要穿成这样？” 镜子里的谢初穿着花衬衣，里面套了件白t恤，裤子大得能穿塞下两个宋一，像是刚从海边度假回来。 “纨绔休闲渣，就得这样穿。”宋一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碎花裙，“渣渣男配乖乖女，绝！” “你是对我有误解还是对你有误解？”谢初问。 “走了！”宋一直接忽视谢初的问题，出门跳上她的共享汽车，“谢领导，屈驾。” 谢初看了一眼跟法式小面包一样的汽车，感觉腿膝盖一阵疼，他回头看了眼镜子里的……纨绔休闲渣，啧—— 他抬手将额前的头发撩至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倒衬得眉眼如墨画般深邃，那又长又密的睫毛将眉眼隔了层疏离感，紧抿的唇角分明又是薄情的模样，倒真是有一股纨绔休闲渣的味道了！ 宋一吹着口哨，目光在谢初身上绕了一圈，才一踩油门，载着腿完全不知道怎么放的谢领导将车稳稳停在了鹤城西区。 鹤城西区鱼龙混杂，是本地人口最多的地方，也是龙阿爷将刘婷尸体丢后意外出现的地方。 此时17点，正是家家买菜回家做饭的时间，菜市场忙碌的最后一波，大爷大妈们来往匆匆，脸上已丝毫见不到刘婷一案带来的恐慌。 不知道是有十年前一案打底，还是人心本就冷漠。 “为什么来这里？”谢初问。 “你信意外吗？”宋一看着那户门庭冷落的鱼铺，她并不知道原先他家生意如何，但想来总归不会比现在还差。 “这就要问你的好孙子是怎么想的了！”谢初没忘记刘婷的尸体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也没忘记杨副校说龙阿爷是宋一孙子的表情。 谢初的语气实在太过正经，宋一难得被噎了一下。 虽然知道不太合适，但宋一还是想问一下，“你不觉得龙阿爷这么大年纪喊我姑奶奶很奇怪？” “奇怪。”谢初低头看了看脚底的鱼鳞片，蹙了蹙眉才又说，“世上奇怪的事多了去了，如果遇到一件奇怪的事就得追根溯源，那也未免无趣。” 这个解释倒是新鲜。 宋一笑了笑，抬手挽着谢初的胳臂说：“看来没带你来错。” “不过我倒是对你说的意外有些感兴趣。” “你是对案子感兴趣吧？”宋一扯着谢初往前走，“待会儿告诉你，跟着我走先。” 宋一一路挽着谢初的胳膊穿过鱼铺又走过小巷，来到拐角处一家茶馆里，茶馆分两层楼，古色古香的楼阁，正中间一块鎏金门匾上用颜体写着：聚贤阁。 名字很大气，但这茶楼坐落在西区，这气就没了一半。 再看一遍里边坐的人，说一句三教九流都不过分。 这就是宋一要带谢初来的真正的地方。 宋一走到窗边坐下，唤老板上一壶雨前龙井。 老板朗声应了，宋一挠了挠谢初的掌心，“看一下，当初你收到那份来鹤城的警察名单，有几个在这里。” 018 旧案 18 “你对每一个合作伙伴都这样？” 谢初看了一眼落在他掌心的指尖，这样软糯糯的猫爪子，真要挠人的时候竟如此勾人。 宋一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当然不。” 她仰起头，盈盈一笑，那双翦水秋瞳里就映了谢初的影子。 “我只对谢副支队这样。” “美人计？”谢初挑了挑眉。 “那你会中计吗？” 宋一凑近了些，谢初几乎能闻见她身上似雪后的柠香。 “要想我中计，这美人计你还得好好练练。”谢初捏着宋一的手腕扔至一边，借着这个动作扫了店里一圈人，继续说道：“比如你这裙子领口得再开三尺，裙摆往上再裁三寸，腰得露个半截，或许能行。” 宋一嗔怪地横了谢初一眼，“谢副支队说得如此详细具体，想必平日破案压力大的时候没少往扫黄队跑吧？” “你这是吃醋了么？”谢初不答反问。 一个眼尾勾着野，一个撩而不自知，就这样两厢僵持着。 “两位贤客，茶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老板目光在两人出众的外貌上停留了一会儿，笑眯眯地给谢初和宋一沏了茶，以为是两人腻味，识趣地走了。 老板一走，宋一就将谢初扔开的手重新缠了上去，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嗯！” “说说看？”宋一歪着头看他。 “3号桌的是三中今年刚来的语文老师，叫袁君，他是邻省刑侦局的人，前年因为查获了一起fd案被评为一级警督。” “7号桌的也是三中今年刚来的生物老师，叫郝辉，国内解剖专家。” “15号桌的文武应聘了三中的后勤部门，他刚从特种退了下来，目前负责男生宿舍。” “28号桌的向列是个老刑警，他和他老婆在三中门口开了家小卖部。” “34号到41号桌几乎全是鹤城派出所和刑侦队里的人。” “……这里有一半的人神情放松，看着相谈甚欢，而另一半的人都在捡这一半人口中的一言半语作为消遣，当然，也有可能是另有所图。” 谢初端起茶杯，味道粗淡，浓而不香，他浅抿了一口就放下，看着宋一，“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宋一敲了敲腕表，将小黑查到的信息调出来，转发了一份给谢初，“你放心，你穿成这样，他们不敢认。这个是我查到的一些资料，注意到30号桌的人了吗？” “你应该见过，你的助理刚刚传唤过他。” 宋一说得正是被小刀传讯的于国强，算算时间，他从警局出来后就直接来了这里。 “我查过了，这个于国强31号晚上根本不在家里。” 谢初点头，并不惊讶，“他在警察局时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得很清楚，连一个细节都没落下，这样反倒奇怪，一个趁着妻女都不在家的丈夫，打算好好放松和享受，如果真的按他说的那样，看了一晚上足球，连自己什么时候睡得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把那天晚上的其他事情连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呢！” “bingo！”宋一打了个响指，“聚贤阁一开始只是鹤城警察下班后放松的地方，到后来人越来越多，俨然已经成了信息交换场所，来这里都能各取所需，吸引鬼混入其中，也是正常。” 那个鬼或许也假冒了一个警察的身份混入其中，从而得知刘婷案的所有细节，定然也会知道王局跟媒体所说的掌握了确切证据不过是安抚大众的话。 “所以于国强出现在这里，看似正常，实则有异。”谢初接着说道。 两人说完，眼中都带了笑意。 “这个时候看，倒是能看出来你像李局的徒弟了。”谢初说。 “嗐，你直接夸我就成，不用这么委婉。”宋一毫不客气。 “呵，你倒是真不客气。”谢初第一次见一个女的这么厚脸皮。 他又说道：“那于国强倒是符合熟人作案的条件，但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谢初摸了摸下巴，那股子纨绔休闲渣风就从那完美精致的下颌角渗了出来。 撇去身份，这长相倒是真长在宋一审美上。 “长期受到职场压力的中年人，一旦泯灭良知，任何事都能成为动机。”宋一掏出手机扫了一下桌上二维码，直接将茶钱付了。 “走，我们到于国强家里去看看。”宋一站起身。 谢初瞬间就明白宋一的用意，“行！” 019 旧案 19 芙蓉小区，共有7个单元楼，刘婷所在的就是最后一栋，也是最靠近大门的一栋。小区绿化常年没人打理，到了晚上，犹如深山老林，微弱的路灯照不亮投下的阴影。 此时傍晚，晚风一吹，混合着饭菜的香味，倒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那天晚上我不在家，我隔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发现我家老于在沙发睡着，我做好了早餐才叫他起来的，他说他调休了，可以陪我去逛街，我们下楼出门的时候还碰到了老刘，他说他女儿一晚上没回来，看起来很着急，老于就建议他去问问同学，我们也没想到那孩子她……哎，可惜了！” 于太太从厨房里倒了两杯水递给谢初和宋一，得知两人来意后主动说明了情况，十分配合。 他们的女儿今年五岁，在读幼儿园，性格有些内向，宋一察觉到她躲在门后偷偷看她，不由微微一笑，她反倒将门关严实了。 察觉到动静的于太太歉意一笑，“这孩子有些胆小。” “我小时候也胆小，大一些去过的地方多了胆子就慢慢大了。”宋一说。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谢初倒是偏头瞧了她一眼。 宋一没注意，她又问于太太，“于先生平时工作忙吗？” “挺忙的，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20点才回来，今天他去警察局之后又回公司了。所以我几乎都是晚上6点才做晚饭，这样他差不多晚上8点回来就刚好吃上热乎的。”于太太指了指厨房里炖的汤，“两位还没吃饭吧？不如……” “不用客气，我们待会儿还要回警局里。”谢初收回看宋一的目光，对于太太说道。 “那好。”于太太又笑了笑。 似乎是一个很爱笑又很爱家的人。 房型与刘婷家的一样，但是明显布置要温馨很多，桌上还摆着一瓶鲜花，宋一注意到应该是小区对面花店买的，今天这花打折。 “叨扰了，于太太。”谢初说，“若是有什么异常情况，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好的，两位警官辛苦了。” 于太太亲自将人送到门口，一直等宋一与谢初下了拐角后才进屋。 路过四楼的时候，宋一问谢初，“刘婷案发后，你后来来过这里吗？” “没有，你来过？”谢初看着宋一的眼睛，只可惜除了他的倒影，什么也没看见。 “没有啊，我又不是真的警官，怎么能来这里。”宋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说：“被人叫警官的感觉还不错。” 谢初擦过她的肩膀走到前面，“你既然是李局的徒弟，为什么最后没做警察？” “你怎么知道我没做警察？”宋一见谢初回头，冲着他一笑，“也许我的身份级别高，你查不到呢？” 谢初脚步顿了顿，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 宋一便趁机跳到楼梯栏杆上，眉梢一抹狡黠，“谢副支队，先走。”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已经顺着栏杆飞快地滑了下去，几秒过后，楼下一声闷响，应该是到了一楼。 谢初思索着刚才于太太的话，依旧走得很慢。 很明显，于国强所谓的加班全部都是在聚贤阁，那么他在那里做什么呢？ 为了混入到警察当中？ 什么样的人会需要警察的一言半语当作信息来源，从而拼凑出一个可能？ 也许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不会是好的那一个方面。 谢初路过保安亭的时候，突然心神一动，“你见过这个女生吗？” 他打开手机上宋一的照片。 保安扫了一眼，就说：“见过啊，人家不是警察吗？你问这个干吗？” “我也是警察。”他将警官证拿给保安，又问：“她什么时候来过？” “她来过好几次啊，她还去过四楼，是我给开的门，怎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保安大叔的错觉，他觉得自己说完来过好几次之后，眼前的这位警官眼神好吓人。 “没事了，谢谢！” 谢初用舌尖顶了顶腮帮，眼神越发地凉。 果然宋一的话不能信，一句都不能！ - “晚饭你想吃点什么？” 小区门口，宋一看到谢初过来，打开了车门，远远地问道。 “不用，我回警局。” 谢初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扬长而去。 “你衣服还在我宿舍呢？”宋一喊。 除了车尾气，无人回应。 “哎，真是不经逗，这么容易生气。”宋一轻笑一声。 她回到车上打开手机搜了下美食，选了一个砂锅粥店，开去了与谢初相反的方向。 坐在出租车上的谢初扯了扯衣领，面容峻逸，出租车司机师傅是个热心肠，见状劝道，“和女朋友吵架啦？” “什么女朋友？”谢初凝着好看的眉峰，知道师傅是误会了，解释说：“她不是……” “女孩子嘛，都是要宠着的，你把她宠得跟公主一样，没有谁受得了不就行了？”师傅打断了谢初的话，一副很有经验且愿意分享的样子，“我家婆娘当初脾气比你女朋友还大呢，结果还不是嫁给我了，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总是以为错过就错过，下一个更乖，对待感情一点儿都不够忠诚，感情这种事呢，就是要从一而终的，人只有一颗心，怎么能分给那么多人呢？要是真的分出去了，那那个人还完整吗？” 师傅等红绿灯的空挡，撇了一眼谢初的衣服，摇摇头说：“男孩子还是要穿得稳重点，这样才能给身边的人安全感，你知不知道？” 谢初：“……” “我看你长得不错，你女朋友也非常漂亮，你可得上点心啊！” 谢初手摸到了警官证，天人交战半晌后，他终于还是没拿出来，决定闭目养神。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师傅的倾诉欲，一个人兀自说得火热，从他和他婆娘如何认识，如何恋爱，吵架的时候又是怎么哄人的，事无巨细地说了一路。 好不容易才驶入警察局的街道，车都没停稳，谢初直接就下了车，结果他人都还没站稳，就被一个喷着浓烈的刺鼻香水味的女人抱了个满怀。 女人化着夜场的浓妆，衣领开了起码有三寸，裙摆刚好裹住大腿根部，腰围在前凸后翘中间压根不值得一提。 谢初不用回头都能知道离开的出租车师傅此刻的脸上一定是很失望的表情。 该怎么形容谢初此刻的心情呢？ 他的脑子里此刻大概有800字的脏话小作文，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骂出来，他只是捏着女人的衣角将人提了开来，绅士地没有送她过肩摔全套餐。 然后再将警官证甩人脸上，声音冷得可怕，“袭警的罪我怕你担不起。” 女人愣了片刻，随即更激动了，“你既然是人民警察，那太好了，我的手机没有电了，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人说着又要扑上来。 谢初直接从钱包里塞给她一百块钱，“不用还了。” 然后随手就将女人碰到的衣服脱下扔进了旁边的其他垃圾桶里。 没办法，污染严重。 女人追了几步，实在跟不上谢初的大长腿，无奈只好放弃，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我按照你说得做了，可以打钱了吧？” 她是在上班途中被拉过来的，以为是个大单，没想到是个奇葩。 她实在没忍住，问电话的那个人，“刚刚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咳咳咳——”小刀差点没被呛死，“你乱说什么？那是我老大。” 一个连案子都不紧张了跑去约会这么晚才回来的老大，简直要出大事了，他当时就打电话给了言柒，已经回去京城的言柒沉默了半晌，给他发了一个长达万字的测试计划。 小刀简单扼要地删减到了百字以内：安排一个女人找谢初借手机打电话，如果老大他拒绝了那就是双标，那就说明他只对宋一特别，情况危；如果他同意了，那就说明老大他对现在社会的危机意识太弱，不具备生存能力，情况特危。 女人对这些是不清楚的，反而越发糊涂了，“那你干嘛要整他？还是个警察，我都要吓死了。” “谁谁……谁整他了，你别乱说话，小心我告你诽谤。”小刀急了，“吓死个屁，我看你双眼放光干得明明很乐意。” “你老大这么帅，还是人民警察，我当然乐意。”不过女人没有忘记，“说好的一万块钱你别忘记了啊！” “知道知道。” 小刀决定找言柒报销。 他挂掉电话，转头就对进门的谢初笑道：“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啊？我发给你的证据你收到了吗？我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020 旧案 20 谢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小刀，那是天生的主导气势。 小刀不知怎的就感觉背后发凉。 “老大，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你买。”小刀体贴地凑上去，做贼心虚四个字仿佛就刻在脸上。 谢初走到饮水机前倒水，小刀就跟到饮水机旁边，殷切地说道：“我来我来。” “你请我吃东西？”谢初接过水杯，问道，“你还有钱？” 小刀：“是啊，哎咦嗯？” “你雇那个女人应该不便宜吧？还有钱给我买吃的？”谢初将水杯放下，“言柒给你报的？” 小刀：“……” 他裂开了！ “老……老老大，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那个什么，这个事情我可以解释，他并不是你想象得那样……” 谢初拿起桌上的资料，眉眼冷峻，“通知下去，十分钟后开会。” 小刀嘴张张合合数十次，最终给言柒发了条微信：麻烦照顾好我未来媳妇。 他要凉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一条短信：我还是找别人吧，你估计凉得比我快！ 远在京城的言柒：“……” …… 会议室内。 一直被媒体围追堵截的王局也在列，包括这几天一直在出外勤的痕检组和取证组。 因为人有点多，除了会议桌上的，后面还站了一圈，大多是刚入行的新人。 这是谢初来到鹤城以后第一次召开专案会议，从每个人手里的小本本可以看得出来，大家对于这场会议的重视和期待。 “我说一下会议重点，稍后每个组的负责人汇报一下最新发现。” 时间紧迫，没有时间做案件ppt，谢初直接拿笔在白板上写了两个字：并案。 此字一出，会议室内顿时一阵骚动。 谢初屈起指节在黑板上敲了敲，骚动顿时停止。 “第一，刘婷尸体的伤口痕迹与十年前的案件受害人有70%相似程度。” 小刀在旁边贴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刘婷尸体的法医鉴定报告，以及十年前案件受害人的法医鉴定报告。 “第二，根据龙溪村人的目击以及现场留下的脚印痕迹来看，凶手身高在180-183之间，体重约96公斤，与十年前最后一起案件凶手留下的信息相符，同时，凶手有在深山老林里作案的特殊癖好。” 小刀将痕检组的报告贴了上去。 “第三。”谢初将小刀发过来的邮件投影到屏幕上，“鹤城近十年来，凶手并非停止作案，时间从三年一次，到两年一次，到现在每月两起，截止至今已有二十一名受害人，部分犯罪现场留有足迹，经检测，属于同一人。” “以上，符合并案处理条件，从今日起，刘婷一案加上受害者与十年前的案件并案调查。” 谢初将笔放下，“现在有什么疑问，可以提。” 二十一这个数字一出来，整个会议室静若窒息，那是一种压抑得喘不过来气的沉闷。 是一个什么概念？ 这说明，在这短短十年间，凶手在十年前一案后凶手还在不断作案，公然挑衅法律的权威，漠视生命，用如此变态残忍地手段杀害了人，其中还有一些至今未找到尸骨，这已经超过了世界罪犯排行榜第九名的犯罪记录。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如果被媒体知道，将会给民众造成多大的恐慌。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任何言语在只有庞大的数字面前都过于苍白！ 而在这个数字背后，那是一个个因此支离破碎的家庭。 那不是数字，是生命啊！ “这个畜生……” 有警察气得发抖，低声骂了一句。 “等老子抓到他，md！等老子抓到这个畜生！！” 王局亦蹙起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谢队，这十年间的资料您是如何拿到的？” 十年里，那么多案件，要想把和十年前相关的案件挑出来，别的人可能不知道，王局却是最清楚的，那几乎是要将整个鹤城的信息库都翻一遍。 谢初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做的。”谢初看向小刀，小刀随即会意，站出来说道：“这个是审讯组的老萧给我的，这十年来凶手作案时间毫无规律可循，地点也不一，相同的只有受害者都是高中女学生，但因为其中还有一些未找到尸骨，无法确定其关联性，若不是老萧有意收集起这些信息，怕是这人再也无法沉冤得雪。” 话音落下，坐在角落的老萧顿时成为人群焦点，就连王局也看了过去，目光隐含赞赏。 老萧挺直了脊背，眼眶在昏暗下发红。 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坚持竟然能对破案有如此大的帮助，也许，他真的能等到抓到凶手的那一天！ 这时，人群后的一个新人弱弱地举起手，“我，我想问一下，刘婷一案凶手因为被人打断而未能实施解体，是如何断定70%的相似呢？” 这个问题很简单，简单到在座的任何一个刑警都能回答上来，但谢初却没有因为简单而拒绝回答。 白炽灯下的谢初眉目深邃，那双眸子无论何时都异常坚定，他的叙述简单概要，且逻辑清晰，能很好地帮人理清思路。 他甚至都不需要翻动一下资料，就能将数据库的信息精准到每一页中每一点，能够将案发现场清晰地还原。 这大概就是福尔摩斯所说的思维宫殿吧！ 新人想。 “……关于你说的这一点从伤口撕裂的痕迹可以判断，对方的身高和体重是他的天然优势，而十年前最后一起案件中，受害者的伤口程度暴露出了凶手是个左撇子的事实，这一点在法医报告中有明确结论，你之后可以去看一下。” 左右手造成的伤口是不同的。 “好。”新人红着脸答应了。 “还有其他疑问吗？”谢初环顾了一下四周，无人举手。 关于并案调查的事，谢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接下来主要是关于之后的调查方向问题。 “既然大家都没有疑问，请相关负责人进行一下这两天工作汇报。”谢初说完，走到王局身旁坐下。 首先是a组的负责人k，他们组负责盯梢，案件相关嫌疑人都在盯梢范围内，k是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面容清秀，看起来像是刚大学毕业，但汇报工作时却极为沉稳。 “龙溪村那边除了村民进出买卖山货，没有其他动作；学校的那几位老师这两天都是按时上下课，除了宋一今天和您一起去了趟聚贤阁，暂时也没有异常。而谢队要求今天刚加的盯梢嫌疑人于国强，外面负责盯梢的同事说，他刚刚到家。” “聚贤阁？”其中一个派出所的警察问道，“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正是今天去喝茶的其中一员，听到有嫌疑人去过聚贤阁，顿时敏锐起来。 “没有问题。”谢初看了他一眼说，“破案辛苦，该放松的放松，在聚贤阁如果见到于国强当做不认识。” 那警察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朗声道：“明白。” 接下来是痕检组和取证组，这两组有最新发现基本上都已经第一时间发给小刀了，小刀则会告诉谢初，目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谢初与王局对视一眼，王局点头致意。 谢初将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你们负责的工作交换一下，每天一个小时直接向我汇报一次，另外，负责盯梢宋一的人可以撤回来了。” 今天宋一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对方获取信息渠道的方式比他想象得简单直接，甚至，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就已经心在汉了。 众人对于谢初的安排都无异议。 反倒是身后负责整理证据的小刀撇了撇嘴：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大家辛苦，那” “等一下。”坐在角落的老萧突然看着手中的短信突然说，“刚才廖迟突然给我发短信说，他看到于国强杀人了。” 021 旧案21 雄溪高架上，数量警车齐齐出动，警笛响彻整个沅江。 当夜，警察局灯火通明。 小刀几乎在审讯室呆了一整夜，难掩疲态，他从外面端了碗稀饭进来，放到谢初的旁边，“老大，那于国强是个硬骨头，到现在还没认，你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再审。” 稀饭是王局从五星级饭店定的，每人一份，按照老萧的说法，要不是谢初在这里，指定每人一桶康师傅完事。 “把廖迟的证词给我，还有我要单独见他，你安排一下。”谢初将稀饭放到一边，他的面前是法医刚刚送过来的受害人尸检报告。 新的受害人叫蒋筱筱，高三二班的学生，性别女，案发地点在三中高三教学楼下绿化带内，案发时间在20点到23点之间，由下晚自习的同班同学发现并报案。 蒋筱筱的致命伤在大腿根部，撕裂手法与刘婷一案很相似，是的，只是相似。 谢初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有人开始模仿作案。 “绿化带并不是第一现场，法医正在检验胃溶物确认最后的死亡时间。”小黑将警察这边查到的信息一一转告给宋一。 她手里拿了一杯豆浆，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为那过分精致的眉眼踱了一层光，“谢初呢？” “据说是在警局待了一晚上。”小黑说。 “当警察真是辛苦。”宋一站起来，神情倒不见得心疼，“我去上课了，有事给我留言。” 宋一切断了与小黑的通讯，拿了教科书往高一教学楼走，路上碰到正在给学生讲题的郝辉。 “男生与女生的身体构造不同，尤其是在青春期发育之后更加明显，所以就算烧得只剩下骨骼，通过盆骨的位置也可以判断出性别。” “这么厉害？”有女学生惊叹。 看来这位刑侦专家还挺受学生的欢迎。 “对了，郝老师，你听说了吗？”有男生压低了声音问。 宋一挑了挑眉，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地放慢了些许。 果然听到那男生说：“高三那边又死了一个女学生，听说就死在我们学校的绿化带里，大腿都被人撕烂了，特别吓人，是不是女性的大腿比男性的更加脆弱一点？” 这个男生说完，有几个女学生捂着嘴尖叫，“难怪我今天来的时候看到好多警察，怎么会又……” “高三很多学生都被家长接走了，那个杀人狂该不会就在我们学校吧？” 眼见事情发展逐渐超出控制，郝辉出言轻声安抚了几句，“我们要相信警察，警察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也会尽快抓住凶手还蒋同学一个公道的。” “蒋同学？郝老师你说得该不会是蒋筱筱吧？”那男生惊呼一声，重点显然放错地方。 话音刚落，立马有别的同学接话，“怎么，你认识的？” “你忘啦？”那男生压低了声音，“蒋筱筱就是那天和盛织在食堂因为梁老师吵架的那个学姐啊！” 又是盛织？ 有人与盛织发出了和宋一同样的疑问，“又是盛织？上次刘婷学姐也是跟她有关，会不会……” “好了，不要讨论这些，把一切都交给警察吧，警察会给我们答案的，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一的错觉，她总觉得郝辉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自己说的。 学校里出了命案，正常来说是要停课处理，但考虑到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警察那边暂时只是封锁了消息，不到必要时暂时没有对三中进行封锁。 但这丝毫不影响学生们私底下讨论，现在侦探迷很多，市场为了迎合现在年轻人的口味推出了众多悬疑推理游戏，深受年轻人的喜爱。 这两起案件已经在学校贴吧盖起了高楼，恐慌倒是在控制范围内，更可怕的反而是学生对这两起案件的好奇。 宋一经过拐角的时候听到身后的男生还在问，“郝老师，贴吧里的人都说蒋学姐的案发现场不在这里，会不会有人故意延迟了蒋学姐的死亡时间，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宋一并不知道刑侦专家郝辉是如何回答的。 她上了二楼，教师办公室。 宋一将奶茶倒进保温杯里，准备待会儿拿到教室里去喝，见肖瑜一直看着她，不由问：“有事啊，肖老师？” 其实宋一知道肖瑜找她是为了什么。 这两天肖瑜一直欲言又止地跟她说话，无非是想让宋一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忘掉，但老实说，肖瑜越是这样，宋一记得越清楚。 “没事，没事。”肖瑜被她将奶茶倒进保温杯的操作惊了，愣了半晌才说，“咳，那个……中午一起吃饭？” 宋一看了一眼留意着这边的刘静云，有些不太懂，“看不出来，你们喜欢搞这么刺激？” “嗯？？” 肖瑜才不懂宋一什么意思。 此时上课铃声，宋一给了肖瑜一个我都懂的眼神施施然离去。 肖瑜抓了抓后脑勺，“什么意思？” “人家什么意思你都不懂，你就追人家？”刘静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肖瑜的身后，“我看你这几天一直追在人家身后，你就这么喜欢当舔狗？” “你别乱说话，还不是你那天突然来我宿舍，要不然能被人看到？万一传到你男朋友那里，我今年评级又要玩完。” 肖瑜想起这个就一肚子火。 “要分手的是你，说忘不了我的还是你，你说我是舔狗，你这样，难道不是比我更狗？”肖瑜简直无法接受和刘静云呆在一个空间里。 没有课的他直接拿了球离开了。 “你……” 刘静云狠狠一跺脚，刚从教室里过来的袁君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 “……” 那边，宋一一进教室，就发现盛织不在座位上。 她敲了敲桌面，“班长，还有人呢？” “老师，盛织请假了。” 宋一手指在腕表上敲了敲，“行，那我们开始上课。” 审讯室内。 谢初坐在廖迟的对面，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姓名？” “廖迟！” “年龄？” “21！” “……” 一通没有营养的问话之后，廖迟坐不住了，“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人的老大？你是什么警衔？你看着不像是鹤城人，是从外地调过来的吗？为什么那些人那么听你的话？你的级别很高吗？” “你想知道？” 谢初头偏了偏，打量着面前这个面容俊秀的少年。 “想！” 廖迟激动地要站起来，谢初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没问题。”廖迟激动地说，“你随便问。” “第一个，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身份？” 廖迟古怪地看了谢初一眼，那眼神有一瞬间的怀疑眼前这个长得比他现任女朋友喜欢的爱豆还要好看的警察是不是诓他的。 “没有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活的刑侦警察，想看一下是不是和小说里说得一样那么神。” 谢初听完没什么表示，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31号的那天晚上在哪里？” 廖迟有点坐不住了，他左右动了动，“你怎么不问我最新这个案子的事情？” “因为你撒谎了。”谢初不由分说地帮他回忆起那天审讯的细节，“你在说起网吧上班的时候扯了扯帽子，这个是你下意识地行为，人在撒谎的时候身体以及神经组织会产生刺痒以及不适的感觉，于是人们会下意识地通过摩擦、拉扯或者抓绕的动作来消除这种不适。” “而后，你在面对强有力的证据前，嘴角开始向下移，眉毛向上拱起，开始大声囔囔，故意虚张声势地表现你的不耐烦，从而掩盖被发现的慌乱，这些都证明你当时撒谎了。” 廖迟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初看着他嘴角勾起，“怎么样，我和你看的那些小说里的警察一样神吗？” 廖迟：“……” 神！ 真是太tm神了！ 神得tm都要被吓死了！ 022 旧案 22 廖迟惨着一张俊脸，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那你为什么还要放我走？” “因为我猜，那天晚上，你是和你网吧老板娘在一起。”谢初笃定地说。 廖迟：……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你不可能知道！你诈我？！” 他那天明明特意喊了女朋友来接他下班，走之前还带着女朋友跟老板打了招呼，又陪着女朋友去逛了几个熟人的店，买了不少东西，才将人送了回去，就是为了担心事情暴露。 面前的这个警察怎么会知道？ 廖迟有些怀疑，但是一想到刚才谢初的表现又拿不准。 难道…… “你们去找我女朋友了？” “找你女朋友只能确认你不在，并不能证明你和你老板娘在一起。”谢初不动声色地将廖迟的神情收入眼底，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那俊朗的眉眼扬起，“你和你老板娘不是第一次了吧？” 廖迟瞳孔猛地一缩。 “老板娘那天发了一个朋友圈，照片拍得很不错，夜晚的星空也很美，照得西磡山那半山腰的亭子有几分古色古香。”谢初看着廖迟的眼睛，勾唇一笑：“那样美好的拍摄角度，你猜她是站在哪个位置拍的？” 没有谁会比廖迟更清楚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了。 因为就是在老板娘为他租的房子顶楼，在激情退却后，是他亲手拍下了这张照片。 “你很聪明。”谢初不否认，“只是可惜，凡事只要发生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你喜欢推理，定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推理在你的小说里是神，但在现实中却不是，我们警察破案需要讲的是证据，推理再神也不能直接断案。” 廖迟的眼睛一亮，谢初知道他想说什么，先他一步说道：“所以你刚才的反应恰好证明了我的推理，你老板娘给你租的房子上写的是你的名字，果然不是因为关心员工啊！” 廖迟脸色逐渐变得难堪。 原本他以为可以方便他和其他女人才没拒绝，没想到竟然成了害他的最大纰漏。 “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我说下去吗？”谢初体贴地问。 “不……不必了。”廖迟扯了扯嘴角，心服口服地说：“你真的很厉害。” 这一句，比刚才的话要诚心多了。 谢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凛然，“现在，请你好好回答我的第三问题。” 廖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好！” “廖迟，告诉我，你是不是亲眼看到于国强杀的人？” “……” 半个小时后，谢初从审讯室出来，将录音笔交给小刀，“你亲自送他回去。” 谢初的前两个问题，已经彻底带走了廖迟的思路，他根本没有想要再撒谎反抗的冲动，老老实实地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小刀隔着玻璃墙看了眼垂着头将手伸进头发丝的廖迟，看起来已经原地自闭。 就… “不愧是老大！” - - 此时，m国。 临海的一幢私人别墅前，唯一的入口站满了手持冷武器的黑衣保镖。 过了一会儿，海面迎风粼粼，一架直升飞机横跨海面稳稳地停在院内。 一个银色西装男子从直升机上走下来，手中还夹了一只雪茄，他将雪茄别至耳后，举起双手，立马有人前去对他进行贴身搜查。 “三哥，带我去见老大。” 神色竟有一丝恭敬。 搜查的人对着三哥点了点头，安全。 三哥勾起唇角，走到男人面前，将他耳后的雪茄拿在手里，拈碎了放在鼻尖嗅了嗅，“嗯……家乡的味道。” 男人闻到三哥身上的火药味，冷不丁地打了个颤。 “行了，进去吧！”三哥摆了摆手，随手一扬，烟灰随风卷入海里，瞬间不见，“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大对于你们办的这件事可不太满意。” 男人心猛地一抖。 “快走！” 两边的大块头拿着冷武器指了指他，用英文在催他，男人背后的西装已经透了一半。 穿过玫瑰庄园，走过葡萄架搭的长廊，隐隐看见远处的凤凰花开得正艳，树下似乎有一个女人…… “别乱看，快走！” 男人连忙收回目光，心底疑惑却深，那个女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一路走到别墅内停下。 大块头用英文说了一堆什么，男人没听清，好像是在解释三哥去接的人，怎么他自己没过来！ “嗯！” 一道极为慵懒至极的嗓音落下，男人下意识地想抬头，一个冰凉的物什却抵住了脑袋，他腿一软，瞬间跪倒在地，“老大，那表是刘大强弄丢的，我并不知情，我这次来，是有要事像您汇报的！” 咔—— 扳机扣响的声音。 男人彻底慌了神，直接喊道：“大小姐，我找到了大小姐了！” 声音未停！ 男人吞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小姐出现在了鹤城，她身边还跟了一个男人，她称那个男人是……是……” “哦？” 那道嗓音在头顶落下，分明是上扬的语气，男人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男人闭了闭眼，咬牙道：“我听见大小姐叫那个男人老公！”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男人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拍了！ 那冰凉的黑洞缓缓下移，挑起了男人的下巴，男人入目之处是长相极为书香气的男人，放在古代说一句温润如玉亦不为过，只是头上的那顶银发却为他添了几分邪魅。 “我的挽挽，叫那个男人什么？” “老公！”男人闭着眼睛大声喊：“我听到大小姐喊那个男人老公！” 他似乎极有兴趣地勾了勾唇角，“老力，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被称作老力的男人再不敢马虎，连忙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交给了旁边的大块头，“麻烦连接上，谢谢！” “老大？” “去！” 得到首肯的大块头将连接器插上了面前的屏幕。 渐渐地屏幕开始微微晃动，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白色，像是阳光背后的墙，带着阴影。 从这个角度看就像是在玩vr游戏，视角正随着眼睛而转动。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似乎是为了解答大家的疑问。 空间里的红漆色门被人推开，一个身高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白色西装领口未系，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带有几分禁欲的气息。 最亮眼的莫过于那张脸了。 惊才绝艳，俊美无双。 宋予尘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了谢初的脸，“挽挽称作老公的男人，就是他？” “是是，就是他！”老力忙不迭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恶意，“我们的死对头，京城总队的人！” 023 旧案 23 “于国强？” 谢初翻了翻昨晚小刀审讯于国强的口供，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是。” “你昨天从警局离开之后去了哪里？”谢初问。 于国强穿了一件格纹衬衣，今天没有戴他的大黑框眼镜，就这样坐着不动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憨厚淳朴的气息。 “我去公司加班了，到了19点半的时候我坐了33路公交车回家，我老婆刚好做好饭，然后我们就一起吃了晚餐，饭后，我陪我老婆下楼散步，碰到了楼下的一个邻居，跟他不小心发生了一些冲突，我向他道歉，但是他好像不太接受。” “是什么样的矛盾？”谢初看着他问。 “我不小心踩到了他宠物狗的脚，当时我确实是没有注意到，我们小区晚上的路灯不够亮，没有注意到脚下，邻居家的宠物狗也没有套绳，我确实不是故意的，但对方好像有点…不依不饶。”于国强回答。 看似不可能却又合乎常理的理由，还状似无意地吐槽了一下这位邻居。 嗯，很符合于国强的人设！ 谢初抬眼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于国强，心下有了几分了然。 难怪小刀审讯了一晚也拿他没辙，就他这随口胡诌，真真假假的套路，小刀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你和你老婆下去散步，不带你女儿？”谢初随意地往后一靠，换了一个问题。 “是啊，我女儿性格比较活泼，老师说她在学校特别喜欢和同学一起玩鬼怪新娘，可能是玩累了，那天她睡得比较早。” 于国强每一个回答都滴水不漏，且逻辑满分。 当然，前提是谢初没有去过聚贤阁和他家看到过他女儿的话，或许真的会相信。 听于国强说话，其实感觉很怪。 这是一种直觉，就像是有人透过于国强的眼睛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谢初眯了眯眼，继续问：“你在加班回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人？” 大概是先前的人没有人问过于国强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有，我遇见了一对情侣，男生穿了一件花衬衣，女生穿得碎花裙，两个人都长得非常漂亮，感情也都非常好，我上公车前看了一眼，所以印象比较深。” “是吗？”谢初偏了偏头，“我怎么不记得我见过你？” 于国强：“？” 随口说谎的人为了能够更加取信于人，总是善于将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移到自己身上，再加以真真假假的形容编织在一起，好让人无从分辨。 谢初刻意将范围限定在加班回来路上，那么一直在不断圆谎的于国强会下意识地钻进谢初设定的环境范围里搜索同时刻遇到的人，而此时的于国强却并不在他所说的公交车上，而是在聚贤阁。 而谢初和宋一无疑是当天聚贤阁最引人注目的人。 所以于国强只能说起他和宋一。 谢初勾起唇角，“我昨天穿了一件花衬衣和我的女朋友去了一趟聚贤阁，你说的33路公交车是哪个站，我怎么不记得我见过你？” 于国强一直双手交握的手紧了一下，随即沉默了。 他脑子里那对别人口中引人注目的情侣似乎在谢初说完这句话后有了脸。 漂亮么？ 确实好看！ 接着谢初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情，于国强竟然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奇异地是他的眼睛里已经有水光，眼珠子竟然还是不转也不眨。 谢初蹙了下眉心，突然歪头奇怪地看了一眼于国强的身后，瞳孔逐渐放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事情。 于国强担心哪里不对，也跟着转了过去。 但入目之处全是墙，满面白色的墙，什么都没有。 突然反应过来的于国强，猛地转回了头。 糟糕！ “啪——” 一杯水直直地朝他的眼睛倒了过来，痛，剧烈地痛，似乎有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于国强咬着牙抬手一抹，整张脸都是血色，他在这血色里突然朝着谢初诡异地笑了。 与此同时，海边别墅里的画面断掉。 老力整个人吓得瘫在了地上。 宋予尘吹了吹手中冒烟的枪口，眼角弯了弯：有意思！ - - 宋一躺在发现蒋筱筱尸体的绿化带里，那双眼淬了星辰，却映着无常。 她喜欢躺在受害者失去生命的地方去梳理案件，因为这样是她与受害者离得最近的地方，当她躺下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信息都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脑子里。 蒋筱筱的死亡时间在20点到23点之间，与受害者唯一有冲突的，就是昨天在食堂与之发生争吵的盛织同学，而且这个时间盛织正好请假，拥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唯一说不通的就是盛织是一个女生。 但法医鉴定报告上检测出蒋筱筱的尸体有盛织的指纹，从目前现有的证据来看，盛织就是杀害蒋筱筱的凶手。 可是盛织是一个女生。 如果是模仿作案，盛织不符合条件。 根据王局故意散布给媒体的线索，已知杀害刘婷的凶手是一个男性。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盛织根本不可能搬动已经死亡的蒋筱筱悄无声息的躲避监控进入教学楼区。 除了她有帮凶，且第一案发现场就发生在三中校区内。 “嗒——嗒——” 很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嗒——嗒——” 宋一猛地直起身。与面前鬼鬼祟祟打着手机灯的学生打了个照面。 “啊————” “唔——唔——” “谁在那里？！” 贺主任踩着高跟鞋从楼道那边过来，手里拿着强光灯往这边晃。 “赶紧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宋一对着面前的学生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不想被怀疑是凶手就别说话。” 那学生似乎认出了宋一，刚想开口被宋一做了个抹脖子的表情吓到了，连忙点头。 眼见着贺主任越来越近，宋一拾起地上的石头准确地打向不远处的教室玻璃上，玻璃应声而碎。 “谁？！站住！” 贺主任边跑边掏出手机，声音无比急促，“萧警官，案发地有人，嗯，我现在追，你赶紧过来……” 贺主任的声音越来越远，宋一一把将人拉到了柱子后面，“跟我走！” 十五分钟后，谢初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题外话－－－－－－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024 案中案 “这里是监控死角，当时我接到贺主任的电话就过来了，前后不相差3分钟，但是对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各个出入口都找不到人。” 这也是老萧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谢初在标记蒋筱筱尸体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四周，此地位于绿化带与楼道拐角处，两边的监控刚好照不到，而到达此地足有两处入口，其中一个监控刚好在维修中。 这个地方确实是个完美的监控死角，难怪凶手会选择将尸体抛在这里。 看来，这个凶手对于三中校区内的布局倒是很了解。 谢初的目光在标记蒋筱筱的白线上仔细看了看，又挽起袖子伸手摸了摸，那白线处有明显的凹凸痕迹。 不得不说，谢初挽袖子的动作是极好看的，尤其是露出的那一小节手腕，简直在夜里发光。 老萧一瞬间都不知道该看他的手还是该看他手摸的地上。 突然，谢初往教学楼走去，老萧连忙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掉，起身就跟在他的身后，解释道：“当时碎的就是这块玻璃，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从这边离开，这边并不是……” “她没有从这边离开。”谢初打断了他，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石子，趁老萧不注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她只是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老萧没反应过来。 谢初又起身往绿化带旁边的柱子处走去，他绕着柱子转了一圈，在较低处发现了一丝纤维，像是不小心剐蹭上去的。 “他是从这里离开的？”老萧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监控，正是在维修的那一个。 “抱歉，谢队，我……” 这是工作的失误，老萧难辞其咎。 谢初却摆了摆手，“去忙吧，这个人不是凶手。” “不是凶手？”老萧惊讶道，虽然他并不知道谢初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但是，“难道是学校里的人？这两起案件，那些学生很好奇，会不会是学生？” 谢初看着手中的纤维没有说话。 老萧兀自说道：“我多派些人手过来守着。” 等老萧离开，谢初掏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你在哪里？” “嗯？谢领导？” 谢初清楚地听见宋一打了个呵欠，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你是想我了吗？嗯？” 电话里的人的声音娇媚无比，似乎因为刚睡醒，带了丝慵懒，媚若无骨。 谢初面不改色地应下，“是啊，好想你，既然醒了就别睡了，我过来，找！你！玩！” 宋一：“……” tomato！ 她就知道瞒不过他！ 顾恪双手放在胸前双肩包的带子上，一脸无辜地看完了宋一的整场表演。 不能说和讲台上的宋一有什么出入，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他想了想，还是轻声提醒道：“宋老师，不能骂脏话。” 宋一回头盯了他半晌，乐了。 她抬起手搭在顾恪的肩膀上，笑意都还没散，“小屁孩，你还跟着我想干什么呀？” 十分钟前，宋一要将顾恪送出学校。 他不肯。 双手扯着双肩包带子，和现在这样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宋……宋老师！”顾恪声音怯怯地喊。 宋一回头，挑眉，“还要我送你到家？” 顾恪：“……” “不…不是，”眼看宋一又要离开，他连忙说道：“宋老师，我是您班上的顾恪，您记得我吗？” 他怀疑宋一是没认出他来，刚才事态紧急他又没有来得及报上姓名，所以才会这样对他。 “记得。” 宋一等待着这位热血侦探说下文。 没错！ 她不仅认出这位学生就是高一三班的顾恪，还认出了他就是问郝辉，凶手是否会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的那个男生。 顾恪：“……” 宋一是体会不到青春期男生莫名其妙的委屈的，但她没忘记自己身为老师的责任，她走过去拍了拍顾恪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多少都会害怕，而你们这个年纪也很好奇，但是你们要相信警察叔叔，不要到案发地来破坏现场，知道吗？好了，乖，回去早点休息，再有下次我可就不会包庇你了啊！我会直接把你交给贺主任！” 她摆了摆手，耐心已经即将告罄。 “宋老师，那你为什么到案发地来？”顾恪仰着脸，一脸倔强，“我不是你以为的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我知道得很多，我觉得蒋学姐的案子和刘婷学姐的案子不同，一定是有人模仿作案，所以……” “所以你知道的，警察也早知道了，会很快破案的。”宋一按了按眉心，脑壳痛，“至于我为什么来这里呢？我当时正在晒月亮，我听说躺在案发地晒月亮对皮肤好，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密啊！” “我不信。”顾恪倔强地说，“宋老师，我不信！” 果然是小屁孩，说自己不信都要强调地说两遍。 “那你怎么才肯信？”宋一看着他。 “你一定是警察，我知道你肯定会去找盛织，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抓到凶手！”顾恪将双背包带子勒紧了说道。 他那双眼里除了有稚嫩，还有着对案件的着迷，这种着迷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那里还有对正义的向往，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宋一有一阵恍惚，以为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是今天晚上，宋一第一次如此正色地看面前这个叫做顾恪的男生。 “不是，不去，随便你。” 宋一转过头。 她能察觉到顾恪追在她身后，但他固执地没喊，可能是怕惊动人，也可能是哭了。 真是狠心啊宋老师！ 宋一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加快脚步将顾恪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 - 谢初第二次叩响宿舍门的时候，神情已经有了丝不耐烦。他思索了一下破门而入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和麻烦后，决定给宋一最后一次机会。 “宋……” 啪嗒—— 门却在这时开了！ 宋一倚在门边，神情慵懒，眼尾勾着的野在清冷月色下达到极致。 黑色细吊带睡裙将她的身形勾勒地凹凸有致，随着她的动作，细带从她如玉般的肩头滑落，落至臂间。 谢初收回手，目光从她胸前快速移开，微闭了闭，试图将那抹闯入脑海的雪白划掉。 宋一状似无意的抬手拾起，又抓了抓松散的头发，有几缕发丝轻轻垂落胸前，半遮半掩住了那抹雪白。 她这才开口，“谢领导要找我玩什么，美人计？” 宋一的声音懒洋洋地，带了点磁音，如果没有后半句的话，谢初觉得还挺好听，但是现在谢初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女人不仅说的话不能信，还特爱记仇！ 025 案中案 （已修改） “美人计大可不必。” 谢初将宋一伸过来的手格挡回去，“借用一下洗手间。” wtf？ 姐姐这么都脱成这样了，他要去上洗手间？ 等等 洗手间？ 宋一反脚将门一踢，跟了上去，声音轻佻，“谢领导？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 说话间，目光放肆地往下移了移。 谢初推门的手一顿，转过身捏住宋一的下巴，迫她仰视着自己，“你想试试？” 独属于男人的侵略感瞬间笼罩着宋一周身，谢初的目光如月下深海般引人入胜，那是明知危险的义无反顾。 他头微微一偏，俯身抵住了宋一的鼻尖，热气呼在宋一的脸上，“我劝你趁早打消这种念头。” “砰——” 直接这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宋一才猛地回过了神，她捂住自己的脸，暗骂了一句tomato！ 脸怎么这么烫！ 心跳这么快搞个毛线！ 而在洗手间里的谢初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自己的鼻尖看了半晌，他还是没想明白那个距离怎么会碰上的，难道是太挺了？ 那是他？ 还是她？ …… 三十分钟后。 宋一套了一件宽大的白t恤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披散的头发也扎成了一个丸子头，看起来面容精致又透着随性的美。 见谢初出来，不自在地挪了挪，“咳，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谢初大概也察觉到了宋一的不自在，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椅上，将口袋里的石子扔给她，“你说呢？” 宋一看了一眼，暗骂了一句艹（一种植物），这人是狗吗？这么小的石头都能捡到！ “巧合。”宋一举起手，很无辜，“我一个学生，叫顾恪你知道吧？他不知道怎么跑那儿去了，被吓得个半死，刚好知道我住校，所以打电话让我过去接他呀！但是我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就带他跑了，没想到耽误谢领导的工作，真是对不住啊对不住！” 谢初看着她，似乎想要看出来她究竟为什么居然能撒出这么拙劣的谎来。 宋一冲着他双手合十，歉意一笑。 优越高挺的鼻尖在灯光下莹润如玉他好像知道刚才为什么会碰到一起了。 “咳！” 谢初低头咳了一下，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两枚透明圆片，递给她，“这个见过吗？” 宋一见他似乎是不打算计较了，这才凑过去看了眼，“没见过，隐形眼镜？” “这个东西是医生从于国强的眼睛里掏出来的。”谢初说，“暂时没能检测出来是什么东西，不过于国强戴着的时候我感觉有人透过他的眼睛正监视着我，这个东西取出来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于国强说这是什么？”宋一问。 “隐形眼镜。” 宋一挑了挑眉，“那你拿来给我看？” 她有些好奇，连医生都看不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拿来问她。 “宋老师手上的表能扫描能开锁，还能打电话，看起来可不是普通的电话手表，想必知道一些我们这些只会蛮干的警察不知道的信息！”谢初说。 “谢领导真谦虚。”宋一抬起手腕，“这块表？” 她勾唇一笑，随手将表取下来扔给他，似乎只是一件不重要的小物件。 “就是普通的智能手表换了一套系统，很简单的程序，你们队里的技术人员应该都可以搞出来，嗯……只要谢队允许的话！” 说白了，就是不被允许广泛使用的黑科技！ 谢初捏住表盘正反看了看，确实看不出来什么，但他也不可能单纯到相信宋一的话，她应该是确认他的人查不出来什么，所以才会这么放心地扔给他。 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用。 谢初将表扔回给她，宋一一把接住，目光却忍不住在桌面上的圆片划过。 “你的资料上说廖迟并没有看到于国强杀人，那么这个于国强去现场做什么？如果只是巧合，那又为什么这么费心隐瞒自己去过现场的事？” 宋一强行移开了视线，给她和谢初各倒了一杯水，将话题引到了案子上。 “廖迟说看到了于国强从案发现场出来，从时间来看，确实是蒋筱筱遇害的时间，就算他不是凶手，那他也应该知道凶手是谁。” “我能不能去见一见这位于国强？”宋一突然开口，对上谢初探究的目光，盈盈一笑，“就挺好奇的。” 谢初长腿交叠，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半晌后。 “可以。” - 次日清晨。 宋一从洗手间洗漱好出来，谢初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想必连着两起案子，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此时谢初那双深邃的双眸此刻闭着，少了几分锐利，那抹疲态才露了出来，就这样看，倒像是一个高大阳谷帅气的大学生。 所以，现在不占便宜什么时候占便宜？ 宋一凑过去细细观察了一下谢初，“这人骨相好也就罢了，皮肤怎么这么好，滑得跟……” 她抬手刮了刮谢初的鼻尖。 脑海里骤然轰地一声，想起昨晚上的那一幕，宋一吓得触电般的连忙收回了手。 还好，谢初太累了，没有被她惊醒，不然真是要坐实了她美人计的心思了。 好险好险。 宋一心有余悸地距离谢初三尺远，急急忙忙地在手机上给自己点了一杯星巴克，往校门口跑去。 然后在保安大叔顶着一口大黄牙开骂前亮出了自己的教师证，一脸淡定地从外卖员手中接过咖啡，游魂似的荡去高一五班上早读。 不由庆幸还好今天不是高一三班，否则她还要想一个理由应付顾恪，宋一一度怀疑这个顾恪跟谢初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不然怎么会做到如此统一地烦人！ 宋一打开盖子先抿了一口，待味觉适应这个苦味后才灌了几口下肚，其实她不怎么喜欢喝咖啡，加上胃的毛病几乎不沾。平时她是不敢这么喝，但一晚上没睡她现在实在有点遭不住。 她不想当着学生的面打呵欠打出眼泪来。 昨天晚上她跟谢初商量了个计划，她没有跟人商量着干事的经验，有好几次都因为意见相左差点打起来。 搞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为避免瞌睡，宋一将计划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才放心地守着五班的人过关。 等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宋一直奔食堂，再晚一秒她都能原地表演胃穿孔。 “哎，宋老师？” 肖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去食堂？一起啊！” 宋一努力扯了扯嘴角，“早上好。” 肖瑜上下打量她一眼，神情复杂，“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 宋一忍不住叉着腰，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她都感觉要漏气了。 “卧槽，这么猛？”肖瑜啧啧叹气，“看不出来啊！” 宋一不知道肖瑜在打什么哑谜，就肖瑜一副我有秘密你快接茬然后我就告诉你的表情，搁平时她可能还会敷衍地问一两句，但她现在没心情，所以她当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肖瑜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宋一接茬儿，反而更加激动了。 “腰痛啊？” “是不是感觉浑身都不得劲？” “那你们也太猛了！” 你们？ 宋一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她疑惑地看向肖瑜，“什么们？哪来的们？” “嗐！昨天晚上，我都看见了！”肖瑜一副你还跟我演戏的表情，冲着她挤了挤眼睛，“谢先生在你宿舍呆了一夜，你出来上课前他都还没走呢！” 昨天半夜才回校的肖瑜刚好撞见谢初抱着衣衫不整的宋一进了她的宿舍，宋一还搂着谢初脖子！ 孤男寡女的，又呆了一夜，发生了什么，这还用说嘛？ 肖瑜十分贴心地拍了拍宋一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样我们就算平了！” 宋一不知道肖瑜是怎么得出他们平了的结论，她似乎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她努力地在胃部传来阵痛的时候用脑子思索了一下，如果教师在校园里打架会有什么惩罚，但是校长给她的手册里好像没有写到。 可能会比学生处罚严重一些？ 比如终生不得再从事教师行业？ 啧！ 要不干脆将肖瑜灭口算了。 肖瑜十分没眼力见地补了一句，“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我都懂的！” 你懂个屁。 宋一反手将肖瑜放在她肩膀的手打掉，“怎么？这诗刘静云躺枕头边上告诉你的？你一个体育老师记得这么清楚？” “卧槽？” 肖瑜都想去捂宋一嘴了，“你别喊那么大声，祖宗！” “从现在开始把你的嘴给我闭上，再让我听见说一个字，你祖宗就把你这么有才华的事匿名发给教育部领导！” “你……”肖瑜气得脸都歪了，四下张望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才追上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敢不敢实名？” 宋一漫不经心地回：“你可以再说一句试试！” 肖瑜在旁边瞪着她，嘴张张合合数十次，大概被气得不轻，“你……” 你了半天没声音了。 “我请你吃早餐吧！”宋一叹了口气，“麻烦你去食堂帮我带一份。” 肖瑜瞪着她，在宋一是不是遛他和她是不是走不动了之间犹豫，最终他选择了后者，“教育局的领导真是不知道疼人！” 肖瑜嘀咕了一句，见宋一看过来，忙说道：“我是问你吃什么？” “稀饭，豆浆。”宋一确实是不想走了。 不是走不动，而是不想。 “等着！” 肖瑜扔下一句话后就蹬蹬蹬地跑远了，把一众学生都跑在身后，体育老师真是不错啊，应该很快就能吃上了，宋一对此感到了一丝欣慰。 她现在不太想动，兜里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她都没伸手掏出来接，直到它挂断，宋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兜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她叹了口气。 将手机掏了出来，“怎么了？” “姑奶奶，从昨天开始，一直有来自国外的信号干扰，我刚刚才处理好，你这边没什么事吧？”小黑在电话里问。 “我没事啊，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居然用的是手机。 宋一曾一度怀疑小黑除了电脑什么都不会。 电话里的小黑也愣了一下，“因为我电脑好像坏了！” 小黑看着电脑上纠缠了一晚上的小红点，在刚才好不容易分开后，又有汇聚的迹象，奇怪道：“姑奶奶，我看到你的定位和那个姓谢的在一起呆了一整晚，我以为我电脑出现问题了，里里外外查了一遍，发现了有一个ip来自国外的信号干扰，我怀疑那个人知道您在鹤城了。” 宋一按着胃部的手顿了一下，她就知道目控突然出现在鹤城不简单，只是，他为什么查谢初？ “姑奶奶您别担心，有我们在。”小黑说。 “嗯，你们派人多盯着点，还有……谢初！” “姑奶奶，您放心，我要龙阿爷那边加强人手，有什么事会及时向您汇报的。”小黑只当她是防着谢初，并没有多想。 宋一“嗯”了一声，她突然就觉得有点没劲了，不是胃痛的没劲，是突然一下子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没劲，连痛感都消失了不少。 她就这么坐着放空了一会儿，才想起问一句，“你说那个姓谢的在朝我这边走来？” 她四下看了看，没看到谢初的影子。 要是谢初出现，方圆十里内都能有女学生顶着两坨红晕飘过。 但现在四下无人，偶尔有几个学生，还都是跑去食堂的。 “对啊，姑奶奶你昨晚在哪啊？你和那个姓谢的……” “我没看到他，你电脑是不是还有问题？”宋一将小黑的后面那句呆一整晚掐死了，“你再好好看看。” 小黑向来听宋一的话，压根没往别处想，闻言立马刷新了一下，然后瞪大了双眼，“哎？这个姓谢的去大门口干什么？” 不用查，宋一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买完早餐回来的肖瑜拉着她就往校门口跑，“那个蒋筱筱父母真不是人，带了好几家媒体过来，说他女儿是我们学校害死的，估计是想要钱，听说校门口那边已经围了好多人了，保安赶都赶不走，我们赶紧过去！” 就冲肖瑜这番话，宋一差点就要对肖瑜改观了。 可惜，就差一点！ “快，这会儿教育局领导都在，我要找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争取在下次评级之前先刷个印象分。” 026 案中案 （已修改） 三中校门口，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不止。 光是宋一见过的媒体就有不下数十家，这还不包括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举着手机拍，场面简直混乱得让人窒息。 宋一在镜头扫过来的时候猛地甩开了肖瑜的手臂，她无比庆幸今天她穿了一件带帽衫的衣服，就是甩开肖瑜的时候用的劲有点大，似乎扯着胃了，猛地抽了一下，她差点没跪下来。 身后的肖瑜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愣了半天，似乎还没从宋一力气怎么这么大居然能这么轻易地甩开他的手中反应过来，还有，“宋一，你把我的早餐也拿走了，说好地请客呢？啊？” 回应他的是宋一潇洒地摆手。 有那么一瞬间，肖瑜挺想曝光宋一的，就那么一瞬间。 …… 这边的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人群中蒋筱筱的父母把刘婷的父亲也拉来了现场，估计是想造成受害者弱势群体无助现象，此时正身穿白麻站在一个台柱子上声泪俱下，要求学校还一个公道。 他们在台上哭一句，台下的人就喊一句，校领导的脸就黑一寸。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一出是为的什么，但是人家没挑明，校方这边也不好开口，否则反倒落了口舌。 但让人这么闹下去也是不合适的。 贺主任上前将哭得要晕过去的蒋母扶了起来，诚恳地说道：“您放心，我们学校一定会配合警方尽快抓到凶手，还请节哀。” “啪——” 蒋母反手一巴掌打在贺主任脸上，这一巴掌实在是太过迅速，太过响亮，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被打的贺主任本人，整个场面都因为这个巴掌而静了静。 “节哀？你说得轻巧，要是你的女儿死了我给你说一句节哀什么感受？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是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跟你们拼了！” 在蒋母再次冲过来前，肖瑜及时地出现在两人中间，制止了这一切，并关切地询问道：“贺主任，您没事吧？” 贺主任脸色发青，咬牙回说：“没事。” 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过脸，难堪大于疼痛。 肖瑜点点头，拦在了贺主任面前，“这位蒋同学的家长，你的女儿遇害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的事，警察也在全力追查凶手，你现在带着媒体过来闹，只会给警察破案带来阻碍，你难道不想杀害你女儿的凶手绳之以法吗？” 蒋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我不跟你说，你们老师嘴皮子厉害的很，我说不过你们，我就只知道我把我女儿送过来读书，现在人没了，你们就得负责。” “那你希望我们学校怎么负责？”肖瑜撸了把袖子，声音止不住提高了几许。 蒋父顿时嚎啕大哭，“天理不公啊，现在老师还要打人啊！女儿，是爸爸没用，不能给你报仇啊！” 另一侧的刘父也跪了下来，“天理不公，师德不正，老天不开眼哪！” 肖瑜顿时一蹦三尺高，“喂，你们别瞎说啊，我可没有要动手啊，你”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现在就正处于我市重点中学校门口，大家可以看到身穿白麻的正是受害人的父母，他们失去女儿万分悲痛，而校方对此却十分冷漠，面对受害人的父母的哭诉竟要动手，实在有违师表，且据受害人父母反应，至今为此，他们都还未曾见到过自己女儿的shi……” 电视里正在实时报道的主持人话筒突然被人拿走，一双深邃凌厉地双眼出现在屏幕中，店里的人皆为之一惊，更遑论现场，宋一也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谢初居然会亲自出面。 “好帅啊，这个人是三中的老师吗？”旁边有女生重点明显跑偏。 “戴口罩都掩饰不住他的帅气，天哪，我要是有这么帅的老师，我现在肯定已经是清华的学生了。”有女生捂着嘴尖叫了一声。 正在厨房煮面的老板听见声音都不由笑了，“这是什么道理！” 电视还在实时转播，但因为谢初的出现没有谁在关心那对鸣冤的父母，果然在现实里，是没有感同身受这一个说法的。 宋一叹了口气，在谢初将话筒交给一个花白老头时，将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大家好，我是三中的校长，三中历年来皆以教育学生为己任，以关爱学生为根本，我可以以我本人几十年来所获所有荣誉起誓，三中绝对不会出现危害学生的教师，关于蒋同学和刘同学的事，我深表遗憾，家长所承受的痛苦我们不能代受一分，我保证，我们将全力协助警察破案，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另外，我愿意个人给两位家长补偿金……” 随着宋一越走越走，身后的电视声音也渐渐消失。 谢初竟然将老头请了回来，有老头在，这事儿应该算是能压下来了。 她将帽衫扯下，仰头看着面前的这栋违章建筑，外面一圈都装着防盗栏，向外延伸的早已超出安全范围，上面挂着晾晒的衣服，风干的鱼肉，还有一些盆栽，以至于分明是阳光热烈的白天这里也一片阴凉，风一吹，能冷得人打摆子。 更绝的是这一楼下还有一层，地下室改的房屋，但又与一层的房间布局有些不同，费用大概便宜些。 这样的建筑在这一片很常见，大抵是为了再往一层就要加电梯，所以耍小聪明就往下掏了一层。 盛织的家就在地下一层，宋一顺着楼道走进去的时候周围一瞬间暗了下来，她回过头，阳光停留在面前一寸三的地方，那条阴影似乎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宋一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快步走到盛织的家门前，果然，门是开的。 她手隔了衣物缓缓将房门推开。 砰——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将门反弹了回来。 门后有人！ 而且是一个武力值极高极有可能是案件凶手的人，这一下，在宋一有准备的情况下，仍旧被砸到了手。 她的右手瞬间就没了知觉，她借势退了两步，在门反弹回去时，用更大的力气反踹了回去，这一过程发生不过两秒，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宋一居然能在这么快的情况下作出有效反击。 宋一听到门后的人闷哼了一声，随即有脚步声移动。 在意识到对方要走时，宋一已经冲了进去，她心里最坏的打算是屋里不止一个人，说不定还有一个人躲在暗处准备随即给她致命一击。 但情况明显比她预料还要糟糕一些，对方有枪！ 一把06式微声手枪！ 她迅速反身向门外纵身一跃，门在下一秒就多了两个枪孔。 一秒，再慢一秒，这枪口就得在宋一身上。 她原地滚了一圈，一刻都不敢停。 从气流上感觉，对方追出来朝她背后开了3枪。 宋一贴在拐角墙后，侧耳听着那边动静，那两人的脚步声很轻，因为不断靠近而越发清晰，显然对方并不打算放过她这个突然闯入者。 她从旁边的垃圾堆放里找到一根钢管，在对方举枪过来时，宋一向下一蹲，朝着前面一人脚踝猛地一抡，再趁着那人控制不住前倾时以诡异地角度贴上他手臂内侧，控制住他乱射的枪，以这人为盾，朝他身后同伴射去。 他同伴是个聪明人，见状转身就逃，丝毫没有营救的想法。 宋一控制住的这个人中了四枪，一枪在腹部，一枪在手臂，两枪在腿部，不致命，却也让他无法行动。 她拿着枪快步进了屋内，“盛织？” 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宋一走到卧室里，看到了盛织。 盛织嘴上贴了胶布，手被反捆在椅背后，通红的双眼里满是恐惧。 宋一没有动了。 她的目光落在盛织身上那颗倒计时还有58秒的炸弹上，倒计时地声音充斥着宋一所有感官。 －－－－－－题外话－－－－－－ 修改了一些细节，大家可以回头看看 027 案中案 谢初从三中赶过来的时候，是半个小时之后。 周围围了不少人，正对着这栋大楼指指点点，其中有一些警察，正拿着笔记本记录着，大抵是在询问目击情况。 谢初穿过警戒线，问旁边的辅警，“在几楼？” “谢队，”辅警回说：“在负一楼。” 谢初点头，往负一楼走去。 此时午后，分明是阳光最热烈的时间，这里却连半丝阳光都没有，违章建筑形成的旋涡气流刮着露出的肌肤竟有些疼。 小刀领着人在现场收集证据，见到谢初过来，忙递过来手套和脚套，一边汇报着情况，“入室的有两人，其中一人身中四枪，目前已送往医院，医生说不一定能救得过来。炸弹已经交给爆破组那边了，报告晚一点会给你。” 谢初“嗯”了一声，他戴好手套之后蹲下身，拾起面前被剪断的红线，“谁报的警？” “三中的学生，盛织。”小刀说完，将他拍摄的炸弹照片给谢初看，“当初还剩下最后一秒，爆破组的人说这个炸弹定时应该不超过三分半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找到了正确的那根线，那个人实在是牛逼。” 谢初眉心轻蹙了一下，“谁救的盛织？” “她不肯说，应该是被吓到了，我找了个女同志正在安抚她。”小刀指了指那边的警车。 女警察温柔地说着什么，小姑娘抱着保温杯还在发抖，但她没喝也不说话，看来吓得不轻。 谢初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们在炸弹的背面发现了刘婷的手机，目前猜测对方应该是想造成机毁人亡。”小刀扶了扶脸上的大框眼镜，将证据袋里的手机递给他，“这个，但开不了机了，我刚准备去拿给技术组的人。” “这个手机里一定有东西！”小刀又补了一句。 这句是多余了，谢初当然知道，他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这手机上面贴了几张二次元人物，看起来很少女心。 “去吧！”谢初将手机还给小刀。 “哎！”小刀应了一句，人大步往屋外走，大声喊着，“k？k？来活了！” 这一层因为是负一楼改造的，又辟了两个房间出来，导致客厅和厨房小得可怜，这会儿警察都在采集证据，时不时地相互碰到，抬头见到谢初过来的时候都纷纷打了个招呼。 谢初嗯了一声，示意大家不用管他。 厨房和客厅虽然很乱，但不是经过打斗的乱，而是因为杂物太多又未经整理的乱，谢初走到门前，他缓缓蹲下来，抬手在破旧的门上轻轻抚过，有两处极为规整的凹凸。 他直起身走到门外，在拐角处的垃圾堆停留了一会儿。 有血迹，被人擦拭过的血迹。 一条清晰的行动线出现在谢初脑海内： 首先，有人在进入时被先到达并已布置好炸弹的两名同伙发觉，从而被他们用枪逼出房间，就在这里，这堆垃圾堆前，他拿到了一个趁手的武器，可能是一根钢管，先发制人控制住了其中一个人，然后将其为盾，与另一名同伙周旋，将其逼退，从而进入房间解救了盛织。 3分半钟，不仅以一敌二，还解了炸弹，鹤城还有这样卧虎藏龙的人？ 亦或者是 谢初快步走出去，与一名正带着旁边面馆老板过来的辅警撞在了一起，“不好意思，谢队，这个面馆老板说他看见……” “我出去一趟，有事情找小刀。”谢初打开手机上的定位，红点正在快速移动，已经快出鹤城了。 “把你巡逻的车给我。”谢初说。 “哦……好！”辅警将钥匙递给他。 “门上有两道枪孔，让取证组的人去看看能不能顺着弹孔找到枪支来源。”谢初补了一句。 “是！” 等谢初走出后，面馆老板还有发愣，“那个是你们老大？看着有点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可能，那可是谢队，我都是今天第一次见。”辅警只当他是看错了，“走吧，我带你去那边，你等下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跟他说一遍。” “好……可以不进去吗？我还要开店，我怕……怕不吉利……” 面馆老板搓着手，神情还带着不安，“警官，我们还要吃饭呢！” 辅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等着！” “哎，谢谢，警官辛苦辛苦！”面馆老板喜笑颜开，目光看着骑摩托车离开的谢初又纳闷，“我真的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啊……” - - 谢初给宋一打了两个电话，全部是无人接听至自动挂断。 定位里的红点显示停在了鹤城边缘——沅江上游，谢初将警铃打开，一路绿灯开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谢初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比较偏僻，坐落着几户人家，有几户是乡村式楼房，但看不见什么人，不知是在城里务工还是在山里干活。 谢初低头扫了一眼定位，红点显示是这里没错…… 砰—— 谢初头一偏，侧身闪过袭来的拳风，随即左腿一扫，听得身后熟悉地一声闷哼，还未来得及将腿劲卸去，顿时衣领一紧，向后直直地倒去。 “谢领导，你来得挺快啊！”宋一擦着倒下去的谢初耳边轻笑一声，谢初哪里容她如此幸灾乐祸，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欲收回的手腕，往下一扯，两人齐齐滚落在田坝上。 “现在开心了？”宋一瞪着他，抬起左手将头上的杂草扯了下来，“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小气鬼。” “所以你很开心？” 谢初盯着面前的宋一，目光复杂，此时落日西沉，余晖洒在女孩白皙的面孔上，看起来简单而又美好，谁又能想到，她刚才不仅跟两个亡命徒对抗，还临危不乱地拆了炸弹，这会儿又单刀匹马地追人。 他发现有些看不懂她。 “开心啊，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宋一咧开嘴，笑得眉眼弯弯。 她的笑比落日还要美不胜收。 谢初移开了视线，“现在什么情况？” “喏，那边。”宋一也不起来，干脆趴在田坝上给他指了指，“我跟着的那个人一路进了那栋房子，刚才半路碰到袁君，他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去前边探查了，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那伙人的聚集地。” “袁君？” 那个一级警督？ 谢初没想到袁君也在，他顺着宋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一栋乡村式楼房，两层楼，装着反光玻璃，看不清屋里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趴在田坝上的宋一，“你一定要以这个姿势等到袁君回来？” “这样比较安全，那边是公路，这边是山坡，有什么动静我们都能发现。”宋一劝谢初也趴下来。 “不必，我也过去看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谢初问。 “可以啊！”宋一冲着他摆了摆手，人还是没动。 谢初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抬步往那边走去，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电光火石间，谢初脑海中闪过宋一一直不动的右手。 “你受伤了？”谢初快步走了回来，“是不是伤在右手？” 宋一愕然地看着他，“你……” 谢初不容置疑地将她扶正，“让我看看。” 他小心掀起宋一的衣袖，伤口触目惊心。 两道子弹擦伤的痕迹，伤口四周一片青紫，正往外渗着血，在玉般的手臂上过分显眼，谢初不由放低了声音，“很疼吧？” 不等宋一回答，他又将身上的白t恤撕裂下一块白条，细心地为宋一包扎上，“我捆紧一些，会有点疼，忍一下。” 宋一能够感觉到谢初俯身为她包扎时呼在她手臂上的热气，被猛烈撞击得毫无知觉地右手突然活了过来，阵痛中伴随着子弹擦伤的刺痛，疼得宋一大脑都有些不清楚了。 如若不然，她怎么觉得眼前的谢初比落日还要温柔呢？ 028 案中案 “倒在盛织家医院外的那个人，中了四枪，分别在右手、腹部和两只腿。”谢初突然开口说。 宋一看着他，“嗯？” “所以，”谢初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你右手上还有一道擦伤是从哪里来的？” 宋一低头轻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所以，那个人根本不在对面那栋楼里。”谢初将布条最后系上一个结，缓缓起身，走过去看着身后的山坡，“他在这下面吧！” 谢初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在他看到山坡下还在燃烧的汽车前就已肯定。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从盛织家追出来的宋一奔出地下室重新站在阳光下时头有片刻的眩晕，她以最快地速度适应了光线，在东南角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这附近的地图，确定从这里出去连接着主干道，可以上最近的高速，所以一旦让对方出去，那么就是鱼入海，宋一这手算是白被打了。 她当机立断地跳上停在路边的共享汽车，直接往主干道开了过去。 这附近违章建筑太多，开车不方便，宋一几乎是一路撞过去的，好在方向盘没被撞掉，这不给五星带图好评简直说不过去。 看到他了！ 那人不知道从哪里抢了一辆摩托车，一路逆行想直接冲上高速，差点造成连环追尾，这会儿高速路口堵车，那人十分聪明，当机立断冲下一旁的小道，将一个追着骂他的人远远地甩了开。 袁君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宋一分不清他是刚好路过，还是跟她一样，来找盛织然后跟过来的。 袁君不知道跟那个追着骂的男人说了什么，最终那人停在了路口前，然后在摩托车上给她打了个手势，他竟然认出了宋一。 看样子，应该以为她是警察。 也是，敢这样在马路上这样追人的跟上演美国大片似的，不是傻逼就是警察。 宋一一言难尽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再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袁君，她有理由怀疑袁君是故意的！ 大概是察觉到袁君与宋一的身份，那人单手掌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臂抬起，将枪口对准她和袁君。 宋一与袁君齐齐面色一变。 两人默契地分开，骤然失了目标，那人咒骂一声，加快了油门。 宋一见状直接驶向了另外一条山路，袁君加了速度紧跟而上。 一直到了沅江上游，前方路口处，宋一一踩油门，直直的朝着右干道拐了过去，再猛地一扫尾，将油门踩到底再猛地朝左打了个方向盘，将左前方直冲过来的那人连人带车都撞进了山坡下。 那人在滚下山坡前，朝着宋一开了几枪，有一枪几乎是贴在宋一手臂过去的，这也就是谢初看到的两道伤口了。 当时袁君在山坡上站了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下去寻人的想法。 理由很充分：“我怕我下去后反而被他干掉了。” “你……”袁君又转过身，笑着拍了拍宋一的肩膀，“可以啊，你是哪个局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如此猛的人物？” 袁君是个脸跟他的姓一样有些圆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比三中门口保安大叔亲切多了。 宋一扯着嘴角，“多谢袁队夸奖。” “没事。”袁君仔细地看着她的脸色，“漂亮妹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哦，”宋一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你刚才把我拍骨折了吧！” 袁君：“”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我刚才这么大劲吗？没有吧？你这” “也不全是你的原因，我这手先前被撞过，又有两道擦伤，你只是最后送了它一程。” 袁君：“……” “对不……” 袁君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宋一咔咔两下，面无表情地把骨折的手接了回去。 “……” 他瞪大眼，指着宋一半晌，眸里全是不可置信到头皮发麻。 他还是第一次看一个女的自己接手，就……挺震撼！ 于是竖起大拇指，“好汉！” “那袁君实际也没有来？”谢初回过头。 他微垂着眼睫，余晖的最后一丝光亮从他身后消失在西山脚下。 昏暗逐渐笼罩着整片大地，刚才的暧昧缱绻似乎随着这最后一抹亮光，也消失在了天地间。 “袁君确实在那边，这个村子确实有些古怪。”宋一叹了口气。 她试着起了下身，发现有些困难，于是朝谢初伸出手，见谢初没反应，又向前伸了伸。 谢初掀起眼皮盯着宋一，眼神温凉，在这一刻，除了谢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身前一拉，那抹雪后柠香的味道便格外清晰。 他飞快地松开了宋一的手。 宋一只当他是嫌弃，站稳后不由又叹了口气，“那个人掉下去的时候应该是跳车了，我在这里守着，袁君过去看看这个村子是不是那伙人的据点。” 提起袁君的时候，宋一的表情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 虽然骨折她接好了，但是这手接连受伤，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乱动，否则怕会留下后遗症。 “你守着？”谢初看了眼宋一根本动不了的右手，皱眉。 “要不是那人有枪，就凭他，还不是我的对手。”宋一说得很自信。 “那你为什么想要诱我过去那边？”谢初不想在实力上面和宋一争论，直接问道。 宋一一开始就在诱他过去，他想不清楚缘由，总不至于是为了保护他。 他以为经过昨天晚上，他们之间的合作协议应该会牢固一些。 宋一叹了口气，“袁君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一直都没有等到他回来，我担心他有什么事。”宋一老实说道，“至于没有告诉你缘由，主要是我没想到你一个人过来的，你要是过去能与袁君汇合也算互相有个帮助，这样……” “这样什么？”谢初打断了她，“你对自己的实力是不是有点太过自信了？” 这一声吼把宋一吼得有点懵。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用左手指着谢初的脑袋，用比谢初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头上这颗脑袋价值多少钱？你居然也敢这样直接追出来，自信的是你吧？” “所以，你觉得你的脑袋不值钱？” 谢初将宋一的左手拍了回去。 “放屁，姐姐的脑袋比你更值钱。” 宋一再次将左手抬起来指着他。 谢初干脆地一巴掌打在宋一脑袋上，但也就是看着劲儿大，还没等扇在宋一脑袋上，他就把劲儿卸了。 谢家家规，不打女人和伤员。 “那你还敢支使我离开？” “谁叫你一个人过来的？” “……” 宋一这一吼把谢初吼清醒了，是啊，他为什么一个人跑过来？ 他不过就是发现了和那两个亡命徒对抗，拆了炸弹的人可能是宋一，他甚至都来不及发现点实质性证据就追了出来，他居然就这么追了出来！ 他…… 谢初的目光落在神情一副你无话可说了吧的宋一身上，他想，他可能是真的疯了！ “我……” 他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瞥见她的身后有一道火星，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直接将宋一护在怀里向一旁滚去，仓促间，还注意到避开了她的右手。 “怎么回事？”宋一问。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如果不是刚才他们两个人跟个小学生似的在这里吵架，不至于这么快暴露位置。 宋一和谢初互看一眼，又快速移开。 两个人都十分有默契地避开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但事实显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袁君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人，“你们俩刚才干啥呢？我喊半天让你们躲开，结果给你俩的声音压得死死的，练海豚音呢？” 谢初：“……” 宋一：“……” 029 案中案 “那个，你在那边发现了什么？”谢初轻咳了一声，试着转移话题。 然而对于一个所有情商都交了智商税的一级警督而言，是get不到谢初转移话题的点的。 袁君背抵着田坝，从后背掏出一把枪，边上子弹边说道：“那边是一帮传销窝点，这上面看着没几户人家，下边修了几个暗道，全他妈是人，我过去的时候人正开法会呢！” 谢初与宋一两人瞳孔猛地一缩，俱是震惊，“传销窝点？” “你们俩不愧是练海豚音的，这大嗓门！”袁君揉了揉耳朵，“更多的也不知道了，当时正想进去探个底，结果你们在外面练起了海豚音，好家伙，我直接跟人面对面了，差点英勇就义。” “……” 很好，话题转移失败并且又成功地绕了回来。 海豚音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 场面一度很尴尬。 “好了，人都打到脸上来了，快想办法。”她扫了一眼袁君已经上好膛的枪，“不确定那帮人都是团伙，还是一些被蛊惑的乡亲，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 天上星落在了她的眼底，疏淡莹盈，映出了她的赤忱与无惧。 谢初和袁君纷纷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惊奇。 谢初和袁君是什么人？ 一个是京城总队副支队队长，虽说是副支队，但因为三年前一场案子，很多警察就义，导致很多职位悬空，又因下一代实在太过年轻，顶不上去，到现在也就那么一个谢初冒头，说是副的，但谁都知道，京城总队他说了能算。 而袁君，一级警督的警衔，能够和鹤城王局平起平坐的人物，受中央接见过并授衔的一把手，破案无数，那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 这样两个人物面对这样的场面自然是无惧，但宋一，不过一介女流，胆大如斯不说，竟还有镇定自若不容置疑主导施令的气势。 袁君是只当她是青出于蓝的晚辈，越发欣赏。 谢初却很清楚，她不在警籍，她现在所有的一切反应都无从解释，包括她那些超过大多数警察的能力，这不是一句李局的徒弟就能够解释得通的。 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宋一与他们站在了对立面，是否有人能全身而退？ - 宋一并不知因为她的一句话，两人想了这么多，她的目光在对面，几乎冲到眼前的一片黑漆漆的，除了看到人头涌动，根本分不清有多少人，大抵是知道他们是警察，身上有枪，并不敢贸然过来。 “嗯，这事儿我有经验。”袁君回过神，看着她说，“我前几年端了一帮传销团伙，那帮人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丧心病狂到在每个人身上都捆了炸弹，不管我们谁开枪，所有人都得玩完。” 谢初闻言不由看过去，他听说过这起案子，被人传得很玄乎，他很好奇，不过此时的场景并不适合询问下去。 “待会儿我在前面，漂亮妹妹你手受伤了，在我俩中间。”袁君压着枪，神情肃穆，他看着谢初，“谢兄弟，后面就交给你了。” “放心。”谢初低头看了一眼宋一，大概察觉到谢初的视线，宋一也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你的人多久能赶到？”宋一问。 “半个小时。”谢初说。 “差不多。” 宋一看着那帮拿着锄头、长扫帚、木棒、铁棍还有火把的人，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些被黑暗掩盖的脸上，是如杀兄弑父般对仇人的痛恨。 他们在以血肉之躯保护着坏人，却用双拳对抗来解救他们的警察。 世间之理，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砰——” 袁君在人过来前，朝天空放了一枪，大声喊道：“都别他妈乱动，警察！” “别听那个人瞎说，长老说了他们都是人贩子，把他们抓起来，要交给他去度化。” “是，把他们抓起来！” “别怕，长老说了他们不敢杀人，快冲！” “……” 事情突变太快，这一道枪响反而成了加速剂，谢初只来得及将人往怀里一扯，身上已挨了数棍。 “别怕。” 谢初隐忍克制地声音响彻在宋一耳边，宋一猛地一震。 耳边似乎除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那周遭村民的暴怒声，以及旁边暴跳如雷的袁君声音都逐渐听不清了。 宋一闭了闭眼，再仰起脸时那抹佞野便从她的眼尾勾了出来。 “谢领导，你在想pitch？”宋一抬脚踹在村民打过来锄头上，那人连连数步，她唇角一勾，仰头对上谢初看过来的视线，“我会怕？” 谢初皱着眉似有不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双如深海般的眸子里骤然一缩，“小心！” “砰——” 一道枪响划破了天的一角，鲜红染红了那抹暗色，也将宋一那双疏淡莹盈的眸子浸染成了一片血色。 “谢初？”宋一猛地扑过去，将谢初扶住，抬手覆上被枪击中的胸口，“谢初，你坚持住！” 她的目光迅速搜寻那个开枪的人。 “卧槽，谢队？” 那边袁君也被吓了一跳，“这帮人里怎么会有人有枪？！”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人太多了，怎么办？ 三年前的那一幕与这一刻重叠，或许连宋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覆着谢初胸口的手在发抖！ “全他妈不准备动，知道袭警是什么罪名吗？我看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信不信我拉你们全部陪葬！” 宋一将背后的那枚gbu-97掏了出来，大声冲着人群吼道。 不知道是谢初胸口不断冒出的鲜血将人吓住了，还是被宋一手持炸弹地气势震慑住了，那帮人竟一个人都不敢再动！ 袁君眼疾手快地扫了一圈，在那栋楼房上看到一个黑影，“那里，左29方向！” 宋一听到声音，看都没看，对着袁君喊的方向直接开了两枪，不知道打中了哪里，那人从屋顶跌了下去。 “漂亮！”袁君高呼一声，不过随即意识到不对，“漂亮妹妹，你哪来的炸弹？” 宋一脑袋顿时轰然一声。 就在这时，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宋一，是谢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且不容置疑，“把炸弹和枪给我！” 宋一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袁君，那边袁君立马反应过来转移了视线。 袁君警告地看着村民，“袭警啊，你们这辈子算是完了，我要是你们，我就赶紧跑了！” 人群顿时一阵嘈杂，但却没有人冲过来，可见他们虽然被洗了脑，但是怕死这一点却是洗不掉。 为首那个人是个精明的，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试难以取信身后那帮人，他相信长老说得话，这帮人是警察，不会有人敢对无辜乡亲动手。 他深吸了几口气，抬步往前一迈。 “砰砰砰——” 宋一连开了三枪，枪枪打在那个人抬起的左脚同一个位置上，“你们长老说不敢杀人的是他们，可不是我。”她抬手直指前头那人的心脏，“你再往前一步，下一枪就要你的命！”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长老……” 人群中很快又响起一声，“长老不见了！” “长老不见了？” “怎么办怎么办？长老怎么不见？” “这还不明白吗？你们长老早就跑了，留下你们这群人来送死。”袁君毫不犹豫地添了一把火。 长老不见成了压死他们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面色惨白，脸上是连黑暗也遮掩不住的恐惧，伴随着漫天遍野地警笛，他们彻底放弃，连滚带爬地向四处散去。 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多话的袁君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看了看那边错拥状态的谢初和宋一，张了张口，又挠了挠头，终于还是没有走近，“那什么，我过去带他们过来。” “把枪和炸弹给我。”谢初紧紧抓着宋一的手腕，声音有了一丝急迫，“快点，不然我保不住你！” 连警察都没有的gbu-97，突然出现在了一个没有警籍的宋一手上，再加上谢初受伤，可想而知，将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快点。”谢初猛一用力，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可他依旧不管不顾地抓着她，低吼唤她的名字：“宋一！！” “其实我……”宋一深吸了一口气，在谢初目光灼灼地目光下，神情几经变幻，还是松了口，“好！” “你不用因为李局而对我如此……”宋一话到一半，谢初因为失血过多，突然晕厥，手中仍拽着宋一的那枚gbu-97和那把抢来的枪！ “老大？”小刀一下车就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老大，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小刀看着满身失血的谢初，动都不敢动，大声哭喊着：“救护车，救护车，快，快！” “谢队怎么了？” “怎么回事？” “这帮人怎么会有枪？” “……” 蜂拥而至地警察将谢初包围了起来，王局接管了这里的指挥权，在袁君的配合下，开始抓捕村民，并对山坡下的团伙进行搜寻，同时也派了一队人去那边楼房探查，随着医生将谢初送上救护车，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用不着宋一了。 030 案中案 宋一坐在抢救室的长廊上，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似乎有一根细线在她的脑海中拉直了，绷紧到极致，她只要稍微一动，那线就会缠绕上她的脖颈，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咙。 “看见了吗？”男人掐住她的脖子逼着她死死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就是你和你师父守护的人，他们可是毫不犹豫地拿枪对着你们哪！” 她猛地闭上眼，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她咬着牙试图将这一幕去掉，但画面突然一转，师父满身失血地出现在她面前，眼底是她至今不敢忘的浓浓遗憾，“师父终究还是不能再见到她了，我等了这么多年，只差一点了，可惜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原本还想让你见见你师娘呢，省得你总说我吹牛算了，快走吧！别回头啊丫头！” 宋一猛地站了起来，像误入浅滩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正在给她处理伤口的护士焦急地站了起来，“还没包扎好呢，你去哪里？” 宋一看了她一眼，又似乎透过她看向了别处，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冲向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护士在她后面愣住了，捧着绷带不知所措。 宋一将洗手间后将门反锁，打开水龙头洗手池放满了水，将脑袋埋了进去，强烈地窒息感包裹着她，血，全是血色，是师父的血，不，是谢初，师父的血突然变成了谢初…… “咚咚——” “宋一？你是不是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剧烈地敲门声将宋一从水底拉了出来，她看着镜子里面色惨白到近乎病态的自己，突然勾唇笑了。 小刀原本还理直气壮地想要好好教训一顿宋一，结果看到宋一跟鬼似的样子反倒吓了一跳，他随即意识到这样有失气势，不由咳了咳，“你干什么？护士说你不肯好好包扎跑了，你休想这样来博取大家的同情，要不是你，老大根本就不会受伤！” 宋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犹如地狱回的恶鬼，阴鸷地可怕，“你老大没事了？” 不然小刀应该不会舍得离开抢救室半步。 小刀被宋一的眼神慑住，不由后退一步，神情戒备地盯着她，如此半晌，见她再无其他动作，不由嘴唇嗫喏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医生说老大已经抢救过来，目前在重症监护室。”说完又警惕地盯着宋一，“你想干什么？” 宋一脑袋里的那根弦骤然一松，不由重重地舒口一口气，三年前的一幕在小刀这句谢初抢救过来中迅速退散，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活了过来，她甚至能听到那些警察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的声音，还有王局在走廊尽头给京城领导打电话时赔罪。 “是是是，是我职责问题，您说得对，所幸谢队没事了，万一谢队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摘了我这顶乌纱帽都赎罪不了，好好好，我马上打电话给李局汇报！” 宋一收回目光，神情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散漫的模样，眼尾里挑着不经心，“你老大都没事了，我当然得走了啊，不然我留在这里干嘛？” “不行！”小刀指着宋一，见她神情变幻莫测，眼神越发戒备，“你不能走！” “那我留在这里干嘛呀？小警官？”宋一头微微一偏，嘟哝了一嘴，“这里根本用不着我啊！” 走廊尽头正在赔着笑脸给京城领导打电话的王局，重症监护室外守护森严的警察，还有鹤城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了，宋一实在想不通自己有留下来的必要。 “老大因为你受了伤，你居然就这样走了？”小刀简直气得要命，“不行，你不能走。” 宋一挑了挑眉，无声询问，不然咧？ “你……”小刀你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老大说过你现在和他合作，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你得负责，至少在老大醒来之前，你得留下来照顾老大。” “照顾你老大？”宋一笑出了声，她指着自己鼻子，“我？照顾你老大？你确定？” “对，就是你！”小刀肯定地说，“警察局那边因为这场案件设计枪支牵扯范围太广，上上下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得回去帮忙，老大既然是因为你受的伤，你当然得留下照顾老大。” 看来小刀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离开了。 宋一回头看了看重症监护室，医生正在跟那边的警察交代注意事项，她不由眼睫微垂了垂，在她面上投下一片青影，让人看不清形容。 谢初晕倒之前目光灼灼地逼她交出炸弹和枪的一幕还在眼前，还有那句“别怕……” “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宋一突然开口说，“我会留在这里照顾他的，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到他醒过来。” 她转过头看向小刀，“你去警局忙吧！” 小刀狐疑地看着她一眼，见她神情不似作假，而且她还是李局的徒弟，无论如何，小刀应该相信她，可是宋一刚才从里面出来的眼神，现在想想还是让他心悸，他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让宋一留下来？ “要不你……”他话还没说完，那边王局突然喊道：“宋一？李局的电话，要你接！” “好，来了！”宋一扬声道，边朝王局走去边冲着小刀挥了挥手，“去吧，我在这里，放心！” 放心个屁！ 小刀撇了撇嘴！ 虽然但是吧，可他相信李局啊！ 见宋一接过王局的电话，他便朝着王局颔首，回到警局去帮忙。艹tmd，那帮害老大的孙子，他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李局，我是宋一。” 宋一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直盯着她的王局一眼。 对于谢初受伤她在现场，大抵也是怀疑的，那枚炸弹和枪支虽然有她的指纹，但也有谢初的，而谢初现在还昏迷不迷，袁君又一口咬定不知情，王局他没有证据。 所以，王局除了盯着她，奈她不何！ 宋一十分客气大度地冲着他颔首，“谢谢！”再微微侧过了身，“李局，您说。” 王局：“……” 李局在电话里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是冲你还是他？” 宋一微微一怔，她到现在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似乎无论是她还是谢初，想要他们死的目标都太大，大到能让人不寒而栗。 她只能老实说：“我不知道。” “你回京城，到我身边来。”李局不容置疑地说道：“我答应过你师父……” “李局，谢初现在还没醒，有什么事等他醒了我让他联系你，你放心，我没什么事，这里现在乱摊子一堆，王局他也没什么精力管我，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就放心吧，什么？你要和王局讲话？好，那我把电话给他。” 李局：“？？？” 宋一冲着王局盈盈一笑，“你们聊吧，我下去吃点东西再上来！” 王局：“……” 说着她看了一眼离开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只是可惜，她这个角度看不见谢初。 宋一收回目光，王局在身后几乎咬着牙地声音传过来，“是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与宋…宋小姐有关，没有没有，我没有在查她，我怎么不会相信李局您呢？您真是误会了，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宋小姐她是个好同志……” 好同志扬了扬眉，想到李局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绷着脸跟王局说话的神情，不知怎的，心情难得放松了下来。 她按了下楼的电梯，从7楼下来经过四楼外科时，进来了三个人，巧了，居然是熟人。 031 案中案 “宋……宋老师？”顾恪站在电梯外，见到宋一愣了一下。 随即又见到她身上的血迹猛地移开了头，“宋老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宋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要不是顾恪的反应，她都没意识到有这么吓人，刚才在洗手应该间收拾一下再下来的。 “不是我的，嗯……也有我的，但……没事！”她说。 宋一这话说得笼统，但顾恪听到那句没事就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不太敢看宋一，但看神情是缓过来了。 宋一便看向顾恪身旁的三中校长和梁宇，目光在梁宇身上停留了一下。 梁宇穿了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脸上的眼镜也是同色系的，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文尔雅。 这样的一个人怎会与学生的关系如此紧张呢？ “你真的没事？”校长忍不住开口。 他不太相信地看了一眼宋一，他可是知道这个女生有多能忍的，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就算没事，也别吓着别人。” “谢啦，老……校长！”宋一没有拒绝，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等她穿上外套，校长才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明天来我办公室！” “行！” 宋一答应得特别爽快，好奇心却依旧在梁宇身上，“梁老师，怎么会来医院？” “今天媒体来学校闹事，校长被那些人撞到了腰，我陪校长来看看，正好顾恪同学也来医院，所以就一起了！” “撞到了腰？”宋一看向老头，难怪他的脸色比往常白了一些，她还以为是医院的灯光太亮所致。 今天媒体来学校的事她后面没有再关注，竟然闹得这么厉害？肖瑜不是在现场，怎么还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我没什么事，你别瞎操心。”老头看了一下快到一楼的指示灯，偏头问宋一，“你这是去哪？” “噢，我去吃点东西！”宋一随口说了一句，没什么多余的解释，老头似乎还想问，但想到旁边的梁宇和顾恪，又憋了回去，宋一看着都替他难受。 “您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明天去找您的时候再说吧！”宋一说完，正好电梯叮地一声，她将人扶了出去，又嘱咐了两句，“你别不服老，平时多注意身体，多给年轻人一些表现的机会，别一大把年纪还只顾着往前冲！” “你这丫头……”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被梁宇哄着走了。 宋一笑着挥手，“快走快走！” 话虽这么说，但她却将走在最后的顾恪勾住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医院呢，小屁孩！” 顾恪被宋一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就是在教室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刚好碰到梁老师，他就说送我来医院，所以……” 顾恪看了一眼前面的梁宇和校长，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宋老师，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盛织她……” “嘘！”宋一打断他，“别问，最近帮我多注意点学校，有任何异常都告诉我。” 顾恪顿时眼睛一亮，“好！” “顾同学？”梁宇回头见顾恪还没跟上来，不由微微一笑，“我们该走了！” “去吧！”宋一拍了拍顾恪的肩膀，“好好学习！” 她对着梁宇微微颔首，对方也冲着她客气地点点头，很是斯文温润的模样，不说别的，但这相貌，这大概才是一个老师该有的样子。 “不好意思，让一让！”有人急忙按住了上去的电梯，将堵在电梯门口的宋一推到了一边，宋一回过头看过去，眼神略复杂。 “怎么？你还要上去？”电梯里的人问。 宋一摇了摇，冲着他做了个请示，退到了一边，见电梯停在7楼，方才转过了头。 此人正是在三中校门口开了家小卖部的退休刑警，向列。 那边大厅服务台郝辉正急匆匆地过来询问着什么，还有嫌弃电梯太慢准备走楼梯的文武…… “哦豁~~看来今晚的医院会很热闹啊！” - - 谢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护士告诉他宋一刚出去给他买早餐了。 他略偏了偏头，瞧见窗外的阳光洒了一束进来，照在桌上摆放的百合花束里，在地面投下一片花影，正随风轻轻摇晃着。 今天应该是好天气。 百合花香冲散了药味，鼻尖有淡淡地花香气。 谢初嘴角轻轻勾了一下，难得在这方面上，她倒像个女孩子了。 “谢队，你总算是醒了，医生说你今天早上就能醒，直到刚护士来告诉我之前我还不敢信呢！”给京城各位大佬打了一晚上赔罪电话的王局，大嗓门丝毫不减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见谢初偏头盯着百合花束瞧，高兴地说道：“怎么样？我就知道你喜欢这花。” 谢初缓缓偏过头，盯着王局一脸邀功地表情片刻，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他挤了挤苦涩的喉咙，艰难地问道：“这花……你买的？” “对啊，我一大早去医院对面花店买的，不错吧？”王局将手中给谢初买的水果放到一边，看了看病房，“宋一呢？” “她去买早饭了。”谢初叹了口气。 “那她还不知道你醒了吧？我打电话告诉她。”王局说着就要掏出电话，被谢初拦住了，“你跟我说说昨天事的后续吧！” “啊，是！”王局知道谢初的性格，“你现在肯定最关心这个。” 他拿着一把水果刀，坐到了谢初的床边，边削边说道：“村子那边的人都一一排查了，全是被传销洗脑的，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至于他们嘴里说得那个长老，跑了！” “暂时还不能确定和对你开枪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有，你是不知道，从盛织家跑的那小子，那人腿都被车子轧断了，硬生生还爬了好几里地，被小刀连夜带人给逮了，连夜审着呢，这会儿听说你醒了，估计马上就得过来，待会儿问问他具体情况。” 谢初眨了眨眼，主要是他现在说话费劲，也不能点头，王局显然也没个照顾人的经验，见他兀自削苹果削得起劲，他只好十分委婉地说了句，“医生说我现在还不能吃水果。” “我知道，你现在只能吃点流食。”王局将水果削好，往自己嘴里一送，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自己吃，你不知道你昨天受伤，京城总队的那几位都要快疯了，最后要不是李局出面拦着，估计现在病房里就没有我站的位置了。” 谢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来王局昨天晚上受刺激受大发了。 “昨天的事是一个意外，我后面会专门像他们汇报的，辛苦你了。”谢初又叹了口气。 “不辛苦不辛苦，你在我鹤城出了事，那就是我的问题，领导们责怪几句也正常。”王局一口又咬掉半边苹果，动作顿了一下，“哎？谢队，我仔细想了想，按照你们昨天在的位置和那人开枪的方向，你说是冲着谢队你还是宋小姐啊？” 032 案中案 “还有那个炸弹和枪，是您的？” “当时天太黑，我不确定他是冲着谁，但看枪法是想要人命的。”谢初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说道：“那个炸弹是我的，枪是从盛织家跑出来的那小子手里抢的，怎么了？” “啊。”王局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搓着手笑，“没事，就问问。” “嗯！” 谢初看了他一眼。 正好袁君进来，王局便站了起来，“我去外边看看，顺便通知一下大家谢队醒了的好消息。” 他拍了拍袁君的肩膀，“辛苦了。” 袁君一脸莫名地看着王局，等人走后，才问病床上的谢初，“他是不是昨天被京城总队的人骂傻了？” 谢初：“……” “哎？谢队，我就想问一下，您这住着院，后续的事是不是确实要交给宋一那个漂亮妹妹啊？”袁君问。 “什么？”谢初莫名地看着他。 袁君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没看手机，于是也拿了一个水果，他也不削了，往衣服上擦了擦，就开始吃，果汁都快喷到谢初脸上了。 “你还是先看看手机我再跟你说。” 谢初现在还不太能动，勉强抬起右手，解了锁，发现他微信列表里多了一个群，并且未读消息数多达上千条，最近的一条还是一分钟前。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听说谢队醒了？是不是真的？哪个不怂的去看一眼啊？ 没有人回复。 谢初往上翻，一直滑到最顶，才看到这个群是昨天晚上他昏迷的时间段里建的，他皱了皱眉，先看了一下群成员。 里面的人除了刚才那个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还有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一个是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和得语文者得天下的君，以及系统后面隐藏的一些人。 第一个应该是退休刑警向列，第二个是法医郝辉，第三是负责后勤主要管男生宿舍的文武，至于这最后一位…… 谢初默默地抬头看了袁君一眼，他怔忙着啃苹果，完全没读懂谢初眼神里的意思，见状还示意他：“你继续看。” 后面还有十几个没有备注的，谢初直接跳过了，将注意力放在聊天记录上。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这什么群？ 【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卧槽？老向你怎么也在这个群里？谁把我们拉进来的？等等，好像是谢队……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不对啊，我刚去看谢队不是还在昏迷么？ 【系统提示：谢初将群昵称改为卧底群。】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 【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淦！这一点儿都不卧底！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这什么群？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哦，看到了，这什么玩意儿？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那个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你也是卧底？卧槽，那上次那包烟你收我五十？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那个不是重点，现在重点是谁把我们拉到这个群的？对方是怎么知道我们身份的？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你说得对，但是这个跟你一包白沙烟收我五十有冲突吗？ 【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我觉得没有冲突，所以老向你为什么一包白沙烟收人家五十？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不要以为你退休了就可以没良心开黑店了，我告诉你我明天就去工商局举报你，你等着吧！ 【努力冒头的小刑警】：不是，我想问一下怎么连我这样的小透明都被拉进来了，这个群是谁冒充谢队建的？我们不是应该快点找出这个吗？对方究竟是谁，居然知道我们所有人的身份？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这位努力冒充的小刑警你说得对，大家不要争论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了，干正事要紧，现在谢队遭遇意外，鹤城定然会乱成一锅粥，大家要做好应急措施，整栋医院都要加强人手巡逻，要绝对保护谢队的安全。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人家是努力冒头的小刑警，不是努力冒充的小刑警，你打错字就算了，你还在这个不明群里说这个，你退休了脑子是直接上交国家了？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已退出群聊。 下一秒，【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已被重新邀请加入群聊。 邀请他再次进群的是宋一，紧接着宋一也发布了一条消息。 【宋一】：大家好，我是宋一，请大家放下手头的工具，爬墙的翻窗的越网的都停一停，我说两句，第一，把大家建立在一个群里是谢队的意思，第二，这件案子谢队已经交由我负责，希望大家能够全力配合我的工作。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 【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 【得语文者得天下的君】：来晚了，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努力冒头的小刑警】：？ 【一心只想破案】：？ 【想搞点爱情尝一尝】修改群昵称为【热爱祖国大好河山】 【热爱祖国大好河山】：？ …… 谢初不知道这位一大早就去给他买早餐的这位小师妹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但他昨天昏迷的这段时间，医院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热闹一些。 至于这个群…… 谢初目光在群名上顿了顿，最终还是往下滑了滑，找到宋一的名字点了点。 下一秒后，群里再次炸开了锅。 【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什么情况？谢队醒了？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我怎么感觉他还没醒呢？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我怎么感觉我被那帮小崽子气得有重眼了？还是那小丫头冒充谢队上瘾了？搞什么呢？ …… 被群里消息震得受不了的袁君掏出来看了一眼，瞬间瞪大了他的钛合金狗眼，震惊连酒窝都不见了，他飞快地在群里打了一行字：如果我不是亲眼看到谢队拿着手机，我都怀疑他昨天被人附身了，还得是个妖艳的女鬼附的身！ 【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所以谢队真醒了？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你怎么确定谢队没被附身？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撤回了一条消息。 …… 一分钟之前，谢初在群里将宋一设为了管理员，且是唯一的一个。 033 案中案 “谢队，你虽然警衔比我高，但我入行比你早，叫你一声老弟不亏吧？你跟哥说实话，漂亮妹妹是你的小女朋友吧？” 袁君笑眯眯地凑上去说道：“就昨天人在现场那魄力，我都望尘莫及，真有你的啊谢队，女朋友调教得这么好，真舍得让她干我们这一行啊？” 其实袁君开始在开学前会议上就怀疑了，十年前的一桩旧案而已，何至于搬动谢初亲自来坐镇，原来是用公费恋爱来了。 袁君冲着谢初挤了挤眼睛，“你在哪认识的这么好看又a又甜的漂亮妹妹？给我介绍介绍？” 甜？ “你这样，”谢初偏头看着袁君，“改天你找机会和她打一架，问问她的拳头同不同意你说她甜。” 袁君一副你有病漂亮妹妹这么好看你居然要和人打架的眼神盯着谢初。 谢初掀起眼皮看着他，倒很想往他的酒窝里倒点洗洁精。 这样的眼神太过温凉，这让袁君想起宋一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接手的画面，咔嚓——咔——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什么，谢队，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找医生来看看吧？”袁君有点坐不下去了。 “你觉得宋一愿意加入我们吗？”谢初突然问。 如果他不管她的过去，如果她愿意加入警察的话，他就…… 谢初的眼神闪了闪，他就怎么样呢？他可以怎么样？ 他不知道，他从昨天就开始在想，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宋一这样的人站在对立面，太危险。 至于还有别的什么，他暂时……并不想弄清楚。 “啊！”刚准备起身的袁君又坐了回去，想起昨天宋一掏出炸弹为了谢初要跟村民同归于尽的模样，“啧，我觉得要是你去说的话，漂亮妹妹肯定会同意的。双向奔赴的爱情真是让人心动啊！” 他们干这一行，哪个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行走，轻易不敢祸害良家姑娘，骤然让你碰见一个和你同一路的人，聪明、勇敢还不惧生死，重点是长得还好看。 可遇不可求啊！ 谢初叹了口气，“你考警局前就读的是中央戏剧学院编剧专业？” “中央戏剧学院还有编剧这个专业呢？”袁君一脸惊奇，“我还以为都是演员。” 谢初：“……” 袁君看到旁边仪器上突然猛增的心跳，“谢队，你咋了？心跳突然这么快？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谢初咬着牙说。 他只是在为自己不知深浅地和袁君讨论这种话题反思。 “真没事？”袁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啊，有什么事使唤我就行。” 谢初默了好长一会儿，心跳逐渐归于平稳。 突然开口问：“你昨天晚上说你之前遇到过这样的事？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昨天袁君说他之前也遇到类似的案子，并且情况更为恶劣。 谢初没记错的话，好像袁君成为一级警督也是因为那个案子。 袁君闻言怔了怔，“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静淌的时间，随风轻扬的白窗帘，偶尔拂过百合花瓣，就连正在吊水的点滴都在拉着人陷入深海般的过往，袁君嗨了一声，随即笑着露出了两个酒窝，“不过谢队你问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将苹果核往后一抛，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里，开口说道：“当时我们被困在一个商务会所里，我们进去的时候每个人的身上都绑了一个炸弹，当时……” 袁君搓了搓脸，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我让所有人退出去了，那群人有一个头脑还算清醒地告诉我，那个传销头脑躲在他们人群里，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就只想着死之前我也一定要把这个人抓住，但是清醒的人太少了，那个头脑隐在所有人之后，我没有找到他，反而因此暴露……后来那个伤让我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嗐，人差点废了！” 袁君低着头，这样惨痛的经历，他一句人差点废了作为概括，声音就似从沅江上游的山谷里飘过来，很轻很沉，有些喘不过气。 “我当时真是没一点办法了，现场百八十个人，在那一瞬间都开始倒计时，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谢初垂下眼睫，随着袁君的声音似乎回到了现场，象征着死亡倒计时的滴滴声，混着丧心病狂的狞笑声，全部都在淹没在他们奋力殴打要来救他们的那个人警察身上。 又何止绝望！ “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我从骨子里感到害怕，我没有一点办法了，我害怕我救不了他们，害怕他们在这样不清醒的状态下结束自己的生命，害怕最后的一秒钟居然是被人指使着打死一个警察，他们……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这个崭新的世界。” 身为警察，身为人民公仆，却只能看着那么多人死在面前，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从心底里蔓延出恐惧。 没有人再开口，此时的任何言语都过于苍白。 袁君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将声音猛地上扬了一些，“后来black突然出现了，在现场装了一个屏蔽晶振的系统，延缓了计时，否则只怕我都等不到爆破组的人赶到，我就已经被乱拳打死了。” 听到black的名字，谢初瞳孔骤然一缩，“那个传说中破了m国国防，救出了我国高官的那个人？” 他很清楚地记得在此案案件报告上，并没有提到black的名字。 “是他要求的。”袁君说，“说起来，我这个一级警督应该得分black一半的。” “既是black要求，想必自有他的考量。”谢初眉心轻蹙了一下，“或许他是不想过多暴露在大众视野中。” “我也是这个想法。”袁君说，“大神嘛，总是有些自己的脾气的！” 谢初想到另外一处。 black，黑？ 当初在fetters酒吧，和宋一联系的那个人，宋一给他的备注似乎就是叫小黑？ 假设小黑就是那位black，曾经能够破掉m国国防，又能自制延缓晶体的系统，那么在一分钟之内拆解掉一个炸弹也是轻而易举地事情。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可如果小黑就是那位black，那按照小黑对宋一言听计从的模样————宋一，你到底是谁？ 034 案中案 袁君和谢初在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当事人正在医院对面的一家馄饨店里，她要了一份超大份，多酸多麻多辣，吃得一头汗，也亏得这汗使得面色红润，几乎看不出来是熬了一夜。 一直等到喝完最后一口汤，宋一揉了揉不怎么听话的胃，才打开了手机，看到微信群里瞬间99的消息，她猜想谢初应该是醒了。 再细瞧这动静，莫不是将她昨天晚上的谎言拆穿了？ 其实本来也就是一时兴起，就那帮傻逼，恨不得昭告天下这医院里躺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还可能是马上就要咽气的那种，这不是喊着人把导弹朝这瞄么？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脆建了个群，将人都拉了进来。 至于那翻话，她就是将小刀的原话给改了改，也没指望那帮傻逼配（耽）合（误）她工作，反正谢初今天醒了之后这事儿自然而然就过去了。 但是，宋一翻到99消息最上面的时候还是睁大了双眼。 谁能告诉谢初将她设为管理员什么意思？ 就这帮在脑门上刻着卧底两个字的傻逼，还需要她来当管理员？ 宋一毫不犹豫地点击退群。 “嗡——嗡——” 突然地来电提醒，宋一差点将手机摔碗里。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由揉了揉眉心。 “咳……谢领导您醒啦？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谢初没有理会宋一过于谄媚的慰问，开门见山道：“我的早餐呢？” 他的声音有些哑，以至于那抹质问的语气没有出来，倒像是有点委屈。 宋一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忙说道：“我刚才碰上王局，把早餐给他带上去了，我待会儿还有课，等有时间再来看你。” 谢初在电话那头默了一下。 “那什么……”宋一估摸着开口，“那您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看到群消息了吧？”谢初突然说。 宋一连上蓝牙耳机，退出通话页面，扫码付了钱，往对面烧饼铺子走，才回：“看到了，怎么了？” “这么多人的资料，你不解释一下如何拿到的？”谢初说完又补了一句，“我问过师父了，他说他没给你。” 宋一：“……” 好家伙，这老头在这里等着她呢！ 宋一看着烧饼铺子里的馅料，漫不经心地说道：“昨天晚上我把你里里外外都看遍了，顺便掀开你的眼球打开了手机用你收到的资料建了个群，再发了条消息而已，把那帮傻b……咳…因为太过担心你而犯傻的警察拦了一拦，不然我怕不法分子直接扔颗导弹在这里，大家都得玩完，你也不用特别客气，下次请顿饭就行了。” “你确定你是将我里里外外都看遍了？”谢初的声音因为涩听起来有些哑，透过电流穿过来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宋一扫码的手顿了下，叹气道：“是啊，包括你身上的那件防弹衣！”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宋一选好馅料之后交给老板，“麻烦，打包！” 她和谢初之间的唯一一点信任本来就建立在李局的那点关系上，又事发突然，搁宋一身上她大概也会这么做。 再说，她突然改变计划提前去了盛织家，导致发生意外，如果不是谢初赶来，宋一未必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买馅饼。 而且，她也未必没有私心。 在她和谢初的计划里，刘婷一案与十年前案件有关，凶手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同一人，而蒋筱筱一案是有人模仿作案，但是这两起案件的线索都极少，唯一重合的就是盛织。 她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她出现在了刘婷的死亡时间线里，同时又与蒋筱筱有过接触，盛织在学校特立独行，从她对于学校传言她是杀人凶手漠不关心地态度来看，她应该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而至于怎么让盛织开口，谢初是提议他们一起先去盛织家里看看，再以盛织为中心展开调查。 刘婷一案查到这里，线索都断了。 至于蒋筱筱的案件，所有的证据都在于国强身上，这个于国强似乎是那个人的人，宋一不打算直接接触。 所以宋一将计划提前了，不仅趁着谢初被学校媒体纠缠住的时候独自前往盛织家，还撞上了对方正打算杀人灭迹。 从盛织身上，她看到了刘婷的手机，那一刻宋一突然意识到，这三起案件都是有关联的，这种关联是一种人为操纵的结果，有人在诱使着他们往一种设定好的局面走，那个局面也许是真相，也是给他们看的“真相”。 这种感觉宋一太过熟悉，她不可能放过，她追出去的那刻既然没有联系谢初，她就没打算找到证据和谢初共享。 她必须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必须！ 至于谢初，必然能在盛织家看到一切后猜出是她，也会知道宋一的目的是想让独自查案，甚至从谢初的角度还会觉得宋一会剔除出一些对她不好的证据。 所以谢初在听袁君说这是个传销窝点后，迅速按照这个变动，制造自己受重伤的假象，致使从外界来看警局大乱，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以不动应万变。 如此迅速的反应，在短时间内能够制定出如此周密的计划，叹一句聪明绝顶都不够。 如宋一知道谢初所想，谢初也知道宋一此刻所思，他没有对于防弹衣进行解释，因为也不需要。 他捏紧了手机，放缓了语速，轻声说：“我等你来看我。” “有时间一定来。” 宋一利落地挂断电话，将钱付给老板，打车回了三中。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校内难得一片静谧，宋一进了校门，一路往校长办公室走。 昨天和老头说好的，只是她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梁宇也在。 “宋老师？”梁宇脸上的表情也很意外，见她手上的食袋，问了一句，“还没吃早餐？” “啊。”宋一应了一声，“梁老师吃过了？” “刚和校长去食堂吃的。”梁宇客气地站起来，“我先过去教学楼了。” “去吧，你说的那个问题我会考虑一下。”校长端了杯红茶进来，见宋一手里的食袋不满地皱眉，碍着梁宇在场，倒是没说什么。 “谢谢校长。” 梁宇走后，宋一就不客气地瘫在了椅子上，“哎，还是你这里舒服！” 校长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控诉地拿出手机，“你看看，我手机到现在的电话都没停过，姑奶奶，你是不是觉得你师父走了没人管得了你，还是觉得你这条命搭上的人命还不够？那种情况下你都敢自己去追？” 校长这话委实说得有点重了！ 宋一只是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口烧饼，接过校长手中的红茶喝了一口，又瘫了回去，才回：“这不是还有你么？龙溪村的人除了你，谁还敢这么对我说话！” “你……” 龙溪村的人都姓龙，这位龙校长在刚才说完那番话就后悔了，他怎么忘记那两个字是无论如何不能提的禁忌，不止是宋一的，也是龙溪村的。 往常若是他不小心提起，宋一绝对会跟他翻脸，再不济个把月不跟他说话是有的，但是他现在刻意提起，怎么居然没什么反应？ “你是不是” “嗯？”宋一抬了抬眼皮，她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梁宇是你学生？” 龙校长见她面容平静，确实不是刻意，心里难免惊讶，看来他得好好拷问一下小黑，他不在的这几天，姑奶奶都发生什么事了！ “梁宇算是我的学生，他性格对认准的事一向执着，这不刚才来找我说要将学校的安防系统升级，确保每个角落都有监控。”龙校长坐下来说道：“从安全上考虑确实不无不可，只是高中生心思难免多些，怕有人因为隐私一事闹起来，耽误了学业，还是得从长计议！” 035 案中案 宋一倚在沙发上，眼睫半阖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校长只得又说：“你少吃点那些垃圾食品，你那个胃……还是要多注意一点。” 宋一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没声音了。 龙校长看过去，眉眼闪过心疼。 他知道，宋一是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微闭的眉眼上，能瞧见脸上细微的茸毛，温柔恬静而美好，分明是不甚舒适的睡姿，她却动都没动，那看似放松的神情下是紧绷到连睡觉都在留意外界动静的神经，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下，那张精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伪装。 他不敢再多言，连动作都不敢重了去。 可就算这样，宋一还是在十分钟后醒了过来。 “你腰没事吧？”宋一睁开眼站了起来。 “没事！” 龙校长又是气又是心疼，心疼她在经历昨天那么多事后又一晚上没睡，气她刚醒就戳他心窝子。 干脆没好气地说，“我没有不服老，也没有不给年轻人机会，我只是因为担心某个姑奶奶特意把自己撞了一下，只为了去医院看看她。” “……” 宋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没事，这个鹤城谁还是我的对手？” “那个谢初……”龙校长对他了解不多，但听说是个厉害角色，“他有没有……” “打住！”宋一做了个暂停地手势，明显不愿多谈，“我还有课，先走了！” 还顺手从龙校长茶盒里拿了几包红茶。 “哎，那是龙阿爷亲手炒的茶叶，你又不喝茶，你你…你简直浪费！”龙校长嘴里说着，哪里又能拦得住，话还没说完，宋一已经走出办公室，单手撑在楼梯拉杆上，滑到了一楼。 “咚”地一声，稳稳落地，身后还有龙校长气急败坏地声音。 “哟，漂亮妹妹？”袁君抱着教科书从教学楼过来，笑看了一眼楼上，“这么巧，你也来找校长？” 袁君打量着宋一的神色，见她眉眼半丝疲倦都没有，不由感叹年轻真是好啊！ “不巧。”宋一望着他微微一笑，“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 袁君扶了扶镜框，凑过去神秘一笑，“是不是因为微信群的事？你放心，谢队都给你正名了，我们不会不给你面子的。” “真的？”宋一扬了扬眉。 “当然。”袁君肯定地说。 “那行，你把你昨晚在蒋筱筱第一案发现场找到的所有证据发我一份！”宋一说。 袁君：“……” 昨天晚上，宋一在医院守了一晚上，唯一一个没有见到的就是袁君。 再联想一下当时袁君出现在她和谢初面前说的那一番话，“那边是一帮传销窝点，这上面看着没几户人家，下边修了几个暗道，全他妈是人，我过去的时候人正开法会呢！” 区区一个法会，值得一级警督从刀尖上滚过来的袁君，在逃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掏出了枪？ 只怕不只只是一个法会这么简单。 而后在所有卧底都往医院冲的时候，这位主动协助王局控制现场的袁君却突然失去了踪影，宋一唯一能猜到的就是袁君在那个村子看到了一个很不一般的案发现场，所以他必须要独自前往查探，当然，他也可能只是为了那个帖子上的最后一句话：破此案者，将会获得全刑侦人的尊敬。 这三起案件细微的关联之处，自然不可能只有宋一一个人感觉出来，袁君会这么做，她也不意外。 她饶有兴致地朝袁君伸出手，“警督督？” 袁君被这三个字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算是有点明白谢初听到他说宋一甜的表情含义了，甜倒是真甜，就是甜得有点让他害怕！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君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谢初都还没察觉，宋一怎么会这么敏锐！ 宋一抬起被袁君拍骨折的右手，盈盈一笑，“因为呀，我会摸骨算命！” 袁君：“……” - - 从袁君那里查到证据之后，宋一先是不急不慢地到学校食堂买了杯奶茶，然后在教学楼下将奶茶倒进保温杯里，又极为耐心地将奶茶杯子分了类，丢进了垃圾桶，这才一手教材一手保温杯，老干部式地晃上了教学楼。 办公室外围了一群人，宋一还没听清是怎么回事，就被顾恪拉到了一边，“宋老师，你总算是来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 宋一原本还想叫他一声小屁孩，但瞧他小脸绷得紧，脸上的胶原蛋白都要溢出来了，不忍心再逗他，“有事直接说。” 顾恪见宋一这样淡然望着他，脸上又露出为难的表情，他有些说不出口了，支吾着说了一句开头，“那你听了你别难过。” 宋一有些好笑，但还是憋住了，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顾恪便猛吸了一口气，快速说道：“昨天你满身是血从盛织家里出来的照片传到了网上，再加上盛织今天没有来医院，现在大家都在传你……你是杀人凶手！” 宋一一怔！ 昨天盛织家的动静闹得挺大的，警方的人现在都还没退走，再加上高速公路那一段，想来拍摄下来的人应该也不少，但这种照片如果大量在网上流传，负责维护社会治安的警方自会有人处理，这种照片怎么会流出来？ 宋一扶了扶不存在的镜框，反问道：“你确定是只有我从盛织家出来的照片，而没有我在高速公路上追逃犯的照片，或视频？” “什么？你还在高速公路上追逃犯？”顾恪惊呼。 随即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住了嘴，但稚嫩地大眼睛里透出的惊讶捂都捂不住。 宋一估计如果告诉他，她还是和语文老师袁君一起追的，他可能得和谢初去住院。 她打开保温杯喝了口奶茶，试图将脑海中那人的画面去掉，正好松开鼻子的顾恪耸了耸，“老师，你在喝什么？好香！” “中药。”宋一面不改色地说道，“最近身体不好，要补补！” 宋一一脸淡定地将保温杯盖子盖上，然后拍了拍顾恪的肩膀，“行了，你跟我说的事我知道了，要上课了，先去教室。” “那宋老师，你打算怎么办？”顾恪很好奇，也很担心。 他相信宋一绝对不会是凶手，就是这样，他才更担心。 “宋老师，我觉得传播这个谣言肯定是凶手干的，为了就是洗清自己的嫌疑，我肯定，这个凶手肯定就在我们学校。”顾恪肯定地说。 大大的镜框遮盖住了顾恪一半的脸，接近170的身高却因为那张圆脸而失去了攻击性，阳光帅气打了一半折扣，身上普通的高校校服衬得他如邻家哥哥般，偏偏那双分明透着稚嫩的双眼在说起案件的时候突然亮起了光，锐利且势不可挡，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般了。 的确，这件事宋一也不认为是个巧合，对方竟然选择用她从盛织家里满身是血的照片发出来，在不惊动警方的情况下选择在三中校内小范围传播，必然有他的用意，而其中最直接的也是最有效的一条用意便是让大家误以为她是凶手，从而惊动警方，方便真正的凶手逃脱。 如同他一开始利用盛织做的那样。 宋一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恪，她没想到，顾恪竟然也能看破到这一层！ “暂时先按兵不动。”宋一回答了顾恪的话，顾恪的眼睛越发地亮，他知道宋一回答的意义，代表她认同了自己的想法，这比什么都重要。 “有什么需要我……”顾恪迫不及待地说道。 “没有。”宋一打断他，“你在学生中间看得更加清楚，不要暴露自己。”顿了顿，宋一又说：“要想破案，先学会保护好自己。” 要想破案，先学会保护好自己，这是她师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宋一闭了闭眼，“去教室吧，要上课了！” “哦！” 顾恪此时信心大增，并没有注意到宋一转变的情绪，只是走到一半，才突然醒悟，“中药似乎……不需要嚼吧？” 他猛地回头，不过此时的宋一已经进了办公室里，他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在秋风下瑟瑟，连卷落地树叶都不曾光顾，斑驳冰冷的水泥透着时光的苍凉。 036 案中案 教学楼教师办公室里，此时隐隐地有争论声。 “我们三中是重点中学，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不能说将来多有出息，但也绝对不会成为社会败类，这一切都应该是我们老师为之努力的目标，我绝对不容许学校里有这样的老师存在。” 刘静云据理力争地声音在宋一推开门之后变得有些尖锐。 宋一关门地动作顿了顿，结合刚才顾恪的话，大抵猜到了他们在争论什么。 她有些好奇，这些人会如何应对。 其实刚才顾恪有件事没有提到，那就是宋一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她被那个人注意到，并且选中了她放到舆论中间，她会遭遇比盛织更可怕甚至更危险的事情。 不过可惜，他选中的这个人是宋一。 只见她嘴角微微一勾，双手随意地环胸，就这样斜倚着门框淡然地打量着众人，随性又打眼。 她身上穿了一件蔷薇花底雪纺荷叶衫，精致的锁骨隐在蔷薇花下，禁欲又勾人，下身配着鹅黄色a字皮裙，平底短靴微单抬起脚尖触着地面，那双大长腿细直修长得没有一丝赘肉，往上小腰更是不及盈盈一握，简单得装扮却将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分明是美而自知的典范。 刘静云冷眼扫过来，怎么说呢，眼神似乎是不屑一顾，但又带了那么点不甘，就像是这一眼，已经定了谁胜谁负。 背对着门口的肖瑜并没有注意到宋一，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刘静云的神色转变，发言亦是毫不退让，“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你表面看到的这样，现在警方都没有任何动作，如果我们采取行动，反而会使舆论发酵，我不赞同你的做法。” 对此，郝辉也同意，“肖老师说得对，学生那边的热度在学习的压力下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力，我们还是应该等待警方来处理，这期间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是在袒护，是在包庇。”刘静云气极地吼了一声。 恰好此时上课铃响，她拿起桌上的教材气势汹汹地朝宋一走了过来，“让开。” 宋一没动。 气氛在这一刻死一般的沉默下剑拔弩张，所有人屏息吞声，不知宋一会如何反应。 身后的文武立马捅了捅郝辉的胳膊：怎么办？小嫂子受欺负了，谢队会不会怪我们？ 郝辉横了他一眼：小嫂子会受欺负？ 文武立马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群，咳……他的担心确实是有点多余！ 就小嫂子整事的能力，她今天把刘静云的脑袋捶爆了然后再扑到谢队怀里嘤嘤嘤地反咬一口都是正常。 显然文武对于宋一有什么误解，不过这并不重要。 那边一直未曾开口的贺主任见此情形，眉心轻蹙，警告地看了一眼刘静云，“别带着情绪去教室。” 肖瑜此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宋一，转过身来，看到宋一目光倏忽一亮，随即又看了一眼刘静云，眼里的神色归于平静。 “我知道。”刘静云飞快地应了一声。 她没有错过肖瑜眼里的神情，在众人看不到的视角里，目带挑衅地看着宋一。 宋一觉得有些好笑，干脆地迎着她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退到了一边，顺手还替刘静云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刘老师辛苦。” 啪地一声，空气里那根紧绷得要绷断地线在宋一这一句刘老师辛苦中消弭。 刚才的剑拔弩张似乎从不存在。 刘静云先是一愣，而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宋一，面容扭曲地离开了。 “好了，有课的先去上课，这件事我会汇报给校长，注意谨言慎行。”贺主任看了一眼宋一，亦带着警告，只是这气势在她脸上那暗红的巴掌印下弱了几分。 宋一想了想，拿出一瓶药递给她，“这个药对于消肿效果不错，贺主任要不要试试？” “不用。” 贺主任看都没看宋一手中的药瓶一眼，踩着低跟鞋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在这一点上，宋一还蛮佩服这位贺主任的，将巴掌顶得跟荣誉似的一般人大概做不到。 她面色不变地将手中的药瓶收起来，抱起桌上的作业也去了教室。 全程都没有看文武和郝辉一眼。 文武：…… 郝辉：…… 反倒是肖瑜，他见状立马追了上去，一脸殷勤，“宋老师，我帮你拿吧！” “好啊！” 宋一丝毫不客气，将手中的一叠作业交到了肖瑜手里。 文武：？？？ 郝辉：？？？ “哎？小嫂子的段位好像不一般哪！”文武啧啧叹道。 “咔咔——” 文武闻声看过去，“你干什么？” “有人想挖谢队墙角，我得告诉谢队。”郝辉头也不抬地在手机上敲着什么。 突然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文武，干脆地也拿起手机拍了两张，“那我要比你先发。” …… …… 谢初收到文武和郝辉发过来的照片时，小刀正在向他汇报昨天晚上的审讯结果。 “刘婷的手机开机了，但是内容都已经被格式化了，k还在想办法。”小刀灌了一口粥，又塞了一块煎鸡蛋，对旁边的王局竖起大拇指，“这家粥的味道不错！” “嗨，这不是我买的。”王局正听得认真，没想到小刀突然转了话题，一时有些跟不上，分不清小刀一直是这样的汇报风格还是他审讯了一夜太饿觉得粥太好吃所以情不自禁。 “是宋小姐买的。”他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哦！”小刀砸吧砸吧嘴，顿时觉得这粥味道其实一般。 “不吃就继续。”谢初翻动着手中的资料，将话题拉了回来。 虽说有防弹衣不至于危及生命，但昨天那枪冲击力太大，谢初的肋骨断了一根，五脏六腑也是严重受损，此时靠在病床上，面色透着病态的白，微垂的眼睫遮住了眸里侵染的浓墨，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看起来有些冷而疏离。 小刀不敢再多话，忙将昨天晚上的审讯结果一一呈上。 “入室的两人都是警方通缉的犯人，光是查到的，一人身上最少背了四五条人命，中了枪伤的那个昨天晚上没了，没来得及审问，断了腿的那个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我让人盯着了。” “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鹤城，而且还是去对付一个高中学生？”王局有些不解，“沅江上游的村庄比较落后，那个人从盛织家里逃出，在分别知道有人追击的情况依然要回据点，说明他有把握将人引导据点后反杀，但是为什么我们搜查到的除了传销窝点，其他的一概不见？” “难道是因为他们知道老大过去了，所以连夜撤退了？”小刀假设道，随即他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假设，“不对，如果知道老大过去了，那他们怎么还会在天那么黑的情况下朝着老大的方向开枪？万一老大有任何意外，那就是全城戒严，这应该不会是他们所想要见到的局面，除非……” 想到什么的小刀瞬间面色一白，目光惊惧地看向谢初的方向。 王局显然也反应了过来，蹭地一声站了起来，“这……” “嗯，那个人开枪的人是冲着我来的，他想要我死。” 谢初将手中的资料合上，淡然地将话接了下去。 037 案中案 “我马上让人去查，不，我马上调动tj过来。” 王局显然被刚才谢初的话惊得慌了神，他几乎不敢想如果谢初在鹤城出事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而敢对谢出下死手的人只怕非他所能抵挡的势力。 他必须要马上向上级打报告！ “不用，让他们乱，越乱越好。”谢初拦住了王局，那双眼睛哪里有丝毫病态，分明是一片清明。 王局逐渐反应过来，“您…您是故意的？” “老大，你怎么能用自己的身体犯险？”小刀很生气，他还以为是因为…… “无论如何，您也不能用您的身体犯险，老爷子要是知道了……” “昨天那两支q查到来源了吗？”谢初打断了小刀的话，不愿过多解释。 那两个人堂而皇之地使用q支，且使用熟练，只怕背后势力并不简单。 “那两把q是三年前京城总队特批报废的一批，上面有一个磨损的编号，是从礃州流出来。”小刀说。 “礃州有内鬼？！”王局瞳孔一缩，此事非同小可，他忙问道：“那昨晚打伤谢队的那把呢？” “此事我已经反映给总队，现在总队的特派人员应该前往礃州调查了。”小刀说完又补充道：“昨晚重伤老大的那把q来自m国，黑势力w集团旗下暗网常用的那种款式，转轮，猎用。k推测开q的人应该是暗网职业公墓人排行榜第五十八位。” w是京城总队的“老朋友”，拥有令全世界为之忌惮的暗网，而旗下职业公墓人是全球jc最为忌惮的ss组织。 在三年前，李局率领京城总队将其重伤，得以将其逼退回老巢，维持了短暂地平衡，而如今，w再次卷土重来，国内至今还无任何消息，光这一点已足以让人心生胆寒。 “这件事居然还牵扯了w？”王局震惊，“那凶手……” 如果这件事有w的人插手，会变得非常棘手。 谢初垂着眸，讳莫如深。 他思索一夜，仍未弄明白，w的人若想卷土重来，为何挑中这桩十年前的旧案，还是说，将刑侦人聚集于此，本就是他们的目的？ 但在内网置顶这桩旧案的人早已被无数人查过，身家清白，除了是十年前旧案受害人的亲属外，再无其他。 如果这不是他们的目的，为何w的人会突然出现在鹤城，又执意要他死？ 谢初沉吟片刻，突然说：“你先去学校一趟找到袁君，让他把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小刀不解，“老大，这件事我们还是先告知给李局……” 谢初摆手，“从现在开始，我重伤住院，伤情反复，全城戒严，手中的事情都需要依赖你们才能完成。” 小刀与王局同时面色一凛，都感受到了此刻形势的严峻。 - - 随着谢初重伤住院的消息传开，鹤城开始全城戒严，各个要道每天定点巡逻，各个出入口以及沅江水域等更是严查。 一时间，风声鹤唳。 警局所有人连轴转了三天，终于将鹤城所有传销窝点摸了个底掉，逮捕了近三十人，连夜拼凑出了一条线。 村民口中的长老是个外国人，半年前来到鹤城，定期举行法会，通过满足村民小恩小惠使其相信他是bx，实际通过注射yw令村民对他言听计从。 9月4日，长老提出以女人为jp，就可以满足村民心中所愿，还要求豆蔻年华，未经人事，经人推荐，他们选中了蒋筱筱。 “问题就出在这个经人推荐上。”小刀仔仔细细翻遍了所有口供，“没有人见过这个人，似乎他根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 “不，那天晚上他一定在。”谢初手指在资料上点了点，笃定道：“他们可能是在保护他。” 甚至谢初推测，这个人脑子很清醒，他推荐蒋筱筱不过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私人恩怨。 “这帮没人性的变态。”小刀暗骂了一句。 他无法忘记从袁君手里拿到蒋筱筱第一案发现场资料时的颤栗，那帮畜生居然那样对待一个女生，事后竟然还将她清洁干净扔至她读书的地方，由朝夕相处的同学发现她的惨状，简直是丧心病狂。 “现在怎么办老大？”小刀抓了抓脑袋，“刘婷的案子线索都断了，手机到现在还没复原，而这个蒋筱筱的案子很明显是模仿作案，两者似乎没什么关系。” “推荐蒋筱筱的那个人是关键，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谢初做了一个侧写，“男性，年龄在二十七到三十五之间，读过书甚至可能受过高等教育，这个人身上一定有亮眼于普通人的地方，身世经历或者是性格，都足以让人对他印象深刻。” “我马上让人去查蒋筱筱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信息，不，我马上去查蒋筱筱的的祖宗十八代。”小刀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不，不一定是亲戚……”谢初顿了顿。 他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待细一回味，又如水中捞月般，只余那股空荡荡的不适。 “重点放在与蒋筱筱有过长时间接触的人身上。”谢初最终说。 “是。” 小刀不疑有他，立马出去安排了。 “叮——” 谢初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正好老萧进来给谢初送饭，他只晃了一眼，似乎是宋一的照片。 “谢队，先吃点东西吧？”老萧说。 “嗯，”谢初撑着身子坐起来，“谢谢，麻烦你了！” “谢队您别客气，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老萧将饭菜一一摆好，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 “你吃过了吗？要不一起吃点？”谢初看着老萧问。 “我吃过了。”老萧怕谢初误会，又说：“再说您这是病人餐，我哪吃得惯哪，没几盘子辣椒下肚可不行。” “倒也是。”谢初勾了下唇。 他想起那次在宋一宿舍吃的那盘菜，似乎也是一盘子的辣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吃辣椒不爱吃肉的女人。 不知怎的，脑子突然又晃回到刚才那张照片上了，看背景，似乎也是食堂？宋一旁边站的那个似乎是肖瑜？ “学校那边有什么进展吗？”谢初突然开口，喊住了准备出门的老萧。 “没有啊！” 老萧还纳闷呢！ 小刀不是刚走吗？ 如果学校有事肯定会告诉谢队的，怎么突然问起学校来了？ “咳……”谢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疗养院那边的人说盛织情况稳定多了，让我们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哦！”老萧估摸着谢队的意思，开口说：“那我找时间去看看？” “医生说最好让盛织能够接受的人去。”谢初看着老萧。 老萧回望着谢初。 良久。 老萧没懂。 谢初抿了抿唇，只得继续说道：“当初救盛织的是她的英语老师，你去三中请那位英语老师过去看看。” 老萧恍然大悟。 绕这么一大圈，合着是相思成疾啊！ 038 案中案 老萧立马做了交接，带着谢队的思念直接开车就朝三中去了，不过此时宋一有课，没碰上人，他就等在教室外。 教室里有不少同学在抱怨，说现在拼黑车，钱都比平时多了两倍，看来以后都只能挤公交了。 “我太难了，3路公交车上天天一堆大爷大妈去菜市场买菜，看着都烦。” “知足吧，那帮大爷大妈们至少还没在你家楼下跳广场舞呢！” “砰——” 宋一将手中的教科书重重地扔在讲台上，班级里瞬间安静。 她目光在几个抱怨声最大的同学脸上扫过，“明天英语测试考，都好好准备一下，别考得太难看。” 说着将另一只手上的作业交给班长，让她发下去。 教室里开始响起一片片压抑着地哀声载道。 宋一视若无睹，将粉笔掰开两段，开始书写今天的课题，“现在上课。” 教室外的老萧：“……” 要不，他先到楼下等吧，谢队的思念就如落叶一般，厚厚一叠，等得起的，等得起的…… 好不容易等到课间休息，老萧终于站在了宋一面前，看着面前面如皎月，明艳得不可方物的宋小姐，突然就觉得替谢队转达思念有些难以启齿。 “那个，宋小姐，咳，那个我是市局的，我这次来呢，主要是呃…主要是…” “出去说。”宋一看他一眼。 干脆地将刚打开的保温杯重新拧紧，起身往外走。 老萧愣了愣，对着办公室里的各位老师笑了笑，转身跟了上去。 “身为一个老师，居然被一个警察找上门来，真是世风日下！”刘静云轻嗤了一声。 肖瑜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别乱说话。” “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刘静云横了肖瑜一眼，起身去倒水，又念叨：“可千万别拉了我班上学生的成绩。” 肖瑜简直无话可说。 那边郝辉与袁君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郝辉：市局的人怎么会来找宋一？难道案情有新进展？ 袁君：不应该呀，我没收到任何消息。 郝辉：那就奇了怪了！ …… 这边猜测纷纭，那边宋一斜倚着窗台，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爬山虎，“说吧，案件有什么新进展了？” 老萧微微颔首，诚恳地说道：“宋小姐，不是案件的事，是谢队他想您了，想让您去看看他！” 滋—— 爬山虎被拦腰掐断，绿汁滋出老远，楼下的学生纳闷：“下雨了？” 宋一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她看着老萧，一本正经地猜测：“谢初是不是脑子出现并发症了？” 老萧：“……” 作为谢队忠实的拥护者爱戴者以及维护者，老萧很负责任地说道：“谢队身体目前恢复得很好。”说完，顿了顿，“他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您去看他很难过，自从您那天从医院离开后，谢队手机就没有离过身，一天看手机好多遍，而且我来之前还看到他在看您的照片。” 老萧最后总结，“谢队没病，他只是太想您了而已！” 谢初想她？！ 还很难过？! 还而已？！ 又想着怎么算计她呢吧？! 没完了还！ 这么恶心人的借口都能说得出来！ 宋一拍了拍手，“行，我去看他！” “好的，那放学后我来接您哈！”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萧错觉，他觉得刚才宋一拍手的时候听到骨骼响了，“嘿嘿，那宋小姐，我就先走了哈！” “慢走！” 盈盈笑的宋一内心：想我？我看你是想死！ …… …… 中午。 肖瑜清点完器材，一脸意气风发地进来办公室，“宋老师，待会儿一起……” “一起吃饭？”郝辉毫不客气地凑过来，“肖老师今天又点了什么好菜？” “没…没什么。”肖瑜算是怕了郝辉了，每次他请宋一吃饭，这人都不要脸地在场，还非要坐他和宋一中间，简直有毒。 “宋老师呢？”他问。 “刚才有学生来找宋老师，她就出去了，我们先去食堂等她一样的。”郝辉冲着他挤挤眼睛，“肖老师，今天又点了什么硬菜？” “啊，就……普通的几个……”肖瑜有点招架不住这种自来熟，“我觉得你们可能不会喜欢……” “喜欢，怎么不喜欢？”郝辉掏出手机给文武打电话，“肖老师请客吃饭，快来食堂。” 肖瑜：“……” “怎么没看见袁老师？”郝辉作势还要打电话，被肖瑜死死按住，“我就点了两个菜，再喊就不够吃了。” “行行行。”郝辉一副我懂的，“那就我们几个去吃，又让肖老师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那你倒是请回来啊！ 肖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郝辉指着他，“是不是要我保证？放心，我不告诉校长你偷偷点外卖给学生做坏榜样，行了吧？待会儿菜冷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肖瑜正要解释。 “宋老师回来了啊，我们点了几个菜，一起吃啊？”郝辉冲着肖瑜身后喊道。 “行啊，又让你们破费了！”宋一笑着走过来，“走吧！” 肖瑜：“……” 他请的，他请的，他请的！！！ “走走走！”郝辉招呼着宋一，“那先去吃饭，别看手机了宋老师！” 宋一嗯了一声，将老萧说晚上来接她的短信删掉了，见肖瑜不走，喊了一句，“走啊，肖老师！” 肖瑜顿时喜笑颜开，“来了来了！” “宋老师，晚上有事吗？最近新出了一个电影，不然我们……” “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宋一笑着婉拒。 “哦，那…那改天？”肖瑜有些遗憾。 “改什么天啊？”赶过来的文武正好听见这一嘴，一抬手就揽住了肖瑜的肩膀，“想看电影？哥陪你去看呗！” “不不不…不用了，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看了。”肖瑜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了，“真的真的，我想起来我晚上也有事，真有事，下次……下次我们几个一起去！” “行吧！”文武搭着肖瑜坐下，“哥，我和你坐一块儿啊！” 想和宋一坐到一起的肖瑜再次生无可恋。 “要我说，这些警察也真是吃干饭的，这么久了一个案子都没破，不知道都在干什么！”食堂里一道尖锐地声音响起，几人纷纷循声望去。 －－－－－－题外话－－－－－－ 上一章被屏蔽了，申请解禁中，这章先过渡一下~~ 039 案中案 刘静云挽着另一个女教师的手从另一侧入口进来，肖瑜首先不自然地动了动。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到底是两条人命，还是希望警察别吃着税不干事，尽快破案吧！”另一位女老师也说道。 “是啊，警察不作为，某些人就可以一直心安理得了，真是世风日下，这样的人也能当老师。” 这话就太意有所指了，开始搭腔的那位女老师不再说话，只拉着刘静云往那边走，“先吃饭吧，待会儿菜都没了！” “怕什么，敢做还不敢当？大不了去教育局举报我好了！”刘静云一脸不屑，扬长了声音，“真是世风日下。” “刘老师，你一个语文老师，除了世风日下还会说别的词吗？”宋一夹了一筷子肉，高高地喊了一句。 同桌的郝辉和文武当时就笑喷了，暗中对着宋一竖起了大拇指。 “你……”刘静云气得要死，硬生生被旁边那位女老师拉走了，“别在这里闹，宋一是校长青眼有加的人，你要忍住！” “谁怕她啊，我没指名没道姓的，她自己认了还讽刺我，怪得到我头上么！”刘静云说。 “那你上吧！”那位女老师也不劝了，“我要去吃饭了！” “哎？”刘静云看了一眼虎视眈眈地文武和郝辉，忙灰溜溜地跟上去，“我也要去吃饭啊！” “……” “以为破案是拍电视剧呢？”文武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爽地吐槽了一句，“无数个线团堆成堆，要想找出个线头有多难她知道么她！” “文老师知道？”肖瑜突然看着他问。 肖瑜这话问得奇怪，倒像是在为刘静云出头。 就连宋一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什么，”察觉到宋一视线的肖瑜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这两起案子这么久了，警方那边都还没有抓到凶手，你们说这凶手会不会就是警察？”肖瑜又问。 “你小说看多了吧你？”文武简直服了肖瑜的脑洞了，“你还是多吃点饭补补智商吧！” “我虽然是体育老师，但是我仍旧感受到了你字里行间的侮辱。”肖瑜指着他，“你绝对不能质疑我一个侦探迷的推理能力。” “好好好，肖侦探，快吃吧！”文武敷衍地应了两句，忙不迭地往嘴里塞肉。 “饿死鬼投胎吧你是！” 郝辉低声骂了一句，迅速从文武筷子底下保住了几块肉。 如此插科打诨，倒是没有人再计较刘静云的那番话了。 宋一看了眼已经端着餐盘离开的刘静云，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肖瑜，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被她遗漏了。 - - 放学前，老萧给宋一发消息，说谢初临时有事，让她先去看看盛织，之后再去看他。 这对宋一来说没有影响，本来她也打算抽时间去看看盛织，再去想办法弄死谢初，于是欣然同意。 距离老萧来接宋一还有一点时间，宋一想了想，还是去教室将顾恪拎了出来，“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顾恪二话不说地就进去拿了书包出来。 宋一挑眉瞧着他，眉眼清冷，“你不问下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顾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是自习课，我作业都写完了。” 宋一看他一眼，“要是有人问你去哪了呢？” “我肚子疼，所以宋老师带我去医院看看。”顾恪机灵地说道。 宋一将鸭舌帽套自己头上，“行，跟上。” 盛织目前被警方安置在三伍医院里，谢初那边给她传了医生检查的资料，身体已经没事，但心理问题严重，住院后就没开口说过话，医生初步判断她可能得了心智萎缩退化症。 老萧一边给宋一介绍着情况，一边注意着路面。 虽说近期全城戒严，并没有出现w的人，但老萧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 “宋小姐，您再等等，我绕两圈路再进去。”老萧说。 宋一不置可否。 “这位也是宋小姐的学生吗？”老萧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眼顾恪，又笑着说道：“宋小姐的学生都很优秀啊！” “他叫顾恪，也是盛织的同学，这次带他过来也是看看，希望能有帮助。”宋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低头翻看着盛织的诊断资料。 顾恪记得他是蒋筱筱一案后守在三中校区的警察，闻言点了点头，并不多话。 现如今让盛织开口是警方最紧迫的事情，老萧见顾恪虽年轻但还算稳妥，便不再多言，绕了两圈路后，领着人一同进了疗养院。 盛织目前被单独安排在一处，宋一到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无声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包括突然出现的宋一和顾恪，眼神无波无澜，像个没有生气的精致娃娃。 宋一对盛织的印象停留在她将饭菜倒在梁宇头上，张扬得近乎跋扈，面容明媚又似骄阳，不过数日不见，盛织整个人便已灰淡无光，让人不胜唏嘘。 “宋老师，她是……” 顾恪这一路都表现得异常镇定，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但此刻他实在太过震惊，剩余的话都未能说全了。 盛织怎么会……这样了！ “你先在这里等我。”宋一轻声说了一句。 她戴上耳机走过去，坐在了盛织旁边的草地上，也不说话，只是坐着。 一直等到盛织看向她，那双灰淡地眼睛逐渐聚焦，宋一便朝着她弯眼一笑。 盛织指着她，“我记得你，你是那天刘婷撞到的姐姐！” 刘婷？！ 正在监控这一切的老萧浑身一震，这是盛织嘴里第一次出现受害者的名字，而且还是线索早就断了的刘婷一案。 谢初没有说话，目光紧紧地盯着监控器上的宋一，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宋一对于盛织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点了点头，“是啊，我还记得她穿了一件白底樱桃绣花的连衣裙，很好看！” “嗯，我给她选的，她穿了一个夏天。”盛织答得很快，从语气判断，她的心情还不错，甚至有些骄傲。 但很快又低落了下来，“不过，我好久没看到她了，你见到她了吗？” 040 案中案 “见到了。”宋一说。 谢初捏紧了手中的耳机，所有医生都已经做好了盛织情绪失控的准备。 而此时的院子里，盛织突然歪着头，一脸真诚地问道：“她在哪里？” 说着又皱起眉，“哼，她居然这么久都没有来找我，我以后再也不带她玩了！” “她去找蒋筱筱了，你知道蒋筱筱吗？” 宋一开口，将话题主导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蒋筱筱？”盛织果然开始跟着宋一的思维走，她思索了好长一会儿，但最终她还是没什么印象，便问宋一：“她是不是也是高三的？刘婷跟高三的那帮人关系都不好，这个蒋筱筱估计很快也就不和她玩了，刘婷一定还会来找我的。” “你去找过刘婷吗？”宋一说了个具体的时间，“9月4号，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去找过刘婷？” “找过。”盛织晃了晃秋千，脚尖微微翘起，努力往前蹬了蹬，不过效果不大。 “但是我没有找到她，我看到了她的手机，所以我就拿走了，对了，刘婷的手机呢？我到时候还要还给她呢！她最宝贝她的手机了，要是不见了又要哭，我最烦她哭了，她的手机呢？手机呢？” 刘婷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更是无比尖锐，刚刚那个精致得没有生气的娃娃，徒然被摔落在泥水间，狼狈得触目惊心。 宋一不得不暂停询问，那边医生围了过来，强力按住盛织给她进行注射镇定剂，不一会儿，盛织就在宋一面前安静地睡过去了。 宋一站在原地，一直等医生将毫无知觉的盛织带走，她才摘下耳机，交给走过来的老萧，“盛织的父母来看过她吗？” “来过一两次，那个时候盛织不认人，她爸妈见有我们管着，后面就不大来了，听说……”老萧顿了顿，“听说一直在找王局要赔偿！” 宋一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晦涩，转过身往外走。 疗养院仿的是旧江南的建筑，绿瓦白墙，雕梁镂窗，映的是小池雨廊，衬得是一步一景，可这院，养的人不清醒，宽得也只是外人的心。 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院外，马路对面停了一辆共享汽车，宋一突然想起来那天她撞下山坡的那辆，也不知道谢初给她报了没有，不然她这信用分得受影响，待会儿得问问。 她心里想着事，脚步就走得快，没留神顾恪都没跟上她，唯有老萧担忧地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老萧见宋一终于停了下来，这才上前，“待会儿去见谢队，您的学生也一起去吗？” 宋一这才反应过来，顾恪并没有跟上来。 刚才那一幕大抵对他冲击太大了，亦或者是他想再多陪一陪昔日同学。宋一想了想，拜托老萧待会儿送他回去，“他不去，天晚了，好学生要回家吃饭了！” - - - 龙溪村。 秋风染着叶黄，与半山腰里的郁翠一同沉入了沅江底，徒留山尖那一抹血枫飘摇。 龙祥踩着一地的落叶，面容在一片萧瑟中肃穆，他是将收到的资料上山交给龙阿爷。 “此事确实蹊跷。”龙阿爷看过资料后放至一边，目光看向屋内虚无缥缈的烟，“莫不是那人知晓了姑奶奶的踪迹？” “小黑确实说过，近日有国外的信号干扰。”龙祥想着，有些担忧，“阿爷，如今全城戒严，我们的人在城内不太方便，是否需要先撤退出来？” “越是如此，越不能退。”龙阿爷不同意，“全城戒严是个幌子，这回儿哪方人马有异动，都会被缠上，还是静观其变。” “是。”龙祥应着。 “姑奶奶那边有什么指示？”龙阿爷问。 “姑奶奶只说要尽快找到那个长老，他跑不远，而且从目前搜集到的证据来看，这个长老很可能是w的人。” “他们竟然摸来了鹤城！”龙阿爷将拐杖重重一放，声音更加铿锵有力，“把这些尾巴斩断，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危及到姑奶奶的安全。” “是。”龙祥又说，“校长回来了！” “他回来了？”龙阿爷神色放松了些许，“有他在，姑奶奶的安全可以放心了！” “这样，”龙阿爷安排道，“你再加大人手顺着沅江附近的山去查，水路有我们的人在，他们跑不出去，一定是躲在山里。” “阿爷，”龙祥神情有些难堪，在龙阿爷清明的目光下直言道：“姑奶奶罚我守墓，时间还没到，我恐怕……” “罢了，姑奶奶的令不可违，此事由龙吉负责，你且去吧！”龙阿爷摆了摆手。 龙祥顿时松了一口气，“是，多谢阿爷！” …… …… 医院，顶楼vip病房外。 警察将此处围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些在宋一看来就俨然一块活靶子。 她将纤纤玉指压下窗帘，居高临下地瞧着楼下如蝼蚁般众物，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打算就这样呆到凶手自动送你面前来？” 谢初没理会宋一话里的嘲讽，只问：“你觉得刘婷说得话有多少可信度？” 宋一扬了扬眉，将手缓缓收回来，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着，人渐渐地往谢初处靠近。 谢初看着越来越近的宋一眉眼微沉，“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宋一娇声道：“你怕什么？我还能干你不成？” “宋一！”谢初低吼了一句。 宋一不为所动，她将擦拭过后的手指放在谢初嘴唇上，触之微凉，倒是出乎宋一意料之外的软。 她勾起唇，倾身道：“不是说想我了么？这样，够吗？” “我想你？”谢初几乎咬牙切齿，“我会想你？” 宋一头偏了偏，有些疑惑，“这么软的唇怎么说出这么硬的话来的？” 谢初猛地擒住宋一的手，将其反向一掷，宋一迅速顺着力道一绕，缠上了谢初的脖颈，发丝滑过谢初的鼻尖，勾起丝丝酥痒。 谢初再不打算客气，抬脚朝宋一踹去，只是宋一早有防备，直接用身体向下一压，将谢初压回到了病床上。 此时谢初发丝微乱，那狭长的下眼角猩红一片，连带着脸颊也似飞霞，活脱脱地一个被占了便宜不知所措地美人。 宋一眼中笑意更甚，干脆将霸道总裁范儿演到底，手指顺着嘴唇摸到了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凹起的锁骨，指腹磨了磨，“怎么样？还嘴不嘴硬？” 谢初突然抬眼看她，那眸中侵染地墨色多了丝愠怒，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愠怒是来自她一连几日消失一来就如此随意地挑拨他还是在于随意这两个字上。 他双手覆上宋一的腰肢，抬脚扣住她的脚腕，瞬间颠鸾倒凤，谢初和宋一已然换了个姿势，他上她下。 宋一鼻尖痣划过谢初唇角，呼吸一热，“你真是不要脸。” 下一秒，宋一使出全力攻向谢初，再不顾忌他还在住院。 谢初亦是不遗余力地还手。 短短时间内，已交手百招，两人姿势越发纠缠，随着老萧等人推开门的瞬间，病床咔地一声英勇就义，谢初与宋一齐齐摔在地面，仍旧保持着谢初上，宋一下的姿势。 老萧：“……” 众人：“……” 这种情形，尴尬不换个名字，换个城市，再重新开始，这生活是进行不下去了。 041 案中案 她再瞧了一眼谢初，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只见谢初先是缓缓地起身，再朝她伸出手，动作绅士得仿佛将她打到地上的人不是他。 宋一看了眼他脖颈处那抹不自然地潮红，似乎那抹雄厚的男性气息还在鼻尖，没好气地一巴掌将那手拍掉，自己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喊着老萧，“叫医生来给你老大看看，他不行了。” “啊……”老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猛地反应过来，“我马上去！” 说着将门重重地一关，跑着走了！ “占嘴上便宜就这么舒服？”谢初拍了拍手，动作清雅地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舒不舒服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输。”宋一摆了摆手，“说了你也不会懂。” 谢初看着她，没说话。 “别这样看着我，我怕你爱上我。”宋一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另一侧沙发上，“盛织说的话我信，正好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伙人追到盛织家里去毁灭手机和她。” 宋一在回答谢初刚才的话，这越发坐实了宋一刚才不过就是在随意挑拨他。 谢初掀起眼皮看了宋一一眼，冷削般的颌角微扬起，使他看起来冷而疏离，仿佛古代大氏族里养的矜贵公子哥儿，连发怒也是克己复礼的。 但这怒来得莫名其妙，至少在谢初看来是，他逼得自己将思绪回到案件上来，虽然效果不佳，但聊胜于无。 “如果盛织在9月4日晚拿到那部手机的，那么她也可能曾出现在过蒋筱筱的案发现场。”谢初推测，“或许，那部手机本就是用来误导我们两起案件的关联物之一，但没想到被盛织破坏，逼得他们不得不追到盛织家里将人连手机一起毁尸灭迹。” “你不妨猜得再大胆一点。”宋一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动作随性又勾着野，“4日晚，于国强准备将刘婷的手机放到蒋筱筱身上，这一幕恰好被廖迟撞见，误以为于国强是杀人凶手的廖迟在第一时间报了案，从而给了盛织去拿手机的机会。” “如果这一切按你所说，于国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猜测太大胆，谢初目光从她鼻尖上的痣划过，问道。 “那就得问问于国强了。” 宋一盈盈一笑，抬头了对上谢初探究的视线。 …… …… 彼时傍晚，三中放学铃响，学生们一窝蜂地冲出了校门。 高一三班的龙羽羽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抓住了顾恪的书包袋子，大声说道：“顾恪，你自习课去哪里了啊？我怎么都没看见你？” “我肚子不太舒服，宋老师带我去医院了。”顾恪说。 “这样啊…你现在好点了吗？我和何雪、梁良他们要去吃步行街新开的一家火锅冰淇淋，啊，你肚子不舒服的话，那我们也可以去吃别的，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呀？” “不了，我妈在家做好菜了。”顾恪婉拒道。 “真的不可以吗？我们就当聊聊天啊，高中实在太忙了，我们这些初中同学都生疏了！”龙羽羽看起来不太开心。 “不好意思。”顾恪还是坚持。 他将书包袋子从她手里扯出来，歉意地一笑，拿出公交卡去那边等车了。 他和宋一从疗养院分别后，拒绝了萧警官的好意，特意到校门口坐公车回家，脑海中仍是盛织在在医生的注射下逐渐安静睡去的情形。 这一幕对他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无论是感官还是心理。 “怎么样？我就说顾恪难约吧！”梁良一看龙羽羽脸色就知道没戏，“人家一看就是脑子只有学习的学霸，老师家长眼中放学就要回家的乖乖崽，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走了走了，我听说那家味道特别绝，还可以免费打印照片，顾恪不去是他的损失，我们自己去。”何雪笑挽着龙羽羽的手臂说道。 “对，顾恪不去是他的损失，还说什么肚子痛，找借口都不会找个好的，我们自己去吃。”龙羽羽说得一脸傲娇。 青春总是肆意的，哪怕是两重命案下，哪怕他们曾经的一个初中同学住进了疗养院，他们依旧飞扬明媚。就连被拒绝这种小事也大过天，也许在青春过后的整个人生里，疼痛还会历久弥新，但此刻却更是宣扬放纵地借口。 上公车后的顾恪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的龙羽羽，淡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家住在开发区，坐21路公交车需要40分钟，此时高峰期，是没有座位的，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抓着扶手站着，将书包挪到了自己胸前。 这40分钟里大约需要经过23个红绿灯，在靠近西城区的这个红绿灯是最久的，因为它是最老的一条街道，路面错综复杂，很多司机为了更快回家都会选择从这里绕近道。 这个时间，顾恪往往都会看着窗外打发时间。 路口那家奶茶店生意一如既往地好，那边小巷子进去的茶楼的生意也很不错，顾恪偶尔走错路进去过一次，就连晚饭时间也是人满为患。 那边的服装店此时生意就较为冷清了……等等…… 顾恪突然猛地转头往那条小巷子看过去，刚刚那个是……梁宇老师？ 公交车急刹在地面发出尖锐地刺耳声，顾恪还没有等车停稳就跳下了车。 他急急忙忙地往小巷子跑去，中途撞到了一个医生，他闻见那个人身上有很浓的消毒水味。 他的身旁似乎还跟着一位身材火辣的女生，顾恪没有细看，匆匆忙忙说了句抱歉就继续追了上去。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莽莽撞撞的？”女生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医生笑着掐了掐她的腰：“年轻人嘛，谁不莽撞？不莽撞怎么能称得上是青春年少呢？” “就你会说。” 女生嗔怪地瞧了他一眼，眼底的不悦早已被不见，笑容妩媚，如三月牡丹。 “哈哈哈……” 两人笑谈的声音消失在小巷，顾恪人也已经到了聚贤阁外，不过眼前的景象使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向，今儿你不把那包白沙烟说清楚了，你别想跑！”文武一手扒拉着向列的脖子，一手缠住向列的胳膊，顿时将人死死地禁锢在座位上。 向列脸上尽是生无可恋，“我想申请一个辩解的机会。” “你还是跟嫂子申请一下晚归的特赦吧！”郝辉笑呵呵地给两人倒茶，“这小子念叨你一天了，好不容易逮住你，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逮住我干什么？现在鹤城这么乱……咳，我是说你们都这么忙！”向列试着动了动，发现根本动不了，连连叹气。 文武和郝辉似乎又说了什么，顾恪没有再听，他看着角落里一个人喝茶的梁宇，他手中摆动的似乎是《所有可能的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 顾恪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动，最终定在水墨笔挥就的聚贤阁三字上。 “轰——” 剧烈地爆炸声响彻在整个小巷子，那几秒里顾恪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下意识地转身往外走，砰—— 他和人迎面相撞，当手触及冰冷的石板，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回归。 哔——哔—— 刺耳的汽笛声伴随着尖锐恐惧地尖叫，顾恪意识恍惚地看见他刚才坐的那辆车公交车与一辆警车相撞，警车当场爆炸，波及周边数人。 烈火滚滚，鲜血烂肉铺了一地，俨如人间地狱。 所有人哭喊着四散逃开，而他身后聚贤阁里的向列、文武还有郝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冲到了现场。 “大家不要乱跑，从这边离开，还有老板，消防栓借一下。” “别怕，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现场有没有医生，有没有医生，这里有个孕妇，需要急救！” “……” 顾恪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倒在了地上，有一双皮鞋从他身前轻轻踏过，似乎顿了顿，最终又不紧不慢地离开，朝着事故相反的方向。 …… …… 042 案中案 小刀一路从市局开绿灯，大力推开了医院vip顶楼的门，表情前所未有的肃穆，“老大，西城区发生重大车祸，刚准备押送至监狱的于国强，以及车上司机和三个警察，无一人生还。” 病房内因小刀的这句话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谢初眉眼前所未有的冷峻，“伤亡情况如何？谁在现场？” “当时正是放学以及下班高峰期，警车与公交车相撞引发爆炸，导致警车内五人死亡，公交车内十人重伤，数人轻伤。事发时，郝辉等人正好在聚贤阁，他们很好地控制了现场，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王局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小刀看向宋一，她背对着窗，万家灯火在她眼底，看起来似谪仙落，纳了红尘。 不知怎的，小刀似乎在宋一身上感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漫天的悲伤。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现场有一个三中的学生受到了波及，已经及时送医了，应该没有大碍。” 宋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恪，疗养院在南区，事发点在西城区，聚贤阁附近，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蹙起眉，起身往门外走去，突然动作一顿，不对。 “老大，这次将于国强调往监狱关押的命令是内部文件，由于回执信息是由下自上抄送，涉及范围较广，但可以锁定在鹤城内。” 小刀的意思是鹤城有内鬼。 偏就这么巧，在谢初和宋一提到于国强的时候，人就没了。 要不是医院里的人是小刀亲自挑的，他都要怀疑问题出在医院。 谢初知晓此事儿有内鬼，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没有动机。 或者说动机不够强烈。 于国强目前只是蒋筱筱一案的嫌疑人，有廖迟作证，他不是杀人凶手，可疑的点无非就是他出现在现场的原因，以及那天在审讯室的异常。 警方目前并未从于国强身上挖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为何那些人却不惜暴露埋在市局的人也要对于国强下死手？ 难道只是单纯制造恐慌？ 不。 不可能。 如果将这些假设全部推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已经查出了埋在于国强身上的东西。 小刀：“老大，我去现场看看。” 他转身的时候发现宋一居然没走，“你怎么……” 啪—— 宋一突然拉下窗帘再关掉了病房里的灯，她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冰冷彻骨。 “别去。” “为……” 小刀的话还没说完，顿时突变起。 大门在猛烈的枪击中木屑横飞，金属壳似雨落般滚在地上，一只手无声无息地贴上了谢初的脖子，动脉之上寒光现，锵—— 电光火石间，宋一抬手一挡，趁着匕首落在腕表上，她猛地将谢初朝自己方向一拉，再反身朝那人踹去，擦身之际贴身在谢初耳边道：“还你了！” 雪后的柠香一纵即逝，谢初下意识一抓，只拂过宋一的衣袖。 黑暗之中，谢初只觉得道道劲风扑面，他努力地闭眼又睁开，深呼吸又吐出，逼自己适应这光线，但没用，他伸手都看不见五指。 “老大？”小刀一路摸了过来，身后一堆东西乒乓作响，不知道是他撞倒的还是被枪打到的，“你没shi……” 砰砰砰—— 话音未落，枪声再次扫了过来，小刀和谢初齐齐就地一滚。 小刀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别出声。”谢初提醒。 他开口的当下已经再次一滚，刚刚离开的位置瞬间多了一排弹孔。 如果说外面那个人耳力超群，那么不知什么时候摸进病房的这个黑衣人才是最恐惧的存在，刚才不过短暂交手的瞬间，谢初就意识对方是顶尖的近身格斗高手。 能在黑暗中来去自如，连气息都控制得如此变态？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糟了！ 宋一…… 既然看不到，那就不看。 谢初猛地闭上了眼！ 宋一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对方用手肘硬生生扛了这一下，仅退半步就再次冲了过来，连声闷哼都没有，抬手就抓住了宋一脚腕，大力地一扭，几乎能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宋一这人也是极能忍的，单手撑地，另一只脚直接朝对方天灵盖就踢了过去，那人只得抬手格挡避过，就是现在，宋一将身体诡异地折成九十度，指尖在那人脚踝处猛地一滑。 只听得闷哼一声，那人用尽全力往前一扑，再就是机器倒地的声音。 谢初反应迅猛，身体下意识地猛地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再猛地往地上一掼，对方身量与谢初相等，身体素质属于顶尖，谢初勾的时候更多的是卡在对方下颌骨处，这一掼连带着谢初也倒地。 那人突然发了狠缠上谢初，扑到谢初身上招招往死里招呼，谢初生扛了好几拳，手臂青筋暴起，掐住对方的喉骨猛地往旁边机器上狠狠一摔。 “fuck！” 对方咒骂了一句，谢初通过这个声音判断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外国人。 w的人？ 宋一呢？ 谢初和这人交上手之后，宋一突然就没了声息，一股浓浓地不安席卷了谢初，他在开口甚至都忘记了病房外有枪在瞄着他。 “宋一？” 然而就是这一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枪声，拳风以及埋伏在暗处随手准备取他性命的黑衣人，静得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甚至连鬓边滴落的汗水都格外清晰。 这时，夹杂在风中模糊的警笛声越来越清晰，刚才不知何时消失的守卫从走廊外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增援终于到了！ “开灯！” 谢初大吼一声。 咔—— 砰—— 开关按下的同时，一声枪响，灯管砰地一声应声炸裂，火花闪烁地瞬间，谢初似乎看到那个黑衣人在宋一脚踝处拂过，他猛地扑过去，视野再次归于一片黑暗，他扑了个空！ “小刀！” 本就一直守在门口防止开枪的人进来的小刀瞬间明白谢初的意思，他在黑暗中凭感觉抬脚一扫，几乎是撞上钢筋般，对方身体素质太强，面对小刀的袭击只踉跄后退数步，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攻上去，小刀隐隐觉得不对，但说时迟那时快，在警察破门而入的瞬间，只见他朝着窗户仰头一倒，直直地从顶楼跳了下去。 小刀瞳孔骤然一缩，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亦为时已晚，一条钢索迅速在小刀眼皮子底下缩了回去。 “艹！这都能被他给跑了！” 043 案中案 谢初守在急救室门外坐了两个小时，状态很差，他身上本就有伤，和三儿交手后伤口越发严重，但他忍着装没事人一样，又不让医生检查，谁也没办法。 小刀急得差点要给老爷子打电话，“老大，老爷子和夫人要是知道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他们肯定得把你抓回去。” 谢初低着头，双手交叠着，神色很淡，“在他们抓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能给你调到解剖室去。” 小刀：“……” 小刀：“咳…我我…我又不怕……” 谢初就那么抬头看了小刀一眼，小刀就说不出来话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谢初这种眼神，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有钟声在他耳畔狠狠敲了一下，震得他头皮发麻，甚至不敢细想，就匆匆借口去包扎下了楼。 期间袁君、向列和文武也来过，见谢初半阖着眼，连句话也不敢说，又急匆匆地返回了现场帮忙。 最后过来的是郝辉，他是法医，王局特地请他来验尸。 已经查明，当时正处于警卫换岗时间，属于警力薄弱阶段。 警卫换岗时间为三十秒，这三十秒内病房外只有五人在，分别在紧急通道口一人，楼梯口一人，电梯处两人，病房门口一人。 而一批机动巡逻队后于两分钟后会从楼梯口上来。 黑衣人和持枪男利用三十秒的时间乘电梯来到顶楼，持枪男将警卫五人重伤，并在病房外吸引火力，黑衣人则趁机潜入病房索命。 同时利用网络将防盗门和电梯封死，使那批机动巡逻队堵在门外不能进。 这无退路可言的两重杀人方式是w的专属，美曰其名绝地求生，倒不如说是欣赏对方在临死前顽强抵抗发现不过徒劳的绝望。 郝辉验的是在病房外开枪的那个人尸体，他在警方赶到后因负隅顽抗而被击毙。 他从市局验完出来后就到了医院，见谢初这失魂地模样，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谢队，你不用太担心，我看过医生拍的片了，幸好宋小姐的脚接得及时，后续好好休养会没事的，至于后脑勺的伤……” “你刚才说什么？”谢初盯着他，目光黑沉沉地，压得郝辉几乎喘不过气，那一瞬间郝辉几乎以为自己坐在审讯室谢队的对立面，额间一抹汗滴了下来。 他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专业性表述错误，看谢初情形，是还没有医生来跟他说过？ 难怪谢队他一直守在这里，如此担心！ 郝辉思及此，忙说道：“宋小姐的腿只要后续休养得当，恢复如初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后脑勺那伤估计得费点事儿。” 谢初眼角往下压了压，他并不是没有听到郝辉的话，而是不敢相信。 他想起灯管碎裂地瞬间看到的那一幕，所以，他没有看错，那个黑衣人确实是在给她接骨！ 嗡——嗡—— 谢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接听，“师父。” 电话里的李局一愣，自从谢初加入京城总队后就没再叫过他师父了，这一声，真是久违。 “我想要w的资料。” 他听到谢初说。 李局是当年唯一与w交手幸存人员，而且也是唯一将w重创的人，国内没有谁会比他更了解w。 “w这次卷土重来，很有可能是冲你，我不赞成你来查……” “那您打算交给谁？”谢初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抢救室门前，声音也越发地重，“柳局？还是宋一？” 李局在电话里沉默了，他贯来了解谢初，看着温润矜贵，实际上他对于自己的原则向来是寸步不让，檠天架海，手段雷霆，刻在骨子里的是铮铮热血。 w的人这次已然触犯到了谢初的底线。 他不意外，谢初提出去查w的事。 同样，谢初也并不意外李局的沉默。 他也并不介意再添一把柴。 声音极冷道：“柳局去年就申请调任文科，您一直压着不批，现在是要逼着她出山？而宋一，你敢交给她查吗？” 在听到她名字就停止所有攻击的黑衣人，哪怕知道警察已经进来也要打破灯管给她先接骨的黑衣人。 这样一个属于极端恐怖势力w的黑衣人，却能对宋一如此！ 敢让宋一去查w吗？ 谢初尾音上扬，近乎嘲弄。 李局叹息一声，感叹自己终是老了，自古祸福相倚，多说也无益，妥协道：“行，资料我会转给你。”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如果你相信我，那么你也能这样相信宋一。” 李局赌上了自己，赌自己在谢初的分量不轻，因为无论如何，他都要保宋一。 谢初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眸中变幻几许，最终被他强压成了一汪深海。 …… …… 郝辉在刚才谢初接电话的时候就识趣地离开了，他直觉那不该是他听的电话。 下楼的时候碰到了在缠绷带的小刀。 “伤着手了？”郝辉问。 “嗯。”小刀龇着牙，“当时太突然了，要不是宋一反应迅速关了灯，我这手估计就废了。” 小刀是知道郝辉去验尸的，又问：“报告发出来了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验的，死因很明确，子弹打中了心脏，当场死亡。不过这个人很小心，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还好现在天气不冷，还没到戴手套的季节，我在他的指甲缝里扣了点东西，已经交给市局的人检验，大概两个小时后有结果。” “你怀疑是什么？” 小刀示意护士，他自己缠。 护士看了郝辉一眼，明白过来，不过她也没让小刀自己缠，将绷带交给了郝辉。 郝辉接了过来，等护士走了才说：“一根断发，还不能确定，但我怀疑跟蒋筱筱或者刘婷有关。” “行，到时候结果出来了发我一份。”小刀原本想拍一下郝辉，结果忘记自己手在黑暗中被医疗机器砸伤了，一抬手瞬间感觉到了酸爽，疼得龇牙咧嘴，问候了好几句黑衣人的祖宗。 郝辉不由感叹：“这次确实是惊险，还好增援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是啊，多亏了那几道警铃，不然再多抗一分钟，我现在吊着的可就不止胳臂了。”小刀也是心有余悸，“不过说起来，那帮畜生耳力还真是厉害，我都还没听到警铃，他们动作就停了。” “其实也多亏了宋一，她反应是真的快，当时我和老大还在讨论西城区车祸，正打算去现场看看，要不是她拦着我，我估计得跟对面那大炮面对面。” “宋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郝辉早有疑问，他让人查过，宋一似乎不在警籍，而且种种痕迹都表明她很可疑，为何谢队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小刀摇头，“老大肯定心里有数。” 郝辉点头，这点他同意。 “外面开枪的那个人dna匹配不到，但是从他开枪的手法来看以及身上有枪伤来看，和上次谢队遇袭的应该是同一人，在暗网排名第五十八位的职业公墓人。”郝辉又猜测道。 “能够让暗网排名第五十八位的职业公墓人卖命，那进病房内的那个黑衣人是谁？”小刀也纳闷，“而且那个人的武力值很高。” 他是知道他家老大身手的，虽然受了伤又是在黑暗中，但小刀从未见过他老大打架如此吃力过，而宋一，小刀亲眼见过她的战斗力，那也是顶尖的。 这样两个人联手都不能让黑衣人挂彩，可见黑衣人武力值之高，而他竟然找不到对应的名单。 “当时我没看清他的脸。”小刀有些懊恼。 “王局已经让人全城搜捕，他一定逃脱不了，届时便一清二楚。”郝辉将最后一节捆好，不再过多讨论，“我得下去帮忙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再喊我。” 这个时候，所有警察团结一心，为的不只是十年前那件旧案，也不是为了获得所有刑侦人的尊敬，而是为了当年的幸存者，也是为了告慰如今的亡灵。 他们坚守自己的责任，为此，哪怕付出生命！ 044 案中案 距离龙溪村十公里外的水电厂口，以龙阿爷为首，龙祥和龙吉分别站立两侧，身后立了十几人，皆如临大敌地盯着对面立于大坝中央的黑衣人。 黑衣人隐匿在黑暗之中，只见身材魁梧，立于大坝蓄水沿上，身形因伤微晃。 此处三面环山，这唯一的出入口也已被龙阿爷带人堵死，他周身嗜杀的气势仍极为迫人。 僵持已久，并不是良计。 龙阿爷看了一眼龙吉，龙吉随即会意，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黑衣人喊道：“三哥，此次你越境已经违反了当初的约定，按规矩，你得留下一条命。” 被称作三哥的男人动了动脖子，咔咔作响，他似乎是歪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借着微弱的月光确定了人，“龙吉，看来你近几年功夫长进了不少啊！” 他身上这伤就是从顶楼滑下来时被埋伏在医院外的龙吉搞的。 虽然他是先后和宋一谢初交手导致伤了元气，但这三年来，能伤他得人还没有过，龙吉，他记住了！ “不过，就凭你们，也妄想拦我？”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对面众人，语调轻扬诡异，满是嘲弄，更是毫无被围堵得丝毫自觉。 龙吉没有回应，也轮不到他回应。 龙吉退回到了龙阿爷身后，漠然地看着他。 “妄不妄想的，总要先试试。” 随着龙阿爷拐杖落地，身手十几人齐齐出动，往三哥所立之处奔去。 一时间，水花四溅，劲风成光，冷白化影，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声音。月光悄无声息地隐至乌云之后，此地俨如人间炼狱。 “阿爷！”龙祥急切地喊了一句。 龙吉再次站了出来，“阿爷，让我去。” 龙阿爷抬头望着突然出现在水电厂上空的直升机，瞳孔猛地一缩，怎么会…他怎么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他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只见机舱内一银发少年斜倚着舱门，杯中红酒微微晃着，在夜色下潋滟，此情此景，他俊美似妖。 “突突突——” 枪声紧密地扫下来，水犹如半江瑟瑟半江红，三哥趁乱迅速往上游游去，攀上了直升机垂下的绳索。 “龙阿爷，后会有期！” 爬上飞机的三哥嚣张地朝着龙阿爷招手，表情无比嘲弄。 直升机漂亮地打了个旋儿，往来时的方向飞远了，只余下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随着直升机的离开，神经紧绷地龙阿爷骤然放松，整个人都直直地向后倒去。 “阿爷，你怎么了？” “阿爷——” “……别管我，快！”龙阿爷死死抓住龙吉龙祥的手，“快报警！” …… ……… 直升机上。 三儿呸地一声吐了口血水，将给他包扎的医生推开，坐到了宋予尘身边，“哥，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了？” 宋予尘将红酒一饮而尽，食指轻轻一触，抵在了三儿的太阳穴，“三儿……”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三儿身体一僵。 “今天是你第一次失手！” “哥，今天是意外，我没想到她会在医院。” 三儿语速很快，额间有抹汗滴了下来，湿了鬓角。 宋予尘抬起眼，“说说！” 三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始交代：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杀了谢初。” “差哪一点？” 在宋予尘的角度，玻璃折射出冷锐的光，照得他的脸部线条极为妖艳。 想到这里，三儿还气呢！ “我开始不知道是她，但是她肯定认出我了，要不然凭他们不可能反应这么迅速，她下手可真是完全没念旧情，之后又不顾一切地救了谢初，我一气之下就不小心将她腿弄骨折了。” 三儿十分有求生欲地补充，“不过我后来发现是她之后，我就给她接上了！” “这样啊！” 宋予尘将酒杯交给一旁的佣人，再示意他打开机舱门。 三儿懵了：？ 宋予尘突然拎起三儿的领子跟领狗子似的拎着他去门边，这样的姿势三儿根本无法呼吸，但他根本不敢反抗。 从他当时听到宋一的名字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砰—— 宋予尘直接将人踹了下去，声音极冷地说道：“下去捡他。” 举着绷带的医生：“…………” 他怀疑老板是在考验他的技术，但是他没有证据。 “不顾一切？”宋予尘擦了擦手，“他也配？” …… ……… 医院里。 谢初等宋一从急救室出来，去了一趟检查室，让医生给他上了肋骨固定带，出来后就往宋一的病房走去。 他在病房外定了定，问旁边的警卫，“怎么样？” 警卫立定说：“医生刚才来看过，说一切正常。” 谢初点点头，“辛苦。” 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医生说她有轻微脑震荡，今天晚上需要多……”跟在身后的警卫声音戛然而止，“这……这人呢？” 他看着空荡荡地病房已经懵了。 “我一直守在门外，没有人出去过啊，这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你刚才离开过吗？” 谢初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还在冒水的针头，又伸手触摸了一下病床，还是温热的，应该刚走不久。 那警卫在旁边抓耳挠腮，终于想起来他确实是离开过一次。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厕所，但是我回来的时候明明医生还在啊！” “还在？” 谢初动作一顿，奇怪地看向他。 “对啊，现在大家都在现场，我一个人守在这里，要不是因为医生过来，我是不敢离开的。” 所以，这人是怎么消失的？ 没道理医生发现病人不见了不告诉他啊！ 谢初看了一眼密闭的门窗，目光最终落在洗手间，他缓缓走了过去，将门推开，只见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晕倒在马桶旁边，额头下垫了一卷纸，就这么乍一看，似乎还挺贴心。 不是那个来查房的医生又是谁。 警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初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他觉得他真的完了。 …… …… 高速公路上。 一辆共享汽车驰骋在浓浓夜色里，在超了一辆大货车后，宋一才终于将她手背上几乎快滴落到方向盘的血迹擦了。 她顺便敲了敲腕表，“小黑，定位关了吗？” “已经关了，姑奶奶。”小黑的声音有一些停顿。 “怎么？” “刚才……刚才阿爷传消息过来说，说那个人回国了！” “滴——滴——” 一道刺耳的车鸣将宋一拉了回来，她刚才不知不觉压线行程，差点导致后车撞上护栏，骂骂咧咧地声音飘了过去，也将宋一拉回了现实。 “姑奶奶，您没事吧？”小黑忙问道，他听到刚才那道尖锐的声音了。 “没事。” 宋一一脚油门踩上了快车道，车窗映着她的脸惨白如雪，她捏紧了方向盘，强迫自己将脑海中那些记忆甩掉。 二十分钟后，她开车下了高速，将车子停在沅江上游村口。 045 案中案 宋一将车停稳，拿了个手电筒就进了村。 因着上次的事，此地所有村民目前都还在看守所里，原本这里也有警察，但是西城区发生重大事故，所有人都前去支援了，倒是方便了宋一。 袁君给她的资料中，蒋筱筱的案发地点在那幢乡村式建筑下的密道里，从村口走进去，大抵要经过几户人家。 道路是青石板砌就，两边是因为无人居住而黑压压的木房，这木房跟云南建筑有些像，但却简化得多，像是初学画的孩童画就的庙宇，唯一的不同的是或左或右多出来一间厢房，一般作厨房用。 她拿起手电筒晃了一圈，一只白猫在光下迅速从房顶蹿下，几张瓦片随之滚落，大概是砸在了白猫身上，极凄厉地嚎了一嗓子。 始作俑者宋一面无表情地继续走，长长的灯束和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出去老远，老远。 这幢乡村式建筑被警察搜过一遍，很多地方都做了保护处理，宋一掏出手套和脚套戴上，并没有先去案发现场，而是去了装有反光玻璃的二楼。 啪—— 宋一打开了灯，20瓦的老式白炽灯，昏暗得仿佛在眼前蒙了一层黄纱，看得宋一后脑勺伤口突突地疼，好半晌才适应了这光线。 只刷过一层的白墙经过岁月洗礼露出斑驳水泥，在这昏暗的灯光越发显得狰狞可怖。 宋一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房间布置也简单，挨着楼梯处摆了一排矮柜，西面的墙上装了一个液晶电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摆设，而这两处加上中间空置的地方分别摆放了号码牌。 不难推测，这里平时应该是用来观看洗脑大片的。 她走到那扇玻璃处，抬手敲了敲，很硬的材质，至少宋一一拳头敲不破，起码得两拳。 这种ag玻璃一般用于商业，像这种家用得很少，如此大费周章得装这种玻璃，难道只是为了观影效果更佳？ 宋一看了一眼后边的矮柜，又将目光移到了那扇液晶电视上，她按了一下开机键，没有反应，应该是警方那边的人将插座拔了，那里面的东西警方应该也已经拷走了。 她蹲下身，打算将插座插上再看看，起身的时候大概起猛了，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撑住了墙，谁知那墙竟十分软，宋一差点摔到地上。 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 一直等那后脑勺阵痛感过去，宋一才缓缓睁开眼，将面前的墙壁用刀划开了，刚才她还以为露出来的暗色是水泥，原来是皮子，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灯光又如此暗，确实很容易让人混淆。 不过这也说明，谢初的人干活不精细呀，这么明显的证据都没发现。 她看着面前那一包包白色粉末，算是明白为什么要装这玻璃了。 莽葞提炼出来的药物，可令人意识不清，重度则产生迷幻，是迷幻剂的配方之一，通过注射达到效果。 它有个特点，那就是喜阴。 想来，这就是装反光玻璃的缘由了。 她拿了一袋放进口袋，往楼下走去。 按照袁君的资料中，那密道在厨房后头，做得很是避人耳目，但因为警方已经先来查过，并进行了标记。 宋一找得倒很容易，她从水泥砌得楼梯下去，顿感阴风阵阵，她拿起手电筒扫了一圈，在楼梯最后一层摸到了开关。 这里的灯终于不是20瓦的老式白炽灯了，这里每个角落都装了led灯，中间还有一个手术灯，正对面中央的石床，越靠近越能闻见那抹血腥气。 当时，蒋筱筱应该就是浑身赤裸躺在这里，接受了所谓的“度化”，是谁在执行这一切？ 那个长老？ 不。 长老怎么会亲自动手？ 宋一走到石床左侧，那里有一双和现场方向相反的脚印，宋一仔细看过，这是唯一一双面对着众人而站的脚印，看来这里应该就是长老所站立的位置，他或许就是在这里念祷告词然后来完成所谓的“度化”。 而他的对面则站立着那些村民，石床附近的脚印很杂，且大小不一，宋一一时无法哪个才是那个真正的执行人，亦或者他只是隐在暗处漠然地注射着一切。 这个人一定深受村民的信任，亦或者他某些方面让人很信服，所以才会被允许执行这“神圣”的“度化仪式”。 什么样的人能获得已经被洗脑的村民们信任？ 宋一闭上眼，头脑飓风卷过每一个角落： 首先他应该曾经是这里的一员，亦或者是亲人是这里的一员，他们彼此知根知底，不过这应该是单方面的。 村民在自己的认知上很喜欢给人套圈，他们所以为的知根知底不过是那个人表现出来的假象，如若不然，头脑清醒的这个人在得知这是变异的传销时，他应该报警，而不是和“长老”一起利用这些村民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泄私愤的人，定然是极聪明的，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被洗脑的，他在内心深处应该极其厌恶这里，他应该试着摆脱过这里，但是没能成功。 他为什么选中蒋筱筱呢？ 是单纯的泄私愤还是这个私愤就是蒋筱筱？ 宋一缓缓从石床上躺了下去，这里和学校绿化地不同，很冰很凉，抬头看不到天，触不到地的失重感深深裹着，蒋筱筱她当时在想些什么呢？ 害怕？恐惧？绝望？期待…… 电光火石间，宋一猛地睁开眼，闪过蒋筱筱的尸检报告：大腿处撕裂，死后被彻底清洁，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包括指纹。 除了大腿处，她的身上没有留下其他伤口，这与十年前案件受害人明显不同，而且法医并没有在她体内检测出任何莽葞的成分。 蒋筱筱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是自愿躺上来的！ 宋一猛地坐起身，她后脑勺的血迹滴落在石床上，石床瞬间变色，头状花序，合瓣花冠，雄蕊多条，一朵用鲜血染就的合欢花赫然出现在宋一的眼底，她瞳孔骤然一缩。 合欢花…怎么会是合欢花！ 046 案中案 宋一拔腿就往村口跑。 突然脚步一顿，有一抹月光倾洒下来，落在了石床合欢花花蕊处，正泛着微弱地银光。 她瞳孔一缩骤然，那是 她猛地地按了下去，花蕊竟一分为二，里面别有洞天，分离器、蒸发皿、试管…… 以及上面那个熟悉的标记 果然是他！ “小黑查一下，顾恪现在在哪里？” “在离西城区最近的虹光医院里。” 鬼使神差地，宋一踏过青石板前，突然想去看一下那只被瓦片砸过的猫，她走到当时灯光晃过的位置，地上杂草丛生，上面挂着暗红色的血迹，地上还有几根猫毛，而方才掉落的瓦片被整齐放在一边，哪里有半点猫的影子！ 宋一蹲下身，拾起一块瓦片放在手电筒下，切面不规整十分锐利，是外力所致。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在灯光外越发黑暗的四周，似乎无数血盆大口正伺机而动地盯着她，有一股寒气顺着她的后脊梁一直爬上来，顿时遍体生凉。 她将瓦片塞进自己口袋，转身快速往村口走去。 然后就在她到达时，一道火星突然在夜色中亮起，且以极快的速度越来越亮，宋一面色一变，她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三秒后，轰地一声——整个村庄被照得亮如白昼，宋一停放在村口的汽车燃烧着熊熊烈火，残缺地车门掉落在宋一的脚边。 一步，就差那么一步，要不是宋一鬼使神差地去看猫，现在这残缺的车门就是她的断手。 呸—— 宋一脸色铁青地将嘴边的泥土吐了出来。 …… ……… 谢初翻着小刀从现场传过来的实时图，一边从手机上消失许久的红点扫过。 “老大，现场水流不急不缓，兄弟们还在捞，但是是活水，估计留下的证据不多。” 小刀的声音断断续续，大概是因为在山里信号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我看他们逃走的方向似乎是京城那边，我给总队发了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 “不过，对方能将直升机开进全城戒严的鹤城，本事通天，怕没那么容易追踪到。” 小刀又拍了几张龙阿爷的照片，“我总觉得这老头不太简单，不，整个龙溪村的人都不简单。” 他怎么这么不信，w的那个人是误打误撞地跑来龙溪村的呢？还什么因为没见过直升机，因为太过害怕而报得警？ 扔尸体的时候那么熟练，看见直升机还会怕？ 太假了，真的太假了。 但是小刀没有证据。 “跟他们说宋一因为和直升机上的那个人交手而脑震荡住院，给我看他们的反应。”谢初说。 “啊，好！”小刀不疑有他，忙走到那边拍了拍记录员的肩膀，“去那边喝口热水，这里我来。” “谢谢刀哥！” “去吧！” 小刀接过记录员递过来的纸笔，看向龙阿爷等人，“又见面了！” 龙吉龙祥眼神顿时戒备起来，反倒是龙阿爷笑了笑，“刀警官这么晚还出外勤，真是辛苦了。” “谁让你们害怕呢，身为人民警察当然要保护弱小了。” “你……” 龙阿爷看了龙祥一眼，后者顿时不再说话，只狠狠地瞪着小刀。 小刀撇撇嘴，不以为意，“说一下，直升机来得时候你们都在干什么？” “刚才那个警官已经问过了。”龙吉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小刀翻也不翻记录本，继续说：“审讯呢就是要一直重复不断地问一个问题，然后再看看你们答得是不是一样，再根据蛛丝马迹挖出真相。” “但是我们不是嫌疑人。”龙阿爷含笑提醒。 尴尬地沉默之后，小刀干脆将记录本合上。 “……你说得也是。”小刀走近了一些，“你们是宋一的亲戚？” 龙阿爷：“是！” “都是？” 小刀看了一眼龙祥和龙吉，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不信，就差把你们长这样居然还和宋一是亲戚写脸上了。 后者也看了一眼小刀，眼神里写着没错就是亲戚再不服你也只能憋着，极傲娇地回：“当然！” “是什么亲戚？爷孙？兄妹？还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小刀对他们的不耐烦视而不见，状似疑惑地问道：“那你们不知道宋一因为和飞机上的人交手，导致脑震荡住院了么？” “什么？！” “怎么可能？！” 三人瞳孔俱裂，龙阿爷与龙祥不约而同看向龙吉，后者亦是震惊之余更是茫然，喃喃出声：“怎么会，当时……” 声音戛然而止。 小刀勾起唇，脸上露出近乎冰冷的寒意，逼问道：“当时什么？” 龙吉猛地回过神，在小刀逼迫的眼神下勉强稳住了心神，“当时直升机起飞时，我见过那个人，他看起来身上没什么伤，而我姑…我亲戚宋一的身手警官你也见过，怎么会脑震荡这么严重？” “咳…这个…” 小刀呛了一下，宋一受这么重的伤自然是为了他家老大，可他怎么能跟家属这么说呢？那不是找打么？ “这位警官，姑…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谁在医院照顾她？” 龙阿爷脸上的担忧真真切切，刚才的游刃有余已经全部作废，不顾小刀眼里话里的探究，甚至也不在意小刀此刻的不对劲，只迫不及待地想到知道关于宋一安危的只言片语。 谢初目光从龙阿爷脸上移开，落在了那位龙吉身上，他的身材很壮实，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肌肉紧实，是经常锻炼的，右手手腕有伤，伤口红肿衣袖遮住的地方可能已经青紫，应该是刚和人交过手不久。 看来，那个黑衣人出现在龙溪村确实不是偶然。 谢初拿出一只笔在白板上快速写了一个龙字，将它与中央的宋连在了一起，在关系上顿了顿。 亲戚？ 宋一姑奶奶的辈分压所有龙溪村的人一头，就连头发花白的龙阿爷也得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姑奶奶，她的父母是谁？凭的什么有这么高的辈分？又凭什么让龙溪村所有的人对她如此恭敬？仅凭这个辈分？ 还是主仆？ 这个非现代词从谢初的脑子冒出来，他自己都一怔。 龙溪村的人确实个个都不简单，会甘愿奉宋一为主？ 谢初在两者关系上写了个问号。 小刀和龙阿爷沟通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谢初将声音关了。 龙溪村的人并不知道医院的事，在这期间也没有取得过联系，那么宋一离开医院是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什么？ 她能够迅速判断出来w的人利用于国强的死来声东击西，将大部分人马都引到现场后，真正的目的是他。 仅仅只是因为聪明？ 从现场w的人对她的态度来看，不如用熟悉更恰当一些。 按照宋一的性格，在察觉对方的真实目的后，想必已经想到了破案的关键，此番不辞而别，肯定是去找关键性证据了。 是哪里？ 他遗漏了哪里？ 谢初迅速走到了另一扇白板前，那是他之前未完成的案件梳理图。 回到案件开始： 首先，盛织和刘婷前往fetters酒吧，按照刘大强的说法，刘婷偷了酒吧里一只手表，至于真实性以及刘婷偷手表的原因都暂且不论，目前这只手表还没有出现。 假设刘大强没有说谎，那么这只手表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刘大强不惜被抓的风险，也要去将人和手表带回来，但是他没想到遇到了宋一，宋一救下刘婷时，盛织并不在，当时盛织在哪里？ 谢初在盛织的名字下打了一个问号。 刘婷的父亲在第二天早上6点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前一天晚上已经死亡的刘婷，但最后刘婷的手机却出现在盛织手里，不，出现在于国强的手里，他出现在蒋筱筱第二现场的原因随着他的死亡已经无人知晓，但阴差阳错地，手机又回到了盛织手里。 从而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关键点还是在于盛织，她说她去找刘婷，但是没有找到，最后找到了她的手机，她是怎么找到的？她又为什么还在找刘婷？ 她为什么在看到蒋筱筱的尸体后无动于衷？还是说……她根本没看到蒋筱筱？ 那于国强将手机放在哪里？ 廖迟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谢初瞳孔一缩，他抬手将先前的推测猛地划掉。 谢初在盛织的名字下又写了三个问号。 他看着面前乱做一团的线，竟没有一条相连，不对，这不可能，除非，除非，这当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一个与他们三人都有关系的一个人…… 是他？ 047 案中案终（一） 嗡——嗡—— 谢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他眸光一暗，如深海诡谲翻涌。 他按了接听。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宋一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不似其他女生那般娇，倒也风风韵韵，尾音习惯性地上扬，常会给人一种她在期待着回应的错觉。 这一瞬间，谢初几乎要脱口而出问她跟w的关系，而就在刚才，他还站在警察的角度分析过，她身上有完美犯罪的条件，他应该申请特殊监控居住，至少，不能任她来去自由。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这句话里开始动摇，原因有二： 其一，宋一不可能没有认出对方是w的人，即使如此，她依旧拼尽全力与对方对抗，甚至挡在他面前。 其二，宋一带着伤离开是为了追查凶手，而且找到凶手后第一时间告诉的人是他。 所以，她是不是有可能站在他这一边的？也是有一点相信他的？ 谢初闭了闭眼，将眸中翻涌压平。 他说：“我也知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谢初捏紧了手机：“所以，还合作吗？” 这回，电话那头答得很快。 “好！” 谢初的手骤然一松。 …… ……… 21点，老萧带人复查三中9月4日所有出入记录以及监控，发现有记录被人刻意销毁。 21点10分，k带人再次查访四周居民楼，在各个能看见三中的角度拍下了照片。 21点30分，小刀带人到达新时代网吧，老板告知廖迟于前一日辞职，扑了空，廖迟租的房间也已换了人住，小刀迅速根据他的身份证查询了购票信息，发现廖迟还没有离开鹤城，根据监控在一家招待所找到了人，至此，廖迟落网。 23点，谢初出现在盛织的疗养院，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向她询问了过去上学时的一些事情。 与此同时，宋一出现在顾恪的病房，询问他出现在聚贤阁的原因。 23点30分，宋一回到教师宿舍，找到了关键性证据。 23点35分，谢初重新核查医院的监控，发现梁宇在他住院当晚曾到过医院，找一位医生处理过伤口，是枪伤。 0点，谢初亲自带人前往三中，将住在教师宿舍的梁宇逮捕归案。 当夜市局，灯火通明。 被逮捕的梁宇拒不认罪，只得将消息报到谢初手里。 “廖迟已经招了。” “死在医院那个人的尸检报告，袁君拿过来，指甲中断发确定属于蒋筱筱的。” “目前还缺少关键性证据，我们没有找到梁宇的动机，他拒不认罪，我们没办法。”小刀一路边走边说道。 “知道了。” 谢初将宋一给他的证据合进了资料本中，大力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梁宇闻声抬头抬头，在强烈的光线下看着对面俊秀却不失硬朗的男人，眼眯了眯，“是你？” 谢初拉开椅子坐下来，开门见山，“你为什么杀蒋筱筱？” 梁宇微微一笑，“我没有杀蒋筱筱。”他抬起手扶了扶眼眶，“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领导还是警官？” “你不需要知道一个后半辈子跟你无关的人怎么称呼。” “是吗？这么肯定？” 谢初拿起笔在指尖转了一圈，自信到摄人，“因为我一定会送你进监狱。” 梁宇始终含笑，如果不是环境不合适，倒像是儒雅温和的先生，正研磨添香。 谢初拿笔点了点桌面，“回答我的问题。” 梁宇看着谢初，良久后，在那道摄人的目光下重复了一句，“可我没有杀蒋筱筱。” 谢初沉默地打量着梁宇，从他的头发丝到他的指甲盖，没有谁能扛得住谢初这样的眼神，梁宇下意识地避其锋芒，移开了视线。 “梁老师今年多大了？”谢初突然问。 梁宇微怔，“…29。” “这么大了还没结婚了？” 梁宇嘴角僵了一下。 在单向玻璃外的小刀老萧等人不自在咳了咳，在一片被意外中伤的单身汪中，唯有王局昂首挺胸：真是一群单纯的小傻瓜，居然想结婚！ …… 审讯室内气氛却依旧紧绷。 梁宇沉默着，似乎在措辞，不同于其他人的审问方式，谢初随意得仿佛寒暄，这让梁宇比逼问他更加戒备。 因为他深知面前这个男人不简单，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不小心落入他的陷阱里。 “怎么了？”谢初打量着他，“这个问题比你杀没杀人还难回答？” 梁宇苦笑摇头，“警官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大概是不懂我们这种大龄男青年面对婚姻又期待又怕的复杂情绪，平时父母催，亲戚催，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成家，我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实在是……警官的这个问题真是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吗？”谢初手中的笔换了个方向转着，没停，“我听说梁老师和学生关系比较紧张，还被学生当众泼过脏水，投诉信都快将主任办公室堆满了，是不是梁老师性格原因啊？不然怎么会长成这样还没女朋友呢？” 梁宇眸光在眼镜后一闪，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勉强，“警官到底想说什么？” “你坐在我审讯室里，还问我想说什么？”谢初将笔重重一放，声音极冷道：“你不是喜欢这样绕来绕去吗？说啊！” 死一般地沉默过后，梁宇往椅背上一靠，表情再次恢复到无懈可击，“警官你不是喜欢猜吗？不如你猜猜看。” “猜？”谢初纠正用词，“那叫推理。” 随即唇角一勾，“不过，可以推理给你听。” 梁宇淡淡挑了挑眉，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通过廖迟和盛织的证词，蒋筱筱案发时，你在现场。”谢初不介意帮他回忆，“你早就认识于国强，于国强进入三中时写的入校原因就是找你，虽然你后来将那份记录撕掉了，但是另一张纸上留有印迹，用铅笔画一下就能看出来。 你从于国强手里拿到了手机，然后你再找到廖迟，让他按照你说得话来污蔑于国强杀人，从现场看，除非是进入三中，否则在廖迟说的位置，也就是对面居民楼里根本看不到那块绿化带，只能看到一棵树。” “然后你又将手机交给了盛织，让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你知道他和刘婷的关系并不像其他人说得那样不好，盛织如果知道你有刘婷的手机，那她就算再厌恶你，也会赴约。 你趁盛织还没来时，借着监控死角将蒋筱筱的尸体放在了教学楼下面的绿化带里，再到另一侧将手机交给盛织，和她从一个监控可以拍到的地方出来，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 谢初每说一个点，就扔一堆证据在梁宇面前。 “啪——啪——” 梁宇鼓掌，看也没看那些证据，“很精彩的推理，你们是不是找到廖迟了？他认了？他有不良记录，他又没有证据，他说的话能信吗？我是不是可以告他诽谤？” “而且，”梁宇眼神在镜片一闪，“虽然我看推理小说很少，但是我也知道坏人做坏事都有动机，警官，我不知道我的动机在哪里？” 048 案中案终（二） “别急。”谢初盯着面前披着儒雅面目的梁宇，“还没完呢！” “廖迟呢，是你初中的学弟，有网吧老板证词在，他的这份工作是你介绍的，并由你做得担保，廖迟挺念你恩情的，我们搜他家的时候搜到了你们一张老照片。” 谢初将照片放到他面前，照片上两个人搭着肩，手上抱着一个篮球，看起来是刚打完比赛，背景很有意思，横幅上写着三中。 梁宇好笑得看了一眼，“p得不错。” “是吗？那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廖迟p合照都还要给你寄一份。”谢初将另外一张照片拿了出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原来你老家在沅江上游村啊！” “那天你引我们到你老家的时候，你也在吧？看到事情一步一步朝着你计划实现，很爽？我猜那天你是不是躲在屋后的半山腰上，那里隐蔽又视野开阔，非常能满足你喜欢在暗处操控这一切的特殊爽感，不过很遗憾，那天你也中了一枪，倒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死寂般的沉默过后，是梁宇逐渐急促的呼吸。 谢初看着梁宇精彩纷呈的脸，扬了扬眉：“我继续？” 梁宇死死盯着他，拒绝开口。 谢初勾唇道：“虽然说为了让警方能够关注到沅江上游的村庄，这一步走得很隐晦，看起来是我们因为追捕逃犯跟来了这个隐秘的据点，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不可能。 你有一段时间频繁出入聚贤阁，在众多警察的交谈中，知道了盛织在这两起案件中的重要性，所以你做了一个计划。你找了两个杀手，提前埋伏进盛织家里，因为你不知道警方什么时候去找盛织，所以你让他们守在小区门口，这样随便哪个警察进去都可以立即开始实施计划。 你深知警察在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不可能任其逃脱，而你，只需要告诉罪犯，如果被警察发现跑回据点，你们定会全力保他。 就可以让被发现的那个人带着警察回到你们隐藏的据点，如果那个时候再死一个警察，就可以将事情闹大。” 谢初将手中的笔竖起敲了敲，“这样你就达到了你的目的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主导的？” 梁宇状似疑惑，“我不理解，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个据点我也有份，那我为什么要让警察发现，这样对我来说，不是更不利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现在为止，梁宇脸上的皮都没完全掉下来，谢初也不急，极为有耐心地说道：“当然是让警方关注到这里，你好得以脱身啊！” “我为什么要逃tuo……” “啪——” 谢初将宋一给他的那一包莽葞扔在桌上，“这个认识吧？” 梁宇死死地盯着那包莽葞，终于收起了那副假笑皮囊，他邪狞地动了动脖子，嚣张地狂笑不止，笑得青筋毕露，满脸通红，笑得随时都要断气。 谢初却只是神色淡然地瞧着他。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两侧，自上而下逼视着梁宇，“地理梁老师，看不出来还有做化学老师的潜质啊！” 谢初再将一张照片放在他的面前。 笑声戛然而止。 “你老家那套化学仪器是三中实验室的吧？贺主任之前上报过一批仪器损坏，上面有你借用的记录，我已经联系消防对过编号了，是同一批。” 谢初乘胜追击，又将一张照片摆在梁宇面前，只见他突然睁大了双眼，那眼里是又惊又惧。 谢初看着他继续说道：“莽葞提纯做得不错，梁老师想必用它赚了不少？ 我一直都在想你和于国强的交集，看似完全两个世界的人，你是怎么让他冒着风险到三中来的呢？” 谢初弹了弹那包白色的药粉，“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能fetters酒吧也从你这里进了点货？作为报酬，所以你才能找到那两个杀手，至于于国强，其实在他不满足以那点分红，开始以此要挟你，你早就想解决掉他了吧？ 你想着要是警方信了廖迟的话最好，要是没信，你知道他肯定也活不了，因为你很清楚你们背后的人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 “只是我有些好奇，fetters酒吧和德诺酒庄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梁宇充耳不闻，极度紧张地看着谢初，“你去过我公寓了？你…你还发现了什么？” 谢初看了他一眼，将手里最后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 “你说这个？” 照片上的女孩子眉目清秀，笑颜如花，大概十七、八岁，是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年纪。 然而梁宇在看到这张照片时，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还给我，还给我！！！” 他整个人都扑到桌上试图抢夺那张照片，被镣铐死死固定在原位，镣铐深深地嵌入他的肉里，他却没有感觉般。 刚才还温和儒雅的先生此刻已狼狈不堪，他近乎癫狂地往那张照片上扑。 谢初将那张照片拿到手里，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神色冷淡地看着他，“回答我的问题。” “别动，别动，你别动。”梁宇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先把打火机收起来。” 谢初不为所动，“你先说说看。” 梁宇再不敢耽搁，快速交代：“他们在找一个人，一个女人，开的价很高，无法想象的高，只要有那个女人的蛛丝马迹，他们就会给丰厚的报酬，我给了他们虚假的消息，那两个杀手就是他们给的’定金’。” 谢初立即问：“那个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谢初拿着打火机的手没从照片处移开，梁宇不敢不答，忙又补了句，“那边的人说只需要看到惊艳到忘不掉的女人就发照片过去。” 谢初察觉到不对，“发照片就有报酬？” 梁宇：“不一定，有的有，有的没有，我猜测长得越漂亮的才有。” “负责接收照片的人是谁？”谢初又问。 “不清楚，我找人查过，对方的信息被保护得很好。”梁宇说，“只有一次，我特地发了一张朋友的照片试过，在我发照片过去的第三天，德诺酒庄的人来接走了她。” “继续。” “后来我问过她，德诺酒庄的人请她为酒庄的酒拍了一组照片，还给了一笔丰厚的报酬和一瓶酒，之后她就被送回来了。” 谢初脑海中闪过宋一的脸，以及医院里黑衣人为她接骨的画面。 他们找的人是宋一？ 如果梁宇此时还和先前一样保持清醒的话，一定能注意到谢初面部表情变化，但他此刻心思全在那张照片上。 “可以给我了吗？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给我，快给我，求你，快把她还给我！！” 谢初面无表情地看着梁宇的歇斯底里，冷言道：“当年你亲眼看着她死在了那张石床上，你要是真的这般悔恨，为什么要看着蒋筱筱葬送自己的生命？” “给我，把她给我。”梁宇死死地盯着谢初的手，“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你把她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谢初啪地一声点燃了打火机，火焰瞬间吞噬了女孩的笑脸。 “不不，不要……不要，不要啊——————啊——————” 梁宇凄厉地喊声响彻了整个审讯室，整个人已几近癫狂。 站在单向玻璃外的王局等人看到这一幕，悬在心底的那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这种人就该这么治他！”老萧忍不住说道，“装他妈的深情，真恶心。” 王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老萧心猛地一抖，正要说点什么保证，谁知王局下一秒说：“这种事我们心里知道就好了，别说出来。” “啊…哦！” “……” 四周顿时响起低低地笑声，还有前所未有的痛快。 凶手捉拿归案，至此，蒋筱筱一案终于可以结了。 049 刘婷案 谢初从审讯室出来，小刀立马递过去一杯水，“老大，你还好吗？伤口怎么样？我看你脸色很苍白，是不是那个固定带不顶用了，现在去医院看看吧？” 谢初接过水喝了一口，“安排人去一趟德诺和fetters。” “王局已经安排人过去了。”小刀都快担心死了，“老大，我们先去医院吧？啊？” 说起医院，谢初又问：“医院那边给梁宇处理伤口的医生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让人一直盯着呢，那人一看梁宇被抓，连夜想跑路，抓了个正着，正审着呢，跑不了。”小刀恨不得将谢初扛起来去医院，可他不敢，“老大，你脸色很苍白，还是……” 谢初直接打断小刀，继续叮嘱：“还有，找人盯着fetters和德诺的人，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小刀一一记下。 谢初将保温杯拧好，有水在嘴唇上，他下意识伸舌舔了。 这才问：“宋一呢？” 小刀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他就知道。 “在你办公室。”他没好气地说，“k回来的时候，她非要跟来……” 谢初将保温杯丢给小刀，“我过去。” 小刀：“……” “那我喊医生过来啊？” 人已经没了影，小刀这个气啊！ 两个重伤患者就是不肯上医院，这是觉得自己命大，还是在一起就能造出解百病的仙丹哪？ 是他不懂。 真是给言柒发了八百字的语音吐槽都不解气。 刚签了外贸合同的言柒看着满屏的60秒，也没点开，直接回：这么过分？ 唰——唰—— 又是几条60秒。 言柒：怎么这样啊！ 言柒：人啊！ 言柒：啧啧啧！ 吐舒坦的小刀屁股颠颠地跑去请医生了。 …… …… 办公室里。 宋一正在给自己上药，她身上有多处淤青，最要紧的是腿骨以及后脑勺，上回骨折的右手还没养好，这会儿上药确实不是很方便，尤其是后脑勺。 谢初垂走过去，接过了宋一手里的药。 “疼吗？”谢初垂着眸问。 宋一怔了片刻，才摇头，“不疼。” 谢初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沾着药涂抹着，也不说话。 宋一原本等在这里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梁宇一案的结果，但看到谢初这样，又觉得有他在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反趴在谢初办公室的真皮椅上，下巴抵着椅背，压得脸都有点变形，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泡面？我饿了。” 她从医院出来还没吃过东西，再加上消耗大，胃有点受不了了。 谢初垂眸瞧着她快挤压出来的脸颊，再配上她这含糊的语气，皱眉问：“你是在跟我撒娇？” 宋一：“？？？？？？” “泡面有很多，在一楼大厅。”谢初将她撑着下巴的手抽出来，继续面无表情地上药。 宋一药劲有点上头，她只好眯着眼回头瞧他：“我以为你会说泡面不健康，给我订点好吃的呢！” 从谢初的角度，这个女人正双眼迷离地望着他，嘴里含糊软糯，活脱脱一个勾引圣僧的狐狸精。 “嘶——”宋一倒吸一口气，“泡面就泡面，你突然这么用劲干什么？” “刑侦人都把泡面当做灵魂伴侣。”谢初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又换另一只手擦药，也不解释，“有什么不健康的！” 宋一觉得谢初的脾气有点古怪。 “你该不会是…在生气？”宋一估摸着说，“你该不会是在生气我突然从医院离开没有跟你说吧？” “我不该生气吗？”谢初手顿了一下，随即反问。 “你为什么要生气？”宋一没懂谢初的点，“首先我不是犯人，而且我又不是乱跑，我可是去找证据的……” “行，”谢初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到她的对面，挑眉瞧着她，“那你说说，你找到了什么证据？” 宋一吞咽了一下，“你不是都知道了？” 谢初扬声道：“那些东西就值得你带着伤一个人跑过去？还差点被炸？” 他看到宋一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天知道他有慌，他等在急救室外时所有的一切声音甚至连消毒水的味道都让他烦得快要炸了，然后这些所有复杂的情绪在发现她跟w的人有所牵扯达到了极致，她说还他了，那她在医院守了他一夜，她却没给他还的机会，走时一句话都不留，还切掉定位。 说到底就是不相信他。 他是个警察，还有谁比他更值得信任，那个黑衣人吗？ 他那根断掉还没长好的肋骨连带着每一个神经都在隐隐作痛，他只能强压下一切先处理案子，好不容易将人捉拿归案，可以告一段落，他不顾伤先来这里，就是怕她一直挂念着，想要把这个结果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却问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为什么不值得？”宋一直起身反驳道，“蒋筱筱才多大？凭什么她的人生就该定格在十七岁？盛织现在还在疗养院里接受治疗，她的人生谁来负责？只要有一切线索能找到凶手，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要想破案，你得先保护好自己。”谢初指着她的脑袋，“不然你拿什么去伸张正义？” 轰地一声，宋一脑袋里有扇密封的门裂了，她怔怔地看着谢初。 “丫头，要想破案，你得先保护好自己。” “你要永远记住这句话。” “……下次你再这样不顾自己往前冲，就不用叫我师父了。” “丫头，师父不在以后，你要保护好自己，替为师好好活着，答应我……走，别回头啊丫头……” “……” “……宋一？宋一你怎么了？”谢初看着眼前突然红了眼眶的姑娘，吓了一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你……” 宋一突然将膝盖放在椅子上，就这样隔着椅背揽住了谢初的脖子，将头埋了进去。 “你怎me……” 谢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感觉到他的脖颈处有一丝温热顺着他的锁骨滑了下去，一路滚烫，将他全身都烫僵了。 后来，谢初不止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他没有忽视心底那一丝触动，抬手拥住宋一这唯一一次表露的柔软，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多在一起好几年？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宋一松开了谢初的脖颈，坐回到椅子上，转过身，说了一句很轻的“谢谢”。 谢初眸底变幻，他抿唇道：“能跟我说说……” “说什么？”宋一擦了擦眼，转过了身，目光多了一丝戒备。 “……说说你是怎么想到去沅江上游村口的？” 谢初肋骨突然抽痛，他手下意识抬了抬，被他强压了下去。 “很简单，公墓人出手必见血是他们的铁规，沅江上游一击不中，当然还会有第二次，于国强这个人对于他们来说轻如蝼蚁，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有你。”宋一看着他，“只有你才能让他们趋之若鹜。” “所以，再反推一下，来医院的这个人必然就是当初在沅江上游村里的那个人，他出现在那个人不是偶然，那里一定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谢初说：“所以你连夜去查？” 宋一以为谢初还在生气，立即说道：“值得的。”顿了顿，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我会保护自己的。” “我答应你。” 谢初不知道自己肋骨又抽了一下，还是心颤了一下，他整个人的意识都开始飘散，眼前的宋一也越来越模糊，他的眉心渐近皱成了一川字。 “你呢？”宋一问，“你是如何知道凶手是梁宇的？” 没等谢初回答的宋一，奇道：“谢初？” 只瞧见他面色惨白如雪，猜测伤口已恶化。 “谢初？能听到我说话吗？有没有人——” “谢初，你坚持住……” 050 刘婷案 医院。 医生护士一顿忙碌，终于将谢初的病情稳住，送入了病房。 小刀气呼呼地坐在病房旁边，时不时地瞟一眼跟过来的宋一。 他真是要恨死宋一了，他老大都因为宋一进两次医院了，这要搁古代，宋一不以身相许都报答不了。 她没事人一样，一点自觉都没有。 “谢谢啊，护士小姐姐！”宋一正对给她输完液的护士说道。 “不客气，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按铃。”护士小姐姐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宋一看着小刀，“你过来一下。” “干什么？”小刀一脸戒备。 “帮我把这病床摇起来一点。”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护士帮你摇！”小刀怒道。 他是来伺候他老大的，又不是来伺候她的。 “我也是突然想坐起来一点。”宋一黑漆漆地眼看着他，“帮帮忙嘛！” 小刀：“……” 短暂地沉默之后，小刀走过去咔咔咔地给宋一摇了起来，然后指着宋一，“从现在开始，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影响我老大，有事就按铃。” 说完，也不等宋一说话，直接将床帘一拉，坐回了谢初床边。 宋一不由失笑。 * 次日清晨，市局。 k从技侦科那边出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没办法，连轴转了这么久，昨天又一天一夜没停过脚，铁人也扛不住。 他去门口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回来的时候见外勤组的同事回来，将包子分了两个给他。 “谢了。”外勤组的高扬直接一口塞嘴里，含糊道：“还是咱市局门口的包子好吃，皮薄馅大。” “那是，”k怕他噎死，无端给市局增加工作量，递了杯水给他，“比起少赚钱，他更怕被请进来喝茶。” “那倒也是。” “你怎么还没回去？王局不是说今儿放个小半天假吗？”高扬问。 “刘婷的手机我总觉得里面有东西，想着赶紧恢复了看看。”k给自己拨了个茶叶蛋，又问：“你呢？” “昨天晚上审讯fetters和德诺的人，”高扬晃了晃手中的资料，“我把口供给刀哥送过来。” “那你快去吧，”k下巴抬了抬，“刀哥在办公室呢！” “行。” k将茶叶蛋一口塞了，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身回了技侦科室。 高扬正抬手敲门，里面小刀正好出来。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是拿口供过来？”小刀拍着胸脯问。 “是，”高扬说，“德诺和fetters的，法人不在国内，所以传唤的负责人，刀哥你看下，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小刀翻了一页，内容干净得像流水账，逻辑上没什么毛病，但小刀也和高扬有同一种感觉，太过正常了，反而不太正常。 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应付口供而特意准备的一样。 他刚才接到电话，说刘大强离开了鹤城回老家了，刚审讯完就回老家，怎么看怎么有鬼。 “走，我们去刘大强老家一趟。” 对面的高扬懵了，“刀哥，现…现在？” “怎么？你有事啊？” “事儿倒是没有，就是……” 他有点困。 “行，既然没事，那就走吧！” 小刀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留下高扬欲哭无泪，给k发了好几条语音： 刀哥受什么刺激了？居然这个时候还要去查案，京城总队的人都是铁打的吗？是我不配了。 k正在敲代码，听到手机提示音扫了一眼，不由失笑，也回了条语音过去：一看你就还没去过医院看谢队。 高扬看了看旁边开车的小刀，不敢点开，悄悄咪咪地转换成了文字，见状吓了一跳，随即又冷静下来，刀哥这个时候还出外勤，那谢队应该没什么大事。 不过：谢队进医院了？怎么了？卧槽？怎么回事啊？ 高扬这条语音发出去，一直等到了刘大强老家也没等到k回复。 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怎么了你？ 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 ……… 医院里。 谢初醒来的时候，宋一正在窗边打电话，身上穿着病服，蓝色竖条纹衬得宋一格外娇软，眉梢的野淡了不少，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有光。 她长发未挽，笼在白皙修长的脖颈里，衬得面容清艳，手大概是因着输液，平放在窗台，身子就随意倚着，细腰长腿，很是婀娜。谢初就这样看了宋一半晌。 电话里头的声音微扬，除了担心外情绪很饱满，“听说你被人打得快死了？” 宋一轻笑，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这样撞进了谢初灼灼的目光里。 风过无痕，心有涟漪，宋一勾唇笑：“不错。” 顾音书觉得宋一可能真被打得不轻，她居然在宋一的声音里听出来一丝高兴？ “妈妈，干妈怎么样了？”四岁的顾泠泠垫着脚去扒拉顾音书的手，“妈妈你为什么不开扩音？” 还不是为怕你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万一宋一被打得要死了，你的童年会留下阴影的。顾音书横了小妮子一眼。 不过听宋一这语气，看样子她是多虑了。 顾音书将手机扔给顾泠泠，“你自己问吧！” 说着去那边打开ipad，“想吃什么，妈给你点外卖。” “……妈妈，我不想吃外卖。”顾泠泠已经吃了一个月外卖了，她听到外卖两个字都要吐了。 “行。”顾音书很好说话，“那我们点两杯奶茶喝喝，今天就减肥吧！” 顾泠泠：“……我在长身体妈妈。” “我知道。”顾音书在ipad上又点了点，“那再给你点个炸鸡。” “……” “顾泠泠别理你妈。”宋一敲了敲腕表，“干妈叫你小黑叔叔上门给你做饭。” “耶，干妈最好了！”顾泠泠高兴地举着手机跳起来，粉糯糯的脸嘟嘟的，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弯如新月，随着她的动作，扎的两个马尾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干妈我爱你，干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我马上就要生日了，你会回来吗？” 顾泠泠的生日在11月份，宋一算了算时间，“我尽量。” 十年前那桩案子还没了结，凶手隐藏之深超乎宋一想象，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宋一也没有把握。 “那干妈我等你回来。” 顾泠泠十分懂事地说道。 宋一自然满口答应。 “好了，顾泠泠别打扰你干妈了，快去洗澡，待会儿你小黑叔叔过来闻见你这么臭，肯定不给你做饭就走了。” 顾音书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仗着身高腿长从顾泠泠手里拿走了手机，对宋一说道：“你自己好好保重啊，没有你，我们娘俩可是活不下去。” 宋一听到顾泠泠在那边抱怨，“还不是因为妈妈你把洗洁精当成洗衣液……” 这个女人真是…… “顾音书，等我回来发现泠泠少了一两肉，看我不弄死你……” “嘟嘟——” 敢挂宋一电话的，顾音书大概是唯一一个了。 不过此刻，宋一没心情和她计较。 * 顾音书？ 谢初将这三个字在嘴边转了一下，觉得有丝熟悉。 名满京城的那位律师，是不是也姓顾？ “你刚刚为什么偷看我？”被顾音书挂掉电话的宋一走了过来，直接倒打一耙，“好看吗？” 谢初并不打算承认，“……你总是这么自信吗？” “当然。”宋一疑惑地问，“你难道不自信？不应该啊，你长成这样，你们市局、总队的小姑娘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吧？” “你也是小姑娘，你有没有被我迷得五迷三道？”谢初反问。 宋一突然凑近，谢初只觉得呼吸一热，微一抬眼就瞧见眼前女孩肤白如玉，眼波如春，越近越摄人的美色，他下意识后仰，听得宋一声音娇软地道：“你心虚了。” 说罢，又重复了一句，“你心虚了就会这样。” “哪样？” 宋一退回到安全距离，见谢初肤白脸俊，眼尾狭长泛着红，玉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忍不住想撩拨一下，“就是…你现在这样！” “……” “好了，”宋一不想欺负病人，“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初深海般的双眸盯了她半晌，缓缓道：“还好。” “那吃点东西？”宋一笑。 “好。” 宋一打电话订了两份粥，随即又问，“怎么不见你的小助理？” “他去跑外勤了。” 小刀给他留了言，现在还没新的消息，谢初估摸着那里不太对。 “这样，是去刘大强老家了？”宋一起身推着输液瓶回自己病床躺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还不清楚。”谢初偏头看了她一眼，惊讶于她的敏锐。 似乎是为了回答谢初的话，话音刚落，小刀的电话就过来了，“老大，那刘大强果然有古怪，我们之前盯着他的人跟他到了杨子坡，因为怕外乡人跟太近会暴露，所以没进村，谁知他人根本没进屋，连他老母亲也不知所踪。” 小刀站在木屋外，看着那边回来高扬冲着他摇头，便又补了一句，“周围的人也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行，我知道了。”谢初挂掉电话，宋一立即问，“那刘大强没回去？” “还不清楚，但是他的老母亲不见了。”谢初说。 这里面会涉及到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刘大强暗中回去将人接走了，第二种，只怕刘大强以及他的老母亲都已经遭遇不测。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这个刘大强一定知道点什么。 谢初仿佛感觉到这个刘大强背后的一张大网，正以他不知道的方式展开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其中，缜密，强大，让人觉得无法呼吸。 “或许，他们都是被人接走了。” 过了一会儿，宋一突然望着缓缓滴落的药水喃喃道。 “你说什么？”谢初没有听清。 “没什么。”宋一笑，“粥到了，我去拿。” 051 刘婷案 一千公里以外的礃州边线，一辆吉普车如一把匕首般插入礃州腹部，扬起漫天黄土。 车上共有四人。 两个中年男子，分别在一前一后。 有一个人带着帽衫，看不清脸，似入定一般，分辨不出性别。 坐在后座的一个男人，眉眼处有一道疤，将那憨厚老实的长相逼出了一抹狠厉，他旁边坐的是一位老妇人，两人眉眼处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母子。 老妇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害怕和慌张，再加上年纪大了，这一路颠簸精神不济，在汽车猛地颠过一个小坑时，身心两种折磨下，终于支撑不住身形一晃往旁边倒去。 看不清脸的那人迅速抬手扶了一下，动作快得连他旁边的男人都反应不及。 老妇人惶惶恐恐地连忙道谢，离老妇人最近的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人，又关切地问老妇人有没有事，老妇人面色灰如土，强撑着摇了摇头，男人又将水瓶拿了出来，插上吸管：“妈，你喝点水，再坚持一下，应该快要到了。” 说话间，眉眼间却仍忍不住打量刚才那人。 刚才那一晃，男人注意到那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露出来的长发竟是黄色，分明是外国人的模样，为何这一趟里会有个外国人？ 他先前的任务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甚至从未听说过，此人是谁？ “前面快到了。”另一个男子看着窗外，眼神露出了向往，“终于快到了。” 男人也跟着看过去，远处白顶圆房已在眼前，他终于吐出那口压在心间的浊气。 这个刀疤男正是小刀一直在找的刘大强，而那位老妇人则是他的老母亲，他费了极大的劲才托上面的人接上了他的老母亲，这一趟颠沛流离总算是倒头了。 来接几人的是一位中长发男人，眉眼有股异域风，又像是混血，左耳挂了一个黑耳环，看起来不羁邪佞，四肢都缠了绷带，行动间竟未受影响。 风扬起身后那个口罩男的外套，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传来。 刘大强心里微惊，忙低声安抚他正在发抖的老母亲，“妈，你别怕，我在呢！” 三儿皱眉盯着那个外国人，“怎么回事？” “来的时候遇到了龙溪村的人。”外国人解释了一句，“很抱歉，我马上去处理。” “啧，又是龙溪村！”三儿不爽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脸色很难看，“行了，这期间你们去那边山里，不要与外界联系，也不要随意走动，别多问别多看，不然小心自己小命。等风头过去了，老大会帮你们重新安排一股身份离开。” 随后又指着那个外国人，“老大要见你，先跟我走！” “是！” 刘大强扶着他老母亲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个缠着绷带的男人难道就是老板身边的那个三哥？听他的语气，老板回国了？ 那，那个外国人又是谁？老板为什么要见他？ * * 医院。 “……人太多，所里吃不消，我的意思是把人先放回去，再安排两个民警过去普法吧，不要完全封闭他们与外界交往，帮他们找找有什么亲戚还在，愿意来看看就安排一下。” 王局说完又看着谢初，“谢队，你觉得呢？” “王局你这样处理得很好。”谢初微抬了抬正在输液的胳臂，“你不用事事来请示我，就按照我不在鹤城时，你怎么处理，现在也就怎么处理，你要是怕总队那边不好说，打个报告给我，我有空就看，有问题的话我会联系你。” “——是，那…这样也好。”王局搓了搓手。 谢初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宋一，王局愣了愣，直男晚期的他突然就会意了，“噢，我我我突然想起局里还有些事，我过去处理一下，那我就不打扰谢队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辛苦了。”谢初说。 意识到自己果然太亮的王局：“不辛苦，不辛苦。” “正好，王局你先别走。” 小刀风尘仆仆地正好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k，神情同样肃穆。 “怎么？”王局不解地问。 谢初目光在小刀和k身上扫过，重点落在k身上，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是刘婷的手机恢复了？” k瞬间瞪大眼，“谢队您怎么知道？” 不等谢初回答，王局惊讶出声，“恢复了？里面有什么？” 小刀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宋一，有些犹豫。 谢初知道他顾虑什么，直接对k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看两人神情，只怕刘婷手机的东西不简单。 k看了小刀一眼，闻言将一条数据线连接着手机，另一端连接着电脑，手指快速在键盘按着，一条蓝色进度条出现在电脑上，到达百分之一百后，页面倏忽一黑。 王局瞬间凑了过去，小刀想了想，走过去将宋一病床的窗帘拉上了。 王局看着黑屏的电脑，惊了一下，“怎么了，坏了？” “不是，”k不知道怎么解释，“王局你继续看就知道了。” 果然，一条金色的搜索框缓缓出现在了屏幕中央，除此之外，依旧什么都没有，简洁得吓人。 王局凑近看了眼，“玫瑰？” “是。” k在键盘上按了一下，那搜索框徒然放大，可以看到缠绕在搜索框上的玫瑰，璀璨流光。 “这就是暗网访客页面，我还没有找到登录入口。”k摸了摸鼻子，说实在的，他一个搞技侦的，这么久连暗网的门都没摸到，实在丢人。 “暗网？” 那个w旗下拥有无数职业公墓人的暗网？ 国内多少部门做梦都想粉碎的东西，摸索了这么多年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竟然会出现在刘婷的手机里？ “刘婷的手机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王局也有此疑问。 这个问题k解答不了。 谢初沉吟半晌，问道：“通过访客游览有什么？” k在键盘快速按了一下，金色搜索框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墓碑，赫然占据了整个屏幕，幽暗森然。 “卧槽，这是什么鬼？” －－－－－－题外话－－－－－－ 过渡一下，走个剧情~~ 052 刘婷案 “这大概就是那些公墓人杀过的人。”k无比憎恶道。 传言那些公墓人会将自己完成任务的名单在暗网上建立一块碑，碑上被刻着那些人的所有信息包括死因。 传言公墓人榜一是w的首领，也有人传言，榜一是个长相极为妖艳的女生。 具体如何，无人知晓。 “w的人果然猖狂至极，这种东西居然堂而皇之地供访客游览。”小刀即使看过一次，再看还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个五十八名消失了。”k突然指着其中一个空位说道，“连带他曾经建的碑也不见了。” 这个页面居然还是实时更新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警方并未对外公布过死在医院的那个人真实身份。 这……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凝重。 短暂地沉默过后，王局咬牙道：“上回于国强一事我就觉得不对了，他妈的，混到老子地盘来了，等我揪出来看我不弄死你。” 这几天的案件几乎等于他过去十几年的，也难怪气得他脏话都骂了出来。 小刀倒是有些感慨，刑侦干久了，尤其是像王局都干到这个位置了，有些事情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激情了，也不是冷血，只是麻木，像王局这么热血的倒是少见。 他不由拍了拍王局的肩膀，“老王，你冷静点，你别把自己搞进去。” “去去去，”王局呸了好几声，“少他妈咒我。” 他又问k，“这些人都是谁能不能查到？” k摇头，“虚拟id，无法追踪。” “看下榜一是谁！”谢初突然开口说。 小刀与王局顿时精神一震，“对，快看看榜一是谁，这五十几名都这么多碑了，那个人不得上万，这他妈得……多少人，太他妈丧心病狂了，还立碑，简直变态！” k将页面滑到榜一，点了进去—— 小刀与王局非常之震惊道：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这怎么可能？” k退出页面重新进入，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 谢初将那块唯一的碑上的信息反复浏览了三遍，判断：“有一种可能。” “什么？”王局等人抬头看他。 “只要有人杀掉榜一，就可以成为新的榜一。”谢初的双眸微眯，声音极冷。 小刀等人皆是瞳孔一缩，“什么！” “这算是他们内部规则吗？” “这样爬上去的人还能算是人吗？” 谢初屈指敲了敲桌面，“这上面的信息是在三年前，这应该就是前榜一死去的时间，这三年来，这个榜一没有再有任何立碑的记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定是十足恐怖的存在。” 那个能够在他们连入口都找到不到的暗网杀掉榜一，并且在这三年来没有任何立碑的记录下仍旧稳坐榜一的位置，哪里会是简单的人物。 不知道是这暗网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谁，都会是个强大到恐怖的敌人。 谢初偏头看了一眼，床帘另一侧的人毫无动静，呼吸依旧平缓，似乎毫无所察刚才的动静。 “我得回去一趟京城。” 谢初立刻做了决定，他不确定李局对暗网了解如何，李局给他的资料中，暗网的信息是最少的。 如果连李局都不了解暗网，或者这次的信息可以作为一次突破，况且，还有一些事他必须当面找李局确认。 “老大，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吗？”小刀不太放心，“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没事，我路上多注意就行，我的行踪不要让外人知晓，我会尽快回来，你们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刘婷身上肯定还有我们没有解开的谜团，期间有任何进展随时告诉我。” “是！” …… 夜半，月隐风大，树影婆娑。 芙蓉小区二单元一个上夜班的小姑娘打开手机照明，将包抱在胸前步履匆匆。 她今天晚上被留下来加班，之后同事提出聚餐，她不好意思推拒，等结束的时候就到这个时候了。 她特别怕晚上的芙蓉小区，这路灯不够亮，绿植又太深，不知道反映了多少次都没有用，等拿到这次奖金，她一定要搬出去。 树叶又开始簌簌地响，她忍不住抱紧了手中的包包，加快了脚步。 似乎有树叶落在了她的肩膀，痒痒的，不太舒服。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拂，却触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物什，还有些软，顿时一股凉意从尾椎直蹿上头顶，她整个人身子一僵。 她死死盯着地上正缓缓地覆盖住她的身影的巨大阴影。 “啊————” 一道凄厉的喊叫声划破了深夜的寂寥，保安猛地坐起来，扶了扶快掉没的帽子，看了看连鬼都没有的四周，觉得自己刚才是做噩梦了。 他拿着茶缸给自己倒了杯水，才拿着手电筒晃晃悠悠地开始巡逻。 芙蓉小区是个老小区了，大部分住得都是老太太或者外地来的打工仔，这会儿基本上没什么人，保安几乎是直接奔着签字条去的。 27单元……26单元……15单元……10单元……4单元…… 保安晃了晃那边，怎么感觉今天绿植格外茂盛？ “呜呜——呜——救——救——” 保安脚步猛地停了下来，扬声道：“什…什么么声音？谁在装神弄鬼？” 他凝神听了一下，刚才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不见了，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听错了？ 他往绿植那边走了两步，突然，一个如熊一般巨大块头的男人从绿植里冲了出来，直朝着保安的面门。 保安拿着手电筒下意识地一晃那男人的眼睛，这才缓了男人冲过来的架势，保安借此退了两步，他这才看见绿植后衣衫凌乱的女生，风里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他猛地反应了过来眼前的男人是谁。 “我艹你妈，是你这个畜生！” 保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朝着男人就冲了过去。 刚才亮光带来的刺激感早已缓了过来，那男人在黑暗中狞笑一声，伸手掐住了保安的脖子…… …… ……… 053 刘婷案 宋一做了个梦，关于师父的。 很难得，她其实很少会梦见师父，尤其是身上没有血的师父。 梦里的师父穿着一身长袍，总是半敞着，满口之乎者也，就是这样的一副仙人姿态，骗得爷爷将年仅七岁的她交给了他。 刚开始的时候，他整天带着她坐在马路边上看人，各种各样的人，老弱妇幼。 然后和她打赌，赌一切，袜子颜色走路迈左腿右腿什么职业家里几口人甚至心情如何，为了验证，他们偷偷尾随还被报警抓过。 每一次她都输得彻底，师父就会罚她去摆一天的摊，给人算命。 被城管追过，被同行砸过，当她终于开始纯盈利的时候，师父给她买了人生中的第一瓶酒，最烈的二锅头。 她醉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另外一个城市了。 “还看人吗？”她问。 她永远记得师父那时的模样，那极会勾女人的嘴似笑非笑，眼神却是极温和的，“小挽挽已经都会骗人赚钱了，自然不用再看了。” “………” 确实是不用再看了，从人开始变成看天看地看山看水，什么都看，包括风水。 当她知道师父在外有个响当当的神探名号时，她十一岁。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跪在师父面前，求师父一定要抓到凶手，他抬起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恨意。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烈的恨，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师父捂住了她的眼，第一次温柔地问她：“想去吗？” “想！” 她回答毫不犹豫，她想知道，那恨意从何而来。 “走吧！”师父说。 这一走，她再也没回头。 后悔过的。 在师父死的时候。 宋一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想喊住那个一身白袍的师父和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别去，别去啊！ 她说不出话，她甚至迈不开腿，她急得满头大汗。 师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过身，用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身上的白袍被血染成了红色，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崩塌，碎成了粉末。 她猛地惊醒，谢初正在旁边担忧地看着她，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 过了一会儿转过身对谢初说道：“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出现头痛，呕吐，甚至是意识障碍，我待会儿再开一些药，宋小姐需要好好静养，如果还有其他状况及时告诉我。” “谢谢医生。”谢初说。 “不用客气。” 宋一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已恢复了清明，对送医生出去的谢初说道：“谢了。” 她看着旁边谢初整齐病床，有些惊讶，“你要出院？” 谢初原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坐上飞机了，但是宋一突然出现状况，整个人像是被梦魇住一样浑身颤抖，嘴里喃喃着什么，他实在不放心，只能先留下来。 “嗯，京城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谢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她喊的是应该是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宋一吐了口气，“刚才做噩梦了，吓死我了。” “是么？” “是啊！” 宋一既然不想说，谢初也不打算再问。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机场了。” “一路顺风。” 宋一笑了笑。 谢初看了她一眼，眼尾狭长，看起来有些淡，未作回应。 * “受害人叫赵娟，是寮阳镇的，一年前来鹤城打工，在熟人介绍下进了一家电子商务公司，上班时间两班倒，不过因为芙蓉小区晚上瘆得慌，她跟人组长申请了不上夜班，那天是去聚餐了，回来的时候就遇到了意外。” 小刀一边资料传给谢初，又继续说道：“这个保安是物业老员工了，平时虽然偶有躲懒，但为人热情，工作上没出过什么大错，那天正好是他值夜，也亏得是他，扛了那十分钟，惊醒了四单元的住户，不然两人恐怕都没了。” “去医院看过吗？情况怎么样？”谢初边翻着资料边将电话换了个方向。 “赵娟身体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主要是心理上的，医生说她有抑郁症的倾向，至于保安大哥，”小刀顿了顿，“医生说，如果他在周末前能醒过来的话，就没事。” “这起案子与十年前一案有众多相似之处，但不同之处更多，先不作并案，你亲自查，派人多盯着点，有任何进展及时反馈给我。”谢初将资料合上，“另外把四单元和一单元的笔录单独拎出来给我。” “是。” * 飞机落地京城。 三十分钟后，谢初坐到了李局的对面。 院中兰花嫩而不娇，右侧菜地青叶与草齐高，中间小紫叶檀木上摆放的清茶正滚着白雾，将李局愁而无奈的神情挡了个半。 “……你这样贸然回来，实在是危险。”李局叹气，眉心成了一个川字。 “上回在电话里说得不太清楚，这一趟是必须要跑的。”谢初给李局倒了杯茶。 李局瞪着他，“我所有资料都给你了，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 “您背着我给我收了个师妹，”谢初抬了抬下巴，“关于这个师妹的资料，您可是吝啬的很。” 李局手里的茶喝不下去了，往桌面上一放，叹气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 “你要时刻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老师。”龙校长叹气，“为人师表，不仅仅是在课堂上，还在言行之中，你这……三天两头的进医院，学校里已经流言四起了，现在说你什么的都有。” “流言有何惧？” 宋一舌尖顶了顶腮帮，整个人倚靠在病床上，随意且狂。 龙校长见她这样，又叹气：“举报信是匿名的，不好查。” “证据是没有，但这事儿不需要证据。”宋一指尖捏着手机滑了一圈，“这事儿先不急着处理，龙阿爷那边查到刘大强的行踪了吗？” “还没有，查到邝南那边就没踪迹了。”龙校长说。 他一直都不赞成宋一回来查案，尤其是以这样的形式，太危险。 想了想，还是劝道：“我怀疑那个人目前还在国内，还是……” “既然求到我师父这里，我怎么能坏我师父的名声。”宋一打断他道。 十年前那桩震惊全国的连环杀人案，有一个受害人白烟树，其父目前在档案管理科，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师父神探的名号，一路求了过来。三年来，算是唯一一个还记得她师父并找上门的，宋一怎么会作势不管。 内网的帖子是宋一让他发的，宋一既选择出山，当然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师父的香火未绝。 “而且，获得全警察人的尊敬，很有意思，不是么？” 宋一勾起唇角，眉梢那抹野此刻达到极致。 * 李局手中一顿，手中端着的茶水在轻晃，眼里碎闪的光一闪即逝。 不过一瞬，他饮了茶，看着谢初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是你希望她是一个普通人，还是谁希望她是一个普通人？或者是她自己希望的？”谢初问。 “臭小子，将审问那套用你师父身上？”李局板脸佯怒道。 “不敢。” 谢初说不敢，但李局知道就没有谢初不敢的事，谢氏的人血液里就没有不敢这两个字。 “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师妹的事？”李局叹气，并且非常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 谢初本来就不打算从李局这里知道宋一的事，他只是为了试一试，李局如此明确的态度，让他更加肯定，宋一确实有另外的身份。 “用一下你电脑？”谢初说。 “你用吧，在书房，我好久没打开过了，可能会有点卡。”李局说。 “嗯。” 在谢初走后，李局抬手抹了把汗，又转而去喝了好几口凉水，打开手机哒哒哒地按了一通，才走进了书房。 谢初已经打开了电脑，正在键盘上按着什么，见李局进来，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发消息给宋一，说我问起她的事，但是又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不问了？” “……咳，我是舍不得那茶，多喝了几口。”李局额头的汗又下来了，但他不敢抹。 谢初这小子精的很。 只听谢初又问，“师父，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李局叹气。 谢初勾唇笑了一下，“那她说什么？” “还没回呢！”李局瞪了他一眼。 “行，那你过来看看。”谢初将电脑移了移，方便李局观看。 “暗网。”李局骤然睁大了眼，“你怎么会有这个网址？” 谢初看了他一眼。 “鹤城那些案子居然还牵扯到了w？”李局非常之震惊。 “嗯，”谢初移开了目光，“这个网址出现在其中一个受害人的手机里。” “这些是什么？”李局指着电脑。 “是暗网公墓人建的碑。”谢初说。 不需要过多解释，李局已经瞬间明白，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帮畜生！” “师父你也没有见过暗网？”从刚才李局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没有见过。 “不，我见过。”李局说。 谢初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但我当时见的暗网上并没有这些东西，也不是黑色。”李局想了想说，“是红色，鲜红色。” “上面有玫瑰吗？”谢初立即问。 “有，”李局十分肯定，“满屏的红色，对，就是那种玫瑰的颜色。” 他似突然反应过来说道。 又顿了一下，“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难道，w经历过内部变动？”谢初猜测。 李局的眼闪了一下，没有开口。 谢初并没有注意到，他将曾在于国强眼里的东西拿出来，“师父，你见过这东西吗？” “目控？！！”李局忙将谢初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仔细观察着，他确信，“这就是目控，你从哪里得来的？” “目控？”谢初说，“这是什么？” “这是w的一种监控手段，只要将目控植入人的眼睛，另一端就可以看到实时画面。”李局说。 “通过那人的眼睛？”谢初皱起了眉，他感觉到不适。 “是。”李局看着他，“通过那人的眼睛。” 所以谢初没有感觉错，那天确实有人通过于国强的眼睛在监控他，是谁？目的是什么？ “我一直觉得那个于国强当初将这个手机放到另一个受害人身边，不单单只是因为梁宇，但两案错综复杂，又阴差阳错，再加上于国强已死，线索已断，所以我也是怀疑。”谢初推测： “看来西城区那场事故也不简单，于国强既然与w有瓜葛，难怪w的人选择将他做饵，事成，w一举两得，事败，也不容易让人挖出来于国强与w的牵扯。” “这件事先别急着查。”李局说，“过两天我去总队一趟，这次他卷土重来，我担心……” 后面的话李局没说。 谢初注意到李局说的是他，而不是w的人亦或者是他们这样的代词。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下去。 李局看着他，缓缓说：“因为你见到你的未婚妻了！” 谢初猛地站了起来，“未婚妻？” 那个自从定亲后，从小跟失踪了的宋家大小姐？ 他为了躲避这场婚姻，成为警察每日在刀尖上舔血，宋家却依旧择他为婿，显然不符合常理，他甚至一度怀疑这位宋家大小姐一定有什么隐疾。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 有何目的？ “谁？” 谢初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不，等等！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以及鼻尖似乎一闪而过的雪花柠香，她眉眼勾着野探究地询问，“你跟京城谢家什么关系？” 那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宋一身上散发的冷意。 如果她真是宋家大小姐，那她定然不喜这桩联姻，非常不喜。 所以，她失踪是刻意所为？ 那她为何出现在鹤城，所作所为全然没半点宋家闺秀的样子，甚至还w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在算不上清白。 她怎么会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宋家千金？ “你猜到了。”李局看着眉心紧锁的谢初，缓缓说道：“宋一就是和你从小定了亲的宋家大小姐。” 054 刘婷案 “那她和w什么关系？” 谢初对于李局的话半信，这人刚才还说宋一是普通人呢，宋家大小姐要是普通人，他这谢氏大少爷也不外如是。 李局知道谢初不信，李局没有什么话解释，“我不知道她和w什么关系。” 谢初霍然转身。 他不想听李局忽悠了。 “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李局拉着他，“你急什么！” “那你说。”谢初咬着牙。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复杂，宋一居然就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他躲了二十多年的未婚妻？ 除了叹一句命运造化弄人，他都无话可说了。 李局指了指他，才继续说，“我确实不知道她和w的关系，我只知道三年前，在那场……”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从痛苦中抽离出来，好半天才说，“她是唯一被w放过的人。” “……后来我们赶到，所有人都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只有宋一，她被很好安置在研发椅上，我猜测，她，是唯一被w放过的人。” “你…”谢初压了压嗓子，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如何确定她的无辜？她与w……” “因为w的人到现在为止都还在找她。”李局徒然提高了声音，“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你明白吗？” 不惜一切代价… 谢初突然想到那天在医院里，黑衣人在听到宋一的名字后停止了一切攻击，甚至在逃走前也要为她接好骨…… 谢初心头一冷。 * “老爷，是谢家少爷。” 老孙俯身说着。 他面前推着一位老人，老人一身藏青色竹叶暗纹唐衫，身上有着温和却迫人的气场，坐在轮椅上也不减。 宋老顺声看过去，只见谢初黑色衬衣搭配一条深色牛仔，简约内敛。往上是清隽玉秀，冷白棱角分明的脸，往下是窄腰长腿。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流量明星出街，可再细看那飒爽摄人的气场，又有哪个流量明星可比。 谢初也注意到了宋老，他犹豫了一瞬，走了过去，礼貌地喊了一声，“宋爷爷。” 宋老满意地点点头，“听说你在鹤城那边查案？” “是。” 还有您的孙女。 谢初不知道宋老知不知道宋一在鹤城，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看着瘦了些。”宋老说。 老孙跟着宋老十几年的老人了，地位很高，在晚辈中也很有身份，闻言也说：“谢少爷查案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是啊，他要是身体不好还怎么娶宋家大小姐！ 谢初微微颔首。 “刚从你师父家出来？”宋老看了看他的身后，从那个方向出来，只能是李局家了。 谢初点点头，“是。” “这次回来，想必是有要事，我就不耽误你了，有时间去我那里坐坐吧！”宋老笑着说。 “好的，宋爷爷！” 谢初一直等宋老走了方才转身。 老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眸中赞叹，“我瞧着京城这么多人里，也就这位谢家少爷能和我们家大小姐相配。” “是吗？”宋老笑，“人家可不这么觉得。” “您是说他对您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吧？”老孙也笑，“人家都还没见过大小姐呢，您总不能指望他爱屋及乌吧？” “你怎么知道他没见过呢？”宋老说。 老孙噎了一下，想起大小姐这么多年在外边… 他确实也不能保证，不过，“大小姐天人之姿，这谢家少爷要是都看不上，那要求未免有些太高了。” “也不能这么绝对。”宋老意有所指，“总有比这些都重要的东西。” 老孙想到了谢初的另一层身份，明白过来，不由叹气。 “走吧，去前边再转转。”宋老笑，“我都还没操心，你倒操心上了。” “嗐，我这不是想大小姐了嘛！”老孙说，“不知道今年过年大小姐回不回来。” “都好。”宋老说，“回不回来都好，她好，就好。” * 宋一看到李局的消息时，龙校长已经走了。 “有事吗您？”她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李局接得很快，而且从他毫不磕绊过分流利的语速来看，这个草稿他准备得很久，说不定还有感情地背诵了一下。 “……你放心，我可没有卖你，而且我还给那小子说了，让他以后好好照顾你。” 宋一闭了闭眼，“你怎么会对谢初有这么大的滤镜？还是你觉得你这个师父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能让他违背原则？” 李局：“……” 他敢说是因为他告诉谢初你是她未婚妻所以让他相信你照顾你吗？ 不敢，所以他只能背这个锅。 * 宋一打开电脑，输入一串网址，黑金色映着她的眉眼格外清冷，她在键盘上按了几个键，一个极简洁的登陆页面出现在了屏幕正中央。 除了账户密码输入框什么都没有。 她输入账户w，按了一串密码，敲下回车，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访客页面，最近的访问时间显示就在刚才，ip是国内的。 她秀窄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很快，访客记录消失了。 …… ……… 一个星期后，三中恢复上课。 清晨六点，宋一领着住宿生跑了五圈，直到早读铃响起前，她才放了人。 她去食堂买了杯咖啡，拿着往会议室走。 杨副校拦在她的面前，“宋老师，今天是你复查的日子，校长在开会，让我陪你过去。” 步履匆匆，额角带汗，饶是如此，身上那套西装依旧连扣子都没解。 她深深地看杨副校一眼。 这眼神…杨副校干笑了两声，有些拿不住宋一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拦在这里的真实意图。 他估摸着开口：“那个什么……医生已经约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宋一沉默地这几秒，煎熬程度大概是杨副校这辈子仅次于他媳妇生孩子时，在杨副校满头大汗背心都湿透前，终于看到宋一点头。 杨副校指了指那边，“我的车在那边，宋老师跟我一起过去吧！” “行！” 宋一敲了敲腕表，给小黑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将老头开记者会的监控画面转给我。” “宋老师，上车吧，要不要喝水？”杨副校恨不得将安全带直接套宋一头上。 “不用，”宋一拿出蓝牙耳机，“我听歌，睡会儿，到了叫我。” 耳机里记者犀利而尖锐的问题，渐渐盖过了杨副校的声音。 “警方目前已经通报三中教师梁某系蒋某一案的凶手，已实施抓捕，他是否亦是十年前那场连环谋杀案的凶手？” “这件事由警方彻查，目前暂无任何证据表明梁某是十年前那场案件的凶手。” “据我所知，三中还有一名受害者，是否也与梁某有关？还是三中仍藏匿凶手？” “目前警方暂未查明梁某与另一名受害者有关，我们此次召开记者会主要是针对梁某一案明确我校责任，希望大家不要无端臆测，而大家关心的案件进展以及案件相关将由警方负责解答，将在本次记者会后由萧……” “……龙校长，梁宇在校任教近五年，他对于学子们所造成的伤害贵校打算如何弥补？” “……三中是重点中学，百年名校，却一直出现命案，如今更是查出凶手是教师团队中的一员，是否意味着三中教师道德败坏，不堪为师？何不早日闭校！” “……龙校长，此前你曾在大众面前以您几十年来所获所有荣誉起誓，三中绝对不会出现危害学生的教师，但是目前梁宇已被警方抓捕，证实他是杀害高三学生蒋筱筱一案的凶手，您现在是打算卸任吗？” “……” 场面渐渐失去控制，越来越多记者不再满足于官方口径，为他们所追求的“真相”抽丝剥茧，频频质问。 宋一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听到里面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些问题不需要校长来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是三中学子，没有谁我比更清楚，我们所受到的伤害并不是来源于学校或者任何一个老师，而是来源于你们，因为你们，我们至今都未曾恢复正常上课， 为了你们口中所谓的真相，为了你们眼中的那点曝光率，你们抓着学校抓着龙校长不放，你们逼着我们不断回忆蒋筱筱一案的细节，不断找那些梁宇曾教过的学生，不断地采访同学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你们不听实话，肆意曲解他们的言论，逼得人群疏远他们，你们煽动舆论，笔下成刀，利用已经死去的蒋筱筱为你们添彩镶金，使我们所受的伤害才被无限期的延长，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 有没有考虑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没有，你们现在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才是我们造成最大伤害的人！” 一言毕，满堂静。 少年高扬而坚定的声音继续响起。 “第二个问题，三中是重点中学，百年名校，根基盛大，难免出现几颗虫子，即使如此，也有龙校长带领的园丁为我们保驾护航，你们拥有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之一，不知道笔墨成刃，言语是刀的道理吗？ 如此以偏概全堪为无冕之王的称号？何不早日弃道？ 至于第三个问题，龙校长所获荣誉皆是呕心沥血教授学生所获，也许在座的还有人曾是龙校长昔日的学生， 在你开口问出那些问题的时候我想你一定忘记了龙校长也曾耐心地辅导过你作业，也曾笑着鼓励过你，也许你不知道他也曾为了一个问题如何讲得通俗易懂而彻底不眠，为了适应现代科技的教学方式，戴着老花镜学了多久ppt， 这些你忘了不要紧，你不知道也无关紧要，我们记得，总有人记得，那就够了。 龙校长为了保护学生为了维护老师站出来的言论被你们拿出来逼迫他卸任的砝码，用来增长你们的点击率阅读量，我为你们拥有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之一而感到羞耻，是你们不配。 龙校长也许有责，但绝对无过，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们抨击！”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的声音像雾水，它千变万化，纷纭万端，它能预晴，也能预雨，它是未来，也是希望。 没有谁会忽视少年的话，也不应该忽视。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大堂里，更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振聋发聩。 少年——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啊！ 顾恪的手在发抖，背脊却挺直如松，秋日的阳光衬得他的眼眶微微发红，面容越发坚毅，他从众多教师中站出来，维护了他以及众多人心中的正义，从此，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 ……… “宋老师？”杨副校轻声提醒，“到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宋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好像……雪松的雪开始融化，让人措手不及，却又有些期待。 “好。” 宋一声音有些涩，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抬头看着这秋日的阳光，连一丝尘都没有，真暖和啊！ 杨副校站在门口等她，“宋老师，这边走。” “来了！” 宋一笑了。 055 刘婷案 是夜。 宋一身穿粉紫色碎花长裙，外面罩卡其色风衣，长至脚踝，月光在她身上洒下一片冷色，眉目惊艳。 她蹲在一处号码牌前，这是现场发现的唯一一处凶手留下的脚印。 她伸出套着手套的手摸了摸，从凹陷下去的程度来看，凶手应该有超过200斤。 但这个位置，位于四单元和一单元之间，离西门也近，无法判断凶手是从哪一个地方来。而从这里的痕迹来看，女生应该是有反抗的，但效果微乎其微。 女生脖颈处有一处小伤口，位于左侧，凶手应该是个左撇子，而伤口朝向偏下，推测凶手的身高在180—187cm之间。 女生身高159cm，面对这样庞大的凶手，无异于以卵击石，现场反抗不超过半分钟，凶手就将人拖至隐秘的地方，也就是这片被框起来的绿植后。 而这时，巡逻的保安终于赶到，从而救下了这位女生一命。 从痕迹上来看，保安与凶手的打斗十分激烈，足有十分钟之久，才终于撑到听到异响下来的住户。 是这样的力量让保安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冲向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而不是伺机逃走寻找救兵？ 电光火石间，宋一猛地想起那位保安说得话。 “如果我当时再快几分钟，我说不定就能救下那名女生了……” “是他？” 宋一猛地站起来，“有没有那名重伤的保安照片……” 嗡——嗡—— 异响在夜风簌簌中极为响耳，似夜半催魂，急促惊心。 宋一有预感地打开手机，是谢初的电话。 “宋一。” 谢初微哑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她的耳边似乎有电流滋过酥麻感。 “嗯？” 她有些好奇谢初会说点什么。 “你……”是不是改过名字？ 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去过现场了？” 宋一勾了勾唇，这人还真是了解她。 “…我现在就在现场。” 谢初在电话那头默了默，宋一感觉到他有话要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说。 过了一会儿，谢初开口，笃定道：“你是不是猜到凶手是谁了？” “不是猜的。”宋一抬了抬下巴，“我算的，谢队，这次全刑侦人的尊敬是我的了。” 谢初的声音似乎有笑意，不知道是笑她嚣张还是嘲讽。 “那我等着看你了。” 说完，又顿了顿，“保护好自己，你答应过我的。” “嗯。” 宋一缓缓勾起了唇角。 * 在宋一离开的一个小时后。 西门角又拐进来两个人，一胖一瘦，两人在脚印处停下。 “这个就是那个凶手留下的？”胖子蹲在地上摸了摸，“这个体型估计得有200斤。” “奇怪。”瘦子疑惑，“这样来看，和十年前的那个凶手一样，为什么谢队没有并案处理？” 月光划过树梢，映照着两人眉眼，赫然是文武和郝辉。 文武说：“受害人并非高中生。” 郝辉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此案确实奇怪。”文武仰头看了看此时昏暗的小区一眼，“这个芙蓉小区确实古怪。” “已有两起案件与此有所关联，我看市局那边的人一直在往这边跑，今晚才撤，是不是查到什么线索了？”郝辉问。 “这我们一时也拿不到。”文武当机立断，“去那边绿植看看。” “嗯。” 当晚，芙蓉小区接到不速之客三十余人，除了月光，无人知晓。 * 次日。 宋一前往教学楼上课，一路上都能听见议论顾恪的声音。 顾恪昨天在记者会上的言论不知道被谁发到了学校贴吧里，瞬间盖起了高楼，还引发不少其他学校的人都来围观，有人将这番话发到了网上，吸引了不少热度，但因为涉及鹤城相关案件，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警方已经删帖了。 但是这完全不影响大家圈地自萌，尤其在三中恢复正常上课后，顾恪一跃成为所有女生倾慕所有男生羡慕的对象。 说来也好笑，因为顾恪，前段时间因为梁宇带来的恐慌似乎都已经烟消云散，只是谈论起来，还是有些头皮发麻，但是这种感觉和讨论起一个恐怖电影没有区别。 怎么说呢，人似乎就是这样神奇的生物，而女孩子，则是这神奇生物中最可爱的一种。 阳光下，宋一的皮肤在晨光下如白瓷，她倚在雨廊处，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幕。 顾恪穿着蓝白校服，往常阳光朝气的清秀脸上此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原因无他，全在于拦住他去路的女生身上。 “对不起，麻烦让一下。” “可以加一下微信吗？”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会打扰你的。” 顾恪眉心蹙了一下，“那你还加我干嘛？” “……” 宋一差点笑出声。 顾恪说完，打算侧身过去。 那女生也是个锲而不舍的，脚步一动，再次拦在顾恪面前，“顾恪，我其实也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认识你，你昨天在记者会上表现得很优秀，在校园里能够遇到你这样身上带着光的男孩子，是我们的幸运，我不希望将来回忆青春时代那个最耀眼的少年时，是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少女的眼睛的光，饱含了一切的希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应该做什么，偶尔的一次出格，也并非离经叛道。 宋一突然就挺理解的。 顾恪看着女生的胸牌，“高二六班高宁宁。”缓缓说：“我记住你了。” “……” 宋一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秋风卷过，落叶扬起又滚落，晨光隐在树藤后，投下片片阴影，静而凉。大概所有的文字都不足以形容出女生此时的心情。 …… ……… “嘿，你傻站着干嘛呢？” 肖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脸上神情很欣喜，“你这段时间请假去哪了？发微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的。” 宋一收了笑，黑漆漆地眼珠盯着他。 “干嘛？”肖瑜奇怪地看了一眼宋一，“我看课表你今天没有早读课，走啊，去吃早餐，上回算是我请，这回儿你可跑不掉了吧？” 宋一还是没动。 肖瑜伸出五指在宋一面前晃了晃，被宋一一巴掌拍掉了。 “你干嘛呢？”肖瑜捂着被打红的手背一脸委屈，“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大劲……” “不好意思，”宋一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刚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 宋一眉梢微挑，透着几分难以捉摸，“我一直在想，这几天会是谁第一个出现在我的面前问我去哪里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你。” 肖瑜一脸纳闷：“这很重要吗？” 宋一看着他，“还行吧，一般般重要。” 肖瑜觉得刚才的宋一有点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有些玩味又有些意料之外的吃惊，不懂，他想了想，提议：“那…去吃早餐？” 宋一勾唇笑：“行啊！” “所以你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 “回了趟老家。” “哦，你老家在哪里啊？” “在天上。” 肖瑜一怔，随即又笑了，“莫不是仙女下凡？” 宋一盈盈一笑，“是也不是。” “愿闻其详。” “我若是仙也不是什么好仙，没什么好详的。”宋一提着裙摆，迈进了食堂，回头巧笑嫣然，“还不如多吃点实在。” 傲人的身姿在脚尖微旋下越发勾人，肖瑜看得发愣，忙追了上去，口中喊道：“正好，我求的就不是好仙。” …… “那个就是龙校长照顾有加的宋老师？”江源坐在驾驶位上，也注意到了刚才宋一那一幕，眼神的光直白又露骨。 旁边的刘静云是最熟悉江源这个神色的，她心中一慌，对宋一越发憎恨，怎么肖瑜这样，江源也这样，宋一简直是当代狐狸精。 她按压下心中不悦，敷衍地应了句。 察觉到身边佳人不悦，江源忙偏头哄道：“你上次说看中了一个包？待会儿把链接发给我，哥哥给你买。” 刘静云娇嗔了一声，随即又故意板着脸说：“就刚才那个宋一，在学校老是跟我作对，还和很多男老师走得近，现在的新老师就没一个安生，我班上学生的成绩怎么办哪，我都快烦死了！” 江源眼眯了眯，“按理说，龙校长青睐有加的人，应当不会是这样子的，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而且我听说你班上的学生成绩还可以啊！” “话怎么能这么说，龙校长年纪大了，看走眼很正常，先前那个梁…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而且，龙校长青睐宋一，指不定是为了什么呢！” 刘静云最后一句话声音压低了不少，但江源还是瞬间变了脸色，“你不知道龙校长的底细，那可是连市长都要敬三分的人物，根基岂会如此轻易动摇，况且梁宇一案与龙校长无关，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小心惹祸上身。” 刘静云心中一惊，面上倒是不显，顺势靠在江源身上，将娇憨女人发挥到极致，“知道啦，我又不懂这些！” “我知道的。”江源心中一软，吻了吻刘静云的额头，“乖，去上课吧，中午我接你去吃饭！” “嗯，那到时候见。” 江源将车停好，转身进了教育局。 刘静云偏头狠狠剜了一眼食堂方向，踩着细高跟大步去了三中。 …… ……… 056 刘婷案 中午午休，宋一在办公室备课。 她深刻感受到老师的辛苦，明明要熟悉教材自己备课，却还是要将教案抄一遍，有时候还得自己制作ppt，今天她啥都没干，光抄教案了。 “漂亮妹妹，”袁君将椅子往后一倒，凑到宋一桌面，殷切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谢队去哪里了？” 宋一奋笔疾书，头都没抬，“不知道”。 “漂亮妹妹，前几天你不是和谢队在一块住院呢吗？他没跟你报备一下行踪？” 还真没报备。 宋一转了转手腕，继续写，“所以？” “……所以……咳……那你知不知道到梁宇一案的细节啊？” 这几天学校市局两头跑的袁君不仅没蹲到谢队，连王局都没见过，听说王局最近揪内鬼揪到头秃，袁君怕被抓去干活，不敢找他，剩下一个小刀整天不是跑外勤就是跑外勤，说不了两句话就得出任务，他至今都没把这起案件搞清楚，尤其是梁宇的动机。 此案特殊，警方没有对外公布梁宇作案细节，谢初经手的案子，袁君想看看级别又不够，只能旁敲侧击问问宋一了。 虽然知道谢队不太可能会将这种事告诉非警务人员，但他都快憋死了，而且他太好奇了，凶手怎么会是梁宇呢？ “不太清楚。”宋一直接说，然后翻了一页，继续写。 “……不会吧？你不是和谢队睡了一晚吗？就一点没听见？”袁君扬声道，惹得几个正闭目养神的教师侧目，他只好压低了声音，“漂亮妹妹，你再好好想想。” 宋一笔顿了顿，睡了一晚这几个字就很灵性，名词动词全凭你想象。 她肖想了一下，画面有些美妙。 “漂亮妹妹，你再想想，我就是好奇，谢队是怎么知道梁宇是凶手的啊？” 明明是他第一个找到蒋筱筱案发现场的，怎么最后谢队还比他先发现凶手呢，他遗漏了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宋一写不下去了，将手放到后脑勺垫着，神情慵懒，“想知道？” 袁君顿时眼睛一亮：“求漂亮妹妹解惑。” “简单。” “愿闻其详。” “那这教案……” 袁君：“………………我写？” 两人对望，片刻后，袁君在宋一那双黑漆漆不乏狡黠的眼睛注视下搓着手站了起来，“正好好久没写英文了，让我来练练手，感谢漂亮妹妹给我这个学习的机会。” “不客气。”宋一打了个响指，“改天袁大哥请我吃顿饭就行。” “……………………应该的应该的，你既然喊我一声大哥，写个教案吃顿饭什么的有什么要紧。”袁君想着日后还能让谢初跟着喊他一声大哥，这口气也就顺畅了。 想了想，袁君掏出了手机。 在一通乱七八糟相亲群的夹缝中找到了卧底群，编辑了一段文字发了出去： 要想知道梁宇作案细节，请带笔于高一教学楼教师办公室，你的速度将决定你听到的内容多少。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要带笔？ 【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油门已踩到底。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等会儿，谁来接一下我，门口保安不让进哪！ 【努力冒头的小刑警】：什么笔？钢笔？圆珠笔？铅笔？水性笔？黑的红的还是蓝的？ …… ……… 宋一再次回到芙蓉小区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不过门口的保安还是一如既往地摸鱼，一直等到她走到单元楼下，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这个小区的人。 “哦，我记得你，警察是吧？”保安看着宋一的脸突然反应过来，毕竟长成她这样的并不多见，甚至让人很长时间都忘不掉，“还是去刘婷家？” “啊…是。”宋一笑笑。 “这个案子不好查吧？”保安听说后面出事的那个女学生都已经抓到凶手，刘婷一案这么久却没什么线索，“听说是十年前那个畜生干的？” 鹤城人大多对十年前那件事深恶痛绝，甚至闭口不谈，宋一还是第一次听人主动提起。 “这个不好说。”宋一歉意地笑笑，“我这次来也是希望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是我见过最负责的警察了。”保安带着她往四楼走，“我相信你一定能抓到凶手的。” “我也相信。”宋一说。 保安还是第一次听这么自信的话，自信到都有些狂妄了，但是听着莫名热血，他忍不住回头看着这位女警察，只见她眉眼精致，目光坚定。 一看就不好惹。 说不定真能成！ “好香啊！”宋一突然说。 “啊…一楼柴婶在做豆花呢。”保安耸了耸鼻子，“确实是香！” 与往日不同，此时门窗紧闭，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这香气扰了邻里的健身事业。 宋一迈上台阶，笑着问道：“十多年前那件事对鹤城人影响都挺大吧？我看大家几乎上都不说起这件事。” “怎么说呢，”保安叹气，“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那畜生迟早得遭天谴，我们不说起，主要也是怕，那人说不定还就在我们身边呢，光是想想都瘆的慌。” “倒也是。”宋一说，“他说不定看起来就跟正常人一样，藏匿于人海之中。” “我看他不像个正常人。”保安说得十分肯定。 宋一以为他是说行为，却没想保安紧接着说道：“我要是再见着他，我肯定能认出他来。” 宋一瞳孔猛地一缩，“你见过他？” “是啊！”保安点头，“那天我换班回去差点撞上了，我要是快走两步，说不定能救下那个女生，哎！” 宋一立即追问道：“你说他不像个正常人，是指他外形特征？” 如果是指行为的话就不会有后面那句话了，一定是有非常明显的外形特征，才会让保安时隔这么多年依然如此确信。 “是啊，我看到了他的背影，身高得接近一米九了，壮得跟头熊似的，走路左右晃，走两步路头就会抽一下。”保安说。 宋一皱起眉，“你有没有将这些跟警察说过？” “说过啊，怎么没说过。”保安回忆道：“我当天就去警局了，不过那个时候在警局提供线索的很多，我还排了队呢！” 说完，保安又叹了一句，“老实说，那个时候大概是我们鹤城人最团结一致的时候，我好长时间做梦都梦见那畜生伏法。” 宋一心里疑问猛地增大，如果那么早就有群众反映过凶手的外形特征，怎么会毫无线索？难道那么多人就没有人再见过他，就算离开鹤城，难道就没有监控什么的都没拍到他？ 不，这不可能，除非那个人人间蒸发了。 “哎，四楼到了！” 保安顿住脚，大概是时间久远，又或者十年前的那一幕在他心中反复重播，导致他眉眼稀松平常，再看不出其他情绪。 反倒是宋一内心翻涌，疑思不定，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眼前快速溜了过去，快得她什么都没抓住，空落落地难受。 “你们找谁？”门里露出半边脸的男人警惕地问道。 他戴着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软帽，帽檐有些歪，无力地垂挂着，即使躲在门后，也看得出整个人身材高大，黑外套下的体格瘦削。 057 刘婷案 是刘婷的父亲。 这算是宋一第一次见刘婷的父亲，除去在媒体上看到刘父在三中闹事的那次的话。 “这位是警察，过来查线索的。”保安简单介绍了一下，见刘父依旧躲在门外，忍不住提醒：“你把门开开。” 刘父没动，警惕地说：“警察查案不是应该要两个人吗？” 宋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刘父知道得还挺多。 “哎呀，你不懂，这位警官级别高，楼上那位知道吧？就是她抓的，你快把门打开，让人家进去看看，说不定找到什么线索，就为你女儿报仇了呢！”保安说。 宋一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被当面吹嘘的快乐。 不知是因为宋一“级别高”，还是“很厉害”能为他女儿报仇，刘父最终还是将门打开了，不过却始终阴着脸，看起来十分戒备。 “很多东西我都收起来了，你要看什么？” 屋里没有开灯，刘父的脸看起来惨白惨白的，眼下黑眼圈又重，偶尔晃神，还当是遇见了恐怖游戏里的npc。 保安在门口踌躇片刻，想进吧，看见刘父这样就瘆得慌，不进吧，让女警官一个人进去似乎不太好。 “我想看看她的卧室。”宋一说。 卧室？ 保安神色一凝，一个闪身跟了进去。 刘父没有说谎，原本满满当当地卧室，此时看起来空落落的，窗台边的书已经不在了，除了水仙花旁摆放着一个相册，其他的东西大抵都被刘父收起来了。 “老刘，你没事也打开窗户透透气，你这房子也太闷了。”保安拿手扇了扇，忍不住说道。 刘父没有应声，眼睛死死盯着宋一，他眼里的警惕和戒备并没有因为放宋一进来而降低，甚至越发紧绷，如果此时宋一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他绝对能马上扑过去和宋一拼命。 宋一打开了桌上的相册，发现里面有很多和盛织的合照，还有一张是和蒋筱筱的，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男生的合照，大多是小时候的样子，长大后几乎没有。 “这个是楼下柴婶的儿子，小时候他们经常一起玩的，后来发生意外，鹏鹏他进了精神病院，就再没来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保安见宋一一直看着照片，开口介绍了两句。 他在芙蓉小区做了有些年头了，家长里短的事儿他都知道。 宋一对这个鹏鹏有点印象，她听另外一位保安说起过。 她点点头，将相册放下，又看了看其他地方，和上面来看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看起来宽敞了不少，应该是刘父将很多东西都收起来的缘故，大概是不打算在这里住了吧！ “走吧！”宋一说。 “你能抓到凶手吗？”从宋一开始翻看相册起再没说过话的刘父突然开口说道。 “能。”宋一回答得毫不迟疑。 “要多久？又要十年？或者二十年？” “老刘，你这叫什么话？警方现在还来查线索，就说明肯定不会放弃的，但是警察也是人，又不是神，总要……” “一个月。” 宋一重复道：“一个月内，我会抓到凶手！” 刘父微怔，“一个月？” 保安也瞪大了双眼，“可能吗？不是说这个凶手可能是十年前……” “可能，我会在一个月内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女生的声音自信而坚定，近乎狂妄，如利刃划开了笼罩在刘父眼前的迷雾，他终于看清了脚下的路，不平坦却宽阔，延伸向以后。 “那我等着。”刘父说。 “好。”宋一说。 保安：“……” * 宋一从刘家出来后，沿着街走到了一处小广场，有几个小孩在那边玩堆沙，周围是一些小店，没什么客流。 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就这么看着车来车去，她喜欢在闹市中复盘，将脑子里整个案件所有的信息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找出那个被忽视的细节。 像夏洛特的思维宫殿一样，不同的是她喜欢在找到之后亲手就摧毁这座宫殿，什么也不留。 宋一坐在这里将她从公交车下来然后进到三中后发生的一系列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刘婷家里确定没有那个东西，那会在哪里？ 落日渐渐西沉，广场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打篮球的，跳广场舞的，抱着孩子散步的，都是生活的气息。 她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敲了下腕表，“小黑，能不能查到十年前鹤城提供线索的口供？” “姑奶奶，您稍等。”小黑说。 大概五秒之后，小黑的声音再次响起：“抱歉姑奶奶，当初因为鹤城提供线索的人太多，没有录入电子档，所有的纸质文件应该封存在市局，需要想办法将它拿出来吗？” “不用。”宋一说。 王局应该对她有所怀疑了，她先前从三中出来甩掉的那两个尾随的人应该就是王局派来的，此时不宜太过张扬。 倒也不是怕，只是麻烦。 “咚——” 一个小皮球撞在宋一小腿上，又滚落在旁边。 宋一抬起头，看到一个怯生生的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女孩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这是你的球么？”宋一冲着她招招手，想把球还给她。 小女孩点了点头，却没动。 宋一只好抱着球走过去，将球递给她，“你自己在这里玩？” 小女孩摇了摇头，然后又指了指那边，虽然宋一不知道她在指谁，大概是她的家长吧，想要表达她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宋一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小女孩有点眼熟。 她余光瞥见有一个人正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她眯了眯眼，又看向小女孩，她知道眼前的小女孩是谁了————于国强的女儿。 于太太看起来有些尴尬，她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哪怕是化了妆也掩盖不住。 也是，上次见时，丈夫于国强还是一个在公司加班努力养活妻女的模范丈夫，如今自己的丈夫是杀人凶手，又是西城区害那么多人受伤的主要原因，见到警察难免会不自在。 于太太说：“不好意思，警官，平常这孩子不爱说话，刚才没给您添麻烦吧？” 宋一摇头，又笑了笑，“带孩子在这里玩啊？” 于太太一怔，大概没想到宋一会如何和气，这几天里，她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颜色和她说话的人。 “是啊，我打算搬走了，想最后带孩子到这里玩玩。”于太太笑了笑。 “也好。”宋一说。 话到这里，似乎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太太作势要拉着小女孩离开。 小女孩却挣开了于太太的手，突然喊道：“警察姐姐。” 警察姐姐？ 这个名字很新鲜。 宋一还从没被人这样叫过。 她笑着蹲下来，“你记得我呀？” 捏了捏女孩的小脸蛋，放柔了声音，“叫我有什么事吗？” “警察姐姐，我想成为一个向你一样的警察。”小女孩软糯糯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宋一不由微怔。 这大概是小女孩第一次这样表达自己的想法，于太太想到了什么，眼眶倏忽地红了，“对…对不起，小小，妈妈给你去买好吃的好不好？” 小小看了看她妈妈，又看了看宋一，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 宋一不知道于太太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是她知道她应该给小女孩一个回答。 “来，把你的手给我。”宋一说。 小女孩仰头看了看她妈妈一眼，见她妈妈没有反对，才伸出了右手。 “姐姐不仅是个警察，还会算命，我来算算，你能不能成为一个警察。”宋一说。 “真的？”小女孩眼睛一亮，连忙又将小手伸出来多一些，“这样可以吗？” “可以，让我好好看看。”宋一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搭在小女孩的腕骨上，那一刻，宋一的眼眸黑且浓，仿佛看不到底的黑洞。 小女孩很听话，明明着急得不行，却不敢表现出来怕扰了宋一，额头上的一圈小茸毛都湿透了，黏在额头上，看着可爱极了。 宋一收回手，替她擦了擦汗，笑着说：“你要是想成为警察，这个过程一定会非常非常艰难，但是如果你跨过去了，你就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警察。” “比姐姐还要优秀吗？”小女孩高兴地问。 “当然。”宋一收回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你怕不怕难？” “不怕！” “那你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警察吗？” “相信！” “那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警察！” …… ……… 058 刘婷案 肖瑜喊她去看电影，袁君和郝辉两人非要跟着一起去，半岛途中还喊了文武和向列。 肖瑜铁青着脸去取票，宋一双手环胸，好以整暇地看着面前四人，“给你们家谢队盯梢呢？” 袁君：“……” 郝辉：“……” 向列年纪大了，脸皮厚，说：“没有。” 文武是个耿直的，接着说道：“这么明显吗？” 袁君和郝辉都庆幸文武没直接喊出来嫂子。 “其实也不算是盯梢，毕竟谢队看中的人嘛，我们怎么会信不过您呢，我们这是……”郝辉看了袁君一眼。 袁君立马就给接上了，“我们这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对对，之前在医院多危险哪，谢队如今在住院，我们得确保您的安全。”向列反应过来补了一句。 宋一闻言看了向列一眼，看来他们不知道谢队离开鹤城的消息。 文武已经掉线，“看个电影能有危险？”他指着黑着脸走过来的肖瑜说，“我看他才是最大的危险。” 其余三人此刻只想打死他，真的！ “看…看电影吧！”袁君破罐子破摔，不想解释了。 “走走，我看看我们在哪个厅！”郝辉也跟了过去。 向列一把将文武拉走了。 顺道还拥着肖瑜一起，“走走走，我们对这里不熟，你快带我们进去，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肖瑜再也忍不了了：“……一个动画片，你迫不及待个屁……” “咦，你为人师表怎么骂人呢？” “还看不起动画片？” “……” “我去下洗手间。”宋一随意地扬了扬手。 肖瑜还想说点什么，被向列和文武直接一把推了进去。 电影开始二十分钟后，袁君等人在影厅里等了一趟，还是没看见宋一进来。 “你刚才有没有喊宋一啊？”他问郝辉。 “喊了啊！”郝辉说，“她好像在打电话，还给我打了个手势呢！” “这电影都要开始了。”袁君渐渐压低了声音。 “我去看看。”肖瑜立马说道。 刚起身就被向列和文武按了下去。 “我和郝辉去吧！”袁君叹气。 两人找遍了电影院都没看到人，无奈问了卖爆米花的妹妹，妹妹说：“那个漂亮姐姐好像看到了什么人就出去了。” “你说她能看到什么人？”袁君问。 “不好说。”郝辉一直都觉得宋一有点可疑，但又不像是那种犯了什么事的可疑，但就是这样才更可疑，“如果是朋友的话不至于不跟我们说一声，除非是她没预料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而且还很突然。”袁君补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钟后出现在了监控器旁。 “这人谁啊？”袁君看着出现在屏幕上面穿着长裙的女人。 郝辉眯了眯眼，“好像是刘静云。” “刘静云？她有孩子了？”袁君指着刘静云手里牵着的那个小不点。 “没听说啊，不是说还跟教育局的那个谁谈恋爱了么？”郝辉消息比袁君要灵通一点，毕竟他混学校的时间比较多。 “所以，宋一是跟踪刘静云去了？”袁君问。 两人对视一眼，“走！” 与此同时，坐在向列和文武旁边的肖瑜也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向列问。 “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到现在都还没进来。”肖瑜有些不放心，担心出什么事。 向列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应该没什么事，他说：“那你去吧，有事打电话。” 肖瑜点点头，随即猫腰出了影厅。 …… 宋一叼着一根棒棒糖，用舌尖将棒棒糖卷来卷去，棕色的瞳孔里映着面前小楼招牌的霓虹。 “新星培训学校？” 赶到的袁君眯眼瞧着，“这什么？” “上面不是写着呢么？”郝辉指了指上边，“开设课程有小初高各科文化课程，书法课作业辅导晚托等等……” 袁君看着旁边叼着棒棒糖的宋一，不确定的问：“你是跟着刘静云到这儿来的？” 宋一看了他一眼，“是啊，就像你们跟着我到这儿来一样。” “咳……”袁君有些尴尬，“那什么，刘静云到这儿来干嘛？我靠，那小孩不会真是她孩子吧？大瓜啊！” “什么大瓜，我看你是夏天吃瓜没吃够吧？”郝辉瞪了他一眼，“很明显，这刘静云开的。” 最后一句话，郝辉压低了声音，在职老师在培训机构教书已经违反了教师职业道德规范，要是再开个培训学校简直不得了。 “哦？”袁君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要是向列在就好了，他一看就是那种为了孩子成绩愁得不行已经毫无办法然后孤注一掷找到了这所培训学校的没什么文化但是一切都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的付出型家长，上去看看，搞点实质性的证据，我们再往教育局一告，学校以后就清静了。” “这种培训学校家长要求高，如果老师没点本事，不把学生的成绩提上来，家长不满意，未必开得长久，只要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情况下，告诉学生一些学习的方法，也算是好事。”宋一一口咬碎了棒棒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听您这意思，是不打算举报了？”袁君问。 那封举报信上虽然没提袁君等人的名字，但他也不太喜刘静云背后来这么一手的行径，要是她真是为了师德也就算了，偏她把袁君几人的名字去掉了，那她就是不为别的了，只是针对宋一而已，这含义就不一样了。 做错了事，被举报没什么冤枉，所以他们将这事儿告上去也合情合理，连报复两字都谈不上。 但袁君很意外宋一的态度。 “刘静云既然能开得起来，当然是教育局有人。这个时候举报，对刘静云来说，是没了好处，但是对于在这里补课的学生来说，也没有好处，对我来说，更没有。” “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做。” 宋一将棒棒糖的棍子扔进一旁的垃圾，神情随意且淡。 “她这种对于好坏没有明确界限，”郝辉皱了皱眉，“很危险。” “怎么没有明确界限？”袁君瞪着他，“她分明是为了第二个理由，你这种界限太清楚的人才听不出来吧？” 郝辉：“…………” “漂亮妹妹，那我们还回电影院吗？”袁君追上去问。 “等一会儿。”宋一看着手机，大概两秒钟之后亮了起来，是肖瑜。 袁君顿时瞪圆了眼。 “宋老师，你们在哪里呢，没什么事吧？”肖瑜问。 “没事，刚才撞见一个朋友，出来吃了点东西。”宋一说得面不改色，“我现在走不了，很抱歉浪费你的电影票了。” 肖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但他强忍住了，“没事，下次再一起看吧！” 挂断电话，宋一指着对面大排档，“吃小龙虾吗？我请。” 059 刘婷案 袁君看着面前两盘辣得几乎呛鼻的小龙虾，又看了看宋一，“我听肖瑜说你……” “骗他的。”宋一说。 “嘿！”袁君乐了，“漂亮妹妹你可以啊！” “什么什么？”郝辉立马问道。 “关你屁事，这是我和漂亮妹妹的秘密。”袁君笑得一脸神秘。 宋一睨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 “上回教案的事是真对不住，来，漂亮妹妹我敬你一杯。”袁君举起了酒杯。 教案的是被人举报到了龙校长那里，匿名的，龙校长虽然只是象征性地处理了一下，但多少还是有些影响。 “敬就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宋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喝一个吧！” “我也来我也来。”郝辉强行凑了一个。 都说酒后吐真言，这酒精一上头，袁君就想说两句体己话。 “你们有没有觉得于国强很奇怪，w的人为什么选中他作为西城区事故的导火索？顺手？”袁君说完又摇摇头，“我不太信。” “但是于国强没了，他身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就算于国强是w的人，而w的人想趁机利用西城区事故制造恐慌，实际斩断于国强身上的某种联系，那我们也查不到了。”郝辉说。 袁君说：“刘婷一案的线索都断了，找出凶手可不容易，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也不知道还得在这鹤城呆多久，”郝辉叹气，“别的都还好，就是什么都能搁辣椒炒我是没想到的。” 对比宋一面前几乎堆成山的小龙虾壳，郝辉面前跟地陷似的。 “这味道挺爽的。”袁君又剥了一个，往嘴里塞去。 他这一个的速度，宋一已经吃三个了。 “说起来，梁宇一案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袁君问。 宋一微挑了挑眉，她对于他们这种随便闲侃又能随便聊回主题的风格感到很有意思。 * 谢初从总队出来之后接到了小刀的电话。 “老大，赵娟一案的线索我已经打包发给你了。”电话里声音很嘈杂，小刀应该是在大排档里。 “嗯，我待会儿看看。”谢初开车上了高架，他看了眼后视镜，后面跟了辆桑塔纳。 “老大，一切还顺利吗？”小刀又问。 “还行，收获很大。” “收获很大？”小刀很疑惑，“什么收获啊？” 收获一个未婚妻。 谢初猛地将方向盘一转，在红绿灯的最后一秒转了道，等看着那辆桑塔纳直行走了，才回小刀的话：“我会在京城呆一段时间，三中那边你多盯着点。” 小刀愣了愣，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宋一那边有老袁那边几个盯着呢，不会让肖瑜得逞的，放心吧老大！” “肖瑜？”谢初皱了皱眉。 “对啊，刚才老袁给我发消息说他们去看电影了！”小刀说着又喊了一句，“老板，再来看几盘牛肉卷。” 谢初：“……我回家一趟。” 谢初很少把工作带回家去，除非有紧急情况，小刀闻言识趣地把电话挂了。 谢初在进家门之前，打电话到了总队，“查一下刚才西海路段那辆桑塔纳。” 谢初报了个车牌号。 那边很快查到了结果，“套牌车，上高架了，看样子是往省外走。” “辛苦。” 谢初挂了电话，眉心紧锁。 看来对方也知道他察觉了。 居然这么快就跟到了京城，未免太过猖狂。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与宋一的聊天窗口还停留在最初加好友的页面，他甚至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加上宋一的了。 他点进去，宋一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不是仅三天可见，就是空白。 她没发过朋友圈。 谢初是因为工作性质，那她是因为什么？ ……肖瑜和宋一起被提起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 好好的宋家大小姐，不好好享受纸醉金迷，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还去看电影了？ 他可不信宋一与w是清白的。 ……所以看什么电影？ 啧。 …… * “最近那赵娟一案你们都去过现场了吧？”袁君喝了口酒，手指点了点几人，“查出什么了没有。” 郝辉下意识想要开口否认，主要是有宋一在场，他不想多谈。 “此案与前两案相同又不同，倒是比蒋筱筱一案更加棘手。”袁君叹气，“周围的监控竟然完全没有拍到蛛丝马迹。” “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犯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宋一说。 “说得好。”袁君扬声道，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郝辉只得提醒道：“小声点。” “我知道。”袁君清了清嗓子，“来，我们喝一个。” “话说，梁宇一案，你们到底是如何确认的动机啊？”袁君至今还没摸出头绪，头顶已经越来越稀疏了。 对此，郝辉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宋一。 对于他们为什么认定自己一定知道此案细节，宋一不想细究了，今儿酒喝得高兴，她直接将随身携带的一个日记本拿了出来。 封面是粉红色的皮子，刻着一个小鹿，里面的纸张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这是什么？”袁君问。 “翻开看看。”宋一将酒一饮而尽。 袁君与郝辉对视一眼，翻开了第一页： 2015年3月10日20:00，小兰，我爱你。 整整一本，每一页纸上，都写着同样的内容。 仿佛透过这本日记，看到了那个梳着高马尾爱笑的女孩，在烈日下满心满眼地等着她的少年。 他们曾一起跨过异地相思，曾互赠手工礼物，她为她系过领带，他为她洗过发，他们也曾相拥而眠有过夫妻之实，也曾一起喝过清晨的粥。 他们曾说好要永远在一起。 “这”语文老师袁君第一次哑口无言，“这梁宇竟是个痴情种。” “这样的痴情比草贱，反倒是那个女生可惜。”郝辉有些不屑。 宋一不置可否，将酒再次一饮而尽。 2015年1月1日，元旦，天气晴。 那天，他决定带她回老家见父母，他看着她特地梳妆打扮，看着她高兴得一晚上没有睡着，他心里满满得都是她。 他太爱她了，他愿意为她付出所有。 他都想好了，见过父母以后他们就结婚，他会努力在城市里买套房子，将父母都接过来，如果她愿意的话。 以为这天之后是幸福的起点，没有想到却是噩梦的开始。 老家变得有些奇怪，乡亲们很少上山干活，他以为是家乡建设发展得不错，并没有多疑心，直到他碰见了一个外国人。 就算家乡建设再好，也依旧是在深山里，连个像样的风景都没有，这个外国人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外国人开始总在他家附近徘徊，甚至还毫不顾忌地直白地打量着她，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找过父母，父母说那是可以度化求得所愿的长老，只要满足他的一个愿望，他的想法会玷污到长老，他必须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白天，他们看似一切正常，到了晚上，他们总是要去村长家看电影，回来之后他们就越发奇怪。 他也要求去，但是爸妈说长老担心他刚回来，身上还带有浊气，需要再让空气净化几日才能过去。 他确定这是什么了，说不害怕是假的，可看到她的期待的笑脸，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和父母相处，他不敢跟她说，他怕把她吓走，也怕她看不起他。 于是他偷偷地去试探过村里的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对此深信不疑。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想无论如何必须马上离开。 但是那个外国人找到了他，跟他说莽葞的利用价值，还说可以保证他发财。 他没同意。 外国人给他注射了一针，化学专业并修医理的他太清楚这里的成分了，迷幻只是莽葞最浅层的作用，它所含有的ld能够对血液产生极强的化学反应，有极强的化瘀功能，对目前临床上的脑淤血有大用处。 他知道如果他用这个发表期刊，那么他一定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同时也能彻底摆脱乡下人的身份。 他犹豫了。 那个外国人看出了他的犹豫。 外国人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和她一起在密道里的石床上，让合欢花盛开，他就能得偿所愿。 三天后，他带着她去了石床。 但是他刚到，他被外国人注射了一针，醒来的时候他看见她满身是血地躺在石床上，气息微弱地喊他救她。 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他害怕了，他知道。 可是那是他最爱的女孩儿啊，他怎么能不救她呢？ 外国人却说合欢花已经含苞，即将盛开，如果半途而废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他又迟疑了。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她在他面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疯了。 他去质问那个外国人。 外国人却一脸餍足地告诉他，是他害死了她，如果不想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就要听从他的安排。 他被关在密道里，抱着她的尸体度过了三个月。 他清醒的时候就给莽葞提纯，不清醒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一年后，村里的机器已经不能满足于那些人的需求，他被放出来，要求成为一名化学老师。 他最后的理智让他选了一个别的科目，浑浑噩噩地他直到上课的时候才知道选的是地理。 为此，他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但是他不后悔，这是他的机会，唯一的一个机会。 他花了三年的时候学习怎么戒掉身上的乡下人气息，学习成为一个好老师，他自认学习得很成功。 但是，或许是天意吧！ 他没想到会遇到她的表妹，于是一直都开始朝着他不受控制地地方发展了。 他曾经去过她家一次，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表妹记下了他，可他对这个表妹没有印象，所以当表妹说起她的时候，他的心情竟然感觉很复杂，他想，表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他想起那些不堪记忆。 尽管表妹说虽然她每年寄钱回家，当时这一切都是他，为的只是不想让她的家人发现并追查当年的事，现在她家里已经盖起了楼房，一家人都过得很好。 表妹说很想她，希望能再见一见她，他越发觉得表妹一定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故意在试探他。 他发现表妹的成绩不好，于是借口给表妹补习成绩的时候想要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他却无意中发现表妹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表妹对不起她，这是背叛，怎么能对表姐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他对此感到非常非常非常愤怒。 表妹甚至还让那个叫盛织发现了她这恶心的心思，使他在学校积累的形象差点覆灭。 他不能再等了。 他决定带她去石床，不过是告诉她合欢花的寓意，她就心甘情愿地躺了上去，真傻，不过也幸好她傻，这样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些村民了。 他再也不用提纯莽葞了。 他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老师，他想活在阳光下，他想小兰。 他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成为了一名地理老师，让他知道了原来北京时间20:00，全球都在同一天。 他想，我在20:00向你表达爱意，这样无论你的灵魂去了何处，一定都能听到。 060 刘婷案 顾恪早上出门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着他，可他回头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卖早点的摊贩，牵着小孩过马路的父母，戴鸭舌帽的年轻情侣，和他一样穿着校服的同学…… 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是错觉？ 不可能，他从没有过这样的错觉。 原本因为迟到打算打车去学校的顾恪，转而上了公交车，他听到车上有人在讨论昨天晚上芙蓉小区的案件。 芙蓉小区这四个字让顾恪太阳穴猛地一跳，他打开本地新闻，几乎全部都是在说这件事，甚至还有人发了贴说自己知道内情，每次这种事情一出来总是会有哗众取宠的，顾恪知道这样的帖子马上就会被删除，他直接跳过，往下翻去。 等翻完了所有的信息，除了知道地点在芙蓉小区和受害人居然不是高中生外，别的一无所知。 他得去找一趟宋一。 去学校的路上，之前梁宇一案带来的恐惧再次袭来，且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深，再也没有人因为好奇想要去一探究竟。 因为这个案件的标签上有一个疑似十年前凶手的标签。 “居然不是高中生了，是不是代表我们暂时是安全的？”龙羽羽边刷着手机边说。 “不知道会不会又放假，这个学期过得也太快了。”何雪叹气。 “哎，那不是顾恪吗？”梁良吞了口包子，指着从教学楼下走过的顾恪说道，“他这是去哪儿啊？” “手机！”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三人顿时全身一僵。 龙羽羽刚想动，贺主任冷如霜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你们要是敢跑，明天我就让你们家长过来。” “我再说最后一遍，手机！” 龙羽羽狠狠咬了咬牙，将手机放到贺主任的手里。 梁良还想说自己没有手机，贺主任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他的裤兜…… 他只好不情不愿地也交了上去，这样一来，何雪就没有必要反抗了，利索地将手机放了上去。 “两个选择，要么去教务处签处分，要么打扫厕所一星期，自己选择，十秒决定。”贺主任说完就开始倒计时。 “厕……厕所！”几人赶在最后一秒前做了选择。 贺主任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是要用目光将他们钉死在这里，龙羽羽几人对视一眼，连忙说道：“我们回教室了，贺主任。” “嗯！” 几人如释重负，齐齐往教学楼跑，一直等看不见贺主任人影了，才靠着墙将口气喘匀了。 “我靠，你们怎么也没注意点儿灭绝啊！”龙羽羽说。 “当时不是都看顾恪去了吗？”梁良还纳闷呢，“这灭绝走路怎么跟没声似的，我连她什么时候站我们身后我都不知道。” “要不怎么叫灭绝呢？真绝了！”龙羽羽笑了，笑完又忍不住丧，“一个星期的厕所啊，我刚买了那套生物试卷估计三天是做不完了。” “我这次生物也考不得不好，改明儿把你试卷给我复印一份，我也做做。”何雪说。 “行。” “走吧，快上课了！” “不过话说，顾恪刚才是要去哪儿啊？”梁良没想明白，“哎，你们等等我。” …… ………… 宋一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刘静云从她桌上离开。 她走过去，她的桌上除了那套英语月考试卷，别的什么都没有。 翻成绩？ 宋一将教材放下，看了刘静云一眼。 “砰——” “刘老师，你没事吧？怎么杯子好好地就摔了？” “没…没事，就是没拿稳。”刘静云飞快地看了一眼宋一，接触到宋一的眼神后，飞快抱着教材出去了。 袁君及时地凑了过来，“刚翻你桌上好一会儿呢，不知道在找什么。” “可能是想看看这次英语月考成绩。”宋一说，“我还没统计，估计是等不及了。” “老师就是这点不好，成绩、升学率什么的跟把刀一样悬在头上，工资还……难怪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培训学校的事你真不打算……” 宋一勾唇笑，“还不到时候。” “我这几天注意了一下，发现不止刘静云，这个办公室里的人，起码有一半都……” 宋一点点头，“知道，所以我说还不到时候。” “行吧！”袁君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心里有谱，也就不管了。 “我中午的时候要去趟市局，一起？”袁君问。 “不了，我要看资料。” 昨天宋一找小刀将十年前所有提供线索的笔录资料拿到了，她打算熬个大夜看完。 “宋…老师，您有时间吗？”顾恪站在办公室问。 “进来说。”宋一冲着他招了招手。 顾恪却没动。 宋一会意，将桌上她刚买的星巴克新品带上了。 两人一直走到三楼走廊尽头，那里有个小阳台。 宋一将甜点递给他，“没吃早饭吧？” “谢谢……” 顾恪有些不好意思，全然没了那天拒绝女同学的干脆利落，能够让他这样的也就只有昨天那个案子了。 “是想问我昨天那个案子的事？”宋一问。 “嗯，”顾恪点头，“凶手突然更换了目标，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宋一虽然心里已经有数，但还是忍不住想听一听顾恪的看法，“为什么？” “十年前的这个凶手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狩猎者，对，就是狩猎，他将这一切看作是狩猎，他一定会对潜在受害者的心理状态和易受害程度进行评估，来决定狩猎倾向，他一直挑选高中生作为固定目标，有可能就是因为评估结果能够很大程度满足他的变态欲，现在突然转换目标，有可能他遭受到了什么刺激，这可能会激发他的凶性，这很不妙。” 灿烂明媚的晨光洒在顾恪清秀的侧脸上，半明半暗，轮廓鲜明，言行里充满着阳光，不语时看起来又极为冷酷，是现在女生最爱的那一款。 宋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顾恪被风扬起来的秀发，“说得不错。” 顾恪微微一怔。 “不过有一点，你还不知道。”宋一说，“这十年来，并不是只有高中生遇害。” “什么？！”顾恪非常之震惊，他从未听说过。 “这个是前不久刚刚确定的。”宋一说。 “所以……” 顾恪想到了什么，双眼里满是惊惧，“但是……可能吗？” “可能，”宋一黑漆漆地眼睛望着他，“十年前的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061 刘婷案 顾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他甚至不知道今天的上了什么课，他脑子几乎全部都是早上宋一说的话，像一根鱼线，缠得他越来越紧，剥夺了他所有的空气和血液，他感到无法呼吸，却不得其法。 “唰——” “顾恪，你干什么？！” 讲台上的历史老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身边无数同学诧异的眼神投来在他身上，刺激了他最后一根神经。 “不好意思。” 顾恪转身跑出了教室，大概是因为他的动作太突然，以至于老师和班上同学没有谁反应过来，等他快下楼梯的时候，才仿佛听到龙羽羽在喊他的名字，以及梁良的那句“牛逼”！ 顾恪其实不知道去哪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出来，他只是那么想，也就那么做了而已。 其实在教室里，至少他还可以坐着，只要他不说话，老师也不知道他根本没听。 做了件蠢事！ 他忍不住动了动脖子，左侧有人影一甩而过，这回他肯定不是错觉，确实是有人跟着他。 是谁？！ 他猛地坐了起来，这个小广场白天来得人不多，那边连着居民楼四通八达，他甚至没有看清那个人往哪里闪走了。 为什么跟踪他？ 嗡——嗡——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差点吓得蹦起来，他原本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他胆子会大一些，没成想，遇到事儿还是一样。 是宋老师。 他连忙把电话接起来。 “在哪？”宋一在电话里问。 应该是听说他逃课的消息了，会不会骂他，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顾恪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地点。 “等着。”宋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又重新坐在了花坛边，他现在应该去个人多的地方，或者是起来看一看有什么线索。 可是他不想动，听到宋一声音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在这里等宋一过来吧，他想。 宋一上完课就听说顾恪逃课了，还是在上课途中当着老师和学生的面跑的，这事儿发生在年纪第一身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炸锅了，宋一第一反应是不是早上说得话吓到他了。 她开车赶到小广场的时候，顾恪正在发呆，阳光清秀的面容上透着茫然，微驼的身姿在不算热闹的广场下更显落寞。 她叹了口气，坐在了他的旁边。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吧，顾恪才注意到旁边坐的是宋一。 “宋…宋老师？”顾恪猛地站起来。 “哎哎，坐下。” 就顾恪嚎这一嗓子，广场上为数不多的人都看过来了，这什么，老师带着学生一起旷课，妥妥地社会热点。 宋一叹气。 顾恪有些不太好意思，“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宋一问他，“是觉得对不起辛苦上课的老师，还是耽误了同学上课？还是觉得跑过来浪费了我的时间？” “都…对不起。”顾恪说着，头都要低到瓷砖缝了去了。 宋一手背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扶正，“你现在才高一，你有压力，你有情绪都是正常的，你又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没有对不起谁，不需要道歉，少年时就应该想做什么就去做，天管不着，地管不着，谁也管不着，知道了吗？” “啊？”顾恪愣了。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当然了，你今天的做法确实是有点冲动。”宋一说，“你要是不想上课就坐教室里发呆不好么？跑这儿来吹风。” 顾恪摸了摸后脑勺：“呃……我坐这儿之后也后悔了。” 宋一乐了。 “行吧，你下次要是不想上课，你就跟我说，然后我就跟老师说你需要心理辅导，让你有独处的时间。” 顾恪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要给他打掩护，也笑了，“嗯，谢谢宋老师。” 其实宋一也知道顾恪是为什么，像他这样的年纪能够在记者会上站出来，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在此之后，同学的目光老师的期许，都会是他的压力。 心里就算再成熟也到底还是个孩子，偏偏他的性格又对案件格外感兴趣，诸思多虑，宋一早该料到的。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宋一叹气。 “哪里啊？”顾恪期待地问。 宋一看了他一眼，“跟着。” * 顾恪一路跟着宋一从巷子七拐八绕地进了一处小区，他看着门口上那锈迹斑斑的四个大字：芙蓉小区。 那个连续出现两起案件的地方。 他顿时精神了。 但宋一没带他去现场，而是直接去了顶楼。 顾恪看着紧闭的门户，判断道：“这户人家应该是搬走了吧？” “嗯。” 或许本来还有犹豫，但是最新的案件加快了这件事情的结果。 “宋…宋老师，你…您干什么呢？”顾恪非常之震惊。 他居然看到老师在开一家没有人住的门？还是用的…那什么…铁丝？铁片，他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在开锁？ “这…是不是违法啊？”顾恪小声地说道。 刚才上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还有几个警察在呢。 宋一看了他一眼，挺认真地问他，“你知道我不是警察啊？” 顾恪眼神闪了几下，“就…就那天你来医院…之后，又来了两个警察，我想着如果你是的话，应该不会……不会来两趟……” “那你来一直跟着我？”宋一拿出手指的东西指了指他，眼神眯了眯，“小屁孩挺聪明啊，你不怕我……” “不怕。”顾恪这回儿说得十分利索，“我相信我的直觉。” 宋一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你的直觉告诉你什么呀？” “直觉说你是个好人。”顾恪说。 “呵，”宋一转过身，将铁丝往钥匙孔掏了两下，门应声而开，“别太相信直觉，不然等到吃亏的时候就晚了。” 顾恪愣了一下，固执地说：“那我不相信直觉，我相信宋老师。” 宋一已经进了屋，留下一个岌岌可危的师表背影，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卧室没有，客厅没有，阳台没有，厨房更没有。 宋一脱了鞋踩着沙发翻了翻画框后，除了灰还是都没有。 东西不在于国强身上？ 还是那天一起炸毁了？ 不，应该不可能。 它的材质特殊，炸得完全没有痕迹不可能，但是市局没有，那就说明它当时不在现场。 应该也不会是于太太带走了，如果她看到那个东西会交给警察的，但是现在谢初到现在都还没有联系过她，除了王局又换了两个人来跟踪她以外，没什么动静。 那会在哪里？ fetters酒吧？ 宋一看了一眼在阳台上花浇水的顾恪一眼，如果是那里的话，那就不能带这小子去了，未成年呢！ 大概是察觉到宋一的眼神，顾恪看了过来，“怎么了？” “走吧！”宋一拍了拍手。 顾恪想了想，还是递给宋一一张湿巾。 “可以呀，暖男！”宋一笑。 顾恪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太意思。 “那个…现在去哪里？学校吗？我会不会……” “你现在才担心处罚会不会晚了点？”宋一将用完的湿巾塞进了自己口袋里，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我……”顾恪简直手足无措，“会被叫家长吗？我爸妈他们工作都很忙……” “行了，我说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会处分的，顶多过两天有老师找你谈谈话。”宋一将门关上了。 “啊。”顾恪松了口气，“这算是和宋老师关系好的福利吗？” “不，这是学霸的福利。”宋一说。 顾恪笑了。 下楼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戴着帽衫的男人，身量比顾恪高一个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沉，这人的存在感很低，抬头看向宋一的时候，眼神很直白。 顾恪蹙了下眉，他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地挡在了宋一面前。 那帽衫男人看了他一眼，眼神没什么温度。 在他们下楼的时候，帽衫男突然开口说：“楼上没人了吧？” 062 刘婷案 “啊。”顾恪愣了。 “是啊，本来想过看看她们的，没想到她们已经搬走了。”宋一从善如流的回答道，“你是三楼的住户吧？出去吃饭？” “啊，是。” 帽衫男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宋一会回答得如此从善如流还知道他住哪层。 顾恪看了宋一一眼，觉得她特别厉害，比警察还像个警察，而且在这种时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非法开锁还进去翻了一圈的人，一点儿不见慌。 宋一笑了笑。 出巷弄的时候，顾恪余光有黑影晃了一圈，那个跟着自己的人？ 他追了两步，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宋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四周巷弄空无一人，不由皱眉，“看见什么了？” “今天早上开始，就好像有个人一直跟着我。”顾恪说。 “看清楚什么样子了吗？”宋一问。 “没有。”顾恪有些懊恼。 “我让人查查。”宋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告诉我。” “好。” 大概是因为心不在焉，都快到大马路上了，顾恪撞了个人，那人皮肤很白，眉眼看起来十分刚毅和坚定，嘴角微微上翘，哪怕被人不小心撞了也没有生气，还笑着说：“逃课出来的？” 顾恪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嗯，叔叔不要告诉别人哦！”宋一眨了眨眼，反应依旧特别快。 顾恪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把他和宋一都当成是学生了，不过宋一没有解释，他也就不说话了。 宋老师确实很年轻，也很漂亮，比贴吧里评的什么校花还要漂亮得多，她的身上有股现在大家都在说的词——少年气。 被人误会成学生也很正常。 这个人的目光也在宋一身上转了一圈，但却没有让顾恪像刚才那样觉得不舒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似乎像春风一样，和煦温和，不过他还是稍稍挡在了宋一面前，就像保护同学一样。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似乎笑了笑，然后走远了。 真的很眼熟，但他在哪里见过呢？ “走了，先送你回家。”宋一已经走到了前头。 “啊，哦！”顾恪赶紧跟了上去。 * 宋一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后了，微信群里全是讨论和分析案件，她打开从头看到尾，也没有看到谢初说过话。 不知道在京城忙什么，查w吗？ 那是有的忙了。 宋一想了想，给小黑发了个消息：跟龙阿爷说一声，安排个人护着顾恪。 她坐在桌前翻着十年前的笔录，旁边摆放着一杯牛奶，资料实在太多，只能从头开始，把箱子里的最后一沓纸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上6点。 消息实在太多太杂，有用得也有，但少。 她将保安那张笔录和赵娟一案的凶手侧写，放在一处，缓缓皱起了眉。 三中放学之后，肖瑜找到了她，“出去吃饭？” 大概是刚下了体育课，他身上带了汗，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带有极强的攻略性，紧紧地裹着宋一。 宋一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好啊，我请吧，上回电影的事，不好意思。” “虽然电影的事早就过去了，但是如果你要请我吃饭的话求之不得。”肖瑜最近的话已经很直白了。 宋一笑了笑，没有接下去。 这几天袁君他们很忙，并没有跟上来，所以这趟出去就只有肖瑜和宋一两个人。 肖瑜有辆车，不像宋一，出行总是共享汽车，他是正儿八经的自己买的四个轮子的，宋一看了看标志，是奥迪。 “不错啊肖老师，年轻有为。”宋一夸了一句。 肖瑜看了她一眼，天气渐冷，天暗得比较早，城市里的霓虹灯也早早地亮了起来，透过车窗映在宋一如画的眉目间，添了几分烟火气。 他看得呆了呆。 “想喝酒吗？”宋一偏头问，烟火在她眼底。 “啊，”肖瑜猛地回过神，“行…行啊！” 说完，又忍不住看了宋一一眼，想从她的眼里看看这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但没能成功。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总该不会纯喝酒吧？ “fetters的为卿开，尝过吗？”宋一将面前的酒推了过去，“尝尝？” 肖瑜眼里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东西，声音哑道：“你想把我灌醉？” 宋一故作吃惊，“肖老师，一杯酒而已，这么不行吗？” “哈哈哈哈……”肖瑜凑到宋一耳边，闻到她身上的雪后柠香，先醉了三分，“你可以试试。” 这话就有些露骨了。 宋一勾起唇角，将酒送至唇边缓缓饮下，鲜艳的红酒搭上魅惑的红唇，再顺着白皙修长脖颈往下…… 燥热。 肖瑜觉得全身上下都热得不行。 * 京城。 谢初将面前的一沓资料看完，去客厅里倒了杯水，顺手打开了微信，卧底群里的消息刷个不停，这行为，确实一点儿都不卧底。 偶尔会看到宋一的消息，谢初往上翻了翻，今天一直没有记录。 在忙？ 忙什么？ 抓凶手吗？ 她说算到凶手是谁了，那她会如何做？ 叮—— 微信有新消息，谢初喝了口水，点开看了一眼，是卧底群里袁君发的： 【得语文者得天下】：我刚才在fetters酒吧看到宋老师和肖瑜在喝酒，我靠靠得也太近了！ 谢初忍不住皱眉，又肖瑜？ 还靠得太近？ 谢初又往下刷了刷，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人发了消息。 【负责隔断青少年冲动大使】：请注意断句，这位语文老师。 【得语文者得天下】：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得语文者得天下】：我刚才在fetters酒吧看到宋老师和肖瑜在喝酒，我靠，靠得也太近了！ 【校门口卖垃圾食品的】：宋老师和肖瑜在喝酒？你们怎么没跟着？ 【专注男女身体奥秘二十年】：这几天太忙了，我一下课就出学校了，压根没注意他们什么时候出去喝酒的。 ……谢初看到最后也没看到照片，这个袁君，还督呢？一点儿也不合格。 啧。 他忍不住想起那天，她分明刚才案发现场跑回来，偏还要在他面前装刚睡醒，穿得…很清凉… 啧。 那一批报废的q支中…… 宋一酒量还行吗？醉了怎么办？ 涉及到的人员共有一百四十八名…… 宋一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自己刚一走，她就找别的男人喝酒？虽然她也没找过自己喝酒，但是她是不是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在京城的未婚夫？ 目前嫌疑人员共…… 穿得…… 礃州似乎有一些外来人员比较可疑…… 穿得…… 啪！ 不行！ 谢初将资料猛地合上。 他要去和宋一解除婚约，必须马上去，晚一秒都不行。 “喂，师父？啊…不好意思师娘，麻烦你跟师父说一下，礃州的事让师父先自己处理一下，我有事得回一趟鹤城。” “……” ……… 063 刘婷案 “肖老师？”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嘴角上翘带着浅笑，言语间让人如沐春风，他站在宋一和肖瑜面前，喊的是肖瑜，目光却在宋一身上深深扫过。 宋一勾唇笑了一下。 “这是喝醉了么？”男人问。 “我没醉，我还能喝！”肖瑜眯着眼看向眼前的男人，似乎骤然清醒般，猛地拦在了宋一面前，声音带着明显地不悦，“怎么是你？” 气氛如滞般沉默。 男人嘴角的笑意没变，摊了摊手看起来有些无奈，“不过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肖瑜背对着宋一，没说话。 宋一略有些好奇，“你是肖老师的朋友？” 男人看了看肖瑜，似乎在等他做自我介绍。 肖瑜猛地抬眼，狠狠剜了男人一眼，不知是恨他坏了自己好事还是别的，等转过身看向宋一的时候已经如常。 “是啊，这我朋友…浩子！” 说完又看向宋一，刚想开口。 男人却拦住了他，“我们见过。” 他冲着宋一眨了眨眼，毫不掩饰地故作亲密，肖瑜果然越发不悦。 宋一笑了笑，没有解释。 “是！” 他正是那边宋一与顾恪出巷弄的时候碰到的男人。 “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肖瑜突然生硬地开口，“我喝了酒不能开车送你，我给你拦辆出租车。” 说完，还不忘嘱咐：“到家之后跟我说一声。” “行，肖老师再见。”宋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肖瑜神情又闭了口，这神情落在浩子眼中越发意味深长。 宋一上车前见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大方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男人的眸光越发地深，肖瑜突然错了一步，刚好挡住了男人的视线，他半弯着腰跟师傅说话，仿佛刚才的错步只是不经意的动作：“师傅，麻烦开慢点啊，安全要紧。” “放心吧！” 肖瑜又对宋一嘱咐了一句，“到家之后记得跟我说啊！” 宋一挥了挥手，走出去老远，还能看到肖瑜和男人目送的身影。 她勾了勾唇，拿出纸巾将红唇抹了。 一连几天，肖瑜和宋一都一起出去吃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fetters酒吧，不过那个男人倒是没有再出现过，肖瑜也从未再露出过那晚同样的强势态度。 这晚，两人依旧喝完酒，肖瑜将宋一送到宿舍楼下，并将手里带的甜点递给她，“晚上饿的时候可以吃点，不饿的话明天早上当早点也可以。” “谢谢！”宋一说。 “跟我客气什么。”肖瑜笑，“晚上早点休息！” 宋一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肖瑜问。 宋一又点了点头。 “我真是不想走。”肖瑜叹气。 “那我走吧！”宋一眨了眨眼。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食品袋，踮着脚尖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肖瑜觉得仿佛看见了林间仙子翩跹起舞，步步生莲。 他的目光中在黑暗中直白、露骨，以及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老大，要不要待会儿给他套个麻袋？”小刀代入感很强，他现在觉得头顶上是一片青青草原。 谢初盯着黑暗中的肖瑜没有说话。 小刀很急，“老大，都跟了这么久了，你还不上？” 刚回来就火急火燎地往三中跑，这会儿见着人了，又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愣是没看懂他家老大这是什么套路。 “你觉得宋一眼光怎么样？”谢初套了件风衣，走出了办公室。 小刀跟在后面，“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长成那样的，光是多照几次镜子眼光就低不了了吧！” “所以，”谢初看了他一眼，“她会看上肖瑜？” “那也不一定啊，万一她不照镜子呢？”小刀真诚地说道。 谢初脚步顿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刀。 小刀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我就……就是觉得……” “去搞个麻袋来。”谢初说。 “啊？”反应过来的小刀忙应了一声，“好咧！” * 次日，教师办公室。 袁君极为夸张地喊道：“哎哟，肖老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走得跟螃蟹一样？” “不…不小心摔了一下。”肖瑜尴尬地笑了笑。 心里却将袁君骂了百八十遍，这声音还能再大点校门口的保安都能听见。 “你这摔得姿势不太对啊…还有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哑？”袁君说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冲着肖瑜挤了挤眼睛，“是不是…昨天晚上…那什么了？嗯？” “你别他……别胡说。”肖瑜看着望过来的宋一笑了笑，随即一本正经地对着袁君说道：“那什么是哪什么？我听不懂。” “跟我你还装？”袁君啧了一声，“没劲。” “你快去上课吧！”肖瑜叹气。 袁君撇撇嘴，扬长而去。 “你没事吧？”宋一抱着教材过来，担忧地问：“摔哪儿？” “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劈了一下。”肖瑜笑，“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我那儿有药，等中午的时候我拿给你。”宋一又说，“今天点外卖吧，不出去吃了，我看你这上下楼梯够呛。” “好啊！”肖瑜说，“有你的药肯定好得快。” 宋一抬眼瞧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我先去上课了。” “好，中午见。” 肖瑜一直等宋一看不见人影了，才转过身，刘静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上午课多，这会儿办公室里除了他俩别没人了，肖瑜现在不想和刘静云有过多接触，小心翼翼地转身往外走。 “你现在是看都不想看见我了是吗？”刘静云冷笑一声，再次拦在了肖瑜面前。 肖瑜皱眉，提醒道：“这是在学校，注意影响。” “怎么？刚才你和宋一眉来眼去的时候就不是在学校了？就不怕影响了？”刘静云猛地提高了声音，说得有些尖锐。 肖瑜眉心拧得更深了，他开始觉得有些烦躁，尤其是最近他和宋一的关系越来越好的时候。 “她是单身，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你想要怎么样？”他低吼了一句。 刘静云的眼眶倏忽地红了，“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答应过我，不会因此和我疏远的，现在你连新星都不去上课，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最近比较忙，现在又受了伤。” 说到受伤，肖瑜简直想骂娘，不知道哪个傻逼给他罩麻袋狠狠揍了一顿，这还不算完，还给他扔到郊外，他喊了一夜一个人都没有，声音都哑了。 去报警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真晦气。 “比较忙？忙着和宋一去吃饭？还是忙着和宋一去喝酒？你要不要脸？当舔狗当得这么爽吗？”刘静云的声音越发尖锐。 肖瑜不想和她在这样不理智的状态下理论，直接转身要走。 刘静云一把拉住他，“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 “滚开。” 肖瑜猛地一甩手，穿着高跟鞋的刘静云没站稳，撞在了办公桌的一块尖角上，她闷哼了一声，眼泪瞬间下来了。 肖瑜蹙了下眉心，眼里的烦躁和不耐更甚，直接转身走了。 “你……” 刘静云狠狠攥紧掌心，眼角泪滴漩落，瞬间恨意滔天。 “宋一，我不会放过你！” 064 刘婷案 周二。 学校食堂，教师区域。 宋一将一份排骨汤放到肖瑜面前，“多吃点。” “谢谢。”肖瑜叹气，“这几天可能没法陪你去喝酒了。” “没事儿，等你好了再说。”宋一将筷子掰开，开始吃饭。 肖瑜看她的动作又笑，“和你在一块儿，真是少了好多表现的机会。” 宋一笑了笑，“不差这点儿”。 肖瑜抬了抬下巴，他喜欢她这么说话，很喜欢。 “那你周末什么安排？”肖瑜问。 “顾恪他妈妈说要请我吃饭，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去。”宋一说。 “顾恪很聪明，这次又考得好，他妈妈估计是想谢谢你。”肖瑜说。 “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宋一喝了口水，“顾恪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 “那倒是，有这样的学生是我们老师的幸运。”肖瑜说完又叹了口气，“真希望我赶紧好起来。” “别急，伤筋动骨一百天，慢慢养。”宋一说。 “嗯。” 肖瑜望着她，只觉得刘静云带给她的郁气都散了。 “我听说，警方查芙蓉小区的案子有新线索了？”宋一说起最近的热点新闻。 肖瑜似乎不想多谈，“希望可以尽快破案吧，身边每天都是谈论这些，神经都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你说凶手会不会就是芙蓉小区的人？”宋一猜测。 这是目前大家猜测最多的说法，毕竟无论先前的蒋筱筱还是刘婷一案都或多或少与芙蓉小区有所联系。 肖瑜对宋一这么说也不意外。 “也不一定，芙蓉小区是个老小区，安保系统太弱，外来人员可以随意进去，再加上里面绿植简直就是天然屏障，如果我是凶手，尤其是这种变态凶手，我肯定也会选择这里。”肖瑜眯了眯眼，似乎还想吓宋一。 结果反而逗得宋一大笑。 “你真有意思。” “当然，我有意思的地方多呢！” 宋一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我觉得应该是住在芙蓉小区附近的人。”肖瑜也压低了声音，“既能让警方不查到自己，还能诱导警方将关注点放到芙蓉小区，再利用自己的天然地理位置随时获取警方最新侦查线索，以此逃脱。” “……有道理啊！”宋一竖起大拇指，“警察应该请你去当顾问。” “我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肖瑜长舒一口气，目光灼灼地道：“除非警方也有一个天上的仙女，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 市局办公室。 谢初翻看着芙蓉小区的监控记录，小刀在旁边一口鸡排饭一口奶茶，二郎腿翘得一晃一晃，好不惬意。 剩下一个k在旁边战战兢兢。 “调快。”谢初说。 “好…”k飞快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下，这个监控他已经来回看了好几遍了，不明白谢队为什么一回来还是要查监控，是不是…… “不用紧张。”喝完的小刀舒服地叹了口气，站在了他的身后，“这是老大的个人习惯。” 什么习惯？ 所有证据都要亲自查过看过的习惯吗？ 还是不习惯信任别人？ “扩大区域。”谢初又说。 k忙收回思绪，在键盘按了几下后，又问：“扩到多大？” “以芙蓉小区为中心，往四周扩大到建筑物消失的路段。”谢初凝着眉，眼神从未从四个监控器上离开。 “是。”k连忙照办。 心中亦是一惊，他之前从未想到过这个办法。 要想在偌大个城市里从监控里找出一个嫌疑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夜色乱人眼，无数晃闪的车灯没有丝毫光亮的暗区，若想隐藏刻意避开监控，并非难事。 三人一直在技侦室坐到凌晨四点，小刀和k一人端了一碗泡面，依旧眼睛不眨地盯着屏幕上任何体型过大的可疑人员。 k滋溜喝了口汤，仰望地看着依旧坐在监控器旁的谢队，到现在为止，谢初连神情都未变过，侧脸优越，眉眼似山水墨画，不愧是内网评为颜值与才华成正比的男人。 他眼睛扫了眼屏幕，又揉了揉眼睛，“我眼睛是不是坏了？我怎么看屏幕都有黑影了？” “你是太困……”小刀话还没说完，被谢初沉声打断，“这里是哪里？” k瞬间清醒了，那哪里是什么阴影，分别是有人不小心挡了下监控。 他忙说道：“这里是距离芙蓉小区两条街的青桔路，难道他……” “这个监控角度和别处看起来差不多，应该在3米左右，凶手虽然体型异于常人，但是要想晃动这个3米的监控，应该也不容易吧？”小刀分析道。 “还有一种可能。”谢初冷静地分析道：“他根本就没有在地面。” “我靠？”小刀很震惊，“他还会飞？” k：“……他应该只是一个灵活胖…壮汉！” “哦…”小刀反应过来了，“跑酷啊？啧！” “去看看。”谢初拎起桌上的外套，话音落下，长腿已经迈出了大门，小刀与k连忙将泡面放下跟了上去。 * “谢谢。”肖瑜转过身，“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还是下次吧，”宋一看了看他的腿，“让一个病患招待我，多不好意思。” “那下次…”肖瑜急切地道。 那边突然有人高喊：“宋老师？” 宋一转过头，微挑了挑眉，那边一人俊秀清朗，眉目似画，气质冷冽，不是谢初又是谁？ 她挥了挥手。 谢初深深地瞧了她一眼，目光又在肖瑜身上扫过，气质似乎更为冷冽了几分。 他直直地朝着宋一走来，站定到她面前，“怎么到这边来了？” “肖老师腿脚不便，我送他回来。” 宋一指了指旁边的肖瑜，目光在谢初身后的小刀和k身上扫过，眼神微眯了眯。 “谢先生，您怎么会到这边来？”肖瑜笑着问道。 “那边有片桔园，听说味道不错，过来买点好寄回老家。”谢初看着肖瑜的腿，“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肖老师这腿是怎么了？” “摔…摔了一下。” 不知怎的，肖瑜觉得眼前这位谢先生笑容里竟有股迫人的寒气。 “那要当心些，”谢初笑了笑，“要不然今儿摔了腿，明儿就不知道会摔什么了，是不是？” 肖瑜：“………是…是啊！” 宋一偏了偏头，掩去了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肖老师既然到家就赶紧上去休息吧，腿脚不好的人可不能久站。”说完又看了一眼宋一，“宋老师要是没什么事，陪我去那边买点桔子？” “好啊！”宋一彻底笑出声。 有点明白过来的肖瑜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狠狠抓住了裤腿，沉声道：“原来是他。” 065 刘婷案 晚风习习，夕阳沉于山后，人间尽是烟火气，桔园连绵满山，沅江水分流而过，郁葱旷亮。 谢初与宋一并排而行，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走在身后的小刀和k一人提了一袋桔子，脸上满是茫然，“我们这样是要走到哪里去？” k摇头，“我好饿。” “我也是。” “我们这样说话他们能听见吗？” “…………” 前面的谢初和宋一同时顿步，眼尾都染了笑意。 他偏过头看着她，“想吃什么？” 宋一想了想，“火锅吧！” 谢初点点头，看向小刀。 小刀立马反应过来，“前边拐角就有一家火锅店，在鹤城排名前五。” 三人都无异议。 这个店的味道看来应该不错，哪怕今天是周三工作日，过了饭点吃火锅的人还是比较多，他们四人到的时候基本上座无虚席了，但小刀已经被这火锅的香味勾住了鼻子，真的动不了。 找到老板软磨硬泡加了一桌，桌子倒还好，将老板自个儿吃饭的桌搬了出来，长条的，椅子就不太够了，两张椅子，一条长椅。 小刀眼疾手快地过去占了个位，冲着k招手，“k，你来坐我这儿。” 宋一去拿完饮料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只剩谢初旁边的一个空了，啧，还是个长椅。 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坐一块儿的代价就是夹菜的时候老是撞到一起。 “平时倒也没看出来你这么占地儿啊！”宋一叹气。 “平时也没看出来你这么能吃。”谢初将捞起来的鱼丸放她碗里，“也不挑食。” 堂堂宋家大小姐能坐街边吃火锅，还荤素不忌，比小刀还能抢吃的，这七盘肉下去起码得有五盘是进了她的肚子。 也算是奇事一桩了。 宋一将其中一个鱼丸放进自己嘴里，没搭理他。 “不好意思，我我…你手上的这个饮料有链接吗？我也想买。”有个小女生站到了谢初旁边，说话的时候脸颊通红，双眼却是直勾勾地看着谢初。 “这个？”谢初扬了扬眉，见女生点头，直接扬声道：“老板，有人要买你饮料。” “噗嗤——” 宋一直接没忍住，笑出声。 小刀和k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毕竟谢队的热闹可不是时时能瞧见的，k都担心自己会被灭口，只能装作一边吃一边将耳朵竖了起来。 那女生顿时窘大了，还是执着地不肯离去，眼见着老板闻声过来，忙说道：“我…我能加你微信吗？” 走近的老板恍然大悟，笑呵呵地放下两瓶饮料又离开了。 谢初抬起眼皮瞧了一眼一副有热闹看的宋一，眼神挺温凉的。 “不好意思，我手机在我女朋友那里。” “啊？”女生反应过来看了谢初旁边的宋一一眼，眼神亮了一下，又有些不甘，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光只是坐在一起…都般配得让人无法形容！ “不…不好意思，打扰了！”女生低着头快速走远了。 “啧啧啧，谢队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宋一将碗里剩下的一个鱼丸也吃了，丝毫没有一般女生听到男生拿她应付别的女生应有的羞涩和扭捏，大大方方地看着小刀说：“你可别跟你老大学。” “怜香惜玉什么的我确实不懂，毕竟我可不会在人受伤的时候还送人回家。”谢初单手开了瓶饮料，灌了一口。 这话太酸。 宋一嚼鱼丸的动作都顿了顿。 “好了，吃饱了就回去干活了。”谢初放下了筷子，将卡扔给小刀，“去买单。” 小刀看了看宋一，又看了看谢初，“……哦！” 战战兢兢·k慌慌张张不知所措捂住了刚拷贝的监控：……他好想一起去啊啊…… “谢队辛苦。” 宋一随手将旁边的鸭舌帽往头上一压，戴上口罩前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动作飒得不行。 “总之多谢款待了。” 啧。 谢初不爽地弹了弹指尖。 周四。 宋一抱着英语教材进入教室，愣了愣。 所有学生统一身着校服，坐得板正，教室后坐满了校领导以及教育局领导，氛围跟参加葬礼似的肃穆。 龙校长与贺主任纷纷意识到不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贺主任走了出去。 顾恪干脆直接站了起来，在一众学生中格外突兀。 在他开口前，江源突然开口说道：“宋老师，已经距离打铃过去一分钟了，语文公开课可以开始了。” 语文这东西呢，它和英语和任何别的科目都不一样，它没有明确的体系，告诉你今天学单词学语法再学文章，也没有死的框架，不会告诉你今天学算式明天列方程，没有公式能让你直接套，它的题目甚至都没有标准答案。 袁君说得语文者得天下，也没错，所有科目都可以拿满分，但语文几乎没有这个可能，你答案似乎总离标准答案差那么一点，但标准答案真的标准吗？ 也不唯一。 让她一个英语老师在全校领导以及教育局领导面前上语文公开课，这一招刘静云耍得漂亮，宋一都要给她点个赞。 宋一勾了勾唇，看了顾恪一眼，“上课。” “起立。”顾恪近乎是吼出来的，脖颈上的青筋尽显。 离他最近的梁良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同学们喊：“老师好。” 宋一将粉笔掰成两段，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诗经。 “今天我们不讲书本上的内容。” 宋一转过身，目光在三班学生中扫过，有些聪明的已经反应过来，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是东张西望，教室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宋一能看到教室后的教育局领导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她屈指敲了敲黑板，扬声道：“我们来说一说诗经！” 龙羽羽撇了撇嘴，“高考又不考这些。” 声音不大，也不小。 至少坐在后面的领导也能听见。 宋一没有忽视这个声音，她点了点头，抛了个问题出来：“对，高考还不考这些，我们学习是为了什么？” “为了改变人生。” “为了回报祖国回报社会。” “我只想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 “我想上大学。” “……” “我听到有很多不同的答案，这挺好的，概括一下大家的想法的话，无非是我们希望通过高考来改变今后的人生，这也挺好的，有这样的一个目标能激励大家前进。” ……教室后的几位领导顿时低头一顿叉叉叉。 唯有目不转睛盯着讲台上宋一的龙校长格外特殊，他甚至连名字都没写。 宋一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不能为了高考而学习，高考不是目的，它只是一个开始，当你进入大学以后你会发现你要学习的东西更多，甚至不单单只是学习，你会发现你身边的人都是和你一样优秀考进来的人，而生活将会在你们这一群人中择优录取，你一旦停下你的脚步，你就将会被淘汰，被生活被一切淘汰，你敢吗？” 在所有人还被宋一这些话振聋发聩的时候，唯有顾恪大声回道：“不敢，我不会停下我的脚步。”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同学说不敢，不会停之类的。 龙羽羽看起来有些发怔。 宋一对着顾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说诗经呢，是因为诗经是我们古代诗歌的开端，孔子更以《诗经》来作为立言、理性的标准，我们应该花时间且有必要花时间去了解它，去学习它，而不能只是为了考试。” “……我们学习语文应该是为了学习文化，为了能够准确表达自己内心的波澜，站在高处我们能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看见大海能叹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看见外国人，我们能张开双臂来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为了能够以及真情实感，而不是一味地追求考试技巧，考试重点，我们的课堂不应该只有这些，也请同学们忘掉这些。” 满堂寂静无声。 先前几个打叉的领导看了看宋一，又看了看左右，然后顿在那几个叉叉叉上，嘶——刚才打得太飘逸，这会儿真是不太好改成勾啊！ ———谢初接到袁君消息匆匆赶来，还未进教室就听到宋一慷慨激昂情感充沛地带读诗歌，她穿着黑色的风衣，衬得小脸苍白，眼下有青影，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 这样的宋一对她来说很陌生，却又比任何一刻都吸引他的目光。 楼梯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他回过头，是贺主任。 “谢先生。” “怎么回事？”他问。 贺主任怔了一下，她先前从未与这位新上任的领导有过接触，只听说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有雷霆手段，她微垂着眼，将查到的结果尽数告之： “我校临时接到教育局通知说今天有高一语文公开课，定的人是三班班主任刘静云，但是不知怎么课表变动，来上课的却是宋一宋老师。” “不知道课表变动？” 谢初将这几个字拎了出来，单独嚼了一遍，眉眼极深。 “是，课表三中只有我和龙校长有权限修改。”贺主任犹疑地看了一眼谢初，他随即猜到：“教育局的人有权限改？” 贺主任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谢初说，“你去告诉龙校长吧。” 贺主任看他神情，猜不出喜怒，只好点头，“好的，谢先生。” “叮铃铃————” 教室里的宋一示意大家都起身，“我们将卫风中《木瓜》再读一遍。” 最后学生齐齐躬身，“老师，您辛苦了——” 宋一回应后，抱着教材出了教室，连评课都没听。 待过拐角，她沉了脸，“查一下，刘静云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小黑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机器哪里又坏了，我这里显示……她在沅江……里……” 宋一顿住脚步：“……什么……里？” 066 刘婷案 会议室。 谢初端坐上首，左右分别坐着龙校长以及江源，再往下依次排开。 “评一下今天的公开课吧！”谢初开口，威重矜贵。 “宋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怎么还没到？”江源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想不到宋老师语文课也能上这么好，不愧是三中的老师。” 谢初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温凉且迫人。 龙校长直接说道：“关于今天的公开课安排，我接到教育局通知是刘静云老师上语文课，在明知这其中有误的情况下，为什么你会在看到英语宋老师进来后还要提醒她上语文课？” 这话等于是直接撕破了脸皮。 众人顿时正襟危坐，心中发紧。 江源今天敢这样做，自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些，不过谢初赶回来仍旧在他意料之外，他免不了忐忑但也知道，如今之计，只能打死不认，他想了想：“课堂上学生为主，在那样的情况下，显然不适合去追究谁的责任，所以只能由宋老师来上课，事实证明宋老师确实也上得不错，龙校长低估了宋老师的实力啊！” 三中是重点高中，教育局前来听课很少会先告诉任课老师，往往是突击检查，上课上到一半进来听课的也有不少，但是教学这么多年，多少都有点自己的人脉，公开课提前知道好做准备这是默认的，像宋一这种进来还是懵逼的状态几乎没有过。 但这种事没法说，说起来就像扯皮一样没完。 “我校对于新教师十分注意培养，像今天这样的突击检查，并不适合于新老师，这会使他们过于注重课堂氛围而非教学质量。”龙校长寸步不让。 江源笑着摇头，“龙校长的教育方针对于师生自然都是不错的，只是刘老师和宋老师同时教三班，想必感情不错，刘老师有事让宋老师代一两节课也是正常，龙校长反应这么大，是不是对于宋老师太过偏颇了？” “我听江领导的意思是知道宋老师是位英语老师？”谢初屈指在桌面敲了敲。 江源顿时敛了神色，“对，知道。” 谢初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宋老师这堂课上得如何？” “无论是教学质量还是课堂氛围都很不错，启发式教学也运用得很好，下课后还有很多学生在讨论诗经，可以说是很成功。”江源说。 谢初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三班的语文课以后由宋老师来上。” 江源面色一变，失声道：“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谢初在电脑上点了点，大屏幕出现了三班语文月考成绩，“我看刘老师的教学效果一般，自然江领导都觉得宋老师语文课上得不错，以后三班的语文课由宋老师来上，有什么问题？” 江源还想说什么。 谢初又笑了笑，“我听说江领导和刘老师快要结婚了，恭喜恭喜，江领导应该不会对刘老师有所偏颇吧？” 这是将他刚才的话又还给他了。 江源顿时一僵，扭曲地挤了个笑脸出来，“自然…不会，到时……到时候还要请大家前来喝个喜酒。” “当然。” 旁边的龙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初，笑意加深了不少。 * 谢初为宋一出头的事很快在三中传遍，与此同时，刘静云“饮长江水”的视频也在网络上走红。 肖瑜看着手机里的东西，看向教育局方向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肖老师…肖老师，麻烦把篮球给我们。”有学生在喊。 转头间，肖瑜已恢复如常，“接住啊！” “谢谢肖老师！” …… ……… 晚上。 德诺酒庄。 宋一一身黑色紧身衣，将身材裹得凹凸有致，性感不俗媚。 长发被她扎成了一个丸子头，整个人又显得格外飒爽。 当得起尤物二字。 她避开监控，一路摸到了上次和谢初去过的地下一层，给自己倒了杯酒。 装了几天小白兔，她骨头缝里都发腻。 今天好不容易能有次发挥的机会，还被谢初抢了先。 直到几口红酒下肚，这才舒坦了。 “小黑，怎么样？” “姑奶奶，应该在二楼。” 这几天，宋一已经将fetters酒吧翻遍了，还是没能找到她要的东西。 这德诺酒庄吧，总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她要的东西不一定在这里，但来一趟还是必须的。 宋一将红酒一饮而尽，闲庭散步似的上了二楼。 开门的时候顿了下，她伸出食指在门把上滑了一道，这门上…竟然有灰！ “姑奶奶，您不进去了？”小黑看着又返回的红点问。 “东西不在这里。”宋一说，“把我来过的痕迹清除掉。” 走得时候顺手拿了两瓶红酒。 “……哦！” 姑奶奶您真的不是为了红酒来的吗？ ……… ………… 谢初去医院换了药，出门接到了小刀的电话： “刚才德诺酒庄的人来报案，说酒庄里的酒凭空消失了。” “凭空？”谢初重复了这两个字，一抬头就看到医院门口随意倚着车门的女人，手里还拿着两瓶红酒。 谢初：“…………………” 小刀在电话里说：“怀疑有人作案，但是监控没有拍到，老大，会不会……” “不会，走正常流程。”谢初叹气。 “哦。” 小刀不知道正常流程是什么流程，但既然与他们现在查的案子无关，那就交给下面的人去查好了。 “谢队，喝两杯？” 宋一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眉眼清艳，嘴角那抹笑似有若无，极为勾人。 谢初看着她，说心里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知道她是宋家大小姐之后。 “你…跑去德诺酒庄，就为了偷两瓶酒？”谢初表示无法理解，宋老是断了她经济来源么？过得这么可怜。 要不要给她一张卡？ 她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啧。 “你就说要不要喝吧？”宋一冲着他抬了抬下巴。 “喝吧！”谢初又叹了口气。 “瞧你给勉强的，”宋一将座位给他调了调，免得他的大长腿无处安放，“上车！” 一路穿过热闹的市区，开到了郊区，由人声鼎沸再到静谧无言，唯有头顶星空，璀璨烂漫，耳边清风，温而不燥，宋一偏头瞧了谢初一眼，直接将车开上了山。 她没说去哪喝，谢初也没问。 有一种无论她去哪，他都奉陪到底的错觉。 汽车开到山顶，两人都没有立即下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中间。 谢初偏头去看宋一的时候，发现宋一竟然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换作寻常人把他带到这荒郊野外地来喝酒，结果酒味还没闻见自己就先睡着了的人，他一只手能锤死一群。 但他没动宋一，大概是因为看到她连睡着都皱着眉心吧！ 你为什么离开宋家呢？ 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谢初俯身，将指尖放在了她的眉心。 宋一醒过来的时候，谢初坐在车身前，正不知是望着星星还是漫无边际的暗色，轮廓清秀又不失硬朗，这暗色更为他添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美感。 宋一两手食指与拇指相交，将这一幕框了下来。 “醒了？”谢初偏了偏头，“我等你的酒等得都醉了。” 宋一勾了勾唇，将后座的红酒递了一瓶给他。 “疲劳驾驶酒驾。”谢初看着她，“厉害啊宋老师！” “待会儿喊个代驾来就行。”宋一手撑着引擎盖，整个人半躺着，动作恣意到狂傲，“失策，今天晚上居然没有星星。” “不过，”宋一灌了口红酒，眯着眼看向谢初的方向，勾唇道：“人比景美，不亏。” 谢初抬起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淡声道：“确实。” 067 刘婷案 周五。 今天放学早，宋一打算去商场买点东西，明天直接去顾恪家，她怕买得不合适，去的时候还把顾恪给拎上了。 如果她是去家访的话自然是不用买东西的，但顾恪这小子拿她当师友，她私心里想买点东西。 宋一自己都说不清楚有多久没有逛街了，感觉也就是每样都给自己添置了几件，顺便还给小顾恪买了两身衣服，再加上给顾恪家买的礼物，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顾恪身上已经挂满了袋子。 “走，去吃点东西。”宋一往美食区走去。 “宋老师，我妈不让我在外面吃，我得回去了。”顾恪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没想到宋一居然会给他买东西，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开心。 宋一想了想，“行吧！” 她待会儿点个外卖好了。 两人从商场出来，望着面前空旷旷的停车位叹气。 这就是自己没有车的坏处了。 早知道刚才就先别解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东西放在门口，拿出手机打车，结果站了足有十分钟都还没有司机接单。 “什么鬼，这会儿也不是高峰期，怎么打车的人这么多？” “宋老师，要不我把衣服拿回去退了吧？”顾恪刚才看到那标价了，也太贵了。 “退什么，”宋一打开打车软件，切换到专车列，“那衣服很适合你。” “可是，” 顾恪话还没说完，一辆通体黑色的别克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主要是宋一的面前，“小妹妹，买这么多？” 是那个男人，浩子。 宋一眼睛一亮，“请问…方便送我们回去吗？” “你住哪里？”浩子手扶着方向盘问。 “我住校。”宋一说，“他住……” “我住在西城区那边，不用送我，我待会儿到学校那边坐公交车回去就行。”顾恪说。 “三中啊？”浩子看起来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表，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忙，看起来有些为难。 宋一将手机拿给他看：“这会儿一直没有人接单，辛苦叔叔送一下我们嘛，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同学他着急回家，要是晚了要被骂的。” 顾恪：“…………” 浩子看了她一眼，笑了：“把东西放后备箱吧！” “谢谢！” 宋一将东西放好，坐到了前座，浩子突然俯身，宋一下意识仰头，“怎么？” “别紧张，”他伸手在她身后一拉，“把安全带系好。” 宋一眨了眨眼，浩子已经退回到了驾驶位，动作极有分寸。 等汽车发动行驶到大路上，浩子似长辈一般问：“最近学业紧张吗？” 宋一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点了点头，“还好。” 浩子偏头看了后座一眼，“买这么多东西是在发泄压力？” 宋一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倒不是。” “哦？” 浩子挑了挑眉，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明天要去别人家里做客，我先买点东西到时候直接从学校过去比较方便。”宋一抓了抓安全带说道。 “是后座这个帅气的男同学家里吧？”浩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宋一抓安全带的动作停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年轻真好啊！” 浩子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句，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了。 顾恪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浩子将宋一和顾恪一路送到了三中西门口。 “这里离宿舍近，我还有事儿，就不帮你拿上去了，你们慢慢拿上去，或者你喊你的同学帮帮你吧，不然这么多东西能累得你够呛。”浩子说道。 “好，已经非常谢谢你了。”宋一笑着说，“耽误了你的时间不好意思。” “你是肖老师的学生，不算外人，别放心上。”浩子冲她摆了摆手，“不过我真得走了。” “拜拜！” 浩子又看了她一眼，将车开远了。 顾恪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宋老师怎么会是肖老师的学生？ “有问题？”宋一看他一眼，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问题也憋着。” 顾恪刚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行了，你快回去吧！”宋一说。 “那这些东西……”顾恪说，“我还是先帮您拿上去吧！” “不用，我喊人来。” “……哦！”顾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宋一在原地站着没动，过一一会儿，巷弄后方出现一个身影，高大魁梧，是个练家子。 一直走到宋一面前，极为恭敬地喊了声，“姑奶奶。” 宋一抬头看了他一眼，“龙吉，最近辛苦你了。” “姑奶奶您客气了，这是龙吉的本分。” “你把这些东西拿去给龙阿爷和校长老头，就说我孝敬他们的。” 龙吉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峻的脸上多了丝笑意，“那他们又该睡不着了。” 宋一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 市局。 小刀将附近几所小区划出来，交给谢初，“老大，必须经过青桔园的几所小区都在这里了，其中有一个高档小区，我觉得可以将它放到最后排查。” 高档小区安保系统高，这样一个人如果出现在小区里定然会引起保安和居民的注意，至今为止没有接到过任何报案，那人回到这个小区的可能性就比较小。 “嗯，”谢初翻了翻资料，又问，“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保安的命算是保住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那个女生说凶手是背后袭击的，晕过去之前只看到一个跟熊似的影子，没看到正脸，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医院了。” 这大概也是她因为没有直面凶手心理受刺激程度比较低，所以恢复得比较快的原因。 谢初在键盘上敲了敲，打开了鹤城地图。 小刀圈出来的几个小区居住得大多是本地人，以工薪家庭居多，租户较少，凶手能逃避追查如此之久，除了反侦察能力强以外，大抵他在平常的样子应该就是个普通的本地人。 刑侦队的人都已经跑去这几个地方搜集证据了，目前还没有结果，但谢初有一种感觉，他不在这几个小区里。 可是他们在青桔园的一处屋顶上找到了与现场相符的脚印。 那就说明这一条路是必经之处。 会不会不是小区？ 谢初将视线跳开，商场……广场……步行街……小学……医院…… 医院？ 谢初目光一凝。 “这个医院是个综合性医院，属于三甲，综合实力比较强。”小刀将刚查到的资料一一汇报给谢初。 “过去看看。”谢初说。 “您好，请问……”咨询台护士客气地询问，目光在触及谢初时一亮。 谢初将警官证放她眼前，眼眸坚韧凌厉，“别声张，麻烦喊下院长。” 护士顿时心中一紧，待看到警官证上的标志大气都不敢喘，忙垂着头拨通了内线。 不多时，院长亲自下来，谢初说明了来意，“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看一看医护人员的资料。” 院长虽然不明所以，但警官证上面的那个标志他认识，这可是个极大的大人物，也不多问，领着人上了楼，还将人特意隔开，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老大，你怀疑那人躲在医院里？”小刀绷了一路，一直等看到这么多资料才问出口。 谢初摇头，“不一定是躲。” “一边杀人一边救人，真他妈变态。”小刀啧了一声，开始翻看着资料。 其实直接问院长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更便捷，但却容易打草惊蛇，谢初怀疑这个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犯罪，所以在面对旁人时才会自然到这么多年没有露出马脚。 医生需要足够的冷静以及强大的自持力，拥有非常丰富的专业知识，符合十年前这桩旧案警方对凶手的侧写特征。 虽然十年前查案时并没有排除医院，结果是一无所获，但谢初的习惯是自己得再查一遍。 医护人员的资劳比谢初想象得多，再加上要和警方系统做核查对比，谢初和小刀两人一直忙到傍晚才停。 没有多大收获。 “老大，院长问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小刀说。 “行。”谢初没有放弃这条线，出去看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浩哥，又来拿药啊？”一名医生从电梯口出来，看着眼前的人笑着打招呼。 “是啊，正巧路过，顺便带回去，免得你们跑一趟。”那人说。 “又不远，再说，我们哪次去浩哥不是给我们招待得妥妥的？”医生说完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谢初和小刀，见两人来的方向似乎是院长办公室，但看着面生，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打招呼，愣了愣。 那人察觉到医生的停顿，偏过头来，是一张白皙亲和的脸，嘴角微微上翘，给人一种常带笑意的错觉。 “也要下楼？”那人笑着说，“不急的话等下一趟吧，我这药带得多，可能会有点挤。” “急。”谢初看了他一眼，率先一步走进了电梯。 那人愣了愣，与医生对视一眼，医生给他使了个眼色，那人无奈地笑了笑，“我走了啊，改天有时间过来，就算不送药也给你招待得妥妥的。” “那感情好。” 随着电梯门渐渐合上，电梯里的气氛也滞住。 谢初进电梯的时候在那人推的药物盒上扫了一眼，有一类是antipsychoticdrugs，是一种抗精神病药，这类药运用比较广泛，谢初只能暂时推断他是一位脑科医生或者是精神科的医生，而且，他不属于这家医院。 “老大，这人笑得好渗人。”小刀看着那人的背影念了一句。 “找人跟着他。”谢初说。 068 刘婷案 周六。 广场花坛处。 宋一上衣穿了件白t，下身穿了条灰色运动裤，戴了一顶淡黄色鸭舌帽，口罩拉至下巴处，漫不经心地叼着根烟。 过往行人忍不住被这惹眼的样貌投去视线，偶尔与那凌厉冷漠的眼神对上，又匆匆移开。 直到将烟抽尽，宋一才站起身。 她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将顾恪发过来的定位报给了司机。 “行，麻烦系一下安全带。” 司机的声音暗沉低哑，像是被什么东西滚过，宋一猛地抬起了头。 …… 17点。 顾恪站在路边，穿着简单的灰t，下身配一条黑色运动裤，身高颀长颇为阳光帅气，惹得路边不少小姐姐侧目。 他浑不在意，满心期待地等着宋一。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他提前下来了，他从来没有邀请过老师来过家里，宋一是唯一一个，他拿宋一当姐姐的。 他刷了会儿手机，宋一还没到。 已经18点了。 手机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过去问她到哪了的记录。 宋一没有回复，顾恪拨了个电话，也没人接。 顾恪皱起眉，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他快速拨打了一个电话，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喂？我要报警。” …… “老大，有人说在市场好像看到李局那老头了，我们要不要？”三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予尘手上拿着一本诗经，闻言伸出一根修长分明的食指轻轻放至唇边，又邪又欲。 三儿撇撇嘴：“你又看不懂这书。” 宋予尘漆黑疏冷的双眸斜睨过来，三儿顿时心口一紧，忙借口说：“我去巡查。” 宋予尘手里的书没翻过，一直停留在第一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淑女……君子……呵！” “老大，她出事了。”去而复返的三儿神情肃穆。 宋予尘狭长的眉眼猛地抬起，“谁干的？” “警方还在查。”三儿说。 “现在的警察都是废物。”宋予尘将诗经扣在桌上，沉声道：“把私人飞机开过来，我倒要亲自过去看看，到底是谁的命这么长，敢动我的人！” …… “技侦科把广场附近所有监控调给我，要快！”谢初大步推开刑侦组的门，一串串命令跟着下达。 “外勤组马上去查有谁知道宋一去顾恪家。” “老萧你带人去出租车公司以及广场，询问是否有目击者。” 谢初转身撑在桌面，手臂肌肉的力量糅杂着强大的气场，沉声说：“还有，医院那边的查探别停，有任何异动立刻报备。” “是。” 众人面色凛然，立马行动。 距离宋一的定位已经过去半小时了，监控拍到她从广场上了出租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在经过青桔园之后，这辆出租车凭空消失在所有监控之下，没有一辆车拍到蛛丝马迹，与那个凶手消失在视野里如出一辙，凶手当日从屋顶离开，那出租车呢？ 谢初揉了揉眉心。 “找到了——” k将监控视频放大，点着：“这里，载着宋一的那辆出租车从这里经过了。” “对。” 谢初立马过去看了一眼，监控只能拍到一半车牌号，但是侧面拐角有一块反光镜，正好能将车牌号照下来，这要是不观察仔细完全发现不了，同时也说明开车的那个人具有非常强的反侦察意识，不仅如此，还对这一片非常熟悉，熟悉到知道每一个监控区域。 这对警方非常不利，多耽误一分钟宋一就越危险一分。 “走。” 谢初将枪别在腰间，开了一辆警车，在鹤城中呼啸穿行。 他的脸色黑沉得可怕。 我就不该信你会保护自己，你这个骗子。谢初在心里吼道。 耳机时不时传来最新消息汇报，谢初抓住其中一条：沅江中游捞上来一辆出租车，技侦科检测与绑架宋一的是同一辆，车上有打斗痕迹，暂时无法确定人员伤亡情况。 谢初猛地一踩油门，调头往江边开去。 打捞上来的出租车已经被江水冲击得破烂不堪，将原本的形状也暴露了出来，这是一辆捷达改装的出租车，除以之外，残留下来的痕迹很少，但能看得出来后座和驾驶位上有过非常猛烈的打斗痕迹。 宋一的身手连谢初都只能打个平手，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将她带走？ “谢队，这个鸭舌帽应该是宋一的。”老萧将一个塑料袋递给谢初，“从现场情况来看，不确定车落水前，人有没有跳出来，我已经让人沿着江边去找，看有没有痕迹。” 老萧还有剩下半句话没有说：江水汹涌，凶手残暴，无论跳出来与否，都极其危险。 谢初一眼就认出这是曾经挂在宋一衣帽间的那顶，他眼底的血色在急速褪去，骨节捏紧到发白。 他走到一边，拨通了京城总队的号码：“是我，我申请鹤城全城戒严。” 挂断电话后，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将老萧别在胸前的纸笔拿了过来： 凶手能够伪装成出租车司机，很大可能说明他有固定的生活圈或者有单独的场所，能够让他处理或者让人冒着风险帮他改装出租车，或许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比一般人看起来还更热爱生活积极向上。 实际上此人心思敏锐超于常人，能够记下每个路段的监控，心志更坚定冷血，在面对宋一的反抗丝毫不惧如此大的动静会引起警方追查，将车开往沅江造成车毁人亡的假象，不仅毫无人性可言，同时还说明，他根本不怕。 也许是十年前一案警察至今未能抓到他，给他的底气，也许是……他有同伙接应！ 这是谢初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是，种种迹象让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极大。 因为绑架宋一的人与谢初先前给凶手做的侧写不符，捷达上所有的痕迹都没有迹象证明此人是个左撇子，更没有体型异于常人，所以，绑定宋一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不是杀害刘婷和赵娟的凶手，但有可能是十年前凶手的同伙。 如果假设成立，那么此人选中宋一的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让他暴露自己，并且选择和前几案完全不相同的方式来绑定宋一？ 除了赵娟以外，凶手无一例外都是女高中生，宋一并不符合条件，等等…… 万一，万一凶手以为宋一是高中生呢？ 或者宋一让凶手以为她是个高中生呢？ 谢初猛地直起身，头脑一阵晕眩，他蹲得太久了…… “谢队，您没事吧？”老萧扶了他一把。 “没事。”谢初快速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小刀，逮捕那个医生。” 此时，医院。 小刀领着一群人出现在精神科室，在保安围上来前甩出了警官证，“警察办案。” “砰——” 小刀踹开医生办公室，空无一人，早上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进了医院上班的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另一批人迅速前往医生住宅，等不及物业开门就破门而入的警察依旧没抓到人，却发现了大量的sq照片，全部都是偷拍，其中宋一的照片赫然列满了整间屋子。 王局亲手签发了逮捕令，警方搜遍了医生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却一无所获。 那个医生，似乎就这样再一次在全省警察面前失踪了。 谢初面目冰冷至极，他望着面前无数断裂的线索，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愤怒。 不可能，不可能再让你逃掉。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总队的电话，“是我，我申请鹤城全城戒严，以及鹤城所有部队全部听我指挥。” 宋一，你给我坚持住。 069 刘婷案 幽暗密闭的空间里，宋一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手臂和双腿系在一起，连着她的脖颈，可以想象，如果她一动，她甚至会被自己勒得窒息而亡。 她能感知到她的脚踝缠了线，她的大拇指被异物夹着，像是医院的检测仪器。 窗边似乎有风声，咔地一声很清脆，像百叶窗落下时敲击窗台的声音，有人在窗台。 在窗台做什么？ 对方应该早就知道她醒了，为什么毫无动静？ “你的心跳频率显示你早就醒了。”她的身体上方突然有人声音极冷地说道。 她心口猛地一紧，她居然察觉不到对方什么时候过来的，不对劲。 “你真会演。”浩子说：“你身手不错，要不是我早有准备，还真被你拿下了。” 宋一没有开口。 浩子又说：“既然你要演，那你就演个够吧，我出去吃个饭！” 宋一轻蹙了下眉，这人竟然如此胆大，以谢初的能力，肯定已经知道绑定她的是这人，并且已经全城通缉，这个时候他居然敢大摇大摆地出去吃饭？ 他有什么底牌？ 不过两分钟，浩子又回来了，他气急败坏地走到宋一面前，“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除了警方还有两帮人在找你？艹！” 宋一的眼睫动了动。 浩子突然笑起来，“你以为他们能找得到你吗？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到你，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的浩子又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俯在宋一的耳边，十分猥琐，“我吃饱了就回来喂饱你。” 宋一依旧不动声色。 脚步声渐行渐远，宋一估算了一下距离，这应该是一个两居室，空间不大，她现在就在其中一处卧室里，浩子是从客厅出去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动了动手腕，这个扣解起来是有些麻烦，但并不是毫无办法，当年师父没事就将她捆了扔在一边，这世上基本上没有能捆住她的绳子。 吱—— 宋一的动作猛地顿住。 门不知何时突然开了，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似乎又去了对面的卧室，然后缓缓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不是浩子，是谁？ “宋一？你果然在这里！”那人似乎在她身上搬开了什么东西。 宋一听了听声音，猜测道：“肖瑜？” “对，是我，我看到警方的悬赏了。”肖瑜说，“我先帮你把绳子解开……这个要怎么解？” “去厨房拿刀。”宋一说。 “……哦！” “等等，”宋一又喊住他，“先帮我把眼睛上的黑布解开。” “对对，好！”肖瑜绕到她的身后，将她的黑布解开了，骤然的亮光刺激使宋一浑身都颤了一下，肖瑜忙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快去拿刀！”宋一咬着牙。 “好好，我马上去。”肖瑜站起身往外走。 宋一这才注意到她竟然处于一块偌大的玻璃之中，身上被缠满了线，连接着后方的机器，她的头顶是手术灯，旁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刀具，这俨然是一个超大版的手术台。 “你别动，我把绳子给你割开。”去而复返的肖瑜手里拿了一把刀。 宋一微侧了侧身，将背后的绳子露了出来。 叮—— 门外密码锁成功打开的提示音，宋一与肖瑜面色齐齐一变。 “快给我解开。”宋一低吼道。 “啊，好好，我马上……” 已经晚了。 浩子已经进来，见到屋里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好以整暇地看着肖瑜，抱胸倚在门边，“这不是肖老师么？来救你的学生？” “畜生！”肖瑜气得发抖，“我拿你当朋友，你背地里却做出这种事，那些…那些学生是不是都是你……” “对，没错。”浩子摊开手，承认得有些洋洋得意，“多亏了肖老师，我才认识这么多漂亮滋润的女学生。” 浩子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 这一幕让人极度不适。 肖瑜拿起手里的刀就冲着浩子冲了过去，“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就凭你？”浩子一脚就将肖瑜踹到了地上，手里的刀应声而落，“警方十年都没能抓住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肖瑜————” “怎么，心疼啦？”浩子猛地转过头盯着宋一，似毒蛇吐着信子，“那你就看着他死吧！” “别动他！”宋一吼道。 “那我就偏—————” “砰——” 肖瑜猛地朝浩子扑了过来，拳拳往他面目上打去，浩子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瞬间将肖瑜反踹到了地上。 肖瑜趁机捡起了那把刀，再次朝浩子挥去。 浩子下意识一退，退出了房间，肖瑜紧跟了出去。 客厅传来非常激烈的打斗声，近乎全是肖瑜的惨叫。 宋一心急如焚，她双手灵活地折在背后，开始动手解绳子。 “砰——” 一道极其响亮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停了，宋一紧紧地盯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心跳在这一刻加速。 “宋一，我我……我把他打晕了！”肖瑜浑身是伤地出现在门口。 宋一那口气猛地松了下去。 “快帮我把绳子解开。”她说。 “好。” 这回没有浩子突然进来，绳子解开得很顺利。 肖瑜带着宋一往门口走的时候，宋一回头看了一眼，浩子躺在地上，四周全部都是花瓶的碎片。 “快走。”肖瑜拉了她一把。 宋一脚打了拐，踩到了门口的鞋套。 她摸了摸身上，手机应该是在车上的时候就掉了，她让肖瑜先报警。 “好。”肖瑜拿出手机打了出去，“对对……我要报警……我找到宋一了……我们现在精神病医院后面的小区里，你们快过来……” 肖瑜挂掉电话，正要往前走一步，腿突然一阵抽痛。 “怎么了？”宋一看着他表情，“腿痛？” “嗯，之前的伤没好，刚才和浩子……打的时候被他踹了一脚。”肖瑜低着头。 发现自己的朋友居然就是十年前那个变态，还要杀了自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心情。 “我们就在这里等警方来吗？”肖瑜问。 宋一看着他。 “怎么了？”肖瑜又问。 “我们……” 宋一话还没说完，门里突然响起声音，似乎是浩子醒了。 “糟了！” 肖瑜拉着宋一就往消防通道跑，“肯定是浩子醒了，我们快走。” “从这边走。”肖瑜说：“这边过去就能到大马路上。” 但还没走两步，肖瑜突然顿住，声音都变了，“他怎么追得这么快？” 说着，又拉着宋一往另外一侧跑去。 这个小区应该算是医生的宿舍楼，白天基本上没什么人，不是在医院值班就是在休息，肖瑜拉着宋一两个人在这里穿行，竟然一个人也没遇到。 宋一跑过拐角时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人都没看到。 “浩子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一定会报警，他现在醒了肯定不会呆在原地，肯定发了疯一样找我们，我们快走，不能待在这里了。”肖瑜指着那边，“我的车停在那边，我们过去，我们马上离开。” 上车之后，肖瑜又拿出手机给警察打电话，“对对……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现在正被凶手追杀，你们追踪着我的手机，好好……你们快来。” 说完，他看着宋一，“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他伤害你。” “谢谢！”宋一看着他说。 070 刘婷案 肖瑜将车猛地往主城区的方向开了出去，夜幕已深，华灯初上，又因为落了雨而变得朦朦胧胧，犹如镜花水月，很不真切。 一路上，肖瑜都在看后视镜，神经绷得很紧。 “有车跟着我们？”宋一问，“浩子追上来了？” “应该是，”肖瑜咬着牙，“我之前好像见过他那辆车，但我不确定，雨太大了。” 雨确实太大了，打在车身上跟冰雹一样，几乎挡住了所有视线，这种强烈的密闭感让人窒息。 不知道浩子之前在宋一身上注射了什么，这会儿她根本没什么力气，也完全看不清跟在后头的是哪辆车，更别提看清车里的人是谁。 “前面有条岔路，我拐过去。” 肖瑜数着红绿灯，不顾身后的车将喇叭都按破了，甚至不惜冒着雨出来破口大骂，硬着等着红灯亮起的前一秒将车强行从左车道拐了出去。 身后的车全部都留在了雨幕里。 肖瑜明显松了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嗯。” 随即肖瑜又皱起眉，“这条路我不太熟，我先往前开开，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等着警察过来吧！” “好！”宋一说。 这条路是条单行道，越来越偏僻，前方是一片树林。 “不能再开下去了，雨太大了，可能会迷失方向，”肖瑜看着宋一神情，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闷……太闷了。”宋一几乎要喘不过气。 “雨太大了，开窗的话雨水全部都灌进来，”肖瑜有些手足无措，“那我我…我去前边儿看看，有没有什么人住在这里，看能不能让我们休息一下。” 宋一缓缓点了点头。 肖瑜下车前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宋一身上，然后冒雨下了车，几乎一下车全身就都湿透了。 他跛着脚艰难地在雨中行走着，不一会儿就看不清人影了。 宋一的意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很久但也可能才不过几分钟，她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车。 她猛地警觉起来，紧紧盯着雨幕，等看清是肖瑜后才放松了下来。 “是我。”肖瑜说，“那边有个小木屋，里面没有人，可能是守林人用来休息的地方，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下。” 他将外套罩在宋一头上，扶着宋一往小木屋走去。 尽管肖瑜十分小心，宋一身上还是被淋湿了不少，白t恤紧紧裹着宋一的身躯，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肖瑜猛地移开了视线，“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木头和一床毛毯，将毛毯披在了宋一身上，烧起了火堆，又找来了一个锅，架在上面，屋子里倒是很快暖和起来。 肖瑜将杯子反复擦洗了好几遍，这才递给宋一，“小心烫。” “谢谢。”宋一说。 肖瑜笑了笑。 屋子里除了柴火偶尔的爆裂声，就是屋外的雨声，刚刚劫后余生的两人竟感觉有一种别样的温情。 “感觉好点了吗？”肖瑜问。 “嗯，”宋一点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雨太大了，浩子找到我们不容易，警方那边肯定也是这样，但是警方有我手机的定位，应该会比浩子快，你别太担心，还有我呢！” 她双手握着水杯，身上披着毛毯，衬得苍白的脸不过巴掌大小，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两侧，那双漆黑清亮的眼神望着他，整个人看起来清媚又有三分怜，肖瑜心猛地悸动了一下。 “嗯。”宋一握着水杯又喝了一口。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宋一看着他问。 肖瑜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我和浩子也算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他今天没有去医院，他的同事说看见他带了一个女人回了休息楼，还特地打电话过来跟我八卦，我看到警方发布的悬赏……其实我也拿不准浩子带回去的是不是你，但…直觉吧，我不放心，决定还是过来看看，还好，还好我过来了。” 肖瑜缓缓吐出一口气，为自己救下宋一而感到庆幸。 宋一抿了抿嘴角，长睫微垂着，看起来犹在惊惧。 肖瑜轻声安慰道：“别怕，警方马上就会过来的。” “是吗？”宋一的声音比刚才很轻，那双看起来惊惧的双眼染了杯子里冒出的热气，朦朦胧胧的，有些冷意。 “嗯？”肖瑜没有听清。 “警方真的会来吗？”宋一问。 肖瑜添彩的手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宋一，疑惑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里不是你特意带我来的吗？”宋一也看着他，“你怎么会让警察过来呢？” 木屋里顿时一片死寂，仿佛屋外的雨声也变得空远，有什么东西扯在宋一和肖瑜中间，越绷越紧，越绷越紧，随着木柴猛地爆出的火星，消失殆尽。 肖瑜突然笑了，“不愧是天才侦探沈帝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果然骗不过你。” * 市局。 所有人都忙着脚不沾地，即使大雨，所有警力在谢初的命令下依旧在全城全力搜查。 小刀一路疾跑将最新接到的消息报给在技侦科的谢初，“片区接到市民报警，精神病院后的一所小区里发现了浩子的尸体。” 鹤城所有警力都在全力侦查宋一被绑架一案，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这个时候接到报警，在医院附近侦查的警察第一时间出警，经过法医确认，死者死于刀伤，大动脉一击毙命。 小刀将法医初步检验报告递给谢初，“奇怪的是那人杀害浩子之后居然在他的大动脉插了一根吸管，出警的弟兄们顺着那根吸管进到浴室，血都流满了整个浴缸了。 可以确定的是宋一先前确实是被浩子绑架的，在其中的一个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改装后的手术台，上面有宋一的指纹。 浩子的尸体上也有宋一的指纹，宋一与浩子动过手，尸体上的那些伤应该就是宋一打的，但是杀害浩子的凶器没有找到，暂时不确定是不是宋一自卫杀人后逃了。” “对了，”小刀说，“现场还发现了一个录音机，里面录的是打斗的声音，时间是在浩子之前就录好的。” 警方还没有找到宋一的踪迹，小刀用的是自卫杀人这四个字，他不确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宋一为什么既然已经逃出去了却没有联系警方。 他询问过所有片区，没有人接到过报案。 他担心，这可能不是一场普通的绑架案。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宋一何等聪明，她怎么会被绑架？又怎么会让人悄无声息地带走她？ 很大地可能是，宋一是故意被绑架的。 这一点，谢初也清楚。 但他担心地更多一点，如果反过来是宋一犯案，她不可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还故意下这么多破绽百出的漏洞。 他翻看着证据，目光突然一凝，“这是什么？” “鞋套吧应该！”小刀眯着眼睛说，“一般为了方便客人不用换鞋，都会在家里准备鞋套，这不奇怪吧？” “这当然不奇怪，”谢初迅速地说道：“但是能够让一个凶手带人去的地方，必然是他的老巢，卧室里的手术台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他一定打算在这里或者曾经在这里完成过解剖。” “这样的地方，他是不可能准备鞋套让人去做客的。”谢初做了结论。 小刀猛地反应过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我靠，这……黑吃黑吗？” “不一定，但可以现场还有一个人。”谢初立即走到人物导图前，将证据贴了上去，“是他安排了这场绑架，利用浩子后反杀了他，录音是早就准备好的，为了放给宋一听，他一定比宋一以为地更早出现在现场，因为他穿着鞋套，不会发出声音，只要蒙住宋一的眼睛，他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为什么？”小刀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如果他们的目标本身就是宋一的话，他们已经得手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 “因为他要取得宋一的信任，他必须要取得宋一的信任，因为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止宋一一个人，”谢初在图上迅速画了一笔，“浩子，宋一都是。” 说完又皱眉道：“不对。” “哪里不对？”小刀连忙问。 “如果只是为了杀了浩子再嫁祸到宋一身上，他完全没有必要带宋一离开，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不符合我对他的犯罪侧写，他是有目的性的，他是要带宋一去一个地方，宋一不是偶然成为他的目标，而是宋一一直就是他的目标。” 谢初闭上眼，脑海中将时间溯流，回到最开始： 在开学第一天，所有人都互不相识，在以内网的帖子为前提下，所有人无论便衣还是新教师都带着戒备和疏离，但有一个人，主动坐在了宋一的身边。 然后，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对宋一的欣赏，并且对宋一展开了追求。 不，也许更早，那封置顶内网的帖子很有可能也是出自他的授意，他一定与十年前一案相关。 他筹谋至今，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是他——肖瑜！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都通了，只是，谢初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是宋一？ 071 刘婷案+十年前旧案终 “你认识我师父？” 宋一很意外，当代人还记得她师父的人不多，而记得的人也不会有像肖瑜这么大的恨意。 而有这么多恨意的人大都死在三年了。 肖瑜眉眼处多了一丝阴鸷，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跟先前完全不同，他在火光后，热气将他的脸四分五裂，有些狰狞。 但他的语气始终平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 “我妹妹白烟树，是十年前一案最后的受害者。”肖瑜的脸闪过一丝痛苦，“当年我和我父亲求到沈帝那里，原本以为立志让天下再无冤案的沈帝居然闭门不见，我和父亲四处打听，才知道，他是带了他最爱的小徒弟去玩了。” 宋一皱了下眉。 肖瑜眼里满是讥诮，“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知道你们去哪里玩了，怎么样，好玩吗？” 宋一握着水杯喝了一口水，“不好玩，师父被人寻仇，连带着我也遭殃，被困在山里两个月，差点成野人了。” 肖瑜的嘴角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宋一继续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师父原本是要过来鹤城的，但是发生了意外，很抱歉这个意外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我师父立下的誓言没有作废。” “你很聪明，但我不明白，当年你妹妹就是死于非命，你为什么还要害这么多女生？” “那是她们自己蠢，”肖瑜眼里满是讥诮，“相信什么爱能拯救一切，真是天真。” “那你呢？”宋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觉得白烟树如果看见你这个样子，她会开心你为她报了仇吗？” “你闭嘴。”肖瑜猛地站了起来，白烟树这三个字彻底刺激了他的神经。 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近乎癫狂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提烟树的名字？如果你师父当年愿意找出凶手，我根本不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毁了我们一家，现在你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浩子杀死了。” 宋一对肖瑜的疯狂视若无睹，她将杯中的水喝完，不紧不慢地放到了一边。 然后猛地对着肖瑜踹了一脚，肖瑜一时不察，被宋一这一脚踹得跪到了地上。 “你……” 宋一走过去，半蹲在肖瑜的跟前，缓缓勾起唇角，“看清楚了吗？单凭浩子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你……你是故意的？”肖瑜不可置信，他几乎忘记了反抗，“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宋一掏出手铐，在掌心拍了拍，先前那抹虚弱早已消失不见，“你都说我是沈帝的徒弟了，还会有什么不可能的吗？” “那又怎么样？”肖瑜说：“你以为警察找得到这里吗？这是是十年前连环案发场地，此山无人敢来，更无人敢买，连地图上都不会有这个地方。”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警笛声。 肖瑜面色一变，身体条件反应地倚靠在门边，“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你做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宋一漆黑清亮的眼睛看着他，“肖瑜，你被捕了。” * 与此同时，芙蓉小区。 保安看着突然来的众多警察一愣，“怎么了怎么了？我们这里又有命案了？” 最近情况特殊，保安神经绷得紧，随即一想，又有些疑惑，“我们没有人报案哪？” 老萧没有解释，命人包围了芙蓉小区一单元一楼。 自己持枪冲了进去，“不许动，警察。” 原本应该待在精神病院的柴婶儿子正坐在桌边吃豆花，高大肥胖的身躯即使坐着也与常人有异，见到警察进来还傻乎乎地笑着往嘴里灌豆花。 老萧不敢放松警惕，如果不是宋一事先告诉过他，谁能想到杀害白烟树以及一直到刘婷的凶手会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精神病呢！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撞见浩子行凶的，但他的模仿能力太强。 老萧率先让人将两位老人控制住了，屋子里还有一个女人，他好像在三中见过，好像叫…刘静云。 “抓住他！” * 倾盆的雨终于停了，四处弥漫着青草和土地的味道，是希望。 谢初和宋一倚在车前，看着警方押解着肖瑜，以及搜查现场，忙忙碌碌地人影，以及不断的警笛，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宋一打开啤酒灌了一口。 她唇角微勾，发丝在风中飞扬。 从她告诉谢初，刑侦人的尊敬是她的了开始，从她将装有自己定位的跟踪器放在那顶鸭舌帽里开始，她就知道，谢初会来，他一定会来。 而谢初也知道，她会等着他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柴婶的儿子是十年前一案的凶手之一的？”谢初问。 “嗯，从我开始馋那个豆花开始吧！”宋一笑。 谢初也笑了。 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只是我国xf对精神病可能……” “不会，”宋一仰头灌了一口酒，“就算他是精神病，我也会让付出应有的代价。” 谢初想起她那个叫做顾音书的朋友。 谁不知道京城第一律师有句名言：我要的从来都只是xianfa赋予我的那个世界。 如果她肯出面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谢初望着她眼底清亮的光，忍不住问道：“考虑回到国内发展吗？宋sir？” 宋一喝啤酒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她是国际刑警，身份是保密的，但谢初如果真要查，也不是查不到。 “再说。”宋一又喝了一口酒，“不过，如果谢领导，你要是将你在总队的位置让给我的话，我会考虑。” “宋老师在三中教学教得不错，又获得全刑侦人的尊敬，不知有没有兴趣教教我们？”谢初知道李局有意请宋一成为警校荣誉教授，他也希望她去。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 “你先叫几句老师来听听？” “其实我觉得国际需要宋小姐这样英勇的战士，国内有我就够了。” “呵，打一架吗？” “不打。”谢初叹了口气。 谢家家训，不能打女人，而是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未婚妻。 宋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来，喝酒。”谢初说。 “来！” ……… ………… 随着肖瑜落网，在审讯期间对所犯罪责供认不讳，浩子十年前作案以及刘展模仿浩子作案全部浮出水面，在顾音书这位第一律师的强势辩护下，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永不缺席。 大道无功，至人无名，愿民族之巅，美德不灭。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此致敬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