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001章 被男主一刀砍了 成化十八年,苏州。 空山新雨后。 薄雾未散,天际一抹微红便探出了头。 苏砚推开窗,便瞧见院子里的少年。 他将躺椅搬到梨花树下,就要躺下时,不经意间抬起眼眸。 晨曦透过山茶枝丫,越过纹窗,迎面照到苏砚面容之上。 随着晨曦一同照去的,还有他的目光。 只那一瞬,他便匆匆垂下头,将躺椅挪了个位置,确保自己已不在苏砚视线范围之内,才安心躺下。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苏家人,也并非是苏砚的三弟。 就这样被苏砚盯着,她确实有些心虚。 她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身份,名字,全都是假的,就连她的性别也是假的。 她本是女娇娥,不是男儿郎。 作为深度小说迷,她曾经幻想过无数种自己穿越时空,来到古时候的可能性。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进一本书里。 还是一本,自己男闺蜜二狗心血来潮时写的狗血神作。 到底是她那没读过女频文,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也不争气的男闺蜜写出来的。 她最初读的时候就没报太大希望。 可他瞎写的能力,着实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分明就是一本披着言情皮,走着古早风,全程都在崩人设的沙雕狗血虐文。 出于写神作的这个人,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闺蜜。 她也就委屈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强忍着弃书的念头,花了两分钟读了两章。 鬼知道她那两分钟过得有多煎熬。 四千字的剧情,差点没把她毒死。 本着对好友的尊重,她平复心情后敲下键盘,正准备开始很礼貌的对狗作者进行万字长篇的唾骂时,她家断电了。 周围忽然一片漆黑,就连原本还该亮着的电脑也熄屏了。 她下意识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的的事情,必然不会简单。 果然,等到世界再次明亮时,她便已穿进了自家狗作者的书里。 还穿成了一个无权无势又没钱,身份都得小心藏着的可怜人。 设定还是古早虐文里最经典的恶毒女配。 茶里茶气,狡猾恶毒,处处给男女主使绊子的那一种。 最重要的是,这个角色她还是个废物。 不仅计谋次次被人看穿,还人见人厌。 据说最终的结局是被男主一刀砍了。 二狗作为她的好闺蜜,在塑造这个角色的时候,非常亲切地征用了她的名字——宋卿卿。 她看见自己本名出现在他这本书里的时候,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结果眼睛一睁,她就穿成了这个角色。 若能穿回现实世界,她想她一定会提着刀去找二狗。 用她的名字也就算了,还不写个好角色。 就不能给她安上一个人见人爱又有锦鲤体制的大女主角色? 搞出这么一个又狗又招人厌的角色,是想恶心谁呢? 宋卿卿在这个世界熬了整整五年,才成功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也就是在这一年,二狗笔下的正文才刚刚开始。 作为全书最没用的反派,她被迫女扮男装,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苏幼恩。 仿佛换了新名字,她就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一样。 事实上,她也的的确确是这样做的。 为了重新做人,就在刚刚,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份计划。 重新做人的第一步,祝福男女主百年好合,幸福到老。 重新做人的第二步,离男主角越远越好。 这可是一个未来会砍死她的人,危险程度已达爆表。 为了活下去,她发誓,她这辈子都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可就在她兢兢业业谋划着如何避开男主的时候,她的大哥二哥在不知不觉中,围绕着她展开了一轮热议。 苏家长子苏漾走到苏砚身旁,问道:“那是幼恩么?他又在一个人发呆?” 苏砚点了点头。 自幼恩进了苏家,苏砚见过他干过最多的事,便是发呆。 对饮时发呆,举棋时也发呆。 甚至在夜半三更,他也能默不作声一个人爬上屋顶,拿着酒壶望月发愣。 这样好的年纪,却偏偏满腹心事。 苏漾轻叹口气,又问道:“我听叔父说,他身体不太好?” 苏砚点了点头,“叔父说他脑子有病。” “能治好吗?” “叔父说治不好。” 一语落罢,只听苏漾长叹一声: “可怜他年方二十,就这样身患顽疾。” 苏砚没接他这句话,忽然问了一句: “哥,你觉不觉得,幼恩生得有些像女子?” 苏漾道:“毕竟是京都长大的孩子,自小又被叔父娇养,生的白嫩些,也能理解。” 片刻后,苏砚忽然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早的风,还有些凉。” 苏漾似是已经习惯了苏砚说话时的反复无常,他对此并不诧异,反倒是面色平静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浅蓝色鹤氅,随即便往院子走去。 “幼恩。”他唤了那少年一声。 苏幼恩没理会他,头都没抬一下。 “早上风凉,怎么不披一件衣裳。” 苏幼恩依旧没理会他。 也不知是故意不理,还是真没听见。 苏砚无奈,只好轻轻将鹤氅披到他身上。 为他披鹤氅时,还不忘语重心长劝道: “亡者已矣,生者如斯。婶婶她,已是走了” 回不来了。 苏幼恩终于抬眸。 若玉般的眸子满是诧异,直直的盯着苏砚。 “啥?” 苏漾蹲下身,与她对视,再次语重心长地劝道: “叔父都告诉我们了,婶婶离世之后,你便一直是这样。 总是一个人发呆,也不愿与人说话。” 说了两句,他似乎蹲得累了,便拉过来一个小杌,坐在了她对面,继续道: “我知你这些天心里一直是在念着婶婶,我们与你一样,婶婶走了,我们都很难过” 他这经还没念完,便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的苏幼恩一口打断: “你见过你那传说中的婶婶吗?你就为她难过?” “啊?” 显然,苏漾根本没想到她会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见他这般反应,苏幼恩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开口补救:“我是说,大哥不必难过,也莫要忧心,我没事。” 嘴上虽是这般说,心里却是十分无语。 服了,她只是嫌屋里太热太闷,想着雨后清晨院子里总是凉快的,便出来躺一会儿,顺便为自己的以后做个详细规划,补个觉之后再想一想等会儿吃点什么。 他却以为自己是在这里思念亡母? 还幻想她思母成疾? 简直不要太好笑。 她怎么可能会思念一个虚构出来的人? 苏漾口中那个过世了的婶婶,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苏家二子根本就没有婶婶,她也没有刚过世的母亲。 这一切,都得怪苏庭那个老家伙。 也就是苏家二子那个亲叔父。 分明打了半辈子光棍,无妻无儿没本事。 还硬是扯谎,说苏幼恩是他的亲儿子,前些日子方丧母。 离谱。 真是离谱。 他苏庭可是个太监身啊!!! (); 第002章 披着太监皮的戏精 别说亡妻了,就单说这个亲儿子。 苏幼恩就想知道,他一个太监,怎么生出的儿子? 老东西,扯了这么大一个慌,还硬是把她也拉下了水,要她去演一辈子。 苏幼恩不知道在心里骂了他多少遍。 明面上还得笑嘻嘻。 毕竟如今还在苏家二子眼皮子底下,她还想在他们这里蹭吃蹭喝一辈子。 这戏,还是得演。 “哥,我那个爹呢?” 苏漾应道:“不出意外的话,叔父应该还在睡。” “还在睡?!昨日酉时他便睡了,这都卯时了,他都睡八个时辰了。打鸣的鸡换了两轮,都没能叫醒他?” “许是这几日舟车劳顿,叔父太累了。” 苏幼恩听了他这话,忽然开始有些同情苏漾。 真是个善良的傻孩子。 分明被苏庭那厮骗得团团转,还在这为他找理由。 真不知道苏漾到时候要是知道了,他叔父离家那二十年,其实是去宫里做了太监,在太监堆里混得还不错,会作何感想。 暖风拂过,苏幼恩垂眸,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身上那件浅蓝色鹤氅。 她出来躺着本是为了乘凉,苏漾却在刚刚给她披了件衣裳。 酷暑未消,她是真的有些热。 苏幼恩撇了撇嘴,望了一眼身上衣裳,问道: “大哥,你没有鹅黄色鹤氅吗?我身上的衣裳是鹅黄色的,你给我一件浅蓝色的,不搭,实在不搭。” 说着,她便要将他刚为她披上的鹤氅拿开。 就在这时,苏漾道:“家中衣裳多是白黑两色,只有这一件好看颜色的,还是阿砚的。” 是苏砚的。 就要将鹤氅拿开的手忽地一顿。 她再次垂眸,仔细端详了一眼这浅蓝色鹤氅。 “虽是不搭,但却是极其好看。” 说着,便又将它重新披到身上。 脑瓜子里来回徘徊着四个大字: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苏漾忽然站起身,似是要出门。 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幼恩一句:“我这会儿要上街一趟,你若是饿了,就先吃着屋里的糖糕,我很快就回来煮饭。” “大哥等等!”她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望着苏漾小声问:“今日是不是二哥的生辰?” 苏漾面上露出一抹慈父般的笑容,“你竟记得。” “我当然记得,大哥,你现在出门,是不是要去街上给二哥买东西?” “家里鸡蛋没了,我出去买些鸡蛋,给阿砚煮碗长寿面。”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来苏州这么多天了,我都没出过苏家门。” 说这话时,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尽是期待。 苏漾自是拒绝不了她。 — 今日的长明街格外热闹。 听说是知府家的女儿大婚之日。 幼恩自知晓今日城中有喜事之后,便似乎对此格外关注。 她一会儿东瞅瞅,一会儿西看看,似乎在找些什么。 几番寻找无果,她只好求助于苏漾:“大哥,成婚不都该有迎亲的队伍么?” 苏漾点了点头,一边从小贩手中接过刚包好的鸡蛋,一边答道:“瞧着时间,应是快来了。” 幼恩又探出头,往街口望去,果然瞧见了迎亲的队伍从街口露出了头。 她连忙道:“哥,要不你先走,我想在这凑凑热闹。” 苏漾自是事事都依着她。 “无妨,你若是想看,那便在这里待着,我这会儿去书院一趟,有些东西得去取一下。” 说着,他将手中包着鸡蛋的布袋递到了幼恩手里。 “这鸡蛋你先拿着,等我回来。” 他此行是要去书院取东西,拿着鸡蛋实在是有些不便。 幼恩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就在这站着,哪都不去。” 听了她这句话,苏漾这才放心离开。 苏幼恩果真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哪都没去。 她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扶着身旁的老槐树,目光定在了那迎亲队伍上。 按照原文剧情,差不多就在这个时间,这本书的男主该出场了。 以逃婚的开场,出现在苏州城中。 按照二狗的剧情,男主在逃婚的路上,会躲进苏漾所在的书院里。 也就是在那里,宋卿卿碰上了他,对他一见倾心,之后想法设法接近他。 美名其曰是接近,说白了就是骚扰。 用最下流的手段,打着倾心于他的旗号,干着骚扰别人的可耻之事。 宋卿卿本人最讨厌这种剧情。 她才不信什么一见倾心,也看不得女子作践自己。 为了避免触发这种剧情,她选择直接避开男主的行动轨迹。 只要她不去书院,和他没有第一次见面,那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碰上他。 她就不信,她一动不动站在这,今天一天都不去书院,还能碰上那个倒霉蛋。 只要碰不上,她就能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已经开始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了。 今日买了这么多鸡蛋,她还能让苏漾给她做个荷包蛋吃。 正当她美滋滋的想着鸡蛋该怎么吃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了她一下,她眼前闪过一抹耀眼的红色,随即是一阵清脆的蛋碎声: 啪! 她的蛋碎了一地。 徘徊在耳边的,似乎已不再是蛋碎的声音,而是她心碎的声响。 鸡蛋羹,没了。 荷包蛋,没了。 番茄炒鸡蛋,也没了。 她忽然觉得她这一天都失去了意义。 “你给我回来!!!”苏幼恩大怒,反手将那要逃跑的撞蛋之人拽了回来。 等将他拽回来,看到他身上这一身婚服的那一刻,她肠子都悔青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运气。 她此刻死死拽住的这个人,就是这街上的逃婚之人。 她避之不及的本书男主——江允南。 倘若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选择早点放手。 天知道她此刻有多后悔。 现在放手,怕是为时已晚。 虽是如此,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将手放开,故作镇定的将这个未来会砍死她的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嗯,长得不错。 (); 第003章 你也是穿来的? 江允南自是知晓自己撞到了人,可此时的他哪有心情道歉,他只想找个地方躲着。 恰好苏幼恩身边就有一株老槐树,他从苏幼恩手下挣脱开来之后,便直接躲到了树后。 缓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刚才撞到的苏幼恩。 他正要致歉,却发觉苏幼恩正准备悄悄离开。 他连忙叫住了她:“公子稍等,方才不慎撞到了你,撞碎了你的鸡蛋,是在下的错。这些钱,就当作是赔给公子的。” 说着,便从腰间取下钱袋。 苏幼恩下意识应道:“不用,一袋鸡蛋而已,碎了就碎了,不碍事的。” 这袋蛋哪有她这条小命要紧。 可刚说完,她便后悔了。 如今她所处的情势不比从前,苏家可谓是一穷二白,鸡蛋于他们而言都是奢侈之物。 好不容易赶在苏砚生辰这一日,她能吃到点蛋改善一下生活。 谁知就要到嘴的蛋,被这厮全都撞碎了。 如今他给银子赔偿,她竟还说不用这种大话? 罢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豁出去了。 苏幼恩果断转身,在江允南要将钱袋收回的那一刻,一把将它夺了过来。 “这钱,我就收下了,公子好生藏着。 拜拜。” 最好再也不见。 “拜拜?”江允南重复了一下她的话。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忽地伸出手,将苏幼恩又拉了回来。 她正要发怒,却听到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了一句:“你也是穿过来的?” 闻言,所有的怒火全数转变成了惊诧,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喜悦。 “你也是?!” 苍天有眼,她终于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战斗了! 之后江允南便开始不停抱怨:“我在家里明明过得挺好的,二狗他忽然给我发了一篇文过来,说是他呕心沥血,费尽心思才写出的一本大作,叫我好好观摩一下。 作为他最好的兄弟,自然得给他个面子。我想着就象征性的看两眼,谁知道这一睁眼就来到这儿了。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死也不会点开他那本书。” 江允南这辈子干过最作死的是,就是给了兄弟二狗那个面子。 苏幼恩也把自己点开二狗那本书的心路历程,一一讲给他听。 紧接着,二人不约而同一齐发出了一声长叹。 再来一次,他们两个誓死也不会再点开那本狗血文。 江允南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对了,你既然也看那本书了,那你肯定知道我们之后的剧情走向对不对?” 提前知道这一辈子的剧本,这不是就跟预知未来一样牛吗? 若是他这位老乡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那他现在不就能躺赢了? 这样想想,穿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知苏幼恩竟长叹一声:“不瞒你说,在下只看了两章。”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江允南要娶的是知府家的千金。 他因为不满意这门亲事,会在成婚当日选择逃婚。 还有便是她在书里可怜悲催的结局了。 毕竟她开篇就招人厌。 在第二章结束的时候,嘴欠的二狗便在作者有话说里,提前剧透了她死得恨惨的结局。 “那完了。”江允南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苏幼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认真地问:“兄弟,你为啥要逃婚?” 江允南道:“听说知府家那位千金生得极其难看,身材肥硕不说,还极其邋遢,方圆几里都没人敢娶她。 我可不想就这样把自己后半生霍霍了。” 苏幼恩没忍住笑道:“你对二狗还真是够敷衍的,他满心欢喜等你给他这本书来个点评,结果你只看了整本书第一句话。” “你咋知道我只看了一句?” “因为下一段就写了,前一句话纯属谣言,知府家的千金美若天仙,只是被有心之人造谣了。” “可恶!谁这么过分!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竟无端被黑成这样!” 江允南看起来极其愤恨,也不知他这是为知府千金无端被黑一事而愤怒,还是在后悔自己刚刚选择逃婚。 “我。”苏幼恩指了一下自己。 江允南一时无言。 他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个角色该不会就是传说中书里的恶毒反派吧?” 苏幼恩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江允南又道:“好家伙,这么刺激。你是和我未婚妻有仇吗?干嘛要这样待她?” “啧啧,刚才还是知府家的千金,现在就变成未婚妻了,你倒是变得快。我要是说我跟她有仇,那你岂不是要替你未婚妻了结了我?” “不会不会,兄弟一声大过天。咱们既然都是穿来的,那就是兄弟,兄弟面前,女人算得了什么?” 他虽是这样说,苏幼恩却一点也不信。 男人的鬼话罢了。 不过她确实不能让江允南对她产生敌意。 毕竟他是男主。 有主角光环的那一种。 “你放心吧,我和她没仇。准确的来说,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二狗把那缺德事莫名其妙安到了我头上。按照他的逻辑,往后和女主对着干的,肯定都是我。 不过就算是他本人,恐怕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懂了,他就是单纯的想把这个角色写坏。”说完,江允南又问:“听你这样说,我未婚妻是女主?” “昂,还是个白富美。” 其实是傻白甜。 江允南面露悔色,“我真不是个男人,这门亲事分明已经定下来了,我还干出逃婚这样的混账事,这事要是被她知道了,那她该有多伤心。 你说,我现在还有机会回去娶她吗?” 苏幼恩很认真的给他想了个法子:“这门亲事不是还没结束,你现在回去,就说刚刚是内急,找茅厕去了,没想着逃婚。” 这理由也是够扯的,可江允南偏偏是听了。 “好主意,我这就去。” 他就要离开,走之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我以后该怎么联系你?” “我就住在城南的幸川坞,你到那就问苏漾家在何处,自会有人为你指路。” 大哥苏漾是城中一家书院的夫子,平时又乐善好施,方圆几里的邻居,没人不认识他。 他报苏漾的名号,自然能轻而易举找到她所在之地。 幼恩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你没事还是少来找我,若是被我家里人看出破绽,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这一句,江允南似乎没听到。 (); 第004章 宋家有女唤卿卿 江允南走后不久,苏漾便回来了。 他手上抱了一卷宣纸,还有几幅卷起来的字画。 幼恩早已重新买好鸡蛋,站在那里等着他。 待他回来之后,二人便一同回了家。 回家之后,苏漾便直接进了厨房,苏砚则是去了竹林,好像要做什么东西。 没人管她,她倒是乐得逍遥。 她又躺到了梨花树下的躺椅上。 环顾了一圈,确保周围没人,她才将藏在怀里的酒拿了出来。 今早她之所以要跟着苏漾一同上街,其实就是为了买壶酒喝。 自来到苏州,她便未曾沾过一滴酒。 几日没喝酒,实在是嘴馋得很。 眼看着苏漾要上街一趟,她实在是忍不住,便说要跟他一起去。 她是到了街上,听说今日是知府千金大婚之日,才想到书里的剧情的。 不过在喝酒面前,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了。 享受生活才是王道。 可谁知,她刚拔下壶塞,手上的酒便不翼而飞。 幼恩再抬眸,便瞧见了出现在她身侧的苏庭。 “老家伙!”她低声骂了一句,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下来。 苏庭闻了一下酒壶,随即挑眉笑道:“小东西,还学会偷喝酒了?” “也不知道是谁教会的我喝酒。” 苏庭虽是个太监,但却没有半点太监的模样。 也就只有在汪督公和陛下面前,他苏庭能老老实实的,做个表面上的好太监。 背地里,他总是这样没个正形。 “这苏州的酒,闻着味道还是比宫里的差一些,也不知道喝起来怎么样。” 说着,他便要往自己嘴里送酒。 幼恩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酒,低声骂道:“你还是个人吗?我的酒你也抢?” “这有什么,从前在西厂的时候,你又不是没偷喝过我的酒?” 苏庭嘴上虽是这样说,要喝酒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幼恩正想上去把酒抢回来,却忽然瞥见了苏砚的身影。 他这应是从竹林回来了。 幼恩连忙面带愁容,对着苏庭道:“爹,我都说了,喝酒对身体不好。再说了,咱家这条件,你也是知道的。 像咱们这样的穷人,哪里喝得起这么贵的酒,您以后能不能把这酒给戒了,这样一来,大哥二哥也能少些负担。” 苏庭愣了愣,良久没反应过来。 他起初觉得幼恩这是疯了。 可当他瞧见朝着这边走来的苏砚时,这才明白过来幼恩这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倒也不反驳,反倒是乐呵呵的当着幼恩的面,喝了一大口这壶中酒。 幼恩见他就要把这壶中酒给喝完了,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好家伙,她一早上的念想,就这样没了。 苏庭,你可真行。 她懒得再跟苏庭斗,便又躺到了躺椅上,拿那件浅蓝色鹤氅,盖住了自己的头。 苏庭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打趣着她:“大夏天的,你倒是不怕把自己闷死。” 她露出一只眼睛,瞪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狠狠道:“总比被你气死强。” 苏庭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苏砚忽然走了过来。 他身上带着一种独有的香气,一靠近这边,幼恩便分辨出这是他过来了。 她掀开盖着头的鹤氅,坐起身望向了苏砚。 只见他手里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裳,额头上还带着些汗珠。 他将手里的衣裳递给了幼恩。 “听大哥说,你想要一件鹅黄色的鹤氅,我给你买回来了。” 幼恩接过鹤氅,一瞬间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却止于言表。 苏砚他是不是疯了? 如今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他哪来的钱去买鹤氅? 然而,这些话就快要到嘴边时,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句询问: “所以,你今早是去砍竹子卖钱了?” “嗯。”他点了点头。 他身上确实没什么钱,家里唯一值钱的,便是那一片竹林了。 他只有这一个法子。 “哥,你何必如此。那片竹子你不是要留着做折扇用的吗?你那么爱竹,怎么能” 她忽然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瞧见了他手腕上的伤。 想来,应是他砍竹子时,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就为了换这一身衣裳,实在是不值得。” 说着,她便冲进屋子里,想要找找有没有能包扎他手上伤痕的东西。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苏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很轻,就连他身旁的苏庭都没听清。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待幼恩再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左手一个药罐,右手一卷长布和剪刀了。 她晃悠悠的跑到苏砚身前,让他坐到了躺椅上,自己则是做到了小杌上,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苏砚都没拒绝她。 他很安静,也不喊痛,幼恩包扎的时候也就没那么多压力。 可就在快要包扎好的时候,苏砚忽然开口道:“叔父,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来得及问您。” “你说。”苏庭下意识觉得他要问一些不该问的话了。 他已经做好哄骗苏砚的准备,谁知道苏砚却指了一下他手中酒,问了一句:“这是哪家的酒?” 苏庭在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即笑着摆了摆手,“路过街上的时候随便买的,我早已记不清了。” 他哪里知道这是哪家的酒,这酒又不是他买的。 就在他以为苏砚的问题已经结束了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苏砚的声音: “我记得,宋家有个女儿,也爱喝酒。” 此话一出,幼恩正在为他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宋家有个女儿,也爱喝酒。 这个宋家之女,怕不就是她宋卿卿吧。 她连忙调整好心情,本着与她无关的态度,将自己置身于事外,继续为他包扎着手上的伤。 苏庭却是有些慌了,他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慌乱,连着喝了三大口酒之后,才回答他的话:“是啊,是啊。 可惜,可惜宋家满门,都已不在人世。” 苏砚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了幼恩的神色,随即落到苏庭身上。 “叔父节哀。” 他微微颔首,随即又望向了自己已经被包扎好的手,对幼恩道了一句谢,便朝屋内走去。 苏幼恩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但是她不敢问。 (); 第005章 男主他新娘跑了 苏家虽然穷,但苏漾却是厨艺了得。 这么简单的几样食材,也被他炒出了吃不起的样子。 这与她从前在宫里吃到的菜虽大不相同,却别有一番风味。 幼恩觉得,这样的日子确实还挺不错的。 要是能天天吃到苏漾做的菜,那就好了。 可惜,也就只有苏砚生辰的时候,苏漾才会亲自下厨。 平常都是苏庭随便煮几碗稀饭,随便对付过去的。 苏漾平日里要忙学堂里的事,很少有机会能回来煮饭。 今天还是他跟学堂告了假,这才能让幼恩一饱口福。 就在几个人正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苏庭下意识开口:“儿啊,快去开门。” 幼恩刚咬了一口荷包蛋,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挪动着极慢的步子,朝着门口走去。 敲门声却越来越急。 她懒洋洋地隔着门问了一句:“谁啊,大中午的不在家吃饭,跑这里作甚?” “是我!江允南!” “江允南?”幼恩连忙打开门,瞧见他的第一刻便问道:“你不是回去成婚了吗?这个时间来我这作甚?” 江允南耷拉着脸,脸上写满了烦闷。 “难不成,那林家小姐是真的不好看?” 他摇了摇头。 “莫非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再次摇头。 “既然她生得好看,你又瞧着喜欢,那你现在就该好生去成亲,来我这里做什么?莫非是专程请我去喝喜酒? 其实这倒没有必要,你派个人过来请我不就行了?虽然说我也不一定会去,但是你确实是没必要亲自过来。 这一来一回的,多耽误事,等会儿人家新娘都跑了。” 江允南哭丧着脸,撇着嘴道:“我那新娘,确实是跑了。” “到底?啥情况?” 先前不愿意成婚的不是他江允南吗?怎么现在成了知府千金跑了? “我也是刚知道,这桩婚事,是我们两家父母做的主。没和我商量过,也没和她商量过。我不愿意成婚,她也不愿意。” 江允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继续道:“可是我已经改过自新了,我都愿意成婚了,她却是不愿意了。 迎亲的队伍刚到她家门前,便传来林家小姐跑了的消息。 别提我有多丢人了。” “所以林家小姐跑了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回家面壁思过,跑我这里干嘛?” “我哪里有家啊,那地方的人我都不认识,能算得上是家吗?我不来找你,我能找谁啊。” “江允南,你可别跟我自来熟,咱俩也是刚认识,咱俩也不熟好吧?” “这能一样吗?咱俩怎么着,也能算得上是个老乡对吧?咱们两个现在应该齐心协力想法子,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苏漾的声音:“幼恩,外面是谁啊?怎么不请他进来?” 苏幼恩回头应了一句:“一个要饭的,哥你不用管,等会儿他就走了!” 江允南惊讶地望着她,“你竟然说我是要饭的?!!” 苏幼恩刚想撵他走,屋内苏漾却又开口:“你先别叫他走,我给他拿两个煮熟的鸡蛋。” 果然,乐善好施这个名号不是白来的。 苏幼恩无奈,只好道:“哥,不用了,我刚刚就是开了个玩笑,是我今天刚认识的一个朋友,我这就请他进来。” 苏漾笑道:“即是朋友,那我就先去给他添一副碗筷。” 江允南听见这话,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你哥真好。” 幼恩在他进门前连忙叮嘱:“我叫苏幼恩,待会儿他们要问你话,你别说漏嘴了,知道么?”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着,便大步流星的迈进了苏宅。 他刚进门,苏漾便为他添好了碗筷。 “欸?这不是江家公子江允南吗?” 幼恩有些诧异:“哥,你认得他?” 苏漾点了点头,“他是我们书院的学生,我自然是认得的。” 江允南佯作茫然的挠了挠头,学着电视剧里失忆的桥段缓缓开口:“前些日子我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竟有这事,倒是可怜。”苏漾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望向了他,却不知为何,这目光竟慢慢落到了苏幼恩身上。 “也难怪,你能和幼恩成为挚友。幼恩前些日子也是”他话还没说完,便长叹了一口气。 江允南朝着苏幼恩使了个眼色,似在说:原来你也有病。 苏幼恩只是笑了笑,毕竟是在苏家饭桌上,今日又是苏砚的生辰,她不想闹出不愉快,也便把这口气忍下来了。 苏漾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不对,今日不是江公子大婚之日?怎会出现在此处?” “嗯”江允南有些纠结自己要如何回答。 他开始朝着苏幼恩挤眉弄眼,似在请她帮忙解围。 幼恩对此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吃着碗中餐。 谁知就在这时候,江允南忽然踢了她一下,还用极其别扭的英文问道:“hi!whatcanisay?” 苏幼恩对他这一招真是无语至极。 她笑了笑,连忙对满脸疑惑的苏家三人解释:“他这儿,确实是有点问题。”说着,还不忘指了指脑子的位置。 之后又低声在苏漾身旁道:“哥,林家小姐逃婚了,这对于允南来说,是件伤心事,我们就别再提了。” “竟有此事。”苏漾又叹了一口气,望着江允南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同情。 倒真是个可怜人。 烧坏了脑子又经历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可怜。 江允南倒也不在意这些,他反倒是极其享受来自苏漾的同情。 因为从苏漾开始同情他时,他的碗里便多了许多苏漾夹给他的菜。 苏幼恩对此颇为不满,今日原本是苏砚的生辰,江允南搞这一出戏,都快让大家忘记现在是在给苏砚贺生辰了。 她不明白,江允南好好一个男主不当,跑她这个女配家里抢什么戏? 寿星本人却对此毫不在意。 于苏砚而言,这日子不管怎么过,都是一样的。 只要苏家人都好好的,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 第006章 咸鱼不可教也 吃过饭后,苏幼恩照例躺在躺椅上睡午觉。 江允南闲着无聊,搬了个小杌坐在她身旁不停唠叨: “苏幼恩啊苏幼恩,你说说你,怎么就没有一点上进心。咱们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优秀好青年,你就这么自甘堕落?” 幼恩被他吵得睡不着,有些烦闷地踢了他一脚。 “滚一边去,我睡个午觉怎么就自甘堕落了?” 江允南挨了一脚,依旧没长记性,继续唠叨:“这还不堕落,你瞅瞅你家这环境。” 说着,他将苏家老宅环视了一圈,随即啧啧叹道:“家徒四壁,冬冷夏热。 你大哥二哥都穷得叮当响了,你身为这个家里唯一的进化人,也不出去想法子赚点银子。 成天就待在家里躺尸,你不会真打算当一辈子咸鱼吧?” “当咸鱼怎么了?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舒服的。” 江允南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咸鱼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幼恩懒洋洋道:“行了,江允南,你要是嫌我们家环境差,就赶紧回你们江府去。你家到底是富商,总不会亏待了你。” “我什么都不记得,怎么回去啊?万一被江家人看出来我其实不是他们儿子,那我不就完了?” “装失忆啊,这一招不是挺管用的?” 众所周知,装失忆可是每一个穿越者的必备技能。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要是连装失忆都不会,那以后的日子还能怎么过。 闻言,江允南仰天长叹:“想想就头疼,我一个二十一世纪高材生,名牌大学博士后,有朝一日竟沦落到这般田地。” 苏幼恩坐起身,深有同感地望着他道:“你的处境还算是好的,起码,你现在还是一个富商家的公子。不像我” 每天都得女扮男装。 家里还穷的叮当响。 江允南听到她这话,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也是,虽然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起码我家有钱,确实是比你强些。” 幼恩没再理他,目光落到了从屋里走出的苏砚身上。 他背了个箩筐,戴着一顶草帽,似是要出门。 幼恩连忙站起身,望着他扬声问:“二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苏砚答:“去山上采茶。” “咱们家还有能采的茶?” “咱家有一个茶山。”说这话时,他语气极其淡定,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儿一样。 闻言,幼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瞬间两眼放光。 合着苏家这是有一片山啊! 都有山了,他们怎么还这么穷? 幼恩表示难以理解。 苏砚走后,江允南才将幼恩拉过来,他遏制住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惊诧,佯作镇定低声问:“你家有山?” 幼恩坐在躺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悠哉悠哉摆了两下手。 “低调,一个山而已。” 江允南为她鼓掌,“好家伙,合着您才是真富豪。” 忙完了家里的事情,苏漾闲不住,便想着尽一尽夫子的职责,开导一下江允南受伤的心。 幼恩见他过来了,便连忙收起自己大佬般的坐姿,安静下来乖乖坐好。 江允南瞧见他忽然间变成这副模样,正准备吐槽,肩膀却被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拍了两下。 他抬眸,正巧对上苏漾关切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放学后被班主任谈话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想要逃离苏家。 幼恩则是不知从哪拿了一根黄瓜,边啃边等着看戏。 不出意外的话,待会儿苏漾会对江允南展开长达一个时辰的说教。 果不其然,苏漾搬了个小杌,坐到江允南身旁,极其认真的开始了今日份说教。 “允南,其实被退婚算不上什么大事的。只是这一桩姻缘不合适罢了,你还年轻,又生得一表人才,日后定能再觅得良缘。 这一次的事,错不在你,你莫要觉得难过。她这次选择逃婚,并非是因为你不好,或许只是你们两个不合适” 他说了整整半个时辰,说得基本上都是这几句话。 江允南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苏漾这一张口,简直比上学时班主任的唠叨还可怕。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 而幼恩则是一直点头,啃着黄瓜说着风凉话: “我哥说的对。” “我哥说的真对。” “听我哥的,准没错。” 这三句话被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无数遍,江允南此时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他终于忍不住道:“苏大哥,您放心,我真没什么事。这次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什么的。” 说这话时,为了让苏漾放心,他特意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 苏漾看了这三分悲伤,七分牵强的笑容之后,当即便明白过来: 这位江家小公子对这次的事情,是真的耿耿于怀。 这次的事情,怕是对他影响颇深。 他正准备对江允南展开新一轮劝导时,苏庭把幼恩给唤走了,说要和她说些事情。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兢兢业业在劝导江允南的苏漾,以及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听着劝导的江允南。 屋内,苏庭小心翼翼关上了门,从书册内取出一封信,递到了幼恩手里。 “督公的信?”幼恩问。 苏庭点了点头,面上犹带愁容。 幼恩见他这般神情,当即便大概猜出了信上内容。 她轻叹口气,慢慢将信展开。 是督公的亲笔信。 信上只有八个字:西厂没了,不可归京。 熟悉的字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恍然间,她忽然想起这些年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是与他才相别几日,她却觉得恍若隔世。 汪督公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可惜,这世间许多事物都是瞬息万变的。 朝堂争斗如此,权势地位如此,皇帝的信任,亦是如此。 成化十八年,西厂督公汪直将她安全送出西厂。 成化十八年,首辅万安上书请罢西厂,明宪宗同意,朝堂内外众人皆是一片欢愉。 世人畏惧他惊世之才,畏惧他滔天权势,畏惧他的一切。 仿佛只要他落魄了,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更好。 这本就不公平。 督公没做错过什么。 他这一生都在为君王尽心尽力,为国出谋划策。 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世骂名。 幼恩紧紧攥着手中信,再用力一分,手上宣纸就要被她的指甲刺破。 苏庭轻拍了两下她的肩,安抚道:“督公向来足智多谋,总能东山再起。” 她一言不发,只是苦笑。 只因她明白,汪直再无东山再起时。 (); 第007章 不就被退个婚吗? 幼恩点了烛灯,将这封信烧成灰烬,整理好情绪之后,才回到院子。 她刚回到院子,便听到大门口一阵敲门声。 苏漾听到声音,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江家的人。 苏漾认出了江府管家,没想太多便直接问道:“诸位可是来寻江公子的?” 江府管家点了点头,边往院子里探头边道:“听闻我家公子来了夫子院内,这才冒昧打扰。” “诸位稍候片刻,我这就去请江公子。”苏漾知晓江家众人寻江允南寻得着急,便没再多言,说完之后便直接把江允南带了出来。 江允南哪里认识这群人。 他连管家的名字都喊不出来,压根就不敢跟他们一起回去。 这要是回去了,万一被江家人认出他是个假的,那可如何是好。 他默默回头向苏幼恩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期望她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中。 幼恩清了清嗓子,江允南还以为她要过来帮忙,心下一暖,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老乡就是老乡,关键时候,还是有用的。 然,下一刻,苏幼恩极其潇洒的转了个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江允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仗义的朋友。 江家离苏家不远,都在城南。 故而没走多远,江允南便到了江家。 分明早已在路上做好心理准备,但一迈进苏家门,江允南还是愣了好大一阵。 苏幼恩说他家有钱,但没说他家竟然这么有钱。 整个江家大到离谱,每个屋子都建得金碧辉煌,再加上今天是江允南大婚之日,整个江府都装扮得喜气洋洋。 妥妥的一副暴发户豪宅气派。 江家是整个幸川坞里,最有钱的一户人家。 就算是放到整个苏州城,江家的富有程度也数一数二。 江老爷是个爱财的俗气之人,他看不懂那些高雅的摆设与建筑,只喜欢这种一眼看上去就富丽堂皇的。 虽说这样的宅子布景在整个苏州城里显得极其突兀,但他偏是喜欢这种风格。 他固执的认为,旁人怎么看江宅并不重要,只要他在江宅过得高兴就行。 江允南汗颜,至于把有钱这两个字展示得这么淋漓尽致吗…… 他这边正惊叹着,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雄浑宽厚的高呼:“儿啊!可算是找着你了!我的儿啊!” 随即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朝他扑了过来,他没来得及躲闪,整个人被这拥抱包裹得喘不过来气。 “儿啊,不就是一个林家小姐吗,她不愿意嫁,咱们不娶就是了。没了这个林家,还有赵家王家宋家孙家李家。苏州城这么多姑娘,娶哪家的不是娶?我儿生得如此好看,哪家的小姐配不上?” 听他叽叽喳喳说了这么一大堆,江允南也算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想必这位就是江家老爷,他的爹了。 那他爹身边这位是? 江允南望向他爹身旁女人,刚看过去,便被女人瞪了一眼,他吓得连忙收回目光,没敢再看。 只听那女人冷声道:“林家能与其他家一样?林老爷是苏州知府,林小姐可是知府之女,我就问你,整个苏州你去哪找第二个知府之女?” “知府之女又如何?!”江老爷终于放开了江允南。 一提起这个他就来气,那个林家小姐名声都差成这样了,他家夫人还非要让儿子娶她。 他都快被气死了,婚事乃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她都不肯让儿子自己作主,非要乱点鸳鸯。 结果现在倒好,人家林小姐逃婚了,他儿子还短暂的离家出走了一个中午。 两家闹得都不痛快,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咱们家允南生得又好,又能文能武,哪一点配不上那个知府之女了?!是她林家不识好歹!依我看,我们儿子不管是娶哪家的女儿,都比娶他林家的强!” 那女人闻言,只是冷眼瞧着江老爷,也没再说话。 江老爷瞬间就怂了,他连忙低下声来,解释道:“夫人莫要误会,我说这些,不是怪你给允南选这门亲事我就是有些生气,大婚之日新娘逃婚,这事传出去了,确实不太好听。” 江允南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女人是江家夫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娘。 不过是不是亲娘,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时候林家小姐的名声都差到那种地步了,她还能给他指这么一桩婚事,实在是不像亲娘会干出来的事儿。 江夫人冷笑:“说到底,你们林家就是不信我。这次不管我为允南挑哪家的姑娘,只要是我亲自挑的,你们都不会满意,对吧?” 闻言,江老爷急得直流汗。 他是个嘴笨的,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他虽然不满意这门亲事,可一直以来都只敢把这个想法藏在心底,压根就不敢说出来。 毕竟这门婚事,是他家夫人亲自指的。 夫人的话,不能不听,也不敢不听。 江允南自是看得出此时尴尬的场面。 他懒洋洋坐到了椅子上,将桌上的果盘往他这边拉的更近一些,默默开始嗑瓜子。 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劝过这两个人。 他甚至希望她们两个人能吵得更激烈些,那样就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不是江家子的身份,也就能暴露得更晚一些了。 谁料他刚盘算好静静看戏,便听到江老爷一声吼:“儿啊!快把手里的瓜子放下!你从小就对这玩意过敏,你是忘了吗?!” 江允南闻言,嗑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整张脸瞬间开始泛红,他此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完了,他完了。 他是真想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对瓜子过敏? 二狗到底给这个角色,都写了些什么狗屁设定?! 江老爷一边匆忙吩咐江府管家:“水,拿水来去请大夫,快去请苏大夫。” 一边用力拍着江允南的背,“快把嘴里的先吐出来,儿啊,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不就是被退个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至于吃这玩意折腾自己啊!” 江允南欲哭无泪。 他要是早知道自己对这玩意过敏,他就算是被打死也不会碰它。 大夫很快便到了江府。 江允南躺在榻上,整张脸都肿了起来,一双眼睛睁都睁不开。 他没瞧见大夫的模样,但这声音着实是有些熟悉。 (); 第008章 无良作者,真够狠的 这声音,听着有些像苏家二哥的声音。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大夫是不是真的是苏砚。 可即使他已尽最大的努力,眼睛还是只能勉勉强强睁开一条细缝。 这种程度,根本就没法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江允南觉得,二狗写这么一段剧情,就是在搞他。 他在现代时,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嗑瓜子。 二狗与他共处一室许多年,自是知道他这个无法舍弃的嗜好。 他现在用他的名字,写出来这样一个角色,明摆着就是不让他好过。 还安排了一样这么狗血的过敏方式——整张脸肿得像头猪。 无良作者,真够狠的。 江允南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遍,直到他猛然间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这才停下来咒骂。 “哥,江允南他应该还活着吧?” !这绝对是苏幼恩的声音! 刚刚苏砚说话时他听着声音还有些不敢确定,可此时苏幼恩一开口,他便已是万分确认,这次来的大夫,就是苏家二哥。 而苏幼恩,竟也跟了过来。 看来老乡就是老乡,他一出事,她果然是最关心自己的那一个人。 江允南忽然好感动。 有这样一个仗义的老乡在这破地方陪着自己,他只觉得人生值得。 苏幼恩当然不是专程来看他的。 今日,江允南走后,苏漾便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她的身上。 最初,他只是说要和她闲聊几句。 苏幼恩当时就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苏漾单独找她谈话,绝不会是简单的闲聊。 果然,从最开始的简单寒暄,到最后开始劝她学习,他仅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苏幼恩真想为他鼓掌,不愧是夫子,这套说辞和她当年在学校里那群老师的说法一模一样。 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从事教书育人这个职业,都会有一个共性——钟爱劝学。 “幼恩,你来到苏州城也有些日子了。这些天,怎么没见你看过书?”苏漾的语气极其温和。 她尴尬一笑,解释道:“没什么想看的书。” 苏漾语气更温和了些:“那你可想去书院读书?” 苏漾原是起了将她送进书院的心思。 那一瞬间,苏幼恩脸都青了。 饶了她吧。 好不容易在现代熬完了长达十几年的学校生活,现在他苏漾又要让她去经历古代书院的捶打? 救命。 人不是铁也不是刚,她经历不了千锤百炼,也不想像铁杵一样磨成针。 她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她真的不愿意去书院读书。 苏幼恩坚持自己的想法,可她压根就顶不住苏漾的劝学。 并非是她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有多在理,而是苏漾的声音太温柔了,她根本就拒绝不了。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人能拒绝得了苏家二子? 反正她苏幼恩是做不到。 被苏漾的劝学击败之后,苏幼恩答应苏漾先去书院看看情况,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 今日下午苏砚也要去学堂一趟,故他们三人准备一同前去。 可就在他们三人准备出门的时候,江家派人来请苏砚,说是江允南出了事。 苏幼恩原本没想管他,可苏漾想等苏砚忙完之后,再和他一同前去书院。 正好江家就在去书院的路上,她就这样被带进了江府。 初入江府时,她差点没被这种布置恶心吐了。 身为一个专门研究园林布景与建筑设计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此刻只想把江府拆掉重建。 诺大的江府,没有一处景观是值得观赏的。 她觉得,这种布景毁了江府所有带有生命的植物。 其中不乏许多名贵的药材,以及许多花的珍稀品种。 这些本是珍贵之物,如今全都被这俗不可耐的布置给毁掉了。 可惜,实在是可惜。 她这一路上心情都很低落,直到她瞧见江允南肿起来的大胖脸,她才重现笑容。 倒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此时江允南的脸肿得像一头猪,她很难能忍住不笑。 苏砚道:“只是过敏了,还活着,放心。” 幼恩啧啧叹了一声:“长见识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过敏之后变成一头猪的。” 江允南终于听明白,合着他这位老乡压根就不是来关心他的。 她这是来看他笑话的。 他忽然觉得人生不值得。 苏幼恩自然不知道他那些细微的心理变化。 她此时只恨自己手上没有一台摄影机,没法记录下江允南这副值得纪念的模样。 “江公子,我知晓你此时不方便讲话,你只需听着就行。” 苏砚边写药方,边继续叮嘱:“这几日你莫要再碰那些会让你过敏的东西,只需按时服药,好生调养两三天,你这症状便能有所好转。” 江老爷接过苏砚刚写好的药方,谢道:“多谢苏公子,苏公子真是我们幸川坞的活菩萨,经你这么一说,老夫这心,也算是能放下来了。” 苏砚微微颔首,“江老爷不必客气,大家都是邻居,这点忙,我自是应该帮的。” 江老爷面露感激,将药方交到了家仆手中,随后掏出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就要往苏砚怀里塞。 “苏二公子,这些钱,你一定得收下。你为我们江家看过这么多次病,从来没收过钱,老夫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苏砚懂医术,是幸川坞这一带有名的医者。 这一带的百姓都极其爱找他瞧病,原因有三。 其一,他医术高明,所诊断之症从未出过差错。 其二,不管他有多忙,只要有人来找他瞧病,他会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去为人诊断。不管来找他的人是谁,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治。 其三,他为人瞧病,从不收钱。 苏幼恩瞧见那装得满满的钱袋时,眼睛都亮了。 苏家家境贫寒,吃穿都是大问题。 若是能拿到江老爷手里这一份酬劳,那苏家起码半年不用忧心吃穿问题。 然而,不出她所料,苏砚果真拒绝了他们苏家半年的粮食。 他微微颔首,又将钱袋推了回去。 “医者治病医人,乃是本分。江老爷,无需客气。” 苏幼恩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苏家会这么穷。 (); 第009章 低估了古代文人忍耐力 从富得流油的江府出来之后,苏家三人依旧是贫穷如旧。 方入书院,苏砚便去读书,而苏漾则是带着幼恩一同去见书院山长。 所谓山长,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学校里的校长。 幼恩明白,他这是要直接带自己去办入学手续。 她自是不情愿去的,苏家本就贫寒,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再供一个人读书? 更何况,她是记得这个书院的。 原文里有提到过,女主和男主以后都会在这个书院里读书。 她太清楚,和这俩人待在一个地方实在是过于危险。 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被他们的主角光环闪瞎眼。 在这个没有主角光环只能小心躲着的世界里,她还是安生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一小会儿的功夫,苏幼恩便在心里盘算出了数十种吓退山长,让他不敢收她入书院的法子。 一个山长而已,她相信,凭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脑力,还是能够斗得过的。 她美滋滋的踏入书院,正准备施展吓退山长大计时,却被这位山长的容貌惊住了。 天呐,认真的吗? 这真是一个书院的山长? 山长不应该都是白发飘飘,胡子长长的耄耋老人吗? 怎么面前这位不仅神采奕奕,还年轻貌美? 这生得也太好看了吧 面对这么俊俏一人,她还如何施展自己心中大计。 苏幼恩长叹一声,败了,她败了,不战而败。 败在了他谪仙般的容颜上。 好在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秒,残酷的现实使她很快清醒过来。 幼恩明白,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苏家,她都不能进这个书院。 故,她还是得顽强的与这位山长斗上一斗。 “淮书,这位是我家三弟,名唤苏幼恩。” 这座书院名唤怀书书院,而山长祝淮书,与苏漾本是挚友,故而苏漾也就没称呼他为山长,而是直接唤的名字。 祝淮书望向苏幼恩笑了笑,“你们苏家当真是各个妙人,先是一个苏砚,便已是让我足够惊艳。 现在又来了一个三弟,生得样貌与你二弟相比毫不逊色。阿漾啊,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你家三弟之才了。” 他说话时始终带着微笑,谈吐间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一想到自己要让这样一个人失望,苏幼恩还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说句实话,她就算再学个五年,也比不上大哥二哥之才。 让祝淮书失望,只需她正常发挥。 苏幼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迷茫地问:“山长,你的名字好生奇怪,世上为何会有人以槐树为名?” 初次见面便用谐音梗拿爹妈起的名字开玩笑,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心里也会不高兴吧。 她觉得她这一步走得很稳,这话并没有太过分,如此即不会激怒祝淮书,让苏漾在其中为难,还能准确无误地在山长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简直妙哉。 谁知这祝淮书竟是个奇葩 他闻言,下意识道:“你这妹妹倒是有趣,还是第一次有人管我的名字叫槐树。” 毕竟书和树的读音都不一样。 能将这个两个字听错的人,不是傻,便是故意的。 很显然,苏幼恩不可能会是一个傻子,那她便只可能是故意的。 刻意将书读成树,她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祝淮书终于想到了她的用意。 书院里最多的一样东西便是书,而书的纸张是由树皮所制。 书与树,应是同根。 便如他的名字一样,虽是唤作淮书,却与槐树毫无差别。 无论是他,还是槐树,这一生,都是为了那些书,那些学子罢了。 祝淮书想,幼恩应是想借槐树之名,提醒他要谨记初心。 他身为书院的山长,当倍加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书册,倍加悉心的教导书院诸位学子。 一时间,祝淮书对苏家这位三弟只有赞叹。 她只知他的名字,便能说出如此有意义之言。 这般才子,他一定要将他留在书院! “舍弟之才令人钦佩,不知几时能够入院读书?” 听到祝淮书这句话时,苏幼恩脸都青了。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身上写“才”这个字了? 她用谐音梗调侃他,他倒是还挺高兴。 苏幼恩轻叹口气,到底是她低估了古代文人的忍耐力。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后招。 “我不喜读书,只喜玩乐。” 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不想读书只想玩乐,这下子,山长总该会放弃她了吧。 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可是最讨厌不爱学习的学生。 她就不信古今差异能有这么大,大明的山长能强留不愿读书的她。 谁料祝淮书忽然惊叹:“妙哉,妙哉— 把研习功课当成玩乐,真是没想到,舍弟竟对研习功课有着如此深厚的兴趣。” 苏幼恩愣住了。 祝淮书,真乃神人也。 此人绝非她等凡夫俗子能够挑衅得了的。 这位山长若是放在现代,就凭他这过度理解的能力,能把文科老师气死,把过世多年的文人墨客都气活。 挺不错。 高中语文阅读理解需要他去升华。 苏幼恩已是无语到极点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奇葩。 跟这种人斗,她觉得自己此生无望。 于是乎,她自暴自弃来了一句:“大哥,我不识字。” 听到这句话,苏漾愣了愣。 叔父苏庭少年时便已学富五车,苏漾本以为,苏庭会自小教幼恩读书。 就算她不似孔孟之才,但最起码的识文断字,想必应是没问题的。 不曾想,她竟然不识字。 幼恩已经年至二十,至今仍旧不识字,这于他以后的人生而言,并非是一件好事。 他正为她担心,一旁的祝淮书却拍手叫好:“好事!好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阿漾,别愁眉苦脸的,你想,哪有人生下来就会识字的,谁不是慢慢读书慢慢研习,才成就今日之才。 正因为幼恩不识字,才需要我们书院这种地方来教她认字,不是吗? 若是全天下的人,生下来便都有孔孟之才,那还要诸家夫子作甚?” 苏漾觉得他所言有理。 更何况幼恩向来聪慧,他相信只要她认真学,总有一天能学有所成。 就这样,苏幼恩被强行纳入书院。 她觉得他们都疯了。 祝淮书给她准备了许多笔墨,教她带回家先练着,待到后日再正式入学堂。 回家的路上,幼恩一直闷闷不乐。 但她也不想影响苏漾的心情,故而没表现得过于明显。 (); 第010章 林羡鱼的悲惨开场 林府。 知府林复面色铁青,满腔怒意就要喷薄而出。 堂内很静。 只能听到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女子双手紧紧捏着身上火红衣袖,板子一次又接着一次打在她背上。 此时林家众人大数皆在堂内,却无一人上前为她求情。 满堂气氛愈发肃重,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愈发响亮。 被板子打过的背其实早已渗出鲜血,只是嫁衣火红,才替她掩去了殷红血色。 她强忍着痛意一语不发,始终倔强地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手执板子者对她从未留过半分情面。 即使自己打得有些累了,也不曾将动作放轻半分。 即使身受仗责者,乃是当今知府千金,林家二小姐林羡鱼。 自她今日逃婚被林府的人抓回,这仗责就没停下过。 算算打到现在,应是已打七十多下了。 按理说,这么重的板子,寻常人挨了三十下便该半死不活了。 纵然是再皮糙肉厚的人,也撑不过五十下。 可这林小姐受了足足七十多下,从始至终竟没喊过一声疼。 她一个女孩子,就算再抗揍,又能再撑多久? 怕是再挨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林复终于喊停。 打板子的人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默默退到了一旁。 此时的林羡鱼已是极其虚弱。 一袭火红嫁衣还未来得及褪下,于这极其肃重的堂内显得极其刺眼。 见她始终不肯认错,林复怒气更盛。 他站起身,指着方受过仗责的林羡鱼骂道:“逃婚这样混账的事儿,你都能干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次给我们林家丢了多大的人!” 她终于抬眸,目光冷冷的。 那目光里却无半分怨恨。 尽管打骂她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尽管她身上很痛,也未曾怨过他。 她早已过了怨恨的年纪。 “这门婚事,我林羡鱼已是逃了。要我嫁他,绝无可能。” 这声音虽是虚弱,却极其倔强。 林复被她气得不轻。 要知道,这门亲事对于林家而言至关重要。 若是能和苏州当地商贾势力最大的江家攀上亲,有了江家的帮助,他日后仕途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原本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亲事都已办了,谁知这丫头竟在这种紧要关头,闹出逃婚这样的事。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林复现在甚至想直接打死这臭丫头。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这一次你是坏了多大的事!” 林羡鱼冷笑:“不过是坏了您的仕途和财路罢了。” “住嘴!你可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个不孝女,我们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人?!” “您当真在意过我这个林家人?您为我指婚,逼迫我嫁入江家时,可曾想过我是林家人?这么多年以来,您可曾想过我也是您的亲生骨肉? 父亲,这桩婚事,您图的是江家的财,您图的,是江家的产业。 您可曾想过,嫁人对女儿家是多重要的一件事情?您可曾想过,您此前所做种种,早已是毁了我的一生。 您从未将我当作林家人,又凭什么指望我去为您争权夺势?您未曾拿我当作亲女儿,我又何必处处为林家着想?” 林复脸色更加阴沉,“我倒是真希望我们林家没你这个人!我林复怎么就有你这样一个不孝女?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下的事,你就该去做。这一次你这般胡闹,便是不孝!” “从小到大,我已照着您的吩咐,做过太多不愿意做的事。”说着,她用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 林羡鱼忍着背部疼痛,站得笔直。 她与林复平视,一字一句道:“您以为,我当真愿意当林家之女?” 乌黑的眸子似深渊一般望不见底,似寒潭一般只剩无望。 在林家熬过数十载,她太明白,怨恨的出口,是绝望。 她今日是干了逃婚那样混帐的事儿。 他要她与江家公子成婚,她逃了。 她就是不想嫁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是林家二女,上有大姐,下有三弟。 在林家,她最不受宠。 甚至可以说是受尽了虐待。 林复对她不好,整个林家都待她不好。 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若她有选择的权力,她绝不会再当林家的女儿。 尤其是这么一个受人厌弃的女儿。 林羡鱼不明白,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明明她和家中兄弟姊妹一样,都是林复的亲生骨肉。 可他林复却待她极差。 世上没人比他待她更狠了。 她想不通,她的亲生父亲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与江允南的这门婚事,甚至都不曾问过她半句是否愿意,便直接给定下来了。 仿佛她就是个随时可以被卖出去的便宜货,不值得他们思量。 她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妥协。 她什么都可以听林复的。 唯有自己的婚事,她不愿让他人作主,更不愿被他人这般随意定下。 她不愿嫁给江允南。 她曾经反抗过许多次,可都没有什么用。 为了不让她逃跑,林复会打她,会骂她,会把她关进阴潮恐怖的柴房。 会让她在那种可怕的环境之下,承受孤独饥饿之苦,独自熬着日子。 林家的人,待她一向心狠。 冬日,府上的大姐三弟都已用上暖和的炭火,穿上新制成的冬衣。 可林复偏是不为她院内添置炭火,不为她置办新衣,不问她的死活。 夏日,大姐三弟也有用不完的冰块来解暑,唯有她一人什么都没有。 在林家,她甚至不能向任何人去诉苦,她只能苟活。 因为整个林府根本就没人在乎她的死活。 林复这辈子终于在乎她是死是活,还是在江家提出这门亲事时。 这门亲事定下之后,她过上了几天被人关怀的“好日子”。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都被人盯得死死的。 没人在乎她是死是活,但有人在乎她是在成亲前死还是入江府之后。 她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她所有对林复的幻想和希望,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在昏暗无光的日子里,在天寒地冻的冬天里,在受尽冷眼的生命里。 (); 第011章 比悲催更悲催的事 林复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满腔怒火,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住嘴!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他下手极狠,只过一瞬她白璧无瑕的脸上便陡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她对此早已是司空见惯,连捂都懒得捂,依旧倔强地盯着林复,忍着痛意沉声道:“本就无错。”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逃婚是她前半生做过最任性的一个决定。 虽是挨了顿打,落了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但她不悔。 起码,这门亲事,总算是不能成了。 值了。 她越是这般毫无悔意,林复便越是生气。 他从家仆手中夺过板子,挥起便往林羡鱼的膝盖处打去。 一下,两下 直到她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他才肯停下。 “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逃婚在先,不知礼数。目无尊长,违逆父命,至今仍不知错,乃是不孝。你这等不孝无礼之人,就不配为我林家女!” 一语落罢,他极其气愤地将手中板子朝她的身子砸了过去。 林羡鱼没有躲,此时的她没有任何力气再躲。 沉重的板子砸在她的身上,本就虚弱至极的身体忽然之间多了几分骨裂之痛。 这种痛她并不反感,身体也不抗拒。 这种痛能让她更加清醒。 “我从未觉得自己算是林家女凭什么你们叫我嫁给谁,我就得嫁给谁?我说过我不愿意嫁给江允南,我不愿意嫁到江家。这林家可曾有人听我说过半句话?林家可曾有人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 从小到大,您可曾将我当作过林家女?” “混账东西!你生是林家的人,死也得是林家得鬼!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凭什么? 我告诉你,林家养你长大,不是让你吃白饭的。养你这么大,等的就是这一天。可你都做了什么?你毁了我们林家!” “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把我送到江家?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去嫁给一个我压根就不认识的人?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把我嫁到一个有钱有势的家里,好用我的后半生,换得你们半生富庶?” 原来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供他攀附权贵。 “你能嫁到他们家里,是你的福气!江家是大大户人家,多少人想要给他家小公子说亲,多少姑娘想要嫁给他,你得了这机会却不懂得好好珍惜,还敢说这种混账话!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苏州名声有多差?你知不知道我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给你寻来这样一桩亲事?你倒好,倒是够潇洒的,搞出来一出逃婚,让林家成了全城笑柄。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所有的一切全都被你搅黄了!我们林家和江家的关系,彻底完了” “我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但我早就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他。” 她到现在还是不肯认错。 林复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能嫁给他,是你的福分!” “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谋财的工具。于你而言,我连府上的阿猫阿狗都算不上。父亲,我自然算不上什么东西。”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宛若一把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蒲草,于堂内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她声音虚弱,却强撑着指着林复骂:“可你呢?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林复大怒,当即便下令把她丢进柴房,没他的命令不准她踏出半步。 —— 苏幼恩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 先是碰上了她最不想碰到的男主,后又被自家大哥送进枯燥而又乏味的书院。 回家路上竟碰上了一个人轻生,她好心救下这人,却被这人一阵责怪。 然而当她认清轻生之人是谁之后,她才明白: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比这还要悲催的,是轻生的人,正巧是除江允南之外她最不想遇到的另一个人:本书女主林羡鱼。 她没想到自己和林羡鱼的相识,会是这样一个开场。 她是在途经幸川湖的时候,见到林羡鱼的。 幼恩方行至幸川湖桥旁,便瞧见一身着嫁衣的女子,投身入湖。 她想都没想,将手上抱着的宣纸往苏砚怀里一塞,便直接跳入湖里救人。 好在她在西厂时,督公曾教过她泅水。 遇上这种情况,她才能这般镇定地顺利将人救上岸。 最初瞧见她一身嫁衣时,幼恩没想太多,只想着快些救人。 好在身边有苏砚在,他精通医术,没一会儿便把人救醒了。 然而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满脸悲愤,语气亦是痛苦不堪:“为何要救我,为什么” 她想要解脱,为何又被拽回深渊 苏幼恩皱起眉头,学着苏漾的语气语重心长地道:“救你,是让你好好活着。” 可于她而言,活着才是无望。 苏漾见她这般消极,不由得轻叹口气,蹲下身来望着她开始念经:“姑娘,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有解决的法子。可你若是就这般投湖自尽了,那就真的再无重来之日了。 况且,你若是就这样走了,那你的家人,该有多难过。” 家人两字就好似刀子一般,剜在她的心上。 那一瞬,她眸光忽变,仿佛所有水珠都在弯长的睫毛下凝成冰霜。 声音却逐渐平静下来,情绪失去了所有起伏。 “我的家人,是这世上最厌恶我的人,他们比我还希望我死。” 幼恩见她这副模样,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这女子愈是平静,她就愈是恐惧。 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面前这个身着嫁衣的女子,不会就是那个不受宠的林家二女林羡鱼吧? 她这才开始仔细端详女子身上这一身嫁衣。 这身嫁衣无论是款式,还是花纹,甚至连各处细节,都与江允南那件极其相似。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幼恩默默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试探道:“冒昧问一下,姑娘这副装扮,是刚完婚?” (); 第012章 这辈子没受过这种污蔑 林羡鱼没回答她的话。 她的沉默让苏幼恩心慌。 见她不回答,幼恩再次试探道:“你是林家人?” 林羡鱼微微点头。 那一瞬,苏幼恩觉得自己完蛋了。 原本计划好的这辈子避着主角团走,结果却一天时间把他们见了个遍。 狗剧情,破运气。 她不可轻闻地叹了一口气,生活还是要继续。 幼恩垂眸,将身受重伤的林羡鱼再打量了一遍,见她身上伤痕累累,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随即默默从腰间取下钱袋,想都没想便递给了林羡鱼。 “姑娘,我看你这副模样,此时应是不愿回林家的。但人还是要活着的,你若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机会了。 只有活着,你才有翻身的可能性。所以自尽,是最不明智的一个选择。 这样吧,这些钱你先收着,先去找家客栈暂住一段时日,等养好了伤,再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若是不喜欢林家,那就四海为家。若是不喜欢苏州,那就永远不再回来。” 那样最好,走得越远越好。这样的话,以后就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她也能安心活着。 林羡鱼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般举动,她本以为,这三人知晓她是林家人之后,会立马通知林家人,让林家带她回去。 如此,说不定还能从林家那拿到些赏钱。 看他们衣衫素朴,想必应是穷苦人家。 若是能从林家拿到赏钱,也能过上一段富裕的好日子。 可他没有。 他给了她钱财,给她指了一条生路。 他确实是个好人。 在幼恩的搀扶下,林羡鱼终于站起了身。 她将钱财收下,向幼恩道了一声谢,便准备离开。 谁知刚走出一步,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倾斜,踉跄了好几步,险些就要再次跌入湖中 好在被幼恩准确无误,极其完美地接住了。 是的没错,她又被他救下了。 幼恩自己也没想到,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反应这么快的。 分明刚刚林羡鱼要倒下的时候,离苏砚更近一些。 她怎么就动作这么快,这么麻利得把女主抱了回来? 还抱得这么漂亮 这他妈不是偶像剧才会出现的姿势吗? 这他妈不是男女主专属剧情吗? 放在她身上做什么?! 幼恩此时已是无语至极,她连忙放开林羡鱼,刚想叮嘱她两句注意安全。 谁知林羡鱼脸蛋一红,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服,略显急躁地责怪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子方才与我这般亲近,分明是想轻薄于我。” 好一句污蔑。 还是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幼恩忽然想给她来上一拳。 她真是服了,但凡她林羡鱼是个正常人,也不能说出手相救是轻薄吧? 一声脏话就要说出口她望了一眼身旁的苏砚,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 但她克制不住自己的阴阳怪气:“方才在下见林姑娘在我面前舞步绰约,还以为是在邀我共舞,这才失了分寸,姑娘莫怪。” 林羡鱼闻言脸更红了一些,“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一时间没站稳。” 她觉得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就是有病,但凡他是个正常人,也不会觉得她方才脚步踉跄是在邀他共舞。 苏幼恩闻言轻嗤一声,冷冷瞪了她一眼,随后道:“管你是没站稳,还是作得慌。这回算你运气好,小爷我懒得与你计较。大哥二哥,咱们回家!” 话音一落,她便要拉着苏漾苏砚二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知这哥俩像是被粘在这片土地上了一样,怎么拽也拽不走。 她放开二人衣袖,皱眉望着他们问:“走不走?” 苏漾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随即开始语重心长地念经:“遇上了,便是缘分。林姑娘身负重伤,我们不能留她一人在这里。” 紧接着,苏砚又道:“她身上似是有很多处伤,伤口沾了不干净的水,这会儿,怕是已经感染了。再不处理,恐怕就算是想活,也活不成了。” 幼恩听后一阵无语。 苏家二子真不愧是幸川坞这一带有名的慈善家。 这样一个白眼狼,他们还想救。 服了。 她自知此时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也劝不动他俩,故而干脆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苏漾这时再次开口,不过这话不是跟她说的,是对林羡鱼说的。 “林姑娘,我二弟懂些医术,可为你处理伤口。只是此次出门,并未带药箱。你若是愿意的话,此时可随我们一同归家,二弟也能为你好好医治。” 林羡鱼却不领他的情,反倒是骂道:“你们有病吧?我自己的死活,与你们何干?你们管这么多作甚?” 听到这话,苏幼恩的拳头已经按耐不住了。 苏漾对此竟毫不生气,他继续道:“姑娘莫要生气,我们只是想帮姑娘,若是姑娘不愿,那我们自是不会强求。” 说罢,便行了拱手礼,准备转身离去。 林羡鱼欲要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曾想刚走两步,便再次摔了个仰面朝天。 这次没人接住她,她摔得极惨,可谓是惨不忍睹。 苏漾听见声音,有些不忍心,想要过去将她扶起,幼恩连忙拦住了他。 像林羡鱼这种又没礼貌又没良心的,她只想送出活该二字。 林羡鱼这时才明白过来,如今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压根没法支撑她走到医馆。 看来,只有依靠这三人的帮助,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刚骂过人家,现在就要求人家,林羡鱼有些尴尬。 她声音低低的,朝着苏家三人的方向求助道:“救我。” 苏幼恩回头,双手环臂望着她道:“方才我大哥二哥想救你时,你骂他们有病。现在倒好,开始求人了,只是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姿态,你说对吧?” 林羡鱼咬了咬牙,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身上痛,还是因幼恩的话生气。 “求你,救我” 听见这话,幼恩心情大好,她知晓苏漾绝不会看着林羡鱼死在这里,所以也没过多为难林羡鱼。 让她求过自己之后,便过去将她扶起,一路扶着她回了苏家。 (); 第013章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到家后,苏砚便开始准备为林羡鱼处理伤口。 幼恩则是坐在院子里发愣,她想不明白,林羡鱼身为原文女主,身上怎会受这么重的伤?又为何欲图轻生? 算算剧情,原文这个时候约莫着还未出六千字,女主便要跳河自尽。 二狗倒是够狠的。 倘若这一次她没能正巧瞧见这一幕,又或者撞上这事儿的是原文里的恶毒女配,原文里她那般嫉恨林羡鱼,撞见林羡鱼轻生,绝不会出手相救,说不定还会补上两刀。 若是如此,林羡鱼这一次岂不是死定了? 那这篇文岂不是—— 女主卒,全文终? 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她正想得出神,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声,把她吓得一激灵站了起来。 “不要!不行!你不可以!” 是林羡鱼的声音。 屋内只留了苏砚和林羡鱼二人,此时发出这种声音,他俩是在干什么? 来不及过多思虑,她下意识觉得二哥危,随手拿起一把扫帚,便直接冲进了屋子。 一进屋,她便喊了一句:“放开我二哥!” 然,屋里的情形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 此时,林羡鱼躺在榻上,用被子紧紧护住自己。 而苏砚,则是手持药箱站在一旁,满脸无奈。 他实在是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林羡鱼这样的女人。 她要他帮忙治伤,却不让他看她的伤口。 这要他如何上药,盲上吗? 不是所有大夫都有这种能力。 他治病只是业余,还没练到这一步。 要他闭着眼睛给她上药,他做不到。 苏砚放下药箱,极其无奈的望着幼恩,慢慢讲清了事情原委。 幼恩听完之后,不禁想要恭喜林羡鱼,再一次刷新了她对女主的印象。 从前她以为,二狗笔下的女主会是个傻白甜。 现在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作精。 落得如今这副模样,约莫着都是她作的,她就是活该。 “林羡鱼,我告诉你,这次带你回来,给你治伤,纯属我家两个哥哥心善。你要是不愿意治伤,就给我起来。 别整得跟我家欠了你什么一样。” 她脾气向来不好。 说这些话,已是对林羡鱼十分客气了。 谁料她还没发火,林羡鱼便先怒了。 “我说过了,男女授受不亲!我全身都是伤,他要给我上药,难不成要让他把我全身都看光?!” 闻言,苏砚背过身,不再看她。 苍天作证,他只是想救她性命。 从未想过其他。 幼恩听了这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同为女子,她能够体会得到林羡鱼这种心情。 倘若换成她,她也不会愿意让一个陌生男子为自己全身上药。 这样一想,林羡鱼好像也没做错。 只是态度差了点。 差了亿点。 见幼恩一直不说话,苏砚轻轻扯了两下幼恩的衣袖。 “我没想看她。”他的声音很低。 幼恩与他对视,声音轻了许多。 “不用向我解释,我能明白。” 她自然清楚苏砚的品行,她自然信他。 林羡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十分嫌弃地喊了一句:“你们兄弟二人到底在搞什么?!”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苏幼恩没理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对苏砚道:“二哥,你去请隔壁的茹阿婆来。” 茹婆婆是一代名医,她在苏州的住处正巧就在苏家旁边,两家住得近,关系这些年一直以来都很好。 苏砚的医术,便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他眉心微拧,似乎有些为难。 “婆婆近来身体不好,已经许久没为人看诊了。” 幼恩垂眸思虑片刻,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展颜笑道:“茹阿婆有一个外孙女,也来苏州了。我前两天见过的,我记得,她也懂医术。” 苏砚终于眉心舒展,“我这就去请。” 如幼恩所言,茹阿婆院内果然有个看起来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女子。 她身着一袭月白缎绣丁香对襟褂子,羽扇豆蓝祥云长裙,正在院内背着医书。 “味辛温。主痈肿,恶创,死肌,寒风,湿痹,四肢拘缓不收,风头,肿气,通凑理。一名官脂” 苏砚下意识接了一句:“生山谷。《名医》曰:生南山及淮海边,十月取。” 他这一句,彻底打乱了女子背医书的兴致。 女子放下医书,望着他问:“阁下哪位?” 苏砚还未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堂内便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阿砚来了?是阿砚吗?” 他连忙道:“阿婆,是我来了。” 茹婆婆闻言甚喜:“快进来,快进屋来。” 苏砚进屋后,与茹婆婆寒暄了几句,便说出了自己这会儿过来的主要原因。 茹婆婆听后笑了笑,便朝那女子招了招手,唤她过来。 女子过来之后,茹婆婆便介绍道:“这是我家外孙女,姓谈,唤允贤。略懂医术,可随你前去。” 谈允贤听了这话立马问:“祖母,可是有哪家女子病了?” 茹婆婆点了点头,“阿砚家里有个病人,应是外伤,你过去为她瞧瞧吧。” “祖母放心,我去去就回。” 谈允贤动作极其利落,很快便收拾好了药箱。 二人一同回了苏家,幼恩自谈允贤进家门之后,便总是不自主地瞧她。 瞧了一眼不够,还要继续瞧。 她还不是那种偷偷的瞧,而是直接光明正大的盯着瞧。 仿佛多看一眼,便能多赚到很多一样。 好在谈允贤一心都在检查林羡鱼的伤势,也就没注意到她。 大约对林羡鱼伤势有了了解之后,她便道:“诸位公子,还请在外稍候。” 见屋内已没了男子,林羡鱼满身气焰也就全都消了下去。 就好像是一只刺猬,收起了自己浑身的刺。 她全程都很配合谈允贤。 谈允贤很快便为她上完了药,在收拾药箱的时候,佯作漫不经心地道:“姑娘心中有恨。” 她似乎没想等林羡鱼回答,便继续道:“人这一辈子,都会遇到各种不顺的事儿。 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当好好生活。还有,这世间有万般善意,断不该受你半分敌意。” (); 第014章 为何二狗这么突出 林羡鱼沉默了许久。 送走了谈允贤之后,幼恩进屋为林羡鱼送来了一碗刚熬好的冰糖雪梨汤。 她进屋后一句话没说,将碗勺放到林羡鱼床旁桌上后,便准备离开。 就在她要迈出屋门的那一刻,林羡鱼忽然叫住了她。 “等等。” 幼恩并未停下脚步。 “等一下。”她又提高音调喊了一声。 幼恩再次没理她,直接出了屋子。 林羡鱼以为幼恩是没听到她的声音,她眉心微拧,默默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幼恩自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但她压根就没打算理她。 她觉得跟林羡鱼这样没良心的人说废话,就是在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 明月高悬,夜幕上繁星点点。 用过晚饭之后,幼恩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月发愣。 苏砚看完了手上的书,正欲熄灯入眠,余光透过窗棂,望到了院子里的幼恩身上。 夜里风凉,他本想唤她进屋,刚推开窗却瞧见院子里多了一道身影。 是苏庭。 苏庭径直走近幼恩,到她身旁后,往她手里放了一块方状物体,之后又叮嘱了几句话,这才回了屋子。 苏砚听不清苏庭向她交代了什么,只注意到,幼恩听完那些话之后,情绪变得极其低落。 次日一早,苏庭不见了。 未留书信,亦未提前与苏家人告别。 苏漾问幼恩是否知晓苏庭去了何处,幼恩只是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苏砚知晓幼恩有事瞒着他们。 她不愿说,他也绝不会问。 “大哥莫要忧心,叔父或许只是遇到些急事要去处理,因此没来得及告知我们。也许过些日子他忙完了,就会回来了。” 幼恩听见他这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道:“是,没错,二哥说得对。我爹昨跟我说,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苏漾这才放下心来,没再追问。 到了下午,林羡鱼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幼恩一边感叹谈允贤的医术高超,一边劝她快些回家。 “知府大人在全城贴了告示,为了寻你赏下重金。想来应是挺担心你的,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着,她还气定神闲地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假告示。 林羡鱼看都没看她的高仿告示,直接道:“少骗人了,我爹向来注重林家名声,我就算是消失个一年半载,他都不可能会贴告示寻我。 更何况,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若大肆寻我,昨日的事定然会弄得满城皆知。” 到时候苏州城人人知晓林家女不守规矩,婚前逃婚,林家名声必然会受到影响,如此只会让他颜面扫地。 这种划不来的事,他断然不会去做。 幼恩惊了:“你爹他就不怕你出事?” 纵是不受宠,可她林羡鱼到底也算是个林家人。 林复就这么狠心,能置自家女儿的安危于不顾? 林羡鱼苦笑:“他恨不得我快些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个林复,真够狠的。 幼恩轻叹一口气,默默收起了那张告示。 可怜了她辛辛苦苦做的高仿。 原本想用这些骗她回家,谁料她的家竟是她最大的深渊。 罢了。 虽说林羡鱼是个没良心的,但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总不能将她推回虎口。 就暂且忍忍吧。 等她伤彻底好了,再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林羡鱼望着幼恩紧皱着的眉心,还以为幼恩是在为她忧心。 谈允贤说的没错,这世间有万般善意,她不该总是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 她该恨的是虐她千百遍的林家人,而非这些穷困潦倒却还愿救她的人。 她不禁感慨:“你们苏家,都是好人。” 幼恩不知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有些警惕地望了她一眼,生怕她又要继续作妖。 谁料林羡鱼下一句竟道:“我同你讲讲我的事情吧。” 她将自己在林家熬过的这些苦都同苏幼恩说了一遍。 说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才说完。 两个时辰之后,幼恩已然握紧拳头,满腹怒火。 她想不通,同为林家人,林复为何要对她这般差。 她想不通,二狗为何能这么狗,人家好歹是个女主,怎么能活得这么惨。 再看看隔壁那个男主江允南,家财万贯不说,还坐拥父亲宠爱,不管发生什么事,父亲都不会怪他。 而二狗笔下的女主,却是个动不动就被关进柴房,总是带着一身伤,就连自杀都不敢死在家里,从柴房逃出去了才敢去了结自己这一生的凄惨千金。 这就是男作者一时兴起写出的狗血虐文吗? 不虐男主只虐女主? 这差别对待也忒明显了吧。 都是腰间盘为何二狗就能这么突出。 顺着二狗这种狗血的套路,苏幼恩隐约猜到了原文的剧情。 想必昨日救下林羡鱼的,应是男主江允南。 也是因此,这二人才会相识。 原文里,江允南逃婚,林羡鱼免不了要被林复一阵痛骂。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谁逃婚,今日这一场羞辱,她注定要承受。 这一次轻生,也一定会发生。 这些事情本就是命中注定。 而她和江允南,是这个故事里最大的意外。 原本林羡鱼轻生,该出现在幸川坞的是江允南。 然而江允南这个倒霉孩子,吃了会让自己过敏的瓜子,根本就没法再出门。 别说去幸川坞偶遇林羡鱼了,就连下床走一步路都是难事。 正因为此,他恰好错过了和林羡鱼相识的机会。 怎料江允南错过的这个机会,被她苏幼恩给碰上了。 江允南没救下的女主,被她这个恶毒女配给救下了。 这到底算是什么事? 幼恩再望向林羡鱼时,目光已满是同情。 她不敢想,林羡鱼这样瘦的身板,得挨过多少板子。 这些年在林家,她得受了多少苦。 自小连家里人的善意都未曾见过,也难怪她会陌生人有这么深的敌意。 这世间温柔,本就该是相互的啊。 林羡鱼忽然再次开口:“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同情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林家,我是断然不愿回的。 以后你还是别白费力气,弄这些假告示了。” (); 第015章 丑纨绔 幼恩没再说话。 她知林羡鱼心中悲苦,不愿再回林家。 她日后也不会再劝。 经过此事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又过了一日,林羡鱼已经能正常走动。 她主动向苏家辞行。 苏家人没拦她,也没过问她以后要去哪。 他们已为她做过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 林羡鱼离开的这一天,也是幼恩入学的第一天。 这一日,江允南的身子也好了起来,托人同她传了信,要与她一路入书院。 在路上的时候,幼恩将林羡鱼的事情全数讲给他听。 他听了之后便一直拉着幼恩问东问西。 他问她林羡鱼容貌如何,问声音是否好听,问身高大约多少。 唯独没问,她现在处境好不好。 幼恩问:“你就只在意她的模样吗?” 江允南终于闭上了嘴,没再说话,目光默默越过纹窗望向窗外。 今日为她们授课的人是苏漾,他讲孔孟之道,许多人都听得睡着了。 唯有苏幼恩与苏砚,始终都听得认真。 苏砚是不管谁的课,都会打起十分精神去听。 而苏幼恩则是一整天只听了苏漾的课。 就这,还是她一直掐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清醒,这才好不容易坚持下去的。 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苏漾的课上,其他夫子的课,她实在是撑不下去。 夫子们一开口,她便倒下了。 这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苏砚曾经试图叫她,却只得到了她迷迷糊糊的解释:“大哥的课已耗费了我洪荒之力,如今的我已经弹尽粮绝。” 他听不懂幼恩的话,见她确实是困得不轻,便没再管她。 这一天下来,好几个夫子都去山长那里告状,说幼恩不尊重她们,课上一直倒头大睡。 山长祝淮书却赞赏她真性情,称她颇具胆量,不愧是他看重的后生。 幼恩若是听到这话,怕是又要为祝淮书的联想能力大吃一惊。 熬完了这一天的课,幼恩本以为自己能回家睡觉了。 不料这时候苏砚竟告诉她,入书院后要住斋舍。 所为斋舍,便是宿舍。 幼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过上与一群男人同屋就寝的日子。 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她跑去央求苏漾:“哥,我不想和那些人住在一起,让我回家住好不好?” 苏漾毕竟是怀书书院的夫子,又是孔孟之道的主讲。 在这书院里也待了这么多年,幼恩觉得,从他这里走个后门,应该没啥问题。 谁知苏漾竟微笑着拒她于千里之外,以此事他做不了主为由,将她从广业堂赶了出去。 这是她与苏漾接触以来,苏漾第一次拒绝她的请求。 她甚至开始怀疑,此时书院里的这个苏漾,跟她家中大哥并非是同一个人。 幼恩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为自己的以后忧心。 怀书书院内,一个女子都没有。 难不成,她真得住在这个男人堆里?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两下她的肩。 “喂!小子!” 幼恩一听到陌生的声音,便下意识向前挪了一小步,躲开了那人想要搭在她左肩上的手。 那人却不依不饶地抬起了另外一只手,搭在了她右肩上。 “臭小子,你躲什么?小爷我是想帮你!” 说话的人生得丑陋且身材矮胖,看起来还没她一个女子高。但语气却极其嚣张,神色间还戴着些许轻蔑。 对于这种普信男,幼恩向来是懒得搭理的。 她极其厌恶的甩开了他的手,转身便要离去。 谁料这位普信男竟快步绕到了她身前,张开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幼恩忍住了想要与他动手的冲动,望着他丑陋可憎的面容,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道:“你想干嘛?!” “本公子自然是想帮你,你刚刚跟夫子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不就是不想和那群人住在一起吗,你哥帮不了你,我能!” 他能? 幼恩瞥了一眼他几乎都快要扬到天上的下巴,不禁感叹:古代奇葩真多,他莫不是当他爹是山长?这才自信放光芒? 对于这种脑子一半是水一半是浆糊的丑纨绔,她一般都会选择直接忽视。 就当他们说话是在放屁,实在是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好心情去理这种人。 见幼恩一直不说话,丑纨绔还以为她是没见过世面,被自己方才那一袭话给惊到了。 于是乎,他开始摆谱。 “你倒也不必如此惊讶,毕竟这种事于本公子而言,确实是不算是什么大事。你大哥没钱没势,帮不了你也是正常之事。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种事简单得很,一根脚趾头都能办好!” 他盲目自信时散发出的光芒,差点没闪瞎幼恩的眼。 她终于忍无可忍,沉声骂了一句:“滚。”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我告诉你,整个怀书书院可就只有一间单人斋舍,像你这种穷光蛋,要是不想跟那群人住在一起,就只能找我帮忙,你懂不懂?!” 幼恩闻言大喜:“书院有单人斋舍?” “呦!你这小子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不过倒也没正常,毕竟就你这种穷酸样,就算是知道了,这辈子也住不进去。你要是想住进去,就只能求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幼恩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这人却愈发得意了,“我你都不认识?那要你这一双眼睛干嘛吃的?我告诉你,我可是当今知府林复之子,林超与!我告诉你,我家里可都打点好了,那间屋子,我势在必得。 怎么样?这下总该相信我能帮你了吧?” 林复之子,林超与。 那岂不就是林羡鱼的弟弟? 瞧瞧他这一副又矮又胖还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幼恩不禁怀疑,林家的基因,是不是在他这一代变异了。 怎么林羡鱼就能生得美若天仙,而他林超与,却丑得不堪入目? 这俩真是亲姐弟? 林超与昂首挺立的站在她面前,依旧是用一种轻蔑的目光看着幼恩,似乎在等她一个答复。 幼恩知晓他乃知府之子之后,也就觉得方才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她问:“你为何帮我?” (); 第016章 谁要和你一起睡 林超与抖了两下自己肥硕的肩,随后莫名其妙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折扇,学着文人雅士的模样,晃动了两下他那柄画着金元宝的扇子。 “孔夫子有句古话说得好,一手独拍,虽快无声,二人同心,方能得金! 本公子知道你文化浅薄,难以明白其中意味。所以就勉为其难,给你解释一下。 我说这话,意思是我们两个互相帮忙,才能过上好日子。” 幼恩白了他一眼,不知孔夫子若是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这蠢笨无脑又爱瞎造句丑纨绔,怕是能把先贤气活。 虽是万分无语,她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想必你也能看出来,本公子家财万贯,全身上下都是宝。在府上时,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原本这一生都该过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可这怀书书院竟不让我带家仆。 本公子这比金子还贵重的身子,哪能干得了半点活。所以啊”他可以拖长了语调,似乎在等幼恩回答。 幼恩笑了笑:“所以,你想让我帮你退学?” 林超与满是肥肉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没想到竟然碰上了一个傻子。 也罢,傻子有傻子的好,他以后还能多欺负欺负这傻子。 “你个蠢货,本公子的意思是,我让你随我一同入住单人斋舍,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帮我干点杂活。若是干的漂亮了,本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随你一同入住单人斋舍?”幼恩差点没吐出来。 “怎么,怕睡不下?你放心吧,本公子到时候换个大床,暂且屈尊,容你同我挤上一挤。” 瞧他这话说的,好似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幼恩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 “怎么?是不是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身上?”林超与很不要脸地朝她挑了挑眉,“原本这好事确实落不到你身上,书院里看上去比你手脚麻利的人比比皆是。 之所以会选中你,只是因为听到了你刚刚跟你哥说的那一番话。这才好心想着帮帮你,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本公子虽然选上了你,但是你以后也得好好为我服务!大到清扫屋子,小到帮爷洗脚搓澡,清洗贴身衣物。家仆会做的事,你都得给我学会!” 幼恩再也没忍住,终于挥起拳头朝他打去。 管他是什么知府家的贵公子,管他身份有多尊贵,在她这,他就是一滩烂泥。 丑陋不堪品行还令人作呕,当真是应了相由心生这个词。 这种人,她见一次,打一次。 绝不会手下留情。 林超与没想到她会忽然间动手,他捂住刚刚挨了一拳,已经开始发青的右眼,忽然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你,你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人家好心帮你,你竟然还打人家!呜呜呜我要去跟我爹说,我要让我爹抄了你的家。” 幼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人。 他现在莫不是当他爹是皇帝?还想抄了她的家。 是不是她再打上一拳,他就要说出诛九族这样混账的话?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幼恩果然又朝他左眼打上一拳。 打完之后,她还欣赏了两下林超与这极其对称的熊猫眼。 她觉得自己打得简直完美。 林超与这辈子哪挨过打,林家人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谁会舍得动他一根汗毛? 可今日他初进书院,便被这小子打了两拳。 如今的他,只想快点回家见爹娘。 让他爹带人过来,把这臭小子收拾一顿。 幼恩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 她用手帕擦了擦手,随后给他留了一句话,便极其潇洒的转身离去。 “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小爷我倒想看看,你林家还能因为你再丢多少人。” 从广业堂离开之后,幼恩便去了率性堂寻苏砚。 苏砚正在这里读书,见她过来了,这才把手里书放下。 幼恩坐到他对面,望着他认真问道:“二哥,咱们书院,是不是还有单人斋舍?” 苏砚点了点头,“只有一间。” “这间斋舍是谁都可以住吗?” 她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自然不是,这间斋舍,自然是谁花的钱多谁住喽!” 幼恩回过头,看清了说话的人。 原是江允南这个富家公子。 他坐到幼恩身旁,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顶级大佬的姿势,却故作低调的开口:“实不相瞒,这间单人斋舍,已经被我们江家买下了。 哎,我也没想过会有这种结果,原本还想体验一回和大家一起同宿的滋味,奈何我家,太有钱。” 幼恩道:“即是如此,你把那间屋子让给我不就成了?你去住大斋舍,想体验多久都没问题。” 江允南立马变脸,“当然不行,大斋舍虽然热闹,可单人斋舍更舒服,我才不愿意去受那个苦。” 说完,他还语重心长地拍了两下幼恩的肩,“兄弟,有些苦,你终究是要受着的。” 幼恩有些嫌弃的避开了他的手,“行了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刚刚林超与还说他家里已经打点好了,信誓旦旦的说大斋舍非他莫属。” 江允南闻言轻嗤一声,似乎对林超与颇为不屑。 “他能比得过我们江家?我就问你,整个苏州城,谁能比得过我们江家?”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整个苏州城,论财力,确实没人能比得过江家。 看来,这一次的单人斋舍之争,是他江允南胜了。 可惜,从头到尾,她们苏家连参加的份都没。 可是若叫她去和一群男人一同住在大斋舍里,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改变现状。 可就在正在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从江允南手里,骗走这间单人斋舍时,江允南忽然开口:“幼恩啊,你也别难过。 咱们兄弟一场,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既得了一间单人斋舍,也不能亏待了你。这样吧,若你愿意,与我同住便可!” 一听到他这话,幼恩便想起方才林超与那一番让人作呕的言辞。 她瞪了江允南一眼,“滚,谁要跟你一起睡?!” (); 第017章 兄弟,你别害怕 谁料江允南竟十分嫌弃地回瞪了她一眼,“你有病吧?谁要跟你一起睡了?! 要你跟我睡一间屋子,说睡一张床了吗?你个变态,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幼恩愣住了。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 思虑一周过后,她忽然有些感动。 “江允南,难不成你要将床让给我,你自己睡在地上?” 江允南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异想天开的人。 “我有病啊?我有自虐倾向?你又不是我未婚妻,我对你这么好作甚?” 幼恩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她心中所想,刚刚白感动了。 “那你想干嘛?不会打算要我睡在地上吧?” 江允南道:“你要是想睡地上,我也不拦着。别说睡在地上了,要是您一时兴起,睡房顶上我都不管您,只要您别爬我的床就行。” 幼恩听完为他竖起大拇指,“您还真是我的好兄弟。” “你这人真是,我就这么说上一句,你不会还真这么想我吧?” “你可别想太多,我还没那个闲心去想您这些事。这单人斋舍你即是得了,那就好生住着。 我自会再想法子找个地方住,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断然是不会跟你抢这间屋子的。” 江允南自然知道她不会跟他抢。 毕竟,她穷。 苏家又穷得叮当响。 这间屋子,她就算是想抢,也抢不过。 “苏幼恩,你一没钱二没权,脑袋瓜也不见得比我好用多少。就你现在这样,能想出来什么法子?” 幼恩没理他。 只是默默望向窗外,似在打量周围环境。 江允南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你不会真打算找个屋顶凑合这一个又一个孤寂而落寞的夜晚吧?” “睡屋顶喂蚊子?不好意思,我也没自虐倾向。”她还不至于为了待在这种地方,让自己受这种苦。 她将目光放到对面的藏书阁内,那里存放了许多古籍,算是整个书院最值钱的地方了。 “幼恩,不准胡思乱想。”苏砚忽然敲了一下她的头,他的语气极其认真:“那里的东西,毁不得。” “二哥,你是懂读心术吗?” 她不明白,她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苏砚竟然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方才她确实生出了毁掉几本书,让山长祝淮书赶她走的想法。 但很快这种想法便被她自己打消了。 毕竟那个祝淮书,实在不是什么正常人。 她怕即使她做了错事,他也能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她。 夜色渐起,明月将至。 苏砚合上了手中书,望着满脸愁苦的幼恩道:“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你若不想与众学子住在一处,那我就陪你在这里坐上一夜。” “明日还有课,坐在这里一夜不睡,我倒是无所谓,可你不行。二哥,你得回去好生歇息。” 幼恩话刚说完,江允南便拽住了她的胳膊要将她拉起来。 “行了行了,你别瞎闹了。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苏幼恩,你现在就跟我回屋睡觉。” 这虎狼之词让幼恩瑟瑟发抖。 “你正常点,我害怕。”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允南有些无语,都是大老爷们,他苏幼恩怎么就这么扭捏?跟个姑娘似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天天在想些什么。 见幼恩依旧是满脸警惕,他终于松开她的手腕,解释道:“兄弟,你别害怕,我真没龙阳之好。 我今天已经让家里人又送了一张床塌过来,连屏风都装好了。 你放心跟我回去住,我江允南发誓,绝不会把你怎么样。” 虽说他已单身二十年,可他实在是不至于对一个男人有什么兴趣。 苏幼恩这般防着他,倒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大家都是好兄弟,又是老乡。互相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就等你这句话了。”幼恩满面春风地站起身,与苏砚道了别,随后便随江允南一同去了那间单人斋舍。 谁料她在那里,竟再次瞧见了那个丑纨绔林超与。 林超与一手叉着肥胖的腰,一手指着那间斋舍,说话间喷着唾沫。 “陆监丞,这到底怎么回事?!这间屋子我们林家是不是早就提前定下了?!我爹是不是早就知会过你,叫你把这间屋子留好?那些钱是不是也都送到你府上了? 可你这是怎么办事的?好好的屋子,怎么就落到别人手里了!小爷我今儿第一回来你们这书院,你就给我整这样一出,你什么意思啊?你还记不记得我爹是谁?!” 站在他面前的人低声下气地劝道:“哎哟喂,林小公子,您先消消气,可否容我慢慢解释?” 这人便是监丞陆廷,平日里主要负责制定书院的一些规章事宜,地位仅次于山长祝淮书,相当于现代的副校长。 幼恩和江允南都没见过这人,今日是第一次见,这一见只觉得陆廷当真如传言所说,活脱脱生得一副小人姿态。 好歹也算是个副校长,说话间这般低声下气,没一点文人风骨。 “今日也是江家小公子入学之日,林公子,您也知道江家势力,那可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况且咱们书院从前只习文不习武,可人江家,直接给书院捐了好多银子,供咱们修建武学堂。 咱们山长知道这事之后大喜,把这间屋子给江小公子住,也是他的决定,跟我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江允南听到这话,心下忽然生出了一个坏主意。 他径直朝着陆监丞走去,还装作漫不经心地偶遇。 “欸,这不是陆监丞吗?这么巧,你也在这?” “江江小公子”陆廷没想到自己会同时和自己的两大财神碰上面,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谁料江允南竟十分直接地说道:“我真要去找您道谢呢,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在这碰上了。 陆监丞啊,这次能住进这间屋子,还是多亏了你。我是真没想到,我们江府只给您送了那么点银子,你就帮我全都安排好了。” (); 第018章 被他撩拨 听完这句话,陆廷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同时,林超与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他一把揪住陆廷的衣领,怒道:“好你个陆廷!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拿了我们林家的银子,转头又收了他们江家的银子。 我们林家是哪一点比不上他们江家了?你做出这样的事,把我们林家置于何处?!” 江允南见林超与要对陆廷动手,连忙忍下看热闹的欲望,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 “陆监丞,你这就不厚道了。既然你已经选了让我住这间屋子,那就该把银子退给林小公子。 两家银子你都一声不吭收入囊中,这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陆廷额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句:“江公子说得对,这银子我本该退还给林小公子的,只是因为书院事物过于繁忙,这才耽搁了。” 他神色慌张,此时只想快些逃离尴尬现场。 江允南却对他不依不挠。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嫌林家给的银子太少了,所以才没还回去呢。” 他这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林超与。 林超与揪着陆廷衣领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似是把满腔愤懑,都积在了这只手上。 “陆廷,你给我等着!既然你看不上我们林家,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林家的厉害!” 说完,他猛然松开了那只手。 陆廷一时没站稳,险些没摔倒在地上。 只见林超与径直绕过了江允南,气势汹汹地朝着躲在角落静静看戏的苏幼恩走去。 他抬起手,似要像对待陆廷那样,揪住苏幼恩的衣领。 可就在这时,一人忽然出现在幼恩身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幼恩定睛一看,原是苏砚。 他一手提着被褥,一手提着一个包袱,这会儿过来,本是为了给幼恩送日常用品的。 不料竟碰到林超与凶巴巴地朝幼恩走过来,一副要吃了幼恩的模样。 苏砚来不及思虑太多,下意识地护在了她身前。 可林超与也不是个吃素的,他见有人挡住了苏幼恩,怒气更盛了些,朝着苏砚大骂道:“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你爷爷我的路!” 面对林超与的无理取闹,苏砚极其平静,只沉声道:“我是幼恩的哥哥,苏家二子,苏砚。” 身后的幼恩望了一眼暴跳如雷的林超与,又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苏砚,忽然有些想笑。 只因这两人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砚生得好看,生来又具有一种文人墨客的出尘气质,即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能自成一幅画。 而他对面的林超与,实在是丑陋得难以形容。 他本来生得就不好看,在苏砚这朵高风亮节的红花映衬下,他还在任性撒泼。 这一对比,他简直粪土不如。 幼恩觉得,让他们两个站在一处,是对林超与的一种残忍。 她觉得,林超与越是胡闹,越是自取其辱。 “我管你是谁家哥哥!她今日惹了我,你们全家都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超与气得整张脸红彤彤的,腮帮子时不时的鼓起,鼻孔肉眼可见的在大换气。 他这幅模样,实在是有些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 只是八戒尚且看着顺眼,看着可爱。 可他实在是不堪入目。 幼恩也懒得同这种人计较,她从苏砚手上接过包袱,自动忽视了一旁怒气冲冲的林超与,对苏砚道: “还是二哥细心,我方才过来时,竟把这些东西都忘记了。” 苏砚笑了笑,为她把有些歪了的发髻扶正,随即道:“猜到你会忘记,所以一早便都给你收拾好了。” 他的手离开她发髻的那一刻,幼恩的耳畔闪过一抹红晕。 苏砚不知她是女子,时不时会对她做些亲昵的动作。 在他看来,这些只是他身为兄长,对自家弟弟的关爱。 他心中自是毫无波澜。 可她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不管是在现代还是这个世界,都没和哪个男人真正亲密接触过。 换作别人也便罢了,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苏砚。 是那个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苏砚。 是那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苏砚。 是那个皎如玉树临风前的苏砚,是那个字里话间宛若春风般温柔的苏砚。 这样一个才华气质样貌品行处处俱佳的男子,每日对她温声细语,倍加关怀。 要不是她定力强,恐怕早就受不住他这般撩拨,动情于他了。 林超与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兄弟俩,就不能尊重一下正在发火的他吗? 他可是林家公子,知府之子啊! 他生起气来,可是很严重的! 这俩人就不能给点反应?就不能理一下他? 为了给自己找存在感,林超与很努力的骂了一句:“你们这两个混蛋!有没有听到小爷我刚刚说的话?!” 苏砚和幼恩依旧是没理他。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从他身旁走过,往斋舍走去。 林超与冲过去想要堵住他们,却被江允南拦下。 江允南站在他面前,用比他还纨绔的姿态,以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无赖语气道:“喂,林超与,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闯我江允南的屋子?” 林超与想要推开他,可见他比自己整整高出一个头,气势不由得弱了下去。 “我不和你这种纨绔计较!”说罢,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觉得自己很聪明。 此时的情势对他而言很不乐观,苏砚和苏幼恩,还有江允南很明显是一伙的,旁边的陆廷又没半点用处。 他太清楚,一打三,他打不过。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即是打不过,那就走为上策。 林超与知道自己这次与江允南结下了仇,故而在心中暗下决心,要在书院里发展自己的势力,总有一日要把今日受得气,还给江允南和苏幼恩。 殊不知,已经进屋的三人,早已将他抛之脑后。 苏砚一边为幼恩铺床,一边叮嘱他睡前要盖好被子,别再一觉醒来把被子踢下床。 幼恩听得直脸红。 他苏砚怎会知道她睡觉喜欢踢被子 (); 第019章 恶人先告状 林超与昨日在大斋舍熬了一夜,今早醒来便染上了风寒,被祝淮书派人送回了林家。 回到林家之后,他便极其委屈地把在书院受的气,通通说给了林复。 林复听完后大怒,一掌拍在了身前的红檀木桌上。 “这个陆廷好大的胆子!收了钱却不干事!还眼睁睁看着你在书院受这种委屈!” 林超与从狭小的眼缝里挤出了两滴泪水,字里话间尽是凄惨。 “孩儿进那怀书书院,原本只是想好好读书,待到学成之日赶赴京城考取功名,为我林家争光。可谁知第一天进那书院,便受了这等委屈。 不仅被那江允南当着众人面侮辱,还被苏氏兄弟二人堵在墙角,声称要揍孩儿一顿”说到这里,他的两滴泪水进化成了两行泪。 “可怜孩儿只在那书院待了一天,便气出了风寒。孩儿委屈啊!父亲,您要为孩儿作主啊!” 他将这一场恶人先告状演得出神入化,让唯一的看众林复对此深信不疑。 “这个江家为免太不厚道了!怎么说我们家和他们之前也定过亲。这门亲事虽是没成,但他们江家也得顾及两家颜面,于情于理都不该这般欺辱我们! 还有这个苏家,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做出这样的事!” “父亲,他们江家就是明摆着想跟我们林家对着干。但凡他们顾及半点我们两家情面,也不能跟孩儿抢这间斋舍。” 林复攥紧拳头,眸中怒气更盛。 “来人!严查今日进出苏州府的商队,只要碰到江家的商队,不管他们运的是什么,不管他们在做多大的生意,都给我把他们拦下来,好好地查!仔细地查! 就算是没问题,也得给我查出来点问题来!” 就这样,今日进出苏州城的商队,遭到了知府史无前例的一次严查。 不少想要运送私盐,干些黑市上生意的人都被抓了起来。 而江家也被这事扰得整日不宁。 江家这一支商队原本没有任何问题,运送的货物也都清清白白,根本就挑不出半点毛病。 即便如此,林复的人还是把他们江家所有的商队都拦了下来。 就算是挑不出毛病,也扣着不让他们走。 城外的商队不让进,城内的商队不让出。 一些负责运送新鲜蔬菜的商队急得没办法,只能跑去找江老爷求助。 江宝富知道这事之后愣了好久,迟迟没给出一个解决的法子。 还是那位江夫人反应快,很快便有了主意。 “这样,让今日往城外运送蔬菜瓜果的商队全部折回来,就近运到咱们江家的饭庄以及糕点铺内。 瓜果就让这些铺子做成糕点,蔬菜就送到饭庄当食材。无论如何,这些东西都是农户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绝不能浪费了。” 管家听后粗略算了一下成本,随即道:“夫人,这样做怕是不妥。瓜果制成糕点尚能存放些时日,可是蔬菜做成饭菜之后,当天就得吃完啊。 咱们每日运到饭庄的蔬菜已是足够一天用的,再运过去一些,怕是用不完。” 江夫人眉心微拧,开始翻看今日运送出城的货物清单。 “咱们今日运出城的,还有一批糖。”她思虑片刻,随即道:“那就把这批糖也用上,制成糖人和冰糖葫芦送到各个饭庄。 告诉他们,今日江老爷高兴,但凡是带孩子来吃饭的,都额外赠送一支糖人和冰糖葫芦。” 管家听后大喜:“好法子!这样一来,来吃饭的客人就会有很多是一家人一起过来的,这样吃的自然会多一些,咱们这些菜,就不愁用不上了。” 说完,他又想起其他货物,这才问道:“那城外那些珠宝玉石该如何安置?” 江夫人压着怒气沉声道:“原路返回,等到林复这个混蛋不犯混的时候,我们再运回来。” 这样一来,江家自会损失很多。 可如今林家控制着城门进出,他们是铁了心不让江家商队过那个门。 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如此。 江宝复握住了江夫人的手,缓声劝道:“夫人莫急,我这就去林家,找林复问个清楚!” 江夫人忽然拦住了他。 “不行,此时你要是去了,整的好像我们去找他兴师问罪一样。到时候,咱们江家也得受人非议。” “那该如何?林家这次欺人太甚,给我们搞出了这么大麻烦,咱们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咱们确实不能这么干等着,只是此事蹊跷,林家总不该无缘无故针对我们江家。这件事情,还得先查清楚为好。” 知府派人大肆严查商队的事情,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这事,也传进了怀书书院。 江允南这会儿刚从书斋出来,正准备与幼恩苏砚二人一同去饭堂吃午膳。 这一路上,他们碰到许多人在谈论今日林复严查商队之事。 其中谈论的主要人物,不外乎林复和江宝富二人。 江允南听了一路,早就把整件事情给听了个清楚。 但他却看起来毫不在意,始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幼恩问他:“你就不担心你家生意因为这件事情会出问题?” 江允南耸了耸肩,似乎真的对此毫不在乎。 “江家在苏州城经商多年,这点事还不足以动荡江家家业。” 幼恩对他的清醒并不意外,她继续分析道:“林家忽然这样针对你们江家的商队,怕是跟林超与脱不了干系。” 江允南点了点头,“听说林超与今天一早便因染了风寒,回林家了,这件事,怕就是他作的妖。” 幼恩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大夏天的,他还能染上风寒。真是看不出来,他那么壮一个人,身体竟然这么虚。” 江允南跟着打趣:“他那不是壮,是胖。” 远在林府的林超与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就连正伺候他服药的管家都忍不住叹道:“看来公子这次病得是真不轻,怕是要好生休养几日才行。” 林复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拽住刚为他诊过脉的大夫的手,满脸担忧的说道: “大夫,您一定要多上心,只要能让我儿快些好起来,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的。” (); 第020章 沈先生 沈大夫沈易安与茹婆婆一样,同为当时名医,又曾多次为林家人诊病,故而深得林复信任。 沈易安擦了一把额间汗,极其委婉地劝道:“知府大人,我知您爱子心切。可这风寒,着实算不上什么大病,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他想不明白,林超与只是染上了区区一个风寒,他们林家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把他从城北请了过来,搞得他还以为林小公子这是患了什么大病,这才非要他亲自过来瞧。 匆匆忙忙赶到这里才知道,林超与患的,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风寒。 他真是服了林家了,一个风寒而已,城南哪个大夫治不了,非要大老远的把他给请过来。 这不是折腾人吗。 林复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做夸张。 在他眼里,林超与是林家的希望,他就算是伤着一根手指头,也是林家的大事。 他跟那个晦气的林羡鱼可不一样。 许是初秋将至,今日的风有些凉。 幼恩又悄悄溜回斋舍,裹了一件鹤氅之后才回书斋继续打哈欠。 江允南原本不觉得天气凉,但见他又添了一件衣裳,忽然也开始莫名气脉的觉得自己有些冷,默默跑回了斋舍。 就在他往斋舍跑的路上,撞到了一个人。 这人身形极其瘦弱,面色看起来也很差。 但五官却精致得让人甚至觉得他不是个男子。 事实上,他确实不是个男子。 林羡鱼不愿回林家,便只能想办法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她在那几日与幼恩的交谈中,偶然得知了城中有怀书书院这么一个地方。 后来几经调查,她发现这里不仅能管食宿,还能学东西考功名。 这才决定女扮男装,进了书院。 谁知刚进书院,她便被一人给撞倒了。 原本她的身体就还没完全恢复,被他这样一撞,身上的伤口有些再次裂开,给他原本白净的长衫,染上了几抹刺眼的红。 江允南看到她身上流出了血,瞬间吓得手忙脚乱。 这人该不会是碰瓷的吧,他就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再娇弱的人,也不该这么容易流血吧。 “那个,那个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刚走得有些急,没瞧见你。” 林羡鱼没说话,只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神情看起来极其痛苦。 江允南见状更慌了些。 “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带你去学校的医馆瞧一瞧。” 说着,便要扶她起来。 林羡鱼一掌打开了他的手,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她始终没跟江允南说一句话,站起身后便要离开。 江允南连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旁,一双手在离林羡鱼一掌左右的距离来回徘徊,生怕她再次摔倒。 “公子,我还是带你去医馆瞧瞧吧。你身上都流血了,再不去包扎,万一感染了可怎么办啊。” 林羡鱼听他唠叨听得有些烦,她皱起眉头,停下脚步望着江允南道:“不劳您费心,我没事。” 就算有事,她也不能这个时候去医馆啊。 万一被医馆里的大夫查出来她是女儿身,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就算再痛,她也要忍着。 她从包袱里找出了一件黑色外衫,匆匆披上之后便继续朝着广业堂走去。 江允南无奈,劝不动她,又怕她路上出事,便只好一直跟着她。 广业堂内,祝淮书正百无聊赖地逗着蛐蛐。 见有人来了他也不起身,始终都蹲在地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蛐蛐上。 好在这时陆廷也在广业堂内,林羡鱼才不至于落得一个无人理会的下场。 他们二人进来的时候,陆廷是先看见江允南这个活财神的。 他满脸欣喜地朝着江允南走去,谄笑道:“江公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需要陆某帮忙?” 江允南指了一下林羡鱼,“我没什么事,我是跟着她一起过来的。” 陆廷这才把目光放在了林羡鱼身上,“这位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生。” 看起来不太有钱的样子。 但毕竟是江允南的朋友,他还是要小心招呼着些。 “不知这位公子今日来广业堂,是有何贵干?” “来求学。”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陆廷。 “这是沈周先生为我写的推荐信。” “沈周先生?!”陆廷闻言大惊,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封信。 接过之后也不敢打开,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不出片刻,方才还在逗蛐蛐的祝淮书听到沈周这两个字,便立刻舍蛐蛐而不顾,匆忙站起身朝着林羡鱼走去。 他从陆廷手中拿过那封信,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 虽是已经得知这是一封推荐信,但他还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信上内容。 然而刚打开,却见到里面只有草草六个字: 安置好他。 剩下两个字是他的署名:沈周。 陆廷这是第一次见到有学生拿着沈周先生的推荐信过来入书院,他万万没想到沈先生的亲笔推荐信竟只有这么几个字。 沈周不愧是沈周。 “沈先生真是惜字如金。”他刚感叹完,便见祝淮书如获至宝一般,把那几个字小心收入锦盒,之后才问林羡鱼: “沈先生近日可好?” 林羡鱼微微颔首,“一切安好。” 祝淮书闻言甚喜,竟决定亲自为林羡鱼安排住处。 他为林羡鱼安排了一处无论是位置还是环境都极好的屋子,并命陆廷将这里好好布置,绝不能亏待了她。 林羡鱼也很高兴。 因为这间屋子,她可以一个人住。 陆廷在安置好所有之后,见江允南依旧跟着林羡鱼,便将他拉到一旁,问道:“江公子,你和这位,是什么关系?” 他是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想不明白,这人既然能得到沈周先生的推荐信,想必也不会是个寻常人物。 可他身着粗布长衫,从头到脚就没一件值钱的东西。 这样的人,又是如何与沈先生相识的? 江允南注意力都在林羡鱼身上,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路上碰到了。” (); 第021章 世界怎么这么小 他现在只担心林羡鱼身上的伤。 待祝淮书和陆廷离开之后,他正想上前询问她伤势如何,却被她毫不犹豫地关到了门外。 林羡鱼似乎并不想和江允南说半句话,也没想着寻求任何人的帮助。 关上门之后,她便褪下外衫,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 好在那日在苏家,谈允贤教了她一些处理伤口的法子,还给了她一些常能用到的药。 如今碰到这种事情,她也能自救。 江允南又敲了几次门,见她依旧是不理人,便折回了书斋,去请苏砚帮忙。 林羡鱼见他离开,以为他终于放弃了,还松了一口气,暗道终于没人烦她了。 谁料过了一会儿,这人又带着俩人一块过来敲门了。 “公子,你既是不愿去医馆,那便不去了。我将大夫给你请了过来,你开开门,让他进去帮你瞧瞧吧。” 此时的林羡鱼已经处理好所有伤口,换好了新的衣裳。 她极其无语的打开了门,正准备劝江允南离开,却在这时瞧见江允南身边两道极其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苏砚,一个是苏幼恩。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允南竟然和他们是认识的。 他请过来的大夫,竟然是苏砚。 幼恩总觉得面前这个瘦弱的身影有些眼熟,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这人像谁。 她问:“允南,便是这位公子受了伤么?” 江允南点了点头。 林羡鱼此时整个人都懵了。 允南?江允南? 就是江家那个差点和她完婚的江允南? 不是这么倒霉吧,怎么会这么巧碰上他? 不是说江家公子不学无术,成日里只顾着在府上玩乐吗? 他这样的纨绔,怎么会突发奇想进书院读书? 林羡鱼此刻只庆幸自己身着男装,伪装得极好,不会被苏幼恩他们认出。 谁料下一刻,苏幼恩便望着她唤道:“林羡鱼?” 她大惊,整个人瞬间呆住。 她扮成男人,苏幼恩都能把她认出来? 他到底长了一双什么眼睛啊。 苏幼恩盯着林羡鱼看了许久,又将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所有人都回想了一遍。 最终才将目标锁定在了林羡鱼身上。 无论是身形,还是五官,这两个人都太像了。 很难让同为女扮男装的她不怀疑。 “林羡鱼” 江允南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愣了许久。 面前这位,便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便是那个在林家受过诸多苦,因逃婚一事还挨了一顿打的林家女? 他抬眸,将面前这个瘦小的身影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一整遍。 林羡鱼故作镇定,从嘴角挤出了一抹微笑。 “公子认错人了,在下名为沈鱼,今日与诸位公子皆是初次见面。我不知你们在说些什么,你们口中的林羡鱼,我也不认得。” 事态紧急,她只能先借用沈周先生的姓,给自己先取一个这样的名字用。 幼恩见她如此,很快便明白过来,林羡鱼应是不愿让人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于是便笑了笑道:“许是我认错人了,公子莫怪。在下只是觉得,你与我前些日子见过的一个姑娘很像。” 林羡鱼佯作不悦,晃动了两下手上折扇,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这位公子说话倒是有趣,在下身为男子,虽是生得比一般男子矮了些,但也不至于被认成女子。” “是在下眼拙,公子莫怪。”一语落罢,她还象征性地朝着林羡鱼行了一个拱手礼。 林羡鱼见已将她唬住,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哪曾想江允南这个蠢货,事到如今竟还执着于要给她诊治身上的伤。 “不管你是谁,方才身上流了那么多血,你都得医治一番才行。” 说完,便拉着苏砚上前。 林羡鱼正欲开口拒绝,便见幼恩将苏砚拉了回去。 “这位公子浑身上下都好好的,看起来不像受了什么伤,允南,你就别担心了。” 她自然清楚林羡鱼就算是真的受了伤,也不会愿意让男子为她医治。 故而便匆匆朝林羡鱼告了别,随即直接拉着江允南和苏砚回去了。 回到书斋之后,江允南还在不停的问幼恩:“方才那个人,真的和我未婚妻长得很像吗?” 幼恩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于心里盘算着找一个合适的时间,避开江允南和苏砚,单独去见一见林羡鱼。 然而江允南一整天都跟在她身边,直到夜里回到斋舍,等他入睡之后,她才找到机会离开他的视线。 “咚咚咚。”幼恩敲响了林羡鱼的门。 林羡鱼此时还未入眠,正准备借着烛光,再读两本书,便听到了苏幼恩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听到苏幼恩直言:“我知你便是林羡鱼,白天是因为允南的缘故,才没有说破你。” 林羡鱼皱起眉头,见在她面前已再难掩饰,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请我进去吗?” 夜里风凉,幼恩想进屋说话。 不料林羡鱼语气竟冷漠得像是与他素昧平生,似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深更半夜,男女同屋,有失体统,实在是不妥。有什么事,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幼恩无奈,只好忍着凉风,问道:“你这次入书院,是闹着玩的,过些日子就会回去,还是准备在这待很长一段时间?” 林羡鱼道:“林家已无我容身之处,我来这里,是为谋生,故而应会待上一年半载。” “这几日你没回林家,怕是还不知道,你们林家那个林超与,也就是你的三弟,从昨天开始,也来这怀书书院读书了。 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既然都能认出来你,他怕是也能。” “他也来了?” 现如今苏州城是兴起一波纨绔读书的风潮吗? 怎么江家纨绔和她林家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全都进了这怀书书院? 他们是打算联合起来,把这怀书书院的天给捅破? 幼恩点了点头,“昨天和我们一同入的书院,不过今日一早他染上了风寒,已经回林家了。” 风寒这种小病,他休养个几日,怕是就该回来了。 怀书书院就这么大,他一回来,这姐弟俩必然会碰上面。 (); 第022章 林羡鱼要自毁容貌 林羡鱼垂下眼眸,沉声道:“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得离开,是吗?”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出路。 从下定决心女扮男装进入书院,再到千辛万苦找到此时正游山玩水的沈周。 只有她一个人明白,她这两天拖着自己这伤痕累累的身体,走过了一段多么难走的路。 幼恩道:“你若是不想离开,就得想一个让他认不出来你的法子。” 但这实在是太难了。 林超与是林羡鱼的亲弟弟,不管她如何伪装,他都能想到是她。 “那我自毁容貌。” 一语落罢,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一举动着实是吓了幼恩一大跳。 她连忙拦住了她要往脸上划上一道的动作,劝道:“莫要做傻事。” 同为女子,她明白容貌究竟有多重要。 只要一个女子尚且欢喜容貌姣好之人,那她就仍旧有一颗爱美之心,就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容貌尽毁。 然而林羡鱼身为一介女主,动不动就这般冲动,拿个匕首就要自毁容貌。 难不成以后她也会像其他小说女主一样,遇到一个神医救回容颜? 这确实是女主该经历的事。 可她如今身处的一篇文,又不是什么绝世小甜文。 幼恩此前还以为,主角团不管是谁,都会有庞大的主角光环。 可当她将林羡鱼过往的经历了解透彻之后,才明白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此时的她确信,女主林羡鱼绝不是天生就什么好事都能碰上的锦鲤体制。 她就是个倒霉兮兮,被虐的体无完肤的虐文女主。 依照二狗的脾气,他既然下定决心要虐女主,那在这本书里,所有的主角光环都会落在江允南身上。 而她林羡鱼,怕是只会剩下凄凄惨惨戚戚的厄运体制了。 幸运与她无关。 最多也就是吊着这条命,活到大结局。 在这篇虐文里,她唯一的幸运,应是与江允南相遇。 可如今的江允南,已丧失了原文男主所有的优良品质。 他只是个穿越过来的地主家大傻子。 不仅脑子不太好使,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幼恩觉得,林羡鱼实在是太倒霉了。 注定凄惨的命运,再加上如此拉跨的男主 不得不说,这届女主实在是太惨了。 幼恩轻叹口气,将那柄匕首从她手中夺了过来。 “既已入书院,就不该带着这些东西。” 林羡鱼刚想将那柄匕首夺回,却听到她沉声开口:“我知你随身带着这些所为只是自保,但如今在这里,没人能伤害得了你,别怕。 这东西你带在身上太过危险,我先替你收着。” 幼恩是怕她还会拿这匕首去做傻事。 晚风拂过她肩头,她笑了笑,语气里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倒是可笑,我家人都不曾关心过我是死是活,你一个外人,竟怕我会有危险。” 闻言,幼恩沉默片刻。 再抬眸时,忽觉林羡鱼摇摇曳曳的身影,于夜里显得愈加单薄。 她低声问:“你已下定决心,日后不再回林家了?” 林羡鱼望着远方,语调亦是很低: “我离开的这些天,林家没派任何人去寻过我,明着没寻过,暗地里更没寻过。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逃了,又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是死是活。” 就像没人会去注意街上乞儿今日会不会少上一人,也没人会去注意,那间阴暗的柴房,如今是否还有人。 林家人是在今夜才发觉柴房已空无一人的。 这些天,林复为了惩戒林羡鱼,严令禁止任何人前去看望,也不让任何人去给她送饭。 他就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今日还是林超与闲来无聊,吐槽了几句林羡鱼和江允南的婚事,在林复面前说了几句林羡鱼坏话。 林复这才想起来还被关在柴房的林羡鱼。 他原本是想过去训斥她几句,将今日林府里发生的所有不如意,都撒到林羡鱼身上。 谁料这一过去,竟发现柴房根本没人。 林复当即大怒,本欲命人张贴告示,大肆寻找她的下落。 可就在他准备下令的时候,又想起她这次被关是因为逃婚的事。 无论是她逃婚,还是此次离家出走。于林家而言,都是一桩丑闻。 林复不想这些丑事被城中百姓知晓,他怕林羡鱼一人会毁了整个林家于苏州城的名声。 故而又变了主意,让管家带着几个小厮,于暗地里悄悄去寻找。 —— 从林羡鱼住处回来之后,幼恩便一直难眠。 她辗转反侧终是未能入睡,脑袋里一直乱哄哄的,重复回想着这些日子,于顺天府,还有苏州发生的这些事情。 从她被送出西厂,到如今被送进书院。 从她一心想要避着男女主,到如今被男主天天缠着,时不时还会担心女主安危。 这其中似乎没发生太多事。 可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超乎了她的预料。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她开始担心汪直,开始担心林复,担心苏家还有自己。 她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一些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幼恩从包袱里,翻出了苏庭临走前给她的那个小木盒。 苏庭说这里面装着的,是能保住苏家,保住她的命的东西。 她没打开过,也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会有机会打开它。 算算时间,苏庭此时应该快到顺天府了。 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 苏庭提出要回顺天府的时候,幼恩是劝过他的。 她明白,他这一趟就算是回去了,也救不了西厂,救不了汪直。 故而不愿让他去涉这个险。 可苏庭坚持要回去,她拦不住他。 他知晓陛下已经不再信任西厂,汪督公危在旦夕。 即便是知晓自己能力有限,他也想回去护着汪直。 汪直有恩于他。 汪直是他这一辈子的主子。 苏庭在汪督公身边待了许多年,清楚督公的脾性,故而此次归京,他并未提前传信于汪直。 同样,共患难数年,汪直也清楚他的脾性。 他料定西厂此次出事,苏庭必会亲自返京。 故而一早便赶赴东昌府,在苏庭归京必经之路上等他。 (); 第023章 她死,则幼恩生 苏庭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东昌府遇上汪督公。 汪直身着一袭青袍,端坐在湘渚客栈窗前,正神态自若的喝着茶。 见苏庭满脸诧异,他也不做什么解释,而是直接带他入了雅间。 湘渚客栈是这条路上唯一一家客栈,汪直料定苏庭途经此处时,必然会停下来歇歇脚,故而早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他要拦下苏庭。 苏庭眉心紧锁,沉声问:“督公在此,可是京城出了事?” 汪直没有回答,只轻唤了一声:“秦蓁。” 随即便有一个绿衣女子自屏风后缓步走出。 秦蓁戴着一层月白色面纱,恭恭敬敬的站到了汪直身后。 瞧她的打扮,不似宫里婢子,亦不似汪直身边的护卫。 “她是?”苏庭又问。 汪直答:“保命符。” 保命符?保谁的命? 苏庭听得满腹疑惑,忍不住又将这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整遍。 他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单凭身形,他便已是觉得这女子极其熟悉。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换句话说,在苏庭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几个女子存在过。 幼恩算是一个。 幼恩 苏庭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将秦蓁仔细瞧了一整遍。 这位被唤作秦蓁的绿衣女子,似乎和幼恩很像。 怎会如此? 汪直看出来他的疑惑,他微微摆了摆手,秦蓁领会其意,立马去关上了雅间门窗,随即走到汪直身后,缓缓揭开了脸上戴着的那一层面纱。 面纱从她脸上滑落的那一刻,苏庭愣了许久。 像,实在是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汪直负手而立,望着苏庭沉声道:“这次我来这里,便是为了让你带她回苏家。” 带一个和幼恩生得极像的女子回苏家? 苏庭想起他方才说得那句保命符,恍然间明白过来。 督公要保的,原是幼恩的命。 他问:“是陛下开始怀疑了?” 汪直背过身,回想起那日的场景。 —— 成化十八年,西厂被众臣弹劾,明宪宗欲罢黜汪植。 汪植不是傻子,早已预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那一日,明宪宗忽然与他提起五年前的那桩旧事。 “朕听闻,当年负责修建皇陵的宋玉膝下有一个女儿。” 汪植闻言,眉心微颤,打篆香的手微微一顿。 已过五载,陛下怎会忽然提及此事?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再抬眸,却发觉明宪宗的目光正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他将香灰压平,立马变回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回陛下,确有此事。” 明宪宗收回目光,抬手从一旁拿出一个新的香炉。 “近日东厂有人跟朕提起,说当年宋玉家那个女孩还活着。” 汪植一边提起香篆,一边答话。 “宋家那个女娃娃微臣曾经见过几面,聪慧过人,身上有几分宋玉的才气。 若是真还活着,或许能成为第二个宋玉。” 明宪宗将手中香炉放到了桌上,“若真如你所言,这个女娃能继承宋家衣钵,于当代而言,倒是好事。 可她,本是朕要你杀的人。” 汪直端正地站在一旁,答话的语气始终都极其镇定。 “当年宋家满门皆死于臣之手,若那女娃当真还活着,想必要将臣当成仇人,找臣来报灭门之仇了。陛下您知道的,臣没有理由为自己埋下祸种。 况且,臣做事,一向不会徇私。” 明宪宗道:“是啊,你和宋家那个女娃,可是有灭门之仇的。” 汪直不知他这句话是重复,还是提醒,又或是威胁。 但他明白,他此时境地十分危险。 幼恩的境地亦是十分危险。 故而他动了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一个棋子——秦蓁。 秦蓁是他早些年从死囚狱中带出来的,那时他见她与幼恩生得极像,便留了她一命。 这是他在暗地里为幼恩养的一道保命符。 也是他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动用的一枚棋子。 如今已到了不得已的时刻。 他只能让这枚棋子重见天日。 陛下已在宋家一事上生疑,势必会命人去详查宋家当年那个女孩的下落。 幼恩便是当年宋家宋玉之女宋卿卿。 他不敢保证幼恩绝对安全,也不能保证陛下的人不会找到苏家。 他只能把秦蓁送进苏家。 这样一来,即使是陛下查到了苏家,也不会怀疑到女扮男装的幼恩身上。 秦蓁是他安排在苏家的保命符,也是幼恩的替死鬼。 她死,则幼恩生。 —— 苏庭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他声音忽然变得很低:“督公为幼恩送了一道保命符,那督公您自己,又该如何?” 汪直微微垂下头,语气亦是很低很低。 “那日陛下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朕素来只用良物,这香已不能再用了,弃了罢。” 他哪里是想弃掉那香。 他分明是想弃掉西厂,弃掉他汪直。 陛下他,已有了新的香炉,已选好了新的能用之人。 而他汪直,终有一日也在别人的棋局上,成了一颗弃子。 苏庭握紧拳头,忽地跪在汪直身后。 “督公生,则我生。督公死,则我死。” “我不会死。”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陛下下了一盘棋,拿走了我和王越手上所有的兵权,又命我赶赴南京,将王越留在延绥。他以为,如此便能高枕无忧。” 可朝廷动荡,战乱连连,百姓苦不堪言。 哪里是他汪直一人之罪? 他守天下,护百姓,忠君王。 自入宫以来哪件事不是为了国。 最终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明宪宗赢了这盘棋,而汪直,早已没了布局的精力。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活下去。 活在众臣的弹劾下,活在陛下的猜忌里。 “督公即是被派往南京,今出现在东昌府,若是被陛下得知,怕是又要怪罪于您了。” “我今日出现在这里与你会面的事,他一定会知道。” 就算他现在不知道,汪直也会让他知道。 只有他知道了这件事情,秦蓁才能替幼恩,死在陛下的手上。 只有她死了,宋家的事才能彻底画上句号。 苏幼恩才能彻彻底底地成为苏家人,在这浑浊的人世间好好的活下去。 (); 第024章 苏庭的新女儿 与汪督公辞行后,苏庭便带着秦蓁回了苏州。 他本想再护送汪直一程。 但汪直要即刻赶赴南京,不准他跟着,要他快些把秦蓁带进苏家。 他无奈,只好照做。 此番他本欲瞒着苏家人回到西厂护在汪直身旁,帮他处理一些繁琐之事。 却没想到如今的西厂,当真是彻底没了。 明宪宗已将督公赶出了皇城,赶出了顺天府。 他与幼恩已再也回不了西厂了。 秦蓁这一路上话都很少,但她并非是一个闷葫芦。 在马车上,她几乎一直都在往马车窗外看,似乎对这一路沿途风景都充满了兴趣。 碰到街头变戏法的,她会探出头去看个仔细。 碰到香气扑鼻的肉铺,她会两眼冒光,随即请求苏庭给她买上一点。 碰到夫妇之间打情骂俏,她会跟着那被逗笑的女子笑个不停。 偶尔也会碰到一两个携手搀扶着彼此的耄耋夫妇,她会忍不住朝她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就像其他女子一样,在最美的桃李年华中,对这世间万物充满好奇,热爱,与期待。 尽管她早已对自己的命运看得透彻。 尽管她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是替别人去死。 尽管她明白,她如今已时日无多。 可这依旧挡不住女孩骨子里对这沿途风景的热爱,对世界和未来的期待。 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子,但也是个热爱这人世间的女孩。 —— 几日后,苏庭与秦蓁回到了苏州。 入苏州城的那一刻,他为秦蓁改了名字。 从此她便是他苏庭的女儿,幼恩的妹妹,苏蓁蓁。 他已想好如何向苏家二子解释: “之前一直没向你们说起蓁蓁的事,是我不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从小便被我送去当人富贵人家中的童养媳,从前家里缺钱,把她嫁出去都是为了养活幼恩这个儿子。这事到底不太光彩,所以我也不愿意跟你们说。 可是前些日子我接到了她的来信,说她在夫家过得不好,要我接她回家。可是如今在顺天府哪里还有家,我只能带她回苏州了。” 虽说理由漏洞百出,听起来极其扯淡。 但他坚信,苏家二子一定会相信他的狡辩。 到长明街之后,苏庭决定先为蓁蓁买几件新衣裳。 他寻了一家成衣铺,让蓁蓁自己在里面挑选,自己则是去了隔壁酒铺买酒。 苏庭这般安排,绝对不是为了给蓁蓁机会逃跑。 他当然明白蓁蓁命运悲苦。 但同时他也明白,秦蓁本就是个从死囚狱中走出的人。 原本,她便该入刑场被侩子手了结此生。 她如今过的每一天,都是汪直赐给她的。 从出狱的那一刻,她的命运便变成了为宋家之女宋卿卿去死。 她的使命,是用自己的死了结宋家之事,保住幼恩的命。 故,他即使同情她命运悲苦,也绝不会对她心慈手软,放她一条生路。 他故意给她制造独处的机会,是想在暗中看看,这个从死囚狱中走出的女子,对督公到底有几分忠诚。 她若忠于督公,已做好用自己死来换幼恩生的准备,那就会好好在铺子里待着,不会趁机逃跑或通风报信。 他怕秦蓁是汪直仇敌安排过来的人,若是如此,他要是带她回了苏家,那就等于暴露了幼恩所在之地。 这样一来,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将毁于一旦。 所以他必须要测一测她到底是什么人。 苏庭当然希望她忠于汪直,如此,幼恩便能活下去,宋家的事便能彻底过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苏庭不得不怀疑。 —— 这日,林超与在府上实在无聊,便命人去约了陆廷之子陆璟,以及苏州府通判之子左之权。 这三人堪称是苏州城纨绔之首,诗词礼乐他们样样不行,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 林超与这回约来他们三人,正是为了去赌坊玩上一把。 几日没出门,他看哪里都觉得新奇。 尤其碰到好看姑娘,他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多看上几眼誓不罢休。 要问这长明街上哪里的漂亮姑娘最多,那必然非青山楼莫属。 青山楼是这苏州城内最大的青楼。 林超与常常取笑它区区一个青楼,也不搞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居然取了这样一个文雅的名字。 当然,取笑归取笑。 他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家青楼,却也抵不住楼里姑娘美艳动人。 每每一路过青山楼,想起楼里那群姑娘们的风姿撩人,他的腿就要软了。 这不,就算今天他约上这三个人原本是想去赌坊堵上几局,可这双腿不知道怎么地,一走到青山楼这里,就挪不动路了。 左之权看了一眼他那垂涎三尺的表情,便明白了他心中想法。 在大街上便当即问道:“咱们这林大少爷,是又想青山楼里的姑娘了?” 他的声音原本就不低,身旁经过的人把他这句话听了个清楚。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林超与。 林超与到底也是个爱面子的,他白了左之权一眼,道:“别胡说,我就是走的时间长了,腿有点酸了。” 左之权却没有半分收敛,面上表情反而更加猥琐了些。 “那咱们不如进这青山楼里休息休息?” 林超与被他说中了心中想法,正欲往青山楼走,忽然被陆璟一把拉住。 陆璟一双眼睛写满了兴奋,他指着青山楼旁的成衣铺子,满是激动地晃了两下林超与的胳膊。 “超!那有个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 林超与那双看美人的眼比谁都快,瞬间捕捉到了正在铺子里挑衣裳的一个绿衣女子。 他看这女子第一眼时,便料定她定是美人。 这身形堪称绝佳,他已经开始幻想她样貌会有多惊艳了。 林超与都快看呆了,他甚至已经幻想上自己抱得美人归时的景象了。 陆璟最清楚他心中所想,他踢了左之权一脚,指了一下那绿衣女子,催促道:“还等什么,上啊!” 言外之意是:快把那女的给他带回来,再晚一会儿林超与就要馋死了。 左之权朝他挑眉一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领了两个小厮,便大步往成衣铺子走去。 (); 第025章 要命 蓁蓁挑选了一会儿,最终只挑选了一件与自己身上衣裳极其相似的绿衣大褂。 就在她刚付完银子,准备在铺子门口等苏庭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紧接着便是一张丑陋猥琐的男人脸,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人油光满面,肥头大耳,让人看了便直生作呕。 事实上,蓁蓁真的胃里一阵恶寒。 尤其是在闻到他身上汗臭味的时候,险些没控制住自己,一口吐到他身上。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来得及挣脱这人的束缚,便又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紧接着,是一个极其猖狂的声音:“小美人,这是准备去哪呀?” 说话的这人身着一身紫色长袍,腰上挂了一块玉,像是什么令牌。 蓁蓁初次来苏州,根本就不认识这令牌代表什么。 更不认识这紫衣男子是谁。 瞧着打扮有些像贵家子弟,身形也比那两个小厮好上许多。 可他一张口,蓁蓁便确信他不是个好东西。 这应该就是那两个猥琐男的头了。 左之劝哪里知道自己被蓁蓁看成了这样。 他依旧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用手挑了下鬓边两缕发,自以为自己很帅地说了一句:“本公子想邀姑娘喝杯茶,姑娘觉得如何?” 蓁蓁只觉得他恶心。 她瞪了他一眼,朝他身上啐了一口,声音很冷:“滚。” 左之劝面上猥琐笑意愈浓,“呦,还是个性子烈的。” 他毫不在意身上的唾沫,反而朝着蓁蓁又走近一步,语气暧昧且恶心:“小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着,他还抬起手欲图挑弄她的下巴。 当他手触碰到蓁蓁下巴的那一刻,她一下子火气便上来了。 她试图挣脱开这两个小厮的禁锢,可他们身材壮硕,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几番尝试无果,她怒气愈盛。忽地抬起一只脚,牟足了劲朝左之劝要害之处踢去。 踢完还怒喊了一声:“滚开!你们有病吧!” 左之劝瞬间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命根子,痛叫连连。 不远处的林超与和陆璟见到这副场景,立马明白过来,左之权这次是碰上了一个性子烈的美人。 二人不紧不慢的走到左之劝身旁,将左之劝扶了起来。 美人即使性子烈了些,但终归还是个美人。 哪怕她一脚踹坏了左之权那个地方,他们也不想怪罪这个美人。 不过不怪罪,不代表他们不会说风凉话。 林超与爱美人,但他也爱折腾美人。 他爱看美人气急败坏时满脸通红,最爱看她们眸中含泪哀声连连。 故而始终都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附和着左之劝对她的痛骂。 陆璟更是个爱闹事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不像林超与那样是不是附和几句风凉话,而是直接果断地对这波痛骂添油加醋。 唯恐天下不乱这几个字放在他身上最为合适。 这两个人加在一起,话说个不停,吵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不管他们说了多少话,都不会动怒。 他们不怒,自然有人怒。 左之权被踢了这样一脚,身上疼得厉害,心中陡然生出一团火。 “给我把她抓起来!赶对本公子下手,是不是不想活了!” 两个小厮也被这副场面惊到了。 从前只有他家少爷揍别人的份,今天他家少爷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揍了一顿。 这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两个小厮攥着蓁蓁胳膊的手又紧了一些,就像要把她的胳膊拽断一样。 蓁蓁胳膊上本就有旧伤,这下被他们一攥,疼得更厉害了些。 她忍着疼痛,试图朝着周围路过的百姓求救。 然而,尽管她已将救救我三个字说出口,还是没人上前帮一帮她。 沿途的人会看她笑话,会在暗处对她指指点点。 没人会帮她,没人会发善心救她。 她被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左之劝指着鼻子骂,被这两个小厮摧残身躯。 然而这样的场面落到路过的百姓眼里,就变成了蓁蓁在和别的女子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二十一世纪优秀好青年宋卿卿管这种行为叫做:选择性眼瞎。 即使有眼神好的,看清楚了全程经过,明白其中事理,也不敢吭声。 即便她已痛得流出泪水。 即便她已说不清楚话。 即便她被三个大男人围起来骂。 也没人过来棒棒她, 毕竟,这件事情不是小事。 这女子惹的人,是苏州府通判之子左之劝。 这人可是出了名的纨绔无赖,哪里有人敢去惹他。 他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即使他做了再过分的事情,苏州城也鲜少有人敢去惹他。 鲜少不代表没有。 苏庭瞧见这副场面时才明白过来,蓁蓁并非是在与人对暗号报信,而是实实在在的遇上了几个纨绔。 原本他还怀疑蓁蓁是在做戏给别人看,毕竟她是一个从狱中走出来的女子,不管怎么样,总得有点本事。 要不然,也不会进了那死囚监狱。 他以为蓁蓁有点本事,以为蓁蓁有能力挣脱禁锢。 可他错了。 他忽略了蓁蓁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哪里打的过两个壮汉。 意识到这一刻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准备上前救她。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 近几日林复严查商队一事,对苏州城各家商铺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江家商铺虽是想出了一个应急的法子,能将自家损失降到最低,可其他商铺没有。 许多商铺因此一日之间大亏损,不少商人损失极大,对林复这个知府,也生出了许多不满。 林复没想到自己严查商队会惹怒诸多商人,他本意只是给江家找点麻烦。 谁知这麻烦最后竟落到了自己身上。 江家反倒是力挽狂澜,不仅没损失多少,还因吃饭送甜食一法大赚了一笔。 那批因林复此举而损失极大的商队中,也有不少是为官之人的产业。 没人想看自家产业损失惨重。 他们虽是表面上云淡风轻,不在乎这事。 但在心里都一笔一笔给林复记着这账。 (); 第026章 他是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何家也在这些人之中。 何琪现今于顺天府当值,官至武英殿大学士。 其子何遇定居于苏州,在怀书书院研习功课,准备考取功名。 何遇在读书之余,同时经营着何家在苏州城的产业。 明面上,何家主营肉类生意。 背地里,他们每日往城外运送牛肉,以此来谋利。 牛肉在当时是被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但苏州城离顺天府甚远,一直以来都没人管过卖牛肉这种事,再加上这门生意利润极多,何遇又是个胆大的,也就没顾及那么多,日复一日往城外客栈运送牛肉。 这生意他做了两三年了,都没出过什么岔子。 谁料林复忽然闹了这样一出。 那一日要运出城的所有牛肉,全都被扣了下来。 运送之人不仅挨了板子,还被罚了银钱。 连着几日的牛肉都没能运出城,何遇气得连书院都不想去了。 今日已经是他不去书院的第三日了,祝淮书命人给他传了话,说他要是再不过来,以后就都别来了。 何遇怕他以后真不让自己在书院读书,便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书院。 可就在他回书院的路上,瞧见了这样一幕。 陆廷,左之权,林超与三人正围成一圈,欺负着一个绿衣姑娘。 左之权似是受了点伤,一直弓着腰捂着自己要害之处,尽管如此,还是不忘指着这绿衣姑娘痛骂。 “你这个贱人!小爷我好心请你喝茶,你竟敢踢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隔着老远何遇都能感觉得到他的火气,但因为距离的原因,他听不清这三人都在说些什么,故而无法辨别如今情况。 虽是耳朵不好使,但他眼神还行。 他瞧见林超与时不时对那绿衣女子动手动脚,一会儿扯她的衣领,一会儿拉她的腰带。 几番拉扯过后,绿衣女子身上已是凌乱不堪。 何遇拧起眉头,想也没想便往林超与的方向走去。 不管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不管此事谁错在先。 他都得过去制止林超与这种行为。 林超与当街这般羞辱一个女子,损害一个女子的名誉,对她以后的日子必然会造成很大影响。 何遇一是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行为,二是因为这几日生意上的事,他本就对林家极其反感,对林复之子,这个纨绔公子林超与亦然厌恶至极。 如今碰上这样的事,他必然要出来管是一管。 城里百姓怕这三个纨绔,他何遇可不怕。 谁还没个当官的爹? 就在林超与想要将魔爪再次伸向蓁蓁时,何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不远处的苏庭见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似有救下蓁蓁的意图,便停下了脚步,没再往这边走过来,准备站在原地继续观察情况。 林超与没达到目的,瞬间火冒三丈。 “谁啊?!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转过头,见来人长得有些熟悉,似乎见过,但却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不能确定来人身份,林超与一旁的陆璟也就谨慎了些。 他拦在林超与身前,望着何遇问道:“你谁啊?过来干嘛?” 何遇没理会他,松开林超与的手之后,便脱下身上外衫,就要往蓁蓁身上披去。 那两个小厮怎会让他如愿,就在何遇拿着外衫往蓁蓁走去的那一刻,两个小厮一人掐住了蓁蓁的脖子,一人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拽着她的头发。 蓁蓁被这俩人折磨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她痛得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半点力气说出口。 何遇见她被弄成了这样,眉心紧锁。 他倒不是有多心疼这么陌生女子,只是厌恶林超与三人这种行为。 “当街对一个女孩做出这样的事,你们还是人吗?”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极其愤恨。 林超与也不敢示弱,语调提升到最高,朝他吼了一句:“关你屁事?!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管你爷爷们的事!”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何遇反问他,“仗着自己家中权势为所欲为,当街欺辱一个女子,像你这种品行不端,作恶颇多的人,该不会觉得自己很高尚很尊贵吧?” 他说对了。 林超与就是这样觉得。 他爹是苏州知府,管理一个城的大小事宜。 他便觉得,整个苏州城属他爹官最大,富家子弟中属自己权势最大。 故而自信得不得了。 “你爷爷我是知府之子,怎么样,怕了吧?!怕了就赶紧给我滚,别耽误你爷爷我的事!” 何遇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实在是无语。 一个知府之子,至于这么嚣张? 他爹还在朝廷当值呢,他说过什么了吗? 何遇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指了一下蓁蓁,沉声道:“我可以走。前提是,把她放了。” 一旁的左之权闻言大怒:“做梦呢?!这女人把我伤成这样,还想走?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等会儿老子连你一块打!” 管这男人是谁,敢管他的事,那就该受打。 “你敢吗?”说着,何遇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在林超与面前晃了两下。 “认识这个吧?” 这可是武英殿的人才会有的令牌,足以代表朝廷官员身份。 这块令牌是他从父亲何琪那里得来的,一直没拿出来用过,没想到今天会用在这种事情上。 何遇本以为,林超与看了令牌,会对他的身份有所忌惮,便会听话放人。 谁料他竟然不学无术到这种境地,压根就认不出来这块令牌为何物。 “什么破东西,也敢在小爷面前晃悠?!小爷我可是知府之子,你以为我会怕你这种东西?” 在他眼里,整个苏州城就没有比他爹官大的人。 他在这苏州城为所欲为惯了,十几年以来就没有怕过的人。 故而不管这男人是谁,他也不必害怕。 反正不管出了啥事,他爹都能给他摆平。 何遇万万没想到这令牌对他没用,他实在是想不通,林超与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自以为是的。 林超与不认得这块令牌,不远处的苏庭却认识。 (); 第027章 你有妹妹吗? 苏庭没想到武英殿的人会出现在苏州城。 更没想到这人会出手救下蓁蓁。 他停在原地,默默观察着蓁蓁这边的动静。 蓁蓁泪眼模糊,已瞧不清眼前景象,只听到何遇道:“总有一日,你会为你的无知感到可耻。” 他又将令牌收回,背手而立,语气依旧极其坚定:“今天就算是你不认识这令牌,我也要把这女子带走。” 林超与冷哼一声,语气里尽是嘲讽:“你以为你是谁啊,有什么能耐从小爷我手里抢人?” 何遇气极,几番想要与他动手,却又无奈自己不懂武功,只好忍下怒火,试图与他说理: “国有国法,你们三人当街对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林超与愈加猖狂:“在这个苏州城里,小爷我就是王法!” 左之权有些不耐烦了,他此时只想快些把这件事情解决完,自己好去医馆诊治。 “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直接把他揍一顿不就得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陆璟觉得他说得有理,早些解决了这个多管闲事的何遇,他们也能早些享用美人。 于是便附和道:“没错,这种人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说着,他撸起袖子,就要对何遇动手。 何遇见状神色一变,他此时孤立无援,家中小厮一时间也赶不过来,路人又极其冷漠,绝不可能会有人出手相助。 此时的他,打过林超与几个人的可能性为零。 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认怂逃跑,这样也太没面子了些。 继续待在这里,怕是只有挨打的份了。 就在他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躺着一趟浑水的时候,一人手执长剑,用剑柄挡住了陆璟的拳头。 这人正是在一旁观望许久的苏庭。 他看得出来,何遇不会武功。 若是此时他再不出现,何遇怕是要挨上一顿三人混打了。 就算是死不了,怕是也会伤得不轻。 苏庭当然不是善心大发,怕他受伤。 他是怕等会儿何遇伤了,他还得去带着何遇去治伤,到时候不光麻烦,还得花钱。 他倒不是怕麻烦,他只是心疼钱。 毕竟,苏家穷困潦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故而他当即便挺身而出,决定化身为一名见义勇为的江湖剑客,解决这一切。 苏庭又用剑柄打了一下陆璟的胳膊,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就算是已经有意控制力道,还是让陆璟疼得痛叫出声。 林超与见陆璟被打,一时怒气更盛,他指着苏庭吼道: “你这人竟敢当街打人!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苏州知府!等会儿我就让我爹把你给处置了!” 苏庭有些不耐烦,他一边解决遏制住蓁蓁的两个小厮,一边道: “行了,不必再喊了。再喊下去,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你们林家有多混蛋了。” 一句话的功夫,两个小厮便被他打倒在地。 苏庭扶住蓁蓁,对她道:“莫要再哭了。” 等会儿哭坏了身子,还得花钱去瞧病。 今日给她买新衣裳,已经花了他不少银子了。 他是真的没钱了。 林超与三人瞧见他两三下便解决了两个小厮,下意识有些害怕。 他们也不是个傻子,看得出来这人有些功夫,单凭他们三个人压根就不可能打得过。 再加上他们今天就带了两个小厮,现今也没人能替他们回家通知家里人,若是继续呆在这里,会功夫的这人想必不会轻饶他们。 认清楚如今情势之后,他们中已经没一个人想继续呆在这里。 故而便对视一眼,准备默默溜走。 何遇却不肯放过他们。 “还想跑?!你们三个干了这样的混账事,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如今身旁多了一个会武功的,他说话也有底气了许多。 陆璟虽是忌惮苏庭的武功,却也不愿意认怂。 “君子不和小人和女子斗!我们不跟你们这种人一般计较!” 说完,他便拉着林超与和左之权准备离开。 苏庭不想让事情闹大,便没理会这三人。 他见何遇还想去拦下他们,连忙开口:“与这种人计较什么。” 若是把林超与逼得急了,把他爹请了过来,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苏庭虽然不怕林复,但此时他毕竟还带着蓁蓁,他不想把事情闹到官府。 何遇见他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也不敢再说话。 他见苏庭对这绿衣女子格外上心,连忙抱拳道谢:“多谢大侠今日出手相助。” 苏庭看都没看他一眼,在安抚蓁蓁之余应付了他一句:“这我女儿,你谢我作甚?该是我谢谢你。” “啊你女儿啊” 怪不得会这么关心。 苏庭终于望向何遇,他用余光扫了一眼何遇腰间的令牌,待确定过那块令牌确实是武英殿的令牌之后才道: “阁下若是有空,不如到我家去吃个饭,我也好替我女儿谢谢你。” “不必了,我待会儿还有事,这位姑娘没事就行,我就先走了。” 他这会儿得赶紧往书院走。 要是再不进书院,以后就去不了了。 苏庭见他拒绝,一时间还有些意外。 他问这话原本就只是想试探一下何遇。 他想看看何遇方才挺身而出,是否有自己的目的。 若他是朝廷派来的人,那必然会乐意随他回家,到时候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对蓁蓁下手,都方便了许多。 可他竟一口拒绝了。 莫非这次是他想多了? 时隔多日,何遇终于再次回到书院。 怀书书院还是那个怀书书院,景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多了许多新面孔。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江家江允南竟然也来书院读书了。 他身边,还有一个很面熟的人。 自入率性堂以来,何遇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江允南身边的素衣公子身上。 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 幼恩被他盯得浑身难受,她随手从苏砚手里拿过一本书,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谁料她刚挡住,何遇便朝她走了过来。 他极其自然的坐到了幼恩对面,望着她直接问:“公子家中是否有姊妹?” (); 第028章 终身不娶亦无妨 幼恩放下用来掩面的书本,将何遇打量了一遍。 这人为何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莫非是从前见过她女装时的模样? 谨慎起见,幼恩决定不理会他。 见幼恩不语,何遇又道:“许是在下唐突了,是这样的,在下曾经见过一位姑娘,相貌与公子极其相似。 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故而在此见到公子,才会有这番疑问。” 长明街上怎么会有和她相貌极其相似的女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压下心中疑惑,幼恩笑了笑,坦然道:“天下样貌相似之人多了,公子莫不是要说她们都是一家子?” 何遇挠了挠头,皱起眉头又问:“公子家中当真没有姊妹么?今日我瞧见那女子生得与公子简直是一模一样在,真的。” 幼恩冷下脸,沉声道:“这里是书院,是众位学子读书的地方,不是公子问姑娘的地方。 公子就算是对今日遇到的那位姑娘念念不忘,也不该在率性堂扰我读书。” 何遇见他似是要动怒,连忙道:“公子莫怒,公子莫怒” 不等他说完,幼恩便拉着苏砚的胳膊,站起身道了一句:“哥,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好。”苏砚放下手中书,朝着何遇微微颔首,随即便随幼恩离去。 江允南拍了两下何遇的肩膀,学着幼恩的语气低声打趣他:“何公子要寻姑娘,该是去长明街上的花楼里,万不该在我们读书的书院中。” 说完,便一路小跑跟上了幼恩的步子。 幼恩见他跟了过来,便小声问他:“你可认得他?” 江允南点了点头,“那人名叫何遇,与我爹同为经商之人,平时在生意上有所往来,我前两天在家里见过他几次,便认得了。” 幼恩沉思片刻,又问:“他家世代经商?” 江允南皱起眉头,想了一小会儿,随后才答:“好像不是,我听我爹说,何家世代为官。 不过家中确实也有些产业,苏州城的这些产业都是何遇一人打理的,这人也有些本事。” 幼恩停下脚步,眉心紧锁,似是想到了什么。 按照江允南的说法,何家只有何遇一人身在苏州。 也就是说,其他人都在其他地方。 不在苏州为官,那大概率便是在顺天府。 幼恩问:“何遇的父亲,可是在朝廷当值?” 江允南不明白她为何会问到这里,他点头答道:“好像是,好像还是个厉害的官。” 他这句话,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幼恩眉心轻皱,沉默不语。 这世上生得与她此刻模样极其相似的女子,除了她自己,只有一人,那便是真正的宋家女,宋卿卿。 在来到苏州之前,她一直都在顺天府。 何遇父亲又在顺天府为官,那他极有可能去过顺天府。 他曾见过的那名女子,莫非是真正的宋卿卿? 不对。 时间不对。 她女扮男装已有五年之久。 五年前,宋卿卿还只是个孩子。 样貌与如今是大不相同,何遇不可能一眼认得出男装时的她。 苏砚注意到她的情绪,忙问:“怎么了?” 幼恩抬眸,正巧撞上他关切的视线。 她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就是忽然有些想父亲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砚闻言,忽然想起她方丧母一事。 幼恩丧母没多久,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可苏庭又忽然离家,久久不归,想必她这些日子一个人一定很难过。 想到这里,他的嗓音又缓和了许多:“叔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等他忙完了,就该回来了。不过幼恩放心,我和大哥以后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的语气很轻很轻,却让人觉得无比坚定。 她不懂。 不懂苏砚为什么每次都能以这样温柔的语气,对她说出至亲之人间才会说出的话。 不懂他为什么,每次都能抓住她心中最易断的那根弦。 可谁又能一直陪着谁呢。 幼恩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笑着道:“哥,别说笑了,你和大哥也是要成家的。” 苏砚的眼角弯了弯,清澈的眸真挚至极。 “放心。等你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之后,我再考虑这些。” 江允南哈哈笑了一声,走到二人面前,咂舌道:“你们俩倒是挺逗的,苏砚,若是幼恩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难不成你就真打算终身不娶?” 本是一句打趣的话,谁料苏砚竟嗯了一声,很认真的答:“终身不娶亦无妨。” 终身不娶亦无妨。 幼恩很多时候甚至怀疑她家二哥根本就不喜欢女的。 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坚定的说出终身不娶这样的话? 三人绕过小花园,正欲到食堂吃上一顿,却在这时碰上了林羡鱼。 这回偶然碰上,幼恩险些没认出来是她。 只因如今的林羡鱼,已与前段时间她见过的那个貌美如花的女主形象大不相同。 此时的她,皮肤黝黑,眼角两颗大痣,唇上还粘了一排胡渣。 看得出来,为了以后不被林超与认出来,她已是尽力了。 只不过化成这样,实在是作用不大。 幼恩还是能认出来是她。 幼恩皱眉望着故意画丑自己的林羡鱼,干笑两声道:“沈公子,几日不见,你模样倒是变了不少。” 林羡鱼似乎昨日熬了夜,此时无精打采半梦半醒,听见幼恩的声音,才终于抬起沉重的眼皮,但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嗯。” 幼恩行至她身旁,微侧着头于她耳畔低声提醒:“美人在骨不在皮,有些人尽管皮相变了,骨相却依旧如故人。” 林羡鱼停下步子,将她这句话听了个清楚后,眼角泛上一抹忧愁。 她已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无奈间,她缓缓抬起手,拽住了幼恩的胳膊,像拽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拽得很紧很紧。 声音却很低:“帮帮我。” 幼恩试图将她的手拿开,却久久没能成功。 无奈,她微微抬眸,望向她满是忧愁的面容。 那一瞬,幼恩觉察到她的无助,眸光微微一动,推开她手的动作轻柔了许多,随即微笑着应了一声:“好。” (); 第029章 她又不是圣母 林羡鱼以为幼恩是答应帮她了,心下一时欣喜,面上愁容一瞬间全部消失。 谁料就在这时候,幼恩在她耳畔低声道了一句: “给你出个主意,要么,你让林超与永远进不了书院,要么你现在收拾东西,离开苏州城。” 话音方落,林羡鱼面色一僵,待反应过来之后,整张脸都青了。 她极其无语地瞪了幼恩一眼,颇为嫌弃地说道:“这话还用你说?” 幼恩站直了身,轻轻掸落落在肩头的红叶,声音平静得很: “离开林家来到书院是你自己的事,这烂摊子如何处理,也该由你自己想法子。我此前多次提醒你,已是仁至义尽。” 林羡鱼是女主,但不代表所有配角都要帮她。 她自己的事,本就该由自己想办法。 大家都是有头有手有脚的正常人,她遇到了麻烦,凭什么不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她是巨婴吗?做事还要用别人的脑子? 开玩笑,她苏幼恩又不是什么大爱无疆好事做尽的圣母角色。 她一介恶毒女配,凭什么要为女主肝脑涂地,献上良策? 是,女主的遭遇是挺惨的。 可她呢?她就不惨了吗? 她一个会被男主一刀砍了的恶毒女配,原本起点就比主角团低上一截,终点还是个死路。 让她去可怜女主,那谁来可怜她? 如今她要是屁颠屁颠地去处处帮衬着女主,以后就注定要成为她飞升的垫脚石。 从恶毒女配进化成惨兮兮的炮灰。 不好意思,这种成全她人放弃自己的大爱精神,她苏幼恩穿书前没有,穿书后也不会有。 这辈子,下辈子,她都不可能会有。 就算如今林羡鱼只是求她帮忙想个法子,不需要她牺牲自己什么,她也绝不会再为她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因为如今的林羡鱼,并不值得。 幼恩将她神色间的嫌弃尽收眼底,却也只是乐呵呵笑了两下,默默从她身旁绕过,跟上了前面的苏砚二人步子。 江允南有些好奇,他问:“那个沈鱼找你作甚?” 幼恩看了他一眼,随即直接坦白:“她不是沈鱼,她是林羡鱼。” 苏砚是她的亲人,江允南是她的同伴,早些将实情告知他们,对她而言,终归不会有什么坏处。 况且她也没答应过林羡鱼保密。 再加上江允南和苏砚都不会害林羡鱼,此事就算告知了他们,对林羡鱼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幼恩图的,不过是自己与亲人和朋友间的坦诚相待罢了。 这份坦诚虽是来得晚了些,但好在还得及。 江允南显然并不在意她此时才将这些事告知。 此刻的他,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一样,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睛睁得大大的,许久才开口: “我的未婚妻是个皮肤黝黑,满是胡渣还凶巴巴的男人?” 幼恩淡定解释:“那是她的伪装。” 江允南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随即缓缓道:“吓坏我了,我的心仿佛坐了一趟过山车。” 苏砚这几日与他们成天呆在一起,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人偶尔间的语出惊人,也就没多在意他说的这句自己压根听不懂的话。 只是道:“瞧她如今这副模样,身上的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幼恩点头,“看起来应是彻底好了。” 江允南拉住幼恩的胳膊,面色间写满了关切。 “兄弟,你和她现在是很熟吗?可否多给我讲一些她的事情?” 幼恩摇头,“不熟,一点都不熟。” 江允南嘴角一撇,嘟囔了一句:“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点真诚吗?你都知道她这么多事儿了,还说不熟。” 幼恩没听见他这句话,就没理他。 —— 林超与今日在街上闹了笑话,这事也传到了林复耳中。 林复知道后不但不怪他,反倒是极其关心他。 “今日那人可伤到你?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 林超与指了一下随他一同回来的左之权,道:“爹,孩儿没事。只是左之权他被那女人踢了一脚,现在都没缓过来。” 林复瞧了一眼左之权的伤势,随即大怒:“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敢当街打人!” 若非此事确实是林超与有错在先,他一定要去讨个说法,把那女人押入大牢,为他们出气。 可如今他深知此事他们没理,压根就不能对她做些什么,只能骂道:“一个女人没半点女人样,上街抛头露面也便罢了,还敢对你们动手。 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没一点规矩,想必也是个没家教的泼妇!” 他连着骂了好几句,骂得都极其难听。 通判左霖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大明律法,未有哪一条规定女子不能上街抛头露面。” 闻言,林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怒气未消,当即便瞪了左霖一眼,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着他怒道:“迂腐!你就是个老顽固!迂腐至极!!” 左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乌袍上原本就不存在的褶子,声音平静如初:“迂腐的是大人,而非本官。” 左之权听到自家父亲说出这话,整个人都惊了。 他掌心微微出汗,神情里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大人莫怪,父亲一时胡言罢了,大人莫要在意。” 林复不想和左霖计较,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走到左霖身前,继续破口大骂:“你可以胡言,但你万不该像个疯狗!” 林复骂人时,唾沫与口水飞溅,溅到左霖沉着且冷静的面容之上。 左霖抬眸,与他对视。 视线交融之间,林复心中竟然闪过一抹慌乱。 只听到左霖声音很低:“知府该有个知府的样子,您贵为父母官,不为百姓排忧解难也便罢了,如今竟还不分青红皂白。 此事到底孰对孰错,知府心中莫不是一点都不清楚?我儿有错,你儿亦有错,错不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也是人,她们有走出门的权力,有保护自己的资格。知府大人万不该把所有过错归于那女子一人身上,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个理。” (); 第030章 怎样胡扯得更合理些 左之权听得额间渗出冷汗,就连声线都在颤抖:“父亲,别再说了。” 他要是再说下去,惹恼了林复,他们左家可就都完了。 左霖却不理他。 儿子糊涂,他却不糊涂。 左之权有攀附他林家权势的心,可他左霖没有。 他身为苏州通判,虽是位居林复之下,却也有监察之责。 若要他阿谀奉承,违背良心,为了保住官职,成日里恭维林复做的那些混账事,那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林复被他气得头昏脑胀,他指着左霖大骂:“滚!给我滚!本宫不想再看见你!” 本是一句气话,谁料左霖竟真的将头顶乌纱帽取下,放到桌上后转身拂袖离去。 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看左之权一眼。 左之权瞬间就急了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身,向林复行了个礼之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他怕林复气极,待会儿会朝着他撒气。 林府管家王勇这时候走了进来。 他见林复怒气正盛,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在此时将此事告知林复。 林复早在他进门时便瞧见了他,见他一直不说话,一时有些不耐烦,便催促道:“有事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王勇这才敢上前一步,低眉沉声道:“老爷,有小姐的消息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抓回来?!” 一提起林羡鱼的事情,林复便愈加生气。 他想不通他怎么会生出林羡鱼这样不懂事的女儿。 王勇觉察到他的怒气,也只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会惹得他怒气愈盛,于是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爷小姐她是混进了怀书书院,咱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抓,怕是影响不太好。” 果不其然,林复听了这话,想打死林羡鱼的心都有了。 他一拳捶在案上,咬着牙怒道:“这个混账! 我养她这么大,可没少教过她礼义廉耻!如今连书院她都敢混进去,是还嫌给我们林家丢的人不够多吗?!” 不同于林复的发怒,林超与在一旁就显得冷静多了。 他听到这件事情,就像是听到了一桩笑话一样。 一笑他那位姐姐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了,还是这么不知廉耻,不顾及林家颜面,干出如此蠢事。 二笑她疯癫,跑到哪里不好,非要混进书院里。 那种地方可不是女子该进的地方。 若是有哪个女子曾在书院里住过一段时间,那她这一辈子,怕是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终身都再难觅得良婿。 毕竟那是个和男子朝夕相处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林超与连忙问: “不对啊,怀书书院也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她一个女人,就算是女扮男装混进了书院,可毕竟没有一个身份,祝淮书那个老顽固,怎么可能会留下她?” 王勇解释:“小姐她是拿着沈周先生的推荐信,入的书院。” 原是如此。 祝淮书那么崇拜沈周,林羡鱼拿着他的亲笔信,就算不验身份户籍,也能顺利进入书院。 林复却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跑进怀书书院又何妨?有沈周先生的亲笔信又如何?派人把她抓回来便是!她自己都不要脸了,还要我们给她脸不成?!” 王勇有些犹豫,却不敢说话。 林超与眼珠骨碌碌一转,似是有了主意。 “父亲,您先别生气。姐姐她毕竟是拿着沈先生的信进的书院,我们大张旗鼓的把她抓回来,岂不是驳了沈先生的面子? 到时坏了姐姐的名声倒是小事,若是让沈先生因此与我们林家生出嫌隙,那便不好了。” 林复听后觉得有理,他压制住自己心中怒气,沉声问:“那你说,此事应当如何?” 林超与笑了笑,道:“父亲放心,这件事,交给孩儿便好。” —— 幼恩今日收到了苏庭的来信。 苏庭在信上告知了她督公的安排,以及蓁蓁的事情。 知晓了这一切之后,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何遇会问她家中是否有姊妹,原是他碰到了和她样貌极其相似的蓁蓁。 这世上竟有样貌如此相似之人,倒是难得。 只是人各有命。 蓁蓁的命太苦了些。 幼恩站在香炉前,将手上的信焚烧殆尽。 这时,门口响起了苏砚的声音。 “幼恩,我方才去厨房煮了一碗桂花羹,你要不要尝尝?” 幼恩闻言,连忙收起情绪,面带笑意地跑过去打开了门。 “我二哥给我熬的,我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说着,她便从苏砚手中接过了那碗桂花羹。 “隔着门我就闻见这香味了,太香了!” 桂花香气沁人心脾,她鼻头微微一动,只觉得这味道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又夸赞了苏砚几句,幼恩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小勺尝了一口,一口下去,桂花香气萦绕在她整个味蕾,。 她只觉得人生满足。 没一会儿,她便将这碗桂花羹消灭了。 吃饱喝足后,她惬意地坐在门口秋千上,悠哉悠哉地对着苏砚说道:“哥,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做这个,我还以为咱家只有大哥会煮饭。” 他笑着道:“这是大哥教我的。” 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道:“对了,我听说林超与今日回书院了。” “啊?”幼恩伸出脚,停住了秋千前后晃动的幅度。 “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砚点了点头,“我听说,左之权和陆璟和他一起,都在今日入了书院。” “左之权陆璟” 她刚刚在苏庭的信里见过这两个名字,就是这些人今天在街上欺负的蓁蓁。 苏砚见她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反应稍有些大,便问:“你认得他们?” 幼恩没有回答,她沉默着从秋千处离开,走到他身旁的石凳旁坐了下来。 “哥,有件事,父亲要我跟你们说一下。” 苏庭这个老无赖,要她代替他把蓁蓁的事情告诉苏家二子。 这件事情这么离谱,他不自己说,反倒是叫她去解释。 凭空多出一个妹妹,这种事不管怎么解释,听起来都会像是在胡扯。 幼恩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想不出自己怎么说才能更合理些。 (); 第031章 反派被忽视之后 罢了,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胡扯。 她还是不在这上面耗费心机了,直接把苏庭原话复述一遍完事。 反正到时候,尴尬的又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放平心态后,她抬眸与苏砚对视,牟足了劲,准备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幼时家贫,父亲为了钱,把她卖给了别人当童养媳。他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光彩,就一直没同你们说。 前些日子我那个妹妹出了点事,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只知道,父亲今日传信说妹妹随他一同回苏州了,叫我同你们知会一声。” 以上是她理想中的完美复述。 可事实总是残酷的。 她就是个废物,关键时刻总会掉个链子。 幼恩一对上苏砚那双柔和似月光的眸,便什么谎话都讲不出了。 她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苏砚倒也不催促她,他始终静静的与她对视,眸光清澈如初,眉眼弯弯笑意浅浅,写满了宁静与安详。 她不说话,他便一直等。 似给了她无限的耐心与温柔。 幼恩时常想,她这一生狼狈不堪,为了活命四处逃窜,甚至不惜女扮男装混在太监堆里过了五年的日子。 即便已经熬过了这么多年苦难,可她的以后仍旧晦暗无光,看不到希望。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好艰难。 可每当瞧见他在身旁,她便觉得自己好幸运。 他是那样的好。 似是只要再看上一眼他明澈眉眼,她那狼狈不堪的过往便能得以安抚,茫然无助的以后便能拥有庇护。 她若真是他的亲人,该有多好。 可惜。 可惜他们之间有太多谎言,可惜她的日子注定艰难。 白云高悬在天空之上,雀鸟于柳叶间不停啼鸣。 幼恩终于开口:“父亲说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 她敢哄骗督公,却不能去骗这样一双眼睛。 骗人的话,还是留给苏庭去说吧。 那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有的是花言巧语唬住苏家这两只小绵羊。 这种事还是留给他干比较合适。 “那我去跟大哥说一声,我们今天回家一趟。”说着,苏砚站起身,就要往广业堂走去。 幼恩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便听到一声长喝:“站住!” 随即是一声轻蔑而又恼怒的威胁:“想回家?也得先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能回去了!” 苏砚闻声望去,瞧见林超与,左之权,陆璟三人分别拿着三根棍子,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林超与打量了一遍院中人,随即又道:“江允南那小子呢?!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今天就是回来找他算账的!” 幼恩懒得理他,但见他们手上拿了棍子,大有打上一架的意思。 便默默站起身,走到了苏砚身旁。 若她猜得没错,苏砚一介文人,大概率是不会武功的。 她怕待会儿林超与会对他动手。 然而苏砚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并为把林超与等人当成将要大干一场的仇敌。 他目光平和,声音也是他平日里说话时那种温和的语气:“江公子不在。” 幼恩是真的十分佩服他,面对这三个纨绔流氓,还能保持这样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换做是她的话,怕是早就要开骂了。 “皇上不在太监在!江允南这小子今天算是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不过你们两个,今天别想给我跑!小爷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小爷的厉害!” 就当他挥起棍子,准备领着身后这两个小跟班,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你爷爷我在这呢!” 林超与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握紧棍子。 他背过身,只见来人正是他要找的江允南。 江允南手上还拿着一个没啃完的梨,他在进入院门前连着啃了两大口,才把核儿丢掉。 之后便走着历代言情文男主该走的步子,自以为很帅的绕过了林超与三人,走到了幼恩身旁。 他将一个红檀木餐盒放到了幼恩身后,笑着邀功:“给你们带了蟹酿橙,还在这种危急时刻赶回来救你们。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吧?” 幼恩一听到蟹酿橙这三个字,一双眼睛都直了。 什么纨绔什么无赖的,她此刻统统都不想管了。 如今她的眼里,只有身后桌上那一份檀木餐盒里的美味佳肴。 于是乎,幼恩直接无视了过来闹事的林超与三人,拉着苏砚便又坐了回去。 “哥,我听说江家那位厨子可是苏州一等一的大厨,他做的蟹酿橙极其美味,我馋了好久了。” 苏砚见她兴奋得很,颇为无奈的笑了笑:“还是要多谢谢允南,本是回家办正事去的,却也没忘记给你带回来一份好吃的。” 江允南闻言立马满面春风,只等着幼恩的夸奖。 谁料幼恩还没来得及致谢,林超与便发怒了。 “够了!你们几个能不能认清楚如今局势!”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这就是反派被全员忽视之后的反应。” 江允南紧接着道:“差点忘记你还在这里了。对了,林超与,你该不会还没把大明律法背完吧,如今竟然还敢拿当今圣上开玩笑,不要命了?”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没文化真可怕。” 然而林超与却依旧是猖狂如昨:“在苏州城,你别跟我提什么律法不律法的,我爹就是苏州的律法!江允南,你又能奈我何?” 江允南啧啧叹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少废话!今天小爷我过来,就不是要来跟你废话的!”他今天带着左之权和陆璟一起过来,就是为了揍他们一顿出出气的。 江允南看出了他想动手,他短暂地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跑步速度,随即立马退到了幼恩身后,嚣张气焰却丝毫未减。 “你别嚣张,有棍子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兄弟苏幼恩,一拳能打飞十个你!怎么样,怕了吧?有本事你跟我兄弟单挑啊!” 正在专心品鉴蟹酿橙的幼恩嚼蟹肉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侧过头,瞧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江允南,又瞧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林陆左三人。 (); 第032章 你哥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只见这三个脑子不好使的,竟真的听信了江允南的鬼话,挥起木棍集中全部火力就要朝她攻去。 幼恩默默叹了口气,将嘴里的蟹肉咽下,随即两指一转,将手里的筷子转了个方向。 似是运筹帷幄,毫不惧怕这三人的攻势。 江允南见她始终镇定自若,没一点准备逃跑的架势,不由得有些慌。 虽说他方才凭自己的实力展现了坑队友之才,也做好了自己先跑留幼恩殿后的准备。 可幼恩是不是镇定过头了,这个时候还不跑,难不成是真想舍身为他殿后? 毕竟老乡一场,江允南忽然有些良心过不去,他戳了两下幼恩的肩膀,低声问:“不跑吗?” 幼恩没理他。 江允南觉得她这是被吓傻了,眼看着林超与的棍子就要打到她的头,他连忙拽住幼恩拿着筷子的手,准备带她一块跑。 他这一捣乱,把她手里的筷子都弄掉了。 幼恩眉心一拧,刚想起身反击,却在这时听见一声长喝。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翅膀硬了?!还敢在书院斗殴,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想卷铺盖回家了?!!” 来人身穿一袭白色长袍,头发极其随意地用一根白色发带绑着,身姿俊逸,瞧着不过二十五岁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却像花甲之年的老人在训斥孩童,和他这副样貌极为不搭。 若非是瞧清了来人的模样,幼恩还以为这是来了个书院的资深领导,过来制裁这几个坏学生,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这人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是她想要的资深领导。 她刚失望不过一刻,便瞧见一副惊人的场面。 只见这人忽然抬手,拂袖间缓缓运功,将一股气力分成三股,分别带着飘荡在空气里的三片落叶,径直朝林超与三人射去。 这落叶渐渐变快,待到林超与三人身旁时,竟能直接将他们手上的木棍撞飞。 幼恩看见这副场面,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样的武功,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也太离谱了这就是二狗书里的世界吗?原来这里的人都这么牛的吗? 可为什么她身为反派,就没人家这么厉害? 同样看呆了的还有她那位老乡江允南。 江允南嘴唇微张,还保持着和幼恩开口说话的幅度,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苏砚这时也已站起了身,他本想过去帮幼恩,奈何左之权拦住了他。 好在方鹤斋及时出现,制止了林超与三人。 他是此时唯一冷静的一个人了。 苏砚拱起手,朝着方鹤斋行了一礼,随即恭声道:“夫子。” 幼恩听见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她学着苏砚的模样,也朝他行了一礼。 虽说这人确实不是资深领导,可单凭他方才的举动,足以得到她十万分之十万的尊敬。 方鹤斋朝着他们拂了拂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随即便大步走向林超与,一脚踹开了他落在低上的棍子,揪着林超与的耳朵骂道: “林复怎么养的崽子?!怎么把你养成了这副德行,生得丑陋也便罢了,还敢仗势欺人。 你平日里在外面胡闹也便罢了,老子我管不了这么宽。可你今天竟然把事闹到了书院,你信不信老子我现在就打断你一条狗腿?!” 虽说他字里话间也不文明,可幼恩听了就是高兴。 这种话她还能再听三百遍。 怎一个爽字了得! 林超与耳朵被他揪得疼,却不敢抵抗,他清楚方鹤斋的能力,也明白自己惹不起他,只能哭着求饶: “方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呦疼疼疼您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他说得可怜兮兮,幼恩甚至有些怀疑,这还是刚刚那个嚣张跋扈的林超与吗? 怎么方鹤斋一来,这只想咬人的恶狗,就变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方鹤斋可不吃他这一套,他拧着林超与耳朵的手又用力了些。 “老子凭什么要看你爹的面子!你也不看看,就你爹那个熊德形,他有什么面子值得我给的?!他还有脸吗? 他的脸,不早就被你这个无赖给败光了?!” “方叔,您您不能这样说,再怎么说,我爹和您相识一场,您这样说传出去了多不好。” “你这个役夫!还知道丢人?要是知道丢人就赶紧给我滚出去,自己回去收拾东西,别耽误我们书院的学子读书!” 说着,他又一用力,将林超与甩了出去。 林超与被丢出去三步远,才站直身,也不跟方鹤斋再说些什么,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陆璟和左之权见状,也不敢多留,脚上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快,争相恐后的跑出了院子。 就算方鹤斋在这书院里只是一个夫子,却也有让这些无赖畏惧的能力。 幼恩见麻烦被他火速解决,心下对他的敬意更深了些。 苏砚为方鹤斋斟了一杯茶,请他坐下。 方鹤斋坐下之后,苏砚问:“夫子是何时回苏州的?” 方鹤斋喝茶的动作很雅致,和方才他骂人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今日辰时方至家中。”他轻声答。 若是没见过刚刚那副场面,幼恩瞧见此时的他,怕是会将他与史书里的诗圣诗仙等文人墨客列为一类人。 可她刚刚瞧了个清楚,此刻只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和耳朵都出了问题。 怎么会有人声音和举止变得如此快? 他好像能在骂人与饮茶这两种事中收放自如。 苏砚笑道:“先生可与我家兄长见过了?兄长若是得知先生你回来了,必然会很高兴。” “哼!”方鹤斋忽然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面上浮现出怒气,这怒气看起来像是演出来的,好似在掩盖些什么。 幼恩从他的情绪里觉察出一丝委屈。 “一提起他我就来气!我今早刚到苏州,连歇都没歇,便跑去寻他。谁料竟在街上瞧见他和一个女人走在一块!还给她买糖人!气死我了! 苏砚,你老实给我交待,是不是有人给你家兄长说媒了?!” (); 第033章 她是男子,不是女子 苏砚愣住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没等到苏砚的回答,方鹤斋幽怨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幼恩身上。 “欸?不对” 他将幼恩仔细打量了一遍,随即喃喃自语:“像,怎么能这么像?” 幼恩听见他这句话,大概明白了事情始未。 就在这时,方鹤斋问她:“你就是今天和苏漾一起买糖人的女人?” 幼恩还没回答,苏砚便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先生应是看错了,这是我家三弟,名唤苏幼恩,一整日都和我们呆在一起,没出过书院。 况且,他是男子,不是女子” “奇了怪了,怎么可能呢,长得怎么能这么像?” 方鹤斋还是没将目光从幼恩身上移开,许久,他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欣喜问道:“我知道了,今天和苏漾在一起的女子,是你家四妹对吧! 我就说,苏漾这个狗玩意,成天像个闷葫芦一样,只知道四书五经礼义春秋。 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愿意跟她在一起,我都还没娶亲,他怎么可能敢先我一步。” 幼恩愣了一下,她没敢看苏砚此时的神情。 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赶在苏砚开口之前解释:“先生今日瞧见的,确实是我家妹妹。 妹妹今日刚到苏州,大哥应是想带她去逛一逛,吃些好吃的,没想到竟被先生误会了。” 听完她这句话,方鹤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展颜乐呵呵笑道:“早知是令妹,我就该过去打个招呼的。” 不同于他的兴奋,苏砚此时眼神呆滞,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怎么就不知道苏家还有个女儿? 幼恩明白他的情绪,但却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 这件事,现在说出来比刚刚说还要麻烦。 如今苏漾被苏庭以前唤回家,已经知晓了整件事情。 而苏砚和她今日需要上课,都没法离开书院。苏庭本打算让她解释,她却不敢骗他,想着等仲秋节时回家,到时再让苏庭亲自解释。 谁知今天会杀出一个方鹤斋。 此时的方鹤斋看起来心情极好,他亲昵的拍了两下苏砚的手,问道:“这样,阿砚,你告诉我你那个妹妹喜欢吃什么,我这会儿去你家一趟。” “喜欢吃什么”苏砚默默将目光移向幼恩。 幼恩连忙道:“我家妹妹小时候吃了太多苦,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也就没什么爱吃的。不过您放心,只要是您买的,我妹妹肯定都会很喜欢。” 方鹤斋闻言喜笑颜开,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说了一句:“那我就先过去了,你们好好读书!” 说罢,便极其潇洒的离开了。 正如他潇洒的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幼恩。”苏砚唤她。 幼恩以为他要问起这件事情,心上的弦瞬间绷了起来。 “哥”她刚准备解释,却听到苏砚道:“蟹酿橙要凉了,快吃吧。” 说着,还为她拿出了一双洗干净的筷子。 她愣了一下,并未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 “哥,你不问我些什么吗?” “不问。”他神色如旧,眉目依旧如月温柔。 她接过筷子,随即立马垂下头,没再看他。 江允南却坐不住了,他拍了两下幼恩的肩,问道:“什么情况,你家怎么还有个妹妹?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幼恩吃了一口蟹酿橙,随即放下筷子,借着同江允南解释的机会,将准备好的谎话说了出来。 如此,她是对着江允南说的这些瞎话,苏砚却也能听个明白。 这样一来,她心中的罪恶感就减轻了不少。 听完之后,江允南啧啧叹道:“你家里人怎么能这样重男轻女,你妹妹那么小就被你们卖去给别人当童养媳,你们就没想过她的日子有多难么?” 幼恩笑了笑,边吃盘子里的蟹酿橙,边问:“这天底下对女子不公平的事,还少吗?” 江允南又长叹了一口气:“所以啊,你就庆幸我们是个男子吧,生在这个年代的女子实在太惨了些。” 幼恩没再说话。 江允南没做过女人,他不明白,无论哪个年代,女子所受的不公平待遇始终存在。 即使时至她们所活过的最先进的那个时代,这天下对女子的恶意也未曾消逝。 这世界就是这样。 所以啊,女孩们,一定要自己强大起来,保护好自己。 幼恩在很努力的伪装,很努力的保护自己。 她这五年来过得并不轻松。 宋家当年发生的事,足矣让她这一生不得安宁。 可如今她还连累了督公,连累了苏庭,连累了整个苏家。 苏家以后要面临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 她不敢想,当苏砚得知这一切时,会是什么反应。 幼恩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她将最后一口蟹酿橙吃完,便站起身往屋里走。 江允南在她身后喊她:“喂!干嘛去?我还没给你们讲我今日回家发生的事儿呢!” 幼恩懒懒道:“乏了,明天再听。” 苏砚见她进了屋,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在石凳上发呆。 江允南同他讲过几句话,却都被他无视了。 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唠叨了。 觉得没啥意思,便出去转悠去了。 苏砚一个人坐在院内,不说话也不做什么。 幼恩透过窗,能瞧见他坐在树下的轮廓。 她想和他说话,却不敢吭声。 苏砚自听完她胡编的整个理由之后,便一直没说话,也没发表任何疑惑,这种安静让她很不安。 从那日在家里他说起宋家的事到现在,她总觉得苏砚知道些什么。 江允南出了院子之后,好巧不巧地又瞧见了林超与三人。 林超与三人此时正围坐在一个凉亭内,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江允南默默走到凉亭旁的假山后,准备开启一段窃听风云。 他竖起耳朵,一切准备就绪。 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林超与骂他的。 “江允南那个王八蛋,但凡他好那么一点点,我姐当初也不至于逃婚。 她要是老老实实嫁到江家,小爷我现在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最可气的是,她这次离家出走,我爹竟然还想找回她!” (); 第034章 把她杀了不就行了? 江允南脸一黑,默默翻了个白眼。 没意思。 他还以为这三人是在密谋什么大事,原来只是闲着没事找个地来说他坏话。 这种话实在是没什么好听的,他没必要在这偷偷摸摸的给自己找气。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左之权说了一句:“你也别生气,你不就是怕到时候你爹死了,她没嫁出去,还留在林家,会跟你争家产吗? 这事好办,我有个好法子。” 江允南猜测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不简单,便又小心躲好,准备接下来的窃听风云。 陆璟也提起了兴致,竖起耳朵问:“你能有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左之权带着笑意缓缓开口:“把她杀了不就行了?” 他语气轻松,似在说一件很家常的事。 “你们想想,她要是死了,林家的产业以后都会是超与的。而且苏州知府是你爹,他必然不会治你的罪。 这件事简单得很!成功率又高,只不过,就得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江允南听见这话瞬间不寒而栗,古代杀个人都这么随便的吗? 林羡鱼又没惹到他们,她只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要被杀了? 不过林超与和林羡鱼好歹是姐弟一场,左之权发疯,他应该不会跟着胡闹吧。 江允南刚有了这个想法,便听到林超与一拍桌子,语气坚定: “小爷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只是一直碍于姐弟情分没好意思动手。如今她都丢人丢成这样了,我也没必要再给她什么脸。 事不宜迟,我们今日就动手!” 江允南:您确定姐弟情分真实存在过? 林超与其实早就想对林羡鱼动手了。 林家长姐已经嫁人,如今对他的家产有威胁的,只有林羡鱼。 原本他想等林羡鱼嫁出去了,就与林家家产再无关系,到时他也能落得个清净。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她出嫁这一天,她竟然选择了逃婚。 他气得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实际上,他确实有带着下了毒的饭菜,去过那间关押着林羡鱼的柴房。 他给她送了两日饭菜,第一日,她没同他说半句话,对他端进来的食物视若无睹,一整天都没动筷子。 林超与心中郁闷,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也没敢发火,而是忍着怒气,在第二天又给她送了一份下了毒的饭菜。 这一次,他没瞧见林羡鱼。 他进去的时候便见到柴房内空无一人,准备的毒药再次没派上用场。 林超与一时更郁闷了些,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消失,又不敢将此事告知林复,怕他知晓自己偷偷去过柴房会生气。 于是乎,便去和左之权商量了这事。 左之权对他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说只要她不再回林家,那林家的一切,就还都是他的。 经他这么一说,林超与也觉得是这个理,于是便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不曾想林复还是发现了她消失的事,竟还要派人去寻。 林超与以为他想寻林羡鱼回来,是因为对林羡鱼还抱有希望,还想把林家家产分给她一份。 那一瞬,他觉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灵机一动,主动说自己有办法带回林羡鱼。 林复信了,准许他回了书院。 他回书院,确实是为了带回林羡鱼。 不过到时候带回去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具尸体,那就不一定了。 林超与回书院之后,找了一大圈,并未找到林羡鱼。 他不知她如今伪装成什么模样,也不知如今的假名字是什么,故而根本没法着手去找。 目的没能顺利达成,林超与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便领着左之权和陆璟,气势汹汹地去江允南的院子闹事。 正事没法办,他就去找点事撒撒气,起码得让自己高兴起来。 谁知还没开始动手,就在那里碰上了方鹤斋。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骗那个时候来。 这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办成,还被方鹤斋骂了一顿,林超与都快气疯了。 这时候左之权提出直接杀了林羡鱼,他自然是同意的。 只要他们今日能找到林羡鱼,成功把她除去,那一切的结果就都是好的。 江允南听得心惊胆战,他轻轻拍了拍胸脯,匆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没有多想,直接跑到了林羡鱼的住处,可就在他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想起如今她已沈鱼的身份示人,应是不想让他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如今幼恩将实情告知给了他,林羡鱼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他连忙收回就要敲到门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这件事情他自己一个人搞不定,还是回去找幼恩帮忙为好。 江允南方转过身,便瞧见了伫足于他身后不远处的林羡鱼。 她身着一袭青衫,身形瘦弱眉目寡淡,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在此处作甚?” 江允南挠了挠头,动作略显慌乱。 他始终都在告诉自己,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他不能慌。 身为男一,他得站起来。 然而,沉着冷静这四个字,不是他这种人一瞬间能够练成的。 他又不是个演员,注定没有完美的表演。 “我,我想过来看看,看看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尽管已经强装镇定,江允南说话说的还是结结巴巴的。 林羡鱼目光冷淡,“早已无碍,公子请回。” 说着,她便绕过江允南,准备进屋。 江允南忽然拦住了她。 “我今日听见一件与林家小姐有关的事,你要不要听?!” 为了拦住林羡鱼,他没来得及思考,便直接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羡鱼却拒绝得果断:“不要。” 她并不关心江允南为何会忽然对她说这话,此时的她,只想快些回屋躲一躲。 她今日在书院里,瞧见了林超与。 为了躲他,她一个下午都没敢抬头,好不容易熬到了回斋舍的时间,又杀出了个江允南。 江允南分明听到了她拒绝,却还是不肯放弃。 他张开双臂拦住了她,做了个深呼吸,随即一口气说完了整件事情:“我今日听见林超与说准备对林羡鱼动手!” (); 第035章 月也温柔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奇怪,便补充了一句:“虽说你和林家小姐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事听着挺吓人的,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后你碰上林超与他们三个人了,记得躲远一些。” 他这句补充可谓是越描黑,画蛇添足。 林羡鱼原本没想到他是知晓了她的身份才过来说这件事情,可听了他这句话,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也不想直接揭穿江允南,只是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道:“多谢,我会注意的。” 说罢,便要往屋里走。 江允南这下没再拦她。 —— 幼恩和江允南的屋子今夜灯火通明。 她熄过两次灯,却都被江允南又点亮了。 被他扰得睡不着,她一时烦闷,从榻上起身,朝江允南的床塌走去。 他们两人的睡处被一个屏风所隔开,幼恩绕过屏风,瞧见了坐在窗前发呆的江允南。 她本想质问他为何不让她熄灯,但见他面色烦闷,目光里尽是忧愁与担忧,也就换了个语气,轻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江允南答得简短:“睡不着。” 幼恩见他似乎有心事,也就没再追问,披了件鹤氅准备出去走走。 临近中秋,这几日的月亮都格外的圆。 她想出去看看月亮,吹吹晚风。 可刚迈出一步,江允南便叫住了她。 “你不帮我出出主意吗?” 幼恩停下来,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原来你今日睡不着,是在忧心林羡鱼的事情。” “能不担心吗?她弟弟都要对他动手了。幼恩,再怎么说她也是我未婚妻,你就不能帮我想个法子,救救她吗?” “我也没办法,这是她自己的事。” “你怎么会没办法?幼恩,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聪明的。” 苏幼恩有些无语。 她无数次的想要知道,江允南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怎么看出来她聪明的? “你是巨婴吗,啥事都要别人帮忙。我说了我没法子,况且,她是你未婚妻,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要为了这事劳心劳力。” 江允南并不知晓林羡鱼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心里,早已先入为主的把林羡鱼归于一个集中华传统美德于一身的类型。 毕竟她是女主,他是男主。 故而在听到幼恩说这话时,他心里有些气。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好歹也是朋友,你就不能讲点情面?” 幼恩不想和他吵,也不想闹僵关系,便缓和了些语气,解释道:“江允南,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并非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去保护你想护着的人。 况且大家都是穿来的,,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很多事情,我真没办法。” 江允南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趴在了桌子上。 “我想帮她,可我想不出来任何办法。”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脑子到用时总不灵光。 “别想了,费脑子。”她说完,从桌上拿了两壶桂花酒,晃了两下问道:“喝酒去不?” 江允南一听到酒这个字,整个人便来了精神。 “走!” —— 二人找了个梯子,极其艰难地爬到了屋顶上。 幼恩伸出手,用手指于空气中轻轻描摹那轮明月。 皓月当空,似乎就在她手边,又似乎离她很远。 似乎她再高那么一点点,就能触碰到那轮皎洁明月。 江允南感叹道:“怪不得电视剧里那些古代的男男女女,都喜欢跑到屋顶上喝酒。” 他饮了一口桂花酿,枕着手躺在了屋顶上,望着那轮明月道: “屋顶上,月光下,风也温柔,酒也温柔。” “不错,挺文艺的一段话。” 听见幼恩夸了自己,他刚想高兴,就听到她继续道:“从哪抄的?” 江允南: 幼恩也学着他的姿势,躺在了屋顶上,她对江允南道:“这样看确实不错,我似乎体会到了古代文人雅士的乐趣。” 江允南也吐槽她:“文人雅士听了都觉得晦气。” 幼恩坐起身,跟他斗嘴:“有些人的嘴巴要是不想要就尽快丢掉。” “这句话太老套了,依我看,大妈您穿书前,应该也是个不爱学习的网瘾少年。” “你他妈 叫我大妈?你叫我大妈?”幼恩此时只想揍他一顿。 —— 苏砚今日睡得不太安稳。 他做了个噩梦。 在遍布尸体,血布平原的大道上,幼恩穿着一身囚衣,被关在一辆囚车内。 她似乎受了酷刑,身上血流不止,脸上还有许多道伤疤。 她没喊痛,也没流泪。 目光冷到了极点,好似已彻底绝望。 他瞧见之后想冲上去为她医治,却被穿着盔甲的士兵一刀砍死。 再睁开眼睛,他却瞧见高高的城墙上,挂着苏庭的头。 大哥跪在城门口,身形单薄而又惨烈。 他的眼睛不知是受了伤还是瞎了,有一条白色绸带覆在他的眼睛之上,掩盖住他明亮且温柔的目光。 他还瞧见了江允南,瞧见江允南一箭射穿了大哥的身体,瞧见他身着一身龙纹盔甲,骑着一匹白马威风凛凛。 转瞬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他没见过的景象。 像是战场,又像是新房。 像是朝堂,又像是灵堂。 像是大火焚烧整座城,像是暴雨淹没大火,转瞬又用狂风摧毁一切。 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见光,让人绝望。 好在黎明终至。 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是被吵闹声吵醒的。 “死人了!死人了!书院死人了!” “都快醒醒,出大事了?!!” “是被刀砍死的?还是被毒死的?” “好像是被勒死的,还有人说是被吓死的。” “死状好像恨惨的样子,听说脸很吓人。” “都别去看了,看了该吃不下去饭了。” 苏砚听后一阵惊慌,在加上他昨晚做的那一场噩梦,此时的他坐立难安,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他来不及思虑过多,直接便往幼恩所在的院子跑去。 然而,刚跑到她的院子,苏砚救被拦了下来。 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身着盔甲的苏州将士。 (); 第036章 命案 昨夜,怀书书院出了一桩命案。 死的人是陆廷之子陆璟。 陆廷抱着自家儿子的尸首于书院中发出阵阵哀嚎,他泪流满面,一面哭着说求青天大老爷要给他儿一个公道,一面痛骂凶手是个天杀的,该千刀万剐。 幼恩实在是想不通,这一切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昨夜喝醉了酒,一不留神从屋顶上摔了下去,在屋子后面的花园里睡了一夜而已。 怎么一觉醒来,她这小院便被衙役围了起来? 还口口声声说要抓她们归案? 好在受害人不止她一个。 江允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微微撇嘴看起来有些委屈。 他轻扯了两下幼恩的裙子,抬头望着她问:“我只想知道,在这个时代,晚上爬屋顶喝酒是犯法的吗?” 幼恩没回答他的话。 昨夜喝了一壶酒后,她觉得没过瘾,便又回屋子里拿了二十坛酒。 这些酒都是江允南当时在让家中人安排床塌的时候,悄悄带进来的,在屋子里藏了几天,他们两个都没喝过一口。 幼恩早就馋那些酒了,据说是苏州城最有名的桃花酿。 昨夜借着月光温柔,他们二人干脆把那二十坛酒喝了个精光。 一晚上喝了那么多酒,她此时虽是已经醒了过来,但头还是有些疼,根本就没法正常思考。 她只知道,她和江允南要倒霉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官差应该会把他们绑进官府,再接受严刑拷打,最后结束这惨淡的一生。 想到这里,幼恩长叹了一口气,学着江允南的姿势,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都愿意悔改,只要包青天还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一名衙役道:“大人,这间院子我们都搜过了,没发现凶器。” 那位大人神情肃然,名唤张三,是苏州衙门里的兵部经承,就是这些衙役的头。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斜睨过去,落在了幼恩和江允南身上。 “老实交代!你们昨夜为何不在房内?!” —— 苏砚此时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是书院发生命案,恰好幼恩和江允南昨夜不在屋内被人发现了,于是便成了这群官差的怀疑对象。 可是这件案子疑点重重,整个怀书书院的人都有可能作案,为何偏是幼恩和江允南被人盯上了? 很明显,是有人在陷害他们。 苏砚试着闯进去帮幼恩解释,可官差一个个凶神恶煞,他还没往前走一步,便拔出了刀警告他。 他根本就进不去。 百番尝试无果,苏砚决定放弃。 他去了广业堂,准备找大哥苏漾帮忙。 不料苏漾此时根本就不在广业堂内,问了祝淮书他才知道,原来是家里有事,他今日到书院门口遇到祝淮书,便向他告了假,直接回去了。 苏砚顺势对祝淮书道:“即是家中出了事,那我也该回去瞧瞧,还望山长能应允我一日的假,容我回家一趟。” 祝淮书轻叹口气,微微摇头。 “不是我不想让你回去,只是如今书院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衙门那边的人,把我们书院给封了,里面的人不让出去,外面的人不让进来。 所以现在就算是我答应了你,外面守门的衙役也不会让你出去。” 今日这一桩命案,死的人是陆廷之子。 陆廷与林复来往密切,其子与林超与又是好友。 有这两层关系,林复自是不会轻视这一桩案子。 林超与亦是如此。 自从他瞧见陆璟的尸首之后,便像个疯子一样鬼哭狼嚎了好大一会儿,足足哭了半个时辰,硬是没掉一滴眼泪。 左之权第一时间了解了书院情况,在得知幼恩和江允南昨夜没在房内的时候,一下子得出了结论,确信凶手就是他们两个。 林超与觉得他说的有理,当即便让衙门派来的张三去抓幼恩和江允南。 并告诉张三,江允南和幼恩与他们有私仇,这次必然是为了报私仇,才动手杀了陆璟。 张三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上,他通常都会选择直截了当的把她们两个人抓回官府,交给通判细查。 故而在询问无果之后,他直接命人将幼恩和江允南绑起来带回了官府。 一迈入官府大门,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江允南,此时已经彻底清醒。 “完了完了,我这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坏事,怎么喝一次酒就被送进了这里” 他挠了挠头,十分不解。 “那些酒,该不会是家里人偷的吧? 不应该啊,我们家里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干这样的事情。” 幼恩听他嘀咕听得有些烦了,便解释道:“是陆璟死了,我们两个昨夜没在屋内,成了主要嫌疑人。” “陆璟死了??!” 昨天他还在假山那边偷听到他们要对林羡鱼动手,怎么今天就传出了陆璟的死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者自清,我就不信了,我们两个明明什么都给干,他还能给我们治罪不成?” 幼恩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到:“你怎么不想一想陆璟是谁的儿子,再加上林超与那个坏心眼的,咱们要是想或活着回去,可谓是难上加难。” “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人拉了出去。 原是江家人来了。 江家自从知晓书院死了人之后,便极其担心江允南的安危,当即便派管家过来,准备接江允南回去。 可他刚到书院,便瞧见了这些。 无奈,只好回去准备了些银子,跑到衙门这里来试图接他回去。 衙门里的人拿了钱,也知晓江家在苏州城的地位,于是便直接放了江允南。 江允南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解脱了,只是解脱了的人,目前还只有他一个人。 幼恩此时还被押着。 他试图多花点银子,把幼恩也弄出来。 但好像是因为林超与的缘故,他们怎么也不愿意放了幼恩。 况且,已经送走了一个人,目前的嫌疑人只有一个人。 他们若是再重新回去找线索,那必然又是一桩麻烦事。 (); 第037章 怼天怼地怼知府 公堂之上,林复沉声发问: “本官问你,昨夜陆璟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幼恩站得笔直,与林复平视,语气坦荡:“人不是我杀的,我怎么知道他是哪个时辰出的事?” 这时,一旁的林超与忽然插上一嘴:“父亲莫要听她狡辩,这人与我们三个向来不和,私下里早已结了仇,这次阿璟出事,肯定是她所为!” 幼恩微笑:“公堂之上,岂容你这般放肆?林家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林超与闻言更恼火了些,他攥紧拳头,控制住自己想要动手的欲望,似乎准备说下什么。 没等他开口,幼恩便面露鄙夷,语气极其不屑:“况且,就你,也配与我有私仇?” 一个生的丑陋且毫无品德可言的无赖,一个仗着自家权势便无法无天整日作恶的纨绔,也配与她结仇? 这般拙劣不堪的人,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林超与脸色涨得通红,他抬起手,指着幼恩骂道:“你这个混小子!你以为你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幼恩不再理他。 她转过头,望着林复道:“此事与我无关,你若是个好官,那便该查清此案,还我清白。 但你若是个蠢笨无知的狗官,我只能奉劝你一句,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纵然你为苏州知府,也不能一手遮天,不顾王法。” 林复为官多年,从未遇到过这般胆大的人。 面前的少年不过二十岁的模样,却表现得极其沉稳,仿若不惧官威,不惧生死。 好似她才是上位者,才是公堂之上权力最大,官职最高的人。 这让林复很不舒服。 但周围都是他手下的人,他又不能将怒气表现出来,显得他很没有肚量,不大气。 为了体面,他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道:“本官为官多年,还未有人质疑过本官” 他话还没说完,幼恩便打断了他:“是没有,还是不敢? 又或者,是这些人根本就没这个机会提出质疑?有多少人,入了这公堂之后,能活着回家?” 她说话时语气斩钉截铁,旁边的狱卒听了之后不禁为她捏上一把冷汗。 不料这还没完,她还能更加大胆。 只见她语气渐渐变得高昂,说的话也愈加狂妄。 “你们毫无证据,仅凭我不在屋里,就能把我抓进公堂,敢问苏州官府还有何公正可言?这官府,还算得上是为百姓断案的官府? 你这个知府,还凭什么担得起百姓的父母官?” 林复气得手都在抖,积压下来的满腔愤懑终于控制不住喷涌而出:“住口!你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不料幼恩竟挑眉轻笑:“知府大人为何要重复我方才说过的话?” 这下不止林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林超与也又开始气得不行:“你你你!你这个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不想活了是不是!!” 幼恩双手环臂,语气悠然:“你们把我抓进来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我活?林超与,陷害我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不会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想陷害给我吧?” 林超与气得说话都开始结巴:“胡说!你胡说!你你你,你竟然还想,还想栽赃到我身上!!你这个王八蛋!” 幼恩却笑了笑,语气轻松:“不是你陷害的?难道是左之权么?” 她愈是这般模样,林超与便越觉得她欠揍。 他现在恨不得直接让父亲给她处以死刑。 林复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怒吼道:“都住口!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幼恩却依旧调侃道:“你爹说你没规矩呢。” “你!”林复气得恨不得直接将桌案掀了,但堂下众目睽睽,他还是得忍着。 “本官说的是你!” “哦。”幼恩叹了口气,“原来知府大人对自己这个儿子这么疼爱,他做错了事,原来是没关系的。 要不然,怎么只有我一个人挨骂? 不过,若是有一天他干出了杀人放火的勾当,不知道知府大人还会不会依旧护着他。” 林超与又急了,他气得直跺脚。 “我没杀人!陆璟不是我杀的!苏幼恩,你别胡说!” 幼恩问:“怎么?心虚了吗?” “苏幼恩!!!”林超与此时真想活剥了他的皮。 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苏幼恩这样一个没权没势的混小子,敢在公堂之上这般放肆。 —— 江允南回到江家之后便一直坐立难安。 他本应该同自己那位老乡一起,面对那一切。 或许林家还会看在江家的面子上,对他们网开一面。 不料江家人竟这般心急,不惜花下重金把他保了出来。 江老爷江宝复瞧见他平安回来,瞬间喜笑颜开。 “我的儿啊!可算是回来了!爹都快担心死你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爹都快担心死了。 听爹的话,那破书院,咱们以后都别去了。太危险了!还能闹出人命来!要是哪天你出了事,叫我们怎么活啊!” 江夫人宣乐冷了他一眼,沉声道:“说什么晦气的话。” 江宝复立马改口:“对对对,我不该这样说。我的意思是就是以后咱们好好在家里待着,咱们不读书了,咱家钱够你花一辈子的了。” 江允南站起身,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钱能保我出来,却不能保她出来。” 是银子花的不够多,还是钱终究不是万能的? “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咱们一家人好好活着就好,别人自有别人的命数,你就别担心了!” 江允南停下脚步,面露愁容。 “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唯一的老乡。 不同于江宝复的情绪激动,宣乐则是极其冷静,她沉声发问:“人到底是不是你们杀的?” 江允南摇头,语气坚定:“不是。” 他们喝了一夜的酒,根本就不知道这种事。 况且他们两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受过这么多的教育,早已将生命可贵与杀人犯法这八个字刻在了骨子里,怎么可能会干出杀人这样的事情。 (); 第038章 宣乐来了 宣乐望着他沉默半晌,许久过后终于开口:“即是如此,你现在就随我一同去与林复说理,把你那位朋友安全带回来。” 江允南一怔,犹豫过后开口问:“母亲,您愿意帮我?” 她眉眼微微向下垂,缓缓侧身而立,站得端庄却面向空气,仿若在对着空气低语: “与林家的婚事是我指给你的,那时考虑不周,险些误你终身,这一次我帮你,就当是我向你赔罪。” —— 公堂之上,苏幼恩双手环臂,面色从容且悠闲。 她这一次把林家父子气得不轻,尤其是林超与,几乎都快要失去理智,直接向她动手了。 幼恩并不怕他们。 她自清醒过来的那一霎,便已有法子助自己脱身。 对付林家这两个人,于一个在汪植身边待了五年的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林小公子,瞧您这架势,是打算对我用刑?找不到证据,就打算对我严刑逼供?” 林超与气得不想说话,紧攥着的拳头就快要控制不住。 幼恩眸光微闪,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可这公堂之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林小公子,今日你若对我用刑,那这几十个衙役便都是我苏幼恩的证人。 日后案子查清,有人为我洗脱冤屈。到时你们林家动用私刑的事,我可不会帮忙隐瞒。” 林超与此时不光是脸,就连耳朵也涨得通红。 “你胡说什么!我们连你一根汗毛都没碰!苏幼恩,你最好别血口喷人!” 幼恩老老实实答:“确实没有,起码目前为止没有。” 堂上,林复终于怒吼一声:“苏幼恩!你当公堂是什么地方,这里岂是你能胡搅蛮缠的地方?!” 幼恩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似笑非笑着道:“知府大人,草民只是在堂上说了几句实话,便是胡搅蛮缠? 那你们林家出了个欲图残害至亲的人,岂不是为非作歹,大逆不道?” 林复再拍桌案,怒道:“胡说八道!我林家人岂容你污蔑!” “公堂之上衙役众多,他们都是你的下属,当着他们的面,我把你们林家的丑事捅出来终归是有些不太好的。 所以知府大人可以好好想一想,究竟是林家的颜面重要,还是想亲眼看着家中至亲互相残杀。” 林超与当即便慌了。 他明白,幼恩这是知道了他想要杀害家姐的事情。 林复侧目望向他,目光里带着一丝询问。 他确信自家儿子不会干出这种事,此时只是想找他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曾想林超与竟避开他的目光,将头垂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说。 他这是心虚了。 林复这时才确信,原来他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儿子,便是苏幼恩口中那个欲图残害至亲的林家人。 印象里,他的孩儿虽是顽劣,却很是孝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会有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似是废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反应过来,林复张了张口,将左右两边站着的衙役都看过一遍之后,才发出声音道:“苏家苏幼恩污蔑我林家,污蔑本官,此罪本官不与他计较。 但陆璟之死,本官一定会彻查到底,给陆监丞一个公道。” “林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啊。” 她在爱民如子四个字上咬得极重,随即又道:“关心案子都快超过关心自家的事了,要不然,怎么会连自家女儿消失了的事,都不清不楚?” 林复面色一白,神情瞬间就僵住了。 苏幼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怎么会比他这个林家家主,还要了解林家? 除了这些,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一个念头自林复脑海一闪而过,随即一阵剧烈的危机感充斥着他整个脑海。 此人绝不能留。 “苏幼恩,你于公堂之上胡言乱语,对我林家之事指指点点,肆意抹黑,又对我评头论足,可谓是对我这个知府颇为不满。 即使如此,若是由本官继续审你,那你誓必会不服。故而本官决定,将此案交由他人审问。” 说罢,便不给苏幼恩再开口的机会,摆手召离他最近的小厮过来,吩咐道:“把她送入牢中仔细审问,今日黄昏之前,一定要审出一个结果来。” 幼恩闻言,微笑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模样似是要大干一场。 衙役相互对视了一下,都不禁握紧了手上的长刀,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谁料幼恩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腿腕之后竟然道:“不是去牢里吗?怎么还不带路?” 衙役默默翻了个白眼,松了一口气之后准备上前押她入牢。 可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一声通报:“大人,大人,江家夫人来了。” 宣乐来了? 林复眸光忽地被点亮,来不及思考缘由,便连忙站起身,准备起身相迎。 然而他刚站起身,宣乐便已迈入公堂。 林复语气忽然变得极其温柔,眼角纹里都是笑意。 “江夫人今日怎会来此?” 宣乐身姿挺拔,冷着脸带着江允南一同站到了幼恩身前,道:“林大人,几日不见,倒是愈发糊涂了。” 江允南在进入公堂时,还不忘给幼恩使了一个眼神。 他觉得幼恩此时肯定很崇拜他。 在这种危险情况下,还愿意涉险出现救她,他这种行为简直不要太仗义。 对此,幼恩只觉得自己的一切计划都被江允南这个小子给打断了,其他并无任何感想。 林复愣了一下,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他瞧了一眼宣乐身边的江允南,这才猜到,宣乐今天来,很有可能是为了给江允南讨个说法的。 于是连忙解释:“江夫人莫气,今日抓江公子入衙门,实在不是我本意。这不,在知道江小公子也被抓了进来之后,我就立马把他给放了,这你也是该知道的。” 江允南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 林复还真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今日分明是他们林家花钱买他安全离开的,怎么就变成他主动给放的了? 好在宣乐清醒。 她望向林复,面无表情的开口:“所以,林大人觉得,我们江家还该感谢你不成?” (); 第039章 有宣家兵,随她出嫁 林复闻言,立即笑意盈盈地说道:“江夫人不用客气,你我两家本就交好,这点事,算不上什么的。” “大人这话可就说错了。”宣乐侧过身,朝着幼恩招手,示意她过来。 幼恩点了点头,默默走到她身旁。 宣乐这才继续道:“人命关天,今日怀书书院有学生丧命,本就不是一件小事。 此事关乎书院,绝不能含糊了事。试想,若是此事草草结案,到时学子无故丧命的事传遍苏州,还有哪家父母能安心把孩儿送入书院? 衙门向来是论公正的地方,这里该论的,是整件案子的真相,而非是那些关于林家的丑事。 苏家小公子苏幼恩方才出言冲撞了大人,是她的不对,该她向你赔不是。” 说着,她望了一眼幼恩道:“你说是吧,苏小公子?” 幼恩听后微微一笑,语气缓和了许多,换上了一反常态的谦恭:“方才草民一时未能控制住情绪,竟将那些事说了出来,还望林大人海涵。” 林复见她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又听到了她亲口道歉,心下欢愉了不少,他摆了摆手,佯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莽撞,公堂之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 不过本官既为苏州知府,那便绝不可能会与你一般计较。方才的事,本官就当从未听过。” 幼恩忍住笑意,朝他行了个拱手礼。 “谢大人。” 林复眉稍微扬,眉眼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得意。 他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已成功在众多下属和宣乐面前,一展宽阔胸怀。 宣乐将他这副身前尽收眼底,她凤眸轻抬,语气缓缓:“此事,算是了结了。 所以,我们现在该说说,大人将我儿与苏家公子擒入衙门之事了。” 林复还未明白宣乐来意,此时笑意未减。 他还在解释:“这事是为了查案,我这不是早早把江小公子送回去了吗?” “林大人何出此言?”宣乐惊诧道,“难道不是衙门受了我江家的贿赂,故而才放的人?” 林复面上笑容一僵,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堂内诸多衙役惊讶的神情。 这些衙役中有些人知他收贿,但有大数人是新来的,还不知这些事情。 他本想在这群人心里立下一个德艺双馨的好领导形象,没想到就这样被宣乐一句行贿成功破坏了。 见林复久久不曾言语,宣乐又道:“我们江家今日让我过来,是要问一问大人,我家允南所犯何事,何故要抓进衙门? 你可知,世家公子被衙役押了一路,光是流言蜚语,便会给他造成多大影响?!”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音调有所提高,林复面上笑容已全数消失。 许久,他才道:“江夫人今日来,原是来找本官兴师问罪。” “林大人误会了!我今日来,是来堂堂正正,接这两个孩子回家的。” 她自进门后,说话一直都很平静,唯独这句话,说得响亮,说得坚定。 让人听了安心。 林复站起身,缓步走到她身前,小声提醒:“江夫人莫要动怒,此时尚在朝堂之上,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儿回府详谈。” 宣乐却道:“公堂之事,不谈公事,大人莫非是还想将方才那些丑事说上一遍?” 林复面色终是冷了下来,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又坐回公堂之上。 既然她宣乐不讲情面,那他也不必给他们江家这个面子。 “好,那我们就来谈谈这个案子! 江允南和苏幼恩乃是怀书书院这一桩命案最大的嫌疑人,本官不将他们押入衙门审问,莫非还要任由凶手逃脱不成?” “试问大人,当时书院没和大家住在一起的,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山长祝淮书,文武夫子,监丞,厨子,若说不在大斋舍住着便有嫌疑,那书院诸位夫子都有嫌疑。 大人缘何只抓我儿与苏家儿,莫不是欺我江家无人,欺我宣乐无能?!允南乃是我宣乐之子,大人这般做,置江家,宣家于何地?!” 她说这话时,面上已带有几分怒气,不知是真怒了,还是演的。 林复听到宣家二字时,心头一震,慌乱瞬间溢于言表。 “江夫人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宣家,绝非是他一个知府能惹得起的。 宣家世代为官,辅佐三朝帝王,至今已出五位将军,各个骁勇善战,有勇有谋。 宣乐祖父更是战无不胜,为先帝守边疆,固疆土,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他在世时,官至大将军,随先帝过世后,被当朝陛下追封为光禄大夫。 宣乐身为宣家嫡长女,就算是与王孙贵族结亲也不为过。 凭她的身份,完全能嫁与皇亲国戚。 可谁知她去过一次苏州,便不愿走了。 嫁与江宝复一介商贾,是她自己的决定。 好在宣家人疼她,不忍她伤心,终是应了这一门婚事。 在她嫁入苏州之后,她的三弟宣吾向陛下请命,说愿亲自领兵赶赴苏州,自此不再离开,终身守苏州百姓平安。 陛下本欲将武英殿交给他,那可是个好差事。 谁料他竟道在外带兵打仗惯了,不习惯在京任职,只想去苏州守百姓安然,还为宪宗举荐了何琪,说他完全能胜任这个差事。 几番劝说无用,宪宗无奈,只好应允。 可谁都知晓,他想守的,不止是百姓,还有他那位任性妄为非要嫁到苏州的姐姐,宣乐。 他是怕宣乐远嫁苏州会受人欺负,故而带着宣家兵,一并随她常驻苏州。 他想,只要宣家大兵在苏州一日,就永远能有人站在宣乐身后。 宣家的人,谁都不能欺负。 幼恩在听到宣家这两个字的时候,眸中闪过若隐若现的诧异。 她侧眸,默默望向宣乐。 原来,江家夫人,竟是宣家人。 说来,她们倒是有些缘分。 当时苏庭临行前给她的那块令牌上,便刻着宣这个字。 那是宣家的令牌。 有此令牌者,便有宣家护着。 苏庭给她的那块保命符,是那支驻扎在苏州城的宣家军。 (); 第040章 我要回家,报平安 汪植在顺天府时,与宣家交情颇深。 宣家家主曾许诺,督公可拿这块令牌,号令整个宣家。 西厂没落,督公离京,身处危难之中,却未拿此令牌寻宣家帮忙。 他将这块令牌留给了苏庭,留给了幼恩。 这是他给幼恩铺好的后路,给她安排的保命符。 幼恩缓缓移开目光,余光透过公堂西北侧窗棂,瞧见那边白云悠悠,晴空万里。 只是不知,督公在南京如何了。 经过宣乐与林复的一番口舌之战之后,幼恩终于被安全带出了衙门。 林复虽有不甘,却不敢得罪宣家人。 宣乐坚持要带幼恩离开,就算案子尚未查明,不能证实幼恩清白,她也要带她回家。 她说,公堂之上,当有公理。 不管是谁,都不能受此冤枉。 如今没有证据能证明幼恩就是凶手,那她就是清白的,自由的。 她以自己的名义担保,幼恩与江允南,绝不可能会是凶手。 若林复坚持关押幼恩,必然会触怒宣家军。 宣吾将军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故而纵有万般不甘,他也只能依着她去。 幼恩没想到宣乐一来,此事会变得这么顺利。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要进牢里住上一宿,正好体验一下苏州府的牢房。 可如今,还没迈入牢房半步,便已平安出来。 这于她而言,自然是好事。 “此事多谢江夫人,江夫人于我有恩,若”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宣乐打断:“不必谢我,是允南想救你。” 江允南朝她扬眉,笑容里尽是得意。 “怎么样,兄弟我够仗义吧!” 幼恩拍了两下他的肩,笑道:“回头请你喝酒!” 江允南却连连摇头,“罢了罢了,我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喝酒了。” 昨日是他来到这世界上第一次喝酒,结果酒醒之后就被抓进了官府。 这酒,以后还是少喝为好。 江允南见江府的车夫已将杌凳放好,便道: “母亲,我让小厮先送您回去,我想和幼恩去街上走走。” 宣乐点了点头,随即从身旁小厮中挑了两个看起来身体壮实的,吩咐道:“你们两个,今日就先跟在公子身边。” 幼恩朝她行了一礼,随即目送她远去。 宣乐离开后,江允南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咱们两个在书院一直都低调得很,也没惹过什么人,除了和林超与他们闹得有些不愉快之外,也没在书院树敌,到底是谁要用一条人命,来陷害我们?” 幼恩伸了个懒腰,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若是谁厌恶你我或是与你我有仇,那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你我?何必多此一举。” 江允南跟在她身旁,压低了声音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会不会是林超与自导自演?” 幼恩一边往前走,一边应道:“今日我在公堂之上试过林超与,看他的反应,这件事情应该与他无关。不过陆璟的死,确实蹊跷。” 江允南百思不得其解,长长叹了一口气。 幼恩劝道:“好了,别想了。这件事情有衙门去查,我们静候结果就好。” 但衙门究竟有没有这个断案的能力,确实还是个问题。 江允南见他们越走离书院越远,连忙拉住幼恩,问道:“怎么往城南走?我们不回书院吗?” “我要回家。” 说罢,见江允南面露疑惑,幼恩便补充了一句:“报平安。” 江允南问:“可是苏砚现在还在书院,你不回书院跟他说上一声吗?” “我家二哥此时不在书院,他现在,要么在家中与大哥商议对策,要么就在去衙门的路上。” “可是今日书院被封了,苏砚出不去的。” “大门被封了还有侧门,侧门出不去还能翻墙,总之,他会出来的。” “可是你家二哥不是最守规矩,翻墙出去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幼恩侧眸望着他问:“你从哪来的那么多可是?我家二哥我清楚,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在书院干等才是煎熬。” 果然,在他们走到幸川湖的时候,遇到了匆匆出门的苏家三人。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 幼恩喜笑颜开,苏砚却满脸担心。 他一边从上到下将幼恩检查了一整遍,一边问道:“有没有事?可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幼恩笑着摇头,“二哥放心,我没事。” 苏庭见她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嘴上却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可吓死我们了!” 幼恩望着他道:“是江夫人宣乐救我出的衙门。” “宣家人”他垂眸想了片刻,随即抬眸低声问:“你用” 他话还没说完,幼恩便开口打断了他。 “是允南回家请的江夫人,这一次多亏了他们,要不然我也没法这么顺利脱险。” 苏漾最先反应过来,他抱拳谢道:“多谢江公子今日救下舍妹,若是江公子不嫌弃,今天中午在我们家里用午膳可好?” 江允南闻言瞬间春风满面,他问道:“今天中午可是夫子亲自下厨?” 苏漾笑着答:“自然是。” 江允南大喜:“那太好了!夫子煮的菜,是我在苏州城吃过的最好吃的菜!真没想到,今天我还能有这口福!” 幼恩听到大哥今日要亲自下厨,亦是喜逐颜开,瞬间把今早上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苏漾煮的菜,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菜。 他煮的菜,有家的味道。 —— 蓁蓁正在家里洗着菜,这几日她跟苏漾已经熟识,苏砚今日回来,亦是没对她的身份起疑。 苏庭自那日从街上到家之后,便对她极好,甚至已经将她当成亲女儿对待。 苏家人是那样的好,好到险些快要让她忘记了,她只是一张保命符。 好在苏幼恩回来了。 一瞧见她,蓁蓁便又清楚了自己的使命。 她仅仅只是一个替死鬼,一张保命符。 幼恩待她也很亲切,不知是演的,还是在同情她。 有那样一瞬,她真的好羡慕她。 羡慕她有督公庇护,有苏庭守着,有苏漾和苏砚护着,有朋友陪着。 羡慕她能扮成男子进入书院,读圣贤书,识天下字。 (); 第041章 他要他死 幼恩第一次瞧见蓁蓁的时候愣了许久。 秋风瑟瑟,柳枝轻摇。 身着绿裙的女子坐在院子里的小杌上,于老槐树下洗着菜。 听见大门响动,她将手上刚洗好的彩叶放到了案板上,用干净汗巾擦了擦手,站起身准备相迎。 幼恩伫立于门前,望着院内那个面带笑意朝着她缓缓走来的女子,仿佛瞧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苏庭说的果真没错,蓁蓁生得当真与她极其相似。 就连她自己看了,也禁不住一时恍了神。 江允南已将蓁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整遍,忍不住惊叹道: “这这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蓁蓁妹妹吗?和你长得也太像了吧!兄弟,你们俩不会是龙凤胎吧?!” 苏庭扬眉道:“别瞎说,幼恩比蓁蓁大上好几岁呢。” 听见苏庭说话,江允南下意识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幼恩和蓁蓁生得倒是蛮像的,可是他们俩怎么每一个跟你长得像的?” 兄妹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可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然而这一副样貌,却是和苏庭这个爹一点都沾不上边。 名牌大学博士后江允南先生不禁展开了一系列的思考: 究竟是基因半路拐了弯,还是苏庭被戴了绿帽? 幼恩走到蓁蓁身边,握住她的手,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受苦了。” 蓁蓁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只见幼恩忽然转过头,朝着苏庭大吼一声:“爹! 你怎么能让妹妹一个女儿家去洗菜!女娃的手比金子还要珍贵,你怎么能让她去干那些糙活?!” 苏庭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苏幼恩这个鸡贼的,仗着苏家二子什么都不知道,又都是憨厚老实的性子,便想无法无天了。 她这哪是为了蓁蓁好,她这分明是希望自己以后做女子的时候能不干活。 蓁蓁连忙解释:“不是爹爹让我干的活,是我自己要干的。哥,你别怪爹爹。” 这是幼恩第一次听到别人唤她哥哥。 这种感觉还真是爽。 幼恩心里虽是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蓁蓁的这一声哥,还是激发起了她对蓁蓁的那股子保护欲。 “蓁蓁,以后在苏家有我们在,粗活累活我们来干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的。” “哥哥,洗个菜而已,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粗活累活。砍树劈柴这样的活才算是粗活,洗菜这样的小事,我可以的。” 总不能让她在苏家吃白饭,什么都不干。 要她干些活,她还能觉得自己为这个家做过些什么,还能真切的体验到成为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漾一回来便进了厨房,江允南则是一直围着蓁蓁转悠,许是认识了新朋友觉得新鲜,便一直找她问东问西,说得大多都是一些废话。 幼恩和苏砚苏庭两个人坐在屋里闲聊,百无聊赖的等着饭。 这时,苏砚忽然说要去竹林看看竹子,背上篓筐便离开了屋子,似是有意在为她和苏庭独处腾出时间。 见屋内已无他人,幼恩连忙问道:“督公如何了?” 苏庭道:“陛下对督公产生了怀疑,将他派去了南京,以后,怕是再难回顺天府了。” 果真是南京。 幼恩站起身,缓步行至窗前,将窗户合上之后转过头道:“陛下不会放过督公的。” 苏庭叹了一口气:“帝王心最是难测,这信任与恩宠,来的快,走的也快。” 幼恩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剪刀拾了起来。 她见窗前云竹多了几片杂叶,便顺手用剪刀为它仔细修剪了一番。 随着咔嚓一声,枯败的叶子悄然坠落。 几片新叶绿得出奇,她小心护着它们,舍不得让剪刀误伤到它们分毫。 然而那被虫咬过的,已然枯黄的,她却剪得毫不犹豫,恨不得将它们尽数斩断。 她似乎就要忘记,无论是新叶还是枯叶,都为同根生,都是她的掌中之物。 她要新叶生,要枯叶死。 就像陛下要如今朝堂上正得盛宠的那群大臣仕途昌盛,要他们大展宏图,要他们生。 就像陛下要督公穷途末路,要他手上兵权,要他死。 朝臣归于朝堂,皆为宪宗掌中之物。 良久,幼恩终于开口: “大人,我且问你一句,督公此时是否还有别的路可走?” 苏庭答:“督公不愿。” “陛下自下令废黜西厂的那一日起,便已是下了狠心要除掉督公。这一点,督公心里分明比你我还要清楚。可是事到如今,他都已经被赶出顺天府了,还是不肯放弃。 这到底是为什么?” “督公说,万贵妃于他有恩,他不想背叛陛下,辜负贵妃恩情。督公还说,陛下与他也有恩,尽管如今深受猜忌,前路不明,他也不想与陛下为敌。 他还说,他虽是瑶民后代,但他自小便长在皇城,早已将那里当成了家,他唯一的家。” “可这个家,已无他的容身之处。” 苏庭闻言,默默垂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幼恩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开口,只是专心剪着枯叶。 她眉目沉静,心中却在一遍又一遍地为汪植鸣不平。 他在世时兢兢业业却受陛下猜忌,死后被人唾骂遗臭万年。 他对得起明宪宗,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全天下。 终是世人负了他。 眼看着苏漾的菜就都要炒好了,苏砚却还没能从竹林回来。 幼恩担心他回来时饭菜就要凉了,便要出门去寻。 竹林她是去过的,又离苏家很近,苏庭也就没多说什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过去了。 她找了一圈,却并未寻到苏砚的身影。 但好在竹林附近的土壤湿润,她尚能瞧见苏砚踩在上面留下的脚印,便准备沿着脚印一直寻。 她沿着脚印一直走到了后山,走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苏砚脚印旁边,还多了几道脚印。 整座后山都是她们苏家的,这里不可能会有外人过来。 可是今天除了苏砚,也没听说有谁来过这边。 幼恩提高了警惕,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发觉越往前走,这脚印便越明显,能够看清楚的脚印也越来越多。 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 第042章 死在人多的地方,别人就会被连累 泥地里的脚印中,大多瞧着都有些深。 想来应是脚面宽大,身材壮硕,的人留下来的。 然这脚印之深,绝非是寻常人日常走路能够留下来的。 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故意用力在这里留下这么深的脚印。 她想,应该没人会无聊到这种程度,专程跑到她家山上来打卡吧? 故而,幼恩断定这些人都是习武之人。 若她猜的没错,应是那群人找来了。 幼恩没再往前走。 她匆匆记了一下位置,便连忙下山跑回了家。 家中饭菜都已齐全,几个人就等着她和苏砚回来了。 江允南瞧见幼恩的身影,还以为终于能够开饭了,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准备开吃。 谁知幼恩竟然没把苏砚带回来。 苏漾迈出屋子去迎她,“怎么跑得这么着急?阿砚呢?” 幼恩有些着急,她越过苏漾,走向苏庭。 “出事了。” 只三个字,苏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旁的蓁蓁也变了神色。 唯有江允南和苏漾,对视间只有茫然。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出什么事了?” 幼恩答:“我去竹林瞧过了,二哥不在那里。我往后山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距离,却在那瞧见了许多脚印。前些日子下过雨,山上泥土湿润,脚印也能看的清楚。 我想,应是有一群人在刚刚去过后山。” 苏漾眉心微皱,“这两日没人跟我们打招呼说要去后山,况且幸川坞的乡亲们,都知道后山是我们苏家的,这几十年来从来都没往那边去过。 那这些人” “这些人来者不善,我们得有个应对才行。要不然,咱们苏家怕是会出大事。” 幼恩边说这话,边往屋子里走。 她将今日换下的衣裳翻找了出来,从衣裳里找出了苏庭之前给她的那个木盒。 她将木盒拿到了苏庭身前,问道:“是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苏庭道。 幼恩将木盒往前送了送,“那你拿着。” 苏庭将木盒推回她怀里,“我去的话,压根就用不到这个。” 这木盒里装着的,是刻着宣字的令牌。 这群人来意不明,人数又多,想来应是宫中那位派出来的人。 即是如此,那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她们这群人中,苏漾一个书生,蓁蓁一个柔弱女子,江允南一个废物,都是需要保护的人,压根就不可能敌得过那群人。 她必须得找人帮忙,才能安稳度过此劫。 她想用这块令牌来请宣武出兵相救,但苏庭却不肯拿着这块令牌。 幼恩问他为什么,他只答:“我和他认识。” 苏庭在出门前叮嘱幼恩:“我走后你莫要乱跑,万不可一个人往山上跑。等我请来救兵,我们再去寻阿砚。” 幼恩翻了个白眼,“等你回来,哥哥怕是早没命了。那群人即是能找到这里来,便是已知晓我们家里的位置。 你让我待在家里,莫非是要让我在这等死?” 她要是想活下去,此时还不如跟着苏庭一起溜之大吉,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根本没必要留在这。 她想留在这,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苏砚。 那群人的目标是她,她怕自己走了,苏砚会有事。 苏庭弹了一下她的脑壳,“不让你往外走,是怕你连累左邻右舍,你想什么呢?你老实待在这院子里,就算被杀了,也没人瞧见,他们就无需对他人动手。” 幼恩听完后表示自己很无语,她呵呵一笑:“您还真是高明。” 苏庭眉稍微扬,随即安排道:“这样,允南,阿漾,你们俩都跟我过去一趟。” 江允南望着满桌美味,有些不舍。 “去哪里?我去做什么?” 苏庭解释:“我这会儿去将军府,宣将军是你舅舅,你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他话音方落,幼恩忽然道:“带上蓁蓁。” 苏庭眉心一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转即又恢复沉默,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秦蓁却是个懂事的,她放下碗筷,走到幼恩身边,语气坚定:“我留下。” 幼恩摇头,“不可。” 蓁蓁贴近她,声音很低:“这是我的命。” 幼恩又摇了摇头。 没有谁的命就该是这样。 她没法把蓁蓁当作自己的替死鬼,保命符。 她的良心根本就过不去这道坎。 苏庭似是有些气恼,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幼恩一眼,见她神色坚定,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蓁蓁,你随我一同前去,让幼恩一个人守着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听我的,听你哥的。” 蓁蓁无奈,只好随他而去。 江允南从始至终都没搞明白此时状况,而苏漾知晓苏庭自有安排,也没多说什么。 都跟着一起走了。 屋内,只留了幼恩一人。 苏庭则是花钱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快些往将军府赶。 他饭菜语气虽是轻松,心下却担心至极。 宫里的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便是接了杀她的旨意。 她此时处境极其危险。 然屋内的幼恩神态安详,默默伸了个懒腰,随即忽然拿起了筷子,开始逐个品尝桌上美味。 这一幕若是让苏庭瞧见了,怕是会气得想吐血。 他劳心劳力担心她的安危,她眼里却只有吃吃吃吃。 到底是个没良心的。 吃饱喝足后,幼恩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长长的木盒。 她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把剑。 “督公把你送给我的时候,说希望我永远都别让你见血,今天怕是要让督公失望了。” 那是幼恩在西厂度过的第一个生辰,她回不了家,督公说西厂就是她的家,他们都是她的亲人。 “一眨眼的功夫,都五年了,让你见一次血,不过分吧?” “嗯,不过分。” 其实屋内并没有人回应她,她始终都在自问自答。 说着,她便将长剑取出,佩于腰间。 随即毫不犹豫地出了屋子,往后山走去。 她在那一排排很深的脚印中,瞧见了一个很小很浅的脚印,乍一看还以为是孩童留下的。 (); 第043章 锦衣卫里最丑的男人 她却笃定那是苏砚的。 苏砚虽个子很高,但是却生了一双小脚。 再加上他只是一个瘦弱书生,沿途留下的脚印自然而然也就浅了一些。 她怕苏砚已被擒,她怕自己在家中干等,会等来他的尸体。 故而她决定上山一趟。 她总得过去瞧瞧,那群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为何不直接过来杀她。 在出门前,幼恩从蓁蓁的包袱里,随便找出了一件看起来轻便一些的女装。 她抬起手,解开了高高挽起发髻的黑色发带,随即用蓁蓁的发簪,将发髻牢牢挽了起来。 之后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与发带,都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换上了蓁蓁那件衣裳,才执剑出了屋子。 这是她五年以来第一次穿回女装。 印象中,上一次穿长裙还是在皇宫的地道里。 那时候宋家已濒临绝路,无路可退,幸而督公及时出手,却也只能救下她一人。 上次穿长裙时,宋家满门死在了她面前。 她没能力救下任何人。 而今再着女装,再执长剑,所为救人。 五年前她亲眼目睹宋家灭门,亲人尽逝。 而今绝不能再看着苏砚出事。 幼恩与苏砚相处时间虽是不久,但于她而言,苏砚已是至亲。 朝廷派来的人要杀的是她,她不亲自去解决这一切,苏家怕会再难安宁。 督公想让蓁蓁替她去死,但幼恩不想。 蓁蓁的命,该握在她自己身上。 若今日她将蓁蓁推了出去,用她这一命来保自己活个安宁。 那她此后余生都没法为自己而活。 她会活在不见天日的愧疚里。 她会觉得,她这条命,是从蓁蓁那里夺来的。 她会觉得,那样活着还不如死。 她不想亏欠别人什么,她还不起。 穿回女装,她便是宋卿卿。 她要孤身一人上山赌这一局。 她生,则一切安定。 她死,则世间再无苏幼恩。 秋日里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方才还白云密布,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是阴云蔽日。 幼恩抬眼望了一眼这云迷雾锁的天,随即默默抽出长剑,在沿途石块上刻上了一个圆圈。 若是所经之处找不到石块,她就刻在树上。 如此,就算是待会儿下雨冲掉这些脚印,她刻下的这些印记也能让苏庭他们找到自己。 上山的路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许多,苏漾和苏砚平日里将后山打理的很好,没有杂草丛生也没有多少蛇虫。 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说!宋卿卿在哪?” 幼恩躲在一棵树后面,探出头往外看。 那群人身着黑衣,手上却拿着绣春刀。 原是锦衣卫的人要杀她。 为首那人她曾经在宫里见过,是经常跟在锦衣卫指挥使万通身边的厉鹿。 厉鹿生得极丑,小小的眼睛配上大大的鼻子,再加上如肥肠般的嘴唇,曾经凭自己的实力,被幼恩评为了锦衣卫里最丑的男人。 她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锦衣卫要杀她,倒是可笑。 锦衣卫不好好办自己的差事,跑到苏州过来杀她一个柔弱不能自理还被灭了满门的弱女子,有毛病吧? 幼恩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好几句厉鹿和万通,骂厉鹿丑得一如既往,骂万通蠢得惨绝人寰。 厉鹿举起他那把绣春刀,晃了两下以此示威。 “快说!宋卿卿到底在哪?!” 被锦衣卫押着的男子微微张口:“宋家女儿,宋卿卿,已于五年亲死于西厂之手,这一点,锦衣卫难道会不清楚?” 是苏砚。 幼恩往一旁移动了半步,这样自己的视线就能瞧见苏砚。 确保苏砚还活着,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看来锦衣卫确实只想找到她。 不过说实话,他们确实是蠢笨而不自知。 即是能找到苏家后山,便是早已得知苏家在哪,还能找不到她? 还要费劲力气把苏砚抓到后山盘问? 有病。这群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厉鹿在从他口中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极其震惊,他一把拽住苏砚的衣领,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得出我们是锦衣卫?” 他们明明已经换下了飞鱼服,穿上了寻常杀手穿的衣服,这个人怎么还能认出他们是锦衣卫? 难不成,他也是宫里的人? 难不成,他见过他们? 苏砚答:“我只是苏州百姓,我不认得你,但你手里拿着绣春刀。” 在这一刻,厉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蠢笨。 “忘记换个刀了。” 他与身边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责骂他:“你个蠢货!就不能提醒一下我?这下好了,要是大人知道我们暴露了身份,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幼恩眸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不是陛下的旨意,是万通派他们过来的。 怪不得他们不敢出山,不敢进苏家院子,不敢穿锦衣卫的衣裳。 原是怕被陛下知道。 这倒也可笑。 万通早些年与宋家家主宋玉闹过一些不愉快,一直以来都很想除掉宋玉。 当时向陛下举荐宋玉承办修建皇宫地道的人,便是万通。 皇宫地道乃是秘密,除了皇室的人,不得有他人得知。 皇帝不可能会让别人知道皇宫的秘密,否则恐有大祸。 故而自古负责修建皇宫地道的人,无一人能活。 宋家因此满门丧命,他万通竟还不满意。 还要派手下远赴苏州,过来把她这个宋家女杀了。 他对宋家,到底是有多恨?才能冲昏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脑,让他干出这等蠢事。 若是万通想杀她,直接跟陛下说一声不就行了? 就说宋家尚有余孽在世,怕是知晓当年皇城密道详细地图,绝不能留着。 只要陛下知道了,那她必然活不下去。 可万通却自己费这么大劲过来派人千辛万苦搞这一切,这不是蠢是什么? 难怪他一直以来都斗不过督公,就他这样的脑子,若没有万贵妃庇护,怕是早就死于非命了。 他蠢就算了,他手下还一个比一个蠢。 幼恩真的想不通,锦衣卫这些年的案子,都是谁办成的? 就这群蠢货,能查出来什么? (); 第044章 狗男人 厉鹿身边那人平白挨了一顿骂,心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爽。 约莫着是挨骂挨惯了,这会儿竟然还讪笑着给厉鹿出主意: “大人,您不用担心这些,这个地方又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人见到了我们手里的绣春刀,知道了我们锦衣卫身份。 我们把他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 “不行!”厉鹿眉心一皱,斥责道:“你个蠢货!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出城前指挥使叮嘱过我们的,莫要伤及他人,若是把事情闹大,被宣家人知道了,那就完了。” “这人就是个穷书生,他死在这深山老林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伪造他是被自己失足跌下山或者是被野兽咬死不就行了? 大人您何必怕这些?您得知道,若是我们身份暴露,到时候让陛下知道了指挥使擅自派我们来到苏州捉拿宋卿卿,那就彻底完了。” “倒是有理。” 厉鹿冷静下来,将手里的绣春刀架在了苏砚的脖子上,威胁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们宋卿卿在哪,要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苏砚神色冷静,丝毫不慌,仿佛架在他脖子上的绣春刀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我说过,她已经死了。况且,你们原本就已经准备要把我杀了,我并未耳聋,能听得请你们说的什么。” 厉鹿面色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对身旁手下低声道:“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手下将手横在脖子前,划了一下,示意厉鹿此人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价值,让他把他杀了。 厉鹿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刻,幼恩缓缓走了出来。 锦衣卫面面相觑,纷纷举起了绣春刀。 厉鹿听见动静,转过头循声望去。 一转过头,他便瞧见一女子极其淡定的站在他身后。 她身着一身绿裙,腰间配有一把长剑,此时正被诸多绣春刀指着,却一言不发,始终默默盯着厉鹿。 “你你你”厉鹿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幼恩双手环臂,将目光躲到了苏砚身上,却是在对厉鹿说话:“怎么?不认得我?不认得我,还找我做什么?” 厉鹿实在是太丑了,她实在是不想看着他这副丑容说话。 苏砚迎上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发愣。 良久,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叔父说过,宋家女儿宋卿卿,早已五年前离世。 那他眼前这位,又是谁? “你你你你你你就是”厉鹿将手里的绣春刀递给了身边人,从怀里扒拉出了一张画像,随即将画像展开,对着幼恩的脸仔细比对了一番之后,才诧异开口: “宋宋宋卿卿?” 幼恩点了点头,“长得丑还结巴,不过还好,眼睛倒还没瞎。” 厉鹿瞬间两眼冒光,他大喝一声:“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这可是她宋卿卿自己送上门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幼恩默默抽出长剑,右脚后撤了半步,整个人状态已不复方才那般轻松。 她目光轻扫过架在苏砚脖颈前的绣春刀,继而将周围就要攻来的锦衣卫打量了一圈,这才攸地一下举起长剑,手上力道也加强了几分。 厉鹿嘲讽道:“一个女人罢了!能有什么本事?拿个剑吓唬谁呢?你爷爷我都不用出刀,你这条小命就能被我给弄没了!” 先开始,这群锦衣卫与厉鹿一样。 心下都觉得她只是个弱女子,容易对付得很,便都没使出全力。 直到身旁有人惊痛出声,他们才开始真正提起神,集中精力攻向这个方才还被他们轻视的女子。 只见她一剑砍断了离她最近的那两名锦衣卫握着绣春刀的手,她出手极快,下手极狠,周围的锦衣卫甚至都没能看清楚她何时出的剑,只见一道银光乍现,那前一秒还握着绣春刀的手便重重摔在地上。 厉鹿见自己手下痛得倒在了地上,忍不住破口大骂:“宋卿卿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对锦衣卫下手!不想活了是不是!” 幼恩用余光确保苏砚此时还算安全,才道:“有本事,你就将今天的事上告给陛下。” “你!你信不信等会儿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就凭你?” 厉鹿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此刻恨不得亲自上去和她动手。 幼恩再次挥起长剑,剑风四起,这次没砍断他们的手,而是将他们身上衣衫划破,直到数十名锦衣卫皆已露出中衣,才肯收手。 她瞥了一眼眼前这群衣衫凌乱却依旧叫嚷着要杀了她的锦衣卫,缓缓开口嘲讽:“我大明锦衣卫,就这点本事?” 无语,她还以为今日会是一场恶战。 不曾想这群人这么没用,她才使了不到一成的功力,他们就招架不住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让苏庭去找宣吾帮忙了,她自己一个人,足以搞定这些废物。 “疯婆娘!你竟敢对锦衣卫不敬!”厉鹿气得挥起绣春刀,作势就要朝她砍去。 幼恩虽背对着他,却也觉察到他刀锋之气。 厉鹿虽头脑不发达,但四肢却很发达。 不得不说,他确实比一旁的锦衣卫强上许多。 起码 起码能接得住她四招。 弹指之间,厉鹿已趴倒在地。 幼恩一脚踩在他背上,执剑对着他骂道: “臭男人,骂谁疯婆娘呢?嘴里每一句干净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舌头给割了?!” 她早就看厉鹿不顺眼了。 从前在顺天府时,厉鹿仗着权势欺辱妇孺,多少良家女子惨遭他手。 当时要不是督公拦着,她必然会跑上去揍他一顿。 不曾想多年后,她重穿女装,在苏州城自家后山里,和这个狗男人打上了一架。 这一架,她打得倒是挺爽的,就是不知道厉鹿挨得舒坦不舒坦。 厉鹿整张脸贴在地上,想说话却又张不开口。 “我记得,你们锦衣卫之前挺能打的,怎么这次万通就派了你们这些废物过来?就不嫌给锦衣卫丢人?还是说,万通狗贼他看不起我?” (); 第045章 我幼时曾见过你 说着,她又踢了厉鹿一脚,之后又握紧长剑,指向了他后脖颈处。 她侧眸,望了一眼那把依旧悬在苏砚身前的绣春刀,冷冷开口:“还不把你手里的刀扔了?” 那人鼻尖冒出汗,握着绣春刀的手抑制不住的不停颤抖。 幼恩见他神色紧张,却依旧不肯把手上长剑丢下,便继续道:“莫不是在等我把你们大人杀了,你才肯放了他?” 厉鹿觉察到幼恩手里的剑已触碰到他肌肤,便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骂道:“王八蛋!还不赶紧把你手里的刀扔了!” 那人神色更加惊慌了些,幼恩找准了时机,挥起长剑一刀斩断了他那根握着刀的手臂。 苏砚亲眼看着他那根手臂于他眼前被幼恩斩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幼恩也不管他此时状态如何,便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她身后。 万幸,他没有出事。 厉鹿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嘴里不停呢喃着:“你不能杀我,我是锦衣卫的人你若是把我杀了,锦衣卫绝不可能放过你。” 幼恩本欲将长剑收回剑柄的手微微一顿,转即笑道:“多谢提醒。” 随后,只听见一声凄厉而又尖锐的惊叫划破长空。 再然后,便见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厉鹿再次倒下,身上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在这阴云密布的天气里瞧着只觉得瘆人。 一剑封喉。 厉鹿已死。 周遭还活着的锦衣卫见状皆是满面惊恐,恐惧在血腥味之间缓缓蔓延,气氛霎时间静得出奇。 幼恩挥起长剑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不出招也不收剑,只是眉心紧拧,似是被什么遏制住了一样。 她垂下眼眸,目光缓缓向左移,落在握住她左腕的那只手上。 是苏砚。 在她杀了厉鹿之后,苏砚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 似要制止,却又犹豫着不说话。 他的手有些凉,还有些微微出汗,许是方才太过紧张。 幼恩这才想起,他是医者。 医者仁心,最不愿目睹杀戮。 他这一生,救过苏州无数穷苦人,从未有过杀戮。 而她今日却在他面前杀了这么多人。 幼恩不敢回头看他。 怕他看出她神色间的慌乱,怕他看出她眼底的无措。 亦怕回首瞧见的,会是他满是嫌恶与憎恨的目光。 宛若明月高悬般皎洁的他,应是会厌恶她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吧。 可就在她慌乱无措之际,苏砚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走近她一步轻声叮嘱道:“别伤到自己。” 她杀了人,在他面前。 他并未如她料想般憎恨她,并未想要远离他。 反倒是又向她走近一步,轻声叮咛。 幼恩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整个人的状态逐渐放松,紧皱的眉亦是缓缓舒展。 他没有怪她杀人,真好。 她再次提起神,挥剑指向树丛后一个欲图逃跑的锦衣卫,又是一剑封喉。 一盏茶的功夫,所有锦衣卫都死在了她剑下,没留一个活口。 她今日若是心软半分,放走一人,那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赶赴苏州所为杀她。 他们生,她就得死。 苏家也因此会遭逢劫难,难论生死。 她不想再让苏砚陷入方才那般危险境地。 “我幼时曾见过你。”苏砚忽然开口。 幼时?哪个幼时? 幼恩愣了一下。 苏砚又道:“小时候,叔父曾带我去过应天府,去过你们宋府。” 幼恩哦了一声,随后立马垂下头,继续用棉布擦去剑上血迹。 他原是见过幼年的宋卿卿。 和她无关,她又不是真正的宋卿卿。 那年他见到的,又不是她。 “叔父说,宋家出了事”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幼恩将剑合上,替他继续道:“陛下下旨灭我满门,整个宋家无人活着。” 话音方落,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补充了一句:“除了我。当年有人救下了我。” 说完之后她便后悔了,她很怕苏砚会继续问下去。 她没法回答当年是督公救下了她,亦然没法将她这些年都在西厂当太监告知与他。 那些话于她而言,太过于难以启齿。 好在苏砚并未追问那些事,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幼恩险些就要将她是沿着脚印找来的这件事情说出口,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自己此时只是宋卿卿,不是苏幼恩,不该说出那些话。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只知道他们最近在找我,我跟着他们过来的,没想到他们绑了你。” 苏砚听后点了点头,又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道:“没想到你会武功。” 幼恩答:“宋家出事之后,我便一直在练武。” 当年,汪直虽有请人教她习武的想法,但念在她身为女子,又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不舍得让她吃太多苦,便未曾跟她提起习武之事。 是她主动提出,想要习武,她愿意吃苦。 汪直说过,若她日后不想依附他人力量而活,便只能让自己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 她这一生颠簸,没人能永远护得住她。 在西厂的那五年,是她活生生熬过来的。 好在五年之后,她终于有能力护住她在乎的人。 苏砚沉默了半晌,没再开口。 幼恩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眉心紧锁,似在思索些什么。 她不敢询问,于是便任由这气氛沉默下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苏庭的声音: “是这里!我看见幼恩留的标记了!我们快过去!” 幼恩闻声一慌,连忙站起身,拿着剑就要跑。 苏砚忽然随她一同起身,似要随她一起跑。 幼恩发现他的动作,无奈只好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低声道:“你能不能就当没见过我?” 苏砚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不随我一同回家吗?” 幼恩一本正经地开口解释:“那是你的家,我们幼年时虽见过,那我如今毕竟是被锦衣卫追杀的人,我得跑。” 救命,她现在可是宋卿卿 马上苏庭苏漾他们就要带着宣家人过来了,她这副模样怎么见收场。 她得赶紧找个地,换下这身衣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苏家做回苏幼恩。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苏砚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幼恩。” (); 明天上架啦!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明天是个好日子! 还是那句话,山高路远,与你同行。 活到老写到老,我还能再写几十年。 今天就不多废话了,总而言之就是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7点月票求红袖月票,爱你们么么哒! 7点有月票活动,来参加! 还有我另外几本书里的补偿活动,都可以去看看。 我们一起冲吖!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明天上架啦!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46章 走为上计 山色空濛,凉风乍起,暮雨随云拂阴白日。 像是关上了整座后山的灯,阴雨气渐浓,周围枝木花鸟霎时间随光一同黯淡了许多。 这场雨偏在这时候来。 幼恩定住脚步,脑子里乱成一团,一时竟忘记了避雨。 他方才唤她幼恩?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真的已经认出她了? 怎会如此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46章 走为上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47章 听我狡辩 幼恩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她用手扣着方才那个盛着姜茶的小瓷碗,声音很低:“你与大哥,终归会比我先成家,我到时给我爹养老,一辈子不离开这个小院子。” 这确实是她的打算。 这辈子她命不好,能好好活下去已是不易。 至于成家,她从未奢望。 她已经给苏家引来了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47章 听我狡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48章 全是男的,我害怕 他没忍住讽刺了一句:“行,是我错了,不该怪你。毕竟你柔弱不能自理,比蓁蓁这样的女娃娃还要柔弱。” 幼恩呵呵一笑,在心里默默把苏庭骂了八百遍,嘴上却微笑着道:“果然是亲爹,真够了解我。” 苏漾望着眼前这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不禁笑意盈盈。 他站起身,拍了两下苏砚的肩,“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48章 全是男的,我害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49章 江允南诗集 到时候苏砚若能拔得头筹,不仅能赢得大奖,还能打响自己的名气,说不定会因此得贵人看重,拿到来年科考的推荐书。 到时候,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苏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些。 幼恩明白,这次诗会对他而言格外重要,或许能影响他一生前途。 故而不想打扰他温书,不料苏砚竟道: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49章 江允南诗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0章 头号小迷弟 江允南忽然道:“我算是知道了,你压根就不是苏砚三弟。” 幼恩满脸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他怎么会说这话?难道他都知道了? 就在她准备解释的时候,江允南再次开口:“你苏幼恩,就是他苏砚的头号迷弟,就差把粉丝灯牌举在头顶上了。 到时候等他去参加灯会了,你就是他的后援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0章 头号小迷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1章 女主和反派跑了 林羡鱼见她愣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说话,便连忙道:“你别误会,只是因为你之前救过我,我才想过来关心一下你的。” 幼恩对上她略显慌张的目光,沉声解释:“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二哥。” 她怎么觉得林羡鱼今天怪怪的? 林羡鱼很明显觉察到她在刻意疏远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这次来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1章 女主和反派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2章 她怎么会喜欢一个女人 然 就在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食堂,正准备高声训斥一声时,却发觉此时岁月静好,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江允南和苏幼恩面对面坐着,甚至还在为对方夹着菜,和睦得不能再和睦了,哪里有半分要斗殴的迹象?! 好家伙,合着是这个左之权在耍他。 陆廷本想发火,却瞧见林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2章 她怎么会喜欢一个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3章 像我这样的大善人 幼恩想想就高兴。 她一边帮苏漾揉面,一边望了一眼屋内正在温书的苏砚问:“哥,等你拔得头筹之后,你打算把那些得来的银子用来做什么?” 苏砚抬眸望着她笑了笑,“现在才刚刚天亮,距离今晚的中秋诗会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诗会尚未开始,一切都不能过早下定论。 我不一定能拿到头名。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3章 像我这样的大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4章 大佬竟在我身边 幼恩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苏漾一直以来不拿书院的月钱,是因为祝淮书从不收他们苏家人的食宿费。 从前苏砚在书院里的食宿费他便分文不收,而今幼恩也进了这书院,他却依旧是不收分毫食宿费。 他不收苏家人的银子,苏漾也就不收他给的月钱。 如此一来,两不相欠。 原是在双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4章 大佬竟在我身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5章 我全家都是反派 茹阿婆为什么忽然要对他说这话? 就在他云里雾里的时候,茹阿婆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领会其意,蹲在她身旁,等待着她开口。 只听到茹阿婆忽然压低声音,“我悄悄问你,你家叔父还没为幼恩指婚吧?” 幼恩将她悄悄问的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5章 我全家都是反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6章 中秋吃什么 江允南被吓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贴上墙,已无退路时,他才哆哆嗦嗦的开口:“苏苏幼恩,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哪一句?”幼恩有些迷惑。 什么情况?他是羊癫疯发作了吗,腿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你全家都是反派那一句” 幼恩看他被吓成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6章 中秋吃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7章 中秋诗会,苏州胜景 “可今天是中秋,晚上苏州城肯定很热闹,不能明天再走吗?” 幼恩不想让他走。 今夜本该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少了苏漾,那还怎么能叫团圆。 苏漾已回屋去拿包袱,回到中堂时应道:“他说那边催得紧,今天必须得过去。” 苏砚站起身,皱眉沉声道:“哥,你又不懂经商之道,去了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7章 中秋诗会,苏州胜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8章 传说中的主角缘分 就在这时候,那男子忽然站起身。 幼恩为了缓解尴尬,默默开口搭话:“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把好好的诗会开在船上,这船晃晃悠悠的,让人怪难受的。” 那人冷冷瞧了一眼正在自言自语的她,随即默默从她身边经过,径直回了船舱。 他直接无视了她。 幼恩此时只想为他的冷漠而鼓掌。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8章 传说中的主角缘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59章 可恶!更喜欢了 他江允南算是什么英雄? 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穿越者,一没轻功,二没力气,他一个人拿什么跟左之权这一群小弟抗衡? 他那张破嘴吗? 不得不承认,江允南骂人确实挺牛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左之权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左之权竟耐心听他骂完了。 等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59章 可恶!更喜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0章 救命,怎么能这么辣眼睛 这艘船的主人名唤季礼,家住斜塘镇,是当地有名的船商。 季家以捕鱼起家,先前做的都是些小本买卖,赚的钱只够解决温饱。 到季礼这一辈,才真正富了起来。 季礼带着季家发家致富靠的就是这艘船。 但却没人知道季礼这艘船是怎么得来的。 百姓只知季礼曾消失过几年,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0章 救命,怎么能这么辣眼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1章 言情文男主体验卡 左之权被气得直发抖,他朝着苏幼恩大吼了一句:“苏幼恩!你这个变态!你就不是个人!” “我这就变态了?” 幼恩有些无语。 她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受不住了? 那她要继续往下做的话,岂不是能把他逼疯。 若是直接逼疯会不会不太合适? 短暂的思虑了几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1章 言情文男主体验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2章 心动过 “刚刚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苏砚点头。 幼恩忽然有些慌,她抬头连忙望着他解释:“苏砚你别误会,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真的不是。 我刚刚只是想教训一下他我不是想” 不是想脱他的衣服。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唤他苏砚。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2章 心动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3章 想让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林羡鱼见他终于将那种眼神从她身上移开,语气里的怒气也就消减了半分。 “无需你送,我自己可以走。”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允南想要叫住她,却怕自己会再惹得她生气,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敢抬头瞧她离去的身影,怕被她瞧见,会因为自己的眼神过于炽热而觉得他是个变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3章 想让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4章 装可怜谁不会 薄雾未散,山间晨风夹杂着些许夜里残留的凉气,卷起她鹅黄色长衫衣角。 苏砚怕她冷,本想让她再披上件厚一些的披风。 可她就是不答应,非要穿那件鹅黄色鹤氅。 苏砚无奈,又怕她到山上之后会觉得冷,便从衣箱里找出了一件极其厚的披风,先披到了自己身上。 万一到时候幼恩冷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4章 装可怜谁不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5章 越是温暖,她便越是贪婪 苏砚一闻见这满山清香,便忍不住采了些嫩叶。 幼恩本想帮他,可她方向这茶树伸出手,便又默默缩了回去。 她不懂采茶,她怕自己笨手笨脚,会毁了苏砚和苏漾的心血。 但见苏砚采满这一箩筐茶青还要很久,她便忍不住想过去帮忙。 幼恩走到苏砚身旁,仔细瞧着他的动作。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5章 越是温暖,她便越是贪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6章 “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苏砚没想到幼恩竟还有一身好厨艺。 今日的一大桌子菜,都是幼恩一个人准备的。 苏砚虽然一直在她身边陪着,但见她动作娴熟,也就没上手帮忙。 苏庭却对幼恩的手艺并不惊讶。 从前在西厂时,他尝过幼恩煮的菜,那时候便知道她厨艺还行。 只是她平时很懒,很少下厨,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6章 “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7章 “怎么又是个女孩儿” 那舞女在与他成婚后的第二个月,便生下一女。 陈梅妆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一心爱着的夫君,早已在外面与他人有染。 他们还有个孩子。 在最初知晓真相的那个月,陈梅妆每日几乎都是以泪洗面。 自那舞女入门之后,林复便每日住在她院中。 一日都没来瞧过陈梅妆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7章 “怎么又是个女孩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8章 去小树林吗 这几日,苏漾要忙于与云初茶楼的这一桩生意,便同书院告了假。 苏砚本想留在家里帮他,但苏漾不想耽误他如今学业,便拒绝了他。 江允南这两天在书院总是魂不守舍的,似是有什么心事。 幼恩好几次想要问清楚,他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被他装作没听到敷衍过去了。 几番询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8章 去小树林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69章 舍弟所好,并非女子 “你这不是胡扯吗?我来之前可是打听过了,苏二公子如今早已满二十,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什么年纪还小,你可莫要拿这话来蒙骗我老孙。” “来之前还打听过我二哥”她这下是更加确定孙媒婆此行,就是为了给苏砚提亲了。 完了完了,林羡鱼真的对她二哥起了心思。 林羡鱼这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69章 舍弟所好,并非女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70章 去火【为君洛织加更!】 “我哪里是气他了?我生气是因为这个孙媒婆刚刚说得那些话! 我大哥二哥在这条街上救过多少人,他们那么好的人,把钱都花在了别人身上,这幸川坞哪一个穷苦人家没受过他们的接济? 可她们是怎么说大哥的?那个孙媒婆竟然说他假惺惺做人! 凭什么啊,我大哥分明是那样的好,她凭什么那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70章 去火【为君洛织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71章 在吗?考个试吧 江允南似是终于做好了自我调整,许久后终于开口:“要不你还是克制一下自己,毕竟这个时代不似我们那时开放,这里的人,怕是接受不了这些事情。” 他面色沉重,说话时还时不时叹上一口气,就像几十岁的老大爷在语重心长地教育孙女。 幼恩仰面长叹:“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派你这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71章 在吗?考个试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72章 人类高质量穿书者 江允南听到他这样说瞬间乐开了花。 “还是苏砚会说话,今日的考试虽说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我毕竟是江允南,毕竟是” 毕竟是名牌大学博士后,传说中的高智商,人类高质量穿书者。 不过此时苏砚也在场,他不能当着苏砚的面说这些凡尔赛话,只好将这些话咽了下去,改口道: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72章 人类高质量穿书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73章 有你们的地方,才是家 江允南耷拉着脸,沉声应道:“山长闲着没事干,嫌我们两个考得太好,说等会儿吃过饭之后,要给我俩单独再考一次。” “单独考?” 祝淮书还有这癖好? 考的好还能受到这待遇? 得亏她没这实力,不用再加考。 见江允南依旧是愁容满面,幼恩便劝道:“嗨,这算什么刀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73章 有你们的地方,才是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074章 可她的目光算不上清白 此话一出,不仅是江允南,就连是苏幼恩,都愣了好大一会儿。 她家二哥可是怀书书院所有夫子眼里的“三好学生”,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交白卷? 这合理吗? 苏砚望着幼恩解释:“我也不想去顺天府,所以就没写。” 幼恩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愣了许久。 他那双眸分明似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第074章 可她的目光算不上清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