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女的生活系统》 第一章 古代的日常任务 “房间清洁百分之七十,发放奖励白面馒头一个。” 陈月将手中已经年久失修,甚至不剩几根的笤帚给放回了厨房,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遍周围,确定没人后,手中瞬间翻转出了一个喷香热乎的白面馒头,仔细一闻,甚至还能闻到那馒头中的甜味。 “大妮?大妮你去哪了?!” 没等陈月好好的观摩好自己的战利品,便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喊声,这一下,便三下五除二的将那馒头给塞进了嘴里,甚至连嚼两口都来不及,竟生生的吞咽了下去,随即干着嗓子赶紧踏出厨房。 屋外站着一穿着一身补丁装的女人,大概是常年累月户外工作的缘故,整个人的皮肤都黑黑的,身形也十分的瘦弱,只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嗓门却出奇的大。 “大妮,你刚刚从厨房里出来?” 陈月一听这话,连忙走到女人身旁道: “娘,我上午刚刚把家里给收拾了一下,刚才口渴得很,去厨房喝口水嘞。” 女人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这娃娃,从小到大都是拈轻怕重的,今天会这么好心打扫家里?怕是趁着打扫的名头,搜刮粮食吃吧! 看见女人那明显不相信的目光,陈月也不禁有些嘴巴发苦,她不过就是喜欢玩玩种田小游戏,哪里知道手指一点,就真的来现实中种田了。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在偷摸摸的观察之中摸清了现在的处境。 她, 陈月, 十岁小娃娃, 即将面临两年后定亲换彩礼给弟弟娶媳妇的重大危险。(误) “娘,小弟咋没跟你一起回来?今天不是书院休息吗?”她还指望看看小弟学的东西,来看看自己能不能看得懂字呢。 “回来干啥?回来帮你这个小滑头做家务?也就这几日我来不及,你就做做罢了,再说了,过几年你出嫁了,一点家务都不会做,谁家会娶你这样的媳妇?” 嘴上虽然是这样念叨,但是牛芳却也没有再追问方才厨房的事情了,家里虽然是重视儿子考学,但小女儿她也是一样的心疼,平日里家里的重活基本都没让她上手的。 陈月看牛芳的表情缓和下来,心中却微微叹气,弟弟在外读书一直不见人,连假日都不回来,这怕不是供了个白眼狼,想到这里,再瞅瞅娘和自己身上的衣裳,应该干点啥,家里才能赚钱呢? 牛芳可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在开始考虑咋赚钱了,她此时回来是给家里人做饭的,说是做饭,其实就是用水蒸几个红薯罢了,这玩意儿,他们红山县种的人太多了,卖不起价格,只能自己拿来当口粮了。 陈月看着她娘又从厨房阴凉的角落里面拿出了几块红薯,便是脸色发白,天知道,她已经吃了小半个月的红薯了,而且还都是清蒸的…… “娘,咱们都吃了好久的蒸红薯了……”陈月一边坐着生火,一边试探性的感慨道。 牛芳白了自己女儿一眼,道: “成,那你说,不吃红薯,咱们家吃啥,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别和你大哥一样,直愣愣的,话也听不懂,非得人讲明了才行,成傻子了!” 陈月心中微微叹气。 她娘生了三个娃,大哥陈壮,今年15,早些年也送去启蒙,结果上课就必睡,气的陈家两口子将他暴打了一顿,然后领回了家,没办法,种地吧! 老二,也就是她,陈月,从小就拈轻怕重,属于在村子里过的不错的姑娘了,平日里也就农忙的时候帮家里洗洗衣服,她娘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在家里待着,要不就是去镇上逛逛,村里人都笑她是小姐的心,丫鬟的命。 老三,陈书,今年八岁,前年开始去镇上启蒙,每月交两百文,听上去不贵,可住宿,吃饭,都在书院,一个月下来,怎么也得四百文。 这也就是为啥这陈家两口子明明十分勤快,甚至有些小聪明,可家中却依旧是需要天天吃红薯的原因了。 “娘你打算啥时候给大哥说亲啊?” 牛芳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道: “说亲!说亲!这聘礼不要钱?这起房子不要钱?再等等吧,明年年底看看,再一个,咱们村里这些个女娃一个个的聘礼那都要得高的很,估摸着,傻蛋这媳妇,得过年让你姥姥给张罗了。” 陈月想了想,大哥找媳妇的确不太容易,这一来,家里还要供着一个读书人,看陈家两口子的意思,那势必是要供到小弟不读为止,二来嘛,自己这个懒名在外的小姑子在家,稍微知道底细的,怕是都不愿意跳进这火坑来。 “娘,咱们秋收完了,干点啥吧?给大哥攒钱娶媳妇?” 娘两在厨房里嘀嘀咕咕,这头陈壮坐在田埂上倒是丝毫没有愁心,他正编着手里的草帽,娘说了,这两天天热,小妹来地里要晒黑,到时候就变丑了,他知道,女娃娃嘛,都是爱美的,他手里头没啥钱给她买胭脂,但是草帽他会编,所以趁着这会儿有空,赶紧的编出来。 陈爸坐在一旁,看着他用干草编东西倒是没言语,这娃从小脑子就笨,好在手艺活还算灵活,他琢磨着要不冬天让他去镇上当个啥学徒试试,总比种地要来的松快。 等蒸完红薯,陈月抢着收拾厨房,牛芳嘴上没说啥,但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是骗不了人的,她虽然是不舍得自家女娃做活,但是女娃心疼她帮忙,那可就不同了! 等到陈月将抹布给洗好挂在房下时,也听见到那声她所期盼的: “厨房清洁百分之六十,发放奖励红糖五两,触发支线任务一,让陈壮获得一门手艺,奖励未知,时限未知。” 嗯? 支线任务? 我记得我玩的那款生活小游戏似乎没有什么主线任务,每天就是日常任务,种地浇水,现在有了支线任务,那主线任务又是啥? 想了好一会儿,陈月也想不到,干脆放弃了。 家里的东西,牛芳那几乎就是闭着眼都背得出来,这五两红糖显然不可能直接出现在家里,可说实话,不管是父母还是哥哥,对自己都挺好的,嘴里说着的嫁出去换聘礼那也是为了堵住村里人的嘴罢了。 这也是陈月小心试探出的,用牛芳的原话便是: “谁会花钱娶你这么懒的姑娘,那不都是为了堵住族里面那些傻子才随口说的,结果他们当真了!所以他们傻啊!咱们家供着个读书人,哪里需要花钱娶媳妇?到时候小蛋考上了秀才,那姑娘们都是排着队的要嫁给他!” 陈月当时听了这话是瞠目结舌,好家伙,合着她不是什么忍辱负重在家保养以期待卖出高价的小白菜,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真正的懒妹子而已……… “这红糖该怎么拿出来呢?” (); 第二章 “大哥?” 陈壮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白白嫩嫩的小妹,挠了挠头,问到: “小妹,咋啦?晚上没吃饱?” 陈月偷偷的撇了一眼主屋,确定她娘他们此时没有注意到外面,冲着陈壮招招手,叫人来到跟前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哥,秋收完了,你打算干点啥啊?” 陈壮听这话愣了愣,目光有些茫然道: “不知道啊,等爹说干啥,我就干啥。” 陈月惊呆了,她虽然知道这大哥十分的天然呆,但是,十五岁的娃了,有些赶得急的,连孩子都有了,咋大哥还是个爹宝男呢?! 这可不行,这样下去,就算是将来有钱娶媳妇了,人嫁给他不得三天两头的憋屈死? 还没等陈月想出个办法来,堂屋里老爹发话了。 “你俩干啥呢?嘀嘀咕咕的在窗子下面?” 陈壮看了一眼小妹,见小妹疯狂摇头,吞了吞口水道: “我问小月家里还有啥吃的没,有点饿了。” 陈爹听见这话,倒是没再说什么,家里虽然是红薯颇多,但是也不能敞开了肚子吃,毕竟这刚收上来的稻子还没卖出去,卖出去的钱又有别的用途,总不可能拿来给家里人加餐的。 可这见天的体力活下来,莫说这才十五岁正是吃喝的大娃饿,他睡前也是肚子空空。 堂屋里沉默了一小会儿,陈爹才道: “大壮你进屋来,爹问你个事儿。”顿了顿,又道:“月儿你也进来吧,不然待会儿肯定在窗户下偷听。” 被点名的陈月吐了吐舌头,好家伙,她爹虽然是农家汉子,可是脑子可转的快得来。 堂屋里,牛芳的眼神落在了大壮的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他的那双粗壮的大手上。 “你爹说,你给小妹编了个草帽,东西呢?拿来我看看。” 大壮有些不明白,但是别看母亲在外对父亲言听计从,但那都是在家母亲商量好的,家里真正的话事人,非牛芳莫属,所以尽管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的从自己的床头将那编好的草帽给拿了来。 陈月看向那所谓的给自己的草帽,当下眼前一亮,这要是放在现代,随随便便能卖个四五十,草帽前沿微微上翘,防止遮挡视线,后沿则是像个小披风一般的垂落下来,能够遮住脖子。 牛芳看着那顶帽子,再看看自家大儿子那茫然的眼神,抿了抿嘴,道: “既然有这个手艺,我和你爹也商量好了,左右秋收之后就没什么活了,你爹带你去镇上找个木匠师傅,你跟着学,只要农忙的时候回来搭把手就成。” 听见这话,陈壮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和别的孩子不同,他打小就木讷,不会说话,和同龄人玩老是被欺负,读书也读不进去,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偷偷编编小东西,眼下母亲竟然让他去镇上学手艺! “我,我,谢谢母亲,我一定好好学手艺,有时间就回来种地!”陈壮站在原地,双手握紧,哽咽着道。 陈月愣了愣,难道这就是触发支线任务的原因?陈壮去学艺,自然便会有一门手艺,可,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又怎么称得上是支线任务?这其中,恐怕有变数。 瞧着自家儿子这激动的劲儿,牛芳有些不得劲,虽说她有些偏袒女儿和小儿子,可大壮这孩子她也是从小带到大的,啥时候有了这么个手艺,却一直没说,要不是他爹今天和她商量,怕是就这么让他种地了。 可,想到这里,牛芳心中叹气。 自家这一个读书人,一个学徒,一个女娃,将来的活计全扛在自己和老伴身上,且这时间少说也得三五年,她,担心家里抗不过去。 陈月站在炕下面,看见牛芳眉间的忧愁,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家中前几年养三个娃娃,也就这两年陈壮大了,可以分担一些农活,才算是松快些,可接着小弟读书,家中的银钱怕是一直不得宽裕。 若是再让老大去当学徒,这几年估计是更加的难熬了。 若是能够将系统奖励的东西给卖掉就好了,多的不说,起码,多出来的银钱,农忙的时候请个帮工是够的。 没过几天,陈爹一大早就拿着一筐鸡蛋,领着陈壮走路去镇上去了,陈月看着窗外沉默的走路的两人,笑了。 “大哥啊,这筐里我可是塞了半斤红糖,一大包茶叶,在咱们镇上的拜师礼里面应该算中上了,接下来,就看你给不给力了!” 好在,下午陈爹回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了陈壮,村里人也没多问,一般农忙后,去镇上打一些零工是正常操作,大家只以为只有陈壮找到工作,而陈爹回来了。 —— 半个月后, “随机任务,请给头痛的妈妈按摩,奖励十个铜板。” 正坐在小木凳上跟着牛妈编花绳的陈月听见这个任务,眼睛都瞪大了,好系统~知道她缺钱,雪里送炭来了! 和牛妈插科打诨一会儿,顺理成章的坐上炕,开始给牛芳按摩。 两只手轻轻的按压着头的两侧,缓缓的转圈,牛芳一开始嘴里还念叨着,自家女娃又开始作妖,逃避手工活,这一下按下来后,再不说话了,按了好一会儿,听见系统的任务完成时,手下的牛妈已经发出了震天的鼾声。 小心翼翼的将牛妈给放平,盖上被子,撇了一眼自己的手工技能,上面依旧显示的入门,好在,虽然一个彩绳只给一个经验分,可耐不住她陈月编得多,再差三分,就可以升级了。 想到这里,陈月也不去看系统背包里的十个铜板了,开始坐在小凳子上一心一意的编彩绳,等到太阳都开始落山时,陈月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技能升级,是的,手工——编织,这是她激活系统后,第一个升级的技能。 有些激动,只看见那控制面板上,白光微微一闪,手工——编织【1】,紧接着,陈月脑海之中便涌现出了许多的编织手法,甚至她隐隐有种感觉,仿佛这些都是她曾经练过上千遍一样。 想到这里,陈月开始思考,啥时候自己能够染指一下厨房呢?指不定到时候她就厨艺一级,卖个小卤菜啥的是没问题。 想到这里,陈月不由得叹口气,还厨房呢,自从大哥去学艺后,家里甚至连午饭都不吃了,就吃早晚两顿,一天两顿蒸红薯,这样搞下去,身体迟早要不行啊…… 牛芳睁开眼,就瞧见自家女娃在叹气,刚想说两句,又瞧见她手边的彩绳已经堆了好一些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了好了,娘知道你最近辛苦了,你坚持坚持,等小弟考上功名了,便是那镇上的富户,也是要来娶你的,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是随你?” 陈月一听见这话就颇为头大,不知道为啥,家里人似乎都认定了,小弟天资卓越,考取功名都是迟早的事,虽然她相信,以牛芳的智慧应该是不会被骗,可,就算是考取了功名,那也不一定能当官,就算是能当官,那也不一定有钱,指望个孩子算咋回事嘛。 “娘,你啥时候带我去镇上逛逛嘛,天天编彩绳,眼睛都酸了。”陈月岔开了小弟这个话题问起。 牛芳本想一口拒绝,但是看着眼前小女儿因为编彩绳而有些发红的眼睛,道: “明早,明早娘就带你去镇上看看,咱们顺带把彩绳给东家交去。” 得了牛妈的答复,陈月开始思考,明天去了镇上该怎么换点钱。 次日一早,两人坐在牛车上,吹着凉风,头上包着碎花布,以防着凉,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到了镇上,牛妈先是将包裹里的彩绳到彩绳记去结账,接着又领了更多的彩绳,想要继续编彩绳。 这彩绳记开着一间小小的门面,可内里装潢却十分的精美,伙计们将收来的彩绳挨个挑拣分开,陈月看了一眼,做工好的,放一起,做工一般的,放一起,约莫是卖两种价钱。 可这彩绳记柜子里摆放的却不是彩绳,而且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 瞧见小姑娘看着伙计们分彩绳后,又看向货柜,掌柜的笑道: “小妹妹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彩绳记?” 陈月本是偷看的,被人当面询问,不由有些紧张,沉默的点点头。 “咱们彩绳记开遍五湖四海,做的货物五花八门,这收来的彩绳也是有人托付的任务,咱们镇上最主要还是卖胭脂水粉,不过要是有什么想要的,说一声,过几日也能寻来。”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 就在陈月点头之时,铺子后面传来惊呼声。 白白胖胖的掌柜被这一声给吓得手中的胭脂差点掉落在地,好在陈月伸手接过,才算是减免了物品损失的结果。 “嚷嚷啥!一天到晚的,就不能让我安心会儿!” 嘴里虽是抱怨着,但脚下却是丝毫没有停顿的朝着后院快步走去。 牛芳见出事了,第一反应是拉着陈月的手想走,可,这刚刚交的彩绳还没清点完,这好彩绳和一般的彩绳之间,可是差了一个铜板,她和小月编了有将近两百根,这差价可就是两百文。 这两百文,可以将陈书下个月的学费给交上,剩下两百文付生活住宿,安排的满满当当。 所以,哪怕牛芳现在很想走,却还是脚下生根一般,站在了彩绳记的门面里。 “这是噎到了,快去叫大夫!”胖掌柜焦急的声音从后院传出。 “这,刘大夫去团结村看病去了,那团结村离咱们镇上骑马也要一刻钟啊!” “怎么办!怎么办!” “触发随机任务,救助被噎住的张德,奖励白银一两,开放救治技能。” !!! 好家伙! 陈月当即向着后门走去,透过门帘看向后院,一个小男孩此时脸色发青,坐在躺椅上,地上还掉落了半个苹果,看样子,是吃得太急,被苹果给卡住喉咙了。 就在陈月看向那小男孩的时候,空中出现一个箭头符号,指向了他的喉咙。 “那个,我能试试嘛?” 陈月心中有些忐忑,但是一想到那个尖头符号所指的位置,在气管靠上的位置,如果按照以前网络上流传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应该可行。 掌柜的此时满头大汗,可拍打了半天,孩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青,大夫更是远在天边,难道就真的让他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听见陈月的话,他愤怒的想要让她不要开玩笑。 但, 看见她眼神中的认真, 罢了罢了,或许,让她试一试又怎样。 “小月!你疯了!” 牛妈拉着女儿的手,想让她回来,这可是人命,别说是试一试了,就是看热闹,人死了,掌柜的迁怒起来,也是自家所不能承受的。 陈月手中也满是汗水,如果方才只是想要完成任务,那在她看见那小男孩那渴望的眼神时,她知道,她想救下他。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 第三章 救人为大 陈月走到那张躺椅边,半蹲着在地上,将那脸色青紫的小孩给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环抱,用右手拇指掌关节顶在小孩的腹部,左手按压在右手拳头上,向上向内,迅速冲击十次。 “咳咳!!哇哇!!爹!爹!” 随着一块小苹果块从嗓子眼里飞出来,小男孩整个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始挥舞着双手冲着他爹哭喊。 陈月看着系统背包中的一两白银和那医疗——急救两个字的亮起,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成了好,成了就好。 牛芳此时则是快步从身后冲上前来,将陈月搂到自己身后道: “掌柜的,方才都是我家幺女她不懂事,现在看来您孩子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 说完,宽大的手拉着陈月就往外走去。 白胖掌柜见了赶紧道: “哎呀!牛妹子!你这不是在埋汰我老张嘛!我老张也不给你来虚的,今日感谢你女儿救我这胖小子的一条命,将来这有啥帮的上的,尽管来找我老张,万账房你来。” 一身穿深灰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上前来, “掌柜的,有何吩咐?” 白胖掌柜侧过身去低声说了几句,便看那账房多瞧了陈月两眼,点了点头。 牛芳得到这句话,脸上顿浮喜色,但又想到了方才那危险的境地,自己女儿若是没有救下这小男孩的后果,脸色又是一白。 总之,陈月偷偷瞅见,这牛妈脸上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变脸的功夫赶得上川剧变脸了。 “多谢张掌柜。”牛芳紧紧攥着陈月的手,接过了一个菜篮子,里面盛满了还未编织过的彩线,这是牛芳接的材料,往日里工钱一般都在彩线下面,不过彩绳记的工钱一向都是点的清清楚楚,给当事人看过才压箱底的, 牛妈这会儿还颇有一些后怕,倒是没清点,当然了,她也相信,自己女儿刚刚才救下掌柜的他儿子,应是不会在钱财上哄骗她的。 等到走到了陈爹做活的地方,牛妈才渐渐的平稳了下来,攥着陈月的手也不再微微颤抖。 陈月心中有些愧疚,她的便宜老妈似乎是真的吓到了,毕竟,这里不是现代社会,有权有势的人,想要你的命,那是轻而易举,可,她不后悔救人, 顶多就是后悔, 应该披个马甲啥的? “芳儿,你咋来了?”陈爹听见工友说他媳妇来了,赶忙从院里走了出来,他这接的活就是帮人修火炕,当然了,关键的他不会,但是按照师傅的要求砌泥巴他还是会的。 这样没啥技术的活,自然也不会给太高的工钱,不过主家管饭,虽然是糙米饭,但那也比耗费家里的粮食来的划算,里外里,这不就省下两个人的口粮了。 牛芳眼睛有些湿润,伸出手拍了一下陈爹的肩膀。 那常年下地的掌力,硬是让陈爹这样的大汉都忍不住的一个踉跄。 “你个虎娘们,干啥呢?” 牛芳本来看见陈爹踉跄还有些不好意思,听见这话顿时来气了,伸出手来,在陈爹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把。 “哟哟哟!轻点,轻点,我错了,我错了!” 牛芳翻了个白眼道: “你都不知道你女儿她刚才多虎了吧唧的,就彩绳记那掌柜的,记得不?得,估计你也不记得,他儿子眼看快呛死了,你女儿上前就去揍人家,还揍得老狠了,当时都快把我吓死了!” 陈爹听见这话,倒是没先言语, 摸了摸后脑勺,看着陈月道: “是挺虎的,随你娘!” 牛芳站在一旁,脸色就像是打翻的墨汁,只是瞧见那院内有人偷偷的向外瞧来,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笑道: “运气好,硬是让她给弄出来了,掌柜的说谢谢咱,有啥帮的上手的直说。”最后一句话牛芳压低了嗓音,若不是陈月就站在她的身旁,估计连她说话了都不知道。 陈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他们两口子一辈子地里刨食,有想法做点别的,可乡下人在镇上没点根基,做啥都有顾忌,现在有了这句承诺,虽不打算用,可这话放出去,那就已经是一种保护了。 “知道了,这活还有三五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叫小蛋和我一同回家商量。” 至于大儿子陈壮,怎么说呢, 陈爹觉得,不说话的木工活真的适合他。 牛芳得了准信,也就不多耽搁,家里虽然秋收完了,但地里空着也可惜了,种点萝卜冬天也能加个菜,至于别的,一是天冷了,种了也活不下来,二来,牛芳也的确不知道该种啥,反正村长家种啥她就跟着种。 牛芳在前面种萝卜,陈月跟在后头,提着小水桶浇水,周边地里的婶子们都不免的多看了两眼,要知道,这陈家的小姑娘一天到晚的要不就在家,要不就跟着村子里的人去镇上溜达。 做事, 还真的罕见。 “陈月,今儿你咋跟着你娘来种地了,你家大壮哥呢?” 说话的女人穿着一身短打,和男子的打扮颇为相似,听周围人都叫她江大姐,这人陈月听她娘讲起过,嫁过来第二年,男人就去打仗了,前脚刚走,江大姐后脚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等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军营里来信,说她男人打仗牺牲了,赔了十两银子,连个尸首都没有,送钱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她婆婆就带着小叔子上门来要把她赶出家门,说她生的娃不是他家的。 江大姐当即对天发誓,若是对不起她当家的,天打雷劈。 可她婆婆不信,要让她将那十两银子给交出来,还让她滚出她儿子的房子。 最后村长看不下去了,请来了她婆婆的族长,一行人商议后,宅子收回给她婆婆,那十两银子给江大姐抚养孩子使用,但前提是不得再嫁。 江大姐同意了,从此以后,种地持家她一人包了,孩子如今十岁,和陈书一样,在镇上的书院读书,听说成绩还蛮好的。 不过,这江大姐和牛芳一向不太对付,两人年轻时暗自比较谁找的汉子好,婚后又比谁先生下孩子,后来,江大姐出了那样的事,牛芳倒是没有落井下石,最开始还送过好些菜。 只是后来牛芳心疼小闺女,糊弄外人说的那番话被江大姐听见后,慢慢的和牛芳疏远了。 一开始牛芳还不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江大姐是觉得自己想把自家女娃赖上她儿子这个文曲星。 当即在家里将死活不读书的陈壮给骂了一顿,然后耳提面命告诉小儿子蛋蛋,一定要好好读书,为了姐姐争口气,若是比不过那张大姐家的,回来就等着棍棒伺候吧! 所以陈月看见这江大姐,只得害羞的一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娘叫自己做啥,她就做啥。 牛芳倒是瞧见了那张大姐和自己女儿搭话,不过她不在意,开玩笑,小月那般机灵的孩子,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她? “你这孩子也实诚,你娘都打算把你养大了换彩礼钱,你还来帮忙做农活,要我说,你就该好好在家待着,那也是他们应该养你的。” 陈月看了一眼张大姐,似笑非笑。 “我娘啥时候说要将我换彩礼钱了,大娘你莫胡说呀,再说了,听爹娘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吗?我娘怜惜我身体,才不让我下地,怎么到了大娘嘴里,就变味了,你不让你儿子下地,难道也是为了将来嫁个好姑娘嘛?” 张大姐一听这懒妮子竟然反驳自己,当即瞪大了眼睛,嚷嚷道: “谁不知道你这女娃懒得似猪!一家人都指望着嫁出去卖个好价钱!好给你那事事蠢笨的大哥贴补娶媳妇!” 没等陈月回击,只觉得身后一团黑影冲了过去,再一回头,只见方才还站在身前的张大姐被她娘牛芳给压在地上抽嘴巴子,两人翻滚在一起,各不服输。 不过,瞧着那四周围观的村民们,陈月赶紧半蹲着,伸出手去拉着她娘牛芳同志的衣角道: “娘呀!你快别和张大婶打了!张大婶长年自己一个人种五亩地,那力气你咋比得过!张大婶要编排就让她编排去吧!女儿知道娘您疼爱我就行了! 哎呀!张大婶你快别打我娘了!我们帮您种地!种就是了!” 陈月一边哭唧唧的说着,一边看见有几个老爷爷向这里走来,连忙将她娘给拉了起来,张大姐以为牛芳被劝服了,想趁着她不注意将方才的痛给双倍还回去。 周围人只见牛芳似乎好不容易从张大姐的手中挣扎开来,那地上的张大姐却好似发了疯一般的,站起来就要一巴掌甩到牛芳的脸上去。 “住手!” 一道苍老但却浑厚的声音响起, 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们这才停止了看热闹,上前去将两人给拉开来。 “啊啊啊啊!!贱人!贱人!”被拉开的张大姐嘴里依旧嚷嚷着脏话,这些年谁见到她不尊敬她一个人带孩子,谁见到她不夸赞一句将来状元的娘? 今天竟然被她一直看不上的牛芳这贱人给骂了,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村长!您看看!这张大姐让俺家小月给她帮忙,小月说她听俺的,这女人就在俺家小月面前撒泼,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我家小月这细皮嫩肉的,还不知道被打成啥样!”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嘀咕着呢,这张大姐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守节的寡妇,可是没少让村里人帮忙种地,有时候大家忙不过来没去,她的确是会背地里骂骂咧咧几句。 估摸着这次是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陈家小月,没想到被牛芳给听见,那虎娘们哪能让家里的金钵钵被别人给欺负了去? 两人扭打起来,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乡下女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是常见的,只是,大家心中对帮张大姐种地这事更加抗拒了,帮一时是情分,哪有帮一辈子忙的? 村长这几年也是没少听自家婆娘在炕上说那张大姐越发的不像话,今日瞧见这事的两人都是村里烫手山芋,便也不想多管。 只叫两人答应不再闹事便是。 张大姐好日子过久了,今日下田翻地本就十分的疲惫,再加上怒火攻心,听见这话,竟生生的气晕了过去。 “触发临时任务:救治中暑的张大花,奖励查漏补缺称号。” 牛芳瞧见晕过去的张大姐,也有点不敢相信,有心觉得她是装晕的,可又明白她那个脑子怕是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来。 “娘,是不是中暑了?张大婶好像没戴帽子?”陈月拉了拉牛芳的衣角道。 “呀,可能真是中暑了。” “这么热的天,不戴帽子下地,她不中暑谁中暑?” “她今儿来找俺家老大想让帮忙翻地,我能不知道她,帮她翻地光一个谢谢,连口水都不舍得给你喝的,直接把她打发了。” “哎,她还来找过俺家的。” “俺也是,俺也是!” 大家伙一对,好家伙,合计着这张大姐是压根没打算自己下地,这实在是抓不到人了,才自己下地,结果眼酸别人有孩子帮忙,非去打搅人家。 这头婶子们聊得起劲,那头陈月将自己的帽子给摘了下来,盖在张大姐的头上,接着用水壶里的水灌进她的嘴里。 “小月,你在干啥呢!” 牛芳瞧见了陈月的举动,不由得低声问道。 好在这张大姐虽是久不劳作,可身子骨还算是可以,一壶凉水灌下去,眼睛便微微睁开了。 这下牛芳也顾不得询问了,一把将陈月给塞到自己身后,顺便将帽子给薅下来,她可不想小月和她张大姐扯上什么关系,这个女人就是个死脑筋的,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瞧见张大姐醒来,众人也没有热闹可看,遂即散去。 而陈月坐在自家的小板凳上,点开了那个所谓的查漏补缺称号。 一看说明,乐得合不拢嘴。 (); 第四章 好家伙 陈月按照简介里的描述,将称号给戴上后,整个世界忽然多了不少东西。 比如——此时牛芳炕上散落的没有叠好的被子,上面多了一个十分醒目的白色感叹号,早上吃完饭后只大概擦了擦的餐桌,比牛芳还高两个头的木柜顶部,放眼望去,整个厢房里充满了白色的小小感叹号。 实在是太影响生活了! 陈月试图将称号给取下,却发现上面有一行浅灰色的小字显示——该称号戴上后,需满一年才可卸下。 !!! 你在玩我吧?! 陈月佛了,两眼放空坐在小木凳上,牛芳见孩子有些呆愣,心中不免担忧,不会是方才被张大傻子给骂吓到了吧? “小月,小月?小月!” “啊?啊!娘,我就是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事做了,我把家里给收拾收拾吧?” 最好把这些感叹号给全部收拾完,然后恢复成正常的世界…… 牛芳有些感动的看了小月一眼,孩子大了,知道心疼娘了,知道帮忙收拾了,不过,相对于收拾屋子,她更愿意这孩子多编一些彩绳之类的,将来就算是嫁人了,手里有个活计在,婆家人就不敢小瞧了去! 只是,这家里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仔细打扫了,也是时候好好清洁一下了,不然等老陈回来,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时间做这些。 “成,那咱们开始收拾吧!” 陈月赶紧将正从炕上挪到炕边穿鞋的牛芳给拦下,笑着道: “娘,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就行,咱们昨天不是拿回来有彩线吗?你把那个按颜色理好,等我打扫好了,就来编彩绳。” 牛芳听了后,才惊觉,自己早上出门前还想着的整理彩绳,回来之后竟是忘了个精光,但一向机智的牛芳是不会承认自己忘记了的。 顺势点头道: “那你好好做,娘先理线,等娘理好了,就来帮忙。” 陈月提着一桶水和系统奖励的用不破的抹布,站在这充满了感叹号的屋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啊!~~ 牛芳将彩线从框里拿出来后,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个信封,她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封信,上面写了几句话,牛芳沉默了,看不懂,略过。 而最让牛芳惊喜的是,这信封下竟然还有五个十两的纹银。 不夸张的说,这是牛芳从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一笔钱了,当年她的聘礼也才二两银子,和一些粮食野味,那还算是村里拿得出手的聘礼了。 现在虽然银子没以前那么值钱了,可五个十两纹银,那也是足够令牛芳呼吸急促,四处张望看屋子房门关好没的程度了。 甚至一度产生了,要全部买地,然后租赁出去,坐在家中收租的包租婆生活了。 “一定要读书,读书才能改变我们陈家的命运。” 想到公公去世前的这句话,牛芳冷静了下来,这钱,还是等当家的和小蛋蛋回来商量吧! 陈月此时正在擦拭堂屋里最后一个感叹号,哦不,是污渍。 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在炕边的糖渍,经年累月之后,已经和炕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提示,陈月觉得自己就是再住上十年八年的,也发现不了。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苕帚一把】 好家伙, 合着这苕帚还是个隐藏物品,看了一眼在背包中的苕帚,嗯,长得和家里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好的,完全就是同一把啊! “娘,我去别的房间打扫了。” 牛芳看了一眼瓦亮瓦亮的房间,不由得想起了这房子刚刚起好的那年,自己还是个刚新婚没几年的小媳妇,老陈也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家里吃饭都是公公掌勺,平日里只要做做清洁就行。 后来有了孩子,公公去世,第二个孩子的出生,生活一下就快了起来,仿佛稍微慢一点,就会被什么怪物给吃掉,不知不觉,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 想到这里,牛芳不觉的将自己的双手伸到眼前,一双宽厚的手,手指发粗,上面遍布着老茧,还有一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伤口,摸上去,就像是稻草一般的磨人。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的牛芳眼角湿润了。 刚刚得到一个新苕帚的陈月,倒是没有不开心,现在这个条件,有个不坏的抹布,不坏的苕帚,至少也能省下点买它们的钱不是,而且,经试验证明,这抹布实在是太好用了,只要不是特别老的污渍,只需轻轻一擦就好了。 提着水桶,陈月又进了自己的房间。 紧挨着正北厢房边的小房间,只有厢房的一半宽,进门右边放着个大箱子,正对着的就是她的炕,小小的,不过根据记忆,小虽小,但是挺暖和的,屋子平日里就她一个人进出,倒是不怎么脏, 只是踩在凳子上,用苕帚将梁上面给扫了扫,然后将窗户擦了擦,这系统出品的抹布就是好用,擦到窗户纸都不会破,可以毫无顾忌的擦窗框。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大木箱一个】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木盆一个】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木凳一把】 把家里都打扫一遍后,陈月看着背包中的物品,和家里的东西都长的一模一样,看来不是她的错觉,是系统贴心的安排啊。 将家中的物件都默默的更换好后,陈月看着整齐干净的院子,觉得——好饿。 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沉浸在现实版家务小游戏中不可自拔所带来的快乐过后,则是现实版的饥饿所带来的肚子冒酸水的体验了。 而此时,天也已经暗了下来,仅仅三个房间,一个小院子,就花了陈月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打扫,而牛芳这一个下午则是将那五十两白银给换了无数个地方收藏,然后又挖出来。 母女两此时都饿了,可厨房里甚至连火都还没烧。 牛芳觉得自己一走出房间,这五十两白银就会不翼而飞,只好让陈月来暂时行使厨房的使用权,当然了,是有条件的。 “柴火不要用多了,水不要倒多了,多了红薯好的慢!” “知道啦!”个鬼…… 陈月虽然是个爱玩生活小游戏,动辄修仙种菜,氪金做菜,将小人的厨艺氪到顶级,但现实生活中,她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煮泡面,加很多肉丸的那种。 以至于,当晚的蒸红薯,竟生生的蒸了快一个时辰。 陈月拿去给牛芳时,她已经呈大字型躺在炕上,鼾声如雷。 好在,牛芳会辜负她的辛苦劳作,可系统不会,在红薯蒸好的第一时间,系统就将它的奖励发放了。 激发技能 烹饪——【0】蒸【1/100】 一些蒸菜的经验出现在了脑海之中,至少,下次蒸两个红薯,陈月再也不会倒一海碗的水进去了。 由于这两天牛芳仿佛得了离开厢房就会疑神疑鬼的毛病,陈月干脆趁此机会将家里的活都给揽了下来,想要知道,擦桌子一级会有什么不一样,更快?更强?擦完的桌子会散发香味? 这天,牛芳盼星星盼月亮的老陈和小蛋蛋终于回来了,当时都晚上八点过了,陈月躺在床上正盘算着自己的技能,有哪些离一级比较近的,就听见大门传来敲门声。 “芳子,开门,是我,老陈。” 陈月赶紧下床踩着布鞋,走到院门口开门,只看见老陈怀里抱着个啥,身旁站着个白白嫩嫩的小正太,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嘴里还念叨着: “我姐咱两不是说好了,你每周都来镇上看我,你看看你都几周没来了!”陈书嘴里念叨着,可手却自然而然的朝着陈月的手握来。 “我都想死你了!姐姐~~” 不知是月光太美,还是孩子太可爱,陈月竟然开始反思起了,自己为啥不去看小弟这件事,唔,想起来了,因为她是穿来的……虽然记忆很清晰,甚至连知道原主放弃的原因是觉得日子太苦,要去现代生活。 可,还是会忍不住的怂。 陈月摸了摸小弟的头,嗯,和原身记忆中的手感一样q弹呢~ “娘在屋里,爹你快进去吧。” 陈爹将怀里的东西给放在了厨房里,然后小心的将门关上,快步走进了堂屋。 陈月一边揉着小弟的脑袋,一边问道: “最近考试怎么样啊?爹刚才拿回来的那是啥?” 陈书顶着一双像狸花猫般的圆鼓鼓的眼睛,眯了眯笑着道: “小意思,这次院考又是我第一,听俺娘的把那人给死死压在第二!”然后又捂着嘴偷笑,“爹那是拿回来的小母鸡,路上听爹的意思,好像是没花钱的!” 趁着堂屋里的两人还在商量,陈月领着小弟洗漱好,才仔细的将院门给上好,然后转身和小弟一起蹲在窗户下偷听。 还没听见两句,牛芳就开口让两人进去: “又蹲在窗户底下,你俩给我滚进来。” 陈月和小弟相视一笑,干脆推门进去。 牛芳坐在炕上,面前放着那五个十两的纹银,看了眼陈月道: “我和你们爹商量了,这钱,是小月赚来的,如今就当是我们借的,将来家里宽裕了,便还给你,你也不必多说,若是不还这笔钱,你爹估计一辈子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说着将两个十两推出来, “二十两,咱们家买地,村里的良田五两银子一亩,离水渠远一些的三两,咱们家怎么买?” 陈月有些诧异,牛芳竟然比现代有些家长还要开明,家里置办产业还要询问孩子们的意见,不过她没多说,毕竟村里的租赁情况她并不清楚,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一向不说话。 倒是陈书念叨着: “娘,咱们还是买近一些的,你不是说,往年收成不好的时候,全靠水灌,那离得远的地,始终不及,姐,你说呢?” 【发布任务:种田,第一步,买田!是否接收?】 哎?任务还可以不接受吗? 陈月很想知道不接受的后果,但身体却诚实的选择了接受任务。 “我也觉得,良田起码不愁租。” 牛芳本想着买两亩良田,剩下的买便宜一点的,可孩子们都说了,她自然不会反驳,反正这家业将来迟早都是他们的。 “那成,咱们明天就去买地。” (); 第五章 拿来吧你 买地,古往今来,那都是一件大事。 牛芳当晚一晚上没睡着,高兴的,她牛芳自从嫁到陈家来,几乎没过过啥富裕日子,更是想都没想过买田, 一天到晚的,手里的钱还没到手,去处就已经安排上的人家,今儿个要买良田四亩。 不光是牛芳兴奋,村长也挺惊讶的,将一张老旧却保管得非常好的地图拿了出来道: “这是咱们下河村的地图,这些框起来的都是有主的,挨着河边的肥田五两银子,没有挨着的三两。” 说完,便后退一步,不再言语。 买田这种大事,最好不要插嘴,否则将来出了问题,他十张嘴也说不清,隔壁村村长就是这样晚节不保的。 牛芳将自己想了一晚上的几块地给点出来然后交了银子,拿了一份地契,这地便成了。 办成后,陈爹将菜篮子给放在了村长家,里面是家里仅剩的八个鸡蛋,陈家不养鸡鸭,寻常都是换的蛋,这礼算是可以了。 村长看着鸡蛋,又看了眼地图道:“这地往日无主,或是有人种些个小菜,待会儿叫你婶子去打个招呼,菜可以种到冬天,但得帮你把地翻了。” 陈数笑着道谢,这村里能有闲工夫找空地种菜的,无一不是家中人口众多的,他家,还真的不好说话。 陈月暂时不知道这些道道,只知道,自家的地买下来了,明年开春就能耕种了。 待到晌午时,陈家买地这件事便成为了村里的闲谈重点。 “这陈家哪来的钱买地?” “莫非,那张大姐说对了?这牛芳莫不是真的把那小月给卖啦?” “嘿!快别胡咧咧,孩子的名声就是被你们给败坏了!” “咋是我们败坏的!那不是!” “那不是啥?哎呀,各位老姐妹们,来,吃点瓜子。”牛芳睡醒一觉,揣着家里仅存的葵花籽,来到村头的大树下,挨个散去。 “牛芳,你家买地,这事真的?” 牛芳嘴巴紧抿,嘴角却是已经疯狂上扬: “嗨呀,是买了四亩地,我们家不是一直都盘算着买地,正好老陈他这次回来,钱够了,就想着买了呗!” 牛芳和老陈说好了,小月救人这事不能说,免得村里的长舌妇胡咧咧,到时候反倒让掌柜的厌了。 一口咬死了,是往年攒下的钱,如今够了,才买的。 陈月现在也是看着系统奖励的,简易化肥配方发愣。 可提升作物产量10% 陈月看着最后这句话,有些发愣,百分之十,要知道,陈家人每年种地纳了税,卖了粮食后,那得来的钱除开小弟的学费生活费,几乎是没有结余的,甚至还有些不够,这也是牛芳为啥有空就编彩绳的原因。 如果能够产量提升百分之十……可这产量在地里,有变化人可是都能看的出来的。 可这事应该怎么做才能够不显得刻意呢?想来想去,从早想到晚,陈月都没想到办法来。 陈书的假期只有一天,帮牛芳看了一遍地契确认无误后,也就坐着村里的拖板车去镇上了,毕竟那住宿和伙食是交了钱的,多吃的那都是赚的。 剩下三十两银子,牛芳和老陈也不放心放在家里,这刚刚买了地,万一有那没良心的起了坏心眼,翻进来偷钱,那可就惨了。 所以,趁着晌午的功夫,两口子带着陈月也去镇上了,有钱了,这次是坐的牛车,一个人一个两文 陈月和牛芳先是去将钱存进票号,然后娘两在镇上逛了逛。 镇上就一条商业街,卖酒的,卖米的,小饭馆,还有彩绳记都在这条街,铺面背面则是民居,满打满算,镇上也就横向三条街,纵向几条小路和分叉口。 小弟读书的地方在镇上的西北边,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面正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陈月没有进去打扰,她只是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像小弟那般,吃住都在院子里,毕竟是少数, 稍微条件好一些的,中午都会自己带饭,或者是走路回家吃,毕竟,根据小弟的描述,那书院的饭菜,可能也就比连吃几天蒸红薯要来的好一些,肉什么的,那都是十天半个月才有一些的。 要说书院读书的人没钱吗?除了像陈家这样,咬紧了牙送孩子去读书的,大部份其实都是镇上的人,他们倒是不指望孩子结交人脉,考中举人啥的,单纯的就是想让孩子识字,将来签契书不会被哄骗了去,最好还能当个账房先生。 陈月也觉得这地方的读书氛围不算浓厚,好在小弟的目标从来不是别人,而是碾压张大婶的儿子,所以倒是出奇的刻苦。 以至于王夫子对他报以厚望,觉得陈书或许就是他扬名的那个好苗子,当然了,宝贝不能全压在一个人身上,张大姐的儿子也是被即以厚望的。 “阿姐,娘,你们怎么来了?” 陈书正准备在厨房外吃饭,便听见好友说他母亲在外面,当即放下了已经吃光的饭碗,跑了出来。 陈月看了一眼陈书那毛茸茸的脑袋,心中暗念,要忍住,要给小老弟面子,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摸头。 而是看着他笑了笑道: “娘和我打算来镇上逛逛,本不打算打扰你温书,只是走到这附近了,恰巧看见你们下学,想着万一你出来溜达呢。” 陈书扁了扁嘴,他可不信,要是想见他,早上同他一同上镇上不就好了,估计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吧? “娘,夫子方才对我说,明年,我就可以去试试院试,不过把握不大,可能就是去尝试一下。” 陈书将话传递到了牛芳那里就不管了,夫子若是早一日告诉他这件事,可能他当场就否定了,只是,昨日母亲叫他,有啥机会都去尝试,家里如今已经无甚负担,让他不要担忧。 陈月听见这话,倒是重新上下审视了一遍小老弟。 才八岁出头,明年也才九岁的孩子,就去参加考试了?着实是有些魔幻啊! 夫子也知道他的情况,让他去试试,恐怕是觉得有把握,这陈书读书虽也有几年了,可这样的话,也算是有天资了吧? “知道了,你只管安心读书,家中的事情有我和娘。” 知道陈书这孩子有午睡的习惯,陈月让他先回去,毕竟,再怎么有天赋的孩子,如今也只是一个身高才一米三左右的小屁孩…… 牛芳只觉得最近这日子真是,顺利的不可思议,大儿子去学艺,二女儿懂事了,小儿子明年就要去参加考学。 “娘,咱们走吧。” 陈月将一脸呆滞的牛芳给拉走,和陈爹在镇门口汇合,他爹手里拿着她吩咐的白糖,油之类的。 牛芳还不知道这事,看着陈爹手上的东西,只以为是他自己买的,顿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坐上牛车去了。 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的陈数有些莫名,但是这么多年来,媳妇说了算的习惯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身体,也只是有些委屈的抱紧了东西,紧跟在后。 目睹了一切的陈月,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厨艺技能,就靠你了,亲! 到了家,陈爹靠谱的将包裹给放进厨房,然后再奔向的厢房去,陈月跟在身后,赶紧溜达进厨房。 她今天要做的就是蒸玉米馒头,红薯馒头,还有咸菜。 这些都是上次蒸红薯给蒸出来的经验,经过这些天的经验值,她的厨艺也紧跟着略有上涨,别的不好说,至少蒸出来是软糯香甜很简单。 今天上街逛了一圈,镇上居然没有卖早点的地方,一开始陈月还有些担忧,后来发现没人卖早点的原因是因为,唯一的饭馆厨子不爱做面点,毕竟揉面累得很,他们饭菜生意都做不及。 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 想到这里,陈月便赶紧的开始嚯嚯了。 堂屋里, 牛芳朝内侧躺着,一声不吭。 陈数小心翼翼的坐在炕边,看着自家媳妇道: “芳子,是我错了,你说,哪个买错了,我马上去换!”一边说着,陈数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陶瓷, “别和我这种傻子生气,来,媳妇,去年你不是说想要这个雪花膏吗?咱们家现在有钱了,你可着劲的用!” 牛芳躺在炕上,越听越糊涂,这老陈啥意思? 他自己去买了一堆好东西回来想吃,还问我哪个买错了?可没等她想出个啥来,后面的那句话就瞬间戳中了她的心。 跟着这老家伙十几年了,日子再难过,她也没想别的,这都是为啥,是,为了孩子她承认,可更多的是,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心上,去年她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这男人可以记在心里记一年,有条件了,就去买。 想到这里,牛芳也不生气了,家里条件好了,买点糖,买点油咋了?就当是庆祝家里日子转运好了! 想到这里,坐了起来,靠着墙,笑了笑道: “雪花膏呢,拿来。” “嘿嘿,这里,来,媳妇,我给打的洗手水,洗好了我给你涂。”陈数将水盆放在凳子上,守着牛芳道。 陈月还不知道这两口子的腻歪,她此时正守着自己的第一锅玉米面馒头呢,当然了,包子她也是想做的,不过得先看看镇上的消费能力再说。 陈月看着做出来蓬松馒头,张大嘴狠狠的咬了一口,甜,软,暖。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她回到了上学时门口早餐店,只是睁开双眼,入目的还是那个,非常干净整洁,但绝对不现代化的厨房。 吃着馒头的陈月眯了眯眼睛,小镇居民,你们的钱,拿来吧你! (); 第六章 去镇上 一夜好眠。 陈月将家里给全部打扫一遍后,又将唯一的一只鸡给喂了,打开灶上的盖子,昨晚上留的几个馒头已经不翼而飞,站在灶台前,陈月叹了口气。 “好家伙,昨天可是剩了足足八个馒头呢,不过,看样子做馒头卖该是可行的,一个玉米面馒头的成本一文钱,若是红薯味的,更是只要八厘钱。 看着这天渐渐的冷下来了,这暖呼呼香喷喷的馒头,若是运去镇上卖,走不到地方就凉了,不如在镇上租一个小铺子的好,现做现卖,那叫一个方便。 租久了用不着,左右小老弟明年也要考试了,说不得到时候考中了,还得跟着去县城。 陈月一边在心里头思量着,一边搂紧了自己的衣裳,这才离秋收几天,早上的天气就已经开始带冷意了。 这具身子之前虽是不怎么做事,可家里也的确是没啥有营养的,也就靠着一个星期一个的鸡蛋将就吊着罢了。 所以这一旦开始降温了,那从脚开始冷到头的感觉,着实是折腾到她了。 就着昨日买的红糖,煮了一碗红糖鸡蛋面,听上去很鬼畜,实际上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了。 “小月,咋这么早就起来了,这天气冷得很,你快回炕上躺着。” 牛芳从院子外进来,瞧见了正在洗碗的陈月,赶忙的催促着。 好家伙,陈月总算是知道这身子咋这么虚弱还这么胖了,是的,胖,陈月她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体重估摸着能有个一百三,不过在村里,这可是人人都羡慕的,白白胖胖,那证明人养的好啊! 可实际上呢,这就是个虚胖,体质可是一点也不行的绣花枕头。 “娘你大早上的去哪了啊?”陈月将手中洗好的碗筷给收拾好,也跟着问道。 牛芳听到这里,嘴角咧开笑着道:“还不是你大哥那傻子!” 牛芳你嘴里说着傻子,可脸上的笑容可是实打实的啊,女人,你可真是口是心非…… 大概是看见女儿脸上的探究,加上这也算是一件喜事,牛芳招呼着陈月进了厢房,上炕将被子盖在两人腿上后,才笑得像是个偷到了鸡的狐狸一般说: “你大哥不是在镇上学木工嘛?” 陈月点点头,是啊,这才去了估摸着有半个月来着? “本来吧,这学木工是要先伺候师父两年,然后师父看你的诚心再决定教你多少本事。” 嗯,两年免费劳工,还可以选择性支付工资,啧啧,这简直是深谙资本家之道啊! “结果他师父前几天手受伤了,手上又赶着活计,就干脆开始教你大哥打家具了,虽然不是啥好木料,但那手艺是实打实的,他能够有这样的机遇,娘我也就不担心他将来娶不到媳妇了!” 好家伙,绕了半天,原来是解决了牛芳女士的心头大患——大儿子的婚事,才这么开心,陈月也跟着赞同的点点头。 “大哥运气好,娘运气也好。” 不管干啥,吹牛芳的马屁,这是一条不变的黄金定律,然后—— “娘你觉得我做的馒头味道咋样?” “好吃,你别说,虽然是费料,不过咱们家现在有钱,你要做就做吧,也好补补身子,免得像往年那般,一入秋就长在炕上了,稍微出个门见风了就一个劲的咳嗽。” 陈月拽着牛芳的手臂开始晃悠。 “娘,你说,这馒头卖一文钱一个,有人买吗?” “一文钱啊,许是有人买的,不过咱们村里有闲钱的人不多,顶天了每天卖个七八个就了不得了。” “我不是说在咱们村里,我是说,小弟他们书院外面。” “镇上?那馒头运到那里都凉了,再说了,这,卖馒头要起大早,你爹和我可以起得来,你不行,你那身子骨,起这么几次,能给老娘直接躺到开春。” 陈月抿了抿嘴,眨吧眨眼睛甜甜的笑着说: “我也考虑到了,所以,咱们去镇上租房就行了啊!” 牛芳吞了吞口水,扭过头来,手中还拿着编到一半的彩绳, “啥?租房?小月,咱们家有房,干嘛去镇上租房?再说了,那租房多贵啊,镇上可不比咱们村里,干啥都是要花钱的。 你要是实在是想卖包子,咱们起早点不就好了?” “哎呀~~娘~咱们就去租半年,半年就好,再说了,大哥小弟都在镇上,咱们要是去镇上住,他们还能回家来吃吃饭,免得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面。” 牛芳还想再讨论讨论,就瞧见陈月两手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只好答应了。 老陈从村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被告知,自家要搬家去镇上租房做生意。 整个人都惊呆了,不过也没说啥,只说那今日去找个牙行的问问这房子,左右冬天里地里没事,去镇上闯一闯也是他多年的心愿。 三人达成一致,再一次坐上牛车去了镇上。 归功于上一次将整个镇山溜达了一遍的原因,这次牛芳下车就带着两人直奔牙行。 牙行在镇上的西南角,一个小小的铺面,上面挂着牙行两字,这都是有官方认证才能挂的,所以陈月也不担心被骗,毕竟这大周对于租赁和招工是管理非常严格的。 牙行内坐着两名中年男子,都身穿蓝色长衫,脚上穿着黑色布鞋,这也是他们的官方穿着。 瞧见陈月和牛芳直奔着牙行铺面走来,靠外的男子起身迎上前来问道: “夫人,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陈月有些惊讶于这牙行的正规,然后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我们想找一个带院子的小屋子,最好是离书院比较近的,然后能够接受短租,可能半年,如果院子好的话,一年也可以考虑。” 这是陈月考虑了很久才给出的要求,一来,离得近,包子卖完了可以从家里再运过去,二来,这正儿八经的铺面有些贵,且人家一般都不短租,最少也是一年起租,里外里,得多花出去起码一两银子,在家里没有固定收入前,陈月花起钱来,也有些迟疑。 “好的,我们店里正好有两间屋子适合你们,来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陈月心中感慨这个中介的专业,一边有些期待,三人跟着中介走到了书院,然后从书院右边的小路进去,走了大概三分钟,中介从腰间的两把钥匙之中拿出了其中一把,打开了大门。 第一印象,好小。 陈家的屋子在村里就算是起的小的,加上厨房拢共才三间屋子,这个房子可好,进门左右两间屋子,正对着的竟然是个茅房。 “这屋子虽然小了点,但是离书院很近,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显然,牙行是将他们当成了租房陪读的了,陈月没有吭声,他们家也的确是有学生在读书,到时候租了房子,小弟也的确很可能回来住。 陈月想了想,又道: “近的确好,只是这屋子实在少了些,先生那还有更宽敞些的房子吗?” 中介被称为先生,愣了一愣,然后笑了: “成,就冲小姑娘这句先生,我带你们去看我才收的房,这房主是个做生意的,这次要去夏国做生意,让我帮忙找个短租的,但是要爱干净的,因为他那房子,怎么说呢,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中介一边转过身将大门给锁好,一边说着。 和方才不同,这一次,中介带领他们从书院左边的小路走了进去,方才右边的小路是泥巴整平了做的,而左边则不同,甚至有一条小小的石板路,虽然小,但是下雨时过路倒是十分方便。 陈月有些明白了,那右边的巷子估计是给家里资金不是很宽裕的学子准备的,左边这里,则是正儿八经的住户了。 果不其然, 中介打开大门,应该是为了运送货物方便,门槛左右用泥巴砌了一条小小的斜坡,推开门进去,便是一个约莫有五十平的院子,左边是厨房,右边则是仓库,此时已经锁上了,正对着一间厢房,左右各有一间偏房,最妙的是,院子里有一颗大树,就算现在已经深秋快入冬了,可叶子依旧挂着。 陈月心头十分满意,偷瞄了一眼牛芳和陈数,他们显然也十分欢喜,这屋子和村里的房子差不多大,甚至屋子的用料更好,房间窗户更多,更亮堂,而且这家里的家具更是和家里的差不多。 中介瞧见陈数的眼睛落在家具上,那家具是镇上最普通的家具,材料,款式,都十分的便宜,因为这屋子原本的家具,都被那商人给放进库房里锁起来了,这都是那商人为了出租而置办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有钱的人家看见这家具不乐意租,没钱的人家,给不起租金,才让这房子一直从夏末空到了深秋。 “这家具,是后来配的,虽然没有原来的好,但是,屋主说了,这后配的家具,用坏了不赔钱。” 陈月仔仔细细的将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挑了不少毛病,什么,库房放着家具,根本用不了,厨房里除了灶台的铁锅,啥也没有,院子里的水井绳子都要断了…… 最后来回砍价后,以月租五百文的价格拿下,租约为期半年,陈月大致看了一眼合同,虽然是繁体字,不过还是能够连蒙带猜的,便让牛芳按下红手印。 中介将钥匙给了牛芳,一家三口站在新房门口,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道干啥了。 陈月拉了拉牛芳的衣角, “娘,还愣着干啥,咱去新家看看,要干的事还多着呢~” 牛芳摸着大门的柱子,看着门对面的书院围墙, 喃喃道: “对,要干的事还多着,好日子还在后头!” (); 第七章 搬家 陈月一家人搬去镇上卖馒头这件事,村里人都不知道,也就临走那天,陈数提着一斤五花肉上了村长的门。 背脊已经有些弯曲的村长听后,笑着拍了拍陈数说: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不安分的,去做吧,大不了还可以回来种地。” 就这样,趁着天还没亮,陈数和牛芳拖着板车将家中的碗筷粮食给拉到了镇上的房子里。 然后陈月便赶紧的去找小弟了,这多吃一天的饭,就是一天的钱,早日脱离住校,说不定还能给他补补身子,否则每次瞧见他那小巧的身子,摇头摆尾的背书,总觉得是虐待一般。 恰好,陈月前来找寻陈书的时候,夫子正在收拾书本,这一本书可是不少钱,且许多在镇上都不好寻,要不就得从彩绳记高价买,要不就得去县城的书店等,所以,每次翻看完,夫子都会仔细的将书角给抚平,然后再平整的关上。 瞧见陈月在门边朝着院内的陈书招手,便问道: “陈家小女,你有何事?” 陈月知晓这位夫子是最近乡镇收费最便宜的一人,别的不知,但陈书似乎对他颇为有点小意见。 见他发问,便答: “因着我们家搬来镇上了,便想来告诉小弟一声,让他和夫子您请会,以后下学便回家来住。” 高瘦的夫子听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月。 显然,他是知道,这班上有几名学生家中是比较紧张的,其中就有他颇为看好的陈书,当然了,看好归看好,减免学费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他还要攒钱去大夏的首都——邺城,那里有这个世界最好的学府——《第一学院》 “读书是要有环境的,若是环境嘈杂,影响了学业如何?” 陈书听后翻了个白眼,笑着道: “弟子久未归家,实在是想念家中父母,为此夜里也辗转难眠,如今能够日日归家见到父母,怎会影响学业?还望师父不要担忧。” 陈月见此,也只得微笑望向夫子, “哼!孺子不可教也,待你长大后,便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女子之话,岂可听也!” 说完,捧着自己的教科书走去后院, 陈月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吐出。 什么叫,女子之话,不可听也? 她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话好吧?! 陈月动了动嘴皮子,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夫子是附近镇上收费最低的,许多贫苦人家读书的孩子,大半都会选择他,在村里的名望十分的高,毕竟,对于没有读过书的人们而言,识文断字,那就是文化人了,更何况,夫子还是个秀才。 回去路上,陈月一路都很沉默,她知道,像夫子这般,仗着自己的社会地位,而随意无视女性的人有许多,只是在现代社会,大家都会披上一层伪装,显得没有攻击性罢了。 在现代,她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白领,白天上班摸摸鱼,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刷刷微博,玩玩种田小游戏,然后氪金,爆肝。 这些都是,最平淡无奇的一些事情。 所以她的人生,就是这样简单快乐,唯一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买个小房子。 这样的她,来到这里。 牛芳和陈数是一对优秀的父母,小老弟是一个很可爱的正太,大哥憨厚耿直。 可这些, 在将来,都会改变。 她或许会嫁给一个商人,一个官人,或者别的男人。 但那些男人势必不会只有她一位妻子,她会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或者被婆婆视为赚钱的工具?虽然她现在没钱,但是有系统在,她觉得,赚钱想来是不会太难的。 想到以往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大部份都是当什么王侯的嫡妻,生下嫡子。 这样的生活,她能接受的了吗? “叮,发现可选择主线任务——……¥%……%……%” 陈月被系统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也从那无尽的郁闷之中回到了现实。 只看见, 陈书拉着她的手,眼怀关切的看着她。 “阿姐,你别搭理那老夫子,他那是读书读傻了,读书真正的作用是明理,他却是越读越迂腐,那天下第一书院里,还有许多是女夫子,女弟子,他可敢说她们的话不可听?” 陈书虽在镇上读书,平日里跟着夫子念的书背读外,还经常借阅班上富户同学的课外书观看,所以,他知道,下河村很小,镇上很小,乃至于他们所属的山河县,在地图上也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点。 所以他知道,夫子教书,但是夫子并不能育人。 陈月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颊。 “阿姐没有生气,阿姐只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婚生子,若是可以,我也想像你一般,读书识字,走出去看看。”像上辈子那般,自由自在。 陈书的眼睛一亮,那一瞬间,他感觉,阿姐与他心意相通。 “这还不简单?待我高中,便自领到那偏远之地做官,到时候我是官,百姓是民,我下令让女孩一样读书,识字!” 陈月想笑,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到实在太难, 可, 秋天的风将树叶从树顶卷落下来,缓缓的落在了陈书的头顶,他的眼神,执着而明亮。 “好,阿姐等你。” 牛芳瞧见两姐弟站在大门外,陈书似乎是说了什么,小月笑了,和平日里那种腼腆的,没有活力的笑不同, 小月笑的很开心,笑得肩头都在微微轻颤,笑得笑声能够传入院内,就像是春天里的小鸟一般,清脆响亮。 “娘!午饭做好了没有啊?我快饿死啦~~~”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别管小正太将来要干嘛,如今还是先将这手里的一大碗骨头汤给喝下去才是正事。 看着碗里漂浮着的一层油,陈书对着她疯狂眨眼, 陈月将脸别过去,小老弟,别看我,这谁让煲汤技术是需要先做,才激活技能,显然,现在的她知道,煮汤要先把肉骨头的血水给抄一下了…… 眼看求救无门,陈书也只好将那一碗诡异的骨头汤给喝下去了。 饭后,陈书坐在椅子上看他手工抄写的教科书,是的,陈月就是这么理解的,但凡是考试要考的那不就是教科书吗? “怎么没见大哥的身影,是今天木匠坊的活比较多,不好走开吗?” 陈书随口问道。 牛芳本正在洗刷的身影停了下来,而正在大扫除房屋的陈月也停了下来。 看着两人的反应,陈书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不会是把大哥忘了吧?不能把?大哥那么大一个人?” 陈月沉默了,阿,一心想着来镇上搞钱,竟然将大哥给忘得一干二净…… 牛芳也震惊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愧疚,大儿子从小乖巧听话,虽然有些呆头呆脑,但是平日里干啥都是先想到自己这个娘的,可自己竟然完全将他给忘了?! “我还以为爹是出门去找大哥了,那爹也给忘了吗?”陈书将书给翻了一页,后问道。 牛芳默了,老陈出门是去打探书院门口的摊位去了,这家里搬家的事情,似乎还真的没人通知陈壮啊?! 此时此刻,好不容易连夜将活计做完,一大早走路回家的牛壮呆呆的站在门口,他就去镇上半个月,家里发生啥了? (); 第八章 开业 陈月将厨房里的玉米面,红薯粉都给检查了一遍,此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小屋里,陈书还在油灯下看书,牛芳则是将明日要用到的蒸屉给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陈爹和陈壮则是在院子里将明日要用到的推车给里里外外的仔细清洁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陈月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做生意,哦不,不能叫做生意,这充其量也就是摆摊,她很有信心! “娘,咱们定价一个两文钱,会不会有些贵了?” 从未做过生意的陈月对自己的手艺是非常有信心的,只是,对这个卖价的确是没什么信心,要知道,他们虽然是在镇上,可也就是比乡下人家要多些闲钱罢了,真正的有钱人的,那几乎都是在城里。 陈壮听后,将手中的抹布给仔细叠好放起来说道: “两文钱,一百文一贯,十贯一两,良田也五两一亩,是有些贵了。” “哎?那,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如何?”陈月有些心虚道,这馒头之前做起来贵是因为材料都是零售价买的,这次去备货因为要的多,实际上成本算下来也就六厘,卖两文钱好像真的有些黑心啊? 陈数听后连声道好, “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好,这个好,明眼人一看就会选择买两个,但咱们原本的价格在那,他们也就不会和咱们讲价,只会觉得是自己占便宜了。” 陈壮本想说什么,但在听完陈爹的话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遂即闭上了嘴,一副小妹真厉害的模样看向陈月。 照搬了小吃摊优惠力度的陈月惊了,这小小的定价,竟然也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在里面?! 再看了一眼已经被擦得发亮的推车,不禁笑道: “爹娘,大哥咱们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蒸馒头呢。” 洗漱完,躺在木床上,陈月却丝毫没有睡意,忍不住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看着上面显示的可发现主线任务的乱码, “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呢?完成主线任务,奖励又是什么?会不会,可以回家?” 抱着这样的念头,忙碌了一整天的陈月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最后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次日一早, 牛芳将熟睡中的陈月叫起来,陈爹已经在厨房将火给生起来了,看见一脸困意的陈月道:“你大哥昨晚上太激动,一直没睡着,刚刚睡下一会儿,我没叫他,免得他白天做木工不专心砸到手。” 一边检查昨晚上发的面,陈月一边打着哈欠点点头,一般早上起来一个小时内,她的行为模式都会变成只做不说,等吃完早饭,消化好了之后,就会开始正常了。 有了脑海中仿佛做了上千次的经验和手感,不到一个半小时,整整三百个馒头就新鲜出炉了,陈家人当场吃掉了十个,没办法,太饿了,大早上的就起来饿着肚子揉面生火,这肚子早就饿的反抗了。 这加了糖的馒头刚刚出炉,整个院子里就飘散出了一股子香甜的味道,挨着的邻居们睡梦中被这香味勾得睁开了眼。 学子们早上七点半遍要开始早读,抽背,所以陈月赶着六点半之前就得出摊。 “大哥,你和爹一起推车,我和娘掌着蒸屉,免得倒了。” “呸呸呸,大早上,以后不准说那个字了啊!大壮,你还快点,馒头到了地方吃就是了,第一天做生意,可不能迟到了!” “来了!来了娘!”陈壮说着便将一整个玉米面的馒头给塞进了嘴里,牛芳见到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默默的扶着蒸屉去了。 早上六点过的街道漆黑一片,好在街道里那些有钱的门户还会在门口挂上两盏红灯笼照亮,才不至于抹黑走路。 “还好咱们租的这里,第一个房子那里外面可没有灯笼。”牛芳在一片寂静中悄声,却带着点自得道。 陈壮没有作声,他一贯是如此,听到了便听见了,只要没有问他,他就不说话,娘说的,这样别人才不会嫌他笨。 吹着深秋早晨的凉风,陈月的表情十分严肃,她在脑海中不断模拟,如果买东西的人还价怎么说,如果有人占便宜怎么说,如果有人吃了不给钱耍赖怎么说。 来到摊位上,隔壁的面摊正在生炉,面摊上面除了面,便只有小葱和盐,除此以外,什么都没了。 “哟!昨日就听这里要来新邻居,你们家这是,包子?”面摊老板显然是个健谈的,瞧见一家四口固定好了板车后,靠在自家面瘫车旁朝着陈数问道。 陈月从蒸屉里拿出一个玉米面馒头递向面瘫老板道: “叔叔,我们家是卖馒头的,您吃吃看。” 被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娃拿着金灿灿软绵绵还散发着香甜气味的馒头,你能忍住不接吗? 不能, 面摊老板鬼使神差的接下馒头,然后撕下一块来放进嘴里。 “好吃,好吃!兄弟你家的馒头是真的厉害啊!”面摊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下的馒头撕成小块,一个一个塞进了嘴里,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汤,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与此同时,面摊老板的吃播勾起了被香味馋醒的街坊们的注意。 那个一大早就开始飘香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一名身穿深紫色棉质长裙的女子冷着一张脸站到了馒头摊前, 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面摊老板的地方冲牛芳道: “他吃的什么。” 牛芳第一次卖货,颇为紧张,看向隔壁面摊老板,回答道:“他吃的面汤。” “这位姐姐,叔叔他吃的是我们家卖的玉米馒头,除此之外,我们家的红薯馒头也很好吃的,你可以买来试试。”陈月上前一步答道。 似乎是对于这个摊位会说话的竟然是个小姑娘有些惊讶,女子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从身上掏出三文钱,要了两个玉米馒头走。 待到那女子走后,牛芳干咳一声站到了馒头蒸屉旁说, “娘方才就是愣住了,没事,让娘来,你在一旁收钱,咱们家就你算数好。” 陈月弯了弯眼笑了道好。 做生意讲究开门单,许是因为早上蒸好后,陈家人一口气吃了十个的缘故, 接下来来买馒头的人,大部份都是四个起买,嘴里说着买回家给家里人吃,这做馒头麻烦得紧,但陈月却见到不少人一边走一边吃,吃到半路发现只剩一个后又转回来重新买的人。 第一天开张,陈月本来的目标群众是书院的学生,哪知道还未到七点,做出来的馒头就全部卖光了,要不是最后陈月留了五六个让小弟带进书院吃,恐怕陈书上学时,早餐就得吃隔壁大叔的清水面了。 要说这面摊老板也是个妙人,今儿大部分人都去买馒头了,他也不恼,只将招牌给重新改了改,推出了面汤一文两碗。 买了馒头的人家,也不想回去再烧汤了,免得到时候汤烧好了,馒头冷了,那就不美了,干脆花上一文钱,端两碗面汤回去,也算是消食了。 陈壮依旧像早上出门那样,和陈爹两人推着推车走在小路上,只是,这个时候,镇上已经天亮了,整条路已经十分明亮,再也不需要红色的灯笼来照路。 所以,回去的路上,比出摊时,感觉似乎更快了。 如果陈壮将心里的话说出口的话,陈月会回答他,不是他的错觉,早上出门到摆摊的地方,走了有十分钟,现在到家只走了八分钟。 一进门,牛芳就压低了声音对陈壮说道: “大壮,把门关上,把那个门柱子抵上。” 陈壮听后,便转身去关门。 陈爹叹了口气,一个人将推车给推到了屋檐下,然后精神抖擞的走进了堂屋。 陈月瞧着爹娘两人看向她那热切的眼神,不禁笑了道: “我今早做馒头时就数好了,一笼是三十个馒头,总共蒸了十笼,咱们自己总共吃了二十个,那也就剩下两百八十个馒头,两个馒头三文钱,那么,咱们今天应该是卖了420文。” 说完后,将一直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给拿了出来,将里面的铜板给全部倒了出来,四百多枚铜板瞬间盖住了桌上大部分地方。 “乖乖~小月,这除掉成本,咱们一早上赚了两百文?平日里,你爹去打工,顶天了一天给六十文,而且还只有几天的活计,若是我们做的再多些……” 牛芳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在下河村盖的青砖红瓦的大房子,给老大娶了个聪明媳妇,给女儿陪嫁引得村里震惊的场面。 陈月在发呆的牛芳眼前用手晃了晃道:“娘,今日的馒头确实做少了,明日再加一笼,咱们还可以卖一些咸菜,就着咱们的馒头吃。” 牛芳瞪大了眼:“就加一笼啊?那馒头娘今天已经学会了,小月你要是累了,明天妈来做,你只管算账就是了。” 陈数也连忙跟着点头道:“年纪轻轻的,见天的熬早也不行,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明日让你娘来做,出摊的时候我们再叫你。” 这早餐摊,赚的就是辛苦钱,牛芳不愿意让陈月辛苦,那就只能苦她自己,好在,对于牛芳而言,不过是起早些罢了,白日里那大把的时间,由着你睡那也睡不完的。 一番商议,陈月早上不用起早,白日里在家便折腾看能够做啥别的吃食,牛芳尝到了做小生意的甜头,如今坐在家中,什么也不做,倒是十分的折磨她。 陈月点头同意了,她也想搞个白天卖的东西,否则这每天五点钟起来做馒头,她实在是熬不动,好在,经过今日的三百个馒头经验值,她应该是能够升级了。 借着困了的借口回屋后,陈月躺在床上,点开了人物面板。 胖乎乎的手轻轻点了升级二字。 白光一闪,陈月的系统背包中出现了一本蒸菜菜谱,取出来翻看,上面描述着一些蒸菜菜谱。 不过和她幻想中的厉害的菜谱不同,陈月翻阅后发现,这就是一本普通的蒸菜菜谱,在现代时,花几十块就能够买到的那种。 这样的菜谱,令陈月十分沮丧,尤其是在看见,那升级之后显示的经验值,烹饪——蒸【1】209/10000 “你以为一万经验值就能够吓到我?我爆肝帝不是白来的!迟早把你升级了!” 被这经验值给刺激的,陈月当即就从床上下来,将卧室给好好的打扫了一遍,然后抱着新得来的奖品累得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还在念叨着: “馒头两个三文钱,快来看啊。” (); 第九章 流言蜚语 “瞧见没,就是那个摊子。” “那个馒头摊子?咋了?” “他家的馒头是用的烂红薯做的,吃了要拉肚子。” “不能吧?你听谁说的?” “她们村的张大姐,她亲眼看见他们家把烂掉的红薯运到咱们镇上来的。” “真的啊?哇,那我可要告诉当家的,别买他家……” 陈月最近都在跟着陈书习字,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何看得懂菜谱。 因为这段时间习字的缘故,牛芳甚至都不肯让陈月去洗碗,在她看来,只要识字了,那就是个文化人,做文化人,自然是比洗碗做饭要来得重要的。 这也导致了,这么多天过去了,陈月的系统背包中,却还是那么可怜的几样,好在,家中常用的碗筷已经替换成了看上去似乎能用很多年的系统出品。 板车也变成了——莫名很省力气的板车一个。 换的那天,陈壮因为这原因,用力过猛,差点没将上面的三百多个馒头给掀翻出去。 如今天气越发的寒冷了起来,陈月裹着——‘勉强保暖’的被子,躺在床上,竟开始无比怀念乡下的那张炕,起码,烧热了之后,她可以不用死死裹着被子不放手。 自从之前她早上出门卖馒头后,回家就晕倒发烧,躺了一整天才醒来后,牛芳便再也不让她去了。 如今每日在家中,既不用洗衣做饭,也不能出门溜达,要不是能够趁着全家出门的空档,在家里做做清洁任务,恐怕她就不止现在这样胖十斤了,怎么也得是二十斤起步! 瞅了一眼窗户外的天色,将小炉子上面的姜汤给倒入碗中,陈月屏住呼吸给一口气全咽下去,请一次大夫的钱实在太多了,为此,她不得不屈服于姜汤带来的怪味。 “咚咚咚,小月,开门。” 牛芳的大嗓门一如既往的在大门外响起,陈月再一次看了眼系统显示的时间,早上八点,裹着被子,踩着鞋,穿过院子,将门档给拿开开门。 牛芳像往日一般,让陈月穿好鞋,免得脚上被风吹到,然后催促陈月赶紧回屋休息。 陈壮转过身,将门关上,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陈数则是双手掌着推车,背对着陈月,仿佛很累一般的靠着墙,也念叨着:“快叫小月回屋里去,这天冷得很,快别发热了。” 陈月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今天和往常一般,三个人收完摊回来,牛芳进屋数钱,陈爹和陈壮两人在院子里收拾早餐推车。 一边想着,陈月一边走回了屋子,外面凉风吹得她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屋外,牛芳瞧着陈月回屋后,招呼两人将推车给推到了陈壮他们屋檐下,蹲坐在门槛上,双手绕过双膝环握,眼睛看向那早餐推车。 “现在怎么办?” 陈壮打开蒸屉,除了上面的是空的外,下面的好几层都依旧摆满了馒头,因为推车下有柴火烧着热水的故,所以一掀开盖子,那馒头香就飘散开来。 而此时卷着被子坐在床上的陈月,鼻尖微微耸动,看向房门外,皱起了眉头,拿出了系统奖励的棉服,穿上了牛芳绣的千层底布鞋,走出了房门。 “干啥呢!盖回去!”牛芳赶紧挥手让陈壮将蒸屉的盖子给盖上去,可却已经来不及了,陈月已经走出了门,看见了满蒸屉的馒头。 陈壮也瞧见了妹妹,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一幕,只想着赶紧将盖子给盖上去,可这心里越是慌乱,手脚就越是不听使唤,盖来盖去,都没和下面的蒸屉给合上。 “别盖了,怎么回事。”陈月一只手搭在盖笼上,看向陈壮低声问道。 “没事儿,就是大家最近吃馒头吃腻了,结果娘不知道,这馒头还是按照往日里……” “大哥,你说,咋回事,我信你。”陈月站在凉风中,头又开始发胀了,她双眼看着陈壮,慢声细语的问话。 陈壮看着眼前表情严肃的小妹,再看了一眼身后一直恐吓自己的老娘,干脆光棍的双眼一闭说道:“买主说咱们的馒头用的红薯都是地里面的烂红薯,还说她亲眼看见的,娘气不过,和人家争论,人家说是咱们同乡,张大姐说的,还说。” 陈月毫无波澜,“还说啥了。” “还说,人家同乡干啥乱编造这些话来骗人,肯定是你们做了亏心事,人家看不下去的,才说出来的。” 话说完,陈壮偷偷的睁开半只眼睛, 就看见小妹的脸上呈现出思索的神情,低着头看着那馒头不说话。 陈月在想, 这张大姐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之前中暑后,还算是休息了一阵子没有搞事,这马上冬天了,庄家户们都在家休息了,她倒是蹦跶起来了。 而且,这次她还学聪明了,没有选择直接到陈家的早餐摊来闹事,而是选择了在背地里散播流言,等到牛芳知道时,陈月相信,这流言已经传的镇上人人皆知了。 如果在流言的一开始,牛芳便能够解释清楚,那伤害便是最小的,可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牛芳就算对每个买主解释,别人也只会觉得你是在心虚,是在掩饰。 这样一来,反而会越解释越难以让人相信。 不过, 她一个平日里在家务农,镇上都很少来,几乎就是在村口说说话,现在天凉了,村口大家也不怎么去了。 她的话,又是怎么传到镇上来的呢? 而且,听到的人,为什么又会选择相信呢? 书院里, 陈书和往常一样,看着自己好友王百年带来的课外书,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得到秀才夫子的推荐信才能去院试,他早就想要退学回家自己学习了。 王百年见夫子走出课堂,连忙拉住陈书的袖口压低了声音问道:“陈书,你还有心情看书啊?” “百年,怎么了?” “你不知道?” 陈书皱了皱眉,“知道什么?” 王百年见陈书迷惑的表情不像作假,才抿了抿嘴凑到陈书耳旁道: “镇上都传遍了,说你家馒头用的烂红薯,吃了会拉肚子,当然了,这么假的话,我肯定是不会信的,但是咱们镇上傻子太多,这样的假话,信的人可不少。” 陈书将手中的课外书给关上,侧过身来看着王百年问道: “这话是谁传出来的,你知道吗?” 王百年鼓了鼓腮帮子,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这才不太确定的说: “好像是叫张大姐?你们同村的,说是她良心发现,看不下去揭发的。” 高瘦的夫子此时从门外进来,瞧见了正在和王百年说话的陈书,扁了扁嘴,走过来对着他道: “陈书,我难以想象,在我的教导之下,你竟然就这么看着你的母亲贩卖发烂的馒头,实在是令人惭愧!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听女人的话,如今看来,明年的乡试,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课堂内听见这话,大家顿时一片哗然,陈书可是他们之中最有希望考上的人,如今夫子的意思是,不给陈书推荐信了?! (); 第十章 姐,你真牛 王百年顿时站了起来,看着夫子道: “夫子你未经核实,就这么直接听信传言,未免不公!” 王百年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他虽从小学习不行,可家里奶奶却心疼得紧,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这点从他那海量的课外书就可以看得出来,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他们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同村人又如何会瞎说!” 陈书只觉得看着这样的夫子,实在是令人作呕,虽然一直都知道,这个秀才的水平可能很水,很一般,教书也很糊弄,但是他是当真的没想到,夫子不仅上课水,连脑子也同样进了水。 “事实如何,自有官府定夺,我们陈家虽不是土豪乡绅,但也是清清白白传家,家姐和娘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蒸馒头,我一双眼睛亲眼所见,食材皆是当天采买于米家粮铺,和当天的馒头数量是对的上的,这一点,你们可亲自前去询问,至于为何有人恶意重伤,我想,自有官府来查看!” 陈书说完后,便将课外书给放进了自己的布袋之中,从教室里走了出去,临走时,背对着课堂里的同学们道: “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识字,更是为了明理,而,一个是非曲直,没有自己的思考,只懂得人云亦云的夫子,恕我陈书,实在是难以苟同。” 书院里,大部份的学子都愣愣的看向那虽不高大,背脊却十分挺直的背影,记住了这人生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句话——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识字,更是为了明理,是非曲直,要有个人的思考。 王百年看着好友冲出了课堂,也直接一把将桌上的书籍给塞进了包中,紧跟着陈书的步伐走出课堂。 开什么玩笑,他爹王胖子可是早早就捏着他的耳朵告诉他,要跟紧了陈书,这就是一条在浅水里的金龙,一旦让他游进了大海,那就是随他遨游,到时候还有他王百年什么份? 所以,不管这煞笔夫子怎么犯傻,他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陈哥身边,以期将来陈哥能够看在早年的情分上,拉扯他一把。 陈月此时和陈书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这件事,张大姐一个人是肯定做不到的,至少,对于镇上的人而言,她就是个陌生人,人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 除非,她有一个能够为她所说的话而作证的,愿意让人相信的人。 “是陈浩。” 陈书回到家中,见到姐姐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陈月瞧见小弟额头上的汗水,以及身后跟着的小胖墩那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挑了挑眉。 看来这件事已经波及到了小弟,或者说, 这陈浩,也就是张大姐的儿子,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一剑三雕? 一来,能够打垮陈家赖以生活的早餐摊,二来,抹黑了陈家人的名声,为他娘报仇,三来,能够怂恿那煞笔夫子取消陈书的推荐信,这样一来,同期中,他便能够拔得头筹。 “居然是他?那个一天到晚跟着夫子屁股后面的那个陈浩?”王百年瞪大了眼睛,却还是觉得不足表达他的震惊。 “可是,陈浩干嘛要对你们使绊子?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没来之前,他一直都是第一名,那个酸夫子还想让女儿和他定亲,不过这种传言,从你来后,好像就没有了。” 王百年虽然学习不好,文章做的不行,可耐不住,他的记忆力好,不过不是好在正道上,而是对一些八卦传闻十分的敏感,一则消息他听了,过三四年都能够给你说出来。 由此可见,在陈书入学前,的确是有这样的传闻在学院中。 牛芳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传闻,当即露出了吃瓜群众的表情,一脸认真的看着王百年。 陈月听后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合着小弟估计原本还是这夫子的预备女婿之一,当然了,听小弟方才说的,那沙雕现在估计恨不得踩死小弟,才能显示自己的正确。 这样的夫子,当年的秀才真的是考上的吗?陈月很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村,陈月看着吃瓜的牛芳道: “咱们先回村里一趟,找村长谈谈吧,对了,今日剩下的馒头,娘你拿回村里,给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老人每人分一个,就说是没卖完,丢了可惜,别的不要多说。” “好。” 陈书看了看陈月,又看了看牛芳,再一次的心中肯定到,家里还是得听姐的,否则都不知道乱成啥样了, 至于之前陈月在家偷懒,啥也没做的日子,嗯,那都是因为姐的身体太弱了,没瞧见着才入冬,姐就裹上了棉衣吗? 虽然陈书在书院里信誓旦旦的说要让官府定夺,但实际上,陈家人要解决这件事,还要请村长出马。 “今日,张大姐可以为了报复我们而去镇上散播谣言,那以后,但凡她觉得过得不如意了,觉得咱们村里亏待她了,她会做出什么?且,村长您也知道,这张大姐可没有这么聪明的脑子能够让镇上的人相信这一则消息。” 陈数站在村长身侧,屋子里烧了火盆,倒是比在镇上暖和多了,可身子暖和了,手脚却还是冰冷的。 陈月坐在堂屋的炕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眼皮子便开始打架,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 炕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整齐的盘起来的老妇人,她就是村长老婆,一般村里小辈都叫她大奶奶,早年村里干旱年间,村里不少婴儿是靠着她的米糊糊才活下来。 “牛芳,你说这事真是那张寡妇干的?” 大奶奶眯着有些黯淡的双眼,一只手拉着陈月,看向牛芳问道。 牛芳也知道大奶奶不愿相信这是张寡妇做的,可,张寡妇可怜,他家就不可怜了? “大家都说是张大姐说的,我也不想相信,所以来找老村长商量,这事,怎么办。” 老奶奶看着牛芳,良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双握着陈月的手,更紧了。 一家人从村长家出来,路上遇见了在村口大树下谈话的婶子们。 正在聊天的婶子们瞧见了牛芳一家,当即喜笑颜开道: “哎呀!牛芳,你看你,回来就回来,还给俺爹娘送啥馒头,那馒头香的哟,俺爹直说这才是人吃的,俺平时做的那都是猪食!” “可不是,可不是,牛芳我就服你,往日里种地比我成,这馒头也比我成!” 瞧着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陈月知道,村里人都没信那张大姐的胡话。 若是信了,便不会接馒头,更不会主动和牛芳打趣。 牛芳这几日在镇上被指指点点,心里尤其难受,如今回乡,被老姐妹们热情相待,感觉整个人,从头顶暖和到了脚底。 “姐,接下来咋办?”陈书有些好奇的悄声询问。 “等着瞧,这张寡妇不是仗着咱们同村的身份瞎说吗?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送馒头,那是第一步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就在陈书微微低头思考阿姐究竟要做什么时,那张大姐听闻陈数一家回乡,竟主动出门想来看看他们被村里人唾骂的一幕。 只是,张寡妇满心欢喜的顺着村里的主路找到陈数一家人时,却看见被姐姐妹妹喊的十分亲热的牛芳。 那一瞬间,张寡妇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告诉自己,她看错了! 只可惜,不管怎么揉,这一幕都不曾改变。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张寡妇,她充上前去,扒拉开了在牛芳附近的人,伸出手来指向牛芳大声道: “你们没听说,牛芳她卖烂馒头?!镇上的人都恶心坏了!” “你可拉倒吧你!谁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 “就是!就是!张寡妇你可真丢人,欺负不到人家,还去散布谣言!” “你以为我们就是那傻子?那么香甜的馒头,烂红薯做的出来?!你哄狗呢!” “哈哈哈!我瞧啊,就你那抠门劲,估计从来没吃过那馒头一口吧?” 牛芳看着眼前这一切,再想到小月的交代,忙扭头拉着那最先说话的吴婶道: “婶子,我,我还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们,这么相信我牛芳,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说着说着,温热的眼泪从眼眶奔流而出,牛芳一边胡乱的擦掉脸上的眼泪,一边说: “就凭姐妹们无条件相信我牛芳,我也没啥可回报的,今儿,反正我也收摊了,就教大家伙怎么做红薯馒头!” 话音落地,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婶子们顿时停了嘴,有些惊疑的看向牛芳 陈书也是在此时猛的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一直站着仿佛半梦半醒的阿姐。 “姐,你真牛!” (); 第十一章 真香 牛芳说教,当真就教。 没和那张寡妇多说什么,带着一帮子婶婶妹妹的,在村长孙媳妇的建议下,去了他家厨房。 因为当年熬米糊糊的缘故,村长家的厨房尤其的大,竟然能够容纳下十几人还不显拥挤,让陈月不由得刮目相看。 “这红薯,咱们家家户户都有,当初啊,俺家小月也是吃蒸红薯吃腻了,烤红薯也一样,就想着能换点花样。” 陈月站在角落,听牛芳讲述所谓的红薯馒头来历,不由得有些感慨,这牛芳同志是生错了时代啊,这要是换到她那个时代去,就冲这瞎编乱造的功力,混个千字十块的买断岂不是轻而易举? 好在,牛芳也知道,乡亲们对来历啥的,也不是很感兴趣,重点还是制作过程,所以也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便开始制作。 “红薯粉和面粉的最好是一半一半,面粉多了,这红薯味就淡了,少了,这馒头就硬邦邦的,啃也啃不动。” “粉一定要磨细点,这样吃起来才香,这和面的时候加已经晾凉了的糖水进去,接下来把盖子盖上,等两个小时左右,它的面团会变大,然后取出来,再加一些面粉,就这么一点点,然后就像平时的馒头一样分好,蒸就成了。” 牛芳一边说,一边手里比划着,看得出来,她是一点都没有藏私。 她越是这样毫无保留,厨房里的女人们看她的眼神就越亮。 早知道,这可是能在镇上做一门营生的手艺,牛芳就这样教给了她们。 那…她们学会了也能去别的地方做门营生? 现场不止一个人心里有这念头,村里人到了冬天,要不就去附近镇上打打零工,要不就在家编彩绳,钠鞋底,做衣裳,直到开春前才翻翻地开始忙。 这中间一段日子没有收入,大家伙心里都挺焦躁的,可也没啥别的来钱法子,如今牛芳的成功案例就在眼前,甚至连秘方都给了出来,没道理,这牛芳行,自己不行啊? 心思活络起来的众人,纷纷说要回去试试看学会没,最后剩下村长孙媳妇收拾厨房。 “娘,你不是还要教秀娟嫂子玉米馒头咋做吗?” 陈月瞧着牛芳已经抬脚向着厨房在走去,连忙出声问道。 牛芳看向小月,只见小月点点头,冲村长孙媳妇扬了扬下巴。 “这年纪上来了,倒是给忘了,没事儿,这玉米面馒头啊也很简单,无非是…” 厨房里牛芳还在示范,厨房外,大奶奶拄着拐杖在屋檐下听着,方才人多,她没有进去,等她准备进去时,便听见牛芳单独教导孙媳妇的话,也就止住了脚步。 他们家老头子这个村长当了三十多年了,说不清为村里人做了多少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家里的地,税要轻一些,可就算轻一些,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的口粮,也不是简单的事。 她和老头子一辈子,都没有为家里打算,孩子们虽然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也是怨的,今日牛芳说的那件事,她心里明白,光是张寡妇一人办不到。 那,做这件事的,必然就有那张寡妇的儿子,年仅十岁的陈浩,那孩子是个嘴甜心苦的,可再如何也是陈家的希望。 村里从来没出过秀才,陈浩和陈书就是这一辈的希望,可今日这事… “大奶奶?” 陈月走出厨房门瞧见大奶奶一脸疲倦的站在屋檐下走神,出声提醒,顺便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坐下,一把年纪的老人,可不能摔。 大奶奶摆摆手,拒绝了小板凳,拄着拐杖向着堂屋走去,村长还在堂屋里面。 次日,陈月让牛芳照旧去卖馒头,这一次,只做了一百个。 天蒙蒙亮,陈月跟着牛芳出摊,隔壁的面摊老板瞧见陈月越发圆润的脸蛋,也不禁打笑说: “老弟,你这闺女养的好啊,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将来指定嫁个好人家。” 陈数看着自家闺女那白白胖胖的脸蛋,虽口中不断说着哪里哪里,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分明是你很有眼光! “老兄,你前几日没有摆摊,可是…”为了避嫌? 陈数没有说完,和面摊老板一通摆摊这么多天,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观察,只是,心里却还是想要问问。 “没有的事,你是想说镇上的那些流言?这都是那些阴沟里的小人才会做的事情,我甘老三鼻子一闻就知道!” 陈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往日里生意好,倒是没什么机会和面摊老板聊天,竟然今天才知晓他的姓名。 “唉,要是大家都像甘大哥这样明白道理就好了,这么多天了,还没和甘大哥交换姓名,我姓陈名数,数钱的数,我爹当年取名就是为了让我聪明些。” 甘老三挥了挥手:“我算啥明白道理,就是夜路走多了,见鬼见多了,所以才晓得的,我姓甘,排行老三,所以给自己取名甘老三,无父无母,无儿无女,靠这面摊为生。” 两人聊着天,走过路过的人也不搭理,大有一种想当场收摊,去结拜的感觉。 陈月没有放在心上,陈爹来到镇上,也没啥朋友,能够和面摊老板聊得来,也算他的幸运,不过,这老板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取名还是自己给取的, 不会是那什么特殊人物吧?比如触发什么藏宝图剧情,复仇剧情,再差,那也得是个寻亲剧情之类的。 想到这里,陈月被自己逗笑了,果然是脑子太有空,一天到晚的净瞎想了。 这得多俗气才会触发这些啊? 来来往往买早点的人有,但大多数都是其他村里来赶集的,或者是过路的商户,一个是不知道流言,一个是不在乎流言。 还是老样子,将一百个馒头卖完收摊,面摊老板甘老三见陈老弟收摊,也紧跟着下班。 两人今天聊了一个多小时,都觉得对方和自己十分聊得来,简直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说什么都要一起喝两杯。 陈数拉着甘老三回家,让牛芳炒了盘猪耳朵,又打了一斤水酒,和甘老三两人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继续聊天。 陈月则是瞧着刚才发布的新任务,面露微笑。 “触发任务,找到甘世明(甘老三)的亲儿子汪全(甘宝蛋),任务奖励,人物属性点2,是否接受?” 两点人物属性点! “接受,接受!” (); 第十二章 羡慕 新的一天到了。 今天陈月做的馒头更少了,只有五十个,算下来,赚到的钱还不够每天的房租,牛芳不知道小月的计划,可还是照着做了。 “姐,今天就可以了吗?”陈书拿着教科书,揉了揉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这几日,他都在家中自学,至于院试,反正也得明年开春去了,到时候再说吧。 陈月闻声,点了点头说: “差不多了,就这两天的光景了,爹,娘,你们瞧着吧,马上镇上的流言就要转向了。” 牛芳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实在不明白,回村里发馒头,把做馒头的配方交给乡亲们,怎么就能够扭转镇上的流言了。 但是,好在没关系,牛芳决定,就算女儿没有成功,她也要假装成功。 一家四口再一次一起出门出摊,今天他们出门的时间更晚了,都七点了,才出门,到摆摊的地方时,已经快七点半了。 和昨天零零散散的买主不同,今天陈数刚把推车给放好,就有人上来买馒头了。 “给我来十个玉米面馒头。” 陈月听见这句话,嘴角微微上翘,笑着说道:“我们家今天本想着不要浪费,总共就做了五十个馒头,您要是一下子就要去了十个,那些习惯了来买的人就买不到了,我给您装六个成吗?” 说话的人在听见陈月的话时,不由得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沉默的将钱给放下。 待到牛芳将馒头送到他手上后,只快速的扔下一句,还是你们家的馒头最好吃,然后就像是身后有人追一般的小跑着走掉了。 牛芳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惊讶。 “乖乖,这人咋回事?” 陈月将手头的九个铜板放进钱袋子里后说道:“还能为什么,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呗。” 一旁的甘老三见到这一幕后,忙问起陈数究竟做了什么。 陈数此时脑子里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些念头,又怎么也理不出来,见甘老三询问,就跟着一边将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边在脑子里想了一遍。 陈数猛的抬起头来, “我晓得了!” 牛芳正给买主装馒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馒头给飞出去,好在陈壮用手里的油纸袋子给抓到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当家的这是高兴糊涂了。” 那人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高兴也是应该的。” 牛芳:??? “今天咋回事哦?咋个这些个买主一个两个都怪得很?买个馒头,反倒像是我在买一样?” 陈数方才想明白了,面摊老板也想明白了,看着站在馒头摊卖馒头的陈月,有一种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可惜。 “可惜了,要是早几年遇见,得,人小姑娘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甘老三的自言自语没人听见,倒是陈数一脸得意的站在陈月的身旁说:“小月,爹知道你这几天是为了干啥了!” 陈月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陈爹,反省了一下自己这招是有多不明显,陈爹竟然现在才明白过来。 但还是很给陈爹面子的说了一句: “爹你真厉害,那你给娘讲讲。” “哎!芳子,你是不是特想知道,为啥今天这些买主们都对你这么客气?” “爱说不说,我还要卖馒头呢!” “哎!别别别,别着急啊,我这就讲给你听还不成?” “那你还在这里放屁?” “小月这招就是那个,船底漏芯!” “咳!咳咳咳!!”陈月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给呛住了。 “陈老弟想说的应该是釜底抽薪吧?那张寡妇既然靠着同村的身份泼脏水,那就让更多的同村人为你们说话,但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让她们主动,且迫切的为你们,哦不,是为这馒头而说话。” 陈壮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和爹聊的十分开心,以及娘那恍然大悟的表情,默了,甘叔叔讲的,他是一点没听懂。 好在,他听娘的,不明白就少说话,多做事,这样总不会错。 …… 王大虎今日带着逃学的儿子出门寻早饭吃,昨日镇上夫子前来家中做客,说什么百年交友不慎,混同不三不四的人一同翘课,扰乱了书院的宁静。 王大虎当时心头一紧,这瓜娃子娃儿是背着他交了什么朋友?! 后来搞明白是陈书那孩子后,王大虎就很敷衍了,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多的不敢说,这陈书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还是看的明白的,自律,好奇心旺盛,有底线。 这简直就是他儿子王百年的绝佳好友! 只可惜那夫子歪歪唧唧,不顺着说就一副被侮辱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倒胃口,最后只好让伙计前来说有要事,才把他给支开。 “你那好友的事,你觉得应当如何解决?”王大虎习惯性的让儿子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做出点评。 王百年一听这个熟悉的提问,顿时觉得头都大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贪图外面的早饭跟出来了… 父子俩一个问,一个答,很快就走到了商业街,往日里要吃饭也就只有他家,不然就只剩下臭小子他们书院前的那家难吃死了的面。 不过今日,走到这商业街头,王大虎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那种味道,瞬间将他只有三分的饿给提升到了五分。 顺着香味找过去,就瞧见一个早餐摊,馒头三文两个,包子五文两个。 想起了胖儿子往日说的话,王大虎低头问:“这就是陈书他家开的摊子?” 这陈书的娘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瞧着像三十岁左右的? 王百年赶忙摇头,三步并两步上前皱紧了眉头问道:“老板,为何你们也有玉米馒头?” “客官,我也解释很多次啦,这手艺,我们村里的牛芳婶子免费教给我们全村人了,所以我们下河村的女人都会这个。” 应该是说过太多次,摊主说话的时候还能抽空问别人要几个馒头,看上去生意虽算不上火爆,但也能算很好了,毕竟这里挨着商业街,人流量本就是镇上最大的地方。 王百年傻眼了,按照他的想法,陈书家靠卖玉米馒头过日子,如今将这秘方给了村里人,他们的摊子生意不就差了吗? 难道,难道那村里人瞧见他们生意红火,所以威逼?! 王百年正在疯狂脑补,自己好友家生意做不下去,再也读不了书,被他爹资助,然后他爹狞笑着让好友将来还十倍报酬。 王大虎就看着自家的傻儿子站在摊前,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太傻了,实在没眼看了, 一把拽过小胖子到跟前来,买了四个馒头,带着去了镇上唯一的饭馆,要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一份凉菜。 “瞧见没,知道为啥我叫你跟着人家混,而不是带着人家混了?”王大虎喝了一口暖暖的牛肉汤问到。 王百年迷茫的看了一眼亲爹,“因为他聪明。” “聪明,哎,对,你瞧瞧你,我问你怎么解决这件事,你给的答案都是啥,再看看,人干了啥。” “干了啥?呜呜,陈书他太可怜了…” “呆子哎,得了,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你爹我就给你掰碎了喂给你吃。”王大虎吃完面,用馒头沾着汤汁道, “他将方子给了村里,村里人要用方子賺钱,镇上那时候就一家馒头摊子,但是现在馒头摊子多起来,大家分不清哪家是他家的,就会认错,而被认错的摊主自然不肯,这会影响生意, 那他们就会解释,这馒头没问题,是别人恶意泼脏水,那什么寡妇作为同村说的话,大家相信,但是等更多的同村人推翻了她的说法,并且说出那寡妇与陈家人曾经的矛盾后,你觉得,大家会相信谁?” 王百年呆愣的睁着一双眼:“如果是我,我就谁也不信。” “对了!要的就是谁也不信,这法子如果是陈书这孩子出的,那他就太可怕了。” 王百年连忙摇头道:“不是陈书,我知道是谁了!” “哦,谁?他爹?他娘?” “都不是哦,是他姐姐!” 王大虎开始羡慕那陈书的老爹了,有这样的一双儿女,得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气才能得来啊? 这样看来,那酸了叭唧的夫子,现在应该是没空再来家里骚扰了。 (); 第十三章 威胁 夫子此时的确没有空再来王家府上做什么家访了。 此时的他,看着书院里所剩无几的学生,很是不解,那张寡妇可是丈夫死后,独自一人拉扯大孩子,孩子更是如此的聪明有灵气,这样的女人,就因为和陈家有过纠纷,那些同村人就认为她说的是假话? 真正是蠢不可及! 可这群蠢妇,乡巴佬,竟然使得他的课堂上,学生了剩无几,夫子咬紧了牙齿,看着书院外那人来人往的馒头摊,眯了眯眼,忽然又笑了起来,转过身朝着陈浩道: “好孩子,跟我来。” —— 陈书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大周游记》,这是一本连封面的字迹都开始掉色的书,可陈书翻看的动作却始终温柔,甚至有什么感悟时,都只是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下来。 “今日,阿姐的计划应该开始见效了才对,哎,真是不想再一次见到那明明收费不菲却口口声声做慈善的夫子,这样的人也能考上秀才,真是不公,好在,也仅仅是考上秀才,否则这大周多几个这样的人做官,迟早要败。” 陈月想到刚才,那书院内看出来的夫子的眼神,当初她那有着洁癖的室友在路上被洗地水给泼到时,也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想到前几日询问陈书所得到的关于科举考试的答案 大周首先需要往年的秀才或以上学者写推荐信,到县城参加院试,成绩出来后,到省城参加乡试,最后到国都参加会试,最后则是参加殿试,在皇宫参加的考试。 而只要院试通过,成为了秀才,家里的地税就可以免除,若是乡试通过,成了举人,可以成为官员,不过是一些地方上的事务性官员,陈月理解为基层员工。 而会试通过则称为贡士,到那时就有了资格参加殿试,殿试后,便能够真正的走入官场,完成陈书的目标,到偏远县份当个芝麻官。 而明年年初就有一场院试,乡试为后年的秋天,会试更是在大后年的春天去了,听上去挺遥远的,但乡试三年一次,陈书今年八岁,错过明年的院试,下一次乡试就是十一岁了,这个年龄,成为举人,人虽少,但不稀奇。 陈月在后世明白一句话,成名要趁早。 所以,明年的院试,不容错过。 不过,方才那夫子的眼神,让陈月的心跳的很快,不是什么心动,而是,一种类似于动物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将这几日的布局在脑海中重新复盘,陈月相信,下河村没有问题,那么,这不详的预感,究竟是什么? “听说你们这屋子是租的,一个月的租金压力挺大吧。” 夫子穿着一身深绿色的长衫,坐在陈月家的院子里环顾后问道。 陈月眯了眯眼,将准备回答的牛芳拉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似乎是觉得牛芳没有回答,夫子扁了扁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浩,嘴角拉扯着向上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像微笑一样的表情。 “前几日,陈书在课堂上的言行举止,我可以既往不咎。”说完,夫子停顿了片刻,看了一眼牛芳,只可惜,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同样的看着他。 后又看了一眼陈书,对方笔直的站在院落之中,明明是那样贫寒的家庭,穿着那打着补丁的棉衣,却依旧能够让人一眼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人,本该是他教学生涯的一块金招牌, 这是他给这个学生的最后一次机会, “敏儿如今也年满十二周岁,还未定亲,陈浩与你,都是我的得意门生,只是,她似乎更偏向于你,若你同意,明年院试前,你俩便可以完婚。” 陈月皱紧了眉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大言不惭的夫子,双手缓缓握紧了,趁此快速的瞥了一眼牛芳,刚好看见牛芳那大大的白眼,稳了。 倒是陈书,表情淡定,双手背在身后,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夫子: “敏儿姐姐大我四岁,会喜欢上我一个八岁孩童?若我不愿意,又如何?” 夫子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陈书一眼: “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没有我的推荐信,你根本参加不了院试,就是再聪慧,又有什么用呢?至多去当那商户的账房先生,混个温饱,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你错过了什么。” 陈月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好吧,陈爹的拳头也硬了,上面青筋都起来了,她有理由相信,再让这夫子说下去,陈爹定要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陈书站在屋檐下,眼睛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家人。 涨红了脸,双手紧握,青筋暴起的陈爹, 眼眶微红,看着他的牛芳 以及那看着自己,眼神中满含期待的啊姐。 “夫子你错了,你是秀才,可不是唯一的秀才,没有你的推荐信,也会有别人的,至于敏儿姐姐,陈浩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言尽于此。” 走到了大门的夫子听后,转过身来,双眼发狠的看向陈书, “你最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将来不要跪着来求我!” 说完,夫子站在门口深呼吸好几下,才将身上的褶皱抚平,走进小巷之中。 院子里,此时一片寂静, 只剩下,那掉落的落叶在空中盘旋,然后飘落在地,陈月的眼中,此时充满了感叹号的标记,好在,时间久了,她已经习惯了。 “小弟。” 陈书脸上的表情在顷刻间转换,两只眼睛耷拉着,嘴巴嘟起,两手一摊: “都欺负到脸上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只能试试能不能让别的秀才先生帮我写信了。” 陈月走上前来,双手搭在陈书的头顶疯狂揉搓,咧开嘴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 “不怪你,你要是真的去当那上门女婿,娘估计都后悔让你上学。” 牛芳摸了摸眼角的泪,狠狠的点了点头赞同了乖女儿的话。 一家四口都没有再提, 那封推荐信。 深夜, 陈月的房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姐?你睡了吗?” 裹着被子的陈月听见这如做贼一般的声音,忍不住抿嘴笑了,好家伙,小正太不管白天怎么义正严辞,到了晚上睡前心里还是会慌,还是会忍不住来找所谓的大人。 裹着被子轻声打开房门,放陈书进来后,又关上。 “姐,你怎么又不点火盆?”陈书进屋后,被这寒凉的气温给冷得抖了抖,坐到一旁的小木凳上压着声音问。 陈月翻了个白眼,门窗紧闭,点火盆? 万一着火了怎么办,二氧化碳中毒怎么办? 反正有系统发的被子,只要裹紧了,绝不会着凉就是了。 好在,陈书的重点也不是火盆,问了一句也不等回应,低着头,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已经翻得爆开的教科书,问道: “姐,你说,我还能参加院试吗?” 陈月摇了摇头,陈书低着头没瞧见。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可以找一个人试试。” 话音落地,陈书猛的抬起头,双眼发亮的盯着她。 陈月偏了偏头, “彩绳记的掌柜的,他曾说过,欠我一个人情,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让他帮忙介绍一位秀才,应是可行的。” 陈书听到这里,脸上的愁容瞬间驱散开来,露出了傻笑,可只是片刻,陈书便收回了笑容,从小木凳上站了起来。 “阿姐,对不起,都怪我,行事乖张,才惹得那陈浩记恨上我,今日,又为了与夫子赌气,让家里人为难。” 陈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出双手再次疯狂揉搓陈书的大头,嗤笑一声,“傻子,不遭人恨是庸才,陈浩也不恨你,他恨的是所有比他优秀的人,这样的人,如今撕开脸皮却是正好,免得他打着同门师兄弟的名号接近你,使更大的绊子。” “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温书,你快回去睡吧。” 陈书又摸了摸书皮, “娘曾经说过,彩绳记掌柜的人情,不用才是最好的。她本想等将来姐你出嫁时,再使,如今,因为我的任性,姐你原本的丰厚嫁妆可能就没了。” 陈月心中无奈,好家伙,她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打算,更从何谈起嫁妆了,如今将人情用在陈书头上,倒是正正好。 “你不必自责,将来蛋蛋你功成名就,送姐一份更大的嫁妆不就好了?” 陈书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阿姐,阿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白白胖胖,娘说过,一看就是好命的,如今他用了阿姐将来的嫁妆,阿姐嫁人时,他一定要补上,不能让未来姐夫小瞧了阿姐。 “我一定会的,阿姐,你相信我吗?” “当然了,阿姐会永远相信我们家的小光头的!” “我不是光头,不过,阿姐,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等到好不容易将陈书给送走,陈月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看向那透过窗户纸洒落进来的月光,砸砸嘴。 “啧,怎么忽然这么想吃奶油蛋糕了?” (); 第十四章 下雪 “牛妹子,没想到那馒头摊是你们开的,早知道,我就应该多去捧场才是,至于你说的介绍一位秀才写推荐信,我老张还是有几分薄面,只是,能够为陌生人写推荐信的秀才,大概率名声不会太好,若是有办法,还是书院的夫子最好。” 彩绳记掌柜的和牛芳坐在堂屋里,他一边将茶缓缓倒入牛芳面前的杯中说着。 牛芳双手捧着着茶杯,看着窗外的连绵小雨, “要是有办法,我也就不来张这个口了,那书院的夫子的推荐信,代价太大了,我们家,承受不住。” 老张上半身前探,悬在茶桌上,轻声问, “是否是钱财的问题?我老张也听说那书院的夫子是个爱财如命的,早几年还将家中女儿打着才女的名头,想将其嫁入县长老爷家做儿媳,那家的儿子啊,早年发热,烧坏了头,说话像是四五岁的小儿一样,好在,那县长老爷没看上,也算是那小姑娘的运气好。” 牛芳头一次听有关县长的八卦,一时间心中有些好奇那县长儿子,又对那夫子女儿的遭遇不知道该如何看待。 只是双手捧着茶杯,愣愣神,轻叹一口气, “张掌柜的,倒不是钱财,而是,夫子希望我儿能够在明年院试之前和他女儿成婚。” 张掌柜的听后,不由得将头探得离牛芳更近了, “看样子,你儿子一定非常聪慧,否则那夫子不会如此逼你,他这是想趁着院试前,把你儿子这个学生给纳为己有啊!” 张胖子说完后,想到了自己那只小了两岁的呆头儿子,开始琢磨起了和牛芳攀亲家的想法,他虽是个掌柜的,但那也只是替东家的做活的,若是自己的儿媳兄长是个秀才,那,就算是将来他儿子接不了班,起码也能靠着他的财产,过的下去。 不过, 张掌柜的远远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她显然是听见了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可是面上却丝毫不显,背脊挺直的坐着,就像,就像那东家的小姐一样,这样的女孩,自己那傻儿子,怕是别人看不上的。 心中一边可惜,张掌柜的一边对牛芳更加热情了。 “那我今日便给那秀才写信,走得快的话,过个五六天应该就有消息了,牛妹子你别担心,你那馒头还卖吗?我想提前订个明早的三十个馒头,我们铺子里的小伙子们可是天天念叨,这次就让他们吃个饱!” 两人一番推脱,一个要便宜卖,一个说便宜卖了,心里不安,都是辛苦钱,最后,还是按照四十五文,赠送两个馒头划下句号。 走出彩绳记,那连绵的细雨还在下着,路上已经因为长时间的下雨而出现了积水,牛芳皱着眉头牵着陈月往回走。 这布鞋禁不得水,一下雨就得洗鞋,而且这冬天气候寒冷,洗了的鞋怎么也晾不干,所以牛芳格外的不喜欢下雨天。 陈月倒是没什么感觉,裹着系统出品的棉服,整个人暖洋洋的,方才在那堂屋里,烤着炭盆,她都快舒服得睡着了。 或许等到推荐信的事情完结了,她就早点将蛋糕的生意做出来,当然了,不是在镇上,至少也应该去县城,镇上的消费能力就这么多,人也少,一天估计卖不到一个蛋糕,那可支持不了她想将窗户开着烧木炭的想法。 回到家中,小雨依旧在下着,牛芳让小月将衣裳脱下来放在厨房烘烤,却发现小月的衣裳竟然一点雨水都没有沾上,惊讶之余,开始念叨陈爹区别对待,给女儿的伞比自己那把大。 家中又回到了吵吵嚷嚷的生活,唯一的变化,那就是白日里多了陈书给陈月作伴。 牛芳和陈爹两人足够应付如今的馒头摊生意,虽然流言已经没有人相信,但每日所售卖的馒头却也只有一百多个,不到两百,甘老三安慰陈数,等明年院试完了,陈书考上童生,一切就好了。 显然,陈书他也是这样想的,最近都将自己给关在卧房之中,那微弱的读书声从早到晚,几乎不曾停歇,陈月擦桌子时有,扫落叶时有,甚至是晚上出来上茅房时也有。 读书声从连绵细雨一直读到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陈书一如往常般,早起后推开门想要去厨房吃牛芳放在炉子上水壶里的鸡蛋,水壶里则是他姐的姜汤或者是红糖水。 只是,当他推开门时,发现院子里堆起了一个雪人,雪人还有着一双枯木做的手,看上去仿佛张开双臂在拥抱他。 陈月看见老弟那站在原地看呆了的样子,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傻孩子将全家的压力都给背在自己身上,天天读书,房门也不出,课外书也不看了,连那王百年那小屁孩都拉着她一脸紧张问陈书是不是被吓傻了。 更可恨的是,随着这娃读书的日益勤奋,陈月明显看见他的发际线有了上移的趋势,这怎么能行?这发际线上移了,将来再摸他的头,就摸到一手的掉发,一想到那一幕,陈月只觉得自己做梦都要吓醒了。 “还愣着干嘛,那里还有一堆雪,来堆雪人试试?”陈月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小萝卜头笑道。 陈书看了一眼雪人,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鸡蛋,抿了抿嘴唇,又久久的看了雪人一眼,扭过头来看着陈月说他不喜欢堆雪人,扁着嘴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啪!” 一道雪球完美命中陈书后背,然后掉落在地,散落一地的雪渣。 陈月看着那停在原地没有转身的萝卜头,走到那雪人的身旁,随手抓了一坨雪,使劲的揉巴两下,朝着陈书扔去。 “书呆子!还不反击吗?!我的身旁可是有一座雪堆!” “我不是书呆子!”陈书反驳道,然后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了雪堆旁,伸出手去抓了一大堆雪,努力的揉搓。 陈月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咧开嘴露出那还算是洁白的牙齿笑道:“傻子!你的手这么小,怎么搓这么大的雪球,你可以在雪堆上,滚雪球,果然是个呆子!” “啪!” 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雪球砸在了围墙上,然后崩开,雪渣溅得到处都是。 陈书哭了。 不是那种无声的哭,也不是那种小声的啜泣,而是嚎啕大哭,哭声可谓是响彻云霄。 陈月不得不感谢,街坊邻里的包容,就这哭声,换在穿越前,那铁定是投诉一条龙服务。 “别哭了,别哭了,你不是呆子,你是小天才!” “呜哇!大坏蛋!” “是,我就是个大坏蛋。” “不是阿姐!阿姐是大仙女!夫子是大坏蛋!” “好好好,夫子是大坏蛋!” 不知何时,陈月已经退出了搓雪球的队伍,蹲在那热水炉旁,用微微的火苗温暖着玩雪后红彤彤的双手。 “呜哇!我一定能行!” “肯定的!” 这一天,陈月发现自己有了新的致富之路,原来,将雪扫好后,再重新扫一次,是会得到同样的积分奖励,这样一来,她的经验值倒是可以让一项技能再次升级了。 深夜。 陈月双手双脚泡了姜水后,蜷缩在被窝之中,打开了游戏面板想要研究升级哪个技能比较划算。 看来看去,编织技能她实在是不感兴趣,做做饭还能自己吃,让她一天到晚编彩绳,拉倒吧,君不见,就算是将家中给打扫上三遍,也不见陈月主动去编彩绳一根。 剩下的什么洗碗,擦桌子,扫地,思考了许久,陈月也觉得,这些技能升级了也没什么用,总不能是擦桌子更完美吧?倒是发现,那查漏补缺的称号竟然显示可升级。 陈月觉得心里就像是有羽毛在飘来飘去,称号可升级,究竟有什么变化呢? 可这烹饪技能,就算把这些日子攒的经验值加上去,也离升级差得远,陈月躺在床上,一会儿向左翻翻,觉得自己应该务实,将经验值给加在做家务技能上,一会儿右翻翻,觉得这称号虽然有些坑人,但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你看,这不是贡献了那么多任务吗? “要不,就试试看升级称号,别的,我再多做几个任务好了!” 陈月忽然从床上翻身起来,嘴里喃喃着,手指戳向那称号上的可升级。 “称号升级中,1/100” 陈月抱着枕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行字,十分钟过去了,这行字没有任何改变。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陈月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硬生生的熬到了天亮, 在疯狂袭来的睡意下,上下眼皮终于汇合,在彻底睡着之前,陈月还念叨着: “垃圾系统,毁我青春!” (); 第十五章 披风 “我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哈!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早起的陈月穿着棉服,拿着那破旧但十分坚固的扫帚,一边扫着地上的积雪,一边摇摆着那日益丰盈的腰肢哼唱。 冬日,来得悄无声息,却让人们在第一时间为它所倾倒。 如同往常一般,陈爹和牛芳出门卖馒头去了,陈壮最近一直住在师父家,他那师父的闺女嫁到省城去了,一个人连饭都做不来,日日吃着陈壮带去的馒头,早上吃,中午吃,晚上也吃,最后还是陈壮看不下去了,干脆一日三餐的帮忙做饭,两个大男人搭伙吃了。 牛芳对此,喜闻乐见,用她的话来说: “一日师父半辈子的爹,给爹做饭洗衣服,本来就是他该做的,要是那老木匠把所有本事都教给你大哥,那养老的活也是该的。” 陈书昨天上午和她打了一早上的雪仗,后来又被逼着一起收拾院落,中午帮忙生火,下午强撑着看书,到了晚上吃了饭后,早早的撑不住睡着了,睡到今早牛芳出摊还没醒。 探头看了看陈书那屋子里,依旧是鼾声如雷,陈月将扫帚放在屋檐下,习惯性的拿起了抹布,想要擦拭屋里,下意识的想要找那感叹号,才忽然想起,昨晚上开始,系统更新了,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将抹布放下。 走了两步,想要回屋里看书,经过房门时,扫了一眼窗户外面,因为下雪的缘故,不少小雪花飘落在窗框上,融化后又结冰,成了暗冰,晃眼看没什么问题,但太阳一出来就有些反光,照的人眼睛涨。 “有啥好擦的,我每天擦这么多,只是为了经验值和奖品,我又累又渴,可不想再动弹一下,” 陈月冲进屋里,坐在小木凳上,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眼带笑意,翻出那块系统奖励的小抹布,冲出了房门。 “暗冰又不是在别人的家,我自己的屋子,我想擦就擦!” 下午时,陈月才瞧见陈书的身影,这孩子,不过是昨天运动量大了一些,昨晚竟然就睡了十几个小时,瞧见他的第一时间,陈月将手中的煮玉米递过去一根。 “爹和娘今天回村里看房子受灾没,瞧着你没醒,我将就煮了两根煮玉米,下午打算试一试书里面的卤味配方,还差一些香料,要去街上买,你去不去?” 能够增加点运动量是最好的,要这小子一下子开始跑步也不太现实,她打算让他多出来走走,再给订一些牛奶最好,免得将来长成小矮子,后悔也来不及。 陈书丝毫没有停顿的伸手接过玉米棒,蹲在陈月身旁,一边吃一边点头,“那我顺便把看完的书还给百年,也好久没见他了。” 依旧穿了一件里衣,一条里裤,一条棉裙,上面是那件系统的棉服,戴上陈数寻来的皮帽,纳了毛皮的鞋,陈月这才走出房门。 “陈书,你的外套呢?” 陈书诧异的看了一眼啊姐的装扮,又低下头看了眼他身上裹着的两层长衫,挠了挠后脑勺,冲着陈月抿嘴笑了笑。 “啊,忘记让娘将冬衣翻给我了,没事,我多穿几层,一样的保暖。” 瞧着那已经开始发红的耳朵,陈月心中轻叹一口气。 “你等等,我这里有一件做给爹的披风,你先裹着用吧,咱们顺便去成衣铺子买两件衣裳,娘和我今年都忘记做冬衣了。” 那件披风是系统奖励的料子,不是什么贵的的料子,是制好的猪皮,富贵人家瞧不上,但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却是冬日里顶顶好的保暖料子了。 两姐弟裹着冬衣,走入小巷之中,这时,那石板路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高于道路水平面的石板路没有受到雪水的侵扰,上面光滑可见,晒了一上午的太阳,石面的水迹也干了,走起路来,不用担心打湿了鞋,也不用担心路滑。 走出小巷,要去商业街便要从书院门口过,这不是唯一的路,却是最近的路。 陈月偷偷的瞟了一眼陈书,瞧见他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去,不禁点点头,眉眼弯弯,甜甜的笑容浮上脸庞,连忙提起裙摆,小跑着上前笑着道: “等等我!” 书院旁,那化雪后泥泞的小路中走出一名男童。 男童看着那冬日暖阳下,脸上白皙光滑的少女,低下头,伸出双手,那是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了青色的血管。 “陈浩?干嘛呢?” 男孩微微一笑,抬起手来遮住额头,仰望着冬日里的暖阳, “看太阳,走吧。” “今天的太阳真冷啊。” 陈月在干杂店一边挑拣着她所需要的香料,一边和店主搭话。 “可不是嘛,今年的冬天来的真早,去年第一场雪都是快过年前下的了,哟,你弟弟身上这件披风可真有意思。” 老板娘从柜台里起身,转出来,走到陈书的身边上下看了看,又围着陈书转了一圈,甚至伸出手去,提了提那斗篷的衣领。 “你这衣裳,自己做的?” 陈月点点头,看向老板娘,眨巴眨巴眼,似乎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什么问这个。 “你这衣裳样式好,这个可以盖在头顶,遮风,这个地方也好,手有个出的地方,有什么需要用手的地方,就不用敞开斗篷了,不错,若这衣裳真如你所说的,是你自己想出的,最好趁着没人仿制,将样式卖给彩绳记,我瞧着都觉得想买件一样的。” “谢谢掌柜的提点,我这就去彩绳记,大料帮我算一下,我待会儿就来结账!” 平日里光想着做吃食赚钱,竟然没想到,这衣服款式也是能卖钱的,想到这里,陈月攥着阿弟的手更加的紧了,也不知道刚才一路走来,有没有人注意到阿弟身上的披风,哎呀,都怪这萝卜头长得太可爱了! 两人快走了几分钟,陈月拉着陈书站在了彩绳记的门口。 里面依旧是一排坐着分绳的人,以及那坐在柜台后,撑着脸颊昏昏欲睡的张掌柜。 “掌柜的,掌柜的。” 一旁擦桌子的伙计悄声在柜台外叫道。 “唔,吃饭了?”掌柜的一边眯着眼睛坐起身来,一边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迹,待彻底睁开双眼后,看见站在铺子里的陈月,先是一笑,后又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上半身支出柜台,看着陈月道: “小月啊,那件事还没有回信,你看,要不再等几天,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找你娘?” 张掌柜的以为陈月是来询问推荐信的,算算日子,也过了好几天了。 “谢谢叔叔,不过我今天来,是来和您做生意的。”陈月捂着嘴笑,然后将陈书给拉到身前,让张掌柜的能够毫无阻拦的看清楚。 “您看,这件衣裳,这个帽兜戴起来,可以用下面的绳子系上,这个袖口,不用的时候是完全不漏风的,所以只要这披风越长,就会越保暖,而且我这一件是猪皮做的,要是用别的皮子,做出来应该会更华丽。” 张掌柜的上半身整个都伸出了柜台,双手摸着那帽兜,又将那袖口给提起来放下去,提起来,放下去。 “这是,你自己想的?” “对!这个兜兜可以遮风,这个袖口可以做事,干杂店老板娘叫我来找张叔叔您,您看,如何?”陈月往后退一步,让陈书转了个圈。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模特的好处了,长得白白净净的陈书虽然穿着不是很合身的披风,但是微微一转,硬是将这猪皮做的披风给盖上了一层秀雅的味道。 张掌柜的看着这一幕,笑了。 同时在心中将曾有过的念头给抛到了脑后,他儿子果然不配这么聪明的孩子。 “这个图纸,五两银子,如何?” 这个价格已经是张掌柜的能够给的最高价了,毕竟,这衣裳值钱的地方在于款式,而一旦成衣面世,别人拿回家研究研究也能跟风,所以这五两银子,已经算是很公道了。 甚至,还是看在了陈月本人的面子上,才给到的这么多。 陈月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小弟明年要去县城考试,到时候吃住行,样样都要花销,更何况,她还有蛋糕要卖,那可不能简简单单摆摊能行的。 在陈月与张掌柜的签契约后,陈月跟着小弟去王百年家,要书还给他。 刚刚走到王家大门口,就瞧见愈发圆润的王百年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差点给陈月拜个早年。 “百年啊,摔着没有?” 马车的门帘被一只满是褶皱,且并不光滑的手再次撩开, 从里面弯腰走出一位老妇人,满头白发,上面插着一只成色老旧的银色发钗,脸上虽布满了老年斑,但却神采奕奕,动作麻利的踩着凳子下车。 王百年当即上前双手紧抱着老妇人的手臂,嗲着声音介绍自己的好友和他姐姐。 最近镇上的流言蜚语,老太太也是知道一耳朵的,当然了,她和儿子的想法一致,能够这么聪慧的解决,再加上年龄如此小,这陈家孩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唔,而且这姑娘看着身子骨就好,有劲,她喜欢! 与此同时,王大虎从大门内走出, 瞧见了那站在门旁的姐弟两,忙让一同进屋,且同时告知了一则他刚刚接到的消息。 “你们那夫子的女儿,下周就要与你们的同窗陈浩定亲。” 陈月与陈书对视一眼, 什么情况! (); 第十六章 推荐信 “陈浩为何会定亲?” “这么快定亲,有什么隐情吗?” 陈月和弟弟一同问向王百年,他最近虽然没有去书院,但是架不住,他王百年的好友太多,这镇上同龄人中,少有不买他账的人。 王百年眼珠子转了转,走到房门外,确定没人,这才进屋来,坐在陈书身旁,压低了声音说: “我也是才知道的,原来那敏儿姐姐有了意中人了,那人听说夫子要将敏儿姐姐许给自己的学生,就撺掇着两人私奔,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被夫子发现了,将敏儿姐姐用绳子绑了起来,将那人给打了一顿。” 陈月听后,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心里就像是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这敏儿不过十二岁,换到上辈子不过是一个小学生,每天的任务就是学习,或者玩玩游戏。 倒是陈书听后,表情十分冷淡,只说: “那人也不是良人,奔着为妾。” 王百年顿时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凝固了,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陈书。 陈月此时也缓过神来了,明白了小弟的意思,只觉得这敏儿实在可怜,有一个视财如命的爹,又遇见一个没有担当的对象。 这敏儿要是真的私奔成功了,没有户籍的她只能称之为流民,流民则是没有婚嫁的权利的,除非能够攒钱落户,而没有官府认证的婚书,那男人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人。 王百年显然也想到了,顿时泪珠涌上了眼眶,红着眼睛看向陈月道:“太惨了,敏儿姐姐,呜呜……” 有句话,陈月没说,那就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敏儿与陈浩定亲,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是,那陈浩,也不是能够记住恩情的人。 可谓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不过,如今她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虽说有张掌柜的联系的秀才,可以花钱买推荐信,但是,她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封推荐信,真的可以买来吗?” 如果这陈浩与敏儿定亲,成了夫子的女婿,那夫子记仇的性子,加上陈浩也不是什么使光明手段的人。 哎,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几日,书院里格外的热闹,虽然之前那一闹,让大家的心中对夫子有些意见,但是大部分人也只是觉得不爽,真的像王百年和陈书那样逃学,他们不敢,家里人会打断他们的腿的! 大家都在帮忙装扮书院,因为这书院前面是教书的地方,后面就是夫子一家人住的了,加上是自己的学生,定亲仪式就定在前院的院子里,大家都热闹热闹,当然了,来热闹的人,自然是需要送上自己的那一份贺礼的。 书院里的每一名学生都收到了来自夫子的请帖,他盛情邀请这群平均年龄十岁不到的孩子们来观礼,到时候学生们自然会将家长带来,这样一来,镇上的大部分富户都算是来参加了。 以及,他的同期们,师兄弟们,都一一邀请来观礼。 陈月暂且不知道这次的仪式这么宏大,她最近都在家里实验卤水,那系统的简易配方虽然也好吃,但是对于陈月这样一个从小辣到大的姑娘来说,太甜了。 可将白糖的分量减少,卤味中的八角味就变得格外的明显,搞得牛芳以为她在家里偷偷熬药,脑补了好一番,差点大哭出来。 “什么东西能够将甜味给盖住,又不会变咸呢?” 陈月坐在小木凳上,看着面前的这一锅咕噜咕噜冒泡的卤水,眉头紧皱。 忽然间,她跳了起来,带倒了小木凳,双眼眯了起来,嘴角向上扬起。 “哎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说完后,奔向厨房,将里面已经晒焉了的辣椒给拿了出来。 陈家人吃辣比较少,口味清淡,也就陈月偶尔吃面的时候会切一点辣椒炒肉做浇头,久了,还就把它给忘了。 事实上,大周位于整个陆地的西南部分,因为天气缘故,大家都喜欢吃辣,吃麻,口味是比较重口的,对于甜味反倒是接受度很一般,不过这也是为什么陈月觉得这锅卤水太甜了的原因。 要是拿去大夏卖倒是正好,那里的人口味偏甜。 将辣椒给冲洗了一下,直接整根整根的丢进卤水里继续熬煮。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辣味被完全的熬煮了出来,卤味的那股子甜味被一股霸道的辣味给取代。 在编彩绳的牛芳在第一百零一次吞口水后,最终放下了彩绳,转而从床上下地,穿上布鞋出门看看陈月在煮个啥。 “娘?” 陈月正吃着碗里面的卤蛋,因为这几天熬卤味试了太多版本,寻常的菜下锅卤好,不好吃就真的是非常入味的不好吃。 放大了卤水中的缺点。 但是,鸡蛋就不会,不管你是太咸了,太甜了,太酸了,太苦了,鸡蛋都能够完美的淡化掉,让你能够尝出味道,但又不至于被自己毒死的程度。 牛芳看了一眼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的卤水,和那几个冒出头的卤蛋,抿了抿口水,却还是先问道。 “小月啊,咋样?成了吗?” “成了,娘你来吃这个,可好吃了。” 端着手中的碗,这大冬天的,就算是滚烫的卤蛋,出锅后没多久也就温了,将那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蛋壳给一一剥开,露出里面依稀有一些染上黄色花纹的蛋白给露了出来。 牛芳用筷子将蛋给赶到了碗边,然后一口咬下去,整个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开始细细的品味口中的味道。 然后…… “水!水!当家的!你的水呢?!” 一边端着还剩半个卤蛋的碗,一边跳起脚来进堂屋里找水喝的牛芳, 真香。 瞧见牛芳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的父子两,再看了一眼那咕噜咕噜,飘散着浓重卤香的小锅。 “咕噜” “咕噜” 两道咽口水的声音同时响起,陈月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盛了两个卤蛋到碗中, “爹,弟弟,你们也尝尝看。” 当天晚上,陈家父子两,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边流着眼泪鼻涕,一边喝着凉水,嘴里还不放弃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卤蛋。 次日清晨, 书院门口开始有人洗地,那红色的棉布也挂在了大门左右,从外面看进去,里面到处都红艳艳的。 “兄弟,这家今日成婚?” “哪能啊,就是定亲!” “定亲排场都这么大,这可是富户人家?” “富户,斯,倒也能这么说,不过他家定亲的是他的学生,和他女儿定亲。” “呀,文化人呢?” “嗨,文化人,也是富户呗,瞧着吧,今日这订婚阵仗弄的这么大,来送礼的人可少不了的。” 路过的人不了解的问上两句,回去后又说上两句,就这样,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夫子的学生和他女儿定亲了。 晚睡晚起的陈月也知道了,倒不是听的路人闲谈,而是。 这房子离书院实属太近了,里面奏乐的声音几乎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陈书一开始还在看书,后来被吵的脑壳疼,干脆坐在陈月的卤锅边,等着吃卤蛋。 这订婚仪式走了一上午,陈月煮好了卤蛋,将卫生打扫了,将记忆中的服装款式给画了好几样,然后开始趴在床上看烹饪书,讲道理,虽然里面的菜色都很普通家常。 但是, 也足够陈月看得云里雾里,看着看着,就真的趴着睡着了,连那书院订婚仪式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用手腕抹了抹嘴角,这才从床上爬起身来。 大概的穿了件里衣,外面套了件棉服,陈月走出卧室房门。 卤味炉子已经微微凉了,证明已经好一会儿没有人添柴,陈月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依旧有着久睡后的倦意,踩着布鞋朝着那透出橙黄色烛光的堂屋里去。 “牛妹子,这事儿,是我老张托大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透过门缝,陈月瞧见,张掌柜和陈数坐在圆桌的一侧背对着门,牛芳坐在对面,陈书坐在牛芳身旁。 陈书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看着桌上,仿佛那上面雕刻着什么龙凤似的,牛芳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这事本就是难事,张大哥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我们只是没想到,孩子在那书院上了几年学,那夫子竟然还这么狠心。” “哎,那人突然反口,我觉得奇怪,追问下才说,那书院夫子趁着今日订婚的时候,说陈书不尊师重道,让同门师兄弟不要被骗了,谁帮他写了推荐信,谁就是为了金钱出卖了节气……” 一时之间,堂屋里有些沉默。 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安慰一个本该在明年院试中大放光彩的孩子,因为,除了安慰,他们都无力帮忙。 陈月静静地站在堂屋外,手放在胸前, 心,不像前几天那样,跳的慌乱了。 原来,前几日的心慌,是应在了这里。 推荐信, 该怎么才能够拿到手呢? 陈月抬头望向天空, 今夜, 月明星稀。 (); 第十七章 茅草屋 推荐信, 必须由秀才或以上者,才可书写。 这一项规定主要还是为了对参加院试的人有个筛选。 避免造成官府的资源浪费。 陈月悄声走回了卧房,房间里冰冷的如同冷库,赶紧上床裹紧了被子。 这夫子邀请的人,必不可能是县城内全部的秀才,可,那些不屑于和他为伍的读书人,给一个从未相识的孩子写推荐信,这事,有可能吗? 大概是头一天晚上带来的消息实在太难,当晚,牛芳愣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三点才睡,早上起来蒸馒头的时候,差点没把菜刀给扔进去一起蒸了。 见到这样心不在焉的牛芳,陈数担忧的望向了小儿子住的房间,微微的叹口气,叫醒了小月。 一样在床上思考到凌晨的陈月,此时也不过才睡了三个小时,睁开眼睛,整个都是红血丝。 “小月,你娘刚才差点把菜刀给蒸了,我瞧着这样算账不行,你今天起来帮帮忙,好吗?” 陈数说完看见小月点头后,便退出了房门,孩子大了,就算是自己的女儿,那也要懂得避嫌。 陈月吸了吸鼻子,摸着黑将衣裳一件一件套上,然后穿上那双带有毛的鞋子,最后在地上蹦了两下,觉得衣裳没有那么卡住嘎吱窝了,才快步出门。 牛芳正在和陈爹一起将馒头上到推车上,见到穿戴整齐的陈月从屋内出来,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漆黑一片。 收回下巴,看着面前哈着白气的陈月:“月啊,你这么早起来干啥啊?快回去睡觉。” 陈月揉了揉眼睛,上前帮忙搬运蒸屉。 “我叫孩子起来的,咱们今天把馒头卖了,你白天多睡一会儿,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到时候钱没卖出去,把自己烫到了才是亏了。” 反抗无果,陈月今天跟着一起卖馒头。 许是因为今天牛芳的心不在焉太明显,又或许是因为陈月顶着个肿眼睛也来卖馒头了。 甘老三趁着买主少的时候,拉着陈数到面摊这边小声问道: “老陈,你家这是咋了?那什么夫子女儿昨天不是和人定亲了,你家咋还这样了呢?” 陈数昨天被张掌柜的带来的消息给整得郁闷,可看着自家媳妇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梁,也不敢多说什么,担心刺激到这婆娘,到时候真的想不开了就傻了。 眼下,甘老三一问,便将昨晚的事给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甘老三自认为,这么多天下来,和陈老弟已经是莫逆之交,更何况,陈老弟家中的情况他也是知晓的,当下也跟着着急起来。 “这简直就是个粪坑里的粪蛆!我简直没见过,比他还不要脸的人!简直是!简直是!” “唉!不对!” 陈数瞧着越说越兴奋的甘老三,也是惊了,没道理啊?没道理自家婆娘还没气疯,把甘大哥给气疯了?! 陈数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朝他看来的牛芳,觉得自己此时很慌,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住甘大哥的肩膀,大哥,别倒下去了啊! 甘老三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笑容,灿烂的,让每个路过买馒头的人都忍不住的离得他的面摊更远了些,毕竟,这年头,疯病可不好治。 “甘大哥?甘大哥!你咋啦?你不要激动,咱们坐下喝口水。” 陈数一边说着,一边让陈月将小凳子给让了出来,拿到甘老三的身后放下,然后带着他缓缓坐下。 “嗨!我能有什么事?我这是,我这是高兴的!” 陈数狐疑的看了一眼甘老三,将放在他肩膀的手松开,向后退了一步。 “哎!不是!我是高兴在,我认识一个秀才,他和这夫子以前好像是不太对付,我想着,你们能不能去试试看。” 陈数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上前两步狠狠地给了甘老三一个拥抱,哽咽的说着: “谢谢!甘大哥!太谢谢了!” 陈月当然不会没看见自家老爹像个傻子一样,抱着甘叔叔又哭又笑,不过她没有动,因为,牛芳已经黑着一张脸走过去了。 陈月放心的低头继续卖馒头, 过了一会儿,陈月抬头想让牛芳装馒头,竟然发现,不仅仅是陈爹又哭又笑,连一向彪悍的牛芳同志,竟然也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古代,那她真的要以为这甘叔叔是不是搞传销的了。 好家伙,几分钟整得人又哭又笑的,要是穿越了,传销之父都得靠边站。 吐槽归吐槽,陈月还是趁着没买主的时候走过去,问问她爹咋回事。 “呜呜…咱们家有救了!呜呜!”陈爹心情太过于激动,陈月一问他就秃噜完了。 倒是牛芳,一开始是本打算开口编一个理由,毕竟昨晚上张掌柜的话她小月没有听见,这天冷,她也不想让这孩子跟着跑,毕竟这本来就应该是他们做父母的做的事。 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陈数就把事实给秃噜了,说的那叫一个有头有尾,干净利落,一点隐瞒都没有的,气得牛芳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拧上一把。 陈数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不过是疼的。 说到一半的时候,陈数就看见媳妇儿的眼神了,不过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让他想赌一把,赌小芳要回到家关起门才收拾他,但,他赌输了,果然,赌狗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陈月听了之后也明白了,原来不是什么传销之父,而是希望之父! “甘叔叔实在是麻烦您了,那个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呢。”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陈月还没有正式的见到那位与夫子不合的秀才,但是她已经开始觉得对方是个好人了! 甘老三也明白,这孩子的事是大事,再加上,他这摆摊也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当下就表示,他先收摊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带他们去试试。 牛芳让陈月先回去叫小弟起床梳洗打扮,她把剩下的馒头送给商业街后摆摊的村长孙媳妇就回来。 陈月冲回家中,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动静,推了推门,里面没锁,便直接推门而进,便看见趴在书桌上睡着的陈书,脸颊上还有两道干了的泪痕。 这孩子,昨晚上估计是哭睡着了。 “蛋蛋,快醒醒。” “姐?对不起啊姐,我昨晚上看书看睡着了。”陈书眯着眼,用手揉了揉,顺带将脸上的泪痕给擦掉。 陈月轻轻的摸了摸他还茂盛的头发, “傻子,昨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陈书擦脸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低垂着看着地面,不敢面对陈月。 “不要放弃,老天爷怎么会让我们这么可爱的蛋蛋输给卑鄙小人呢?你要相信,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放弃。” 陈书嘴唇动了动,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看着姐姐。 “可是,推荐信,我拿不到。” “还记得咱们隔壁面摊的甘叔叔吗。” 陈书眨了眨眼, “老爹今天和他聊天,他说认识一个秀才,恰好和你的夫子不太对付,我们现在准备去拜访一下对方。” “咚!” 陈书猛的站了起来,椅子被推倒在地发出声音后连忙转身将椅子给扶了起来。 “那我现在就梳洗!” 瞧见他那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陈月笑着退出了房间,她也要重新梳洗一下,卖了一早上的馒头,身上都是馒头的甜味。 待得牛芳和陈数梳洗好后,一家四口来到了镇上的西边,这里有一家马车行,他们要去拜访的那位秀才住在县城里。 陈月坐在拥挤狭窄的马车里,屁股下面坐着光秃秃的木头椅子,再一次觉得电视剧欺骗了自己。 哪里有什么软垫,就这木头椅子,还是加了钱才有的,最便宜的版本,都得自己带小板凳。 马车虽然一路颠簸,但好在坐在里面还是很干净的,下车后,站在路边休息一会儿,甘老三就带着陈家人在县城中穿梭。 和小镇上只有几条街的布局不同,县城的规模差不多和陈月原来所在一线城市的一个区一样,而且极其明显的是,稍微宽一些的街道,都是用的石板铺路。 陈月一行人走了半个小时,从最外面的大街向里走,又向里走,穿过约莫一人高的城墙,走出了县城后又走了十几分钟,在一处河边的用茅草搭建起来的房子外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牛芳看着远处那个比村里用泥巴和木头盖的房子还不如的茅草屋,转过头来看向老陈。 你确定甘大哥说的秀才是读书的秀才? 甘老三站在小院门口,手耷在院门上,回过头看向陈数道: “陈老弟,你们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进去和甘老弟说一声,看他方便不。” 说完,就熟练的将院门里面的门锁给打开,直接走了进去,径直朝着茅草屋去。 眼见着甘老三走远了, 牛芳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了: “老陈啊,你说这甘大哥靠不靠谱啊?你说他刚刚也叫那秀才甘老弟,这是不是合起伙来骗咱们的?” 老陈吞了吞口水,手不停的握紧松开握紧松开,喃喃道: “应该不会,这样,我这不是今早上才给他讲的,他和我们一起来的,要骗咱们那也得合计合计啊,实在不行,要是叫咱们掏钱,我们就说钱没带身上啊!” 夫妻两都紧紧的盯着那茅草屋的动静,陈月将手放在笔挺站着的陈书头上。 “别紧张,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是你那书里写的?” 陈书听了, 看着那平凡至极,甚至有些破旧的茅草屋,低声说道: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我能相信你一次吗?” (); 第十八章 老师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陈书的站姿越来越挺拔,太阳也渐渐的从云层之中跑了出来。 冬日的阳光洒向了它的子民们。 茅草屋里走出两人, 一位, 是甘老三, 一位, 是一名身穿灰色长衫,身型有些臃肿的男子,但仔细一看,看得出来是因为里面穿了棉服的缘故。 “陈老弟,这位便是我说的甘老弟,他叫甘顺,我已经将你们的事同他说了,他想和你们当面谈谈。”甘老三站在甘顺的身后,疯狂眨眼示意。 陈书看着眼前的甘顺,和夫子那往日里浑浑噩噩的眼神不同,甘顺叔叔的眼眸清亮,感受到自己看他的目光时,还微微一笑。 “弟弟,你有什么要和甘先生说的吗?” 被陈月一句话叫醒,陈书咽了咽唾沫,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大口空气走上前,站在甘顺的面前,微微鞠躬。 “谢谢甘先生愿意见晚生一面,晚生一直以来,希望以读书改变自身命运,后来,越是读书,晚生越是困惑,后来,晚生想,这辈子,总应该为百姓们做出什么改善,这才不算是可惜了这一辈子。” 甘顺的眼光柔和,点点头,目光从陈书身上转向陈月身上。 “你既是甘大哥担保之人,我也是相信的,推荐信,我会给你,但是,我希望你和你姐姐同我一起去看看一个地方。” 陈月被这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她自认为没有在脑门上贴着——我认字,三个大字,那甘顺这位先生,为何要让她一同去? 陈月忍不住用手指了指自己,看向甘顺先生问, “先生,我也一同吗?” 甘顺微笑点点头,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去,并向牛芳和陈爹道: “二位朋友可以先到堂屋休息片刻,稍后,我会带着她们回来,不要担心,那茅草屋虽是看着破旧些,但还是很坚实的。” 陈月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些打鼓,并开始疯狂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学个武术啥的,加加经验值,好歹也能混个一级武术,自保还是行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心里慌的就像是有人在上面打鼓一样。 就在陈月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的同时,甘顺带着两人从茅草屋的另一侧随着河道走下去,十几分钟后,转过一处拐角。 眼前豁然出现一大片的茅草屋,而其中一两间,竟然传出声声读书声。 “这些,都是附近的流民,他们或是前几年逃荒到附近,或是因女子身份,从小被父母丢弃,一开始,我收留一位,两位,后来,我发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便教他们读书识字。” 说到这里,甘顺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向陈月和陈书两人。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但,我觉得人活一辈子,应该对得起自己,我想做,便做了,这些年来,逐渐有人开始攒钱脱离流民的身份,也有人学到一半,宁愿去省城乞讨,更不乏抱着才女的名头沦落青楼之人。” 说到最后,甘顺的眼闭了闭,鼻子有些微红。 陈月看着眼前的这一片,有些茅草屋看得出来,修修补补有些年头,有些茅草屋则应是最近几年新盖的,大大小小,竟然有数十座。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村子的规模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凭着一颗善心的甘顺先生,所做的。 这是怎样的一位秀才,不,他或许学时只是秀才,但他的品德,他的一颗心,早已脱离了这俗世。 陈月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看着甘顺道: “先生,您很伟大。” 陈书抹了抹眼角的晶莹,也跟着道:“先生,您做到了,晚辈我想做到的。” 甘顺轻轻摇头, 目光看向面前的两个小孩, “人力终有时,这些年来,我已渐渐力不从心,深夜中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错误,如果没有我,那些女子是否会嫁与寻常庄稼汉,过平淡安稳的一生, 本来,我是打算看在甘大哥的份上,给你一封推荐信,便将你打发走,”说到这里,甘顺笑了笑,伸出手来,揉了揉陈书的头, “不过,你的那一番话,我改变了心意,一封推荐信很简单,但是,如今你身上背负着污名,将来就算考上了秀才,举人,也上不了殿试,因为你的德行有亏。” 陈月双眼看着甘顺,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果不其然,他嘴里虽然说着这话,但神情却十分的放松,那么,这件事对他而言,应该就不算难事。 果然 甘顺又道:“要彻底免除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我们应该怎么做?” 说这句话时,甘顺眼神示意陈月。 陈月有些莫名,这秀才怎么老示意自己来回答问题?还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只是让自己跟上步伐? 见陈月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甘顺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陈月。” “嗯?先生叫我有什么事吗?” “陈月,不必担心,在我这里,男女都是同样的,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叫我老师。” “老师。”陈书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的用那充满着孺慕之情的眼睛看向甘顺道。 陈月看了一眼小弟,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茅草屋中忙碌的人们。 回过头来,看着穿着旧长衫的甘顺道:“老师。” 紧接着,跟上甘顺的步伐,“办法很简单,但是也很难。” “说,说错了也没事。” “推翻那夫子的名声,一个大家都不认可的夫子,自然就不存在所谓的尊师重道,甚至他所厌恶的会让大家喜欢。” 甘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陈月,眼神中露出肯定。 “从前我想当一个好人,但是很难,现在,我只想做好事,所以,很简单,推荐信我待会儿写给你,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事情结束之后,搬来县城,我来给你们补补课。” 陈书没有吭声,只默默点头,说实话,今天这位先生说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却让他有些一知半解。 倒是陈月,在听见补课后,整个人都傻掉了,好不容易毕业工作,穿越后竟然还要补课?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听甘顺先生的意思,那夫子的事情他会帮忙解决,就冲着这一点,陈月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也就跟着点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听了陈月的讲述。 牛芳感动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拍着陈书的肩膀道: “这是个好先生啊!呜呜!蛋蛋你一定要好好学,将来不管考没考上,逢年过节也要去拜访走动,咱们不能让好人寒心!” 至于先生所说的, 等事情解决,牛芳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甘先生虽然是秀才,但是那夫子也同样是秀才,甘大哥说甘顺曾经与那夫子不对付,如果有办法,应该早就动手了。 倒是陈书,自从那次去拜访了甘顺后,回家便不再日日窝在家中念书,而是经常随着牛芳去卖馒头,算算账什么的。 日子转眼就到了腊月。 这一天,陈月破天荒的在牛芳出摊前醒了,日日在家中琢磨吃食也琢磨腻了,赖着要和牛芳一同出摊。 “你们一个个的,吃好睡好不知道,要跟我来出摊子,真是不会享受的!” 说归说, 牛芳还是很贴心的让两个孩子扶着蒸屉,她和老陈两人推着推车走。 因为进入腊月,牛芳也想着要回村里过年,虽然她是外村嫁进来的,但是陈数毕竟是下河村的,虽然当年陈数的爷爷也是逃荒来的,但毕竟也住了三代人了,更何况,老爷子去世之前也不肯说原来的老家位置,所以对于陈数而言,下河村就是他唯一的老家。 “小月啊,正好你今天起得早,咱们娘俩待会儿去早市看看,把过年的东西买一下。再买几件新的冬衣,今年冬天除开房租,咱们家也赚了点,再买点腊肉香肠,咱们今年也过个肥年。” 牛芳推着车,说着自己的计划,因为要过年的缘故,这附近下面各个村都来镇上办年货,所以早上馒头生意也格外的好,顺便一说,自从上次去甘顺先生家回来后,陈家人卖馒头的地方就换了。 用陈月的话来说就是:“咱们要避嫌,离得太近,到时候夫子真的出什么事,受个刺激冲出来伤人怎么办。” 凭借着这句话,牛芳当天就去找摊位,第二天就直接换到了西边车马行的地方去。 哪知道,这地方因为最近快过年的缘故,各个镇上县城来往的车辆繁多,生意竟生生翻了一倍不止,让牛芳笑得合不拢嘴。 “娘,咱们什么时候回村里?这么早买腊肉香肠到时候搬的时候太累赘吧?” 对于女儿时不时冒出来的文化词,牛芳已经习以为常,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不过是读书,也难不倒她,只可惜是个女娃,不能科举,否则也没她弟弟什么事了。 “再等等,你看这每天几百个馒头,赚的钱将来去了县城可以租好一点的房子,至少,得在县城城墙里面那种。” 此时此刻,镇上唯一的书院门口,来了一行官兵,将书院前后门给围起来,领头的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 “捉拿嫌犯刘云泉,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 第十九章 都是弟弟! 陈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依旧没有打消牛芳采买年货的计划,此时此刻的早市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购物后满足的喜悦。 让陈月真的意识到,快过年了。 有条件的人家,门口都已经贴上了新的对联,有些对联上面的字,可谓是歪七扭八,这种不用问,定是家中有学生,家里长辈让写的春联。 比如,王百年家,虽然王大虎自认为他没有文化,但是懂得美丑,不想让儿子那像字同蚯蚓爬一般的对联贴在自家门口,但有老太太在,他说的不算。 今个儿,王百年也陪着老太太来采买年货,其实,该买的王大虎早就已经备好了,但是耐不住老太太说, 这过年啊,还得去早市上才有年味。 所以,本该在家待着呼呼大睡的王百年,就这样出现在了早市上,手里还拿着一堆花生瓜子糖的油纸包。 “小月姐!” 陈月此时正跟着她娘奋战在买对联的第一线,这早市上卖对联的摊子有好几个,可独独它家生意最火爆。 “这个高中的好,拿这个!一瞧您家孩子就是读书的样貌!!” “这个开花结果好!成婚生子!婶子你家今年肯定添丁!” 这家的老板,实在太会说话,快过年了,就算他家比别家贵一两文,冲着他这祝福话,这些婶子们都愿意掏。 听见有人叫自己,陈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战利品给拿在手里,让牛芳赶紧付钱,两人这才从人群之中退了出来。 “又见面了,小姑娘,旁边这位,看上去是你母亲吧?难怪了,你长得这么俊,原来是像娘啊。” 老太太和牛芳打个照面,笑眯眯的说着,双手还向牛芳的手摸去, “平日里总是听我家百年夸,这陈书有多厉害,他姐姐有多聪明,上次见面我是见识了,这心里面就好奇啊,你说生两个这么俊俏又聪明的娃,这娘得啥样啊,今儿我老太太可算是见着了, 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一瞧就是聪敏人!” 老太太这一番话下来,牛芳那原本黑黄黑黄的脸蛋上竟然浮现出了红晕。 陈月:学什么对联老板啊,在这老太太面前,都是弟弟! 老太太牵着牛芳的手,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看那架势,再给老太太一天,这牛芳同志估计就成了她的忘年交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走,今儿去我家吃午饭,百年你去和你牛婶子家说一声。” 话音刚落地, 这头王大虎就寻来了。 “牛芳妹子,快快快,陈书这孩子正找你呢!”王大虎大步走来,嘴里还说着。 陈月瞧着王大虎这着急却隐隐有些喜色的表情,内心里浮出一个这些天来都在等待着的答案。 牛芳也是连忙的问: “他们现在在哪呢?我这就去找他们。” “在早市的尾巴上,咱们快去吧。”说着就转身向前走去。 老太太一巴掌敲在了王大虎头顶, “快快快,你催什么催!陈书这孩子找我芳妹子干啥你不说说?!一天到晚的,干不了事的!” “额,我也不知道,就看见他们很着急的样子,我就跟着帮忙找了。再说了,娘你咋能叫牛芳妹子呢?!这不是岔了辈了?!” 一路上,王大虎都在嘀嘀咕咕老太太胡乱认妹子,被老太太又拍了好几个巴掌。 “娘!” 还没走到早市尾巴上,陈书便举起手来朝着陈月跑来,至于为啥不是朝着牛芳,因为陈爹已经走到牛芳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了。 陈月轻拍几下小弟的后背, “出什么事了?” 陈书抿着嘴忍不住笑了,又左右瞧了瞧,拉住陈月的袖口道:“咱们先去王叔叔府上再说。” 等一行人到了王家府上。 陈书脸上的笑容便再也忍不住,一边走着,就开始咧嘴笑起来,甚至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起来。 这可把转过头来的牛芳给吓一跳, “你这孩子!咋回事啊你?出什么事了?你咋了?” 王百年也惊了。 他的大腿咋了?! 他的大腿要是傻了,他怎么办啊?! 陈数伸手拍了拍牛芳的肩: “你儿子没事儿,他就是高兴的,太高兴了。” “咋了?有人把馒头一次全买了?” “想啥呢?这也值得儿子这么高兴?” “这还不值得?” “咱们家馒头那么好吃,要真的有人一次性全买了也是正常的。” 陈月拉了拉小弟的袖口, 压低了声音问: “那夫子出事了?” 陈书听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方才,就早上的时候,夫子被官兵抓走了,书院里的人都瞧见了,说是,说是他的秀才是假的,抄来的。” !! 陈月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抓他走的人说的?还是,有人以讹传讹,说着说着变样了?” 直接薅去夫子的秀才身份,这,该怎么形容呢? 陈月第一次为自己贫瘠的语言能力感到焦急,想了许久,只能想到两个字。 牛啊! 这一波,甘顺先生的操作简直就是大气层了… 亏得自己之前还想了很久,甚至想过,甘顺先生让青楼女子去引诱那夫子,然后抓住对方把柄,要挟他澄清之前的不尊师重道的传闻。 原来,甘顺先生直接釜底抽薪! 王大虎听了也惊了,他早上一出府就瞧见陈家父子两,还没听说这事,听后不禁道: “这可是大事啊!这人被当着大家的面带走,看来这事应当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这夫子出事,会不会有人觉得和陈书小侄有关系,那夫子虽然视财如命,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收敛的钱财早已能够做镇上首富,可平日里所展现的却远远不及。” 陈月心中明白,这是王大叔在提醒她,不过陈月也是很无奈,她不过是一个十岁小女孩,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相信她?! 摔啊! 她这是承受了这个年龄所不该承受的责任啊喂! 陈月想了想,这夫子身后的人,她不知道是谁,若是就这么留在镇上,难保不会遭人暗算,不如回村,村里人都知根知底,但凡有眼生的人进村,大家都认得出来。 想好后,陈月带着陈书道: “娘,你不是一直说想早点回村,好好休息,咱们今儿就回吧,免得这事牵连到咱们,不过,这样会不会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大虎一时间没有说话,毕竟,他也觉得,这样做有些过于明显了,虽然,虽然他也不觉得这陈家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做到今天的这件事。 王家老奶奶双手包着牛芳的手,笑眯眯的说: “别怕,过完年,百年和陈书不是要去院试吗?到时候咱们两家人一起去,别的不好说,这从镇上到县城,我老婆子的面子还是有的, 到了县城,那有什么脏的烂的臭的,都不敢再做什么,那里的县衙可不是摆着玩的。” 这么一说,陈月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在她看来,这夫子每年贡献这么多钱,背后的人竟然到了县城就不敢做动作了? 这, 这县衙竟如此的厉害? 大概是陈月脸上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王大虎解释道: “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是正常的,咱们大周不同于大夏,咱们的县衙虽然上一级是省城,但是每个县衙都有朝廷的暗桩,他们有自己的消息传递渠道,如果他认为这件事处理不当,就会上报给朝廷,如果朝廷也不认同县衙的处理,就会记过, 有小过,大过,三小过就是一个大过,如果三个大过满了,那么这个县衙的县太爷就做到头了。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这事儿就说起来神秘,其实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你们随便在街上拉一个卖菜的都能给你讲两个记过的故事出来。” 陈月恍然大悟,刚才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王大叔是什么朝廷或者天地会之类的,知道这么机密的内幕,还讲给他们听,特别害怕下一句就是 和我一起反清复明吧! 王大虎说完这句话,百年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切!还以为你是什么隐世高手,知道这些呢…” 王大虎深吸一口气,瞪了他一眼,伸出手去,向着王百年的耳朵出发,还没捏到,就被王老太太给一拳打在后背。 “咳咳!咳咳!那什么,既然陈老弟你们已经想好了,那就,过完年再会,年后初八大家一起出发去县城!” 陈数拱了拱手, “这,这实在是麻烦王大哥了,您瞧咱们两家认识也不久,您就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实在是,不知道说啥了,我只知道,我陈数,欠王大哥您的情!” 说完,陈爹舔了舔唇,脸颊涨的通红,额头的汗水顺着流到嘴角, “只是,我们这番年后去县城,恐怕要带不少东西,若是打扰王大哥家,我陈数也实在是没这个脸,想, 想劳烦王大哥能否帮忙租一个宅子?” 陈数说完,深深低头向王大虎鞠躬道谢。 王大虎连忙将他拖起, “使不得使不得!有陈书这孩子在,我在我家百年身上少操多少心你不知道,至于这租房一事,包在我的身上!” 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将事情给敲定后,陈数再次道谢,随后带着孩子们回家收拾行李。 回家时,那往日里来来往往的书院门口,此时已是清风雅静,书院大门紧闭,陈书久久的看了一眼那门,便快步跟上前方的阿姐。 “姐,甘顺先生真厉害,我真想现在就开始同他学习。” 陈月:… “不,你不想…” (); 第二十章 小姨来了 陈家一行人运着东西回村的时候,才下午三点过的样子,和往常不同,回村的路上竟然没有遇见几个人。 “准确的来说,咱们在路上压根就没看见村里人。”牛芳一边推着车,一边左右环顾后说道。 话音刚落,远处就瞧见有一辆牛车从村口驶出,牛芳顿时笑了,扬起一只手挥舞打招呼。 “石头叔!石头叔!” 牛车的速度快了一些, 牛芳也赶紧的开始推着推车道:“总算是遇见个人了,就咱们四个人,陈壮那孩子过年前才回来,可不是推得累人,一开始还想着可以遇见老乡,帮帮忙来着。” 陈月这才明白,什么镇上的马车人家不去村里啦,牛车今天都没空位置了,这都是借口,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牛芳同志不想花钱。 再抬头看了眼村口,事实上,他们现在距离村口的位置,也就还剩下一千多米吧。 不过, 坐在牛车上再也不用使力气的陈月,脸上还是笑开了花,甚至还提前给石头爷爷拜了个早年。 “哈哈哈,小月去了一趟镇上,嘴巴咋就变得这么甜了,待会儿去伯家拿块糖吃!” 陈月哈哈哈的笑起来,嘴里还不忘谢谢石头爷爷。 毕竟,在村子里,大家一年的收入就那么多,除开生活,糖这类东西,都是过年才买了来家里吃的,所以石头爷爷的确算是很大方的了。 牛芳走在推车旁,扶着上面的家当,朝着前面赶着牛车的石头叔问道: “叔,今儿我们回来路上,咋都没瞧见咱们村里的人呢?这天虽然冷,但也不至于大家都不出门了啊?” 石头叔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着说: “哪能啊,这不是快过年了,村里人都去各个镇上的早市了,这段时间早市一直开到晚上,他们一个个的,都攒着劲儿的赚钱呢,你们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牛车缓慢平稳的行进到了村中,和石头爷爷说的一样,村里的青壮年们都不见了,三点过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也没有白烟,村里就剩下一些老人小孩。 只不过,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下河村,家家户户门口也挂上了红灯笼,对联更是早早的贴上,往年都是要等到年底了,卖对联的要准备不做了,清仓大处理的时候才买的。 “咱们村里现在人人都夸你们两口子,赚了钱,也不忘提携大家,如今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你们不在的时候,大家都自发的把你们的地给松弄了,还把门口的杂草给拔了。” 石头爷爷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高兴,今年他家的小孙孙出生,甚至还买了一头羊,天天喝羊奶,长得白白胖胖,往年哪里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哦! 陈数连忙道不是他们的功劳,这都是乡亲们自己勤奋,才能让日子过的红火起来。 一番推辞,临下车了,石头爷爷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给陈月, “好孩子。” 一直以来,因为聪明而备受村民们喜爱的陈书,第一次被忽视,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他甚至想,要是大家年年都能够这样开心就好了。 进屋后,牛芳和陈爹就忙碌了起来,院子里落的雪融化后,地上泥泞一片,要检查一番屋顶有没有漏水,厨房里堆着的柴火也潮了。 陈月则带着小老弟,将屋子里给擦拭了一边,然后把被褥被子给铺上,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得第一时间做。 “弟弟,把车上的柴火抱下来,咱们先把炕烧热。” 在镇上因为怕死,而不敢烧火盆的陈月,终于可以在屋子里将棉服给换下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灵活了不少,嗯,连擦炕的动作都快多了! 屋子少,但也收拾了几个小时,晚上将就煮了一锅面,上面盖上几片香肠,就算是晚饭了。 次日清晨, 陈月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 屋子里面暖洋洋的,被子早已被她踢到了炕边,在炕上来回滚了几圈,陈月这才决定起身,没办法,肚子饿了。 打开门,屋外一片白茫茫,天空中飘散着白色的雪花,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白烟,整个人就像到了冰雪天地一般。 “小月!来!给小姨看看,哎哟!这才多久啊,这在镇上住了的就是不一样,瞧这小脸嫩的哟!” “哈哈哈!小月,别听你小姨瞎咧咧,她见谁都这么说,一张嘴骗死人!” 堂屋的门开着个小缝,陈月方才走出门,就被坐在堂屋的小姨给瞧见了,人还没出来,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已经先席卷了陈月的耳朵。 陈月打量着眼前的小姨,原身记忆之中,牛芳在家中说过,小姨是个命苦的人,嫁人没多久,丈夫就过世了,留下她一个人,上面两个体弱的公婆,下面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牛芳那个时候手里也没钱,只得将家里的红薯给送去一半,就这样,回来后,在家里眼眶也红了好几天,晚上依稀听得见牛芳哭, “呆子妹子,她还不到二十岁,就这样守着那个小的,将来咋个办!咋个办!就是头猪!天杀的,咋个会让她遇上这样的事情啊!我苦命的牛红啊!” 如今再看, 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小姨,看上去竟和三十几的牛芳差不多,那双手上,也同样粗壮布满了小伤口。 再一看,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充满了真诚的笑意。 牛红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来,牵着陈月走进了堂屋, “想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用炉子温着呢,小姨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带了点鸡蛋来,我小时候,你娘做的红糖鸡蛋是最好吃的。” 牛红一边说着,一边将红糖鸡蛋从锅里舀出来,盛在碗里面,放在桌上。 又坐回到炕边,对着牛芳笑着。 牛芳也笑了,一边笑,一边伸手擦了擦眼角, “你小姨她去书院门口没找着咱们,又问了村里人,今早上一大早就带着几十个鸡蛋来了,说是今年日子好过些了,来拜年,牛红啊牛红,你说你来自己姐姐家,你还提着鸡蛋,你是来拜年的?你是来打你姐,我的脸的!” 说着说着,两人又说到了当年的红薯上, 牛芳抱着她妹子在炕上哭得涕泗横流,这些年,牛红不肯要她的钱,就是红薯,那也是送过去多少,就还回来多少差不多钱的别的, 那是一分钱的便宜都不肯占,牛芳想起来这里,就又给了自己妹子一个拳头。 正在吃着红糖鸡蛋的陈月都惊呆了, 她娘这个哭着哭着就给一拳头的举动,着实是让她有些瑟瑟发抖,并再次庆幸,还好她没有做什么让牛芳生气的事情。 唔, 将来做不做,那就再说。 听着两人聊天,陈月才知道,一大早,陈爹就带着小书去给爷爷奶奶上坟了,一来是将坟给打理打理,二来呢,陈数也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他们讲讲,顺便让老两口在天之灵保佑陈家明年一切顺利。 陈月听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网上的一个笑话。 问,什么时候才能不为儿女操心? 答,一辈子操心,就连你死了他们都要上香求你保佑。 想到这里,陈月吃着鸡蛋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完鸡蛋,小月你收拾收拾,待会儿你爹回来,咱们就去外婆家吃饭,顺便把家里的腊肉香肠给收拾收拾带过去。” 馒头生意赚钱了,牛芳买年货的手笔也大了起来,昨晚上拿了二两银子,让陈月自己攒着,那是还的买地的钱。 小姨听后笑了,羡慕的看了牛芳一眼,悄声道 “姐姐,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是想托你帮帮忙。” “什么事儿啊?” 小姨喉咙动了动,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牛芳真诚的道: “我听说大侄子去镇上学木工了,我想着我家小董翻过年也十岁了,家里的地他爷爷奶奶和我种就够了,去上学家里也供不起, 我想着,能不能让他也去学门手艺,啥手艺都行,拜师费我这有,就是,就是这手艺人都是男的,我之前去了几趟,都没人愿意和我聊聊,小董他爷爷耳朵又不行,我看来看去,也只能麻烦姐夫了, 当然了,就是不成,也没事,我就是想试试,种地太苦了,小董这孩子,从小就瘦弱,真的要他种地,我实在是,害怕,害怕他就倒在地里头了。” 小姨的话,让陈月有些沉默,她知道,小姨去过镇上,应该是知晓村子里的馒头手艺都是她娘教的,但是小姨没有开这个口, 而是希望陈爹能够帮忙牵线问问找个手艺让表弟学着,从记忆中看,小姨是个不愿意麻烦人的人,她应该是真的尝试过了,办不到,这才来找姐姐。 牛芳显然也想到了, 于是,小姨的后背又被拍了一巴掌, “这点事也值当你犹豫一上午?!知道了,明儿回来就让你姐夫去问问,下午你和我一起回娘家,去年娘还说呢,你大半夜的在门口放半袋红薯就走,要不是她认出来那袋子是当年她送你的,她还以为是哪个大善人送的!” 牛红低着头, “我回家干啥,又没给家里添个一针半线的,还老是让娘担心,前几年家里那么紧张,每年还送我一大袋红薯,我,我有啥脸回去蹭吃蹭喝。”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了小姨的肩膀上,陈月觉得自己的小身板似乎也感同身受的颤抖了一下, 牛芳式聊天, 真是让人恐怖如斯。 (); 第二十一章 有福气啊 在牛芳的,你不去我就当场打死你的架势下,牛红还是不得不提着自己的鸡蛋,跟着牛芳一同回娘家一趟。 “该走动你就走动,家里的大哥二哥这些年也是想着你的,就算是拿了点东西,那又怎么了,那也是家里愿意给你拿的,以后你日子好过了,帮衬帮衬爹娘不就回来了。” 牛芳坐在陈数借来的牛车上,开始给小妹疯狂洗脑,身后则是背靠背坐着陈月和陈书两孩子。 为了防止牛芳同志买的年货掉在地上,弄脏了包装纸,拉低了档次,陈月和陈书两人不得不手脚并用,将那一麻袋的红薯和几十个鸡蛋,以及高档货腊肉,布匹,还有揣在陈月怀里的一根银钗和两对银子打的小耳环给保护好。 这些年,牛芳每次回家,除了红薯,没有别的可拿,大哥二哥倒不会说啥,他们知道妹子的日子过的难,他们能帮衬就帮衬点。 但是两个嫂子就不高兴了,你牛芳要供养孩子上学读书,没钱过日子,跑家里来连吃带拿,我们的孩子就不用读书认字? 当然了,两个嫂子折腾了几年,总算是说通了当家的,把孩子送去读书,结果没读两年,好不容易将字给认识了,算得了数了,两孩子就自己辍学,去镇上打工了。 好在,两个嫂子也不是非要让他们去读个秀才回来,毕竟她们自己也大字不识,孩子能够识字,也算满足了,再说,能够找到一份工钱不错的活,养活得起自己,还要求什么呢? 就这样,两个孩子去镇上打工,家里人在村里种地,那日子过起来,算不得富,但也是很过得去的人家了。 所以,这两年,两个嫂子对牛芳的态度还算是热情了,家里有啥剩下的东西,也都让当家的去给妹子送一份。 当然了,这三份礼物,牛芳是打算等牛红不在的时候送,免得她心里又不得劲。 有牛车在,下午四点过的样子,陈月就到了牛芳的老家——幸福村。 名字起的充满了美好的寓意,但是看村子里的女孩都是外嫁就知道,村里过的不算富裕。 与下河村不同,幸福村在一座山脚下,一条宽宽的河从村头到村尾,牛芳小时候,这条不算窄的河每几年就要发一次大水,冲走了不少睡梦中的村民,后来大家就将家给搬到了山坡上,只是,这样一来,灌溉土地的时候就麻烦许多。 牛芳坐着的牛车刚到村口,那山坡上的牛姥姥就看见了,倒不是看见牛芳了,而是看见了瘦瘦黑黑的牛红。 牛外婆顿时惊的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后,才转过头去,看着牛老头道: “这么多年了,你那闺女终于被赶出家门了啊!个不要脸的,把小董那孩子眼看着十岁了,可以做农活了,就把咱们闺女给撵回来了,呜,这可真是,造孽啊!” 牛老头听后,沉默的敲了敲自己那没有烟叶的烟管,他如今还能帮着家里做些事,和老太婆混口饭吃,可要是让快三十岁的女儿回家来住,怕是儿媳们忍得住一个月,两个月,久了就会闹。 可,不管那瘦的比六十岁老太太还瘦的女儿,他牛老头做不到啊! 陈月还不知道,他们一家还没进村里,这牛老太牛老头就已经犯上难了,她只知道,牛芳娘家的炒瓜子很香,原主记忆中,那瓜子咸香可口,每次一吃就停不下来。 “娘!我们来了!” 还没走到牛家的老宅前,牛芳便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牵着妹妹的手,一边朝着老宅那敞开的大门喊道,一边冲着道路两旁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乡亲们打招呼。 “婶子!牛有钱还没回来啊!” “哟!牛大花,你这抱着的,是孙子吧?” “牛芳你咋回来了?你这牵着的,是,是牛红?” “可不是,刚好她来找我,我寻思着就一起来打扰我娘了,免得我来一次,她来一次,这不得让我娘多做两次饭,划不来!” “那是,那是。” “牛芳姐,你这牛车上拖的,不止红薯啊?” 陈月早在牛芳跳下车喊人的时候,就默契的挪了个位置,将那几匹棉布和那些从镇上买的,包装还算精美的腊肉香肠给露了出来。 当然了,带什么也不会忘了带牛芳最近的拿手好菜——玉米馒头。 眼下,出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都瞧见了,牛芳带回来的礼物,一时间,都忍不住的围在她身侧,问牛芳今年去哪里发财了。 知道她娘置办完年货和还给她的二两银子后,身上就不剩什么钱的陈月: 娘,这波被你装到了。 趁着牛芳在描述她那艰辛的创业史时,陈月示意老弟跟着她将牛车给拉进牛家院子里去。 毕竟, 牛车是租的, 弄坏了可是要赔的。 牛老太太本来在院子里想着该怎么安排小女儿,就听见外面牛芳那响亮的嗓门,一时之间,对自己的眼神产生了怀疑,难道她方才看见的不是牛红,是村里人的亲戚? 她倒是没有想过刚才看见的人是牛芳,牛芳那体重,和牛红,完全就是一个玉米,和一根筷子,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不会看混的。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门去,就听见外面大家热闹的讨论着,什么发财了,什么带带我。 老太太又站在原地愣住了,这都说的是些啥,她今儿不会是太想两个女儿,出现幻觉了吧? 正这么想着,不敢出门的时候,就瞧见白白胖胖的陈月和小小瘦瘦的陈书两孩子牵着牛车走了进来。 “姥姥,您看把这牛车放哪?上面还有些娘和小姨带的年货,您看看给放哪?” 陈月一边将牛车的绳子给拴在了牛姥姥指着的位置,一边和陈书一起将那麻袋的红薯给卸下来放到地上。 牛姥姥瞧着那牛车上的东西,忍不住的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转过身去,拉着坐在木凳上的牛老头道: “老头子,快,掐我一下。” “你在发什么疯,梦里还让我掐你?” “梦里?啊!难怪啊!我还寻思,陈月和陈书这两孩子咋还学会赶牛车了,原来这是梦里啊,这梦可真好,我都不想醒了。” “那可不行,咱们还是要踏实过日子,哪里天天做梦呢。” 陈月看着眼前两位老人一脸幸福的笑着对话, 如果此时是古早动漫的话,她相信她的头顶绝对有三根黑线,来表示她的无奈。 “姥姥,姥爷,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娘和小姨就在门外面,待会儿她们就进来了,我爹他也在,这牛车就是他赶来的。” 陈月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将那一根银钗和两对银耳环给掏出来放进姥姥的手中,用手包住姥姥那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的手。 “姥,这是娘特意从我们那镇上买来的,您别推,娘说了,您要相信她,她将来还给您买金钗,买金手镯呢!” 说完,陈月便松手,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去,拉着陈书就往门口走去,她得暗示牛芳,任务完成,她可以带着小姨进屋了。 这头,牛姥姥拿着那银钗,浑浊的眼珠浸出了点滴的泪珠,人老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捧着双手按在胸口,嘴里不住的念着: “好就好,好就好。” 牛老头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一边起身朝着那袋红薯走去,一边道: “老婆子你把首饰给收起来,刚才小月说她小姨也在外面,牛红那个性子,要是瞧见了她姐给你的银钗,指不定又要羞的几年不来。” 牛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只顾着那一车的年货了,倒是没仔细听孙女的话,于是连忙将东西用手帕给包好,放回里屋的箱子衣裳里,再用锁锁上,走出门来,将门给合上。 这才快步朝着隔壁堂屋走去,她听见牛芳和牛红的声音了,她们在笑,她也想快些看见,两个女儿脸上的笑容。 堂屋里,大家都围着中间的大圆桌坐着,北边的柜子上放着牛老头的父母牌位,他一直坚信,他能够在那困难的十几年里,养活了四个孩子,都是父母显灵。 所以,在牛家吃饭,那菜都得端上来,先给先辈们上香,吃过后,才开始动筷。 一开始牛家两个媳妇都不以为然,甚至心里埋冤老公公乱花钱买香,可等两个孩子读书在镇上找到活计后,那是恨不得一天三顿饭给祖辈上香。 她们都坚定的认为,这一切,都是祖先显灵,才让两个孩子不用再下苦力,赚汗水钱。 如今, 牛老头正在点香, 嘴里还念叨着: “祖先保佑,爹娘保佑。” 显然,牛芳发财了,这件事在牛老头眼中,那也是祖先的功劳。 陈月瞧见牛老太从屋外走进来,径直的挤进了牛芳和小姨的中间,拉着两人的手盖在一起放在她的腿上,脸上笑得那双浑浊的眼睛也绽放出了温柔的光芒。 “好久都没和你们姐妹两坐在一起了,娘今天真的高兴。” 陈月看出来了,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大妹!二妹!你们回来了!” “大妹!二妹!你们来啦!” 屋外两道声音传来,紧接着走进两名黑壮的大汉,身后跟着的两名喜笑颜开的中年女子,身型中等,此时也笑着看向陈月。 “小月啊!今年又长胖了!有福气啊!” 陈月: …… (); 第二十二章 舅妈 大舅妈一屁股坐到离牛芳最近的凳子上,上半身斜靠向牛芳,一双精明的眼睛笑着道: “小妹,我听婶子们说你带了好些东西回来?” 牛芳对嫂子们没啥意见,甚至还算得上感激,毕竟,就算是最开始嫂子们不高兴她回来连吃带拿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不搭理她。 她也能理解,要是换她当嫂子,家里小姑子回来连吃带拿,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比她们好。 于是也爽朗的笑着道: “今年日子总算是松快些,买了一些镇上卖的好的腊肉香肠,还有几匹布料,说是今年省城的人都穿的。” 至于省城人是不是穿的这样的,那牛芳就不知道了,反正卖布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二舅妈一听,也赶紧的在大舅妈旁边位置坐了下来,脸上有些好奇的看向牛老太太, “娘,我们能看看妹子带的布吗?我想着,过完年给娃做一身新衣服,让媒婆来看看。” 村里的条件不行,男娃都要早早的开始相看,运气好,几个月就有女方看上了,运气不好,那几年都娶不到媳妇的多的是。 大舅妈显然也想到这件事,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萎靡了下来,虽然孩子们在镇上打工,包吃住,每个月的月钱基本都拿回来给她们存上,可。 这镇上的女娃看不上他们村,村里,虽然他们家的条件还算可以,但大部分人家都更愿意把孩子嫁到别的村去,这来回一折腾,两个孩子的婚事还真的成了大麻烦了。 陈月感觉到堂屋的气氛刹那间就从温暖似火跳到了迷一样的尴尬,坐在凳子上不敢再四处张望,乖乖的瞅着自己面前的碗。 农户人家,一年到头没个什么要走动的客人,也就不买什么茶杯之类的东西了,要喝水用碗装就是了。 牛芳此时脸上也没有了方才那隐隐约约透露着扬眉吐气的笑容,她有心想让家里人做馒头,但是嘴刚刚微张,就被妹妹的手给大力的握了握,便闭上了嘴。 陈月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知道,小姨离娘家比他们近一半,小姨去家里时没有提馒头,到了这里也没有提馒头,定是有原因的,好在,牛芳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现在也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倒是两个舅舅对大家的沉默有些尴尬,二舅舅一口喝干碗中的温水道: “还早,还早,娃不是自己也在存钱嘛,咱们再加把劲,将来到镇上买个小房子,到时候说媳妇也容易。” “说的轻巧,那得攒多久的钱。” 二舅妈轻声嘀咕着,因为堂屋里大家都不说话的原因,这句话清晰的传到了陈月的耳中。 陈月喝了一口水,背脊挺直不似方才那般微微弯曲放松, “哥哥们今天没有回来吗?” 陈月冲着大舅舅问道,这快过年了,冰天雪地的不在家中,又是四个人一同进来的,陈月盲猜他们是去镇上看孩子了。 果不其然,大舅舅听后一笑,道: “快过年了,去镇上打酒的人多,老板让他们做到年三十那天下午走,说这样就每人多给一两银子过节。” 二舅舅也跟着点点头,他们今天本是准备一起去接孩子们回家的,到了后,孩子们和他们商量,想多赚点钱,他们也就同意了。 陈月听后甜甜的笑了道:“两位哥哥都是本事人,有这工钱,舅妈你们也别急,定会有姑娘看中的。” 毕竟,奖金能给一两银子,那平日里的工资都存起来,王百年他们所在的镇上,最偏僻的房子只要五两银子,只不过因为村里人都更喜欢买地,而买了地后还有钱的,也不愿意住那偏僻的房子,所以才让大家有一种镇上的房子很贵的错觉。 舅妈们听了陈月的话,先是忍不住的骄傲的笑了笑,后又懊恼的瞪了自家丈夫一眼,最后岔开了话题,开始让牛老太太将那几批布拿出来大家选一选,谁家拿哪匹。 趁着牛姥姥去拿布匹,牛芳和牛红两人也跟着去,毕竟牛姥姥也大几十岁的人了,一次性抱几匹布还是有些重的。 堂屋里就剩下了陈月,陈书,还有两位舅舅舅妈,以及一直坐着不吭声的牛姥爷。 许是大舅妈不太习惯大家都不说话的尴尬局面,率先笑着冲陈月问道: “小月啊,你娘说没说什么时候给你相看啊?” 陈月:??? “没有呢。” “咱们小月长得白白胖胖,就是嫁到镇上,那也是配得上的。” 陈月:才十岁的我,是真的没有兴趣谈恋爱,和十岁孩子谈恋爱,那肯定是个变态! 见陈月低着头不说话,大舅妈以为是害羞了,毕竟这个年龄的姑娘,对这将来的夫君还是有些憧憬的。 “别说舅妈不疼你,你那两个哥哥在镇上打工的酒坊,他们家里两个儿子,大的去年成婚了,小的今年十二岁,舅妈觉得,你配得上。” 二舅妈听到这里,抬起头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陈月。 白白胖胖,是第一印象, 一双小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脸上的肉挤小了,鼻子倒是还算挺拔,嘴巴粉嫩嫩的。 倒是一副有钱人的长相。 配那户人家是挺合适。 陈月听了,心里笑了。 为了避免她还继续逼逼,便直接道: “娘说我还小,暂时不考虑这些,再说了,年后我们就陪小书去县城考试了,到时候考完了,还得去省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这一番话下来,大舅妈讪笑两声, “差点忘了,小书这马上就要去考试了,要是考中了,秀才姐姐,那倒是嫁去县城也是够的。” 陈月心中微微叹气, 她知道,对于舅妈而言,嫁人,是女子唯一的未来,而未来的好坏,则全是看你嫁给什么样的人, 只是, 她不同, 她享受过自由的滋味, 体会过男女平等的快乐, 便不会为了所谓的未来,把自己交到一个从未认识的人手中。 感受到弟弟在桌子下握紧了她的手, 陈月对小书微微一笑, 这时,牛芳他们抱着布匹到桌上来。 牛芳这次总共带了三批布来,将外面的油纸给打开,露出了里面三匹的颜色来。 一匹暗红色的棉布,一匹布是深蓝色的,一匹是棕色的。 “这个料子好,摸着不扎手。”牛姥姥手轻轻抚摸在上面,笑着说道。 两位舅妈谁也没有在牛芳的面前提起方才的话,显然,她们觉得陈月一心要等弟弟考上秀才,然后高嫁,但是她们所认识的最有钱的,也就是那儿子的东家了。 分好布后,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牛姥姥让两个女儿和自己挤一挤,陈月和大舅妈二舅妈睡一间房,大舅,二舅,陈爹,陈书,牛姥爷睡一间房。 吃晚饭时,牛芳将那带来的玉米馒头给蒸上,让她娘尝尝她的手艺,两位舅妈之前被舅舅们带出去聊了一会儿,此时瞧见了馒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饭后,陈月站在院子里消食, 牛家老宅在半山腰上,围墙只是用泥巴围了一圈一米左右的高度,但是你将头望出去,就能发现,从外面看,围墙下是下面那家人的一米高的围墙。 站在院子里,可以望到山脚下的那道桥,和村子里大家用泥巴修房子不同,那座桥,是用石板修的。 “姐。” 陈书吃完饭也溜出来,站在陈月身边,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道, “那座桥,是县城的人来修的。” 陈月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个来源, “为什么不干脆把村里的人转到外面去?”修这样一座桥,钱也不会少花。 “不懂,或许,等年后可以问问甘先生。” 陈月:…… 真是一个好学的好孩子。 晚上,洗漱过后, 陈月躺在铺好被子的炕上,大舅妈和二舅妈靠着墙壁照着月光,在纳着鞋垫。 “小月,舅妈真羡慕你,将来嫁人了晚上可以吃完饭就睡觉,不用像我们这样,还要纳鞋垫,攒够了拿去镇上早市卖。” 二舅妈瞧着裹在被子里躺着的陈月,忽然说到, “我娘说,她也很羡慕两位舅妈的儿子听话孝顺。” 这话一出,两位舅妈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与白天那有些讨好和算计的笑不同,这次的笑,就像是母亲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的笑容一样。 “舅妈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你舅舅生了小牛,其实舅妈不是坏人,只是对小牛的将来有些着急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娘她是个好妹子,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也会的。” 说完这话,二舅妈和大舅妈两人对视一笑,又低下头去继续纳着鞋垫。 陈月闭着眼睛缩在被窝中,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舅舅舅妈,还有小姨,生活都好起来呢?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 陈月忽然想到了, 那曾经把牛芳嘴唇都辣肿了的卤水,过完年陈月本打算去县城卖卤味或者蛋糕,之前担心蛋糕会引来她解决不了的人,到时候强迫她卖方子。 但是,看了甘顺先生解决那夫子的手段后,陈月相信,保住一个小小的吃食方子,还是行的。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教舅妈们做卤水吧! (); 第二十三章 做工 心中挂着事,陈月第二天早早的就睡醒了。 这快过年了,家中也没什么事,但起来时,两位舅妈已经早早的将早饭给做好了。 瞧见她从屋子里出来,还笑着让她去灶台上自己拿烤红薯。 “一个个的,抠搜的,你们外甥女来,还烤红薯打发。” 牛姥姥坐在堂屋的凳子上不满的说着, 大舅妈一边纳鞋垫一边笑着回道: “娘你看你,咋这样想呢,那不是白面做的东西禁不住放,小妹他们好不容易来住一晚上,我还能一大早叫他们起来吃饭呢?中午且有好菜呢,我的娘哟,你就放心吧!” 不得不说,大舅妈是个会说话的,此话一出,牛姥姥脸上的不满瞬间消散,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连忙夸道: “啥不放心的,我就是人老了嘴巴碎,你别搭理我,做你的就是了,你一贯都做的好的,我放心你的!” 大舅妈抬起头来,将线给咬断,看见陈月瞧她,也回了一个笑容,接着便将鞋垫给放进了草编的筐子里站了起来。 牛芳和牛红此时也从村外回来,牛芳的手里还提着一条五六斤的五花肉,看上去漂亮极了,用来做菜肯定很香! 屋里人都瞧见了那条肉,但都没吭声,大舅妈二舅妈担心吭声了老太太要骂人,老太太则是想让牛芳把那肉给带回去吃。 “陈数,你跑哪里去了?今儿中午你不是想要露一手你的红烧五花肉给咱妈看看吗?肉我买回来,你人呢?!” 牛芳才不管她娘和她嫂子们的想法,她只知道,她牛芳,赚钱了,要给家里人回馈回馈这些年来的帮扶。 “哎!来了来了!我刚刚帮大哥二哥他们去看猪去了,把肉给我吧,你和娘坐着聊聊天。” 一道声音从屋后传来,原来那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猪圈,养了一头猪,不过瘦瘦弱弱的,看起来还没有两百斤,那是牛姥姥养的猪,本打算年前杀了卖钱,到时候给两孙子攒着将来娶媳妇用的。 只是昨天被陈月瞧见了,便偷偷告诉她娘,书上面写的,把猪的两个蛋蛋切掉,猪就可以长得更肥。 牛芳当时听了,脑袋都大了,这书里怎么什么都写?文化人他们平时看的书都写了啥啊? 好在,牛芳已经习惯于读书带来的知识了, 昨晚上翻来覆去的,今儿一大早的偷偷摸摸的就让陈数去对猪动手,如果动手失败,那就把猪给买回去,今天给运回去村里卖钱。 陈数知道自己要干的事情后,也惊呆了,但是迫于这么多年来,在牛芳的高压政策下,他没有提出反抗,而是默默的盘算着怎么才能干了这事,而不引起大家的关注。 牛芳瞧见从后院走出来微微点头的陈数,心中有底了,看来这事是成了。 顿时喜笑颜开,将手里的五花肉给交到了陈数的手上,冲着陈月眨眨眼。 陈月一开始还有些愣神,后来想起了昨晚上给牛芳说的话,不由得感慨,行动派就是不一样,昨晚上说了,今早上就偷偷干了。 为啥陈月知道是偷偷的呢,因为她睡了一早上,没听见猪哼哼,那铁定就是不能让猪叫出声,偷摸干的。 陈数去厨房了,两位舅妈犹豫了一下,想等妹夫从厨房出来再进去,毕竟厨房就那么窄,她们两人平日在里面做饭也难免磕碰。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舅舅和二舅舅从山上下来,他们去砍柴了,因为下雪的缘故,要先将砍的柴火放在灶台边烘烤干了,才好用,不然一是烧不燃,二来,就算是烧燃了,那黑烟又大又熏人。 听闻中午有红烧肉吃,两人频频望向厨房的位置,手里却还是在不停的编着框子和扫把。 村里就这么些东西,想要攒钱,那就得抓紧一切时间做事,否则就只能混个温饱,还是七分饱那种。 陈月见此,不由得看向牛芳。 牛芳:?? 陈月眨巴眨巴眼, “娘,你不是说,让我教舅妈她们做卤水吗?” “啪嗒!” 二舅妈手中的鞋垫掉到了地上,瞧见众人都看向她,立马涨红了脸, “对,对不起。” 说完后,用那方才看那条五花肉的眼神默默地看着牛芳。 不止是她,大舅妈也同样,只不过是看一下,又看一下陈月,然后忍不住,又看一眼牛芳,再看一眼陈月。 陈月:… 其实你这样比二舅妈更明显好嘛? 昨晚上睡觉前本想教牛家人用化肥种地,今早上起来,头脑清醒后,陈月才想到,这化肥,诱惑力太大了,牛家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倒不如这卤水,算得上一门手艺,但有钱人又瞧不上赚的这点辛苦钱。 牛芳在娘家人的眼神攻势下,下意识想要望向陈月。 陈书也开口符合道: “是啊,娘,你前几日还说,舅舅舅妈在镇上卖,和咱们不冲突。” 那几道看向牛芳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差点给忘了,那方子小月也是知道的,我陪娘聊天,牛红,你和嫂子们一起去看看。” 牛红握紧了手, 却将头给撇回来看着牛姥姥。 “娘,我就不看了,让嫂子们学吧,左右小董也要出门去学手艺,小董他奶奶也给我找了份镇上做饭的伙,我这将来几年的工钱都提前支出来了。” 牛红对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件事非常执拗,她认为,她可以给董家当牛做马,但,娘家的东西,那就不用了。 牛芳对这个小妹没有什么法子,要是她说的动,当年也不会让她继续在董家伺候那两个老的。 只是有些好奇的问: “你要去镇上哪家人家做饭啊?我记得,你做饭,也就那样,就这,人家还愿意给你提前支工钱。” 牛芳这话还是给了自家妹子面子的,要让她说真心话,那就是,牛红做饭,那就是浪费粮食,只能说是把饭做熟了,别的,啥也不是! 牛红显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解释道: “就是你卖馒头那个镇上,姓王的一家人,那家人的当家的叫王大虎,这名字挺好记的吧?” “噗!” 牛芳刚喝下去的水一口气喷了出来。 陈月此时也看向了小姨。 “小姨,你说的王家,是不是家里有个小胖子,和小书差不多大?” “对的对的,其实也不是做饭,就是给做饭的大娘打打下手,洗洗碗,涮涮锅什么的。” 陈月收回了眼神,心里暗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 牛芳还在继续追问,这头两位舅妈已经将家里的所有香料给拿了出来, “幸亏昨天去镇上想着过年做红烧肉,买了好些香料回来备着。” 陈月看了一眼,她所用的简易卤水本就用的香料不多,台子上的这些也就够了。 先将白糖给炒成糖浆,然后倒入开水,把八角,桂皮,香叶,花椒,干辣椒,酱油给倒进去,再将一块老姜和大葱捆在一起丢进去,最后再倒入些许料酒,大火煮沸,然后将柴火拿出来一根,剩下小火慢炖。 “舅妈,你们记住了吗?” 陈月一边将盖子给盖上,一边转过头来问道。 “记住了。” “没记住。” 两位舅妈同时开口, 大舅妈见怪不怪的对小舅妈道: “当年学做鞋垫你也是没看会,没事,还是老规矩,你多看几遍我做的就成。” “那行,小月,你去玩吧,这我们守着呢。”小舅妈不好意思的冲陈月笑着道, 陈月点点头,她身上都是卤水的味道,她也想去透透风。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身上的那股卤味变淡了后,陈月这才进到堂屋里去。 与先前牛芳惊喜的氛围不同,此时,牛红趴在桌上无声的哭着,不时传来抽泣声,而牛芳则黑着脸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放在桌上紧握着拳头, 另一只手放在牛姥姥的肩膀上。 陈月这才看见,牛姥姥正靠在牛芳的肩膀上哭着,和牛红那时不时抽泣一下不同,牛姥姥哭的时候那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书站在牛芳的身后,看见她进门来,忙对她指了指门。 陈月连忙转身将门给合上, “这是咋啦?不是说,小姨找到活了?” 陈书叹了口气, 走上前,将桌上的一张纸递给陈月。 陈月低头看了一下这张纸。 卧槽! 这上面怎么写着卖身契三个字? 等等! 这上面的名字, 牛红?! 小姨不是说是去帮忙做工的? 怎么还变成卖身了呢? “小姨,你…” 牛芳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做工,做工,做的什么工,你小姨这是被她公婆给卖了!卖给牙行,牙行又卖给了王家,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当初那姓董的死了我就让你把户籍迁回来, 你死活不肯,如今好了,你在人家户籍上,又是自己盖的红手印,钱也是自己从王家手里拿的,你去给人家说,你不知道,你看人家信吗?!” 陈月这才听明白, 小姨被她公婆卖给牙行,牙行卖给了王家,这卖身钱是她自己去拿回来的,转手就给了她婆婆。 牛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早已哭得肿了起来,带着哭腔道:“我,我不知道那是,那是,卖身钱,他奶奶给我说,那是我未来五年的工钱,我,我也没做过工,我,我以为现在做工都这么多。” 说到后面,牛红也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陈月心想, 小姨不是不明白这钱有些多了, 她只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或许是遇上了大户人家,给钱爽快,又或者,小姨觉得这活肯定不像说的那么轻松,才会给的这么多。 总之,她察觉了一些疑点,但是,最终自己说服了自己。 “小姨,上面写的,卖身钱,十两银子,你都给了他们吗?” “给了五两给他们,剩下五两我留着给小董学手艺拜师用的,如今,如今我怕这孩子前脚拜师学艺,后脚他们两个老的就去要钱,到时候,学艺不成,小董这孩子也没了出路。” 陈月微微叹口气, 都到这时候了,小姨还在想着儿子小董, 哎? 既然如此, 那不如? 陈月转过头看向陈书, 陈书看向她, “姐,你的眼睛咋了?是不是刚刚被卤味辣到了?” 陈书: …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 第二十四章 没问题 “小姨,我倒是觉得,你这次很走运。” “小姨你先别急,你想想看,那牙行是什么地方?那平日里去牙行买姨娘回家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那买了回家来种地的,平日里连口吃的都不太给,要吃啥,得自己种,所以你想,其实你运气挺好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牛红平白无故从一名平民变成了买卖的奴仆,她心中的悲苦,让她悲痛的无力的趴在桌上哽咽。 这奴仆,大部分都是那些流民为了买地脱离流民的籍贯,而将家中的女人小孩给变卖给牙行。 所以说,甚至连流民的地位都不如。 牛芳伸出手来狠狠拍了一巴掌陈月的肩膀,示意她看看,她姥姥都哭成什么样了,就不要再在这里逗乐了,更何况,这也不好乐。 陈月揉了揉肩,叹口气说: “你们别急啊,这王家人,我们是认识的,小姨你也别瞧我了,认识归认识,不过是人家帮助我们的那种认识,年后,我们会和王家一同去县城, 当然了,现在看来,你应该也会同去,那王家人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家,你若是攒够了十两银子,想要自赎,娘多帮你说说话,或许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了, 牛红猛的抬起头来,伸长了原本放在桌上的双臂,紧紧的抓住陈月的衣裳道: “小月,你可别骗小姨,小姨,小姨我,我已经什么都没了。” 陈月转过身来,看向一脸紧张的小姨道: “不,小姨,你还有。” “还有?我,我还有什么?” “你还有弟弟。” “小董?不!我不能!我宁愿一辈子当牛做马,也不能让他失去良籍!” 陈月微微摇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有小董弟弟,他赚钱,迟早有一天,能够将你赎回来的,而且,到那时,小董弟弟为了攒钱赎你,那两位老人家,也没有理由让他拿钱,毕竟,他最最亲的人,是你。” 小姨听后,先是笑了笑,后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狠狠的道: “我不要他赎我,如果,如果那家人真的不坏,我在哪里做牛做马不是做?那钱让小董攒着娶媳妇就好。” 说到最后,小姨似乎是想通了,抬着头,望向牛姥姥, “娘,当年董大哥对我的恩情,如今他爹他娘将我卖了,那也就还够了,之前我问过那家人,每个月都有一天的休沐,到时候我都攒起来,过年回来陪您。” 陈月看了一眼一脸决绝的小姨, 有句话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是她的蛋糕铺子在县城开起来,那十两银子,应当是能够攒到的,到时候问问王大叔,将一个一点也不擅长做菜,还花了他们十两银子的小姨原价卖给牛芳,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 瞧见如今化身为复仇女神的小姨,陈月莫名的觉得,还是不要将这计划说出来的好。 三个哭的眼泪哗哗的女人有些压抑的将脸上的泪痕用帕子擦了擦,此时外面大舅妈开始询声这卤水似乎好了,忙叫小月去看看。 陈月走出门外,到那小灶台边,大舅妈和小舅妈此时互看了一眼,又默契的看了眼陈月。 陈月:??? 什么情况,难道是火太大,把我做的卤水给熬苦了? 只见大舅妈挪了挪屁股下面的小板凳,坐到陈月身旁来, “小月啊,我们两方才听见里面哭起来了,那个,是不是你小姨她后悔了,还是想学啊?你放心,只要她牛红保证不在咱们这边镇上卖,她说一句,我肯定立马就教给她!” 小舅妈也赶紧跟着点点头,反正大嫂比她聪明,大嫂说啥她都同意。 陈月一边将盖子给掀开,那一瞬间,眼前冒起一堆白雾,那带着辣味的霸道香气,在瞬间便席卷了整个院落,甚至向着外面飘散去。 大过年的,舍得点的人家,最近家里都熏着香肠,天天吃饭的时候切下两三片来,家里人也解解馋。 只是,这一天,大中午的,家里的火还没生,村里就弥漫着一股,香香的,辣辣的,还有些甜甜的味道。 有那上县城的人,闻了好一会儿,辨认出了,那是所谓的卤味的味道,只是,这味道,似乎比那县城闻到的卤味更加的浓厚了,导致他口水流的也更快。 大舅妈和小舅妈此时也微微眯着双眼,深深的吸上一口气,那白烟肉眼可见的被两人给吸走不老少。 “真香啊。” “真香。” 两人异口同声的表达自己的第一感受, 等这白烟飘散开后,露出了“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卤水,陈月用筷子在锅里面搅了搅,然后拿了出来舔了舔。 嗯,味道厚重又不失辛辣,在县份上卖一卖,应该是能够拳打同行了。 将筷子放下,看向两位正在默默的看着锅吞口水的舅妈, “大舅妈,二舅妈,小姨没想过学这方子,不过,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要是姥姥想说,以后定会说的。 大舅妈听后,侧目看向那已经安静下来的堂屋,点了点头,既然是小月不方便说的事情,那估摸着和小姑子的长辈有关系,那小姑子的婆家,两个老东西,就像是那唱戏的里面说的那个什么, 坏人长千年一样, 儿子在的时候压榨儿子,儿子不在了,就压榨儿媳,这些年来,小姑子就差没被熬死了。 小舅妈也跟着点点头,只是目光看向堂屋的方向还是有些探究。 “这卤水好了,如今天气冷,卤水可以三天一换,到了开春的话,这卤水就得天天换了,你们不要心疼钱,这卤水要是换的不勤,吃了是会拉肚子的,严重的话,也会死人。” 陈月丑话先说在前面,毕竟这古代社会又没有冰箱这种产物,如今天寒地冻的,还能把天地当作冰冻室来用,到时候升温了,放在常温下,每天滋生的细菌,那也不是小问题。 大舅妈狠狠点头, “记住了,只要开春,就一天一换,那,那如果一天一换还有人说吃了我们家的东西拉肚子咋整呢?” 大舅妈有些担忧的问道, 她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虽然只是卖卤味,但是也想多多准备,免得到时候被一些狡猾的人欺负了。 “一天一换还拉肚子的人,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你就带他去医馆开药,然后带回家来,日日在摊子上煎熬给他喝,记住,叫大夫多开些黄连便是。” 那些地痞流氓,无非就是骗取钱财,如果发现骗不到钱,还要每日喝苦苦的中药,那估计当场就放碗走人。 而一旦第一个人占不到便宜,那么剩下的人也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毕竟。 柿子要挑软的捏。 大舅妈听到这主意后,眼睛一亮,看向陈月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惊讶和几分佩服。 “你娘说你最近在跟着小书一同识字读书,我还不觉的有啥,只是你今天这个法子,我才觉得,读书是好的,不管男女,都应该读书。” 说到后面,大舅妈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些艳羡,但很快就被冲淡了。 有了现成的卤水,陈月开始教导,卤食材应当怎样安排顺序,要煮多久才可以开始卖。 中午。 牛家那依旧大大敞开的院门口,围着好几位附近的邻居,无一例外,他们的手中都提着,或是几个鸡蛋,或是一些蔬菜,有些是一些玉米粉。 总之,手里都提着东西。 牛家人也不是小气的,大家乡里乡亲的几十年,别说人家手里拿着东西来,就是端着个空碗,也断没有让人空着碗回去的道理。 好在,这一切都在陈月的考量之中,所以在卤水中,卤了不少鸡蛋,或是秋天存到现在的白菜。 等到乡亲们端着卤蛋和卤白菜走后,陈月才又从厨房里间端出来一碗满满的卤肉。 这是方才早早就藏起来的。 中午吃饭, 饭桌上有陈数的红烧五花肉,陈月做的卤肉,大舅妈二舅妈拿手的肥肉白菜汤,还有一些泡菜坛里的泡豇豆,还没上桌,陈月就听见了大舅舅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 不过, 大家都不会去笑话他,因为没有空。 等大舅妈将饭桶和碗放在桌上后,牛姥爷第一个盛饭,然后是牛姥姥,接下来则是陈家一行人,大舅本想让牛红先盛,牛红端着碗怎么也不同意。 最后,牛红盛饭后,桌上已经是一片刀光剑影,那筷子与筷子之间,几乎只剩下了残影。 最后,那盛卤肉的碗,被大舅直接将饭给倒了进去,将每一滴汤汁都给沾满了吃掉。 挺着胀胀的肚子坐在椅子上的陈月,看着面前这一桌,啥也不剩的碗盘,不禁感慨: 这干净的,都不用丝瓜瓤刷了,直接温水一冲,估计这碗盘就洗好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牛姥爷说话了, “牛红,今后你就好好在那户人家做,小董,就跟着你姐家帮忙,将来啥时候攒够钱,啥时候就把你赎回来,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这娃要说些啥, 你想让小董去学手艺,可你不瞧瞧,你那边两个老的,能舍得放手小董?他们能把你卖了,就不定也能把小董给卖了,你也别反驳我, 我如今这个年岁,啥人没有见到过,那最难的几年,把儿子杀了煮了吃的人都有,你把小董的户籍迁到下河村去,五两银子,够买一亩地了。 别舍不得钱买那贫地,就买良田,牛芳,你妹妹她脑子不清醒,如今没了籍贯也不是一个坏事,小董那孩子,只能麻烦你了。 你之前说的,要去县城,去省城,就让那孩子混口饭吃,将来有啥可做的,让他做,毕竟是家里人,也放心。” 牛姥爷已经许久没有在一家人面前说这么多话了,说完后,连忙灌了一大碗水下去。 “爹,我明白,你放心,小董在我们家,别的不敢说,他做多少,就得多少,有我看着,至少不能让他饿死。” 陈书和陈月两人一脸淡定, 只有陈数,正挺着个肚子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忽然发现牛红的孩子要到自己家来了。 而家里人没有一个人问他的意见, “老陈,你觉得呢?” 牛芳转过头来看着陈数问道, “没问题!媳妇你做的对!” 被征求了意见的陈数表示,开心了。 (); 第二十五章 董瑞 饭后,陈月提着十个鸡蛋坐在牛车上,低下头仔细一瞧,那鸡蛋几乎就是昨天带来的那些。 “你们路上小心啊,这下了雪,有些地方结了暗冰,溜得很。” 牛姥姥站在村口桥边一边摸着陈书的脑袋,一边看着牛芳说着。 牛芳点点头,坐上牛车,在陈爹身后道: “走吧,这天黑得早,路上还要去接小董那孩子。” “哎!” 陈爹应声,随即在牛上轻拍了一下, “哞~” 牛开始走动起来,搭着牛车上的陈家一行人和牛红,离牛家老宅越来越远。 牛姥姥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看不见尾巴的牛车,眨了眨眼睛。 “老了老了,这吹一会儿风,眼睛就有泪了。” —— 坐在牛车上,天地间刮着凉风,太阳躲在云层之中,陈月将衣裳拢了拢,看着坐在牛芳身后微微驼背的小姨道: “小姨,你带弟弟来我们家,董奶奶他们不会起疑心吗?” 饭后,牛芳和牛红商量过,牛红表示想现在就把儿子带走,免得被那董家人搓磨。 “疑心?不会的,小月,你没有遇见过这种人,你不会懂,对于他们而言,子女都是赚钱的工具,就像是耕地的锄头,用的时候得有,不用的时候,别占位置最好。” 听到这话,陈月沉默了, 一旁陈书则是偷看一眼家姐,后偷摸的用手盖住陈月抓在牛车上的手,侧身在陈月耳旁悄声道: “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董弟弟能够离开他爷奶,是他的幸运,你可不要同情他,要知道,那画本里的富家小姐都是因为同情落魄书生最后才以身相许,还要拿自家的钱帮忙纳妾。” 陈月曲起一只手指,弹在陈书的脑门上,笑着道: “你在想些什么?书上写了,三代以内不得通婚,否则生出痴孩的可能性会很大,而且就算不是痴儿,身子骨也比别人差,你都没看见吗?” 此话一出,本坐在前面和妹妹聊天的牛芳顿时回过头来, “小月,书上真的这么说?” 陈月点点头,笃定道: “真的,书上还说,离得越远的两人在一起,生出的孩子就越是聪慧,不信娘你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牛芳和牛红对视一眼, 牛红喃喃道: “董大哥,董大哥她娘和她爹是表兄妹,他从小身子骨就不行,我以为那是因为小时候没吃的饱……” 牛芳则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嘴巴微张,看着牛红道: “我在镇上也听过,那些行商说,娶了北边荒漠女人生的娃,又漂亮又聪明,我还以为是因为那北边人比咱们聪明的缘故,原来是这样啊!” 牛红艳羡的目光再次看向陈月, “小月,会识字读书真好,小姨活了一辈子不懂的事,书里一句话就说明白了。” 陈月眼眸微垂,复又抬起看向小姨: “等董弟弟来家里,也可以和小书一同识字,左右不过是一根木棍和一些泥巴。” “哎,哎,你放心,我一定让他把事做完了才学,绝对不耽搁做事。” 牛芳翻了个白眼, 一巴掌拍在牛红的肩上, “你这老毛病咋还是这样?想说啥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这些年你是越发的不长进了!” 牛红涨红了脸, 接下来一路都没有言语。 陈月也落得个清闲, 到了牛红的婆家,三间破旧的泥房,房顶上的瓦片有些已经脱落,露出了那里面的干草和木头梁来。 也不知道小姨怎么和她婆婆说的,只看见那最先扁着嘴的老太太先警惕的看着陈家的牛车,后又着重看了两眼坐在车上的陈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朝着院内将一名男孩给喊了出来,这冰天雪地的,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打了无数补丁的布衣,但领口处依旧可以依稀看见有一层薄薄的洗的发白的棉服。 和老太太身上那件崭新的,厚实的棉服相比,显得略微有些廉价。 男孩表情木讷,见到牛红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在看见陈家人后,低下了头。 牛红拉着他说了几句话,男孩默不作声,然后进屋里,一会儿后,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厨房, 又快步走去,从里面拿出来一件明显较新的棉服,只是那棉服比他的身形要大上不少,且料子颜色十分的老陈。 牛红拉着一直微微低头不吭声的儿子上了牛车,又笑着和那董老太太再见,让她回去不要吹风,免得着凉。 “董瑞,这是你堂姐陈月,比你大几个月,这是你堂弟,陈书,今年八岁,明年要去参加院试,考过了就成秀才了。” 董瑞听到后面,低垂的头微微抬起,一双丹凤眼仔细的瞧着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 “我叫董瑞。” 说完后,又低垂着头放在他那不算大的包裹上。 陈月看了一眼董瑞手上那些冻疮,以及因为寒冷而泛起暗红的手背。 “董瑞,小姨被你奶奶卖给牙行,卖了十两银子。” 牛红听陈月说话,本想伸出手来阻止,但被牛芳给直接无情镇压。 董瑞瞬间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牛红,眼眶微红, “娘,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吗?” 董瑞上车后,除了介绍名字外,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陈月看了一眼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的董瑞道: “小姨不放心你,担心她走了,没有人再顾你,因为我们家年后要去县城,所以拜托我们将你带走。” 董瑞坐在牛车上,双腿微曲,双手环抱,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寂静的天地间,除了老牛那哞哞的声音,便只剩下男孩的哽咽声。 大概是发泄够了,董瑞从膝盖间抬起头来,看向坐在斜对面的陈月。 “我跟你们走,娘,你卖给谁家了,等我以后攒够钱,就去把你赎回来。” “小姨卖了十两银子,你怎么赚。” “十两?” “对,十两银子,可以在我们下河村置办两亩良田。” 董瑞迷茫的看着牛红,他对钱没有太大的概念,印象中见过最大的钱就是一两碎银,那还是卖粮食的时候瞧见的。 “我,我不知道。” 陈月这才缓缓道: “你可以在我家帮忙,每个月给你一百文,包吃包住,衣裳可以穿小书的旧衣服,这样一来,你一年可以存下一两银子和两百文,八年,你就能攒够十两” 一百文,对于一个十岁不到,骨瘦如柴的孩子来说,可以说是顶顶好的月钱了,更何况,还包吃包住,甚至包衣裳。 牛红听到工钱也不挣扎了, 下意识望向牛芳, 牛芳翻了个白眼,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小月,又回过神来看向一脸激动的牛红。 “咋的,你以为我会让你家小子在我家白干活?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是真有一天董瑞这孩子攒够钱了,那也是他自己辛苦赚的,和我无关。” 牛红的眼泪一边从眼眶中滚落,一边脸上又扬着灿烂的笑容。 董瑞则是短暂的愣住后,猛的反应过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斜对面的陈月。 待得情绪平复下后,董瑞只不住地对陈月说着谢谢。 牛车依旧缓慢的行驶在乡间小路上,时不时因为路面不平而颠簸几下。 董瑞望着前方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的太阳,阳光洒落在他破旧的衣裳上,他感受到了, 一股暖洋洋的温暖,奇怪的是,不是从身上传来的,而是,从胸口处,一股暖洋,让他从头暖到脚。 (); 第二十六章 傍晚的下河村,炊烟袅袅升起,在黄昏中升出一片片白茫茫的雾气。 陈月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明明才穿来几个月,可却实打实的觉得有了一种回到家的踏实感,甚至觉得连空气中的湿润,都是那么的让人身心舒坦。 因着家中多了两人的缘故,小姨和陈月一间房,陈书和董瑞一间,当天晚上,陈月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事都办完了,还是因为小姨原本睡眠就好,那震天的呼噜声,成功的让陈月失眠了,而陈书则是生生熬到了早上两点过才抵不过睡意缓缓睡去。 与他们相同的还有董瑞,不过他不是嫌呼噜声吵,而是因为,觉得这一切都太像梦了,昨晚上在床上瞪大了眼睛不敢睡,害怕睡着了睁开眼又回到了那个下雨漏水,平日漏风的房间里。 最后偷摸起身,将能做的家务都做了,又看了一眼那矮矮的围墙,捡了些枝丫放在围墙下,他看过村里的老猎户家就是这样的。 做完这些事,董瑞这才静悄悄上床,双手环胸,闭着眼睛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因着没睡好,陈月早上五点过就起床了,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穿着毛鞋走到院子里。 不远处的各家烟囱里开始升腾起了白烟,那是早起做馒头的人家。 “这冬天的早晨真冷。” 说完,陈月走向那烧着炕火的小灶台,将上面的锅盖打开想加些水。 “哎?满的?” 再进厨房准备烧火做饭,一坐下来,陈月就瞧见了那灶台里面搭的木堆,还有放在小凳子边上的火引子。 再一看,放在厨房的水缸,也满了。 陈月忽然觉得自己每个月只给一百文,似乎有些周扒皮了…… 既然有人提前将事情给做了,她也就不用费功夫了。 将之前买回家的白面给拿出来,打了四个蛋清进去,剩下的蛋黄放在一旁,一边和面,一边加水。 和好了面,水也烧开了,因为做不到一只手托着面团,一只手用刀削,只得先在案板上用刀给削好,然后放进锅中。 刀削面在沸腾的水中翻滚,牛芳和陈爹两人也走出了房门,习惯了早起,就算如今不摆摊了,到那个点也还是醒了。 “小月啊,水缸的水是你加的?爹不是说过了,这种重活放着爹来做就行了,实在不行,还有小书,他也应该为家里分担一些。” 陈月一边看着锅里的面,一边回答, “不是我做的,今天灶台里面的柴火也是搭好的,应该是小瑞做的,看来他今天会晚些起来了。” 随着陈月的话音,董瑞正好从偏房中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小书的旧衣裳,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八岁孩子的衣裳他穿着却正好合身。 陈数看见他,站在厨房门口忙招手招呼道: “小瑞,快来,你小月姐姐今早上做的刀削面,马上就要出锅了!” 董瑞站在屋檐下迟疑了片刻,看着厨房没有出声。 陈月在锅边叫道: “爹,你去叫娘起床,董瑞你去叫小姨起来,小书就不用了,他睡醒了知道自己找东西吃,董瑞你叫了小姨后过来端碗。” 董瑞几乎是听见后,就立马快步去偏房了,陈数站在厨房门口,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陈月, “女儿啊,我说的话就这么不管用吗?” 吃过刀削面,董瑞手脚飞快的将碗筷给收起来端进厨房洗,陈月想了想,反正现在系统还在更新,做家务也没什么收益,他要做就让他做好了。 倒是这样一来,陈月的时间彻底空闲了下来。 得以在下午好好的睡了一觉,一觉睡醒,已经是深夜了,身边躺着不知何时上床的牛红,呼噜声还是像昨晚一样的大,不过好在她已经睡饱了觉,此时听着这声音也就没那么烦躁了。 一觉睡醒后的夜晚格外的漫长, 至少, 对于陈月而言是如此。 以至于在趁着月光将系统背包里的物品点了一遍,将那本菜谱给看了一遍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床上下来,睡了一下午,又躺在床上这么久了,陈月想要动动。 来到院子里,犹豫了片刻,在有可能吵醒家里人的院落和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农田,陈月还是选择在院子中做做瑜伽算了。 下河村村口。 一名黑衣人拿着手中绘制的简易地图,悄无声息,又快速的朝着陈家走来。 刚刚做完一道印象中的瑜伽动作,陈月走进厨房,想要拿个木盆去洗洗脸。 “啪嗒。” 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陈月端着木盆的动作瞬间僵硬了,她还记得白天陈爹说董瑞细心,撒木枝防贼。 厨房所在的位置,和三间屋子呈垂直角度,也就是说,直线距离,她所在的厨房离门口是最近的。 陈月微微张开嘴,悄声吸气,将那木盆给放在灶台上,浑身绷紧了朝着厨房门去,路过灶台旁的时候,还不忘拿上一把火钳。 这是厨房里,最长的武器了。 这一刻,陈月想起了不久前,她似乎也后悔没有学武,此时此刻,她只想说,她再也不拖延症了! 双手紧握烧火钳,陈月半蹲在厨房后,透过厨房木门的缝隙,悄悄地向院落看去。 一片空白,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头顶出现, “小姑娘,好玩吗?” 话音落地,一记尖刀猛的从门缝中刺向陈月的眼睛,好冷的刀背反射那狡黠的月光照射在陈月的脸上。 陈月为了躲开那尖刀,快速的后撤,脚下来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就虚掩的厨房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救命!救命啊!” 陈月连忙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见那黑衣人堵住了厨房门,只得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快速的撤到了灶台边。 听见陈月的呼救声,黑衣人皱紧了眉:“找死!” 话未说完,那尖刀就一连串的向陈月所在的灶台处戳来,陈月被逼得越来越靠墙,甚至没有了躲避的空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尖刀向她迅猛戳来。 而她只能双手紧握烧火钳,去阻挡那冒着寒光的尖刀。 然而,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手臂,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一名成年男性的力量,尖刀卡在烧火钳上,一路向下压去。 尖刀与烧火钳间发出刺耳的尖锐声。 陈月看着那即将到头顶的寒光,只得向侧边翻滚而去,却不想,那黑衣人改握刀为插刀,接连插在陈月的身侧,不时将她的衣衫上割出口子来。 他在玩, 他很自信能够杀了我。 陈月清醒的认识到这件事, 并且同样知道, 她已经逃不了了。 “去死吧,小娘们。” 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陈月躲无可躲。 “卡!” 陈月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否则怎么会没有感觉到刀戳进身体的疼痛。 “咚咚咚!” 头顶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之前牛芳买回来一只大猪骨时,她用砍骨刀剁猪骨时的声音一样。 咚咚咚, 那是为了使劲将猪骨的骨头给打碎,这样熬汤的时候,就能够让骨头里的骨髓发挥出来。 陈月胡思乱想着,却唯独不敢睁开双眼, 上辈子她常看电影,那些快死了的人,眼前都会放过一幕幕人生的回忆,虽然她的回忆有些奇怪,竟然是剁猪蹄…… “小瑞,小瑞,住手!住手!” 陈爹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月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 眼前的一幕,让陈月都看呆了,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那仿佛死神降临一样,将她像猫捉老鼠一样,死之前还要逗弄一番的黑衣人, 他依旧站在原地, 只是他的脑袋上,插着一把大大的砍刀, 那把砍刀,陈月十分熟悉,那就是那把曾经在猪骨上建功立业的那把刀。 此时,刀把还漏在男子头边,整把刀身却已经抹入了他的脑中,鲜血,从那刀身顺着刀把滴到了厨房的灶台上。 他的身后,是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的董瑞,汗水,布满了他的整片额头。 陈爹站在他的身旁,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死了,他死了,你做的很棒,” 说完,又看向脱力靠坐在墙角的陈月, “这人手里拿着的是尖刀。” 陈月此时靠着泥巴做的墙壁,喘着粗气,看了一眼陈爹,有些不解,这尖刀咋了? “尖刀,荒漠人,被他们抓住,会被贩卖到北边的荒漠,他们把我们中原人当做牛马一样,死了还要剁碎了喂畜生。” 陈月双手环绕着自己抱紧, “可是,他刚才好像不想抓住我,一心想杀了我。” 陈月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那人是想活捉她,在她透过门缝偷看时,他就有机会抓住自己。 董瑞此时微微恢复了呼吸,伸出一只手略微颤抖着指向那黑衣人的鞋。 “他的鞋,我见过,村里人说,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买双鞋,对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来说,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所以董瑞当时看了许久,想要记住那双鞋的模样,等他将来能够做工了,就去买布来自己做,他不卖一两,给他一百文就行。 听到这话,陈月和陈爹下意识对看一眼, 她想, 她恐怕是卷进大事了。 能够煞费苦心让人来一个乡下小村庄杀她的人,想破了头,也只有那被官兵抓走的秀才,刘云泉。 他背后的人。 想到这个,陈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了。 (); 第二十七章 海捕头 陈月将那黑衣人的头巾和脸上的黑布给揭开, “果然是荒漠人。” 荒漠人的发型和大周,大夏,徐国都不同,他们喜欢将头上的头发编成一股一股的辫子,披散在肩上,而脸上则是喜欢弄些刺青,以此来彰显他们的信仰。 黑衣人脚下的鲜血渐渐的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池,尖刀的刀把此时也已经浸染成了暗红色。 陈月将目光从那把尖刀上挪开,对陈爹道。 “娘,你去外面嚷嚷,这会儿,那些做馒头的人家应是起床了,咱们要让大家都看见,有荒漠的人来咱们村里杀人了。” 事情,自然是闹的越大,关注的人才会越多,处理的人才会越发上心,虽然县衙是有监控机制,但是也要避免办事的人为了方便,将涉事人员给一网打尽的可能。 牛芳方才急急忙忙的将陈书和牛红给叫起来,赶过来时,只看见了那黑衣人头上的砍刀,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震惊于自己男人竟然如此有血性,还是应该思考该如何毁尸灭迹,只好将另外两人给拦在厨房外。 此时听见了陈月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将门给放开。 “我的儿!” “姐姐!” 三人各自奔向陈月和董瑞,站在半路的陈爹,甚至被陈书给无情的一把手推开了来。 陈爹:不孝子!倒霉媳妇儿! 休息了一会儿,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陈月笑着看着这一幕,颤抖着腿,把着陈书的手站了起来,看向那站在原地一脸郁闷的陈爹。 陈书顺着他姐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了直愣愣的站在那黑衣人后的陈爹,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 “爹?你啥时候在这的?” 陈爹:…… 牛芳在上上下下,好好的将陈月给摸了一遍后,确认孩子只是衣裳被砍破了,外面的长衫变成烂布条,露出了里面的棉衣后,才走到厨房门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一边冲向大门去,一边用那响亮的嗓门大喊道: “杀人啦!杀人啦!” 瞬间, 那不远处的几间房子开始亮起了灯光,从里面冲出来了各家的青壮,大家各自手中还拿着有锄头,木棒,还有菜刀之类的武器。 “哪里?哪里!” 牛芳赶紧的冲他们挥手, “这里!快!那人手里拿着尖刀,我家当家的在里面和他打着!” 众人一听,也不问话,连忙扛着武器冲到了牛家院子中, 陈数此时浑身是血,站在黑衣人身后,眼神呆滞,瞧见了赶来的村民们,这才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家就没了!” 闻讯赶来的青壮年们先是瞧见了那背对着厨房门手拿尖刀,做刺人动作的黑衣人,再看见那跌坐在地,怀抱着弟弟的陈月,头发乱糟糟,衣裳也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巴,陈月身上的衣服甚至都已经破到露出了里面棉衣的棉花来。 以及那明显穿戴错了,头发杂乱,连鞋都只穿了一只的牛红,还有两不认识的呆呆坐在地上。 最先打头扛着锄头的那位中年男人,仔细地绕着看了一圈黑衣人。 “是荒漠人,还是北荒漠的,错不了,当年我当兵时,和这帮人拼过命。” 牛芳连忙挤开众人,上前紧紧的抱住陈数, 扭过头来,冲那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道: “薛大哥,这荒漠人咋会来咱们下河村?要不是我们家小月半夜起来上茅房,发现了他,恐怕我们一家人,就再也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说到最后,牛芳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这不是演的,而是她一想到方才女儿独自一人面对那荒漠人,被追杀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像冰块化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被称之为薛大哥的男人猛的拍了个巴掌, 紧接着双眼发光的看向陈数,艳羡道: “陈数啊,陈数,你说你咋就这么幸运呢?” “啊,啊?” “啧啧,按照律法,没有官府发放的签文,荒漠人是不得入大周,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人肯定没有,你们瞧他的头顶,” 众人连忙踮起脚尖望向黑衣人的头顶, “那小辫子下面,有一圈刺青,这意味着他是北荒漠的小头头,嗯,当年砍一个这样的头,可以得十两雪花银,不过现在嘛,我退伍也这么几年了,只知道北荒漠不在签文发放的范围内就是。” 陈月倒是不太明白还有这些区分,她纯粹是按照那书上所写游记辨别的荒漠人。 不过如今倒是记下了这几点区分。 抬头望向那啧啧称奇的薛叔叔声音微微颤抖的道: “那,薛叔叔,我们该如何报官呢?将这人给抬去县衙吗?他站在那里,总让我想起刚才的事。” 薛大头听了这话,不住的摇摇头, “这事,还得县城的捕快来,否则你们就算是报给镇上,他们也得让你们等到县城的人来,趁着今儿还早,陈数,你搭牛车去县城找海捕快,把你的事儿给他说一遍,他是和我同一批退伍的兵头子。” 此时,年龄已经颇大的村长才披着羊皮裘连忙赶来。 等听完薛大头的话后,村长赶紧道: “快,快,陈数你借牛车去县城报案,这北荒漠人从北边来咱们这西南小山村,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要让官府早做准备,牛芳,待会儿你先把井里面的水喂给鸡喝,鸡要是有事,你就先将就在河里打水吃。” 村长不愧是村长,听到这黑衣人的身份后,第一反应便是赶紧通知官府,以防有什么阴谋诡计。 腊月初十, 陈数赶着牛车前往县城报案, 县城的衙门此时也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衙门里洋溢着即将过年的蠢蠢欲动的兴奋。 陈数在衙门前的茶馆里找到的海捕快,他当时正在听茶馆里的说书的说那徐大将军率领三百部众杀进北荒漠,抢走那荒漠公主的关键情节。 见着陈数,还未等他开口便摆摆手, “今儿我休沐,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陈数可等不及,这天气虽然寒冷,可那血淋淋的尸体停在家里厨房,这马上又要过年了,实在太不吉利,便不顾海捕快的话, 自顾自的将今早发生的事给讲来一遍。 还未等陈数说完,海捕快一巴掌拍在了茶桌上,怒吼道:“什么?!” 茶楼的茶客们纷纷朝着陈数看来, “海捕快,咱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方才海捕快坐着还不显,如今一站起来,陈数发现他居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要知道,他陈数在下河村可还是算高的了。 海捕头先是爽朗的一笑,后又似乎意识到,身旁的报案人,今早可是经历了生死一瞬间,差点就被灭家了,这才赶紧收敛了一下笑容道: “不用,走,跟我回衙门一趟,这事儿得报备。” 海捕头嘴角微扬,他从军队里退伍之后,可是再也没有看见那被砍头的北荒漠人了,此时竟然还有几分的激动。 山河县,位处大周国的西南边,和荒漠隔着快整个大周,与大夏也隔着省,如今竟然在下河村出现一名荒漠人,且半夜摸进村民家中杀人。 这是个大案子。 海捕头想起方才县令所说,此案或将牵连甚广,让他莫要急切,已经当了好些年捕快,今年荣升捕头的海捕头明白, 这案子, 难。 等陈数到的时候,陈月正坐着小板凳靠在堂屋的门框上,她身上的衣裳有一股血味,可如今她也实在没有心情去换了。 只要稍稍闭上眼睛,那尖刀刺向自己的那一幕就难以抑制的重复在脑海之中。 直到, 陈家的院子外,停下了两辆牛车,一辆下来了去报案的陈爹,一辆上下来的三名穿着制服的捕快,他们腰间都别着一把带着刀鞘的刀。 其中一人,格外的高大,那刀鞘上还刻着海字。 想来,那就是之前叫陈数去请的那位捕头了。 “尸体在哪?” 一进门,海捕头就急匆匆的冲坐在门边的陈月问道。 陈爹连忙跟进门来, 一边伸出手来指向厨房,一边小跑着道: “海大哥,那里,尸体在那里,小女今天早上和那贼人搏斗了好一会儿,若不是我赶去及时,她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现在怕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海捕头猛的一敲自己的后脑勺, “忘了,忘了,陈老弟你说过的,啧,这记性,走,咱们去看看那具站着的尸体,你们两还没有见过那荒漠人长什么样吧?” 看着三名捕快走进了厨房,陈月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这里的捕快没有要求什么还原案发现场,否则陈爹怕是没那么容易顶包。 牛芳一边用布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走到陈月身旁道: “小月,娘把水兑好了,你快去洗一洗吧,你身上这衣裳也不要了,晦气得紧,正好把那上次在镇上买的过年衣穿上。” 牛芳虽然早上看见那黑衣人被吓了一跳,后面又后怕不已,但因为没有正面对上,过了一上午时间,心态就稳了。 至于牛红,她一边哭着,一边领着董瑞回他房间,给他用水擦了一遍身子,一边说着是她对不住他,问他是不是早就想杀人了。 董瑞本因为暖水擦拭而逐渐放松的身子,在那一句话后,又恢复了紧绷,双唇紧抿,呆滞着一张脸看向堂屋的方向。 “娘,咱们过几日去县城一趟吧。” 牛芳正在将门栓给卡上,听这话只好奇道: “去县城?为啥?这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县城的捕快也来了,他们就算还想找我们麻烦,用要掂量掂量衙门吧?” 陈月整个人都沉入前段时间购入的泡澡桶中,在水中睁开双眼,伸出双手放在眼前。 吐出几个气泡,将头从水中缓缓抬起,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这事儿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这人为了杀咱们,孤身前来,证明他对自己十分自信,加上他的身份,想来,咱们山河县恐怕,还有他们的同伙。” 这是陈月呆坐在门口一上午一直在想的, 这人真的是来杀他们家的? 秀才先生为何会与他们荒漠人有勾结, 荒漠人知道黑衣人死后,会来报仇吗, 她, 到底应该怎么样, 才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以及, 不殃及村民。 (); 第二十八章 县城 娘两到底在洗澡的时候说了啥,没人知道, 至少, 陈爹不知道, 他只知道,等海捕头将尸体拖回衙门后,他就要用牛车将小月和小书载去县城甘先生那里。 至于为什么, “他彻底让咱们上了他的船了。” 具体为什么这么说,小月却不解释,只是摇摇头。 躺在烧的暖洋洋的炕上,陈月的心情却再也不能回到昨日下午那般的闲适。 天上怎么会掉馅饼,这个道理上辈子连三岁小儿都明白,怎么这辈子,她就以为天上会掉馅饼了呢? 只是, 就算当时知道会有现在的处境,再给她一次几乎,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让陈书去,去拜甘顺为师。 那海捕头看了一眼尸体,死因过于明显,加上方才他让下属去查看,这陈家就两名八岁左右的小儿,和一名十岁女孩,两名妇人,都不是能拿得动那砍骨刀砍头的人。 以及周围的村民作证,从那陈家夫人冲出门求救,到他们赶到这厨房,前后绝不超过半炷香。 甚至还有他的好友,薛大头表示,他当时到案发现场时候,陈数那个有些瘦弱的男人,却异常英勇的挡在家人的前面,手中还有用那砍骨刀时留下的红痕。 那必须是很大力的握着砍骨刀才能形成的痕迹,鉴于这些证据,海捕头初步辨认,此次杀人案件为自卫,更何况,他仔细检查了这死者的特征, 与北部荒漠人特征一致,甚至还能算得上是小头头的等级了,综上,他最后拖走尸体的时候,甚是好心的建议陈老弟, “若是没有什么要事,你们最近还是住到县城城里比较好。” 说完,不等陈老弟回话,大步走向牛车,这一趟出门,海捕头也算是“满载而归”。 陈月当时在堂屋内,也听见这句不算悄声的忠告,心中对去县城的决定更加焦急了几分起来。 想来想去,陈月让牛芳当晚便开始收拾东西,县城如今年末不好租赁房子,他们就暂时住在甘顺先生那里,那么多茅草屋,相信,总会有那么一间是没有人的。 当晚,收拾完家当,陈月打开系统界面,看着里面的称号更新31/100,不禁叹了口气。 没有了查漏补缺,智障系统也不给她颁布任务,这段时间根本没有积分入账,她就算是学武后,想给自己加积分,也无分可加,如今她就算是做馒头,那也几乎是十个馒头只给一个积分,更何况,家里如今也没空卖馒头了。 躺在炕上,也不知道是被窝太温暖了,还是因为白日实在情绪起伏太大,消耗了体力,想着想着,陈月就睡着了。 次日, 陈月猛的从梦中惊醒,做起身来,环顾四望,瞧见那裹着被子蜷缩在一角中打呼的牛红,才缓缓放下心来,再一看窗外,早已大天亮。 穿戴好衣裳,叫醒睡得正香的牛红, “小姨,小姨醒醒,咱们今要去县城,顺道把你送到镇上。” 牛红被叫醒后一个激灵,直接掀开身上的被子,快速利落的将衣裳穿上,昨天她姐已经给她讲了,如今继续待在下河村,全家都有丧命的危险。 她甚至偷偷的问过小瑞,要不要,她去求一求那王家老爷,让他暂时和自己住一起。 “娘,做人要有良心,况且,你就不担心,那王家府上,谁惹到我,我将他给杀了。” 此话一出, 牛红脸色微变,手下意识松开了董瑞的衣袖。 她心虚的看向董瑞,却见董瑞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只是转过身去,收拾他那才从家中带来的行李,如今又要收拾起来换地方放了。 这次谈话后,牛红彻底熄了带走儿子的想法,只想认真在王家府上做事,将来攒够休沐,去县城看望他。 因着昨日的事情,今日家中无人有兴致做早饭,只路过镇上馒头摊时,买了些馒头,路上嚼来吃着。 因着临近过年,这镇上通往县城的道路上牛车,马车,马匹,小驴,能用的交通工具几乎都在这里了。 不过与陈月想象的拥挤混乱所不同,大家都相当默契的跟在马车行的后面,走道路最右侧的一边,偶尔,有那赶时间的人,驾着马匹从路边的草丛踏过,随后一骑绝尘,将大家甩在身后。 每当此时,都会有那第一次出门的姑娘们,眼巴巴的瞧着,目露艳羡和崇拜。 这骑马,可是一件费钱费时间的事儿。 陈月坐在马车里,左边靠着牛芳,右边挨着陈书,董瑞那小子执意要坐牛车上看行李,陈爹赶着牛车跟在马车后,当然,这也是给了一人份座位钱才换来的。 一路上,马车行驶缓慢,比之前来县城时慢了快一半,走到半路时,马车内便有人按耐不住询问车夫怎么回事。 “不知道,今儿一大早我架马到镇上时,城外虽然排着长队,但是路上的速度也不慢,许是那前头出了什么事故。” 陈月噤声,只靠着牛芳的肩膀眯着眼睛补觉,等到了县城,还要赶好一截道路,她得先养好了精神才行。 马车走走停停,上午出发,等到车夫说快到了时,陈月掀开牛芳那侧的厚重棉布,透过那缝隙,只见晚霞如同海浪一般,一层追着一层,将整片天给染成了淡黄色。 默默的看了一眼这美景,陈月将棉布给放下,今日天黑之前他们必须赶到甘顺先生住所,否则这一大家人,和一车的家当,要在县城安置,那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有道是,坐公交车去蹦迪,该花花,该省省。 既猜测是那甘顺先生所引起的风波,陈月自不会好性子的挨着收拾。 马车缓缓驶入县城大门。 “把马车门帘掀开。” 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赶着马车的车夫谄媚的对着检查的人笑着问道。 检查的士兵一边掀开马车的门帘,匆匆一遍看过之后又放下, “县令大人有令,发现脸上和头顶带刺青者,送到衙门去,你也注意点,说是和一起命案有关。” 马车内,陈月听着门帘外说的话,顿时明了,那海捕头叫他们尽量来县城,是不是早已猜到县令的旨意,或者,是他劝诫的? 一路想着,马车入城,将大家统一在马车行县城的店外下下来。 赶马的汉子瞧见这那车上一行人疲倦的神色,面带歉意的一边丢了个草垛在车边让大家可以踩着下来,一边说道: “今儿这路走得久了些,大家莫怪,听说这西市上最近来了些大夏的新鲜玩意儿,你们可以去瞅瞅。” 话音刚落,车厢内下来的女子脸上便扬起了微微笑意,与她身旁的微胖女子道: “前几日还听县城来的堂姐说她那胭脂膏是大夏运来的,得一百文一罐,涂上脸来,就像是本身的红晕一样!” 微胖女子脸上正抹着两坨腮红,听见这话有些犹豫,但还是和女伴一同向着那西市走去。 只是走时,嘴里还嘟囔着, “少买几块胭脂就够去春风楼吃菜了。” 陈月听着,也有些心动,自打她醒来后,还从未见识过这里的胭脂水粉,镇上卖的也大多只是红纸,护手膏之类,就这,销量也十分惨淡。 只是, 抬头看了看天空, 看向赶着牛车走来的陈爹, “爹,你打听好了吗?咱们带着牛车,从哪里走?” “打听好了,咱们上次是走的小路,这次咱们得走大路,到城外去,绕着走上两炷香的功夫,就到咱们上次出去的小城门了。” 顺着陈爹指的路,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坐在牛车上,除了陈月的精神好一些,大家的脸上都透露着浓浓的倦意,大早上起来,赶了一天的路,就算是一直坐着,可人也疲倦得紧。 “这坐车比做馒头还累。” 牛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着,看了一眼眯着双眼打盹的小书,随手从身后的行李里抽了一件棉衣,搭在了他身上。 天空渐渐变成了灰蓝色,牛车上也只剩下了陈爹和陈月两人唠着嗑,倒不是她想唠,主要是她忽然发现,他爹这牛赶着赶着,就朝城外走去了,于是连忙叫醒半眯着眼的陈爹。 天越来越黑, 陈月远远瞧见那上一次来看见的茅草屋屋顶,只觉得顿感亲切。 牛车越走越近,一盏暖黄色的灯在黑夜中额外的显眼,倒是趁得提着他的甘顺先生有些瞧不清了。 “哞~” 这牛倒是先冲那提灯人打了个招呼,它拖着一天的行李,也是累惨了,见着这拦在道路尽头的人,很是亲切,大概它也知道,终于到站了。 “终于到了。” 陈书揉着那惺忪的睡眼松了口气道, 陈月从牛车上一跃而下,脚踏实地站在路面上, “你在等我们?” 甘顺脸上扬起一个含蓄的笑容, “是我的疏忽,让你们受惊了。” 陈月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淡淡道: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夫子让官兵抓走,他身后之人必会察觉到我们家。” 甘顺点点头,手中的灯笼也跟随着摇晃, “是,不过,我也实在没有想到,那刘云泉身后之人,竟然会与境外荒漠所勾结,此事败露,官府下定决心要捉拿他们,保不准他们会狗急跳墙,对你们打击报复, 所有,这些你应该都想到了,目前来说,最安全,且没有负担的地方,不就是我这里了,对吧?” 陈家人很郁闷,但是也没什么可指责的,人家帮了你,顺便利用你,只能算是扯平,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 陈月站在牛车前,默默的看着提着灯笼,隐藏在黑暗中的甘顺。 “你的所谓疏忽,差点要了我们全家上下连带亲戚一起六口人的性命,若不是我大哥在镇上学艺,那我爹可谓是断子绝孙,你还觉得,这只是疏忽吗?” “你真觉得,当晚,那名叫董瑞的孩子能够不引起那荒漠人的注意,直接走到他身后一刀毙命?” (); 第二十九章 春风楼 这一问, 那一直乖巧沉默坐在牛车上的董瑞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那说话的人。 更别提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陈书。 “甘顺先生?您是说!那黑衣人头上的砍刀是董瑞砍的?” 此话一出,董瑞下意识的将视线挪走,看向一旁黑漆漆的林子,身子有些微微僵硬,他怕,他怕这有学问的弟弟,认为他是个杀人犯。 陈书连忙从车头挤到了车尾,一把搂住了董瑞的肩头。 “你咋这么牛啊!那你可不就是我姐的救命恩人了?我就觉得我爹哪有那样的魄力,他顶多就是一刀砍到,唔,砍到腰上,背上之类的位置。” 听到这话的陈爹猛的咳嗽了几声,臭小子,怎么能在甘顺先生面前拆老爹的台呢? 被猛的搂住的董瑞则微微颤了颤身子,听见这话后,耳根迅速布满了和那胭脂一般的红粉。 陈月继续追问甘顺先生那天的事情,他却如何也不肯开口了,只说: “走了一天也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休息。”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牛芳那已经一耷一耷的眼皮子,问也问不出个结果,陈月暗叹,只得答应。 将牛车赶进了没有马的马棚里,甘顺领着众人到两间挨着的茅草屋前道: “这两间屋子是我让人昨晚连夜收拾出的,尽管住着,这年后,你们再做打算。” 说完,将两把钥匙递给了陈书,又指了指厨房所在的位置,便说要去歇息了。 目送走了甘顺先生,牛芳果断的将大的分给三个男人住,小的一间她和女儿挤一挤。 陈月趁着月光翻出一根蜡烛,点亮放在桌上,这才看清了屋里的模样。 屋里一扇木窗对着屋前的院子,门正对着是紧贴着三面墙的泥炕,上面铺着干稻草。 紧挨着窗户的则是一张书桌,此时蜡烛就放在桌上,与那土炕不同的是,这书桌一看便知是贵价货,大概价钱能够买下整个茅草屋。 牛芳也看见了这桌子,要她说,什么样的桌子不是桌子,只要你能够学到学问就行。 而这甘顺先生则不同,住着茅草屋,睡着土炕,桌子却这么贵重, “真是个怪人。” 一行人将带来的被褥铺上,洗漱完后,几乎是摸上炕倒头就睡。 虽然那甘顺先生装神弄鬼,说话只说一半,但反而更加给了大家安全感,不像昨晚一般,有个风吹草动就立马惊醒。 这其中,当然不包含,裹着系统棉衣,照着月光端详那书桌的陈月。 书桌雕刻着华美的纹路,厚实的桌面有两拳厚,陈月的小手在桌下摸索许久。 忽然,陈月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将一块木条从书桌侧面抽取出,陡然从书桌下掉落下一本书。 书上写着 《踏雪无痕》 陈月双眼发呆的看着这本书, 这本书,不管是从书名看,还是里面的图画看,怎么看,它都是一本武功秘籍。 这书… 是甘顺放在这里的? “检测到,0级武学秘籍,踏雪无痕,收录中,奖励积分1000。” 久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忽然诈尸,吓得陈月一个没蹲稳,一屁股向后坐到了地上。 “唔,小月。” 躺在床上的牛芳忽然开口, 陈月连忙将那本武学秘籍给塞进了怀中,双手撑着想要起身。 “再卤一个猪蹄,那个够味。” 陈月:… 回过头去看,牛芳正抱着被子嘴巴咀嚼着什么,但仔细一瞧,那嘴里啥也没有。 想来梦里面是已经吃上了。 翻开这本书,一共二十几页,整本书单薄的很,陈月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熟睡的牛芳。 开始照着这上面的动作比划着。 一比划, 方知有没有, 随着招式的渐渐深入,陈月的耳旁终于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解锁,踏雪无痕,经验值3%, 陈月当下一喜,连忙将一百积分加在踏雪无痕技能上,让它成功升为一级。 一瞬间,陈月觉得整个人都为之一颤,浑身上下好似泡进了温泉之中,毛孔全部打开,整个人舒坦极了。 趁着这股感觉还在,陈月连忙将《踏雪无痕》给扔进了系统背包,然后翻身上炕, 睡觉! 两个茅草屋中传来了均匀的鼾声,离茅草屋不远的甘顺侧身,看着那坑坑洼洼的泥墙。 “是我欠她的,若是她发现了,那是她的本事,我只是不小心将桌子给记错了,孩子们搬错了,若是没发现,没发现也不关我的事,反正事情我已经办了。” 说完,甘顺又翻过身来,仰面躺着看着屋顶, 若说没有愧疚,后怕,那都是假的,他只以为,此次嚣张行事,能够逼迫出那刘云泉背后站着的是谁,却没曾想,竟然炸出了背后之人与北荒漠人所勾结。 这算是意外之喜,至少,收到他信件的那个人,应是这样想的。 山河县出现一北荒漠人深夜闯入管辖内村庄,闯入房屋内与屋主搏斗,后被砍骨刀一刀砍死,当场死亡。 省城, 消息灵通的,今晚上的案牍上都放着这则消息,内容大同小异,但都是说的同一件事。 北荒漠人跨越整个大周,出现在西南边的山河县,这意味着,北方边境有漏网之鱼,王朝内,有人接应掩护,而这一切,与那被闯入的农户有和关联? 陈家人的生平简历也被放在了案牍上,写消息的人没有下判决,而看消息的这些人,心中则各自有了思量。 对这一切都不知的陈月,在这一晚却睡的格外的香甜。 学会了武功秘籍, 陈月起床后,穿着布鞋便在屋内开始按照踏雪无痕的招式走路,走了约四五分钟,陈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讲道理,踏雪无痕这么牛的书名,系统价值一千积分的武功秘籍,为什么和滑步走这么像?” 系统:“踏雪无痕使用,经验值加一。” 陈月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显示的一级满级经验值,1000,深深的从鼻子中叹出一口气。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有这步伐,起码逃命的时候,成功的机会要大得多。”至于要不要将那剩下的九百积分加在这上面,陈月暂时还不想拿主意。 一边安慰自己,陈月一边出门准备洗漱。 走出门却看见屋外此时热闹非凡,有那穿着麻衣的,有穿着锦罗绸缎的,有那稚子孩童,也有那走路都发颤的老人。 他们脸上都挂着崇敬之情,朝着那坐在院中的男子,簇拥在他身旁,好不热闹。 陈月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嗯,好在她习惯了起床就穿戴好,也避免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丑了。 从那从未见住人的茅草屋内走出的少女,让甘顺身旁不少女子都为之侧目。 心中难免有些猜测,当然了,不是认为这少女与老师有何瓜葛。 “这位妹妹是?” 一名身披红色斗篷,肩膀处围了一圈银白色毛绒的丰腴女子率先问道。 陈月顺着声音望去,好一个美人,一双柳叶眉,眼尾微微上扬,透着股诱人的劲儿,樱桃小嘴,唇色淡粉,此时微抿看着自己。 “这孩子姓陈名月,是我的关门弟子陈书的姐姐,这两日那荒漠人进村杀人,便是被他们家所撞破。” 此话一出, 围着的众人看向陈月的眼神更加带了几分探究, “叮” 本就因为众人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陈月被脑海中突然出声的系统给吓一跳,不禁暗骂, 垃圾系统,升级个称号,整个系统就下线这么久,你倒是有胆子叮,没胆子上线。 众人只瞧见那名叫陈月的少女呆站在茅草屋前,眉眼间带有几分懊恼,不禁猜测是不是因为那杀人案。 只看见那少女眼珠子一转,又朝着她们心中最敬重的先生走来,道 “甘老师,您瞧见小弟他们去哪里了吗?” 不等甘顺回答, 身旁那刚才发问的女子先答道: “早上来的时候,瞧见他们似是朝着县城的方向去了。” 说完,也不等陈月的答案, 将手搭在甘顺坐着的椅背上又道: “老师,这院子里风大,我令人从春风楼订了几桌席面,咱们这会儿过去将将好。” 春风楼, 这陈月昨日听那马车上的两名女子谈起过, 说那春风楼, 前几年有亲戚祝大寿,在那春风楼订了一桌席面要五两银子,说那五两银子值得,比那普通饭馆好吃到天上去, 微胖女子似乎有些动心,说两人凑凑银子去吃上两道菜,看是否真的如他所说,说话女子连忙否了她的提议,只说那还是头几年的价了,如今只怕更贵。 这话一出,微胖女子也只得作罢。 甘顺摆摆手, “红鸢,我哪里值得你如此破费,你应当多为自己考虑。” 周围的众人也纷纷点头, 要是问他们,想吃春风楼吗? 那肯定每个人都想吃, 只是, 若先生不想去,不去就罢了。 被唤作红鸢的美人睫毛微颤,低着头没有说话。 陈月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 这甘顺着实不给面子,这么漂亮个美人请客,换做是她,就算是鸿门宴,那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陈月心中想着,转过身去,准备回房间练练踏雪无痕,毕竟这个社会太危险。 刚转身, 红鸢的声音响起, “小月妹妹,陪姐姐去春风楼吃顿便饭可好?” (); 第三十章 吃席 因着红鸢一席话,坐在椅子上的甘顺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愣在原地,似乎有些茫然的陈月, “小月,既然红鸢想带你去吃席,那就去吧,听说那春风楼的饭菜不错,估摸着就比我做的难吃一点。” 此话一出,那些个簇拥在甘顺身边的众人脸上皆露出了诡异的神情,陈月一见,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好奇,这甘顺做饭是有多难吃,刚才那么舔狗的大家,竟然都舔不动这句牛皮? 红鸢再次抬起眼睫,走向那穿着一身简朴的少女,轻轻搂过其肩头,柔声道: “妹妹,走吧。” 陈月这人有个缺点,平时不是很明显,上辈子也不算突出,那就是,见着漂亮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她就容易走不动路,甚至耐心也格外的给几分。 如今被这面貌娇媚的女子一搂,闻到来自于她身上那淡淡的桂花香味,只觉得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 只得跟着红鸢的步伐,走上了那停在院落外的两马并驾的马车。 上了马车,红鸢反而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靠在马车壁上,眯上眼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是看她那时不时敲着膝盖的嫩手,才知她没有睡。 陈月坐在铺着软垫的固定座位上,偷偷的看了两眼这和山河县画风截然不同的女人。 “可以叫你小月吗?” “叮。” “啊,可以可以。” 红鸢睁开了那一直闭着的双眼, “我是甘先生早些年收养的孩子,他教导我们读书识字,甚至弹琴写词,后来,我这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之人,为了钱财,将自己给嫁了出去,如今想要用黄白之物来孝敬甘先生,却次次都被拒之门外。” 说完,红鸢莞尔一笑,看着陈月那朴素的打扮,充满了灵气的眼神, “看在你这么乖的听我说完话,给你一句忠告。” 陈月一听这话,这才正大光明的看向红鸢的眼睛,一双,明明眼带媚意,眼神里却有一丝忧伤的眼睛。 “莫要为了那黄白之物误了人生,有时候,慢就是快。” 听了一堆空话,陈月也不恼怒, 左右她也是为了美女姐姐的颜值上车,混一顿饭饱,牛芳他们也不知道是出门干什么去了,估摸着要么是看房,要么是去集市看吃食去了。 牛芳这年还没过,就已经花了不少钱,她心中定然是想早点做买卖赚钱的。 至于陈书,这孩子估摸着是跟着去做参考,毕竟他如今是家中唯二的文化人,其中一个自然就是陈月自己了。 “哎,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也太早了,听不懂也是正常的,不过,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 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但凡你觉得是好的,那肯定是演给你看的,明白吗?” 陈月果断的点头, 这句话倒是没问题,毕竟上辈子网络上曾经流行过一句话,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见到陈月一脸我明白的样子,红鸢不禁笑出了声, “好孩子,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别管别人怎么说,你只管吃你的就是,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你就说是我的远房亲戚,懂了吗?” 陈月一听这么麻烦,忽然有些后悔,但想着待会儿可以一边看美人一边吃饭,心头的烦躁也就消散了不少。 春风楼坐落于山河县县中心,离衙门也就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左右皆是高档的店面,卖着牛芳压根进都不会进去的珠宝首饰,以及每本书都价值不菲的书店之类。 在这之中,春风楼独占三层小楼,屹立于整条街的尾端,朝前望去,还能依稀看见那第三层的窗户打开,里面的人在推杯换盏。 走近了春风楼,红鸢牵着陈月从马车上下来,周围过路的行人瞧见两马并驱,都格外多看了一眼,见着红鸢后更是再多看一眼。 至于陈月,十岁少女的珠圆玉润对比二十出头的媚意天成,那还是有些许黯然。 好在,陈月并不介意, 毕竟她自己也是个爱看美人的。 迈进大厅里热闹非凡的春风楼,此时正值年关,各个回到家乡的行商们聚在一同交流交流,以至于一直以来售价不菲的春风楼也算是上桌率爆表了。 但就是如此忙碌的时节,红鸢跨进门后,掌柜的便从柜台后走出,睁着眼笑如弥勒道: “红姑娘,您的包间我给您留着呢,就在三楼老位置。” 红鸢浅笑点头道谢。 “哪里哪里,能够让红娘子在我们店里吃饭,说出去,那也是给店里添光的!” 红娘子? 陈月想到了之前翻阅的一本闲谈,说那大周十大才女,排名第十的红娘子,高嫁给了襄省第一才子兼襄省第一巨商之子的白苏。 说是自那红娘子嫁人后,两人皆再无佳作可出,世人皆道: 白苏溺在温柔乡中哪里还提得起笔,而红娘子扬名就是为了高嫁,如今如愿以偿,又怎会再动笔呢。 陈月再一联想到方才红鸢所说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好在,红鸢似乎并不在意她这个随手邀请来的小妹妹,而是眉间带着一丝忧愁的牵着陈月的手上三楼去。 大厅内不时有人朝着楼梯的方向看来,陈月都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走到掌柜的保留的包间。 推开门来, 里面坐着一位瘦弱的拿着长烟枪的男人,房间窗户紧闭,屋内点着三个暖炉。 “还以为你会用这难得的自由时间做些什么,原来是来山河县看那个糟老头。” 红鸢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沉着一张脸。 “白苏,你怎么会在这,我的客人们呢。” 被唤作白苏的男子朝着红鸢的脸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来, “客人?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白苏笑,“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死心,想要揭穿我的假才子身份?” 陈月:… 淦 这么劲爆的消息就这么直接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我现在退出门去还来得及吗? 陈月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倒是引来了白苏的注意, “怎么,今儿出门还捡回来个小丫鬟。” 丫鬟本鬟: 真是谢谢你了,刚才门口还有人说我是红鸢美人的妹妹,到你这里我就直接变成丫鬟了。 红鸢冷冷的看了一眼白苏,牵着陈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左侧,对面则是那吞云吐雾的白苏。 “白苏,我与你的事情不要牵扯外人,这是甘顺先生关门弟子的姐姐,我瞧着她合眼缘,带她来吃顿饭罢了。” 听了这话,白苏倒是抬起眼皮来打量了对面的小女孩一眼。 陈月坐在凳子上,只觉得今天这饭亏了。 就这用餐氛围,今天是吃不了多少了。 红鸢话后,白苏果不再言语, 陈月被烟味呛得咳嗽几句,对面的男人便沉默的收起了烟枪,又起身将窗户打开。 本就是寒冬时节,这一开窗,屋内的暖意瞬间涌出窗外,没一会儿温度就降了下来。 “谢谢。” 陈月裹了裹衣裳道。 白苏瞧着她的动作,脸色颇有些懊恼道: “既是合眼缘,你怎的不带孩子买两件衣裳,这天冷的,就这单薄的棉衣,够干什么?” 陈月听了这话,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方才那个坐在屋子里吞云吐雾的人,怎的现在又关心起自己来了。 “不用了,本来我来蹭饭,就已经脸皮很厚了,再蹭两件衣裳回去,这脸皮也太厚了。” 白苏听后,一愣,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红鸢啊红鸢,瞧瞧,这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可比你那些个闺中密友来的敞亮多了。” 陈月被这话说的有些坐立难安,你要搭话就直接搭,何须用我做筏子呢,不过是吃一顿饭,怎么这么难熬,这春风楼让我说,只能打个四颗星,这一颗星扣在,上菜忒慢! “咳咳,咳咳。” 白苏靠在椅子靠背上,用手帕捂着嘴咳嗽着,咳嗽声连绵不断,让他没得空继续说话,陈月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苏,你将我娶回家无非就是为了个好名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追我到这里来”红鸢嘴里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将窗户给重新关上。 窗户一关上,屋内的三个暖炉便发挥出了原本的实力来,一会儿功夫,房间里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小姑娘,将来你若是成亲,可千万记得,不要听信所谓的闺中密友,尤其是当你嫁的如意时,她们的话,你就当个屁来听便是了。” 白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叹道。 正所谓,两口子之间的事,外人不要插嘴,陈月坐在椅子上,心中幻想着自己是一棵树。 饭菜在这时终于上上来了,这春风楼不愧是山河县的第一酒楼,道道菜色香味俱全。 “红娘子,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陈月低头瞧着这一桌菜,和端菜小二那眉开眼笑的表情。 不禁问道: “这桌菜有什么典故吗?我瞧着似乎不像传统的六个凉菜八个热菜?” 放眼望去,这一桌子都是热菜,热汤,热糕点,这若是春风楼的席面,陈月难免有些好奇。 “嘿嘿,小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一桌的确是席,只不过,这席有个名字,叫做我心悦你。” 陈月:…… “这五道热菜的头个字加起来就是我心悦你啊,热汤则是一生一世汤,这糕点则为欢喜糕。” 小儿笑眯眯的介绍着, 白苏不自在的清咳了两声,给了一两银子赏钱让小二下去。 得了丰厚赏钱的小二自是欢天喜地的退出门去,顺带将门给带上。 等到小二退出包间,白苏和红鸢两人红着脸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都不说话。 闻着那慢火煨炖起码五个小时以上的猪蹄,陈月只觉得自己喉咙里的唾液分泌快速激增。 “红鸢姐姐,吃菜呀,这菜一看就很好吃!” 白苏斜眼偷瞄红鸢, “娘子,是为夫错了,但我们白家,男子不得为官,女子不得有才,这是老祖宗留下的祖训,你也是知晓的。” 白苏先低头给了台阶, 红鸢也扭过头来看向对面面色苍白的男人, “我没有想让你从官的意思,至于女子不得有才,你心悦我时,不也是因为我的才华,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对甘顺先生发誓,要保护我一生一世,如今就因为所谓的祖训,便要反悔吗?” 白苏轻叹了口气, “我心悦你,不是因为你的才华,而是因为你就是你,你若是想继续写诗,便写吧,老祖宗那里,我去说。” 陈月还没吃到猪蹄,红鸢与那白苏已握手谈和,甚至还探讨起了给陈月买衣裳的事情 “我不需要衣裳,我有。” “小孩子别说话,这是我送你给啊鸢解闷的谢礼,哦对了,方才啊鸢说你弟弟是她老师的关门弟子,那也就是我白苏的师弟,糟老头子肯定还没和你讲过吧, 我白苏,就是他甘顺老头子的第一名学生。” 陈月:大周十大才女之一和襄城才子之首出于同一名老师,而那位老师收了我和弟弟做关门弟子, 莫名的有了一种将来也要成为十大才女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 第三十一章 礼物 饭后,红鸢和白苏果真带着陈月去布料铺子溜达, “别担心,他方才吃烟把你呛得咳嗽,如今这几件衣裳只能算是将将弥补几分,”红鸢一边牵着陈月的手,一边在成衣铺子里挑拣着。 那些往日里牛芳不敢多看的料子,在红鸢手中不过摸上一摸,便无情的扔到了一旁。 “掌柜的,这几匹料子各拿两匹,这件红袄裙倒是还算顺眼,那几件披风也一起。” 红鸢随意的指着几件店家挂在店内的镇店之宝,那几件披风无一不是刺绣精美,皮料昂贵的款式。 陈月连忙上前将红鸢的臂膀轻轻拉住, “红姐姐,别买了,那几件衣裳给了我,我也没地方穿,可惜了。” 红鸢停了下来,看向陈月,神情严肃。 “小月,你要记住,你自己不对自己好,别人又怎么会对你好?罢了罢了,你还小,过几年你就明白了,掌柜的,将这些包起来。” 陈月眼瞧着红鸢美人,吃完饭后,在这条街,逛了成衣店,逛了珠宝首饰,逛了胭脂水粉,最后,却独独漏却了那临近着的书店。 还是走路走得面色越来越苍白的白苏提议道: “啊鸢,要不去逛逛书店,万一有几本瞧得上眼的。” 红鸢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眼那招牌因为风吹日晒,已经有些掉色的书店。 “算了吧,这样的店,哪里会有什么值得翻看的。” 说完,便继续朝着另一家木工店走去。 陈月跟在后头,心里不禁想到这红鸢美人说,她曾经是被甘顺先生收养的孩子,只是如今看来, 她似乎已经沉沦于买买买的快乐,对书籍不太感兴趣了。 白苏身后跟着几名仆人,其中一名仆人牵着一匹马车,上面堆放着红鸢今日采买的战果,陈月心中算了一下,就下午这一两个小时,红鸢花出去的银子就已经有一百两。 换成下河村的良田都能置换二十亩了。 陈月一路跟在红鸢身后,偶尔看见白苏对红鸢流露出的晦暗神色,但那眼神都几乎转瞬即逝。 襄省的一对才子佳人,两人之间问题似乎不小,红鸢口口声声说白苏家族抑制了她吟诗作赋,可陈月今日瞧着,红鸢美人似乎对看书赏雪无甚兴趣,反而对那逛街买耍颇为有研究。 白苏瞧着是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表情,却也不见得对路上那些单衣过冬之人多一个眼神。 也不知道是红鸢逛累了,还是觉得这县城已经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了,叫了一桌春风楼的席面带在车上,这才带着陈月和白苏一同回甘顺先生的茅草屋。 此时茅草屋内,牛芳正准备烧火做饭,住在别人的房子,又没有收她租金,她就捉摸着把一日三餐给做了,免得住起来总是心虚得很。 还没等她将柴火放进火炉中,送完最后一人的甘顺快走走到那厨房门前道: “牛妹子,不必烧火,你且等着,我那学生晚饭前必定会回来,而且还会带上一桌不错的饭菜。” 牛芳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柴火, 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小月跟着甘顺先生的学生出去吃饭了,说是什么很贵很好吃的酒楼。 可想来甘顺先生的学生们大多都是他收养而来,这招待一顿席面想必也是掏空了家底的吧? 甘顺站在门外低声道: “不必担忧,她如今嫁给襄城首富之子,正是新婚燕尔,手头银两想来是不缺的,且她这人,虽如今被黄白之物迷了眼,但还算有几分报恩之心,一顿饭菜,她总是要请的。” 如果陈月在这里听见这番话,大概会拍手称赞, 总结的妙啊! 牛芳听了这话,也只得放下手中的烧火钳,哦,这把是昨日新买的,之前那把被海捕头给带回衙门了,说是重要证物。 见着牛芳似乎不烧火了,董瑞将放进去的木柴给拿了出来,放在烧炕的小灶旁烘烤。 甘顺眯着眼睛笑着看着这一幕, “好孩子。” 董瑞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点头道谢。 等到天边的第一片晚霞出现时, 两辆马车也到了茅草屋前的小路上。 甘顺本坐在屋檐下欣赏这落日晚霞,瞧见了那第二辆车上的族徽后,啧了啧嘴。 “他怎么来了?罢了,他娶了红鸢这个傻孩子,想来就来吧。” 嘟囔着,牛芳和董瑞听见马车声响,也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毕竟这里是县城外,有什么动静还是要注意着。 “娘!” 看着这对别扭夫妻一路的陈月,到站就赶紧跳下马车,奔向牛芳,猛的闻了闻牛芳身上那皂角洗衣的香味。 牛芳乐得眉开眼笑,伸手摸了摸陈月的头, “咋了?出去吃个饭回来这么粘人?” 董瑞站在一旁,只看了一眼陈月,便低头看着脚下不再言语。 “瞧瞧,这位想来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陈书?” 红鸢看着站在陈月环抱的中年女子身旁的小男孩,心情颇好的笑着道。 甘顺摇了摇头, “你们的小师弟在河边看鱼,那个正朝着小月跑来的就是了。” 认错了师弟,红鸢有些懊恼的皱皱眉,随即又朝着身后的马夫道: “将饭菜给摆出来,放在那张我买的木桌上。” 红鸢回过头来冲甘顺甜甜的笑道, “师父您屋里那张桌子太小了,我顺便买了一张木桌,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师父不用有负担。” 话是这么说着,但陈月在一旁瞧着,红鸢美人的眼神中那隐隐约约几分傲气,顿时也不知道是该替收礼的先生开心还是难过。 牛芳看着这小山一般的礼物从马车上搬下来,流水一般的放在了他们的屋前,走上前去想说不必了。 陈书拉住了牛芳的袖口,让她别出声。 “我早就说过,你买的东西我不要。”甘顺从座椅上起身走进了屋内说道。 红鸢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又快速的收敛了起来,再一看,已经恢复了那平静的表情。 陈月心中啧啧称奇, 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那回屋的甘顺先生, 在屋内的甘顺喝了一口凉茶,不是什么高档茶叶,只是学生们自己种植采摘的, “让小月和红鸢那傻孩子出门一趟,本想让她劫富济贫一下自己,没想到让她遇见了白苏,这孩子这些年来算是看透了,可看透了也无法逃脱身上的家族枷锁,正因如此,我才弃世家豪门而不入,真正的希望,还得放在如今这几个孩子之中。” (); 第三十二章 红鸢夫妻和陈家人甘顺先生一同吃饭,陈月右侧是老弟,左侧是一身桂花味的红鸢。 只是对于此时的陈月而言,这桂花香味实在浓郁,盖住了那饭菜的香味,杂糅在一块,让本想一口气吃三碗饭的陈月败了胃口。 草草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碗筷。 红鸢瞧见了也跟着放下碗筷,娇声道: “小月,莫不是在减肥?你这身形正正好,襄城不少小姐都想像梁皇后一般丰腴呢。” 白苏将手中碗筷也放下,转过头去看向一脸笑意的红鸢低声怒斥道: “够了,吃饭就吃饭,扯什么皇后娘娘!” 红鸢被这训斥给下了面子,沉脸坐在凳子上,再不言语,饭桌上的氛围凝固。 桌上只有两人不为所动,依旧下筷如有神。 那就是董瑞和陈书这两个孩子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请的菜肴,她这个东道主气的吃不下饭,客人却吃的香甜,红鸢吃说句吃饱了,便猛然起身离席。 陈月看着红鸢美人愤然离席,白苏先是看了一眼甘顺,瞧他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喝着不知谁送的水酒,犹豫了片刻,也紧随其后。 院子里传来了争执声,过了会儿则听见女子的啜泣。 牛芳坐在凳子上怎么也不舒坦,东道主在外面哭着,自己人在这里面吃着人家请的饭菜,怎么也觉得怪怪的。 “陈大哥,牛妹子,你们吃完了就去吧,我顺便考考这几个孩子。” 得了准信,牛芳如释重负的冲甘顺笑了笑,和陈爹赶紧的回屋里去。 “你们觉得红鸢,哦,今日请吃饭的那位姑娘,如何?” 陈月没有吭声,她摸不准这甘顺先生的态度, 倒是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董瑞道: “不如何。” 甘顺先生听后哈哈大笑,不是那种作秀的笑声,而是发自内心的。 笑过,甘顺先生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嘴里还不停附和道: “的确不如何。” “师父为何说不如何?因为那位哥哥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他媳妇出门?还是因为他当着我们这群陌生人的面说了他媳妇儿?” 陈书双臂放在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好奇的看着甘顺道。 被口中的关门弟子提问,甘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侧身看向坐在对面的陈月。 被三双眼睛看着的陈月沉吟片刻道: “先生让我今日前去吃饭,是否是想让我懂得,稳守本心,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花花世界,花花世界,好,不愧是我的关门弟子,这个词实在是太贴切了,陈书,董瑞,你们两孩子先出去,把门开着,我想单独问陈月一个问题。” 董瑞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甘顺,最后还是被陈书拉着出了门,不过出门后就站在不远处,死活也不肯再走了。 “先生,您究竟是谁?您可以调动官兵,可以教导襄城首富的儿子,您身上太多秘密了,小月有些害怕。” 正所谓, 不知者无畏,可她偏偏又不是那心大的,总是记着这些细节,这一路上,越想越心惊,总觉得掺和进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瞧见了陈月脸上那无奈的神情,听着她说害怕,甘顺微微一笑。 “我才不信,这就把你给吓住了?别担心,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个茅草屋收留流民不假,教导识字学琴也不假,唯独,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那我也不用知道。” “这茅草屋是当今长公主给钱做下来的。” 一天之内听了两个自爆,陈月累了。 这些人究竟怎么回事? 动不动就玩自爆,就不信她当场出去嚷嚷开来? 甘顺看穿了陈月的心里话道: “长公主自小备受皇上宠爱,且和先皇后一样,为人秉性善良,就算是朝堂上知道了长公主出钱收留流民,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我和弟弟不是流民,为何你也出手了?” 甘顺莫名的看了陈月一眼, “我早就说过,是看在甘大哥的份上,给你们一封推荐信罢了,不是什么值得说的,再说了,长公主给钱和我愿意教导谁,也不冲突。” 甘顺说完,起身走到床下拿出了一本书,书的封面没有名字, “这莫非是一本无字天书?” 陈月笑着道。 甘顺听后哈哈一笑, “你这小娃,一天到晚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奇思妙语,真真是有趣,不过这次你说错了,这本书为什么没有封面的原因很简单,这本书是我写的,我们大周这开国二十三年来的历史,大周自己有一个版本,大夏有一个版本,我这个版本却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看完之后感兴趣,也可以去找另外两两个版本的来看看,有什么不同。” 陈月看着手中这不算单薄的‘史书’,觉得有些许的烫手。 “拿着吧,先皇后,是位奇女子,当年要不是有她的红薯,土豆,玉米,咱们这大周,摇摇欲坠啊,还有她提及的监察系统,以及马车行,都是她的壮举,这些年来,先皇后的逝去,让大周老百姓们逐渐忘却了她,但长公主没有忘,我没有忘,那些受了先皇后救命之恩的人没有忘。” 陈月听见这几句话,神色有些古怪, 她自穿越而来,发现所处时空为架空,后来见着红薯,玉米,土豆,也只认为是本来就有的物种。 那车马行,也以为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聪明人哪里都会有,岂料,这一切都是先皇后所做。 那, 陈月心里面有个小小的不可说的猜测, 这先皇后,恐怕和自己一样,来自于不同的时空,更甚至,和自己是同一个时空。 那么,手中的这份‘史书’岂不是前辈的传记? 瞧见陈月脸上的神情,先生看向屋外的院子道: “先皇后娘娘终生致力于推行盛世太平,男女同等,只是还没有实现这抱负,就染上了致命风寒,御医也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在十年前撒手人寰,只留下了长公主一人,当时年仅十岁。” 陈月不免有些心惊,这先皇后到底是什么时候穿越来的,这风寒不会是真实身份被发现,所以才被悄声弄死了吧? “叮。” …… 系统,你这个时候叮什么叮啊,这可是穿越者前辈阵亡的悲惨故事…… 瞧见了陈月脸上欲言又止的好奇神色,甘顺这才欣然一笑:“还想知道别的,就好好看这本书吧,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本书记载的更为真实的了。” 屋外的红鸢似乎和白苏又和好了,两人面容微缓走进堂屋, 早在两人进屋之前,陈月就将那‘无字天书’给假装揣进了怀里,实际上是收入了系统背包之中。 此时见到两人进屋,便将筷子放下道: “我吃完啦,红姐姐你们请便。” 说完,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红鸾眼珠子一动,上前来将陈月给紧紧抱住,柔声道:“小妹妹,今天和你一起玩很高兴,下次你带弟弟来省城参加乡试记得找我,于情于理,我都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说完,缓缓起身,笑容真了两分道。 陈月看了她一眼, “那我替弟弟先谢谢红师姐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迈出了堂屋的门槛。 红鸢则走到一旁的桌边落座。 “先生,当年您曾评价白苏是您教过的最惋惜的弟子,如今,这句话还算吗?” 红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带柔意看向白苏,她的丈夫,一个家族的可悲之人,纵使有再高的天赋,只要姓白,就绝了那仕途之路。 甘顺没有回答红鸢的问题,还是眼神看向面色苍白的白苏。 “我在教导你时就告诉过你,慧极必伤,不要思虑过度,否则你这身子,也撑不了几年。” “什么意思?”红鸢的笑容瞬间消失,连忙追问。 甘顺看了一眼红鸢,又看了一眼面色更加苍白了的白苏。 自知失言的甘顺,忙喝了一口凉茶,堵住了自己的嘴。 陈月回房,倒没有急着将书给拿出来,而是先认真洗漱,再用盆子泡了个热水脚,将脚给擦干后端着水盆将水给倒入院内的一颗不知什么品种的树下。 随后又强迫牛芳也泡一个热水脚,一开始牛芳始终不肯,觉得浪费水,浪费柴,还是陈月发狠说她不泡就把这热水给倒了,才将双脚给放进桶中。 “呼~” 简陋的泥巴房中,牛芳坐在炕边泡着脚, 陈月坐在椅子上,看着放在书桌上的‘史书’ —— 先皇后武安于十二岁时,与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当今圣上成婚,三年时间无所出,而圣上因对其感情深厚,下了命令,嫡妻无所出,侧妻不可出。 这话下达后,没半年,皇后怀上了当今长公主周锦画,第二年生产时大出血,一度没了呼吸,后因长公主的哭声,让先皇后拼着一口气活了过来。 看到这里, 陈月默了, 如果没猜错,那什么拼着一口气活过来,应该就是前辈穿越来的时候了, 这位前辈真是惨,一来就是血崩开局, 不过,既然这位当今圣上这么喜爱先皇后,他应该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体内装的是另一个人。 如此一来, 先皇后死亡的原因,似乎就有迹可循了。 “毕竟,他需要的东西你都已经拿出来了,皇后追求平等,他屁股下面的皇位如何坐的舒坦。” 陈月说完,只得轻叹一声, 也不知是叹那穿越前辈,还是叹自己的未来。 (); 第三十三章 八宝粥 自那红鸢两口子走后,陈月就像陈书一样,白天黑夜都待在屋中,手中捧着那书籍,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闲来无事的甘顺在某一天看见陈月在教导董瑞识字后,干脆大包大揽将这件事给包了。 就因为如此,董瑞每每上课时都少有笑脸,当然了,他也不会丧着脸,毕竟读书识字是大恩惠。 只是,从心里说, 他更愿意欠陈月的恩惠,欠的越多越好,就算是一辈子牵牛种地来报答他都愿意。 甘顺瞧了瞧盯着院子发呆的董瑞, “小子,将昨日学的十个字在这沙盘上写出来。” 董瑞点点头,弯身在沙盘上写着字。 每写一个, 甘顺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一分, 他甘顺,从教书育人开始,教导过的人数估计有千人,但要他说,似乎最聪慧的竟然是眼前这十岁才开始启蒙学字的男孩,至于陈书,那不算是他的学生,因为他几乎是自学成才。 偶尔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才来询问一番,不过是解决了些许疑虑,他甘顺脸皮还没有厚到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小子,写的不错,这本《三国论》,你站在我旁边读,有什么不认识的就问我,知道吗?” 董瑞还是那平静的表情道:“知道。” 临近中午,牛芳和陈数两人赶着牛车回来,这几日牛芳已经找到了那适合做商铺的地方,前面是铺子,后面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正北正西起了两排屋子,正东则是一间厨房和一个偏方,里面用来堆放杂物正合适。 只不过,牛芳看是看中了,却迟迟不敢下手,原因则是,这县城的铺子,租金可比镇上的贵多了,这做卤菜生意,万一亏本怎么办? 这铺子租金最少也要一年起给,要是亏本了,那还得坚持亏一年,本想着年后叫上陈月去看看,哪里知道人房子东家年底回乡去了,说等年后再说。 牛芳这才惊觉,不知不觉,今天竟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便连忙去买了那熬腊八粥的材料。 正所谓,家中岁月长。 陈月近日看前辈传记,看见那历史上的荒灾,武安终是不忍看着百万人饥荒,令人去找红薯,玉米,土豆等作物,圣上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武安以皇后之位作为押注, 后宫众人便掀起了寻找这几个怪东西的风潮。 最终,在一名异域行商的手中购得了这些作物,圣上要求试种后看产量再大量购买,武安变卖首饰,让那异域商人大量采购了带来大周。 后来,每一样作物都试种成功,而先皇后武安托付行商所购买的几十车作物也顺利抵达大周的首都,珵都。 于是次年,大周全国各地的百姓都分得了官府下发的新品种,红薯,或者是玉米,土豆。 陈月暗暗问自己, 如果是她遇见了饥荒,会不会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拯救世人。 “还是会啊。” “会什么?” 牛芳推门进来,听见陈月的话问道。 “没什么,娘你方才出门去了?” “我一早就出去了,前几日忙活来忙活去的,都把日子给忙活忘了,今儿人家一说,我才发现,这都腊月二十八了,这几日你天天待在房中看书,要不要和我去厨房做饭透透气?” 看了几日历史,越发的郁闷的陈月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来到厨房,划开火柴丢进了灶火中,瞧着缓缓升起的火势,牛芳将八宝粥的八种材料给一一按照顺序放进了锅中,其中免不了陈月调整顺序先后和火候。 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做完饭后的积分,三分。 再看一眼那要想升级所需的积分,陈月不禁感慨,除了专门开个馆子做饭,否则这么大量的积分,只是在家做饭的话,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八宝粥慢火细熬,香味渐渐的飘散出了厨房。 最近都和陈家搭着吃饭的甘顺动了动鼻头,眯着眼道: “让我猜猜,八宝粥,哎?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今年的腊月过的这么快,真是个好年啊。” 董瑞不懂什么好年不好年的,他只知道,认真写好手中的字,将来才能成为一个更厉害的人,至于什么是厉害,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比陈书弟弟学的更多,懂得更多,就叫做厉害吧。 厨房内的八宝粥在晚上六点过的时候终于起锅了,相较于平时的晚饭时间,要晚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吃饭的大家不在意,毕竟腊月二十八吃八宝粥,是大周的风俗习惯,而大夏则是腊月初八。 晚上每个人都吃了一碗满当当的八宝粥,吃完饭,大家一同坐在院子中消食,中间生了小小的火堆,在寂静的夜晚噼里啪啦的爆着火花。 陈月抬头看向天空, 今夜, 月明星稀。 想到那本书所写的,陈月不禁为那名叫武安的女子感慨,惋惜,却更敬佩。 没有她,如今穿来的大周哪里能像现在这般?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用以饱腹的粮食都是谁找来的了。 坐在甘顺身旁帮他烤红薯的董瑞悄悄的偷看那仰头望月的白胖小女孩。 多年以后, 已经名满天下的董大儒,依旧时常将这一幕在脑海中不断回想。 坐了好一会儿,陈月先起身回房,那本‘史书’她才看到头几年,正是看的入迷的时候。 陈书也紧跟着起身,过完年就是院试了,虽然甘顺一直说他的水平区区院试没问题,但世间哪里来的稳妥,山河县虽不是那真正的科举种子地,但也难保会有黑马,他哪里敢放松。 等到大家都回房了,董瑞依旧拿着那根插着红薯的木棍在火堆上烤着。 “你方才眼珠子都要粘在别人身上了,怎么,兔子想吃窝边草?” 董瑞将手中的烤红薯木棍给一把塞给了甘顺的怀中, “先生,吃红薯。” 甘顺也不恼,只笑眯眯的撕开红薯的皮,慢悠悠的吃着烤的暖糯的红薯, “堵住我的嘴,你能堵住你的心吗?” 董瑞面色微苦, “小月说,三代之内不得成亲,否则生下来的孩子容易夭折,身子骨也比别人要弱。” 这句话已经彻底堵死了他的心,不过好在,他的心是私密的,他心里有她,没有人知晓就行。 甘顺听了这话,目露思索之态, 俯下身去,手肘枕在膝盖上,上半身前驱看着董瑞道: “她告诉你的?还是你听到她说的?” 董瑞睫毛微垂, “她自然不会和我说这些。” 甘顺直起身来。 “你知道这句话,当年谁说过吗?” 董瑞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道。” “想知道吗?” “还好。” 甘顺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卡住, “罢了罢了,与你说这些有何用,这烤红薯不错,日后每天给我烤一个。” 董瑞一边沉默的起身将板凳给收起来,一边平淡道: “好的,师父。” 甘顺歪了歪头,上半身向后退了退, 喃喃道: “红鸢那孩子问我,白苏的资质可以排第几,遇见你们之前,他排第一,遇见你们之后,他连三甲都进不去啊!” 董瑞听见了甘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排第几,重要吗? 就是排第一了, 小月姐姐也不会多看一眼, 争来何用? (); 第三十四章 过年了 大年三十, 一大早,陈月就被牛芳给从床上叫起来,美名其曰,今天是年尾,要吃好的收尾。 “再说了,娘前几日打听了,县城这几日晚上有灯会,说是咱们山河县的灯会,规模比省城的还大,不去看看可惜了,反正看灯会又不要钱。” 陈月:估计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等洗漱好了出门,董瑞已经在厨房里烧水了,见到她进厨房,抿了抿嘴点头问好。 陈月也笑着回复早,然后迷茫的看着厨房台面上堆放着的肉菜和果蔬。 看得出来,牛芳这是使了劲想把省下来的住宿费给全部加到伙食上,陈月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腩。 陈月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声: “哎。” “叫啥叫,大过年的,刚才那声就不计较了啊,明天可千万不能说这些话的。” 迷信达人牛芳在线教导, 陈月也只得默默的点头,开玩笑,和牛芳争论,那一个激动就一个巴掌的,还是算了吧,没瞧见吗? 陈爹为什么能在牛芳手底下快乐生活,不就是因为,牛芳说啥他都好的原因吗? “姐,我们早上吃啥啊?”陈书蹲在厨房门口,眼皮子肿的像被人打了一般,昨晚上少说也是一两点才睡的。 陈月环顾四周, “吃馒头吧,现在发面也来不及了,你去把咱们家那个大砂锅给放到炉子上,咱们先把鸡汤炖上,不然晚上来不及吃。” —— 甘顺起床时,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水渍。 “真香啊,”甘顺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在砂锅中煲了五个小时的蘑菇鸡汤香味威力不小,“哎,只可惜过完年他们就要去县里了,要不,我也去县里瞧瞧,毕竟孩子们的功课不能丢了啊!” 甘顺一边自说自话,一边仓促洗漱走出了房门 此时灶台上热着,玉米馒头,卤鸡腿,卤鸡翅,糖醋排骨,红烧肘子,宫保鸡丁,酸辣土豆丝,以及一个烤的焦黄出糖的红薯。 “姐!先生起床了!” 早上吃了几个馒头,中午守着一堆菜却一个都不能吃,就吃了点卤肉面的陈书看见那从房中走出的先生,声音不自觉的抬高八度,扭头冲着厨房喊道。 同样只吃了碗卤肉面,甚至卤肉大部分都被陈书给夹走的陈爹听后火速走进堂屋点了两个火盆,按照小月的要求,将门给开了一条不算细的门缝。 牛芳听见这话,利落的将灶台上分量比较大的菜给端去堂屋那张大桌上,嘴里还让陈书将剩下的菜赶紧端过去。 将饭菜给布置好,牛芳请甘顺先生坐上座,大概是被这香味给勾久了,连一向喜欢搞些仪式感的牛芳都只简单说了几句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就完事, 至于甘顺,他只是笑着看了看三个孩子,说今年收获已经很足了。 到了陈爹这里也没啥可说的,只是有些伤感的说了说,希望大儿子在师父家能够吃饱穿暖,认真学手艺。 一圈说完, 甘顺第一个下筷, 之后,饭桌上风起云涌,残风卷落叶,什么父女情,母子情,在这瞬间,都化为乌有。 一顿饭,七菜一汤,一大锅糙米饭,十几个玉米馒头,吃到最后,就剩下些光盘了,甚至那卤味的汤汁都被陈爹用馒头沾来吃掉了。 一开始陈爹还不好意思沾那剩下的汤汁,直到看见甘顺先生拿起个馒头沾了卤水后才放开了吃。 陈月感觉自己这几日的体重恐怕颇有长进,如今这腰上的布料都紧了些许。 不过,向左侧目看了一眼牛芳的腰间,不禁微微一笑。 这几个月的油水下来,牛芳也日益趋向于圆润了呢。 坐了一会儿,陈月看向那明明才睡醒没多久,却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眯一眯的甘顺先生道, “师父,待会儿要一起去逛逛灯会吗?我们走路去,娘说这几日县城里都是人,路上牛车都走不动。” 不等甘顺思考怎么拒绝出门, 陈月又道, “咱们这会儿走过去,到时估计天已经黑了,顺便还能在夜市上逛一逛。” 甘顺看向那县城所在的方向默不作声, 红鸢曾说过,她与白苏相识就是因为自己带她去县城买生辰礼物,她拿着央求了许久才有的银钗走在街上,偶然抬头看见了在春风楼顶楼包间与好友饮酒作诗的白苏, 说到这里时,红鸢脸上绽放出九分的甜蜜,还有一分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野心,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想清楚, 她喜欢的是,在春风楼顶楼包间的白苏,还是饮酒作诗的白苏。 再就是,甘顺很想知道,稍稍吹吹凉风就咳嗽个不停的白苏,是怎么做到在寒冬腊月将窗户全部打开,然后饮酒作诗的? 就他那咳嗽的频率,一首诗他念完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吧? “夜市有甚好逛,逛来逛去无非就是那几样吃食和玩乐,” 陈月眼巴巴的看着先生道: “可是师父,那几样吃食和玩乐,我们都不曾见过,吃过哎。” 看了看那三双望着自己的眼睛,甘顺抬起手挥了挥手腕, “算了,既然你们没去过,我就带你们去去又何妨?” 罢了罢了,就算当年自己不带红鸢那孩子去县城,她也迟早会爱慕上另一位在春风楼吟诗的才子。 又何必惩罚自己呢? 往年的大年三十,他也不去茅草屋搭建的小村子里去,只独自一人守着这茅草屋,醒了就下二两清水面,加一个荷包蛋算是庆祝过年。 然后就这一顿饭撑到晚上天黑,便上炕睡觉。 年年如此。 今天却不同,不,应该是今年却不同。 陈月才没空探究师父心里在想着什么,得到准确答复,她就连忙回屋里换衣裳了。 她没有穿红鸢买的那贵价缎面长裙,之前牛芳大手笔给自己娘家买了布匹,也给家里人每人都买了新衣裳,除此之外,额外又给陈月买了一身衣裳。 今日灯会,县城中少不得有那小偷,穿着那贵价缎面长裙,身边没几个护卫保护,岂不是在告诉那小偷,偷我,我人傻钱多? 此话一出,本想让女儿穿上那柔顺缎面红裙的牛芳立马改口,称赞起了自己买的裙子也是一样漂亮。 穿越到现在都没有好好逛过县城的陈月颇为慎重的将那一身深蓝色的棉质袄裙穿上身,外面披上一件牛芳买的红色加绒斗篷披肩。 推开房门,等候在外的众人看着这梳着少女发髻的女孩愣了愣。 陈书最先反应过来,嘴里的漂亮话就像不要钱一般的砸向陈月。 就连一向都喜欢逗弄陈月白白胖胖的甘顺先生都罕见的点了点头道: “你那天若是今日的打扮,恐怕红鸢那孩子是万万不会带着你去春风楼的。” 只有董瑞站在最后没有吭声,只瞧了一眼就扭过头去看向别处。 陈月大跨步上前,一把挽住牛芳的手臂,向身旁的陈爹和陈书催促着, “走吧!别发愣了,咱们再不走快些,天就要黑了!” 从茅草屋门前的小路走到大路上时,天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和陈月估算的一样,这大马路上不少马车只能走两步停两步排队去那大城门,道路两侧则挤满了朝着县城小城门走去的人群。 有那头脑灵活的小贩,一边排队进城,一边贩卖手中的冰糖葫芦,还未到城墙门口,那扛着的冰糖葫芦就所剩无几了。 只看见那小贩笑着又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眉开眼笑的朝着队伍的末端走去,没一会儿,他的肩上又扛着那插满了冰糖葫芦的稻草捆扎的草棍。 “先生,您瞧,这还没趣味吗?”陈月狡黠的冲着甘顺先生笑道。 甘顺只得无言笑笑。 直到那糖葫芦再一次卖空了,陈月才进入了县城的城门。 此时天空已经一片深蓝, 陈玉放眼望去,整条街道两旁,每隔一米左右就挂着一盏灯笼,将这街道照耀得恍若白日,人群熙熙攘攘的朝着里面走着。 人潮中,不乏那跨坐在爹爹肩头的婴孩,她们嬉笑着让爹爹带他们离那灯笼近一些,好仔细瞧瞧灯笼上面的画。 “阿姐,这灯可真漂亮,哎?前面那是什么?” 陈书眼神示意陈月向前看去。 只看见那春风楼外搭建了约一米高的台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而此时台上正站在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明明是寒冬腊月,额头却布满了一层细汗。 陈月暗中施展踏雪无痕,将小弟和自己挤入人群,来到最靠近舞台的边上。 牛芳瞧见两孩子挤了进去,担心人群中有拍花子,只得硬生生朝里走去,陈数一边跟在牛芳身后,防止有人占自己媳妇儿便宜,一边连声道抱歉。 董瑞在瞧见陈月拉着陈书挤进人群时,就眼神晦暗的站到了甘顺身旁,此时和甘顺两人站在人群外围,在周围人吵吵嚷嚷,嬉笑怒骂的衬托下,显得两人所站的地方格外安静。 “今年的灯会,不知道是谁夺魁。” “还用猜?咱们山河县连考十次院试都没考上的轩辕大胆啊!” “你们这是干啥呢!人轩辕浩虽然每次都没考上,但起码那么多秀才都愿意给他写推荐信,怎么着也比咱们这没文化的强。” “又是个捧臭脚的,那轩辕浩每年都来灯会,你瞧见他哪一年是夺魁来的,不说夺魁吧,就是个第二第三也行啊!” 一开始反驳的那位书生一时气急,却无话反驳。 这轩辕浩是他们山河县的一大神人,倒不是指学问多高,而是百姓对他的笑称。 因这轩辕浩所在的轩辕家族乃是山河县排的上名的家族,以做这彩灯著名,那大周皇宫内的每一盏灯,都是轩辕家族所做。 轩辕浩是如今当家家主的小儿子,从小就十分溺爱,只要是能够办的到,没有不应的。 只是,随着这轩辕浩长大,开始准备科举时,却出了岔子。 明明平日所做文章备受夸赞,可一旦去参加科考,却每每都落败,一次两次无所谓,可轩辕浩仿佛和科举杠上了一般,年年考,年年落败。 到最后,轩辕家主甚至主动劝小儿子,去游学吧。 轩辕浩有没有同意,山河县的百姓不知道,反正这样的书生,就算是不出门游学,平日里也是见不着的。 陈月站在舞台边,听着周围人交谈,再看向此时舞台上满头细汗的轩辕浩。 瞧见他那认真看题,紧皱眉头思量后小心回答的神情,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一定能夺魁。 人潮涌动,有那爱凑热闹的,瞧见这春风楼人多,虽然不知道为何多,但还是愿意朝着这边来挤一挤,万一有什么精彩花灯别人瞧见了,自己没瞧见,岂不是亏了! 一时间,若是有人从高处眺望,便可瞧见,这山河县的大部分人潮都涌向春风楼所在的位置,一时间,春风楼内吃饭的人们竟然发现自己走不出这春风楼了。 也就是牛芳口中的, “挤都挤不动了,后面的人还在朝前挤,我们赶紧叫小月出来,他们两小孩,别被挤扁了。” 陈数比牛芳高一些,自然能够看见,这往后看去,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任何多余的位置,想要像他们两人之前那样挤进来,那是根本不可能了。 但是现在问题也很恼火,他们出不去,往前看去,女儿在那台子边上,他们也挤不过去。 就在陈数伤脑筋该怎么去将两个孩子给带出来时,只听见那春风楼上传来一阵惊呼。 “台子塌了,快跑!” (); 第三十五章 塌了 陈月正瞧着那满头大汗的轩辕浩答题,便听见那春风楼上传来一阵嘶喊道: “快走!台子要塌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那挂满了花灯的舞台就在顷刻间向下倒塌去。 那‘主持人’早在楼上传来话时,就一个飞跃下台,朝着外围挤去,徒留下那刚说完答案的轩辕浩站在台上,茫然的抬头看向台下惊慌逃命的群众。 身后是那拥挤的人群,尖叫声,哭喊声,辱骂声,眼前是那独自站在台上的轩辕浩。 陈月一边夹着陈书用踏雪无痕穿梭于人群之中,只是表情却依旧惊慌失措,此时的春风楼宾客们眼瞧着那彩灯挨个掉落在地,随即光亮快速熄灭,不禁啧啧称奇。 轩辕浩所站的舞台位置,就在陈月前方不到三米,眼见着那轩辕浩呆愣在台上,陈月只得翻身上台,随后一把抓住轩辕浩的披风衣角,此时的舞台北侧已经高高翘起,遮挡住了那来自春风楼的视线。 陈月干脆将此人披风两侧衣角抓住,打了一个死结,后一脚踢中此人小腿,将他放倒在地,随即利用翘起的角度,将轩辕浩给顺着台面滑落到地面。 “啪!” 陈月一个巴掌拍在轩辕浩的后背, “陈书,你拉着他,咱们快跑!我刚刚在台子上瞧见娘和师父他们了,他们在南边那座茶楼的二楼上,你抬头一瞧就能看见!” 陈月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拽着陈云施展踏雪无痕,顺便不着痕迹的将人群中浑水摸鱼的那些小流氓给挤到了壮汉身旁, 只要你不嫌弃,你还是可以继续刚才的摸鱼嘛,陈月自认为还是很好说话。 人群四处奔逃,而少部分人则选择到附近商铺暂时休息,因为站在二楼的那些人都发现。 这轩辕家今年的彩灯,就算是掉落在地,也没有起火,只是他们站在二楼朝楼下的人潮说着, 下面拥挤的人潮却是呼唤声四起,方才凑热闹时,许多人都不知不觉和家人走散,如今见不着人,心头总忍不住朝着最坏的方向想去。 陈月站在台上救人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彩灯不知有什么机关,倒地之后就自己熄灭了,只要没有起火,今天的伤亡就不会大太。 “娘!”陈月走到茶楼二楼,瞧着靠在二楼栏杆处的牛芳,不禁娇声上前环着牛芳那不算纤细的腰肢撒娇道。 牛芳头上的发髻早就被拥挤的人群给挤散,刚才一心担忧儿女的安全,也没心思去重新梳弄。 陈月见状,接过那木梳,认真仔细的将头发给重新盘上。 轩辕浩此时总算是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探出头去,看向栏杆外的人潮,好些已经意识到事态不严重的人们想要返回找到自己的亲友,却被惊慌失措的人潮给裹挟着向城外涌去。 春风楼, 三楼, 一间昏暗没有点灯的房间。 “灯是你换的。” 他对面坐着的中年男子沉声肯定的道。 一身黑衣的人捂着手帕微微咳嗽, “好端端的,我换了你家的灯做什么?” “白苏,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这次越界了。” 白苏面色微冷,下巴微微抬起,看向坐在对面的轩辕家当家人,轩辕哲。 “过什么界,若是让轩辕浩在这灯会上夺魁,让世人都知道,你那小儿子根本不是什么蠢笨如猪,咳咳,而是才华横溢,恐怕明年你们就被满门抄家,无界可越,咳咳。”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 陈月瞧着衣裳破烂不堪的轩辕浩,再看了一眼除了发型乱了,衣裳有些褶皱外,什么都没损失的陈书。 “嗯,轩辕先生,你知道你们家的仆人在哪吗?” 虽然救人是因为本能, 但是没有人规定,发善心救人之后,不能索取报酬。 这可是大周彩灯第一家的轩辕家,救下他们家的宝贝幼子,不给个几百两银子都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陈书并不知道自家阿姐的心理活动,他只是皱皱眉,对那一脸不可思议的什么轩辕浩道: “你的衣服怎么破的这么厉害?” 轩辕浩嘴唇动了动,大抵是想反驳,但瞧了一眼陈书,没有开口,当年他若是不执意考取功名,先立业再成家,估计孩子也差不离有这男孩这么大了。 陈月将梳好头发的梳子放下,轻声细语的对轩辕浩道: “先生大气,只是,先生您再不换件衣裳,这里衣似乎要裂开了……” 陈月指了指那不知被哪个心狠的将衣带给抽走的地方,因为力气太大,平日里腰带系着的地方都被拉扯开一个裂缝。 虽然一直被县城里的百姓称之为轩辕大胆,但是其实很少与外人交流,甚至连女眷都甚少的轩辕浩看了一眼那裂开的缝隙,顿时左手捂这里,右手捂那里,哪可知,他捂着的时候,肩膀处的缝隙因为动作原因,也随之裂开来。 轩辕家的仆人们找到那往日里一身书生气息的轩辕浩时,他已经破罐子破摔,穿着一件四处漏风的衣裳,披着一件本该是防雨的蓑衣,脚上的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穿着个白袜在火盆旁烤着火。 瞧见他们来了,颇为欣喜的招了招手, “这几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今日差点死在了台上,多亏了他们,我才能走的出来,不过我身上的银子被小偷给摸走了,白伯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白管家走上前来,瞧着小公子身上的打扮,连忙叫喊道是他的过错,没有派人保护好小公子。 陈月站在一旁没有吭声,今日这出,究竟是意外,还是安排的事故,那都不好说, 唯一可说的就是,这轩辕浩虽然已经到快二十五六了,但心性依旧如少年一般,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报以极大的善意。 比如, 要是让陈月遇见一个这么凑巧救下自己的人,她一开始会很感激,但是冷静下来后,就会思考这凑巧若是假的该如何。 “这位夫人,实在是万分感谢你们救下我家公子,这里是寥寥谢意。” 说罢, 身后人递上前来一个盖着布料的盘子, 白管家将布料给缓缓掀开, 里面整齐码放着大大小小加起来二百两白银。 轩辕浩看见这一幕,走上前来一把将盘子给掀翻开来,大大小小的银子掉落在了地上。 “少爷!您的手疼不疼?”被称为白伯的老人连忙上前查看轩辕浩的双手问道。 陈月忍不住默默的背过身去,翻了一个白眼。 大概是经常瞧见牛芳翻白眼,陈月这一试,竟然觉得莫名的带感。 轩辕浩愤怒的看着白伯道:“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白伯,你觉得我的命就值二百两?!” 牛芳头一次瞧见这活生生的管家站在面前,倒是饶有兴趣的偷偷打量起来。 白伯似乎不在乎轩辕浩的无礼,维持着的笑容没有变化,转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了牛芳。 这还是因为白伯对轩辕浩说他出门没有带多少的原因,否则按照轩辕浩的说法,他的命,那是百两黄金都值的。 待轩辕浩和白伯走后,牛芳第一时间将刚刚收入怀中的银票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 请教了甘顺先生,这上面的确写着五百两后,才又重新揣进了更里面一层的里衣。 茶楼二楼的茶客们纷纷探出头来想要看看那刚才混乱之中救下轩辕大胆的人。 却只看见二楼方才聊天处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 不禁纷纷扼腕叹息, 没瞧见热闹啊! 人潮来的快,散的也快,只是苦了那些在这附近摆摊的小贩了,事情发生的瞬间,他们就被人潮给裹着走了,再回后来,摊上就什么也不剩了。 甘顺看了一眼站在摊位旁骂骂咧咧的摊主,放慢脚步,落到和陈月一排,淡淡道: “丫头,瞧着轩辕浩觉得怎么样?” 陈月看着街道两旁正在收拾残局的商户们,心里盘算着今日台子倒塌,带来的影响,乍一听见甘顺问话, 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看他咋样?这么短的时间,看待事物得到的结果都是很片面的,不过感觉人不坏就是了。” 毕竟刚刚才收下人家五百两银票,陈月觉得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扭头就说人坏话吧? 甘顺听了这话,点点头,嘴角上翘道: “这句话说得好,做人做事,都要看长远,就像你说的那样,接触时间短了,感受难免片面,以后你自己也要记住这句话。” (); 第三十六章 一介布衣 大年三十晚上,一行人一路从县城走回茅草屋, 到家后,除了陈月和董瑞还有些精神,大家都躺在炕上不想起床。 陈月洗漱完后躺在炕上,身边是牛芳均匀缓长的呼吸,脑海中浮现出那本‘史纪’的内容。 武安, 为了天下人,你暴露了自己,可曾后悔? 今日救人,自己也曾迟疑过,只是最终还是决定救人,哪怕会暴露自己。 因着大年三十晚上的那场人祸,山河县的大年初一显得比往年冷清了许多,甚至,还不如前几天腊月二十八。 县衙倒是十分热闹,只是热闹之处在于处理昨晚上趁乱摸鱼的小毛贼们。 轩辕府上也挺热闹,昨晚上披着破烂回府的轩辕浩被他娘给哭着要求今后出门,再少也得跟着三人,若是轩辕浩不同意,那就从今日起,在家中相亲! 左右比较一番, 轩辕浩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那三名拨给自己的仆从。 如今大年初一,府上往来拜访的商户们多不胜数,不过,一般的商户由外院管家收下礼物登记一下名字即可,再好些的,那就进到堂屋里见到大管家白伯,寒暄一番,留下礼物,真正能够见到如今轩辕府上当家人的,屈指可数。 虽是屈指可数,但也得招待一番,轩辕哲长子也一向跟随起爹的左右。 所以后院闲着的人就剩下了轩辕浩, 往年他都是一心钻进书籍之中,除了一日三餐按时进食,几乎不怎么出院门,因着他自己也知道,十年都考不上院试,府上有些人在暗中嘲笑他的蠢笨。 只是,那些人都不明白,他这十次科考,没有一次是顺利的,要不就是临考前被事情耽搁没来得及入场,要不就是吃错东西,亦或者是毛笔写着写着掉毛了。 甚至他娘为了让他顺利考试,到了后来考前都会请高僧来念经祈福,可还是架不住他的倒霉,今年更是直接在大年三十出事。 往日里,轩辕浩从不曾去深思这其中的原因,他害怕,害怕害他的人是他的至亲,甚至还想过是否是大哥不想让他科考。 毕竟,本朝不像别的朝代,对商人子弟科考没有什么限制,只要你考得上就行。 可昨日。 他站在台上,看见了, 看见了他的亲爹,轩辕哲。 和一名不认识的瘦弱男子在春风楼的三楼包间里面。 那瘦弱男子看见台子倒塌时,还笑了,而父亲脸色如常。 这事他谁也没说, 能够说给谁呢? 娘亲? 枕边人做的事情,娘亲难道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 轩辕浩不敢想多了,因为越想就越是觉得手脚发冷, “为什么。” 陈月坐在那把系统发放的小木凳上看着甘顺问道。 甘顺端起茶杯缓缓撇去浮在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 “咱们如今的圣上对商人没有什么好感,他认为商人逐利,不能委以重任,不过这也是我的揣测罢了,世人都说,商户子弟可以入仕,可入仕之后呢? 哪个是真正接触到了实权的?无非都被用小小官位拴住,不得乱吠。” 陈月听后皱眉,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将规则给放到明面上来,就像先皇当初那般,商户三代内不得从政?” 先皇虽然是个没有大能,只能将将守成的性子,但唯独对待商户的手段可谓克扣。 甘顺放下茶杯,看向陈月道: “当今圣上继位之时,大周动荡飘零,是圣上许下承诺,那些商人们才慷慨解囊,如今世道太平了,要想将执行了才不到二十年的福利给改掉,那些出过力的商人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陈月想到了昨日听见的围观群众的嘲讽。 “那轩辕浩,是做样子的?我瞧着,他昨日答题挺顺畅的,如果不是最后台子倒了,恐怕昨日的灯会魁首真的就是他了。” 等等! 陈月微微瞪大了眼。 “先生,您说,昨晚那场混乱,是不是为了不让轩辕浩答成魁首? 那,他这十年考不上秀才,每每落榜,恐怕也不是本意,你说,他知道落榜的缘由吗?” 甘顺摇摇头,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归结果都是一样的。 倒是董瑞罕见的开口道: “就算是为了他好不让他考上,也应该告诉他真相,这样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骗你的事,更让人伤心。” 甘顺摇摇头, “倒也不只单纯为了轩辕浩这人,更多的,想来还是为了轩辕家族,枪打出头鸟,你一商户子弟若是出类拔萃,终归令人疑心,就这样自污,等到哪天轩辕浩自己主动放弃科举,就算是一举两得了。” 陈月心中暗惊,看先生说话间所透露的,这当今圣上可不是大气的人,甚至尤为多心,这样的性子,对那豪门望族所出来的子弟,恐怕,也不敢相信。 甘顺点到为止,并没有由着陈月的问题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太早知道反而不妙。 倒是董瑞,依旧如往日一样,识字读书,陈月在一旁听着,手中捧着‘史书’看着,陈书听着书,遇见想不明白的,会向甘顺提出询问。 对于甘顺而言,读书,重要的不是死记硬背,而是能够理解书中圣人所说的深意,再辅佐以当朝局势,答出的辩论自然是会让当朝天子看了为之欣喜的程度。 大年十五一过,牛芳就找到房子搬家, 临走的时候,陈月前去和甘顺辞行,却不料,推开房门就瞧见地上一堆的行李,当即呆住。 “看我做什么?你们这三个孩子都跑了,我这师父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早就叫你爹给我留上一间厢房了。” 瞧见牛芳不急不忙的牵来第二头牛车将甘顺的行李放上去时,陈月才肯定方才甘顺说的是真的。 陈书和师父坐在第二辆牛车上,由董瑞来赶车,原本因为要搬家而心情颇为低落的陈书此时欢喜的围坐在甘顺身旁,一个劲的问着问题。 牛芳所租赁的房子是一处闹市里的宅子,后门做成了门面,可以用来做些生意,前门进来有一个小院子,正对着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屋子,一间给牛芳两口子住,一间给陈月,穿过堂屋,就是后院,一样左右各一间屋子,只是左边屋子边上搭建了一间小厨房,右边屋子则是搭了一间偏房,再往下走就是一道通往门面的后门,平日为了安全,可以将门给锁上。 两辆牛车缓缓驶入山河县县城,如今百姓早已忘却了十几天前发生的灯台倒塌事件,各个都谈论着这即将到来的院试。 “马上院试就要开始了,也不知今年会是谁夺得这院试第一?” “今年院试,不知那轩辕大胆还来不来?” “再来,那就是十一次考不过了吧?要我是他哥,可不让他再继续丢脸了!” “哈哈哈哈,就你,还想当他大哥?小心被轩辕家的听见,你小子晚上回去被套头痛打一顿!” “怕甚!那轩辕家的可不是不讲理的!” 周围人哄堂大笑, 倒是那坐在角落处的一落魄书生认真参与最开始抛出的话题。 “若是说有望第一的,应该就是那城南湘雅书院的徐成书了吧?听说书院夫子去年就曾叫他试一试,有望拿下三甲,被他拒绝了,他直言不是榜首毫无意义。” “这么狂?我看他未必能如愿,去年你们还记得?拿下三甲的全都是那告老还乡的李大人家的晚辈,那场一天一夜的流水席,你们忘了?” 落魄书生显然是不知的,只好奇问道, “去年的三甲与今年有何关?” 被问之人也欣然解释道: “那李大人家的子弟们都同在宗族私塾中读书,去年出了三人出关,便拿了前三甲,今年听说只有一人出关,但在私塾中的名声比去年的三人更甚,由此可见,这人恐怕是来争夺榜首的。” 落魄书生一脸惊讶, “那这人岂不是稳稳地要拿下榜首了?” 被问那人却没有立即肯定,而是微微摇头, “这院试要有如此简单,那赌坊就不会年年开盘了,毕竟,这世道,那横空出世的天才也不是没有,咱们的当朝宰相,当年不就是一介布衣,游历各国,回来后便直接成了三榜连首,更是在金銮殿上被当今圣上直接破格为从四品知府做起。” 落魄书生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坐在牛车上听完了全程的陈月没有开口, 这所谓的布衣宰相,可谓在近些年老百姓读书识字的风潮中掀起了一波巨浪,哪位读书人心中不曾幻想,自己可以如那布衣宰相一般,三榜连首,一入朝堂就平步青云? 不过,读了’史书‘的陈月却有理由怀疑,这位所谓的布衣宰相,是否是真的一介布衣? 毕竟,那位圣上可不是个大气的性子呢。 珵都, 被称为布衣宰相的男子将鞋袜脱去,靠坐在软榻上,打了个喷嚏,左手揉着鼻子,右手抠着脚丫,嘴里还嘀咕着: “直娘贼,又有人在骂老夫!” (); 第三十七章 考前 过了不到十日,县城内的各大客栈一房难求,略有实力的人家便出手租上一年的房,至于那没钱的书生便只得借宿亲戚家中,若是无亲戚便借宿于县城外的农家或者是破庙了。 大周平日里的宵禁时间是晚上十点,过了十点后,在街道上游荡的人都会被盘查一遍,若是没问题的就将其送出城外,若有问题,就抓回来衙门审问。 只是, 如今临近院试,那些书生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一个个的非要在酒楼之中吟诗作赋,甚至高兴之处,还要弹冠相庆。 这到了宵禁时间,店家们不好驱赶这些书生,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未来的布衣宰相呢? 这项差事,就落到了往日寻街的小捕快身上。 “师父啊,这些喝得烂醉如泥的书生里面,真的会有未来的宰相大人吗?”小捕快看着那些在酒楼里面放浪形骸的那群人不禁疑惑的问向身旁的老捕快。 老捕快先是沉思一番,后小心道: “有没有咱们不晓得,不过若是不完成今日的差事,咱们这个月的俸禄可就得扣钱了。” 小捕快一听扣钱,面露苦色。 “再扣,连房子都住不起了,哎,看来这酒楼里头肯定没有未来的宰相。” 小捕快说完,和师父两人相视一笑, 再高的朝堂,与他们何关? 他们只求这月的俸禄能够糊口,足矣。 陈家, 眼瞧着这院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周围街坊们也都知道这新来的吃食铺子家有一名考生,自搬来后,就不曾见到过。 倒不是陈书不愿意出门,而是陈月放眼望去,那些一天到晚在勾栏瓦肆吟诗作赋,在酒楼喝得解衣相向的考生,看上去各个都是诗人诗圣,但再仔细一瞧,那些流传出来的诗词,总是让人觉得词不达意,倒像是生搬硬套的一样。 这里头的水,不浅, 至少,人家一个个的要扬名立万,总不好拉踩身边好友,那公子哥们,他们也不敢去招惹,算了算去,像陈书这般,小地方出来,在家乡也没有造势出什么名声,看着也没有达官显贵的亲戚的,可不就是这些人眼中的好踏板了。 牛芳对于家中孩子们的事情一概不去管,管啥啊,人看过的书里知识比你活几十年悟出的都多。 至于陈壮,在牛芳托人带回口信后,他也托人回话, 只说是师父的师弟找来,让去省城铺子帮忙,收到口信的时候,估摸着他们已经到省城了,那师弟所开的木匠铺子名为——木匠坊。 还有件事, 就是那所谓在大年三十那晚受伤了,在轩辕府上养伤的轩辕浩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翻出,那曾经盛极一时的十大才女之一的红鸢竟是甘顺的弟子后,便开始雷打不动的早中晚三次请安,就求甘顺能够收他做弟子,教导学问。 甚至只要一见到甘顺的面,就开始背诵红鸢曾经被评为最佳十作的诗词,搞得甘顺先生连找个没人的地方畅快的放个响屁都不敢了。 要是正放着,被那小子给碰个正着,是收他做徒弟还是不收? 牛芳一开始还不知道该拿这有钱公子哥怎么办,毕竟是给了五百两银票的大善人,还特意跑去买了二两茶叶回来,遇见了就给沏上一杯。 只是每次沏的时候那茶叶都是单薄得盖不住茶杯底,毕竟这茶叶也挺贵的。 陈月再一次瞧见轩辕浩对着甘顺弯腰作揖后,靠在门边嘴角微微上翘问道: “浩大哥,你为何想当先生的学生?” 轩辕浩苦笑一声,眼神里有些脆弱的味道, “省内先生们都多少听过我的传闻,无一不敢让我登门,担心我败坏了他们的名声,只剩下甘先生,虽没有同意,但至少,让我登门了。” 陈月噗嗤笑了出声,眼带笑意道: “浩大哥,你是想要先生学生这个名头,还是想要先生教导的知识?” 轩辕浩理所当然道: “自然是先生的知识。” “那你今日就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我们家两个弟弟吧。” 轩辕浩先是疑惑,仿佛不明白学知识和陪小友有何关系,过了好一会儿,双眼猛的瞪大,看向陈月的那双眼中透着股不可思议,和一丝小小的期待。 “你是说……” 陈月嘿嘿一笑,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当然了,这天天做客,我娘估计是要心疼银子的,你最好是自带饭菜,像那什么春风楼的菜,先生还算是吃的进去。” 主要还是这几日,牛芳忙着做生意赚钱,做起家中三餐来,难免有些懈怠,经常用那铺子卖的卤味,馒头之类的充数,搞得陈月一摸腰间软肉,都消减了几分。 “我现在就让人去春风楼订一桌菜来,小月姑娘,你想想你要吃啥?” “叮。” 系统最近经常时不时就叮一下,陈月都已经习惯性无视了, 只从善如流的报了一串上次听红鸢姐姐说的菜色。 轩辕浩忙让人去春风楼定菜,他自己则是跟在比他小了十几岁,可以当他儿子的陈书小友身旁,美名其曰,作陪小友。 甘顺见着过了时间还坐在长桌边的轩辕浩时,有些惊讶,但只多看了两眼,之后就当他不存在一般的给陈书解答困惑。 一旁听着的轩辕浩口中不时嘟囔着, “原来如此,” “妙哉妙哉。” 每说一次,甘顺夫子就鼻头探出一口长气,罢了罢了,陈月那丫头做的事,自有她的缘法,她这般身负大气运之人,凡事都讲究个自然而然。 甘顺想到这里,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细细端详了一番此子的面貌, “变了,” 陈书正在看甘顺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往年各地院试魁首的文章,听见此话,抬头问道: “什么变了?” 甘顺摇摇头,眼神有些奇怪的看着轩辕浩, “没什么,我看这天阴沉沉,怕是要变天了。” 中午,牛芳从前面回来,瞧见了坐在长桌旁的轩辕浩,当下心中一叹, 看来近日的饭菜,得耗费些心神和银两了, 陈月一瞧牛芳那凝滞的眼神,以及那下意识的摸钱袋子的手,赶忙开口道: “娘,浩大哥说他与小弟相谈甚欢,今天留在我们家吃饭,他吃不惯家常小菜,叫了一桌春风楼的菜待会儿端来咱们家。” 这话一出, 甘顺看了一眼桌上三个小孩那偷偷咽口水的模样,还能说什么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罢了罢了,就让他留下吧。 陈书想到上次沾了先生的光,吃的那顿春风楼饭菜,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至于董瑞,他忌惮的看了一眼那长得人模狗样,穿着华贵的轩辕浩,心头有些发苦,上次她见小月吃那春风楼的饭菜胃口十分的好,私下里问过先生,这一桌饭菜要多少银子, 甘顺先生只说, 七品县令的俸禄,可以勉强一个月吃一次,只是剩下的时间就要清汤寡水了。 在董瑞的心中,县令已经是天一样大的人物了, 如今,这大人物一个月才能勉强吃一顿的菜,这人模狗样的轩辕浩就随随便便的请了。 想到这里,董瑞更加发狠看书, 能请一顿是一顿。 午饭, 因着外面还坐着食客,总得有人顾着店,陈爹只得拜托媳妇,到时候多给他夹些菜放在一旁,至于两个孩子,算了吧,上次吃饭就数他们筷子下的最勤快,也没见他们有心给他夹上一块。 目送着上菜的春风楼小二出门,陈月扭头就见陈书拿着饭桶挨个盛饭,这小子,心眼多着,给别人都盛四分之三,唯独到了自己的碗里,那就是一勺又一勺,压紧了又压紧,上次吃饭就是输在了去盛饭,耽搁了时间,这一次他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坐在凳子上的陈月就这么瞧着小弟盛了一碗压了又压,可以媲美年糕的饭,轩辕浩瞧着陈书这孩子的举动,虽然有些好奇,但没有多问,是人都有自己的癖好。 一顿饭吃下来,甘顺也不好继续把轩辕浩当空气,有时候轩辕浩提出的疑惑,就会让陈书代为解答。 若是解答错了,他再教导陈书,哪里错了,轩辕浩在一旁也跟着听着。 陈月看书,也听书, 一边看一边听, 前些日子她闲来无事打开人物面板的时候才瞧见, 那上面多了一排, 排名-山河县-6043 将手指移到上面久按,什么也没有, 这没由来的一行字,倒是让她心中颇有些紧迫, 这些天来,在自己的房间里,每晚苦练踏雪无痕到力竭才睡,白日里,一边看着甘顺推荐的书,一边听着陈书和董瑞之间的答疑。 近日再一看那排行榜, 竟然变为了4976, 陈月正神游天际思索着何时这排名能够到达一百名时, 就被一阵哀嚎给唤醒, 定眼一瞧, 陈书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蜷缩成虾状,脑袋埋向膝盖, “阿姐,肚子疼!” 陈月第一次见那平日里除了装老气横秋就是扭着她撒娇的小人露出这样难受的神情,忙对轩辕浩道: “轩辕大哥,能麻烦您载我们去医馆吗?” 本在和陈书谈笑的轩辕浩方才是被突然弯腰的陈书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被陈月问道,立马朝向那院落之中坐着的三人喊道: “来人!” 只瞧见那院中静坐的三名仆从快步走了进来,呈保护姿态围住了轩辕浩。 轩辕浩指着身旁蜷缩着的陈书道: “你们瞧瞧,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名丰腴女子立马上前把住了陈书的手腕,放在自己膝盖上,沉吟片刻后说: “没事,积食了,开两碗汤药灌下去就好。” 一句话, 方才还在哀嚎痛哭的陈书瞬间噤声,不好意思的将头给转向陈月的对面, 小声嘟囔着: “原来,积食这般难受啊……” (); 第三十八章许老 最近山河县有传言, 那大年三十当晚受伤在家的轩辕浩其实已经痊愈了,那为何没有到各个才子聚集的地方去,像往年一般,给那付不起酒水钱的才子们买单呢? 那自然是,那一心要考科举的大龄轩辕浩公子,开窍了,听说看上了一家小小食肆的白胖姑娘。 陈月裹着一身棉衣,坐在生了火炉的堂屋里,听着轩辕浩的道歉,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奇的问到: “那你之前真的会给那些落魄学子付账?那你一共付了多少钱啊?” 轩辕浩羞愧低头,“次数太多,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最多的一次,似乎是付了二十两银子,因着那次吃饭几乎包含了咱们山河县那一届有名气的才子们,他们夸赞我新做的诗词颇有风韵,我以为遇见了知己。” 陈月瞅了一眼已经二十几岁的轩辕浩,倒是没有嘲讽什么,只是点点头, 还是轩辕浩第一次与人说起这事,也不管小姑娘是否感兴趣,只想一口气说完, “那次,我喝的烂醉如泥被那酒楼掌柜的送回府,被我爹罚闭门思过,我不服气,第二天晚上就偷偷翻墙出去,想要找到那一同作诗的书生再畅饮几杯,” 说到这里,轩辕浩自嘲的笑了笑, “我找到那书生醉酒后说的住处,瞧见他们几人走在路上在谈论着什么,鬼使神差的,我躲了起来,想听听这些人平日里都谈论些什么。” 陈月忽然不想听下去了, 她心知肚明轩辕浩为何十年都没考上秀才的原因,也曾偷偷问先生,若是轩辕浩正常发挥,能否考上秀才,先生肯定的点头,只说对于轩辕浩而言,秀才不过是囊中之物。 “我听见那和我引为知己的书生说我的诗词狗屁不通,要不是看在我爹的份上,他们甚至连让我付账都嫌丢人。” 一旁装作认真看文章的陈书忍不住愤愤道: “放屁!轩辕大哥你的文采比我们镇上的夫子高多了!” 轩辕浩眼神一亮,欣喜的冲陈书问询是否是真的? 陈书点头肯定,后又略微思索道: “不过镇上的夫子,年前被官兵抓了,听说是因为他当初院试舞弊。” 轩辕浩的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 董瑞坐在一旁,默读着先生叫读的书,心中却难免有些担忧,若是自己像这轩辕大哥一样,考十年也考不上个秀才,又如何当官请啊月姐姐吃春风楼呢? “说话的那几人考上秀才了吗?”陈月不禁好奇问道, 说到这个,轩辕浩咧嘴露出那大白牙笑着道: “老天有眼,那三人这几年院试都没考上,去年他们干脆来都没来山河县,我心里猜测应该是负担不起这科举的钱财了。” “老天有眼!” 陈书也跟着愤愤道。 倒是陈月古怪的看了一眼高兴的轩辕浩,这几人在山河县这样编排轩辕家的小儿子,难保那没考上的原因里面没有轩辕家的插手。 这当然是纯属猜测,也不可能去找那轩辕家主求证,只得放在心中想想罢了。 不过,心中倒是起了捉弄那些想要占便宜没占到就骂娘的弯酸书生的心思。 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冲着桌上的几人招手示意他们。 “他们这样造谣咱们,不回击一下,似乎也显得我们太过软弱,轩辕大哥,正好今日日头正好,咱们去春风楼吃一顿好的,顺便让那些书生艳羡艳羡?” 陈书自从上次吃撑到了喝了好几天的药后,但凡吃饭,必定细嚼慢咽,以至于动作太慢,经常还没吃完一碗饭,桌上的菜就被大家给清空了。 听见这提议,第一个赞同, 去春风楼里吃,爹娘总不好去,先生估计也不会去,到时候就他们四人,大不了吃不饱就拜托轩辕大哥再点两个菜也好的。 董瑞就更没有意见了,反正阿月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甘顺只是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就得知,学生们要去那春风楼吃饭,说是什么要开春了,站在楼顶包间好瞧瞧这山河县的风景。 他不信邪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颗正在抽芽的树,又狐疑的看了一眼有些跃跃欲试的陈书,最终还是不放心的跟着一起,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群孩子要搞事情! 和前头招呼客人的牛芳说了一声,在牛芳的再三叮嘱下,陈月保证,有剩下的一定打包回来,这才得以脱身。 因为人数太多,一行人只得走路前往那春风楼。 走出小巷, 路上行人不时偷看议论着, 毕竟这轩辕浩也算是山河县的名人了,换做后世绝对属于可以直播带货的那种了。 陈月穿着一身彩绳记最近上货的长裙,里面穿着自制的毛线裤和打底裤,走起路来,步伐难免有些小。 放在有心人眼中,那就是小家小户的女儿,出门都扭捏得很。 陈月心中默念都是群演都是群演,愣是面不改色的走完了全程, 而那些平日里指点江山,弯酸轩辕浩的书生们,则眼巴巴的看着轩辕浩带着三个小孩和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进了那一道菜可以抵自己一桌价格的春风楼。 顿时觉得,这方才吃下去的饭,不香了。 有那脑子活泛的,倒是偷偷坠在轩辕浩的身后跟着混进了春风楼。 陈月倒是注意到了,不过也没吭声, 你跟的进来,是你的本事,但我不搭理你,是我的自由。 那跟着混进来的几名书生眼瞅着轩辕浩要进去包间,连声道: “轩辕兄!轩辕兄!且慢!” 轩辕浩转身看向那约莫十七八九的几名书生,有些疑惑的停在包间门口。 只见那其中一名书生笑着走上前来拱手道:“鄙人郑多宏,是轩辕前辈的同门师弟,一直以来都对师兄文采十分敬佩,今日前来,是想同前辈一同探究探究。” 轩辕浩的脸色当即有些变换莫名, 这才说了自己被骗的黑历史,还不到一个半个时辰,就有人同样的路数上门来,简直是忍无可忍! 就在轩辕浩打算让他们二人滚开的时候, 陈月眯了眯眼笑着道: “轩辕大哥,既然你的师弟要与你共同探究,那我们姐弟也不方便打扰,这样吧,那街尾不是有一家茶馆,听闻最近好些才子们都在那里吟诗作赋,想来你们读书人就喜欢这样清雅的地方,你在春风楼点一桌菜,我们自己去吃就行。” 此话一出,那本一脸憧憬看向轩辕浩的书生傻眼了,瞧见轩辕浩看着自己的笑容,随后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洗刷了,顿时恼怒了起来,涨红着脸用手指着陈月狠狠道: “不就是一桌春风楼的饭菜,有什么了不得的!倒显得我们多想吃一样!简直是不可理喻!女子果然心胸狭窄!轩辕大哥,小弟奉劝你还是不要与这种人来往!” 此话一出,陈月原本还算带有略微笑意的眼神冷了下来,陈书则是看着这个弄羞成怒的书生沉着脸说到: “这位兄台,你跟在我们后面,等到我们进了春风楼,要进包间了,才张口说要求轩辕大哥指教探讨,家姐好心提醒你们去那清净的茶馆内,你便像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张牙舞抓的想要刺伤别人, 无非就是被家姐戳穿了你想要蹭饭的小心思,若是你就这样和轩辕大哥一同去茶馆探讨学问,轩辕大哥必定是不会让你饿着肚子探讨的, 只可惜,你太急躁,一个小小的磨练都过不去,比那为了吃根骨头都要摇头摆尾整顿饭的看门狗都差了去。” 说完,陈书骄傲的给了董瑞一个眼神: 瞧见没?我帮我姐骂这个王八蛋~~ 董瑞侧目,看见那郑多宏一脸愤慨,他身后跟着的书生脸上倒是有几分羞愤,忙去拉着郑多宏的衣角想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趁着现在还没人注意到,赶紧走。 郑多宏眼角余光瞧着三楼包间内走出的一名老夫子,顿时表情大变,看向轩辕浩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决绝和一丝丝的抱歉。 “我郑多宏,再如何穷困潦倒,也不会丢弃我的尊严!今日这春风楼,不吃也罢!” 说完,眼角余光看见那老夫子看过来的表情, 用手掀起衣袍一角,利落转身走下三楼。 轩辕浩瞧着这突然自说自话的书生,皱眉不解。 前言不搭后语,莫非真的被陈书小友给气疯了? 陈月倒没有这样想,只是顺着方才那郑多宏的眼角余光看去,只看见几位中老年人站在楼道中,似乎是听见了方才那名书生的话,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客官,厨房里菜都做好了,咱们是现在上菜吗?” 小二瞅准机会,看见轩辕浩公子在发呆,连忙问到。 “走吧,咱们先吃饭。” 陈月朝着那几名中老年人看去的同时,那几人也在看向他们。 “许老,那就是那考了十次院试都没考过的轩辕浩,外面传闻,他尤为喜欢请一些才子吃饭,想来,方才那书生是被邀请来吃饭的,不过不知怎么的,闹起了矛盾,这才愤然离开的吧?” 被称之为许老的是一名约莫五十来岁,一脸麻子的清瘦男子,头发花白却仔细的束起,此时顺着那说话的人视线瞧去,看见那穿着奢华繁富的轩辕浩,眼神阴鸷,倨傲道 “不过是个绣花草包,就是再给他十年也考不上那秀才之名!” 身旁几人连忙附声道: “许老说的对,咱们清河县正是因为有您这样刚正不阿的出题人,才让那些草包没有滥竽充数的机会!” “是是是!” “许老高智!” 正在喝茶的陈书还不知道,他还没进考场,就已经被主考官在心中留下个草包枕头的印象。 (); 第三十九章 查漏补缺 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院试了, 那些如同花蝴蝶一般的风流才子总算是都安生在家备考了,毕竟,临时抱佛脚,万一抱中了呢? 当然了,往年也不乏有那些自称有关系,搞得到试题的人,不过这也就是骗骗那头次来县城考试的愣头青罢了。 要真的有试题,卖给你个没什么银两的穷考生做什么?早早就去找那轩辕家的十年不过科举的轩辕浩卖去了。 玩笑话是这样讲, 但这个山河县,除了轩辕浩那呆子,多的是心思通透的学子, 就比如那传说中的李大人家今年唯一参加院试的李松, 他长得正是时下大周人所推崇的书生样貌,清瘦,面庞白皙,五官柔和,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是个读书极好的人。 “爹,那人又来了。” 李松一边在书桌上练字,一边道, 陈爹笑了笑,坐在窗边的软塌上,用手摸了摸那抽芽的嫩叶, “什么那人,好歹人家也是给你泄题的,你尊重一点,叫一声许老。” 说完,未等到李松说话,便又自己笑道, “哎,算了,就他那胆小如鼠的性子,不值当你这样叫他。” 李松难得笑了:“呵呵。” 李爹也不气恼,这儿子打小就不爱说话,唯独喜欢练字,心情好练字,心情差练字,只是如今瞧着那跃于纸面上的杀字,想来,是心情不好了。 当下也不多说,只嘱咐李松一定要牢记那一篇花重金求来的文章,要知道,只要能够参与殿试的学子,他们参加科举的试卷都会被圣上亲自翻阅。 由其可见, 李家对李松是抱有极大的野心,认定以他的实力,进入殿试很有可能。 等到李爹走后, 李松看着那放在软塌上的信封, “呵呵。” —— 陈月今天有些浮躁, 这山河县从昨晚上就开始下雨,雨越到白日,下的越发密集, 加上那春风一吹, 已经放进箱中的冬衣都只能重新翻出来穿上。 陈书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衫,这是牛芳特意从彩绳记县城的店里买来的,据说那红色长衫样式已经卖了十几年了,就连如今名气正大的布衣宰相当年也穿的这件衣裳。 真假,已经无人知晓,毕竟谁能认识那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认识了,也不可能问人家,当年考试穿的什么吧? 理是这个理,但牛芳还是买了,理由极其简单,人家都穿你不穿,不合群嘛。 陈月提着一个小小的饭盒,里面放着她做的禁得放的点心,一些干巴巴的饼,这是先生让做的,说是这吃食到时候会有人检查,做的软了,检查的人会用手一一掰开,还不如做个干巴巴的,他掰一下,这饼自己就碎成一块块了,干净。 笔墨纸砚,都得自己带进去,牛芳也是在彩绳记一同购入,这一套装备下来,很是让牛芳心疼,并且叮嘱陈书,一定要好好考,可禁不住第二次这样的开销了。 陈家食肆今天难得歇业半天,全家出动送陈书去考场,只是走到考场外两百米的样子,就被捕快给拦住了。 “考生入内,亲属止步,不得夹带小抄,违者当场取消入场资格。” 小捕快这还是第一次念这个口号,颇有一些兴奋,每一遍都力求让在场的每一位学子都听到。 老捕快就偷懒的多了,这每一年都是同样的口号,别说是喊了,光是听就已经听腻了,此时腰上挎着一把刀,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打着伞排队的书生。 “上一次院试下雨,还是先皇后去世那一年啊。” 说这话的声音,几乎连老捕快自己都听不见,想当年他考入捕快时,衙门内外,谁不对先皇后感恩戴德。 现在不过十年的光景, 还有谁记得? 当年若不是先皇后,一改科举制度,将长达五天的考试时间改为两天,这群瘦弱学子中恐怕大半都得死在考场上,亦或者重病一场。 如今提起这些,反而像是做贼一般心虚,到底在怕什么,老捕快抬头望向那不曾去过的国都,珵都。 陈月此时也望向天空,倒不是遥望那国都。 而是—— 查漏补缺称号, 终于更新完成了。 系统提示完成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视线所及忽然变成了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名。 弄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查漏补缺的开启条件给设置好。 视线停留超过五秒,开启查漏补缺功能。 使用这项功能时,能够清晰的看见被查看者的公开人物面板,或者是物品面板,亦或者是—— 陈月举着一把油纸伞,那春雨将裙角已经完全滲湿, 微微向后倾斜, 便看见了那头顶暗沉沉的天空上显示着: 春雨,18/100 …… 陈月低下头来, 看着身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董瑞五秒。 董瑞感受到了那来自阿月姐姐的注视,脸上紧绷着,先生说了,女子都喜欢做大事的男人,做大事的人,首先表情不能让人看出情绪来。 只是, 董瑞绷得住脸,心却不听使唤,蹦蹦蹦的跳着。 陈月看着那系统显示的数据: 董瑞 年龄:十岁 技能:暗恋一级,识字一级,综合家务一级,农活零级…… 后面跟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技能识别,陈月就没有点开看了,只是略有玩味的看着董瑞, 这小子才十岁,就暗恋一级? 陈月当即起了玩心,看向站在一旁的甘顺先生,想要知道他会什么技能。 “使用次数已达上限,请明日继续。” 硕大的一行字浮现在空气之中, 陈月惊了, 我查漏补缺一级的时候可是没有限制的,现在虽然功能升级了,但是才看了几个人啊?难道是因为刚刚开启功能的时候,看的排队的考生也算上了? 虽然很想弄清楚限制,但奈何系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得按下性子,等系统到了明天刷新了再试了。 甘顺打着油纸伞,伞下站着他和董瑞,瞧见陈月一会儿望天,一会儿望董瑞,一会儿叹气,只得安慰道: “别担心,陈书这孩子可谓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没有之一,他一定能通过院试的,董瑞再磨练一两年,也可以上场去了。” 这话一出,董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对于他而言,什么时候上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通过乡试,成为举人,当上七品县令。 因为除了读书,他做什么都做不好,种地没有村里同龄人厉害,做生意,他这人嘴笨,见着陌生人也说不出个一二来,想来想去,也只有读书了,毕竟,县令既不用与陌生人笑着打招呼,也不用下地种田。 甘顺倒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为了这个读书,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被当场气吐血。 陈月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想着,这雨下了一天了,也不见停,还不知要下多久。” 陈月心里算着,这小雨从凌晨下到现在,估摸着有十个小时了,上面的百分比却才18,要按照下满来算,岂不是还要下两天两夜? 董瑞听见这话,也看向那阴沉沉的天, “希望今天能停吧,下多了,地里的苗估计受不住。”牛芳想到下河村的几亩地,也有些担忧的说道。 陈月想到那天空上的进度表, 忽然意识到了, 这场雨,可不是贵如油,而是催人泪。 (); 第四十章 贤良方正 “春雨贵如油,多下农民愁” 这句俗语完全表达出了这两天牛芳的心情,以至于她从甘顺先生口中得知这话后,便时不时的念叨一遍,既显得自己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学问,又表达了她的愁绪。 小雨连着下了两天两夜,丝毫不见衰减的架势, 附近的农户们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这下半天的小雨他们还偷乐,不用灌溉土地了,可下两天两夜,就只得一边骂娘,一边弯腰将田里面的积水给盛出去。 那前阵子书生们最爱去的河堤小道,此时也被溢出的河水给掩盖,衙门里的人都在致力于疏通河道,那一年一度的院试,反倒是没有人去注意了。 陈月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考场的外面,身旁站着默不作声撑伞的董瑞,那天回家后,陈月开玩笑的说道将来要给他找个漂亮媳妇儿,却不料这孩子竟直接哭了,直说一辈子都不要娶媳妇。 少年的话,岂可当真? 陈月只当这小孩还情窦未开,敷衍的答应了他一辈子不娶妻的誓言,只想着他过几年长大后,估计再回想这话,会恨不得回到现在捂住自己的嘴。 想到这里,陈月脸上荡开了笑容,在这阴沉的雨天之中,倒是显得有些明亮了。 “阿姐!” 在考场中待了两天两夜的陈书,身后背着那单薄的行囊,左手提着那原本盛放点心的盒子,右手冲陈月所在的屋檐下猛的挥手。 与他那响亮的声音和喜悦的面庞而言,身后那一众或是死气沉沉,或是拢着单衣咳嗽的书生们似乎显得尤为凄凉。 轩辕浩这一次还是去考了,只是,与以往殚精竭虑的赴考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尤为放松,写在考卷上的答案更是一塌糊涂,既然家里需要他做一个没什么墨水的读书人,他做便是了。 心态轻松,走出考场的姿态自然也就比那些犹如耗尽了心神的书生们不同,站在台阶上看见那站在角落中笑谈的三名孩子,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轻松的一抹笑容走了去。 春雨,在考场放人后不久就停了下来,县城外的农户们这才得空,闲下来坐在那田埂上唠唠嗑。 要说这紧邻着县城的村镇与偏远一些的乡镇有何不同,大概就是这见识上了, 好歹也是挨着县城的,家中有些余钱的时候,揣几文钱去那摊贩上逛一逛,也不买,就听听那摊贩对过往的大老爷讲讲那物件来历,有些时候比那茶楼里的还来的有趣。 “你别说,我婆娘今儿去县城,你猜她听见城里人说啥?” 一壮年汉子坐在田埂上,自认为悄声的朝着那斜对面的庄稼汉子笑着道, “说是?哦!对了!今年那去院试的书生应该是出考场了,咋的,今年有几个人出来就晕倒的啊?” 庄稼汉子挤眉弄眼的朝那壮年汉子笑着道。 壮年汉子倒是收敛起了方才那神秘的笑容,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走出田埂,蹲在好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晕倒几个人算什么?我家那婆娘在城里听说,今年的院试泄题了!” —— “泄题?” 陈月正在按照陈书口述的试卷问题,重新写一份答卷,先生说,很有必要。 才刚刚下笔,就听见了本应该在后门做吃食,此时却匆忙跑进屋的牛芳说泄题了。 这两个字犹如平地惊雷起。 炸的长桌边上坐着的众人心跳猛的加快, “我刚才在外面瞧见那些吃饭的人说的,说是有个小孩在科举考试之前捡到了一份文章,因为看那文章上的字体好看,就交给了他读书的学堂夫子,恰巧那学堂就是今年有望夺魁的徐成书所在的湘雅书院,他今日询问徐成书考试内容,结果一听和那张捡来的文章是一样的意思,就连忙赶去县衙了。” 一番话下来,陈月望向甘顺,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这次院试中,还有那刘云泉的同伙? 只看见甘顺先生眉头微皱, “那刘云泉背后的人与北荒漠有所联系,如今风声正紧,背后之人恐不会以身试险。” 轩辕浩之前没有听说过刘云泉,只知道陈书一家人是在镇上被北荒漠的人刺杀,如今听见这事似乎和考场舞弊有关,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陈书虽然不至于主动将那刘云泉夫子因为秀才名头不实的事情到处说,但若是有人问起,他也不会遮掩。 当下听的轩辕浩目瞪口呆,直呼自己这十年科举白考了。 屋里的气氛被轩辕浩这么一打岔,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凝重气氛。 陈月看了一眼师父问道: “既然那篇文章已经被那湘雅书院的人捡到,只要与这次考场的试卷对比应该就能知道了,不过,有了泄题这事,不知道朝廷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甘顺叹了口气, “这些你先不要管,你先将考卷做了,至于那刘云泉的事,本来只是关押在县城的牢房之中,这次的事出了,恐怕朝廷里的人会来审他了。” 陈月听这话有些奇怪,当即提出自己的疑惑来。 “既然查出他的秀才是舞弊得来,那又为何只是关在县城的牢房?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大事嘛?” 另外三人也眼巴巴的看着甘顺,眼中充满了不解。 甘顺淡淡一笑, “这刘云泉是考场作弊得来的秀才名头,但这并不能代表,被他抄袭的人是他的同伙,更何况,当初考场座位是打乱监考,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只要他一口咬死了,他不认识,是偷看的别人的考卷,那这舞弊就只他一人扛下又如何?” 此话一出, 再场的孩子们都一脸愤慨, 陈月也只得安慰老弟道: “如此一来,这考场作弊,说不定还是那刘云泉背后之人所不愿看见的。” 山河县,接下来几天的考场舞弊风波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开始传言考官已经找到了写那篇文章的考卷。 山河县告老还乡的李大人府中, 李松依旧在书桌上练字,似乎对于他而言,去参加院试就像是出门踏春一般的闲适。 只是一旁的软塌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手上盘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瞧着那珠子光滑如新,应该是新得来没多久。 “松儿,你既然不想靠捉刀来答文章,你与爷爷说一声便可,又何必将那文章丢弃,如今被人抓住了手脚,那老许可不是能够禁得起拷问的人,你的尾巴擦干净了没?” 被称为松儿的李松,停笔了 看着宣纸上的静字,好一会儿,伸出手来将其揉成一坨,丢到了地上。 低垂着眼睫,看着桌上空白的宣纸,道: “我没用。” 李大人不像外面传闻那般严肃刻板,反而对李松格外和蔼,眯着那耷拉的眼皮, “无碍,无碍,既然你没有用那篇文章,这事也就好办多了, 那老许不是个嘴硬的,他方才传话说他有写了那篇文章的考卷在手中,让咱们想办法捞他出来,才肯销毁那张考卷, 如今,既然松儿没有用那文章,老许留着也只是徒增风险,只是如此一来,松儿你们可就要辛苦一遭,按照那朝廷的作风,想来是会让你们重考一遍,这一次,爷爷可就什么也不管了。” 李松依旧低头看着桌面,只是眼神从那宣纸挪到了右上角的砚台,那砚台是爷爷告老还乡后,他的同僚所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贤良方正。 “呵呵。” 瞧着自家这一辈最有慧根的孙子瞧着那书桌傻笑,李老大人也不多问,接下来要他做的事情还多着, 至于责怪李松? 李老大人可舍不得,孙子有自己的傲气,也不是一件坏事不是? (); 第四十一章 珵都来人 院试结束第五日, 院试主考官许言,许老上吊于考场房梁。 此事一出,不仅是山河县,周边县份乃至省城都为之一振。 紧接着, 据说那许老上吊时,手中握有一份写有与那上交的文章一模一样的考卷,以及许老的告罪信,认为是自己对考卷内容保管不当,导致考题外泄。 市井传闻沸沸扬扬, 轩辕浩最近一改之前的颓然,每日吃瓜吃的无比上心,对于他而言,院试的结果早已知晓,左右是当不了那秀才,倒不如将精力放在别的事上。 陈月每日早起,在屋内练习踏雪无痕,从一开始的练一遍就看一遍经验值到现在,已经好几日没看经验值也无所谓了。 “小月,你又晚起了,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瘦肉包。” 陈月看着那坐在自家长桌上,一副主人派头打招呼的轩辕浩,默了。 罢了,这货也是自己出的馊主意让他留下来, “听说珵都那边派了大官来彻查此次作弊案?”陈月一边拿起包子,一边向消息灵通的轩辕浩问道。 轩辕浩点点头, “我爹收到消息,估计就这两三日功夫吧,珵都那边连夜赶来的人就要到了。” 陈月点点头,等最后一口包子给吃完,用水洗了洗嘴,然后擦干。 大约是这几日主考官上吊一事,往年那些考后造势,榜下捉婿的今年也不吭声了,当然了,主要还是这次院试结果一直没有出来,考完等成绩的学子们只得安静的等待,什么喝酒吃饭,那是万万不敢的,万一喝酒的对方,就是那舞弊案的牵连人员,该如何? 一时间,山河县竟冷清了起来。 不过这些对陈月而言倒是没什么,就是牛芳念叨几句最近生意淡,就罢了。 昨日下午,陈月已经将陈书默写出的考题给全部答完,董瑞也跟着写了一份他的答案,甘顺先生让他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抬头看看甘顺先生住的屋子,门还紧闭着,看来昨晚是挑灯改卷了,今天恐怕要晚起了。 “月儿姐!” 就在陈月准备再一次观察天空时,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扭头一看, 竟然是王百年那个小胖子! 陈月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悦的笑容,王家人对他们不薄,如果不是发生了那起刺杀事件,他们本应该一同搬来山河县的,加上这山河县也不小,王家具体搬来山河县哪里,陈月当时也忘记问了, 就导致了,院试之前都不曾见到过这王家的小胖子了。 王百年走到陈月的跟前来,瞧见了桌上一旁的陌生人,看上去估计有二十几岁,又看了一眼那桌上的书本,后退一步,神情严肃,冲着轩辕浩当即行了一个晚辈礼道: “小生王百年,拜见甘顺先生。” 轩辕浩本还伸出手去托起王百年,听见后面一句,愣了愣,随即乐了。 还不忘回过头来看向陈月笑着道, “小月,看来我瞧着像是甘顺先生那样有大才之人,或许我再努努力,有一天还就考上秀才了。” 此话一出,王百年明白自己认错人了,脸蛋微红,连忙重新行礼问道, “敢问前辈是?” “他是轩辕浩大哥,是陈书的忘年交,唔,轩辕浩大哥好像也没那么老,不过意思是那个意思。” 王百年来到县城也有一段日子了,对于这在年前被那灯会倒台事件伤到了在家修养的考了十年院试的轩辕浩自然是有所耳闻,当即忍不住好奇的看向轩辕浩,只觉得这人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陈月看见这一幕,只笑着转头看向院中,甘顺先生穿戴整齐的走出了卧房,看得出来,那身衣服是新衣裳,看来是打算在这新来的王百年面前展示一下先生面貌,给自己的学生们撑撑场面。 陈书这小子估计还在卧房呼呼大睡,自从考完试后,这几天他就没有一天是不睡十二个小时以上,陈月思量着,估计是从去年秋天到院试发生的事情太多,这孩子又一直压着自己认真学习,如今不管是考上没考上,总归是考了,也就放心下来,补一补觉。 “轩辕大哥,久仰大名,小生王百年。”被科普了一遍,王百年再次对轩辕浩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晚辈礼。 紧接着,又朝着那从院中走来的甘顺先生道: “甘顺先生,久仰大名,小生王百年。” 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出门的甘顺,听见那和轩辕浩如出一辙的介绍语,顿时哭笑不得。 扭头看见陈月那小妮子已经笑得抱成一团,也只得摸摸自己的鼻子, “好了,百年,我早已在陈书的口中听说了你,他说你是他在镇上最好的朋友。” 王百年一听这话,顿时骄傲的抬起小脑袋,摇头晃脑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情同手足,生死之交罢了~” 轩辕浩听着这词语的运用,不由得为这位小胖子的科举成绩担忧,想要纠正,又觉得自己这什么名头都没得,去纠正别人,似乎显得有些显摆。 倒是陈月笑着趴在桌上看着那正显摆的王百年道: “王百年,你这词用的,生死之交,你和陈书啥时候经历了生死了?哎,对了,你怎么今天想着来找我们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科考成绩下来呢?” 毕竟最近考生们为了防止自己被那不知道底细的酒友们牵连,那全城的书生都憋住不出门呢。 王百年一听这话,那显摆的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顺着长桌坐下,手肘靠在长桌边上叹气一声说: “别提了,”王百年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院子中张望着,大概是想瞧瞧他的大腿陈书咋还没醒,“我爹租那房子附近就是考场,最近几天捕快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在我们那条街来回的问话,光是我都被问了两次了,我隔壁的那家,就一对新婚夫妻,也不科考,也被问了三次。 今儿那些捕快好不容易撤走了,说咱们这条街调查好了,我实在想找人说说这舞弊的事儿,又不敢和那刘夫子的学生们说,这才想来找陈书说说话。” 看得出来,王百年是真的很想找人说说这舞弊的事情,这口一张,滔滔不绝了十几分钟,从他怎么听说舞弊事件,到后来他被盘查,再后来的主考官上吊一事,都让年仅八岁的他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变了。 若说一开始,甘顺还绷着面子听着,后来大概是觉得小胖子说的都是废话,干脆拿起了包子,开始吃了起来。 倒是轩辕浩,大概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热情的和他分享话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听王百年的废话。 陈月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倒是知道了不少, 比如,小姨牛红做菜难吃的事情,已经被王百年发现了,家里的厨娘只得让牛红帮忙烧水,打扫屋子,洗衣服,牛红倒也乐意,她在吃了厨娘做的饭后,就再也不提帮忙的事了, 今儿王百年过来的时候,就把牛红给一起带来的,不过牛红到了后面铺子上就留下来帮忙唠嗑了,王百年私人认为,还是唠嗑居多。 董瑞听见王百年说起牛红,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搞得王百年都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陈书大腿说的那个很可爱的弟弟了。 最后还是陈月忍不住了,去将卧房中酣睡的陈书给叫醒,让他起来陪他的好友王百年聊天。 主要是这小胖子太能聊了,硬生生的把轩辕浩给聊的眼皮子都耷拉下来,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 就这, 小胖子还不放过,用小胖手戳了戳,把人戳醒了,继续聊。 这一幕实在是令人不忍心, 没有睡饱觉的陈书先是睁开眼睛,呆愣的看着他姐,听见他姐说王百年来了,麻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快速穿上衣服就出门,见着王百年,两人就是一顿拥抱。 就在几人欢笑一堂的时候, 轩辕浩的三名随从中的一人,忽然从院外走上前来。 “少爷,老爷让您回府一趟。” 轩辕浩面上有些诧异,但没有问询,只是立马起身,对着大家致歉,并拱手对甘顺说: “先生,今日我订了春风楼新出的春宴,请先生品尝一二。” 甘顺不耐烦的摆摆手,仿佛无所谓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啰嗦得很,也不知道写文章是否也这样。” 轩辕浩本想辩解一二,才张开嘴,就瞧见陈月那促狭的笑容,顿时明了,这是先生的玩笑话,再次微微拱手,随着随从走出了门去。 随着轩辕浩的出门,陈月这才侧身向王百年问道, “你出门时,可曾看见有捕快前往轩辕府?” 王百年一脸茫然, 一边摇头,一边道: “没有啊,轩辕府可是县城的大门户了,我路过的时候,瞧着还挺正常的,唔,不过阿月姐你这么一问,好像来的时候,的确没有瞧见那些之前盘问的捕快去哪里了。” 陈月想到方才轩辕浩听说回府时脸上的茫然,心中有些不算好的猜测, 只是,如今珵都办案的人还没到山河县, 轩辕家主也有所预感了吗? (); 第四十二章 姜西姜东 院试结束第八日, 两匹骏马载着两名身穿绸缎服饰的人入了山河县, 入了山河县后,两人径直奔向县衙。 夜晚,县衙外小巷内,白天那两人步行经过, “姐,这次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穿着一身黑色长衫的男子摸了一把下巴的胡茬,扭头看向身旁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同伴道。 “怎么看?张开眼睛看,那主考官分明就是被身后之人杀人灭口,也就姜东你这傻子被哄来查案。” 那脸色苍白的同伴一开口,竟是一道凉薄的女声。 陈月忍不住的往外走了半步,想要看清楚那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谁!” 被称为姜东的男子猛然转头向后看来,陈月心头一惊,连忙脚下腾挪,回到方才转角内。 噤声屏气,侧耳听着那被称为姜东的男子有没有跟过来。 “是谁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那些打探消息的人罢了,你还是将心思放在那许言的身上,许是能早些糊弄破案。” “姐,祸从口出,我们可是大理寺官员。” 那姜西又说了几句,不过陈月都听不太清,离得太远,何况那名为姜东的男子,实在是警觉,左右看了一眼,只得先回家中再说。 陈月趁着月色,脚下轻踏几步,竟就走完了那寻常人需走几十步的街道。 回到家中,陈月蹑手蹑脚的将身上穿的夜行衣给换下放进系统背包之中,这套夜行服是她获得系统奖励,上面的物品介绍为一件真的很适合夜行的夜行衣。 经过了这些天每晚的摸黑练习,踏雪无痕倒是缓慢增长到了143/1000,每日练习一个小时,也就涨2点经验值,不过效果倒是很显著,如今不说是打架,寻常的跑路,相信没有练武的人是抓不住她的。 只是,她刚才还想偷偷给那两名从珵都来的官员丢个查漏补缺的,看看他们的断案能力有几级,结果还没看够时长,就被察觉了。 现在看来,只有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看才行了。 想到这里,陈月不禁想到了那天,她好奇的对陈书丢了个查漏补缺, 好家伙, 知识——三级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的技能超过了一级,就像是做饭一样,一级的牛芳做的饭算是还可以,二级,那就没见着人有了,二级不单单是需要经验积分。 至于甘顺先生,查漏补缺显示,等级相差过大,查探不了, “哎,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个二级技能?踏雪无痕一级倒也够用了,反正升不了二级,慢慢攒经验值也是一样的。” 陈月一边泡着脚,一边盘算着,最后还是没舍得把积分加在踏雪无痕,当然了,还有个原因就是,这家伙的更新实在太慢了,光是从查漏补缺一级升级到二级,都花了好几个月,她可不敢保证,就算是有机会升级踏雪无痕,升级的时候还是否能够使用。 次日, 轩辕浩依旧没有来陈家打卡, 陈书虽然在看着甘顺找来的各式书籍,眼神却时不时朝着那院子飘去,仿佛只要多看上两眼,下一秒那个人就会如往常一般带着三名仆从走进来。 只是,任陈书眼睛都看痛了,也没有看见轩辕浩。 倒是将王百年给盼来了。 小胖子手中提着一木头盒子,脸上笑容灿烂无比,看上去不像是来学习的,更像是来春游的,不过陈月想来,对这小胖子而言,估摸着也是差不多的。 “我爹一听我来你们这里学习,一大早就把我给叫起来,说什么不让我占便宜,死活让我带上我的笔墨纸砚,啧啧,这老头失算了,咱们这才不动笔呢~” 也不知道是王百年脸上那得瑟的笑容,还是因为今天轩辕浩没来,先生心里不得劲,话音刚落,甘顺挑了挑眉看向跟着笑的陈书道: “不巧,看了这么久的书了,今天也是时候写篇文章来看看你们进步与否了。” 此话一出, 本在一旁笑着的陈月,笑容顿时凝滞,只是瞧见那不停哀嚎,甚至坐在地上耍赖的王百年,一时之间,觉得这写文章还是可行的。 被逼无奈,只得作文章的王百年,哀嚎一声,铺上了自家老爹打包让带来的宣纸,屁股坐在凳子上,就像是有钉子一般,动来动去,一会儿瞧瞧陈书,一会儿瞧瞧安静写文的啊月姐。 甘顺站起身来,看了看这小胖子的宣纸上写的字,只看了一眼,便立马挪开了眼睛,看向陈月的纸上,微微点头,最后看向陈书,太远了,有些看不清。 “先生,为何近日没有瞧见轩辕大哥?我昨日才知道,原来那春风楼的席面这么贵,不当面道谢,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这吃下去的这么多银两啊!” 陈月的笔尖微微停顿,一滴墨水从笔尖滴落在纸面上,将方才写的字染成了一坨黑斑。 王百年瞧见大家表情都有些怪异,当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握着毛笔,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写文章的样子,只是那笔迟迟下不去纸。 “砰砰砰!” 屋里正沉默,前院的大门传来阵阵敲门声,急促而凶猛,甘顺神情肃穆率先走上前去。 陈月按住想要起身的陈书,皱眉跟上前,她毕竟有查漏补缺和踏雪无痕,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好歹也能先应对一二。 王百年跟在身后加快步伐走到陈月前头道: “阿月姐,我爹说了,男子汉就是得靠谱,不靠谱就是软蛋!” 说完,跑到甘顺先生身后,挡在了陈月的身前。 嘴里还不住的说着: “哎,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当软蛋。” 打开前院大门,打头的竟然是一名陈月的熟人,海捕头! 海捕头看见陈月之后也是一愣,随后退后两步,抬头看向门旁的门牌号。 “怎么是你们?” 海捕头身后还站着两人,一名皮肤黝黑,身高八尺一位肤色惨白,面无血色,不过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人都长着一双丹凤眼,认真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眼神有些凌厉。 甘顺被这话问得有些不解,但顺着那捕快的目光望去,发现他说是应该是小月。 陈月绕过王百年,走到甘顺身边,对着那海捕头解释: “当初那件事后,我娘觉得村里太不安全,正好弟弟今年的院试,我们就举家搬来县城,这位是弟弟的老师,甘先生,这位是我弟弟的好友,今年同样院试的王百年。” 陈月尽可能将家中出现的人都给解释带过,以免海捕头心中有疑问,左右他们也是清清白白。 海捕头听后点点头,肯定道: “没想到这开门的竟然是你这孩子,你娘的决定是对的,县城毕竟有我们在,终归是要安稳些,对了,小姑娘,这两位是从珵都而来的大理寺官员,这次的考场泄题一案,由他们来负责,我们这次来也主要是想问问你家的考生,这次考试发生了什么。” 说完,海捕头看了看陈月有些紧张,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独独没有那心虚。 心头总算安心一些,若是这起泄题案与他们有关,这农家小门小户,几乎就是灭顶之灾,要知道,这参与科举舞弊之人,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陈月岂会不知这海捕头的用意,只是,这件舞弊案,真的与她无关,自然不会躲避他的观察。 姜东姜西两人互看一眼,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姜东上前一步对那白白胖胖的小女孩道: “小姑娘,你能叫你弟弟来说说,考场上的经过吗?” 陈月向后退一步,侧身让出空间,做出邀请的手势,带他们前去堂屋。 “那请你们和我来,毕竟考了两天两夜,应该要说很久吧?” 姜东姜西又互看一眼,不过这次两人都没有说话。 姜西仔细的瞧了瞧这房子的大小,院子里的摆设,就一把躺椅放在那屋檐下,院内放了几个水缸储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海捕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案牍上写的,受袭的一家人是在村上的农户吧?怎么能够租得起县城这般大的房子?” 姜东走在海捕头身侧,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的问道, 陈月让大家在长桌边入座,至于桌上的几篇文章,已经被陈书给叠起来放在他的文章下。 姜西随意的坐在了进门处最近的座位上,姜东紧挨着他坐下,甘顺先生坐在陈书的身侧,王百年挨着陈月坐下,董瑞则坐在陈月的另一边。 “家中虽是农户,但收完粮食后会在镇上摆摊卖点吃食,山河县倒是不怎么盛行,不过我家做的玉米馒头在镇上还算有点名气。” 陈月不愿意将轩辕浩牵扯进来,当初救下轩辕浩时,现场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如今他们家和那泄题案牵扯在外人看来甚多,还是不要牵扯他人了,毕竟,昨日轩辕家主将轩辕浩给叫走,想来是已经知道他们与那之前的科举舞弊有关了。 这样的举动,让陈月和甘顺先生都暗中有几分猜测,那来查科举泄题一案的官员,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家里询问了,果不其然,他们今日就上门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姜西忽然看向坐在凳子上的陈书道: “你们家这夫子月钱几何?” 陈书下意识看了一眼甘顺, “不知道。” “不要钱。” 陈书和陈月两人同时回答, 姜西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姑娘道: “不要钱?我可不曾听说有哪位夫子分文不取,教人成才。” 姜东坐在姜西身侧,听见这话,死死的盯住那面色淡然的小姑娘,仿佛只要她给出的解释不能让他姐信服,下一刻他就会押她回衙门。 (); 第四十三章 站住 陈月方才在听见姜西说第一句话时,就认出来了这是昨晚上偷听的那两人,昨晚没能使用查漏补缺的遗憾,在这瞬间涌上了心头, 既然小姐姐你都真心实意的发问了,那我也要认真看着你的眼睛回答,这样才能显得我陈月理直气壮啊! 只看见小姑娘在姜西发问后,双眼直视她,一脸认真回答道: “夫子分文不取,因为他觉得我弟弟是可造之材,将来一定会通过会试,到皇宫里去。” 姜西玩味的笑容顿了顿,大概是没想到,小姑娘胆子挺大,敢直视她的双眼说话。 “这位夫子,你觉得呢?”姜西转头看向坐在陈书身旁的书生打扮的男子问道。 甘顺倒是丝毫不怯场,看着姜西的笑容微微点头道: “鄙人教书育人十几年,这家的孩子是我遇见的最聪慧的,如若为了那琐碎银子错过,倒是会成我的遗憾,不过,孩子父亲说了,只要这孩子将来成才,他们会负责赡养我。”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这位夫子的选择了。 陈月看着眼前的等级相差过大,查询失败,有丢丢的小郁闷,每天三次的使用权限,出师不利,现在只剩下两次,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趁着姜西说话的功夫,姜东正在认真审视每个人的面部表情,企图抓住他们说谎的证据,然而,证据暂时没捉到,只看见对面的白胖小姑娘默默的看着自己,眼带笑意。 姜东被这一看,顿时有些坐立难安,要知道,他之所以接下这烫手的案子,就是想离开珵都那几门安排的相亲。 至于他姐,姜西就是个怪咖,父亲由着她这些年女扮男装在大理寺掩耳盗铃,谁让她的破案率高达九成九,听说连皇上也捏着鼻子认了她的存在。 如今莫不是这农家小姑娘被自己的英俊气概所吸引,哎,苦恼。 陈月自是不知对面的黑面男子在想什么,她终于凑够了发动时间,瞧着面前的人物面板有些发呆。 姜东 年龄:十八岁 技能:撒娇二级,破案一级,女红一级,侦察一级,…… 按照系统的一贯排序,技能最高的总是在前面,也就是说,对面坐着的这位皮肤黝黑的大汉,和外貌完全不同的十八岁就算了,撒娇和女红又是什么? 好家伙,莫非你是女扮男装? 约莫是陈月那盯着姜东发呆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姜西不得不咳嗽两声,以此警告,看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之后,再度看向陈书开口道: “既然夫子这样说,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们两,挨个说说考场内发生了什么,有任何怀疑之处都要说出来,事无巨细。” 接下来的时间,姜西第一次有些后悔,主要是坐在对面的小胖子实在是太能说了,他甚至清晰的记得自己进考场时,周围人的言行,考试时,考官们的举动,都记得一清二楚。 姜西听完后,已经到了中午,看向那依旧还在讲述考完之后的白胖小孩,微微吐出一口气来道:“王百年,是吧?” 王百年很少遇见像今天这样,别人要求自己畅所欲言的时刻,通常来说,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要求他住嘴,当然,陈书不会,不过陈书会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听,今天有了两名忠实听众,他感觉自己几乎可以超常发挥。 “对的,对的,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觉得我再回忆回忆,说不定有更细节的部分!” 姜东眨巴眨巴眼,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陈月早在王百年将考场进门排队讲起时,就低头看书去了,这小胖子的记性是真的好,但是话也是真的多。 只是,陈月也着实没有想到,王百年能说到中午来,一时之间有些发愁,这待会儿春风楼的饭菜可怎么解释? 正所谓,念什么来什么, 没等陈月想到怎么让姜东姜西走人,就看见那春风楼的小二,熟练的提着菜篮子从后院的食肆后门走了进来,抬头瞧见那往日坐着人的长桌,这一抬头就愣住了,这,多了三人,今日的饭可不够啊? 陈月看着那春风楼送餐的伙计,只能心中哀嚎,人都直接走进家里了,总不能不认这顿饭吧?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笑着冲那姜西道: “大人,听了一上午了,想必你们也累了,正好一起吃饭,海大叔?” 姜西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瞧着那送餐盒上面烙印的春风楼三个大字, 饭后,眼见王百年似乎还跃跃欲试的想要继续讲述,姜西当机立断的提出告辞。 海捕头跟在两位从珵都来的大人身后,忍不住的回味起了方才的饭菜,娘咧,真香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馆子里的,要是不贵,过年倒是可以去吃上一顿。 “海捕头,你知道春风楼吗?” 走在前头的姜西轻飘飘的问道。 —— “小胖子,你可真能说。” 陈月送走那三人,将大门关上后坐回座位上,瞧着那挺着肚子半眯着眼打瞌睡的王百年,微叹口气道。 王百年得意洋洋的晃了晃头道:“那不是~~我王百年读书不行,记性可好着呢~” 听见这话的陈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小胖子, “王百年啊,王百年,留办命案的珵都来的大人吃饭,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亏得老天爷给了你一个好脑袋,再说,咱们家小门小户,午饭吃的却是春风楼的外送席面,你觉得,那两位大人不会怀疑咱们和泄题一案有关?” 小胖子原本红润得意的脸庞顿时焦愁了起来, 他不是笨蛋,被啊月姐姐这么一提醒,也就明白其中的关窍,只得一脸懊悔的看向啊月姐姐道歉。 陈月倒也没有真的怪他的意思,就算是没有今天的春风楼,看那大人查案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轻易相信自家的,看来,今晚上得试试,能不能偷听到一些案件的消息了。 —— 姜西随便一问,就听见了海捕头一脸向往的神情说着: “春风楼?那可是咱们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一道硬菜,没有一两银子那都是下不来的,” 姜东一脸迷茫, “姐,不是才吃了饭,你饿了吗?” 听见这话,姜西没有搭理,只是对海捕头道: “你去问一问,送到方才那家人的春风楼外送是谁点的,查到了咱们下面就去那家走访。” 山河县老百姓最近很忧愁,过年前因为灯会的事儿,没怎么热闹,过完年了,院试的时候,老天爷春雨下的不要钱,好不容易雨停了,爆出了院试泄题,如今更是传闻从珵都来的大人要来彻查泄题一案,本应该大肆庆祝院试成绩的各个考生,更是如同鹌鹑一样,静静呆在屋内,唯恐此案与自己有所瓜葛。 夜黑风高, 陈月穿着一身夜行衣,熟练的翻墙出门,街道上的灯笼大致照亮眼前道路,陈月几步走出,竟已是来到道路的尽头。 “他们今日肯定会查春风楼,下午应该也去了轩辕家问话,现在,应该是吃完饭往回走了。” 大概是艺高人胆大,陈月这次决定,先在那黑白双煞的屋外埋伏,到时候等他们说完了,再找机会走人。 县衙后院是县令大人及其家眷的住所,如今这从珵都而来的大理寺办案人员,却也被热情邀请入住。 倒不是说大理寺的人在县令这里有所高看,而是,那黑白双子的父亲,可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员,他这芝麻绿豆大的县令,可不得上赶着热脸去,要是两人待着不爽快,找找他的麻烦,这县令也就坐到头了。 陈月摸到了后院中两件打扫的异常明亮的客房,找了个窗户下的位置蹲着,打算守株待兔。 过了好一会儿,那屋子终于有了动静。 “姐,你说,那陈家是如何与轩辕家搭上的?莫非真的是因为那夫子?” 被问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抬眼将屋内细细打量了一圈,瞧着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又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四处看了一遍。 这才将窗户关上,坐到凳子上, 快速跳到屋檐上的陈月无声的松了一口气,趁着关窗户的声音,悄声落地,紧蹲在窗户下,耳朵挨着墙面偷听。 “不好说,这次院试卷子上,那轩辕浩的答题是一塌糊涂,那废话多的小胖子除了文章外,别的都答得挺好,至于那陈家孩子,如果不是这档子事,估摸着也能拿个前三。” “就一个前三?今儿那教书先生说得,我还以为多聪明?” “姜东,你脑子又犯傻,这县份上的院试,有哪几个榜首不是当地大户的?这些事儿,只要不伤害读书种子根基,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不过,如今要是咱们重新监考,那孩子,未必不能拿到榜首。” 陈月本在听见前半段的时候,心中有些郁闷,但听到最后一句,那点愤愤倒是平息了。 只是,一直都听说要重新进行院试,但大多数的考生都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只要把泄题之事相关的人抓起来不就好了? “那陈家和轩辕家?” “之前查出的考场舞弊案,抓走的就是那陈书和那王百年的启蒙先生刘云泉,不过那人一口咬死是陈家举报的他,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肯吐露,不过也难怪,如今他不说,家人还能保全,若是说了,恐怕前脚咱们刚去查探,后叫那刘家人就会被灭口了。 不过他为何独独攀咬陈家,等等,那陈书如今的教书先生,他是哪一年科考?” 屋子里传来一阵翻阅卷宗的声音,不一会儿, “姐,那刘云泉和甘顺是同一年的秀才,哦?甘顺曾经举报刘云泉考场作弊,但是经查实,考官认为刘云泉没有作弊行为。 啧啧,姐,看来那舞弊一案,还得再去问问那陈家教书先生。” “嗯,明日先让县衙发布院试的新消息,那舞弊之案,不归咱们管,你将线索给审查此案的人就是。” “哎,不能咱们查吗” “查,怎么查?自己的案子还没头绪,还想插手别人的?” “知道了知道了。” “我要睡了。” “知道了知道了,姐,晚安。” 陈月听见那两人互道晚安,便准备悄悄遁走,这栋屋子连接着一片花丛,里面荆棘丛生,陈月就算是有踏雪无痕,也不敢保证自己毫发无伤,只准备从那衙门后院的厨房后翻出去,那里距离县令安排的客房步行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加上她的踏雪无痕,她相信,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是能脱身的。 瞅着那巡视后院的小丫鬟走过之后,陈月直接施展起了踏雪无痕,几个挪步,就走到了厨房后面,看着那高达一米八的院墙,深提一口气,左脚轻轻朝地上一点。 “站住!” (); 第四十四章 初遇田瑶 “站住!” 一道低声娇喝,让陈月的踏雪无痕踏到一半掉了下来, 只看见墙角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名灰衣小姑娘,此时正抓着她的裤脚不放,仰着个脸,瞪大了眼睛装作恶狠狠的看着她道: “你,把我带出去,否则我就叫人了!” 陈月:??? 全部武功只会踏雪无痕的陈月懵了,打量着那面容姣好的小姑娘,寻思要不把她手掰开,随便她叫好了? 只是还没等陈月想好,小姑娘竟然改抓裤脚为抱着她的双腿, “大侠,行行好,只要你带我出去,我告诉你我,不是,我们老爷的小金库放哪里!” 瞧着那咕噜转的大眼睛,陈月只想说,我信你个鬼。 只是这小姑娘瞧着娇小可人,这手上力气也是真的大,陈月蹲下身子掰了半天也掰不动。 这一耽搁,那巡逻的丫鬟也走了回来,瞧见那墙边拉扯的两人,顿时尖叫出声: “来人啊!有贼!” 这毕竟是县衙的后院,离前院捕快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道院门,陈月一时情急,只得伸手抱住那娇小的姑娘,一齐翻出墙外。 姑娘本喜悦的双眼,在看见那墙外听见婢女尖叫声后四处逃逸的街痞流氓时,暗淡了下来。 既然完成了要求,陈月也准备走了。 却看见小姑娘站在门边无声的流泪,想到方才那围在这里的几名痞子,身后捕快们的叫喊声越来越近,陈月只得一把抓过那哭成泪人的小女孩,脚下几个腾挪,向那小巷中行去。 小姑娘被抓着走的时候,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就被陈月这几步走出寻常人十几步的功夫给吸引住了眼球,只一个劲的瞅着。 陈月本想将这小姑娘放在春风楼,那酒楼似乎有几分后台,捕快想来不敢轻易搜查,只是,这小孩似乎就铁了心了要跟着她,抱着她的双手死活不放。 两人僵持着,眼看就要五点了,再下去,天一亮,自己这身夜行衣可就太显眼了。 “你要是抛弃我,我就说是你把我从衙门里抓出来的,再说了,你一个女孩,怕我干什么?难道是担心我抢了你的机遇?放心,我娘说了,我没有练武的潜力,你不用担心我抢了你的风头。” 陈月最终只得在天空蒙蒙亮时,将这女孩给带回了家。 当然了,为了防止这女孩是什么天山童姥之类的陷阱,查漏补缺先丢一个。 田瑶 年龄:八岁 技能:撒娇二级,耍赖二级,识字一级……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陈月带着田瑶回到屋内,一边将夜行衣给换下,一边有些郁闷的问道,毕竟,为了伪装自己的身份,她可是在鞋底垫了四双鞋垫,又用束胸将微微起伏的胸口给捆上,怎么看,也只是一个有些矮的男人才对。 田瑶坐在床上,脚搭在床边摇晃着,捂着嘴巴笑说: “你看见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能狠心不搭理,再说了,你那腿软绵绵的,哪里像是男的腿了,身上还有一股女孩子的香味,所以一抱就知道你是女孩子啦~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小,看上去就比我大个一两岁。” 陈月换好衣裳,对着小铜镜开始梳头发,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出府,白天偷偷溜出去不也是一样的?” 田瑶听见这个问题,那方才还自信扬起的头微微低下去,撇了撇嘴。 “哎,算了算了,我能感觉到你不是坏人,待会儿天亮了,你就把我带去县衙领赏吧。” 陈月:?? “你死赖着跑出来,又要回去是什么操作?” 田瑶摸了摸鼻尖, 眼神飘忽的看向房门道: “我如果继续待在你家,我爹迟早会找到的,到时候你夜闯县衙的事情不一定能够保住。” 陈月猛的从椅子上转过身来, 认真打量了一番这穿着灰色衣裙的小姑娘,这么仔细一看,那头发黑柔顺亮,皮肤虽比不上王百年那小白胖,但也算是细腻可见。 “你说的爹,不会就是县令大人吧?” 见到小女孩点点头,陈月只觉得,当时就应该把裤子脱了直接走人…… 只是,如今,老巢也被人家摸到了,她陈月更做不出杀人灭口的勾当,只得默默的看着那笑嘻嘻的小女孩。 “你放心啦,我不会告诉我爹的,唔,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说一个我的秘密,这样我俩就扯平啦!” 田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面前这位功夫高手会对自己下死手,只是瞧见陈月脸上那生不如死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 事到如今,陈月还能拒绝吗? 不能…… 只得默默点头,示意小姑娘但说无妨。 “我爹这县令,当年是我娘捐钱买的。” 陈月瞳孔放大,怎么的,现在的人就是喜欢这样,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放炸的? “只可惜,我娘死的早,没当几年县令夫人,后来我爹娶了现在的夫人,是一名知州大人的庶女,比我爹小十五六岁,去年进门,今年就怀上宝宝了,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她对我挺好的,只是不喜爱我读书,把教书先生辞退了,让我好好学习女红,前日,她说瞧我最近表现不错,晚上让那女红先生带我去夜市玩一玩, 不过,父亲平日里管教严格,只能偷偷去玩,她会帮我打掩护,哎,好在,我素来就不喜欢那她带来的女红先生,看人的眼神,就像是看路边小狗一样,只得躲在后厨,想着偷偷看她找不着我怎么办。 只是,还没等到她,就先等来了你,所以,我不会说出你的,那新夫人马上就要生产了,只要让她知道,我被人掳走,在外面晃悠了一圈,想来,她就不会在我身上再花费心思了。” 陈月听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县令新夫人显然是怀上了孩子后,有持无恐,如此简单粗暴的计划,事后大概率会被县令查出来,但查出来又怎样,女儿被玷污,新的孩子还未出世,新的夫人娘家又比他有势,最后大概率也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我压根就不想嫁人,像娘亲一样嫁了个读书人又怎样,掏空了银子,结果自己死啦,我也过的不快乐,要我说,倒不如当初娘亲与爹和离,不用操心那么多,现在应该还能活着。” 陈月瞧着田瑶年幼稚嫩的脸上不时浮现出的一股死意,实在不忍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被困死在后宅之中,想起了白日里那一脸肃穆的姜西女大人。 “你若是有办法让那从珵都来的女大人收你为徒,不管是你爹,还是那新夫人,都不敢对你如何,只不过,当那大理寺的人的徒弟,估计少不了奔波和劳累。” 田瑶一听这话,眼前一亮,连声道: “姐姐,谢谢你,我欠你两个人情。” 陈月摆摆手, “只不过是一个想法,能不能成功,还两说。” 早上,陈月带着田瑶一起吃早饭,一向晚起的陈书今日竟然起的很早,瞧见家中新出现的小女孩,瞧见她打招呼时,那脸上的小酒窝,只觉得脸蛋热得很,只得低着头认真喝稀饭,时不时偷偷看上那小女孩一眼, 只可惜,阿姐直到吃完饭,似乎也没有介绍那女孩的意思,陈书只得憋着装作自己不在意的样子。 “阿姐,你要带她去哪?” 瞧见陈月牵着小姑娘的手开门,陈书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要是现在不问,好像以后就问不了。 “我带她回她家。” 田瑶看着那呆站在院中不知道说什么的小男孩,只觉得呆的可爱,就像是那只娘还在世的时候养的小白狗一样,滴溜溜的小眼睛每次见到自己都明亮几分。 于是,也不知怎么,想要告诉这个像小白狗一样眼神的男孩,她的名字。 “我叫田瑶,若是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呀!” 陈书呆呆的点头,只觉得那酒窝在她脸上真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看了一眼自家的机灵老弟一脸呆笨样,陈月也忍不住偷笑,此去一别,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小姑娘了。 田瑶回府之后,原本要赶来看望的父亲在听闻夫人即将发动后,径直的走向后院,将被掳后才回家的田瑶给晾在了院中,田瑶看着父亲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缓缓蹲落在地, “娘,你说人死之前会遇见一位救命恩人,遇见了,就不想死了,可是,为什么觉得不想死了,心还是这么痛呢?” 刚刚查案回府的姜东姜西看见这一幕,神色莫名。 姜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姜西, 只看见姜西双手环胸,看着那蹲在地上无声流泪的小女孩,冷冷道: “心痛,是因为你见识的世界太小,等你见过真正广阔的世界,你就会明白,如今的痛苦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田瑶猛地抬头,看见了那被父亲尊敬招待的两人,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珠,站起身来跑到那女大人身旁高声道: “师父你说的对!” (); 第四十五章 榜首 第二次院试的时间下来,山河县的学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那主考官不是已经以死谢罪,怎么,还得重考呢?这不是在戏弄人吗?”这是自认为上一次院试发挥不错的, “我倒是认为应该重考,谁知道泄题之人到底泄露了多少题目,到时候让那胸无丁点墨水的成了秀才,岂不是贻笑大方?”这是那考试发挥不行的, 陈月坐在自家小食肆中,一边算账收钱,一边听着那些所谓书生们的辩论,只觉得,就他们几人那说话的架势,瞧着也不像是能过的样子,不过嘛,是人,总是有梦想的,万一试试又过了呢? 只是,苦了那些供养他们的人。 倒是听那王百年说,那日来家中查案的姜西大人,这几天身边一直跟着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问她是谁,她说是姜大人的关门弟子。 想到这里,陈月心情颇好的眯了眯眼,坐在凳子上偷偷伸了一个懒腰。 下午,听闻有几位书生集合一起去那县衙抗议不公,认为重考浪费朝廷资源,被从县衙中走出来的姜西当场一人给了五个大板,理由是蔑视县衙纪律。 原本还在附近围观的学子们瞧见那被痛打五个大板叫得十分凄厉的同窗,只觉得打在他身,痛在自己心上,一时间,唯恐那女大人将自己也当做同伙一同捉拿了,赶紧退了。 王百年对于考第二次倒是巴不得,主要是每次去陈书家玩,就要被那先生要求写一篇文章,一天一篇,实在是比院试还要频繁,回家之后手都提不动了。 院试这一天,天空万里无云,气温甚至一度飙升到了十八度,陈书和王百年听了陈月的吩咐,穿着适宜,只苦了那没带几件衣裳的远地方考生,只得在这十八度的天气里,穿着一件件不算单薄的棉衣,汗水几乎就没有停下。 姜东负责此次院试的搜身,很可惜,全部考生入考场了,也没搜到一位作弊的,脸上可惜的神情,让不少学子心中暗自感慨,好在自己没有铤而走险,否则现在估计就是自己被当面打板子了。 姜西坐在房内,八扇房门全部打开,左右两竖排的泥巴隔间,每道隔间前没有任何阻挡之物,考场内设有两间茅房,每次上茅房之前会有人搜身,上完后也有人搜身,甚是耽搁时间,所有大多数人都选择憋不住了才去。 这一次,有来自珵都的姜东姜西两姐弟坐镇,山河县所谓的有钱有权人,都不敢像往年一般打招呼,毕竟,大理寺的事情,有交情没交情哪个好,还不一定呢。 “先生,你说弟弟这次重考,能得榜首吗?”陈月放下手中的算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先生。 甘顺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答道: “不知道,哪次院试不冒出几个天纵之才?” 倒是董瑞难得出声,“我觉得陈书这次能,我方才看那考场外面,没有比他神色更放松的了。” 陈月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露出两颗小虎牙,点点头赞同道: “我觉得也是,哈哈~” 牛芳这几日每天做吃食都更加卖力,那揉面的劲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面粉是那欠钱不还的顾客。 接连几天的大太阳,城外的河堤处已经是野草丛生,白色的野花点缀在其间,杨柳树随着微风在河堤边飘荡。 直到那省城传来那院试前三甲,山河县的院试才开始拉下真正的帷幕。 连着几日的大太阳,走出考场的多位考生在出考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身上的棉衣脱掉,那后背布满的热痱子几乎成了这次考场的标配,有三人除外。 那就是经得陈月提醒的陈书,王百年,轩辕浩三人了,衣裳单薄的他们在初初入考场时,被不少考生暗中嘲讽,连一件厚实的棉衣都买不起,如今,瞧着这三人脸色如常走出考场就知,他们后背肯定没有那闹人的痱子。 可光是这,总不能说人作弊吧? 最终,也只得艳羡郁闷参杂的眼神目送三人。 王百年他爹自从上次院试后就去外省了,如今县城这套房子就他和奶奶住着,王奶奶听见他去陈家,比谁都积极。 要换个人,指定觉得奶奶不心疼自己,可王百年不同,他可是认定了陈书的大腿,立志将来要抱紧大腿躺平生活,只巴不得陈书赶紧出人头地。 轩辕浩走出考场,外面也没有他家的马车了,瞧见如同上一次院试一般,等候在场外的甘顺先生等人,小跑着奔了过去,到甘顺先生面前,做了个拱手礼, 道: “先生,晚辈估摸着这次考得不算好,许是上不得榜。” 陈月看了轩辕浩一眼,心下感慨,他还是为了家族放弃了科举一路啊。 山河县泄题一事一出,大周读书人皆认识了这座西南小县城,心中想着那里出来的读书人恐怕也说不清往年的成绩,一时之间,山河县走出的读书人都不得不隐藏了自己的出生地,否则周围往来的人都会投以质疑的眼神。 姜西一手促进的第二次院试,当下许多人叫苦不迭,甚至心中暗自唾骂,这婆娘就是当不得官,瞧瞧,不就是手上有那么一点权力了,就把咱们读书人戏耍来玩,若是我当了官,定要让这样的婆娘好好领教什么是君子一怒! “喜欢说这样话的人,往往当了官之后,不是大捞特捞,就是妻妾成群。”陈月喝下一碗红糖水,面带鄙夷的评论王胖子所说的,外面的市井流言。 王胖子嘿嘿一笑,连忙跟着点头:“可不是,可不是,人姜西大人,来他们山河县办案,本不用理这烂摊子,却还是接手了,还不就是为了帮咱们这一届的考生正名吗?” 此话一出,甘顺倒是抬眼瞧了瞧王百年,心中暗道,莫非这孩子除了记性好之外,其实也是位可造之材? 只看见轩辕浩一脸赞同道:“正是如此,只可惜,看透这其中含义之人太少,姜大人背了黑锅,实在是对不住她。” 陈月微微摇头, “倒不是看透的人少,而是,看不透比看透利益来的大,那谁还愿意承认看透了呢?王百年,方刚才那番话可是你自己的想法?” 王百年赶忙摆手:“那不是,这不是小书昨天给我讲的吗?不然我还跟外面的人一样,讨厌那姜大人呢!” 甘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惋惜的看了一眼小胖子,可惜了,原来是借花献佛,否则他不介意再收一名关门弟子的。 —— 县衙内, 姜东姜西两人坐在上座,下面是被关在屋子里的阅卷人,大周为了防止作弊,早在二十年前就采用了封闭名字的阅卷方式,且是流水式阅卷,一位先生只负责给一道题评分。 也不知是因为台上坐着的是大理寺的人,还是因为夏天到了,衣裳穿的轻便,这一次的批分倒是比以往快了许多,短短两日,就将所有的试卷给批改好了,由专人来审核加分,最终核算在六十以上者,便可放在一旁,六十以下,则放在一旁的筐中,张榜那日放在榜下,若是对分数有疑问者,可自行翻找试卷批分。 “大人,如今分数已出,共有七十一人合格,您看……” 要知道,山河县往年的院试成绩,及格者皆是一百左右,甚至被省城读书人戏称为秀才的摇篮,如今一下子比往年少三十人,怎能不让人怀疑以往秀才们的真材实料? 姜西显然是知道这份成绩的,听到这话微微皱眉,说话的人低垂着头,只恨不得自己不在这屋子,只是,他那儿子可是县里走出去的秀才,眼瞧着明年就要在省城参加乡试,若是这次的人数太难看,只怕儿子在省城也不会好过。 “择八十八名过线。” 此话一出,屋里所有评分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那些书生怎么非议,总算是保住了最后一丝薄面。 “大人,还有一事,有两份考卷,评分相同,择谁为榜首,我们这帮老家伙略有分歧,只希望大人能够点出榜首。” 这事就纯粹是为了卖个好了,点出一名院试榜首,这可是难得的体验,说不准,还能点出个状元郎不是? 姜西瞥了一眼那两张考卷, 这次的文章题目是,今年春雨过多,有何感想, 大部分人的文章都是抒发情感,感叹一下县城外的河堤,赞扬一番春雨下的好,湿润了土地。 只有这两人的文章,是纯粹以防范春雨过多导致的灾难而写。 其中一篇是扩宽河道,修高河道堤坝,属于中规中矩的手法, 另一篇则是修建水坝,将下游的河道水流给截断,以此防止河水盖过土地,盛夏时分又缓缓打开水坝口子,用水流的湍急来带动磨盘。 文章字数有限,写这篇文章的人并没有展开说说,那水流如何带动磨盘, 这就是两边的争论点了,一方认为这是可行的,这篇文章堪称一绝,不仅可解决春雨过多,甚至能够安稳度过一年四季, 另一方认为这篇文章纯属胡诌,还是那中规中矩之文更为有可行性,甚至与那工部最近几年的文章有几分相似。 姜西想到工部那帮不苟言笑的老头子, 素手指向那篇天马行空的文章,看向拿着试卷的人道: “总要鼓励鼓励年轻人才是,不是吗?” “是啊是啊!” “应当如此。” “不愧是姜大人!” 瞧着这帮一把年纪了,还在拍着生硬马屁的考官们,姜西有些索然无味,一边走出房门,一边挥手道: “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将名次排好,也好早些回家团乐。” 身后考官们齐声道: “是的,是的。” 姜东紧随着她身后走出房门。 “姐,就这么样就点了榜首了?” 姜西停步站在屋檐下,微微抬头,看着那园中已经挂满了嫩叶的小树,淡淡道: “吃了人家一顿饭,总是要还的。” (); 第四十六章 张泽 放榜那日,各个放榜处都挤满了各式打扮的学子,穿着带有锦缎的,有暗纹刺绣的,穿着质朴的纯色长衫,甚至衣摆处有些小补丁的,都挤在人群之中,探高了脑袋想要看清那张榜单上是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陈月坐在家中,身旁是正在批阅此次考卷的甘顺,她从不过问为何要她和弟弟做一样的考卷,也不去过问,先生会和他们在一起多久,你说,我做,便是。 陈书本打算等放榜日第二天再去看,只是拧不过爱凑热闹的王百年,两人早早便出门去那放榜的地方守着了。 “榜首!榜首!” 王百年从食肆后门一路小跑着到陈月面前,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我,我瞧,榜首,榜首是,是小书!” 说完,王百年抿了抿口水,张开嘴巴大口呼吸,脸上的笑容挤得脸颊的肉都到眼睛下面去了,越发显得他的小眼睛几乎成了一道缝。 陈月推给他一碗温水,看着他满头大汗的笑着道: “别急,喝口水先,光看小书了,你看自己名字没?那日听了你的作答,师父不是说大概率能够上榜?” 这一问,王百年一愣,有些迟疑的微微皱眉: “我给忘了……” 一边喘气一边从食肆后门走进的陈书瞧见那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的王百年,瞪了他一眼,道: “没事,哈,我帮你看了,呼……平时瞧你走路慢悠悠,没想到你挺能跑的,我在背后一直叫你,你都没回头,你上榜了,在六十六位。” “真的?!” 陈月倒是微微皱眉,看向已经平复好呼吸的王百年, “百年,这次上榜总共有多少人?” 王百年只略微思索,便给出了准确答案,八十八人。 陈月听见这个数字,有些不解,八十八,莫非,这次的院试就真正刚好只过了八十八人?还是,这八十八是在嘲讽什么? “看来咱们山河县这次的院试成绩不如人意,往年平均合格人数在一百左右,今年相差了十几位,还给了个八十八的人数,这是赤裸裸的告诉大家,今年放水了。” 甘顺一边批改着文章,一边摇头叹息道, 听见这话,陈月面色微微凝重, “师父,这会影响殿试吗?” 甘顺看见小徒弟那担忧的眼神,虽然很想说不会,但还是点了点头。 “当今圣上是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殿试上恐怕不会给什么好名次。” 陈月心中只想将那泄题之人大卸八块,他不仅仅是耽搁了今年的院试,甚至也败坏了这一届院试的考生,将来仕途之路,甚至也比旁人来的困难。 倒是陈书一脸淡定的坐下道: “阿姐,别伤心啊,虽然我也知道你对我有信心,但是我还真不敢说我就能考过会试,还没发生的事,何必忧心?” 王百年也连忙点头道: “是啊是啊!” 随即被陈书给揍了一顿,大概就是,我说我弱鸡可以,你说不可以。 随着榜首陈书的名字出现, 院外的陈家食肆虽然平日里生意还算兴隆,牛芳舍得给料,陈爹待人和善,只随着那看完榜后,不管是上榜的,还是没上榜的,都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这来自下河村的榜首陈书,是何许人也? 竟然力压那赌坊的热门选手,来自李大人家的李松公子与来自湘雅书院的徐成书? 其中,徐成书是最难以接受的, 毕竟,他可是曾经放话,不是榜首,参加院试毫无意义,果不其然,榜单名次出来后,听说那徐成书当场哽咽,更甚至传言,他知道名次后,当即一只手撑着一颗柳树之下,痛哭流涕。 倒是那李松知道后,只是呵呵一笑,然后转身回书房练字去了。 以往大家对这两名榜首的热门人选,虽然嘴上讨论的多,但实际上,见过的人很少,毕竟,这两人的家世,在山河县来说,已经算是有些门槛了。 那些喜爱在茶馆酒楼谈天说地的学子大多数都是寻常家世,或许就是真的让这两人站在他们面前,多半也是认不太出来的。 伴随着众人对陈家食肆的凑热闹行为的同时,姜西姜东带着二十名捕快来到位于李大人,隔壁的张府,如果轩辕家是山河县一流的商户人家,那么这张府倒是勉强算得上二流,门房的人瞧见在大门外的捕快,连忙跑进门去禀告当家的。 “两位大人,敢问,是为何而来?”当家的今日正好去了外省,只剩下了老管家在家中,瞧见这门外的架势,只得一边汗如雨下,一边对那两年轻人鞠躬过半询问。 姜西没有言语,只直直的丢出了一张考卷, 上面赫然写着张府嫡长子张泽的名字,而那篇文章则正正好是那篇流传于街巷的泄题捉刀的文章。 老管家早年也是随家主识过几个字,如今瞧着上面的字,再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泄题案件,只觉得晴天霹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姜西没有丝毫退让, “捉拿嫌犯张泽,罪名,科举舞弊。” 身后的捕快们听见这话,径直的冲进了张府。 说实话,姜西不认为这张泽是这次舞弊案件的幕后之人,不过,就算不是知情人,他背诵文章并抄写也是蠢得无可救药。 李大人家的年轻后生们方才听见动静,此时都站在自家高楼顶层向隔壁望去,脸上好奇,幸灾乐祸俱有,只看见那二十名捕快神情严肃的冲进张府,仆从和女婢们都连忙侧身让开,脸色俱是惶恐, 李松坐在自己书房阁楼临窗软塌上,看见这一幕,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笑意,提笔在纸张上写道: 喜 这书房阁楼,李松平日很少上来,上面堆满了他小时的书籍与文章,以及那无数的写满了字的宣纸。 不过此时,他显得兴致很高,一连写了好几个喜字。 此时从楼梯处,走上来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似乎是平日里不太走动,仅仅是爬上阁楼就已喘气不止,慢条斯理的坐到那临窗软塌,看向隔壁的乱象,笑呵呵道: “这阁楼修的不错。” 李松停下手中的毛笔,直起身来,看向那名笑呵呵的老者, “爷爷。” “松儿,为了一个张泽,把老许丢出来,可是有些亏啊。” 李松看着隔壁那被捕快们抓到的张泽,他口中不住的叫喊着冤枉,平日里穿着的那身当下时兴的锦缎长袍也因挣扎而变得皱巴巴,无意之间,抬头看见那隔壁阁楼窗边的爷孙两,瞧见那平日里慈爱的李老爷爷,此时也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一时间,张泽的心如同掉入了冰窖,连忙伸手指向那阁楼方向, “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然而,这二十名捕快没有一人听信他的话,虽然他们不识字,但是也知道,那隔壁李大人家的李松公子,可是今年院试的第二名! 李松不再看那已成定局的张泽。 自从李大人告老还乡住进这老宅后,李松就住进这紧挨着隔壁的小院,年少时,他在先生的教导下背诵书籍,那张泽在院子里和母亲撒娇发痴,后来,他母亲去世,隔壁张泽只因父亲出门没带礼物回家,便大吵大闹, 再后来,爷爷要将妹妹许配给那张泽,张泽知道后,却言,那书呆子家的女儿,床上不得劲。 过去种种,今日后, 烟消云散。 李松抬头看着那仆人买来的院试榜单手抄版, 看见他名字上的陈书, “呵呵。” (); 第四十七章 三更天 轩辕家,他们离那张府不算远,遥遥望去,还能瞧见那李府的阁楼窗户,如同往日一般,开了半扇。 “白兄,您说对了,那李松果然将那篇文章给了张泽,看来咱们的后手没用了。” 轩辕哲和白苏两人对坐在阁楼顶层的木椅上,中间桌上摆放着一些暖食,就算是开春了,也依旧穿着厚实的白苏淡然一笑道: “那李家小儿着实是歹竹出好笋,警觉得很,这李家暂时是除不了了。” 若是红鸢在这里,定会惊讶,他眼中自成婚后,就因身体不好,甚少吟诗作赋的相公,竟不顾那单薄的身子,几次三番的来这山河县与轩辕家家主座谈,且看上去,这轩辕家家主显然是以白苏为先。 “那……那陈书?” 白苏想到那天红鸢回家路上说的话,微微握拳, “那陈书,暂且不动,再看看那甘顺老狐狸的态度再说,否则,惹急了他,我们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轩辕家主点头应下。 —— 随着张泽被抓获,接下来的半个月,撰写那替笔文章的书生也被抓住,据说是因为他的同窗好友见到那张贴在省城南门的文章,惊觉十分熟悉,仔细回想好友曾经有段时间手头十分宽裕,再一一比对那笔迹,那书生最喜欢在文章的末尾加上一个小小的墨点,便连忙去衙门提供消息。 捕快前去捉拿那书生时,正撞上他准备潜逃,原来,他也瞧见了那张贴在城门的文章,心下大惊,便连忙收拾细软准备前往大夏。 只可惜,这写文的书生,只说有人在酒楼给了他一百两,问他能不能做出几篇像样的文章,给家中长辈看看,以混得些慈爱银子。 只是这一说辞,似乎并没有得到负责此事的姜西姜东两人认同,依旧剥夺了此人秀才身份,打了五十大板,才放人。 听说那才子出了衙门第二天,还没等回到省城,就已经一命呜呼。 张泽则是被在脸上刺上舞弊二字,发配北边边境充军,将来若是有机会,可以以军功抵过,听轩辕浩说,这还是那张家当家的连夜赶回县里,几乎用了大半身家才换来的结果。 那连夜变卖的家当,大半都被李大人家买了去,剩下的,则是轩辕家收了。 经此科举泄题一案,似乎真正倒霉的只有那被买了文章的所谓才子和张家那倒霉儿子。 又听那轩辕浩说,县官大人的夫人似乎在生产时大出血,虽然保住了女儿的性命,但是也失去了再生育的可能,听说那县长夫人还未出月子,就已将房中不多的瓷器给砸了个遍。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月想起了那晚蹲在墙角,眼神执拗的田瑶。 “还是没忍心让那县长夫人一尸两命啊。” 虽说这事听着解气,但陈月还是担忧小姑娘的安全,她在外人面前都自称是那姜西的弟子,但是县衙内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小姑娘闹着玩的,这白日里跟着姜西他们身后保平安,晚上可咋办? 越想越睡不着,陈月干脆起身穿上那许久没动的夜行衣,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屋檐之上,摸到了那小姑娘的厢房,本打算轻轻敲门,那门却一碰就轻飘飘的推开了。 地上散落着一些书本,再看向那紧靠着窗边的书桌,地上倒落着一把太师椅, “遭了!” 陈月心跳加快,手掌汗水密布, 几乎是一种直觉,陈月几个跳跃,趴在了县长夫人的闺房上,偷偷揭开一片瓦片,只看见那布置的古色古香的闺房之中,头戴毛帽,脚踩皮毛地毯的一名清秀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目光狠辣的看向那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田瑶。 该死! 这县长夫人果然是发疯了?! 下去直接把她带走? 可天大地大,带的走一次,带不走二次,只要她还在这家中,就总会有落单的时候,到那时候应该怎么办? 田瑶尽管被丢在地上,也倔强的坐起了身,目光坚定的看向那蛇蝎心肠的女人。、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个小骚蹄子做的?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早就知道,我今晚要找你算账,特意将你房间丫鬟调开的,没有人通风报信,等你死了,那珵都来的贱人,看她会不会替一个死人讨公道。”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一扬,一记软鞭啪的一声打在了田瑶的身上,只看见小姑娘一声不吭,咬紧了贝齿。 陈月只得将头顶的瓦片给啪一声扔向那县令休息的书房上,只看见房内拿鞭的女子停了一下,遂又更加快速的鞭打起来。 这个疯子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再一看,那木门内已经上锁,甚至连窗户也锁上了,再看见床上的婴儿,瞧着似乎也有几个月大了,这肯定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好!这女人真的疯了! 她虽然练了踏雪无痕,但是根本没有增长力量,用脚踹门打开几乎不可能,那县令又如同缩头乌龟一般龟缩在书房不出。 有谁能打开这扇被锁的门? 一名全身黝黑的壮小伙浮现在脑海之中。 姜东! 事不宜迟,虽然脑海中想了许多,但其实也只是转念之间, 陈月几个跳跃,来到了姜西的屋顶,用脚轻轻的踩在瓦片上,发出了声响。 “谁!” 隔壁房姜东冲出房间,就瞧见那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顿时大喝一声。 陈月伸手将屋顶瓦片扔向姜东,瞥见那屋内的姜西出来,便立即朝着那县长夫人的屋子跑去,地上的姜东立即追上。 为了让姜东不至于追丢,陈月刻意将速度压制,和成年男性的速度差不多,有几个瞬间,甚至差一点就被那姜东给追上。 一个拐角,陈月终于来到了那县令所在的院子中,跳下了院内,将那门上的门栓给打开。 此时,屋内传来了那清脆的鞭打声,姜东紧随着跟到了院外,有些踌躇的站在院子前,也听见了那清晰的鞭打声,紧随其后的姜西面色一紧,连忙上前一把推开了院门,跑进了院中。 那本装聋的县令在此时也装不下去了,院门都被打开了,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还能装作听不见? 只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门来对那闯入院内的两名大人拱手道: “大人,更深露重,还请大人回屋歇息去吧。” 姜西不为所动,只看向那方才传来鞭声的房间,“把门打开。” 田县令吞了口唾沫,看着那冷着一张脸的姜西,又重复道: “那是下官的卧房,大人你们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弟弟撞门。” 趴在屋顶的陈月一个没忍住,朝着那田县令方向扔去一块瓦片,随即纵身跃下房顶,快步消失在了县衙外的小巷之中。 扔垃圾一向扔不到垃圾桶的陈月,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命中了田县令,一块厚重的瓦片,从屋顶使全力扔下,当场让田县令的后脑勺出血。 姜西在瞧见那片瓦片飞来时,就默默的上前去看弟弟暴力开门, 姜东果然没有辜负了他那一身的腱子肉,拿着门栓,七八下,就将那卧房门给直接撞开了来。 一身血痕的田瑶背靠着茶几的桌腿,几乎费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抬头看向那开门进来的姜西。 眼皮子缓缓闭上,随即倒在了春夜里冰冷的地砖上。 姜西怒极反笑,看向那面色发狠实则没有半分癫狂的女子, “私自行刑,该当三十大板。” 紧跟着两位大人赶来的田县令瞧见那晕倒在地的大女儿,眼神中有丝心疼,在听见姜西的话后,连忙上前试图晃醒那浑身血痕的女儿, “哎呀,都是家事,家事!” 姜西一脚踹在田县令的肩膀处,让其跌落在地。 “该死。” 回到家中的陈月还挂念着那挂着个小酒窝却老绷着脸的小孩。 只恨自己没有本事第一次遇见她,就将她带走, 又想到那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姜西, “这次,她总不会见死不救,如果这次她还不带走田瑶,我……” 我便杀了那疯女人。 春夜, 更深露重, 小巷中只剩下那打更人幽幽的敲了三下一慢两快,“咚!——咚,咚!” (); 第四十八章 姜西离开 次日, 山河县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田县令据说被夫人打破了头,上衙门都包着纱布,看上去就像是脑子后面鼓了个包,原本办完案子,连着卸任了好些人姜西也没走, 这让山河县内的官僚们总觉得睡不踏实,担心今晚是最后一晚睡在自家床上。 又过了几日, 大家开始猜测姜西姜东是否在暗中调查什么时,来时骑着两匹马的两人,清晨骑着那两匹马出了县城城门。 姜西的身前靠坐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露在外的手背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女孩不停的向身后城门处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直到胯下马匹越走越远,远到看不见那在女孩看来已经高的不得了的城门时,女孩紧抿着嘴唇微动,用那几乎轻得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道: “再见,姐姐。” 早饭时间,轩辕浩依旧准时到陈家饭桌报道,顺便分享了一下他刚得到的消息, “听说那从珵都来的两位大人,已经在一大早骑马出城了,那名姜西大人,还把县令的大女儿给带走了,不过,” 说到这里,轩辕浩微微皱眉, “听我娘说,那县令女儿的手背,脸颊上,都是伤痕,且都是新添的疤痕,实在可怜,好在姜西大人将她带走了,哎,这应该算是开年到现在的第二件好事吧?” 正在吃着肉包的陈月,动作微微停顿,随后又继续将那剩下的半口给吃下, 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异样。 饭后,陈月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树荫遮盖在她的脸庞上,遮住了春日有些明艳的阳光, “一路顺风。” —— 县衙。 县令夫人一早就得到消息,躲在门后,亲眼瞧见那两位大理寺官员带走了那个贱人。 为了防止他们中途返回,县令夫人卢药强忍着脾气坐在卧房中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黑夜再次笼罩山河县的上空,才起身坐到铜镜前,瞧着铜镜中因为月子中暴怒惊恐而让本就只算清秀的脸庞变得更加丑陋后,一手抓起梳妆桌上的收纳盒砸向镜中的自己。 田县令听见卧房中传来的打砸声音,想到那大理寺的娘们临走前看向自己那讥讽的眼神,顿时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 起身猛地推开书房门,走入卧房之中,站在夫人身后,抓住了卢药一大缕青丝,往地面上一扯,任由她跌落在地,手掌啪的一声,打在了卢药的脸颊上,很快,脸蛋就肿了起来。 “你打我?”卢药坐在地上,眼神阴狠得仿佛淬了毒药一般,看着田县令。 本就窝火的田县令被这一质问,再看见那卢药眼中的恨意,只觉得这个女人留不得了,可若是前脚那大理寺带着浑身伤痕的田瑶走了,后脚这女人就死了,那岳父恐怕饶不了他,看来,只得先稳住她,再想法子徐徐图之。 当下,连忙蹲下身来,强行将卢药给拥入怀中,口中连声道歉,诸多许诺,甚至还称,将来就守着她和女儿过日子,绝不纳妾。 听到这话,卢药眼中的恨意渐渐淡去,只剩下了迷茫。 再大的恨意,此时也不知该向谁发去。 春意渐浓, 那些没上榜的学子们有的回乡了,有的则坚持在县城附近住下,以期明年再战。 考上的学子们,则是春风得意, 趁着最近天气不似之前那般炙热,相约去县城外的河堤旁踏青,河堤旁也不乏来此游玩的待字闺中的姑娘们。 其中打算,也只有各自心中才明了了。 而陈月一席人也坐着轩辕浩提供的马车,渐渐驶出城外,来到那离河堤处微微有些距离的一处草地,这里穿着重金买来的裙子偶遇的小娘子,要少得多。 轩辕浩一路上都有些兴奋,据他所说,这是他第一次在院试后还有心情踏青,虽然,他这次依旧没有考上,但那是因为他放弃了。 既然考上考不上都是一样的,那就这么混着吧,顶着个痴儿的名头,倒是能够阻挡一二那想要联姻的家族们的打算。 陈月坐在草地上,瞧着那远处河堤旁嬉闹的小姑娘们,不禁想到上辈子上学春游的场景,只低声道: “两岸垂杨低蘸水,梦魂时到故溪边” 董瑞听见这句话,悄悄记入心中,只想什么时候私下问问先生,这是何意。 这一片草地,除了他们一行人外,倒是还有好几家,但无一例外都是山河县有头有脸的人家,瞧见那轩辕大胆带着几名平民旁若无人的在这处草地布置,只觉得原本清新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有那性子清高的,径直起身要打道回府。 只是,他们刚刚站起了身子,远远瞧见一辆不算繁华的马车驶来,当即低头拍拍自己身侧,仿佛起身是为了拍拍身上的灰尘罢了。 马车缓缓驶入草地旁,从上面走下一名陈月印象深刻的女人。 正是那手拿鞭子打人的卢药, 此时的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裙边滚了一圈金线,在阳光下,微微一走动,便会反射出淡淡的光芒,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此时正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田县令走在身侧,伸出手来遮挡在她的脸旁,“夫人,小心这日头晒人。” 精心化了淡妆将那红印遮盖下的卢药挂着温和的笑容,微微点头。 一旁有那踏青的公子哥与同伴悄声说道: “那续弦长相如此平庸,田县令还能这般上心,倒是她的福分。” 周围人点头赞同。 卢药听在耳中,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 看向那不远处的轩辕浩,一身暗纹刺绣长袍,看上去没有任何金银之物,但随着走动,暗纹就像是流动的云一般,一看便知,不是县城里的绣娘能够做得出来的手艺,再看向那此次出门的目标。 陈月今日难得穿上了红鸢之前送她的长裙,毕竟是红鸢出手,面料做工,几乎可以说是山河县的一流行列了,倒是与卢药打听到全家人租房开食肆不太吻合。 不过,卢药瞧了瞧那正在和陈月说话的轩辕浩, 年纪轻轻,就勾得到山河县一流商户之子,不过是几条裙子,想来轩辕浩那样的傻子,再等两年,说不得会求得家中娶了那陈月也说不定。 看来那日救下家中那骚蹄子的也是个骚蹄子,毕竟臭味相投嘛。 卢药看了一眼,将视线转回怀中的婴孩,大概是因为早产生下的,脸蛋到现在都有些皱巴巴的,不像她嫡姐的儿子那般白胖,不过,看在她长得有些像表哥的份上,也就不去计较了。 想到这里,卢药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坐在草地上的白嫩少女, 若不是你那日救下了那小骚蹄子,怎会害得后来我早产,甚至是难产? 大夫说自己将来已经断绝了生育的可能,如今怀中的孩儿长大后,身边这泥腿子难保不会怀疑血缘,本打算生下表哥的孩儿后,再弥补这人一个,如今显然行不通了。 陈月几乎不用董瑞提醒,就能够感觉那道阴鸷的目光,如影随形,让人不禁后背发寒。 轩辕浩坐在陈月对面,看着远处河堤道:“别回头,那县令夫人正看着你,我娘说她已经疯了,你千万不要招惹她。” 想到那还没有走上仕途之路的小弟,爱护偏心自己的爹娘,憨厚忠诚的大哥,慈善济人的师父,这都是陈月如今最重要的人,想到这里,陈月咬了咬嘴唇,强行放松自己的身体,看向那远处的河堤,只是,脑海中早已没有了方才吟诗时的心情。 就在陈月觉得时间难熬,脑中回忆师父做的‘史记’时,却看见轩辕浩看向她身后的神色有些怪异起来。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踏春,不如到姐姐这来,我们女孩之间,总比那男人堆里有聊头。” 抱着襁褓中孩子的卢药缓缓走到了陈月的身后意味深长地笑道, 陈月当下心中明白了, 人家这可不是什么偶遇,估计纯粹就是冲着她来的,深呼吸几下,扭过头抬头看向她道: “夫人是在与我说话吗?本今日是要和娘亲一同来的,只是有事耽搁了,就带着弟弟和表弟来踏青了,实在感谢夫人错爱。” 说完,白嫩的脸蛋上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脸。 没办法,谁能够对着一双恨不得挖下自己身上肉的眼睛笑得出来? 如果有,那是她陈某甘拜下风了。 卢药听后,只是看着陈月微笑不言语,本就暗中观察着县令夫人的公子小姐们,此时更是屏气凝神,想要听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 一时之间,草坪上竟然只剩下那远处传来的河堤旁踏青的嬉笑声。 陈月站起转身,看向那比她高不到一个头的女人。 “夫人既然如此热情,小月也不好推辞,只是,小月斗胆,请问夫人是想邀请我去哪里?”这女人不会疯到当着众人的面,对她下狠手吧? 瞧见陈月最终还是起身的举动,卢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就算是你勾搭上了轩辕浩又怎么样?一日没有嫁入轩辕家,你就一日得跪在我的脚下。 “随我来便是,小姑娘,可真爱问问题呢。”卢药话说完,便施施然的向着他们所在的草地走去。 董瑞冷冷的看着那所谓的县令夫人走过来,又走开,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县令,不过是县令夫人,就能够这样为难阿月,他实在太弱小。 陈书也是担心的看向那越走越远的阿姐,小手不知不觉间紧握,他方才想要起身和阿姐一同过去,却被阿姐一个眼神阻止,只能瞧着阿姐跟着那明显不怀好意的所谓县令夫人离开。 轩辕浩则是紧紧盯着那女人,一旦她敢发疯,他也只能不管不顾冲上去救人了。 陈月落座在县令的对角,她对这对夫妻,实在是没有好感、 只是,大概是眼睛落在县令夫人身上的时间太久,触发了查漏补缺技能。 随即,陈月看着系统面板的信息,惊呆了! (); 第四十九章 纳妾 姓名:暂无 性别:女 技能:无 备注:近亲后代,请勿效仿 陈月:!! 为了不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心中的震惊,陈月不得不连忙低下头来。 什么鬼? 近亲产物?是她想的那种吗?要知道,田瑶小姑娘可是说了,她爹是发达后娶得这位新夫人,如此一来,这女儿肯定是母亲亲生的,这,也就是说,父亲是假的? 卢药看陈月坐下,就一直低头,不免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怎么,瞧见了我这样的大家闺秀出身的官太太,自惭形秽了。 想到这里,卢药也抱着孩子坐下在了陈月的身旁, 看向那对面一脸纳闷的田某人,温婉一笑道: “妾身这几日,真真感受到夫君的体贴关爱,可夫君越是如此,妾身就越难以自容,大夫说了,妾身的身子,往后是断了生育的可能了,如今夫君膝下便只剩小宝这一女,妾身心疼啊!” 陈月越听越觉得奇怪,在这个时代,刚才话中的消息可基本等同于自曝家丑了,除非,她接下来的话题与自己有关! 想到这里,陈月连忙抬头看着那县令夫人道: “夫人,你的孩子真可爱,长得秀气的很,很有几分书生味道呢!” 简单的一句恭维话,打断了那夫人接下来想说的话,县令夫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有些警惕的看了陈月一眼。 而此时,趁着机会,陈月也对县令夫人发动了查漏补缺。 姓名:卢药 性别:女 技能:床技一级,栽赃嫁祸一级,出轨一级…… 备注:近亲后代,请勿效仿 看着这最前面三个技能,陈月不由得看呆了。 这就算是放在上辈子,那也是很了不得的技能了,而在这有些封建的王朝,她是怎样做到的? 倒是那县令听见了小女娃的恭维,还算是受用,慈祥的笑着点点头道: “对,你这女娃倒是实诚得很,我这女儿可不是长得随我,一脸书生气,哈哈。” 陈月看了一眼那身高一六零,体重一六零,脸上堆满了肥肉,将一双眼睛挤得来只剩下一条缝的田县令,只觉得,就算没用查漏补缺,她也觉得他的人物技能上应该有一条是,厚脸皮一级。 “既然夫君觉得这妹妹讨人喜爱,不如就纳入房中如何?” 此话一出, 离得最近的一跟着家族姐妹来踏春的小姐,听见这话时,正在品茶,被这话给惊得,一口茶水呛到了鼻腔,连连咳嗽不止,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不过,周围的那些小家族的公子小姐们,则是丝毫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只恨不得与这咳嗽的小姐换个位置,好凑近了听那县令夫人还有什么惊人之语。 倒是有些年龄大一些的小姐,听见这话,看向那陈月的眼神中倒是有几分艳羡,要知道,那田县令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了,但是对那面貌平平的夫人都能如此贴心,那白胖喜人的小姑娘进了后院,争宠岂不是轻而易举? 至于那些公子哥,则是下意识的打量起了那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小姑娘,脸庞看不见,但是单纯以身形来看,似乎还是个没怎么发育的小姑娘,这样的姑娘,当真纳回家,倒是没什么滋味,这县令夫人也是,既然要强撑大度,何不直接给县令找位丰腴娘子,那销魂滋味,才叫人有几分艳羡。 在场的公子哥和小姐们似乎已经认定了,那坐着低垂着头的小姑娘肯定会答应一般。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打破了他们的想象。 陈月蹭的站起身来对那已经疯了的卢药怒吼道:“你疯了!” 陈书连忙跑向了阿姐所在的地方坚决说:“我不同意!” 董瑞握紧了双拳,恶狠狠地看着那县令夫人说:“不可以!” 轩辕浩也皱紧了眉头快步走上前去,将陈月给护在了自己身后。 卢药瞧见轩辕浩的动作后,眼神微动,莞尔一笑道: “轩辕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我家老爷的小妾之位还不够?既然如此,我可保证,只要她生下男孩,就将她抬为侧夫人,怎样?” 陈月皱眉看着那一脸你占大便宜的表情的卢药,只觉得,同为女人,她实在是令人作呕,嫁给田县令之前,她难道不知道他是三十好几的中年男子? 就当她是庶女,没有选择夫君的自由,但嫁人后,她先是将那田瑶的读书先生给辞退,后又让她学那女红,她难道当真不知道,读书明智对于女人的重要? 她知道,所以她才这么做,她难道不知道清白对于一名还不到十岁小女孩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但她也做了。 后来抓住田瑶鞭打,何尝不是起了将她的面容毁去的心思? 她事事不顺心,都只敢在比她弱小的田瑶身上找补,真是又毒又蠢。 思及至此,陈月更是坚定反驳,坚决不能给这个疯女人有机可趁,当下只朗声说道: “田夫人,我陈月虽不是大门大户的女儿,却也是清白人家,不求将来夫君大富大贵,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像田夫人你这样大度,若是你执意想要为县令大人纳妾,我想,县里多得是比我更适合的,也更愿意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此话一出,边上年轻些的女子们眼神中透露出一些向往,年长些的女子则是不当回事,一双人?世上有哪个男子不偷腥?就算是那算得上下嫁的姑娘,最后不还是给那靠着她嫁妆过日子的夫君纳了好几房美妾? 这些话,也就是骗骗像她那般大的小女孩,估计又是哪个没什么钱财的穷酸书生说来笼骗的吧! 倒是那站在陈月面前的卢药听见这话微微愣神,想到了那曾经说过一模一样话的表哥,再低头看见表哥和自己的女儿,当下更是铁了心要纳这陈月为妾, 毕竟,按照她如今的投毒量,只再过大半年,就够这狼心狗肺的泥腿子毒发身亡,而到时候,她需要一个替死鬼。 让这陈月当小妾,她越是反抗,到时候那泥腿子死了她的嫌疑就越大。 想到这里,卢药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 “小月妹妹,这不是,听闻田瑶那孩子上次出事就是你搭救的,本想着报答你一二,只是那孩子非扭着我想要让你给她当娘,我想着,或许是你在那孩子面前说过,田瑶那孩子才这样说,才想着来,纳你进府,岂不是一箭双雕,咱们姐妹一场,也好报答你的恩情。” 现场家族耳目清楚的,听见这番理由,当下表情有些怪异起来。 若是之前说这话,他们可能就真的信了, 但是…… 但凡消息快的,都知道了那天被骑马的大人带出府的田瑶身上,手背,耳后,脖颈上,都是新鲜结疤的疤痕,而在县衙后院有本事对那县令爱女动手的,不就只剩下了卢药这位相貌平平,却独霸宠爱的新任县令夫人了。 他们不信,陈月,自然更不信,她只是向右侧挪了一步,看着那一直坐着没说话的田县令问道; “县令大人,小女先提前祝贺您,只是,报答什么,倒是多余了,田县令您治理咱们山河县辛苦,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田县令方才一直坐着没有说话,此时笑呵呵道: “本官这夫人,就是喜欢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好在我也习惯了,小姑娘不要担心,本官不是那饥不择食的,再者说,本官也早已承诺夫人,此生不再纳妾,就守着她过余生。” 听到这话,陈月当下才松了口气,只是还未等她彻底放下心来,就看见那卢药抱着孩儿,转身走到那县令的身边,俯身下去,在县令耳边说着什么,声音太小,实在听不见。 只看见那田县令不复方才的笑呵呵面容,反而上下打量起了站在对面的陈月,最终停留在他身侧的轩辕浩身上。 随后开口道: “既然小月姑娘没有入府的打算,本官夫人倒是有一人选颇为适合你,尤其是你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 接着,不等陈月言语,卢药柔柔一笑道: “正是那娘家的庶弟罢了,那孩子,一心都在书本上,也曾言,一辈子只娶一人,倒是与妹妹颇为合拍,可不正凑巧了。” 甚至连那田县令也微微点头道: “那是个好孩子。” 陈月实在是忍无可忍,直言道: “小女暂时未有嫁人的想法,便不劳夫人操心了。” 田县令看着那冥顽不灵的小姑娘,倒也失了几分耐心,只厉声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姑娘不要好高骛远。” 陈月不卑不亢,站在原地,眼神平静: “大人,想来小女的父母也是同意小女的想法,再次谢过大人的好意,只是瞧着天色已暗,待会儿恐怕要下雨,倒是要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话,陈月后退一步,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看见那卢药缓缓走到她的身后, 只悄声说了一句话, 让陈月停住了脚步。 “这么着急回去干嘛,你爹娘可不在那食肆里呀~” (); 第五十章 将计就计 陈月转身回过头看着那一脸温柔笑意的卢药,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装出来的笑容,真的很丑。” 卢药脸上柔柔笑意一顿,露出了那阴鸷的眼神来。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没有再搭理这疯婆子,陈月向县令告退,当然,走之前也没有忘记悄声道: “田大人若是有空,大可做做那滴血验亲。” 说完,没有再看县令那惊疑的神情,招呼着来时的伙伴们回城。 回去的路上,陈书偷偷看向那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的阿姐,方才他站的有些远,没有听见那女人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只看见阿姐表情顿变,随后去那县令面前说了一句话,害得那女人脸上虚假的笑容凝滞,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阿姐。 其中种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一路上,陈月不是没有察觉到小弟那充满了探究欲的眼神,只是,她此时心中很是烦乱,若是牛芳和陈爹真的因为自己而出事,那她真的会后悔一辈子今日的踏春。 轩辕浩虽然也不清楚小姑娘怎么了,但却还是本能的让马夫赶得快一些,赶车的马夫,正是那平日里跟随在他身侧的仆从,听见这话,只点头应声,随后,马车一路加速,竟比来时快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那陈家食肆。 陈月利落的跳下马车,走到后门处,瞧见那门板紧闭的陈家食肆,心中一紧,直愣愣的站在门前。 倒是陈书,紧随着阿姐下车,瞧见了这紧闭的店门,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惊奇的说道:“哎?娘今日怎么舍得关店了?莫非是城里有什么大热闹看?我去问问先生看。” 说罢,便要朝着一旁不远处的小巷走去,从那巷子可以走到背面的大道上,那里路面宽敞,倒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段,只可惜县令要求,除了那规定的三横三竖商业街,其余宽敞的街道不可做生意,当然了,像是陈家后门这般,门前这条宽不过三米的街道,倒是成了许多租不起那大铺面的商户的首选。 陈月和弟弟快步走入小巷,董瑞和轩辕浩两人则是紧随其后。 马车停留在门前片刻,眼看公子没有返回的心思,也就驾驶着去了酒楼的马厩,让好生照看着。 奔跑到了正门,陈月掏出家中钥匙,好几次也没对上孔,最后还是陈书从一旁接过钥匙,打开了院门。 只看见院内,清风雅静,似乎没有人在。 陈月不信邪的冲向牛芳的卧房,再是她的卧房,小弟的卧房,以及,老师的卧房,通通没有,爹,娘,老师,都不见了。 原本不知发生何事的陈书看见阿姐的举动,只觉得,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只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四处奔走的阿姐背影道: “阿姐,爹娘去哪里了?” 听见这话的陈月,停下了匆忙穿梭于各个卧房的脚步,站在了后院那颗已经发出许多嫩叶的树下。 “那女人把爹娘怎么了?!” 陈月回过身来,看着一脸焦急的陈书,只觉喉咙发干,吞了口唾沫,心中想着,实在不行,她就用踏雪无痕翻遍这整座县城,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若是有丝毫损伤,就都在卢药的身上找回来。 一直和轩辕浩站在一起的董瑞走到后院那甘顺的屋门前,探头进去看见那混乱的房间。 “阿月姐,你来看!” 陈月听见这话,连忙跑向敞开的房门口, 里面除了床上衣裳堆叠在一起,再就是书桌上摆放整齐的书籍,看得出来,甘顺先生生活上不大在意细节,不过对待书籍的态度倒是十分宝贝。 “怎么了?” “师父穿了那件最喜爱的深蓝色长袍,每次有好事发生的时候,他就喜欢穿那件衣裳,今早我们出门的时候,师父还是穿的灰色那件。”董瑞解释道。 陈书此时也凑到了门口,瞧见里面的场景,他倒是没有怎么观察先生穿衣的喜好,当下看着那一脸严肃的董瑞,只觉得他真是太帅了! 陈月站在门口,皱眉沉思:“有时间换衣裳,还是换的最喜爱的衣裳,看来师父是听到什么喜事了,这才出门的。 可是爹娘呢?有什么喜事是要爹娘和师父一同去的?” 师父这人,平日里最高兴的事就是他们三名学生能够有所进步,再就是每日吃完那春风楼的菜后,躺在后院树下乘凉,每当这时,拿草帽盖住脸庞的甘顺师父,总是会不经意的勾起嘴角,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曲。 实在是怎么也想不到,不过,这样的推测,总是比之前陈月心中所想的,家里人被那卢药给抓走了要好。 当下深深吸上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这才松下一口气,靠在门框上,微微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苦笑道: “方才那田夫人说,爹娘不在食肆之中,我以为,我以为她对爹娘下手了。” 站在最后面的轩辕浩听到这话,倒是没说什么,说实话,就算是他自己,看见今天那县令夫人,也觉得有些寒颤,虽然一直笑着,但总觉得似乎下一刻就会从背后拿出一把刀来捅死你一样。 这样的女子,那田县令竟然还能够笑着拥入怀中,倒是让轩辕浩有些佩服了。 抹了一把头顶的细密汗珠,陈月这才没好气道:“她骗我这话做什么?只要我按照本来的时间回家,再等上一会儿,不就可以揭穿她的谎言?” 只是,话刚说出口,陈月不由得想到了方才自己的念头。 踏雪无痕! 那卢药竟然是想要用这短短的几句话,勾起她的着急,让她露出破绽,暴露那踏雪无痕的踪迹,她介绍对象,自己可以拒绝,可若是她抓住了把柄,以私闯朝廷命官后院为由,再说丢失了朝廷密件,那她就真的死刑难逃了。 好歹毒的心思。 若不是董瑞平日里对师父观察入微,恐怕此时她已经飞身去查探了。 想到这里,陈月将计就计。 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三人道: “那田瑶当初被她诱哄在深夜出府,只是遇见了一位夜行县衙的游侠,带她出府看见那帮流氓,就给了教训,然后带着她到了附近,丢进了咱们后院中,那县令夫人恐怕是觉得咱们家和那游侠有所关联,想要让我因为惊慌失措去找那游侠吧?” 陈书之前也曾扭着阿姐想要知道那日脸上挂着小酒窝的田瑶到底是家住何方,但阿姐从来没有解释,久而久之,他也以为是那田瑶姑娘不让阿姐告知,如今陡然知道了那日的真相,联想到前几日轩辕大哥说的那县令之女浑身疤痕, 只愤愤不平道:“那县令真是枉为人父!如此行径,竟然还要相伴一生!” 董瑞则是没有那么激动,依旧是那平静的神色,看着陈月,仿佛那身世凄惨的县令之女,也抵不过阿月姐的一句话。 轩辕浩则是瞧了一眼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失魂落魄的小女孩问道:“小月,要我们做什么吗?” 微微点头,陈月低声道:“我们还是得装作不知,去城外寻找爹娘他们,不过,咱们可以先问问邻居,毕竟咱们娘那大嘴巴,有什么喜事,就是去洗个手的功夫,都是要宣扬一番的。” 于是这一日,城中就瞧见轩辕家的马车从城东到城西,从城西到城北,将不算小的县城给全部走了一遍,直到夜深人静,那驾马车才停在了陈家食肆的门前。 而此时此刻,正在食肆里面洗刷地面的牛芳还在怒骂, “哪个不要脸的把老娘的休假告示给撕了!好你娘的不要脸!生儿子没屁眼!狗杂种!那张告示可是写了整整二十四个字!换做对联,都得卖上几文钱了!” 说完, 又将放在桌上的椅子放了下来, 继续骂道: “耍!耍!耍!踏青而已嘛!我又不是没踏过,耍到都要宵禁时间了还不回来!这些娃娃心真的耍野了!不得行,还是要管,哪有才十岁的娃娃带到两个差不多大娃娃耍到深夜的哦!” 轩辕浩坐在马车内,听见了这番话,不禁面带笑意的看向那一脸傻笑的陈书陈月姐弟两,悄声道: “要不还是我先下车,和牛大姐说说看,她消了火气你们再下来?” 陈书刚刚点头,想要让轩辕大哥顶一波,就听见那食肆里牛芳继续道: “还有那个啥子轩辕浩,啊!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天天跟一群娃娃喊我牛大婶!亏得我还花了大价钱去给他买了茶叶泡!下次看到他,我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个问题!” 正起身打算下车的轩辕浩,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吓了一跳,一个力量左右不平衡,竟直接摔出了马车外,好在他反应也算迅速,反身死死抓住了马车门框,才得以稳住身形。 只是这一摔,倒是让正在认真洗地的牛芳惊觉路上有人,转过头来,瞧见竟然是那轩辕浩。 “牛,牛大姐,晚上好。” 牛芳双手握着手中的扫帚,连声道:“晚上好!晚上好!” 轩辕浩身后,陈月和陈书两人都偷笑着下了马车,轩辕浩也满脸笑意的坐着马车回府了,毕竟,马上就要宵禁了。 陈月见轩辕浩走过,连忙走到了牛芳的身后,双手环绕抱住。 “娘,我想你了。” 牛芳脸上那一脸严肃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转过身来,一边摸着女儿柔软的头顶,一边叹息道:“以后别再玩到这么晚回家来了,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 陈书刚动了动嘴唇,就被陈月微微摇头制止了。 事情过去了,今日所做之事,也能够将那游侠嫌疑从身上洗清大半,就不要让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了。 如今,他们也正笨拙的学着,为家中撑起一片天,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 第五十一章 进了后院,便瞧见那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甘顺正坐在树下乘凉,身旁放着一碗温茶,瞧见他们三人进来,笑着让招呼他们过去。 陈月连忙上前询问。 “师父?今日可是有何喜事?” 甘顺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陈月,后看到那紧随陈月身后的董瑞,这才无奈笑道: “本来想卖个关子,罢了,既然被看出来了,那就直接说吧,今日那县衙派人来,说这一次,大周所有院试前三甲的试卷,都将交给工部审核,并拿出三名工部名额来给予奖励前三名。” 这可谓是个天大的喜讯,要知道,寻常书生,就算是考过院试,乡试,会试,最后殿试后,若是真是成了那万里挑一的状元或榜眼亦或探花,你是能直接授官,进入翰林院。 若是那排名二等,三等,不会立即授官,而是会优先参加庶吉士选拔,就还是写文章。考上的,就进翰林院,这叫馆选,三年后散馆,根据三年情况进行任用,去向是到翰林院当编修(晚那三位三年当官),到六部去做六品主事,或是去都察院等。 至于那些没进去的,就到吏部候选,因为是进士,所以实授,就是直接去当有实权的一把手,一般是从七品的县令开始,这叫榜下即用。 董瑞那小子就一心想要当上县令,然后用那俸禄银子请他的阿月姐姐吃春风楼。 而陈书最初的目标也是当个偏远县令,那是他所能够够到的最大的实权了,也十分适合他和阿姐进行民生改善和教育。 由此可见,这则消息的确是值得甘顺高兴。 不过陈书倒是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忧道: “师父,听说在国都路上,若是砸下一块招牌,十个里面有五个都是七品以上官员,亦或者是那大官的亲属,咱们还是不要奔着国都去了吧?” 更何况,在国都,做什么事,朝廷都一清二楚,这可怎么实行他和阿姐的宏远计划? 陈月虽然没有瞧见陈书说话的表情,不过倒是能够猜到他的想法。 当下只觉得好笑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可是所有院试三甲的文章,你就这般笃定你能够获得前三?” 陈书脸上这才阴转晴,说出去别人都不信,这世上还真有人不愿在那国都当官,只想着外放,而且越远越好的书生。 甘顺被这两孩子一打击,顿时也没了美滋滋的心情,挥挥手让他们快点睡觉。 —— 几天后。 轩辕浩带来了一则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那县长夫人卢药,听说上次踏春后回去,就得了风寒,躺床上好些天了,汤药灌了不知道多少,就是不见好,急得田县令头发都白了不少,你们说,是不是恶人自有老天收?” 陈月将手中吃到一半的油条给放下,心中明了,看来那县令回来后,应是做了滴血验亲了,瞧着这架势,那卢药估计是活不了了。 顿时当下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堵在心口,不知道该如何说出。 这或许会成为第一位间接死在她手中的人。 曾经询问过陈书那天发生了什么的甘顺,看见陈月脸上纠结的神色,猜测是否这件事中,独有隐情,当下便问道: “小月,这件事当中,你可知道什么内情?” 被师父点名的陈月,神色复杂的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抬眼瞧见大家好奇的神色,不知该不该说此事,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闯祸了…… “我告诉田县令,让他去做滴血验亲……” “哈哈哈!!” “姐!你骂人可真会!” 王百年和轩辕浩先笑了,随后瞧见陈书和陈月,以及甘顺先生不仅没笑,甚至还神情严肃,笑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小月,你怎会想到和县令说这样的话?那县令夫人红杏出墙时被你撞见了?”甘顺率先猜测。 听了这话后,王百年和轩辕浩两人都惊呆了。 王百年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声道: “所以,那什么县令夫人可能根本没有得风寒,而是被县令查到了奸情,想要弄死她?” 轩辕浩则有些疑惑的看向甘顺先生道: “可是先生,我曾听说那县令夫人是县令大人的上司之女,若是女儿就这样得了伤寒而亡,真的不会起疑吗?” 县衙后院, 那躺在床上,面容枯槁的女子,可不就是外界谈论中艳羡的县令夫人卢药。 屋内门窗紧闭,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生厌的苦味。 吱哑,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头发白了大半的田县令双手端着一碗黑色汤汁忧心忡忡走了进屋,将碗放在八仙桌上,后又回身将房门关上。 这位外人口中因为担忧夫人而白了半头头发的田县令,面无表情的单手拿过那碗汤汁,一步一步走向那暮气沉沉的床榻。 卢药躺在床上,瞪着双眼看着床顶的福禄双寿雕花,嘴角微微一勾,嘲讽的笑了,干涩的声音道: “田中,我若是死了,我爹也不会放过你。” 坐在床榻边的田中看那躺在床上都这样了,还想着威胁自己的女人,笑了,倒是也不急着将那汤汁倒入卢药的口中,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份未拆开的信封来。 卢药看着田中的举动,眼中划过一丝不解,这个怯懦的男人,之前她将她的女儿打得遍体鳞伤,几近毁容,他甚至都不敢吭一声,甚至还要主动避开,事后就算是发疯给了她一巴掌,在自己强调了父亲后,还不是要跪着来承诺一辈子不纳妾。 如今,听见这话,甚至还笑得出来? 田中将手中的信封,缓缓地撕开。 一边撕,一边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爹不会放过我?你可知,你那娘亲,哦不对,是姨娘,已经因为顶撞正妻,被发卖了出去,我想想,那便宜丈母娘细细算来,也就比我大上五六岁,养的细皮嫩肉的,若是手头银子够,过几日我少不得要将她买回来,尝一尝那与知州大人做连襟兄弟的滋味。” 一直静躺在床上的卢药听后,咬牙切齿,双手使劲了全力,坐起了身子,靠在墙边,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死死地盯住那正撕着信封的田中,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戏谑来证明这话是他用来骗她的。 只可惜,任凭卢药怎么瞧,都没有从那张熟悉的脸上瞧出一丝的心虚来。 “死胖子,你是骗人的吧?我娘可是爹爹心中最爱的女子。”卢药喘着粗气,死死盯住田中嘲讽道。 只可惜,田中压根没有搭理她,只是看着手中的那封信,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大,到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将手中的信件合拢。 田中自认为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否则也不会杀了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原配夫人,娶了面前这个蠢女人。 他要的东西一向都很简单, 权利,钱 有这两样东西,女人,还会缺吗? 只可惜,许多人不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啊! 卢药心中有些预感,今天,她或许真的会死在这个她从来不曾瞧得上眼的男人手上。 “毕竟也算夫妻一场,我也不想让你黄泉路上还走得有挂念,你不是识字吗,看看你那好爹写的信吧。” 说完,竟然心情颇好的将那封折好的信件递给了卢药。 浑身无力,头晕眼花的卢药还是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封信,看见上面熟悉的爹爹的笔迹,急切的将它打开。 信上的话,刨开一些无用的寒暄,只透露出几句话。 卢药红杏出墙一事他已知晓,且已派人查出那通奸的男子,是卢药的表哥,如今已被他们暗中乱棍打死,抛尸荒野,至于卢药的姨娘,因管教女儿无方,已经发卖,至于那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的卢药,只交由田中处置,生死不论。 最后,为表遗憾,等卢药死后,他会让家中另外一名庶女前来做续弦,大概是为了平息田中的怒火,甚至还补充道,那庶女可比卢药要多几分姿色。 强撑着心中怒火,悲愤,看完了这封‘家书’ 卢药凄厉嘶吼,双手抓住了那坐在床边的田中的双臂,死命摇晃,双目充红,竟一下子扑到田中身上,张口在那张笑脸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贱人!” 再也没有了顾忌的田中,一巴掌将本就无力的卢药给扇开,这次的力道可不是上次可比,卢药的嘴角当下吐出一口黑血来。 田中却看也不看,一把抓起卢药的头顶头发,将那碗早已凉透的药汁给灌进了她的口中,随着那药汁灌入,卢药挣脱的动静也渐渐小去,最后,睁大了双眼倒在床上。 “死不瞑目?你也配?” 田中将房间和卢药收拾了一遍,便拿起那盛药的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精心布置,充满了女子心思的卧房,就这样,陪伴她的女主人,度过了最后一夜有她的夜晚。 (); 第五十二章 连锁店 “听说没?那县令夫人,走了。” “走了?去哪? “哎呀,你咋这么蠢啊?走了,就是去世了。” “呀!那她可真是福薄,咱们县谁不知道,县令大人可是放话只守着她一人,绝不纳妾的,啧啧,你不知道,我家那母夜叉听见这话,一天到晚的在我耳边上念叨啊,说人县令大人那么有本事的,都不纳妾,我也别动那花花肠子,要向咱们田县令学习, 瞧瞧,这样善妒的女人,可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不,就,就走了不是?” 山河县每位女子都曾经十分羡慕的县令夫人,就这么短暂快速的淡出了大家的世界,偶有提起时,也只是感慨,是个命薄的,经不得县令大人的厚爱,这才被老天爷收走了命。 而其中内情,若是被她们得知,只怕是会吓得晕倒过去。 “瞧瞧,那县令夫人我也见过一两次,是个长相平庸的女子,想来,也的确是承不住福分才这么早就走了,做人啊,得有自知之明,比如,长得好看的,老天爷才会偏爱两分,对吧,相公?” 红鸢坐在马车内,一边摆弄着手腕上新打的金丝手镯,一边几近无情的评论了一番那县令夫人的生死。 白苏闭着眼坐在一旁,没有言语,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方才的话一般。 红鸢见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也将脸转向那马车窗外,一只手掀开那窗帘,看着那曾经十分熟悉的县城街道,有些好奇道: “你说,先生叫我们回来,是为什么?还让我们特意找一辆足够大的马车,是不是,师父想要炫耀炫耀?” 白苏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穿着华贵的红鸢,只不耐的皱了皱眉, “和你说过许多次了,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你不要一直问我,我刚才没有回答你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再继续说了,甘顺老头的事情,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现在,闭上你的嘴,让我安静的休息会儿。” 红鸢看向车外的眼神暗淡了下来,眼眸黑得如同吹灭了灯火的地下室一般,寂静一片,只是,几滴晶莹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手背之上,红鸢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只是执着的继续看着窗外。 到了陈家如今的住址,红鸢才趁着白苏先下马车的功夫,将脸上的泪痕给默默收拾好。 直到如今,她似乎才有些明白,为何先生总是说自己愚不可及,如今的她,可不就是自作自受? 只是,低头看向身上穿着的柔软绸缎所制的长裙,上面绣满了祥云暗纹,甚至裙子滚边都是用的金丝所制。 这样的一件长裙,花了二百两。 起身掀开车帘,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挂上了那与卢药颇为相似的淡淡笑容。 —— “师父,我们真的要搬家?”董瑞一边收拾着甘顺的行礼一边问道。 “不搬家,不搬家明天小月就被那县令抓走了,你信不信?”甘顺本以为那县令就算是真的发现自己戴了绿帽子,也会慢慢的熬死他夫人,怎知道,那田县令竟然是丝毫也等待不了,才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就宣布了他夫人的死讯。 这是根本不担心被查到他的手脚的意思。 要不就是太蠢了,所以不能压制住心中怒火,要不就是太聪明了,自信于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不担心仵作验尸,以及女方家的质问。 而无论是哪一种,对于他们而言,情况都不算好。 于是,当天,甘顺就给红鸢写了封信,让她坐一辆大马车来看看他这个老家伙。 董瑞将细软给背在身后,站在门口看向那堂屋,扭过头来看着甘顺道:“师父,红鸢姐姐来了,哦,她身后还跟着她的相公。” “怎么又跟来了?这家伙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是?见天的往外跑。”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甘顺还是走去堂屋见了一面白苏,两人之间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而陈月则是趁着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将那些系统发放的物品给一一换回,毕竟,系统出品,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陈月一直坚信是她自己没有发掘好用处。 牛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营业还不到三个月的陈家食肆,这家食肆让她有了开店的底气,也经历了那因为儿子考上榜首后的热闹场景,还有那几名隔三差五就来吃一顿的熟客。 陈爹将牛芳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温柔道:“别看了,媳妇儿,咱们到了省城,开一家更大的,咱们还叫陈家食肆,行嘛?” 陈月看着这一幕,心头有些难受,那陈家食肆,牛芳投入了多少心血,她是知道的,天未亮就起床做馒头,卖了上午,中午和晚上做卤味浇饭,还有凉拌菜,等到晚上食客们都走后,用水将地上给拖得亮堂堂。 这不是一天如此,而是天天如此。 牛芳瞧见小女儿愧疚的神情,连忙坐直了身子起来道: “才不是舍不得那食肆,我就是心痛我那剩下九个月的房钱,哎,这房子租金可是不便宜,那可是咱们小月的血汗钱纳!” 陈月噗哧一笑,将头靠在牛芳的臂膀上, “娘,你怎么这么好呢?您别伤心那铺子,等将来小弟当了县令,咱们就开一家县城里最大的酒楼,还是叫陈家食肆,你说好不好?” 牛芳低头温柔的看着女儿,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顶温顺的发丝道:“傻丫头,你都说是酒楼,咋个还是叫食肆啊,那就应该是陈家酒楼了才是,不过,我也看明白了,你娘我这手艺,一般般,平日生意无非都是靠着咱们料足,价格便宜才看着好,等到了省城,娘也不租这样大的铺子了,累人。” 陈月甜甜一笑,闷声嗯了一声。 红鸢见到这样的场景,眼眶微红,别过脸去,不再看那一对母女情深,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裙摆。 山河县到省城武侯的路,属实不算近,若是骑马,早上出城,晚上约莫能够到省城,可陈月他们是坐的马车,便少不得要在路上休息一晚。 白苏安排的客栈,是他们白家在襄省内的连锁店,《有间客栈》。 刚刚走下马车的陈月,看见这四个大字,不由得微微一愣。 身后甘顺瞧见,走上前来道: “有几分意思,是不是?” “师父,取这个名字的人,是谁啊?是白家人吗?” “那倒不是,除了如今的白家家主白北外,没人知道取这名字的是谁,是男是女,只不过,我曾经在白府教导白苏时,那白北给我讲了个故事。 当年,还是稚嫩孩童的白北和他娘一同守着一家传客栈,客栈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两层小楼,因为生意寡淡,连伙计都请不起,日常打扫也是他们母子来做,至于饭菜,更是只有母亲做的几道家常小菜。 有一天,他如同往日那般,准备关门,却有一名头戴斗笠的女子急匆匆入内,也不问房价,便匆忙上楼去。 因为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开张,他虽有些害怕,可还是将桌上的银子给放进了怀中,只不过,还未等他将门板给关完,就来了一波白面无须的男子,询问他是否看见一名头戴黑色斗笠的陌生人从这里经过。 白给当时只想着,那女子既然已经住进了自家客栈,那便不是陌生人了,当下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第二日,白给收拾房间时候,却看见那床头压着一封信。 上面写着客栈建议一二。 其中第一条便是,将客栈名改为有间客栈,剩下的几条,你随我进去就知道了。” 白苏与红鸢早已走了进去,马车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看着甘顺师父并不担心的样子,陈月也就没有询问,紧随着他的脚步踏入了有间客栈。 客栈总共三层建筑,第一层左侧是柜台,以及一些桌椅,上面坐着一些背着行囊的人,右边则是用屏风隔开的,陈月探头一瞧,是六张方桌,有两桌正在吃饭,瞧见她探头探脑的看来,却并不在意。 接着,陈月抬头,便瞧见了那挂在墙上的房间牌子,总共有三排,第一排写着上房,共有三个牌子,每一个牌子的上面写着房间号,下面写着所需银两, 第二排是好房,共有十二个牌子,除了一个牌子是正面,其余十一个牌子都是背面朝外,背面写着已住。 第三排是佳房,共有二十个牌子,更是有十八个牌子翻了过去。 白苏从柜台处离开,马上就有小二用杆子将那第一排的三个牌子翻了过去。 又将第二排和第三排翻了两个牌子。 “师父,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此一来,不用问店家,我们自己就知道客栈是否有剩余房间,也知道多少钱一间。” 甘顺点点头, “小月,你说的不错,光是这两点,就能够让它们与别家区分开来。” 陈月此时倒是有些确认,那深夜闯入客栈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位穿越前辈武安。 只是,既然已经贵为皇后,那群追着她的白面无须之人,又是为何? (); 第五十三章 掌柜与小二 陈月手中拿着上房的木牌,木牌中嵌着一把铁质的钥匙, 随着小二往上走去,一楼上二楼是简单的木质楼梯,双侧扶手也是做的简单大方的样式,而从二楼上三楼的楼梯,不仅每层台阶都铺着厚实的地毯,甚至连那两侧的栏杆都是浮雕无数,每一处都彰显着,从这里上三楼,可是与二楼截然不同的。 所以襄省也流传着一句话,什么是有钱人? 如果你能够在有间客栈里面住那上房,还一住一个月都不带心疼的,恭喜你,那你是真的有钱了。 更有许多书生,为了充面子,攒上一笔钱,一年去住上那么几日,之后逢人聊天,都要不带痕迹的将这件事给说出,然后收获上一波艳羡的目光,最好是再批判上那上房房间两句,就更衬得自己家底丰厚了。 陈月暂且还不知道这些,只是跟在甘顺身后,拾阶而上,到了三楼。 一上三楼,整层楼都十分的安静,一条长走廊,两端是正大开的阳台,阳台上放着几把木椅,还有一些绿植。 不同于二楼走廊两侧皆是房门,三楼只有一侧有四间房门,其中尽头一间房门上,没有任何门牌号,白苏则带着红鸢打开了那扇门。 陈月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抬脚进了三号上房。 —— 王百年此时正躺在家中木床上,自从陈书说他们要搬去省城武侯后,他就一直不得劲,若是他爹在家,他肯定就闹着要跟陈家人一同搬去省城,可如今爹不在,习惯了每天去凑热闹的王百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寂寞的心情。 轩辕府上,轩辕浩正在收拾着行李,自从甘顺先生说要搬去省城后,他就对父亲提出了想要出门游学,什么时候游学好了,再回来参加下一次院试。 轩辕家主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同意了小儿子的要求,并且拿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交给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带上之前的那三名仆从。 于是,就在陈月他们出发的当天晚上,轩辕浩就坐着自家的马车奔向省城去了。 —— 上房不愧是上房,看面积约莫有五六十平,是陈月卧房的三倍大小不止,甚至还有一个能够两人同泡的大浴桶,浴桶旁放着一篮子花瓣,泡澡时可以放在浴桶内。 今晚的吃食,都是店家端到房间内的,吃完后将盘子放在门外,自会有人来拿走。 “呼~” 陈月泡在温暖的浴桶内,只觉得舒坦极了,若不是担心着凉,真想就这么在浴桶内睡着。 本半眯着眼睛的陈月,忽然睁开了双眼,拿起搭在桶边的长布,胡乱将身上给擦拭干净,踩出浴桶,吹熄了房内的蜡烛,换上夜行衣,然后将那床帘给全部放下。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掌柜的,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好不好的?老子在这家客栈做了十年了,一个铜板都没有涨过,如今我只是取回我应得的钱。” “要是被白家人发现了咋整啊?” “怕个卵啊!那白家守卫都被我安排在一楼后院里,就算是他们听见不对劲赶过来时,咱们早就撤了,就是半路上遇到,也可以装作来查看不就行了?” “掌柜的,你可真聪明!” 两人说着话,就将门给打开了,一老一小,老的看上去五十来岁,小的估计有个十来岁,竟然正是那坐在柜台后的掌柜的,以及那翻牌子的小二。 陈月躲在黑暗之中,目光紧紧的看着掌柜的,发动了查漏补缺 姓名:白小草 性别:男 技能:谎言二级,客栈经营一级,杀人一级…… 看见那杀人技能,陈月心下一凉,看样子这掌柜的可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不过听他方才说的话,若是为财的话,搜不到什么估计就走了吧? 等他们走出房门,她就去楼下弄出些动静来,让那掌柜的有所顾忌,最好是打消了那偷鸡摸狗的念头。 那掌柜的进屋之后,果然先搜索起了陈月放在床头的包裹,只可惜,那包裹中放着几件不常穿的衣裳,除此之外,什么金银首饰,银两都是没有的, “见鬼!这白家小白脸带的这女娃也太穷了吧?包裹里连几两碎银都没有?”掌柜的显然是气急了,将那包裹拿在手中,在半空中不停的抖落,甚至仔仔细细的将那包裹的布料摸了一遍,确认了里面没有暗袋,便随后向后一扔,双手朝着那木架床上摸去。 见此情况的小二连忙上前来,拉住掌柜的袖口低声急急道: “掌柜的,没有就算了,咱们去隔壁,隔壁肯定有。” 哪知那矮胖的老掌柜冷笑道,“哪有走空的道理,老夫今日瞧着这姑娘细皮嫩肉,白胖白胖,正合我胃口!” 说罢,就要伸手将那床上的床帘给捞起。 身后少年却死死抱住了掌柜那肥嘟嘟的腰,低声道:“掌柜的,咱们不是只为求财吗?女子名节大过天,您若是实在想泻火了,那青楼里的姐姐们不是天天等着你吗?咱们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那掌柜的三番两次被阻拦,此时正十分窝火,听见少年的话,非但没有打消念头,反而一手肘给在了身后少年的脸上,趁着少年痛得松手的空挡,转过身来,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抬手刺向那面前的少年。 陈月左右环顾,实在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只得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了那奖励的晾衣杆,将那还站在原地的小二给戳走。 小二只觉得腰间忽然一痛,房间漆黑一片,少年还以为自己被掌柜的偷袭了,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当下四处摸索,却只摸到一个小矮凳,当即也顾不得别的,挥舞着那小矮凳丢向方才掌柜的所在的方向。 他本想着能砸到最好,没砸到,矮凳落地吵醒楼下的客人上楼来查看也是好的, 只是,他永远不知道,有一种小矮凳,它虽然叫小矮凳,但是它的前面还有一连串的修饰词,比如,永远不坏…… 掌柜眯眼只见一小矮凳朝着自己飞来,立即侧身大跨一步,任凭那矮凳砸在身后的床架上,随后落在铺着厚实地毯的地面上。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想清楚,若是得罪了我,如今这小二的伙计可就再也别想保住了,你家里的弟弟妹妹你就忍心瞧着他们饿死?” 小二站在原地,只得干巴巴重复道: “只要你不打扰了小姑娘,我还是和你一起偷钱。”‘ “哎,其实我对这没胸没屁股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行吧,既然你小子都这么坚持了,走吧,咱们去隔壁,趁着迷烟效果还在,赶紧的搜刮完事。” 小二一听,连连道:“就是,就是!” 话还未说完,掌柜的趁着那少年转身时,一刀捅向其后胸处,只是眼看着那刀尖就要刺入后背,却看见那近在咫尺的后背竟忽然向前探去。 少年只觉得方才脚下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害得他一脚没抬起来,竟然向前摔了个狗吃屎,不过这一幕在掌柜的看来,就是少年发现他的意图,并且打算逃脱了,眼瞧着那少年离房门也不剩多远了,当下也顾不得掩饰,直接暴起,扑在少年的身上,拿起短刀就是一阵狂扎。 身下人一开始还反抗激烈,后面,渐渐的也不反抗了, 大概是觉得这么多刀下去,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了,掌柜的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刀,站起了身来。 “你也别死不瞑目,今日叫你跟我一同来,我早已打定了主意让你去死,你不死,我怎么杀那陈家人?只有你这个杀人凶手死了,我才能从这件事中把自己摘出来。 所以啊,你死的很值得,放心吧,你那寡妇姐姐,我会帮你照顾好的,那大胸脯,我早就想试试看了。” 陈月皱眉站在浴桶边,只看着那少年趴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在黑暗之中缓缓坐了起身,此时掌柜的似乎也说尽兴了,正打算跨过地上的尸体,前去推开房间大门。 “嘣!” 一声略带沉闷的响声在房间里响起, 少年手中拿着那破旧的小木凳,一下又一下,砸在掌柜的后脑,后背,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将那掌柜给砸得彻底没了动静。 房间漆黑一片,陈月却看得一清二楚, 挪到那掌柜的尸体旁,将方才甩到少年背上的巨大五花肉块给收回了系统背包,陈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瞧着那方才醒悟过来自己杀人的少年。 只看见他跪在掌柜的尸体边,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少年才起身,准备去打开那房门。 陈月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赶紧从凳上起身,躲回了床上,只透过那床帘的缝隙看向门外。 小二大概也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后退两步,下意识想逃,最终却还是站在了原地。 房门被外面一脚踢开, 外面竟然站着那面色苍白的白苏,以及他身边站着的红鸢。 随着房门外的烛光,照亮了漆黑一片的房间。 那脚朝过道,头朝窗的掌柜的尸体,已经是鲜血横流,鲜血侵入地毯,将那素色的地毯染红一大片。 小二站在掌柜的尸体旁,双手垂落在两侧,其中一只还提着一个小小的木头板凳。 见到这一幕的红鸢不忍心的将头别了过去,倒是白苏瞧见这一幕,脸色没有任何变动,只是抬眼看了看那呆站在一旁的少年, “你是店里的小二?” 少年一听问话,顿时双膝跪地,朝着那白苏所在位置连连磕头, “东家,东家,小人杀人了,小人,小人有罪,小人只求,只求死前再见家中姐姐一面。” 白苏看着房间内的一片狼藉, 露出了一抹笑意。 (); 第五十四章 刺青 白苏笑了, 看着那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少年笑了。 “你有功,起来吧。” 少年惶恐的抬起头来,望向那站在门口,笑着的少东家,只觉得一头雾水。 不过少东家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让人将那躺尸的掌柜给抬出房间,然后将地毯给换一张一样的。 大概是瞧见这样血腥的场景,红鸢脸色发白,扭头看向过道之中,嘴里不忘道: “相公,到了省城,多照顾照顾小师弟一家吧。” 白苏轻声嗯了一声, 陈月坐在床上,看着床帘外那些来去的人,数了数,短短一晚,自己这个少女闺房中,前前后后,竟然进来了八人。 心中的抑郁可想而知,总算等到那些人将房屋布置恢复好走人,这才下床,将身上的夜行衣给换下,穿上里衣,盖上被子睡觉。 —— 三楼尽头的无门牌号房间内。 白苏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桌上放着一壶热茶,只是现在已经微微凉了。 红鸢伸出手来,想要倒水,却被坐着的白苏一手拍掉了她放在茶壶上的手。 “白苏!你到底要干什么!今日你和先生早就说好了要来搬家,你不告诉我,今晚上那个人死了,你也根本不惊讶,你还当我红鸢是你媳妇吗? 好,这些都不说了,你总说我不懂,好,我不懂,那我也不去多问,现在呢?我红鸢连喝一杯热茶的资格都没了吗?!” 说完,红鸢便执拗的伸手去够那壶已经放凉的茶水。 白苏不耐的睁开双眼,却瞧见了红鸢脸上早已是泪眼婆娑,顿了顿,伸出手去,拉住红鸢的双手,手上力气一带,将人拉到身边来。 解释道: “我白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会直说,你不必在这里患得患失,今晚的事情,出了差错,那掌柜的本应该第一个来咱们房间,在拿号码牌的时候,我就已经无意透露出了今天是出门收账回来的,换做线报来看,此人贪财如命,怎会放过天赐良机? 此事我未告诉你,也是担心你知晓后,忍不住打量那掌柜的,到时候让他看出端倪,将狐狸尾巴藏起来,若是如此,再想抓他现行,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掌柜的第一个去的竟然是那小姑娘的房间。 那活着的店小二,还算是给白家除害了,否则就算是抓住他的现行,我也不好要了他的姓名,否则那些为咱们家做事的人们就会寒心。 如今他说自己失手将人打死了,不管是不是失手,如果他们现在的审问没什么问题,那当下做做样子惩罚一下,事后可以调到省城来为咱们做事。 现在,我要想想这次计划哪里出了差错,我可不相信,那白胖小姑娘在掌柜的眼中,比那上万两的银票还值钱。” 红鸢安静的低头听着夫君的解释,面色渐渐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补充道: “那你那些就算了,可是,刚才我要倒茶,你还打我!” “那壶茶是方才死的掌柜的倒的。” 红鸢脸色大变,快步走去水盆的位置,将方才摸了茶壶的手给洗了一遍又一遍。 白苏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就是猜到你会这样,所以才不让你喝,你瞧瞧,光是摸了茶壶,你都这般难受,若是喝了茶水后再知道,你说会如何?” 洗好手的红鸢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只是乖巧的坐在白苏的身旁,手中拿着一本当下省城正时兴的话本翻看着。 白苏则是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开始复盘今日的行动有没有哪里出了差错。 次日一早,陈月起床后,坐在床上醒了好一会儿,搓了搓脸蛋,这才踩着床边的绣花鞋,慌张跑到隔壁房间拍门。 “娘!娘!” 房门被瞬间拉开,牛芳第一次睡这么好的房间,昨晚拉着陈爹两人这里转转那里摸摸,愣是到了后半夜才恍恍惚惚在床上聊天的时候睡着。 此时听见陈月的喊声,才披散着头发连鞋都没穿来开门。 门一开,陈月连忙跨进房中,浑身颤抖着拥抱住牛芳,颤抖着声音道:“”娘!有人进过我的屋子!” 牛芳原本半眯着的双眼,听见这话瞬间瞪大了。 连忙上下看了一番宝贝女儿,瞧见身上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吐出一口气来,牵着女儿坐在窗边软塌上询问道: “小月,你怎么说有人进过你的屋子?” 陈月双手紧紧抱住牛芳的臂膀,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断断续续道: “我的包裹,我昨晚睡觉前,为了拿衣裳,将包裹打开忘记关上,今早上一瞧,那包裹竟然是关上的,而且还打了结,我只得赶忙拆开看,发现里面最贵的一件红姐姐买的长裙不见了,我,我原本想的,今日穿那长裙进省城的。” 牛芳眉头紧皱, “老陈!快起来,去看看咱们的包裹里的东西。” 陈爹一脸困,但是依旧按照牛芳吩咐查看放在床下的包裹,这一看,陈数冷汗都吓了出来。 “媳妇!媳妇!咱们家,咱们家的银票不见了!” 牛芳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银票不用找,那玩意儿那么单薄,我昨晚睡觉放在枕头下面的床褥下的。” 陈爹连忙送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他了,要知道,他媳妇手中的钱,可是他们在省城扎根的根本,若是没了钱,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让陈书那小子安心温书了。 如今知道钱财没有遭殃,翻找起东西来,倒是细心了许多。 “这小贼还挺有意思,给咱们把衣裳留下了,首饰全部拿走了。”陈数有些乐呵呵道,只是抬头瞧见牛芳阴沉的脸色,顿时住了嘴,转而道: “这小贼被抓住真是应该千刀万剐!媳妇儿,你说,这事,咱们和白公子说吗?倒不是想让白公子赔偿银子,只是,咱们住的这上房,一晚上价格可不便宜,这小贼要是偷上瘾了,下一位住上房的人也被偷了可就不好了。” 这话一说,牛芳也纠结了,自己丢的发钗心疼不? 那肯定心疼啊!她牛芳也就去年摆摊赚钱买了根银钗,后来到县城开店,瞧着别人家老板娘都戴了一根金钗,三个晚上没睡好,还是老陈看不下去,偷偷买了一根金钗送给她,虽然拿到手的时候,心疼死她了,这得做多少个馒头,卤多少锅卤味。 可老陈说,咱们多戴几年,就把价钱戴回来了。 还有女儿送的金发钗耳环,加起来少说也得一二十两白银了。 可咱们毕竟是住的白公子家的客栈,本就是白住的,丢了东西还巴巴的告诉人家,这牛芳实在是做不出来。 “娘,要不你就说,东西没丢,那小贼嫌弃咱家的东西便宜,没拿?” 此话一出,陈爹的笑容凝固了,女儿啊,可别再瞎说大实话了,没瞧着你娘脸又黑了吗? 商量好了, 大家伙商量好的时间下楼时,牛芳就想着找个机会提一下,然后这件事就过去了。 哪知道,还没找到机会。 白苏那公子哥却朝着她先开口了。 “牛婶婶,昨晚客栈守卫不严,被小贼混了进来,我们房内的东西都被偷了,你们呢?” 牛芳看着面前这位真诚的白公子,抿了抿嘴,忽然觉得自己只被偷了几个发钗是不是有些说不出口。 而且,既然白公子自己发现有小贼了,那也不用她提醒了,对着白公子,眼睛却看向正在走楼梯的陈数道: “我们没有丢什么东西,哈哈,倒是白公子,不要担心,我们乡下有句话叫破财消灾,说不定那被偷走的东西就是为你挡灾去了。” 白苏微微一笑,算是回答,目送牛芳下楼去。 不一会儿,上来一名男子,在白苏耳旁说了两句。 白苏点点头,随后下楼去。 叫住了正在向外走的甘顺先生, “先生,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甘顺让身旁两孩子先上马车,自己随后就来,随即转身走向白苏。 “怎么了?” 白苏此时的脸色十分严肃,一双眼睛不似往日里那总是没睡醒的模样,而是清醒的张开。 “昨晚我本想设局抓一个家族内的蛀虫,这家客栈的掌柜的,之前客栈客人经常反映丢东西,但是省城没有听到反馈,直到一名才子丢了一只颇为贵重的砚台,找上了武侯来, 家中方才得知此事,后又埋伏,试探了好几次,确信监守自盗的是那掌柜的,白小草,昨晚他本该咬住我这条诱饵上钩,结果先去了那名叫陈月的小姑娘的房间,他和本打算嫁祸的同伙起了分歧,两人在打斗中,不小心被对方失手杀了。” 甘顺听到这里,一巴掌拍去了白苏的肩头,丝毫没有留情。 “咳咳,先生打得好,是白苏的错,没有保护好先生的弟子,呵呵,先生您别这样看着我,白苏虽然不聪明,但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也学会几分看人的心得, 好了,不说远了,根据剩下的那名所谓同伙的话,那掌柜的,真正的目标是,将陈家灭口。” 最后几个字,白苏说出口时轻飘飘的, 只是,甘顺先生却是眼神猛然发狠,看向了说话的白苏, 瞧见先生神色的白苏继续扔下一句爆炸性的话来, “还有一件事,那掌柜的头发下,竟然发现有北荒漠人的刺青。” (); 第五十五章 武侯城 “我已经让剩下那人跟在咱们后面一起走了,等到了武侯,再好好的盘问。” 白苏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甘顺先生上车。 这件事,上车后,两人都没有再提起。 毕竟, 白苏是认为提了也只是白白让陈家人担忧,起不到作用,甘顺则是想着等陈家人安顿好后再说,此时毕竟牵涉到陈家人的生命安全,当然得让当事人自己知道,这样才好有防备之心。 越是接近省城武侯,路上的道路就越发的宽敞平坦了起来,大概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红鸢有些愧疚,今日上车后,对待陈月便多了几分热情, “武侯城,大概有十个山河县那般大小,但是与山河县的布局不同,武侯城越是靠近北边,住的人家越是显贵,而除了北边那一块外,剩下的三个方向,大致都是以分散式为主,越是靠近城中心,越是繁华,住宅价格越贵,而一般来武侯赶考的学子们大多都是住在东边靠外的地方,但是切记,挨着城墙那一片区域最是混乱,三教九流之人都混杂在一起,你们若是想要逛逛省城,可以在中心热闹的那片地方多走走。” 红鸢说了一大堆,陈家人都有认真听,唯独甘顺和白苏两人,没有给面子,直接靠着马车车壁就睡着了。 因为赶路的原因,中午大家就吃了顿干粮,红鸢本想沿路找一家酒楼好好吃一顿,却被白苏拒绝了,直言今日状态不好,需要赶紧赶回武侯城。 听见自家相公身体不舒服,红鸢哪里还有招待的心思,接下来一路都紧靠着白苏,左手握住他的右手。 下午六点过,白家马车缓缓驶入武侯城,与城门处那排着长排的马车队伍不同,白家的马车直接插入最前面一辆,身后所有人看见那独独属于白家的族徽,都没有言语,偶有那从别处来的公子哥心头不爽,身边马车上的车夫只要告诉他,这是省城白家的马车,也就不言语了。 牛芳还是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的插位,方才还有些紧张,担心城门口的官兵训斥他们所在的马车,哪里知道那官兵就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说说笑笑,就放行了。 陈月看见这一幕,也不由感慨,不愧是襄省第一首富,在这武侯城可真吃得开。 因为天色已晚,白苏安排了陈家人住在省城的客栈中,因为上房已经全部翻牌,便订了三间好房,其实大致布局与上房差不多,只是面积要小上一半,不过对于牛芳而言,今天这样的房间大小睡着才踏实,昨晚上的房间实在太大,空荡荡的,总让人心头发慌。 反正家中值钱的物件已经被偷走了,牛芳吃完饭后,大手一挥,表示要带着孩子们去踩踩地皮,也顺便去看看和师父一同在省城的陈壮。 前几日,牛芳才让小月写信去,告诉他,他们要搬来省城了,让他不要再往县城寄信,等到了省城落脚后,就去找他,如今正好带着他一同去看房。 “小月啊,那个木匠坊,你问过白夫人在哪里不哦?”牛芳走出客栈,看着这十字交错的路口来往的人群,莫名有些腿软的问道。 “娘,那红姐姐怎么会知道木匠坊的位置呢?我方才已经问过店家了,咱们顺着门前这条路,走到第四个街口,看见上面牌子写的匠坊街拐进去就是。” 问的时候她还特意问了一下,这匠坊街是否就是全部都是匠坊所在的地方,得到了小二的肯定,原来是那匠坊们不管是做什么的,白天黑日都是叮叮咚咚的,惹来周围邻里的不满, 最后大家一合计,干脆一同搬家到了一块,这样一来,再也没有邻里问题,你家吵,我家也吵,咱们谁也别嫌弃谁。 “咱们坐一截牛车,免得过去太晚了,大哥睡下了就不好了。” 陈书也许久未见大哥,此时颇为兴奋,一路上和董瑞讲了许多大哥的事情,陈月瞧着他那话多的样子,倒是明白他为何能和王百年做好友了,合着那就是臭味相投。 半路上拦下一辆没有坐满的牛车,一人一个铜板,坐四个街口。 车上坐着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小姑娘,陈爹见状,也不去坐,只说自己跟在牛车后头走就成,正好吃了饭消食。 这话一出,车上的姑娘们脸色才缓了缓。 陈月见状,也就不要求他爹坐车了,只说让他爹走慢些,若是找不到,就问问人。 牛车渐渐动了起来,陈月这才有了心思和精力打量这座大城市。 和山河县不同,武侯城的道路更宽,更长,甚至在道路两旁还细心的有类似于人行道的规划,店家门前的沟渠则是用石板盖住,遮挡住了其中的味道。 有些别出心裁的店家,还会在门口吊上几盆鲜花,挂上一只学人话的小鸟所在的鸟笼。 路上的行人穿着打扮也是更偏向于明艳的色彩,时不时能够瞧见那富家小姐出行,头顶别着金丝打的花样,手腕一伸,露出那翠绿的玉镯,连衣裳都是极为讲究的与今日红鸢姐姐穿的颜色相似。 估摸着,这是武侯最近流行的色彩吧。 牛芳倒是第一次来这省城,之前坐在马车当中不觉得,现在走出门来看,只觉得这里处处透露着与山河县的不同,那街上的妇道人家,哪个手上不戴着个金圈圈?只不过有粗有细,那些和她一般大的妇人,几乎都擦脂抹粉,就是同乘牛车的几位妇人,也是抹了口脂,看着整个人都凌厉了好多。 陈书和董瑞两人坐在最边上,两人都有些沉默,陈书是有些怀念那一直嘀咕嘀咕个没完的王百年了,董瑞则是看着街上小姑娘头上的头花,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够买上一朵,送给阿月姐姐。 四条街道,坐在牛车上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样子,下车后将铜板一递,又上了几位小姑娘坐上牛车。 “走吧,咱们去看看你大哥,这都几个月没有见一面了,也不知道上次寄的衣裳还穿的合身不,你大哥这个人就是太老实了,若是不合身他也绝不会说的,我原本还想着他跟在师父后面,有了手艺,也好说一门亲事, 今儿我仔细瞧了瞧,这省城的姑娘,一个个细皮嫩肉,那小手,瞧着也没做过什么活计,这样的姑娘能看上你大哥这个做木工的? 哎,我那是越看越愁。” 牛芳下车,看那身边没什么人,赶紧和宝贝女儿说说这心头的烦闷。 至于家中有个秀才弟弟? 拉倒吧,有个秀才弟弟咋啦,又不能多一份工钱! 陈月一边领路,一边安慰道:“娘也别急啊,你瞧瞧这省城不像咱们乡下,我听说这省城的小伙子们娶亲可晚了,大多都要二十才娶媳妇,大哥今年也才十六,还可以再过几年呢!” 牛芳一听,脸上的焦虑不减反增。 “啥?这省城的小伙子都要这么大才娶得上媳妇?天啊!你哥不会要打一辈子光棍吧!” 这下陈月不敢吭声了,她担心再安慰下去,牛芳当场气哭了,那可咋整? 好在,她也远远瞧见那挂着木工坊招牌的大门了,此时正从里面搬出新打的家具,每一样都可谓是佳品,用陈月上辈子通宵达旦刷淘宝的眼光来看,看着像是那红木的。 等他们忙完了,牛芳这才上前道: “这位小哥,能够帮我叫一下你们这的一个叫陈壮的孩子?长得高高壮壮的,和他师父从山河县来的。” 那人一开始一听孩子,还以为面前的妇人是找错了地方,抬脚准备走,可听见后面的话,又硬生生扭头看了回来。 露出一抹略微怪异的笑容道: “有有有,这位夫人请随我进来,我这就去帮你叫他。” 陈月看着那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有些打鼓,大哥陈壮是一名踏踏实实做活的人,那人为何提起却这样? 好在,这木匠坊虽然大,但做活的地方都是有数的,很快,陈壮就走出来了。 只是, 陈月看着眼前这位,红光满面,身上腱子肉仿佛又厚实了几分的大哥,只觉得,他似乎过得很不错? 就是牛芳看着眼前壮壮实实的儿子,那口中的瘦了二字也打死说不出口。 只是瞧见他身上穿的那身短打,仔细看了许久。 有些迟疑的问道: “娘咋觉得这件衣裳,好像收了一点?我当初好像特意做得大了些,想着你做活好活动来着?” 听到这话,本就红光满面的陈壮,脸更加红了。 “这个,这个是咱们匠坊的小娘子帮我改的,她说太大了容易漏风,就,就帮我改了下。”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凝聚在他身上这件朴素的没啥可说的短打身上。 牛芳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看你,有了对象也不跟娘说说,哎哟,这今天来,手里也没提啥东西,对了,你给娘讲讲,那小娘子是匠坊里谁家姑娘啊?她帮你改衣服,她爹娘知道了不?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咱们就得赶紧提亲了,别让那外面人笑话咱们家不懂规矩。” 说这一番话时,牛芳那嘴咧得都比那所谓的八颗牙齿笑容还要标准,要是仔细数上一数,说不定露出的牙齿能有十一二颗来。 陈壮那双大手摸了摸衣角,似乎是想到了收衣角的那姑娘,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傻笑来。 “她娘知道,她爹还不知道咧,我上次写信本想告诉娘你的,可是珠珠不让我说,后来我收到娘你的信,就想着等你们来省城了,再告诉你们的,不过刚刚我还没来得及说,娘你就瞧出来了。” 陈月倒是第一次见那平日里直愣愣的大哥露出羞涩的表情,心下有些感慨,这爱情可真是神奇。 “那你说说那姑娘是谁,娘也好准备准备,要是条件好,咱们就先定亲,娘和你爹努努力,攒两年钱,要是不嫌弃咱家的条件,咱们就早点提亲,娘也放心你。” 这话刚说完,陈壮还没回答。 就听见从那门后传来一声俏丽的声音, “婶子,就怕我不嫌弃,可您看不上我这寡妇……” (); 第五十六章 陈壮 随着声音从那门后走出一位身形丰腴的女子,瞧着年龄估摸着也不到二十,一对细长弯眉下是一双清明的眼眸,此时瞧见那脸红的汉子,促狭的笑着。 “这位姑娘就是木珠啊姐了,就是她给儿子收的衣角,嘿嘿。”陈壮瞧见木珠走到屋里,赶紧快步上前,站在她的身侧向牛芳和弟弟妹妹介绍。 木珠看向站在原地的牛芳,笑着侧身微微屈膝行礼, 瞧着眼前这位,穿着淡粉色长裙,长得明眸皓齿的姑娘,牛芳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嘴里还说着:“啥嫌弃不嫌弃,就是,姑娘你这么年轻,咋就当了寡妇?是?” 陈壮一听有些着急,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木珠姑娘不是寡妇,她是,她是被退婚。” 陈月有些无语的看向那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的大哥,你这话,直接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把底细全部抖落出来,再偷偷瞧一眼那未来嫂子,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大壮的出口惊人,面上并没有什么责怪之意。 只是笑了笑, “当初我爹救下了城中一行商的幼子,那行商当时也不知怎么想,就和我爹定了娃娃亲,只是定亲后,那行商家生意越来越红火,更是在那北边买下一座四进的宅院,后来到我十三岁时,那商人便上门来退婚,只说找了大师算命,我与他儿子相克。 我爹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那天气得当场把那商人打了一顿。” 木珠瞧着不管听多少次都一脸愤怒的陈壮,目光温柔, “后来,那富商之子喝醉酒后,才说了真正的原因,说我姓木名珠,实在滑稽,哪有半分风雅可言,那一天,我爹把自己关在房里,喝了半坛女儿红, 其实我是挺满意这名字的,木家的掌上明珠,多好?对吗,陈壮?” 陈月瞧着那木珠,倒是觉得这名字挺好的,未来嫂子不就是像珍珠一般,温润美丽,有一种打眼一瞧,就觉得是端庄大气的感觉。 听到这’退婚‘的来由,牛芳对这刚刚见面的木珠更添了几分怜惜,恨不得立刻就让大壮将人娶回家,可又想到姑娘的爹是这木匠坊的坊主,再想到自家如今在省城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觉得这大壮可真会癞蛤蟆吃天鹅肉, 可愁死了她了。 估计是牛芳脸上的神色转变太明显,木珠挺直了背脊,双眸认真看着牛芳道: “爹爹让我先问婶婶,能否接受我的经历,若是能,就请后院上坐,若是不能,今日就当从未见过小女,从今以后,我也绝不再见陈壮。” 此话一说,牛芳赶忙点头道: “这算个啥经历,说实话,就我家大壮这个条件,别说你退婚了,就算是真的寡妇,带个儿子,那也是我家大壮配不上你,你能够瞧得上他,我才是做梦都要谢谢菩萨。” 陈月也跟着默默点头,就大哥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遇见这样一位美人,基本可以断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瞧见陈家人都一脸的赞成,木珠这才爽利一笑,走到陈月的身旁来, “妹妹,走,让大壮带婶婶去后院,姐姐带你去咱们木匠坊转转。” 毕竟是婚姻大事,饶是木珠这般爽利的女子,也不好意思在两方父母面前听着,只挽着陈月,找了个借口连忙走了。 陈书瞧了一眼带着娘走的大哥,又瞧了一眼未来大嫂带走的阿姐,只得坐在凳子上对那剩下和自己相伴的董瑞哥哥笑笑:“看来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等爹吧。” 跟着木珠姑娘走出会外客的堂屋,沿着游廊向后走去,沿路瞧见了许多敞开的房间,里面无一不是在做着木匠活计,有那正在刨木头的,有那给做好的家具雕刻的,还有那晾晒在房檐下的各式家具,院子里各种声音参杂在一起,木珠走在其中,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有些在木匠坊做了几十年活计的大师父瞧见木珠那喜悦的神色,也跟着高兴几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娃,当年被那富商退婚时,大家都恨不得打上门去,只是坊主把他们压下去了,说真的打上门了,才是把珠珠的婚嫁之路给堵死了。 这几年,原本最爱笑的珠珠笑容少了许多,且每次笑,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沮丧味道,让他们这帮老家伙看着就着急,可仔细扒拉认识的男娃,还真的没一个比得上那富商的儿子。 “珠珠小姐,这是谁家的小女娃啊?咋瞅着这么眼生?” 诺大的木匠坊,除了老一辈的大师父,还有许多年轻的小徒弟,对于他们而言,那珠珠被退婚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平日里属他们搭话最为起劲,毕竟,若是能够娶上木珠这姑娘,借着女婿的身份,做一个小小的管事人,那肯定可行,毕竟,坊主疼爱木珠,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木珠瞧见那往日最爱搭讪的一名学徒,停下了脚步,挽着陈月的手臂笑着道: “是挺眼生的,这位小姑娘是我未来小姑子,今儿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玩呢,你们可小心点,要是把她吓着了,我可少不得去找大师父们告状的。” 本瞧见了木珠还特意将头顶汗水给擦去的学徒愣住了,未来小姑子? 这, “珠珠小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没听坊主说过你相亲啊?”说这话的时候,那学徒脸上硬生生挤出的笑容却十分难看,他辛辛苦苦的在这木匠坊做工是为了啥? 难道真的是为了做一辈子木匠吗? 要不是为了眼前这名叫木珠的肥肉,谁他妈愿意做这苦人的活计,当下只觉得一股子火气涌上心头。 木珠瞧见那笑得艰难的学徒,面色依旧不变,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若是好奇,大可去那后院看看呗,如今我爹他们估摸着在商量日期了。” 说完,也不等这学徒的反应,挽着陈月就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咱们木匠坊总共有五十三名木匠,其中五位大师父,剩下的他们的徒子徒孙,有家室的在外租房,孜然一身的则是住在后院的通铺之中,一日三餐定时在厨房外的院子里吃。” 走了一圈下来,时间也去了大半个时辰,陈月这才跟着未来嫂子去那后院的堂屋。 只看见陈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坐在牛芳身旁,身后站着陈书和董瑞两人。 坐在对面的则是一名十分壮硕的中年男子,身侧是一名温婉小巧的妇人,瞧着与未来嫂子颇有几分相似,此时瞧见了走到门口的陈月和木珠,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道: “珠珠,你来得正好,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下个月十八号就是嫁娶的好日子,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绣嫁衣,其余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总不会耽搁了你的好日子。” 陈月站在木珠身旁,听见这婚期如此赶,颇有几分奇怪的看向牛芳,只见牛芳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搭理,只得按下心中好奇,等着回去的路上再问。 既然日期订好了,这时间也不早了,一顿折腾下来,也深夜了,未来亲家让家中马车送牛芳一行人回客栈。 到了客栈,瞧着陈家人上楼后,驾马车的车夫这才赶着马车回去,路上,回头望了一眼,那才点燃灯笼的两间二楼房间,满意的点点头。 回到了客栈,陈月跟着牛芳走进房间,这才问道: “娘,怎么订下的日子这么赶?下个月十八号,今天已经是月尾了啊?” 陈书和董瑞走了一天,又站了许久,早已撑不住了,上楼就回房了,当下房间里也只有牛芳两口子和陈月。 牛芳一边将小二送上来的热水倒进盆中,一边道: “哎,听珠珠她爹说,那退婚的富商儿子这几年好像一直身体不太好,今年更是连门都出不得,珠珠她爹担心那富商打冲喜的主意,就想先下手为强,把珠珠嫁出去,今日咱们上门,就说是去认门的,什么聘礼之类,就说给的银票。” 说着,牛芳从怀中掏出了一打银票,陈月数了数,竟然有两千两,不禁看向牛芳,这么多钱是几个意思? 莫非是想让大哥入赘? “数好了没,明天咱们就拿着这钱去买个宅子,到时候家具有珠珠他家搬过来,帮忙布置,我就是觉得,这娶个儿媳妇,光花的人家娘家的钱,我咋就这么亏心呢?” 牛芳洗了把脸,长叹一口气,干脆坐到凳子上,说出了心里话。 “我原本想着,你大哥能找个我娘家那里的姑娘就满足了,现在冷不丁的找了个省城的大户人家姑娘,你瞧见没,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银票,乖乖,我当时接过手,都没好意思仔细数,就担心露怯了, 你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刚才回来的路上,揣在兜里我都不敢走路步子大了,就担心把这轻飘飘的银票给挤掉了, 要不是这时辰太晚了,我都想立刻去看宅着,将这手中的银票给全部花掉才妥当。” 看着手中的银票,陈月也觉得烫手得紧。 “娘,那咱们也住这银子买的房里,是了,若是咱们不住,岂不是一眼就瞧出这是木珠嫂子家自己出钱买的了,娘也别这么担心,明日咱们就去瞧房子,到时候写房契时,就写嫂子名字就好了呀。” 牛芳一听写未来儿媳的名字,脸上的愁容倒是微微放缓,后又看着小月笑道: “就这么定了,咱们明日就去看房,能立马订下最好了。” 木匠坊内, 那赶车的车夫此时正在堂屋中回话。 “回禀坊主,打听清楚了,他们是坐的白家的马车进城,今儿城门有许多人都瞧见的。” 木匠坊坊主木实点点头,看向一旁面露担忧的夫人道: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南家能够顾忌于白家而放过珠珠了。” 木夫人用手中的锦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珠,看着自家夫君: “只希望如此吧。” (); 第五十七章 泼脏水 找房子这事,越是着急,那房子越是不好找,看了一上午,牛芳愣是没找到瞧得上眼的,就是那种勉强凑合的也没有。 两千两,在山河县那是可以买三进的宅子,还带前后花园,那屋子还带三层楼阁,可你要是放在武侯城,那就是上面的够不着,下面的又看不上。 要不就是位置不错,但宅子年久失修,要价也几乎接近预算总额,要不就是宅子本身维护比较好,但是地理位置和那鱼龙混杂的地方离得太近,毕竟也算是婚房了,陈月将差点要付定金的牛芳给制止了。 甘顺一大早起来就没瞧见小月和陈家夫妻,留下两孩子给他照看,今早上牛芳本打算去续房,被告知白苏公子早已交了五天的房费,当下高兴能够节约一笔钱的同时,又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占了别人那么大便宜。 中午,陈月和牛芳看房回来,打算和甘顺先生商量一下,大家讨论一下哪套房子比较合适。 却看见白公子坐在甘顺先生房内,两大人两孩子似乎是喝酒了,陈书董瑞两倒在窗边软塌上,甘顺先生和白苏两人脸上一团淡淡的粉红色,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酒香味,陈月站在门口迟疑片刻,不知是该进该退。 白苏抬眼瞧见了站在门口眼神迟疑的陈月,招招手,示意她进去。 “白公子,师父。” 白苏笑了笑, “怎么,轩辕浩就值得你一句哥,我白某人就只能是白公子了?小师妹,你这样见外,师哥可是要伤心的。” 陈月瞧见和往常截然不同气质的白苏,有些后悔方才敲门。 倒是甘顺师父,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忘维护自己的小徒弟,笑着道: “别搭理他,他喝醉了就是这德行,小月,找师父有什么事吗?昨听陈书那孩子说,你大哥这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师父还没来得及说一声恭喜。” 白苏一听,眯着眼睛笑了, “好你个死老头,合着今儿请我喝酒不安好心,放心吧,小师妹一家的住处我早已安排好,就在城西靠近内城的一座二进宅院,用来安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 好处都让师父帮你占尽了,我送这么大一份礼,小师妹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句大师哥,否则我岂不是很亏?” 城西靠近内城的二进宅院,陈月沉默了,今早上看了一套内城的一进宅院,要价也要两千两,这二进,估摸着也要五千两了,这么贵的东西,她不敢要。 只得看了师父一眼,对那看着自己的白苏公子摇摇头道:“太贵了,我要不起。” 听到这话,甘顺笑呵呵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倒是白苏睁开眼睛,认真的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陈月,嘀咕着:“死老头,你又赢了。” 甘顺笑呵呵,只让陈月先回房,下午自会有人来带他们看房。 对于甘顺老师的话,陈月还是很相信的,当下就退出房间,关门之前还是说了一句, “谢谢白师哥。” —— 下午,陈月果然等到了那来带他们看房的人。 根据陈月给出的最高预算和大致的需求,挑选了一栋位于南第三大街处的二进宅院,要价一千五百两。 地理位置自然没有紧挨着北城的西城好,但是对于陈月提出的条件,几乎是完全吻合的,签契约前,陈月也问了那带他们看房的人,为何这个房子要比西门的便宜这么多。 “这房子原本就是老爷打算用来安置一些族中的亲戚拜访的住处之一,只是后来老爷在城外买了一座大的温泉庄子,这栋房子就这么耽搁下来,这一千五百两是几年前买进来的价格,如今原价转卖给你们。” 陈月听后,心中有数了,这宅子估摸如今的价格要翻倍了,这可是承了白苏公子一个大人情了。 因为证件齐全,加上又是白家的宅邸,房契很快就办了下来,甚至不用木珠本人来,房子就已经过到了她的名下。 与此同时,木匠坊内关于木珠要成亲的消息也放了出来,而新郎也没说是谁,只说已经走过了三书六礼,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十八日,到时候在木匠坊内摆上十几桌宴请大家。 至于那打探男方家底的,坊主木实一概笑呵呵的挡了回去。 大家伙不免在心中猜测,莫非这木珠的夫婿,拿不出手? 有这样猜测的不止一人,可大多数人也只是猜测罢了,只有那暂住在木匠坊的薛文上了心了。 薛文今年刚刚取得秀才身份,家中爹娘便张罗了一门亲事,是那县上一门富商家的小女儿,他也曾因为好奇去偷偷看过一眼,当时有些失望,就是个清秀佳人罢了。 后来父亲看出他的不耐,便道, “别只看那姑娘的样貌,你且看看她将来要带进门的嫁妆,你爹我可是听说了,那姑娘她家准备的嫁妆,足足有十抬,你想想,将来若是考上了举人,没一点钱财开路,哪里有那么恰好的位置给你? 若你还是不甘心,倒是有个路子,你可以试试,要是成了,那自然是比这姑娘的嫁妆要丰厚的, 那就是你那母亲娘家的木珠,她倒是长得还算可以,嫁妆也丰厚,就是被人退过婚,名声不好,虽说上面有个哥哥,不过听说也十分疼爱她,要是得手了,嫁妆恐怕得奔着五千两去了,所以,就看你嫌不嫌弃了。” 就这样,薛文央求娘亲,来舅舅家备考,住到明年乡试。 瞧见那略微丰腴的表妹时,还有几分觉得委屈,觉得姿色也就比那清秀佳人好些罢了,且不是他所偏好的瘦马之姿, 不过看在那丰厚的嫁妆上,也就勉强看得上眼。 只是,还未等到那表妹向自己暗送秋波,倒是等到了表妹下个月就要成亲的消息,一想到那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嫁妆就要给了别人,他怒了。 只可惜,木珠几乎从不落单,让他没有机会质问她,为何这样水性杨花。 他只得将心思放在那木珠的婆家上。 —— 陈家人已经搬进了那南城的二进宅院,因为这次的宅子不带门面房,牛芳大手一挥,董瑞,陈书,甘顺先生都住前院,后院东边两间房和楼上两间都做为大壮夫妻的房间,陈月和牛芳两口子则住西边一楼和二楼,前院的房间就随他们三人的心意了。 分配好了房间,那木匠坊连着送了两天的‘嫁妆’家具,动静大得周围街坊们都知道,这房子即将嫁进来的姑娘是那木匠坊的女儿。 有那好事之人不禁嘀咕,这木匠坊似乎只有一位闺女,就是那前几年被退婚的那谐音母猪的那姑娘啊? 一时之间,大家对这刚刚搬入,写做陈府的陈家,充满了好奇。 陈月才没空去管这街坊邻居好不好奇的,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未来嫂子的婚房给布置完整,不掉面子,硬是累得瘦了好些,脸颊上的肉都给瘦没了。 这天,陈月忙着盘点牛芳从彩绳记订来的布匹时,街面上走过几人,嘴里还高声谈论着,前几年发生的一件笑话。 是那木匠坊女儿被退婚并且羞辱为母猪的笑话。 听到中间时,陈月就默默的进门去了,外面几人瞧见那家小女孩进门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还没等他们想到,端着污水的陈月,猛的将盆中的水向外泼去。 整整一盆水,毫无浪费,极尽全部都泼在了那三人的头顶,一时间,三人闻到那臭不可闻的味道,都快臭晕过去。 此时, 陈月身后还传来牛芳的惊呼: “小月!你把那擦恭房的脏水泼外面干嘛?!” 好了,这下那三人是彻底晕过去了。 (); 第五十八章 迎亲 那三人本就是拿钱办事的地痞流氓,当天被这臭水给气晕过去后,本想去找回场子,可还没动手,就被自家老大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才晓得,那新搬来的陈家人,可是花的一千五百两银子从白家手中买的本该卖三四千两的宅子,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帮闲汉,能够生存下去的原则是什么? 是眼睛要亮一些! 那不该招惹的人,就别去招惹,否则到时候惹祸上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既然人家和咱们襄城首富能够搭上交情,咱们不供起来就算了,咋还有你们这群蠢货去找茬的?! 当天晚上, 认真吸取了老大教诲的三人,总结了一番,问题出在找他们办事的那书生身上,那人办事不地道,叫他们去坑人,也不提点他们那陈家人和白家是有关系的。 三人越想越气,当天晚上,趁着那书生出门,拖进小巷之中套头暴打了一顿。 薛文本是精心打扮,和同乡约好了喝花酒,如今刚出府门,就被人套头打了一顿,只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眼睛,摸上去肿了老高。 这位新晋秀才愤怒了,虽不是光天化日,但是他可是堂堂秀才之身,竟然被人套头打了,绷着个脸直接去了衙门报案。 捕快们瞧见那鼻青脸肿,一脸苦大仇深的薛文,还以为是啥大案,一听是被套麻袋打了,相互间看了看,只问, “最近是否有得罪什么地痞流氓?” 薛文张口想要否决,但此时脑海中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三个他找来办事的地痞流氓,一时间有些犹豫,捕快们看在眼里,相互一笑。 “这位公子,劝您还是想好了再来咱们衙门,这要是记录下来,开始办案了,您反悔,那可是要打板子的。” 听到这话,薛文脸色古怪了起来,也不提报案了,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他走后,两名捕快笑道: “看他那心虚的样子,估摸着是得罪了谁,被人教训了。” “那不是,咱们好心提醒他,结果他一句谢谢都没有,直接就走了,就这性子,不得罪人也难啊!” 薛文走在回去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掏银子让那些流氓去找那陈家的麻烦,最好是让他们知道那木珠退婚的事情,怎么,怎么最后挨打的是他自己? 想不明白,想不通,走在大街上,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那退婚的富商家门口。 摸了摸那有些浮肿的脸颊,他不敢去找地痞流氓,担心再一次被打,只得将这笔账给算在了表妹木珠的头上。 思索片刻,走上那台阶,叩响了那富商家的府门。 —— 这几日,陈月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还被动接了一个帮陈壮娶媳妇的任务,忘了说了,之前的所谓手艺任务,也已完成,不过奖励就很奇怪了。 来自陈壮的感谢。 陈月没有弄懂这枚勋章的用途,也只好先放在背包之中,待有空之时再研究了。 至于昨日那三名被她用污水泼回去的地痞,却是没有任何报仇的意思,陈月也懒得去多想,毕竟过几天,那新嫂子就要迎进门了。 今日家中已经开始挂红布,那红彩带也从二楼之间交错而过。 就在陈月和牛芳两人仔细让那木匠坊的伙计们帮忙挂红布时,就听见身后传来的笑声: “小月姑娘,牛大姐,瞧着你们家这是有什么喜事?” 陈月惊喜的转过身,只见那轩辕浩站在一辆马车下,看着陈月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轩辕大哥?你怎么来武侯了?” 后头正在做卫生的陈书听见这话,一把丢掉了手中的扫帚,冲向前门来,瞧见了那真人,只乐得像过年得了个大红包一样,笑容灿烂的不得了。 董瑞听见阿月姐那声充满了惊讶的打招呼声,则是默默的叹了口气,心中很是纳闷,这有钱人家的书生,咋就一天到晚没事做了呢? 想是这样想,可董瑞还是将地上的扫帚给扶了起来,一起靠墙放下,为了让几日后婚宴当天,让女方观礼的宾客们挑不出毛病来,牛芳命令儿子们和老陈这几日拿着抹布挨着将家中给擦一遍。 争取做到那,站在上面就像是站在水面上一般,映照出衣裳颜色是最好了。 唯一能够逃脱牛芳魔抓的也就是那甘顺先生,为了逃离那吵吵嚷嚷妆点宅子的人群,早早的就将行李搬到二楼上,寻常不下楼来,也算是躲个清净。 如今听见那轩辕浩的声音,却是免不得将头探出窗外,看向那站在门外的人。 轩辕浩抬头瞧见先生,咧嘴笑得十分开心。 甘顺先生连忙将头伸回窗内,脸上却笑着道:“真是个牛皮糖哟!” “轩辕大哥进来坐,家中的确是有喜事,五日后就是我大哥陈壮的大婚之日,婚期是找人算的,说是这个月十八最合适不过,这不就赶着这时间置办东西,先生隔壁的屋子,就是我娘给你留的房间,就等着你和王百年那小胖子来呢!” 轩辕浩笑了笑,只说好,转过头去,让身后一人将马车送回省城府中。 跨步走进新新的陈府。 可能是客人都喜欢扎堆来,下午时分,王百年也来了,不过他和轩辕浩不同的是,他是被他爹王大虎丢到陈家的, “这小子一天到晚的比死了亲娘还伤心,没得法子,只能托付给牛妹子你了,实在是,对了,既然这小子要打扰你们,我就让你那妹子也一起过来了。” 和牛芳商量完,牛大虎硬生生留下了二十两银子,和王百年的几大包衣裳以及学习用品,还有一箱子的书籍,就直接上马走人,听说这趟去的远,要去大周的边境看看,等回来的时候估计怎么也要到下半年了。 王百年嘴里说着老头子就是跑商的命,可还是眼巴巴的站在大门口看着王大虎的背影远去,最后转过身来,使劲的揉了揉脸颊的肉,闷声道:“一路平安啊,爹。” 牛芳瞧见牛红的到来,这才想起,忙活了这么久布置婚房,这家里请帖都还没发,好在如今家中读书人还算多,赶紧抓起来都写请帖去。 写完请帖,又是赶忙将原本空着的房间东西置办了,总不能让远道而来的娘家人睡在木板上吧? 这么急急忙忙的忙活下来,等到真的休息时,已经是十七号了,这体力活没有了,可陈月却是咋也睡不着啊,脑海中盘了一遍又一遍娶亲的流程,硬生生的熬了个通宵。 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床去叫大哥去迎亲。 大哥不会骑马,木珠倒是会,陈壮干脆就牵着马去迎亲,迎亲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轩辕浩,王百年,陈书都去了。 原本陈月是待在家中,主要照顾着牛芳这边的亲戚,可今日也不知为何,右眼皮一直跳,陈月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却在这时接到了陈壮顺利成亲的任务, 于是二话不说,穿着系统出品的布鞋,也跟着骑了一匹小矮马在迎亲队伍身后。 早上还未天亮,陈壮就早早的去迎亲,省城这边习惯怪得很,说这迎亲越早就显示对女方越重视,为了表达自己对木珠的重视,陈壮甚至想凌晨三更就去,最终还是被牛芳给一巴掌拍回去睡觉了。 从城南走到城西,迎亲队伍一路上不知撒了多少铜板,有那早起的孩子们捡到之后,连声道恭喜恭喜,甚至还有那不知从哪听来的,百年好合之类的讨喜话。 陈壮穿着他的新郎服,脸上的笑容从出门起,就没有停止过,陈月骑马在大哥不远处跟着,时刻琢磨着,这喜事顺利进行,那有哪里是不顺利的呢?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木府,进府后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从老丈人的手中接过,陈壮低头瞧了瞧,隔着盖头啥也看不清,可还是抬起头,笑的很开心。 木实将女儿给交出手,此时也有些空落落的,但好在,一想到女儿的户籍还在家中,没有迁到男方家,以及那买在武侯的宅子,也写到了女儿名下,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武侯城的婚宴比较简单,谁家亲戚就在谁家吃,女方亲戚也就迎亲的时候大家能够见见新郎官的面,等新娘被迎走了,父母在家招呼亲戚,观礼的娘家人跟着男方看新娘子到新家拜天地。 第一次听见这流程时,陈月就觉得很憋屈,这纯粹就是女儿脱离了娘家,独自嫁入男方家的意思。 但这毕竟是大哥的大喜之日,她也不好改什么既定的习俗,好在陈壮不骑马,也觉得骑骡子很奇怪,坚持要牵着那匹马去,让木珠坐在马上,他牵着她坐的马回家来,才让陈月没有那么觉得别扭。 只是,还没等陈月高兴多久,牵着马走的新郎陈壮,转角就遇见了一帮,同样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 陈壮正准备牵着马让那还没接到新娘的队伍先行,怎料,还未来得及走两步,就瞧见那马上身穿喜服的男人朝着自己牵的马过来,脸上嬉皮笑脸道: “木珠,还不快快过来跟本大爷同房。” (); 第五十九章 南康 比起那对面的迎亲队伍,陈月这边一对比,倒是显得有些单薄,全部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人,没法子,谁让陈爹家没什么亲戚,而牛芳家能够来的也就是那家中的几位哥哥嫂嫂和牛老头牛老太了。 加起来,自己这边迎亲的亲人估摸着也就有个十人不到。 再看看对面,那乌泱泱一片骑着骏马的公子哥们,此时都骑在马上似笑非笑,在听见打头的新郎官那句话后,更是笑哈哈成一片。 摆明了,这是来抢亲的。 陈月骑着矮脚马,想要上前去,却被轩辕浩给拉住了衣角, “小月后退一些,不要伤到了。” 说完,骑着胯下骏马走到最前面,停在了那口出狂言身着喜服的浪荡子前。 “鄙人山河县轩辕浩,今日好友大喜之日,还望各位行个方便,有什么事,大家下来慢慢聊,就不要耽搁了小两口的吉时。” 山河县轩辕家,已经为皇宫供应了二十多年的宫灯,大大小小也算的上在商人中有头有脸的家族了,在这襄省,虽不能算是横着走,那也是没人敢折辱的,轩辕浩本以为报上了名号,对面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让开来。 却看见对面那同样穿着喜服的男人,当下只用手挖了挖耳朵,掏出一朵耳屎来,屈指一弹,向轩辕浩所在的地方弹来。 狞笑道: “轩辕浩?什么玩意儿?不就是那考了十年也没考上个秀才的废物吗?就凭你?想用轩辕家这块招牌?还是继续在你娘怀里吃奶吧你!” 此话一出,男子身后的公子哥们都笑弯了腰,不过他们也是知道轻重,这山河县轩辕家,这位近些年势头堪比白家的南家庶出公子哥可以笑话,他们这些依附于南家的小门小户的可是笑话不得,也就只能哄抬哄抬气氛,笑笑而已。 这让今日前来的南康有些不满,父亲让他抢那兄长弃而不娶的母猪,他已是憋了火气,可想到父亲承诺的,抢回家后便给他三间旺铺打理,就还是召集了一帮平日里捧他的狐朋狗友来了。 本想着直接在木匠坊就先一步将新娘子给迎走,让那后来的陈家小子吃屁,可没想到这陈家人脑子有包,天还没亮就出门迎亲,硬是让他给抢先将人给接走了, 当下也只好做出这半路上劫亲的事儿来, 再瞧见那自报家门想要息事宁人的轩辕家傻子小公子,当下更是气恼,我南家如今可是风头即将赶超那白家,你个小县城的轩辕次子敢和我要面子? 眼瞧着迎亲队伍之中,家族势力最大的轩辕浩上去没说两句话,就被那当头之人嘲笑,随着那对面’新郎官‘手一挥,对面的迎亲队就将陈月他们所包围,而附近原本要走路,亦或者是坐牛车去上工的人群,瞧见这似乎是抢亲的队伍,也连忙掉头从别的巷道走,至于看热闹? 那是有钱人才有功夫去做的,他们平头老百姓,若是上工迟了,东家免不得要克扣些工钱,划不来。 可虽是不能驻留观看,却也挡不住他们上工途中相互交流一番这大事情,于是,坐在家中等着迎亲队伍归来的牛芳,便得知了自家儿子的迎亲队,被武侯城内近年风头正盛的南家公子南康给拦下了。 而此时,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儿媳的娘家迟迟不肯明说那退婚富商到底是何人,牛芳不会知道,原本倒是有三名地痞想要将那富商之名给点出,可还没等他们说到正题,就被陈月给一盆污水气晕了过去。 “牛芳啊,这未过门的儿媳被堵在路上,这可咋弄啊?”牛老太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身上穿着牛芳特意买来的喜庆衣裳,忧心忡忡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儿。 牛芳没有吭声,倒是陈数说话了, “娘,咱们必定得将儿媳迎进门来,要是大壮就这么把媳妇儿让出去了,别说牛芳不会让他进门,我也要打断他的腿,大丈夫男子汉,不说顶天立地,保护妻儿,那是应尽的本分,今儿咱们就在这等,要是那什么公子哥能够当着大壮的面掳走他的媳妇儿,那就是他孬!” —— 陈壮一开始没有搞清楚,只以为是两家迎亲的刚好撞见了,只是在那对面身着喜服的公子哥开口后,便明白了,这位是来抢亲的。 陈壮牵着马,回头想让马上的木珠自己拿着缰绳,他去将对面的王八蛋给揍一顿,可还没等他说出口,马上坐着的木珠先开口了: “呆子,武侯城内禁止打斗,若是违者,衙门二十大板伺候,无人能够例外,你也别去动手,咱们就在这耗着,等咱们武侯城内的人都看看热闹,你别担心,今日我就是自刎在这里,也不会跟他走的。” 陈壮听见前面的话,还有几分憋气,可在听见木珠说自刎,顿时吓得连忙摇头道:“珠珠,你别说这样的话,我听见害怕,我大壮没本事,不过你放心,虽然咱们武侯城不准打斗,但我今天背,也要把你背到咱们的新房去。” 木珠听了这话,笑了,弯下腰去亲了一口陈壮的额头, 心下却是十分忐忑,武侯城内禁止打斗,那是对一般的百姓们而言,可对近几年势头越发要赶超白家的南家而言,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她只能赌,赌那南家还算要脸面,不至于当街践踏大周律法,赌那送大壮父母来武侯城的那辆白家马车上的人,对陈家还上心。 南康瞧见那曾经与大哥定亲的母猪,此时当着在场众人的面亲了那一脸蠢相的新郎官,脸上五官顿时皱在了一起,本还对那上兄长曾经的女人有几分的性质,如今想到那吻过了贱民额头的嘴,只觉得奇丑无比。 “喂,别以为你糟践自己,就能够让我嫌弃你,把你放走,实话告诉你吧,就你这个长相,飘香楼里面一晚上也就能卖个二两银子吧,连一桌席面都买不起,本少爷娶你回家也不过是觉得,兄长穿过的破鞋,就是丢了,也不是他这样的贱民能够捡起来亲的罢了, 至于你这个贱民,你若是识相,把这母猪拱手让出,今日也就断个胳膊,断条腿,也就过了。 你若是不识相,本公子也就不等了,耽搁了本公子的吉时,用你全家陪葬都嫌亏本。” 南康话刚说完,腿下一夹马,骏马高高仰起前蹄,冲向那站在对面的陈壮。 骏马身型高大,四肢更是肌肉发达,放在往日,陈月少不得眼馋一番这骏马,再幻想自己哪天能够驾策马奔腾,只是眼下,眼瞧着那马蹄就要落下在陈壮身上,只觉得恨不得将那匹马给直接掀翻, 只可惜,陈月还做不到,她只得趁着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高高仰起的马蹄之上时,将马背上的木珠和马下牵绳的陈壮给带离开那马的马蹄之下。 约莫是瞧着落地后竟然没有血溅当场,南康瞧了瞧马蹄下,那一对贱人竟然跑掉了,不过他也不着急,只是轻轻一拍,座下那匹骏马便冲向了那迎亲的队伍之中,竟是打算让整支队伍都别想全须全尾的离开这条巷道。 而他首当其冲的,就是那骑着一匹矮脚马的圆脸小姑娘,他南康生平最讨厌这样长着一张圆脸的女人,和家中那所谓的嫡母一般,让人见了就想摧毁! 陈月刚刚放下了大哥,扭头就见那马匹冲着自己而来,是个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为今日的喜事忙活了大半个月的陈月。 在众人的眼中,只看见陈月坐着矮脚马四处逃窜,最后却不知道怎么的,那马竟然突然嘶叫了起来,带着那背上的穿着红色喜服的南康径直向着他所带来的迎亲队伍而去。 吓得那些本就是来打打嘴仗,撑撑人数场面的小公子哥们赶忙驾马离开,至于拦马?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罢了,那南家还能真的为了他受伤而迁怒他们?再说了,今日前来助阵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南家就算是真的要算账,也不定能落在自己头上。 南康眼见着那些往日里都南兄南兄叫着的哥们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心中怒急交加,竟硬生生的气吐了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那马也怪,虽是疯了,却硬生生的沿着道路,一路跑出了城,最后去了哪里,倒是无人得知。 只剩那躺在地上吐血的南康,陈月缓缓走到他的身旁,瞧了一眼,估摸着是摔骨折了,当下也不挪动他,只对那一旁的公子哥道: “劳烦你去通知他的家人,看他的样子,估计是摔断了骨头,最好是叫一名大夫一同来。” 说完,只转身让大哥带着嫂子继续回去举行喜宴,她会在这里等那南家来人,轩辕浩也当即表示他和小月一同等。 董瑞与陈书虽然想留下,但陈月叫他们两人回去找甘顺师父来,今日这事,恐怕还有得拉扯。 那原本跟着南康而来的公子哥们当下也就不再阻拦人家正儿八经的迎亲队伍了,心里也不禁有些犯嘀咕,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莫非今儿这马突然发疯是老天爷发怒了? 这些人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也就是泡在青楼,要不就是听那小曲儿唱戏的,一遇见那解释不通的事,就想到了那些话本里的报应一说,当下心头颇有几分后悔今日前来拦路。 迎亲队,从他们之中走过,双方之间神情都十分紧绷,一边是担心这群公子哥起了戏耍之心,半路反悔,一边是心头有鬼,心头担忧自己这桩婚应该不算是拆了,要报应也去找那南康才是。 等迎亲队走后,当下,整条街巷之中,陈家迎亲队只剩下了陈月和轩辕浩二人。 与那高高坐在马背上的公子哥们不同,陈月与轩辕浩站在离南康约莫两米远的位置。 轩辕浩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南康悄声问向身侧的陈月: “阿月,现在怎么办?咱们就算是留下这里,那南家对咱们恐怕也不会手软。” 陈月瞧了眼那躺在地上眼神恨不得杀了她的南康,只微微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总得先让大哥将喜宴办下去才行,若是咱们都走,恐怕那些公子哥们担心南家迁怒,也不会同意,倒不如我留下来。” (); 第六十章 触发技能 前去南府报信之人,可谓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可让门房进去报信后,南府竟迟迟没有人出来,报信之人甚至怀疑,莫非是今日南府当家人都不在? 可如今走也不行,这报信南府庶公子受伤之后就走了,那不就是等着人上门清算你吗? 这头报信的人在等,那头陈月和轩辕浩二人也在等。 等待的过程之中,丢了个查漏补缺在地上躺着那人上。 姓名:南康 性别:男 技能:逛青楼一级,吹牛一级,背黑锅一级,放屁零级…… 陈月…… 这真是的自己见过的最没有用处的技能列表了。 再一想,这不也从侧面反应出了,这位名为南康的人生活是有多么腐败,除了逛青楼和背黑锅,竟然不需要任何的生存技能,突然有点羡慕怎么办? 等啊等,最终等来了一位南府的老管家,身后跟着一位郎中,管家也未多说什么,只让仆人将少爷抬到医馆去,回府之前,只说府中已派人去了衙门报官,请唯一与南康少爷有过接触的陈月待在原地。 本以为会迎来狂风骤雨,和小说中一般,打了小的,来老的,却只等来了衙门捕快的陈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武侯城的捕快们与县城的还不同,县城捕快基本是靠朝廷发放俸禄,而武侯城的捕快们则是有一项所谓的津贴,最初是由白家提出来,武侯城因为没有宵禁,夜晚巡街的捕快昼夜颠倒,辛苦一些,白家便联合武侯城内的大商户们共同出资作为津贴补助晚上巡街的捕快。 而南家自然也是出补助的商户之一。 闻讯赶来的捕快听说了现场描述,只觉得这事有些烫手,只让陈月先去衙门一趟。 至于轩辕浩,因为他与被害人没有任何接触,捕快们并没有将他一同押送。 和山河县的牢房不同,省城的牢房占地面积尤为广阔,可能是因为陈月这样一名小姑娘,看起来怎么也不像能够让那马匹发狂的,捕快们特意让狱卒给了一间单独的牢房,旁边几间都没有人。 陈月坐在牢房中的简易木板床上,这才放松下一直紧绷的身体,有些无奈的看着地上的泥地。 大概是因为春季潮湿的原因,此时地上路过了一行蚂蚁大军,各个头顶着食物,在辛勤的搬家。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什么,远处又是看守牢房的衙役,陈月只得蹲下来,默默的看了好一会儿的蚂蚁搬家。 只是这地上的蚂蚁,已经看了足足十几分钟了,都没有看见他们的尾巴尽头,再联想到上辈子老人经常说的,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要来到。 “不知道大哥的婚礼办好没,好在家里我已经准备好了客房,否则大雨一下,来吃喜酒的客人们回不去县里,还没住的地方,要是去住客栈,牛芳指定心疼死。” 大概是因为看着地面的时间太长了,查漏补缺竟然默认发动,这让陈月很是无语,我看地面也算?之前她发呆看书也没见触发啊? 姓名:比金子还贵的地面 性别:无 技能:掩藏一万两白银 备注:啧啧,谁打开这块地面,谁就发了 陈月:!!! 什么!! 这个技能触发得好啊!自动触发选项,我再也不错怪你! 牢房外,坐在凳子上的狱卒瞧着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都看的一脸高兴的小姑娘,只叹息一声,果然是小孩子,不知道关进牢房意味着什么,还能高兴的起来。 欣喜若狂之后,陈月坐在木板床上,看着脚下这片土地。 这钱是谁埋在这里的?一万两,怎么也得堆满一间房间那么多吧?当初修建牢房的人藏的? 还是后来人藏的? 藏这里干嘛? 这么多银子? 要是取走,原来的主人估计会当场气死吧? 陈月坐在木板床上一会儿忧一会儿喜,看的远处的狱卒一阵叹息, “又疯了一个,哎,待会儿提审可咋整?” —— 衙门内,那卢知州坐在桌后的一把银交椅上,案牍上摆放着那来自南家的供词,以及来自名为陈月的小姑娘的供词。 两人各执一词,南康认为那名为陈月的小姑娘使了什么伎俩,使得他的马匹发疯,将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陈月小姑娘则觉得自己很冤枉,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是那南康驾马追着她不放,然后自己摔下马去。 要是换做往日里,这样的案子,卢知州早就下放给下面的司法官员审理,再给个暗示,给南家一个面子,将那小姑娘给打三十大板,此案也就结了。 可是…… 方才那白家公子白苏前来,说是要随堂听审,卢知州一听,当场就应下了,随后派人去打听那收押的陈月与白家有何瓜葛。 如今坐在银交椅上,听着那前去打听的人描述。 “那陈家是坐着白家的马车来的咱们武侯,下榻客栈后没有多久,就张罗着迎娶那早几年被退婚的木匠坊坊主之女,今日正是迎亲时,那南家二公子前去劫亲,也不知怎的,他的马就发疯了,将他摔下马,然后跑出城去。” 卢知州听了描述,只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我不过一小小知州,这白家南家都来插手,可如何是好,等等!我听闻之前办舞弊案的姜东姜西两位大理寺官员在咱们附近办案,不如就请他们来断这起案子好了!” 能够在诺大的武侯城坐上知州的位置,卢伟靠的可不仅仅是与众多后生联姻,更是靠那一手左右平衡之术,遇事先各打五十大板,久而久之,遇见什么事情,大家伙也就不来衙门了,去了也是打板子,倒不如自己解决。 而那有着天大冤屈的人,才敢来敲响知州的大门。 此时坐在牢房中的陈月还不知道,她马上就要见到老熟人姜东姜西两位大人,此时她正想着,熬到晚上,等那狱卒睡着,她就开始挖地,只需要挖开一个小口子,只要能够触碰到那万两白银的一角,她就能够将它们给全部收进自己的系统背包之中。 好不容易熬到了深夜两点过,眼看着那几名狱卒开始打瞌睡,陈月偷偷摸摸的趁此机会挪到角落里,从背包中拿出一把耕田的铁铲,几下下去,原本平整的牢房一角瞬间被挖出了一个小坑。 与此同时,牢房门口传来了几声脚步声。 接着是那白日里的狱卒声音: “嗨,不小心睡着了,今儿你们换班可要注意了,那拐角第一间牢房里的小姑娘是白家招呼了的,你们别慢怠了。” “第一间牢房?” “啊,咋了?就那间牢房收拾得干净些,可不就让小姑娘住那……小李,你抽刀干啥?你!” 话未说完,咚的一声,随着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剩余的一名狱卒从睡梦中惊醒,瞧见眼前持刀的同僚,再瞧见那倒在地上,脖子还在涌着鲜血的同僚,还未等他跑去一旁拉响那预警的铜铃,只见一记寒光闪过,本应换班的两名狱卒都已倒地,两人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大概到死也没想明白,昔日同僚为何对自己痛下杀手。 随着两具尸体的落地,靠近走道的牢房中不少人醒了,关在靠近出口处牢房中的,大多都只是案件嫌疑人,提了口供,还未提审,此时听见外面有异常的动静,只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让那几名杀人的魔头干了事就赶紧离开牢房,不要来搭理他们。 唯独正在认真挖坑的陈月没有这样的奢望,她离那狱卒们休息的地方很近,亲耳听见了第一间牢房这几个字,随后那原本等着换班的狱卒就被杀了,再看向自己脚下已经挖得不浅的坑,还能不明白,人那是银子的主人来取钱来了。 可是,就凭着脚下的这片被自己挖了快一米的小土坑,陈月也不做梦那些人能够放过自己。 “去看看那第一间牢房的人醒了没,要是醒了就直接做掉,咱们今儿的时间虽然充足,但要趁着天亮之前转移那笔东西,要是被发现了,就是一百个你我也是不够那帮人杀的。” 陈月的耳朵一边竖起听着,手中的铁铲一边用力挖着。 心里着急加上手中动作又要尽可能安静又要挖得快,额头上的汗水几乎快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哒,哒,哒……”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几乎就在拐角处了,和陈月的直线距离甚至一米都不到,挖土的动作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强哥!有情况!” 来人一边向后喊道,一边大踏步走过拐角处,看向了那第一间牢房。 (); 第六十一章 好官 陈月眼角余光撇见那来人脚上的布鞋时,手下正正挖到一块白色的银块,当下蹲下身来,用手摸着那片银块,默想,收。 一万两白银,究竟需要多大的面积? 随着收走白银之后,掉进了藏银库的陈月可以回答, 也就是楼上那间单人间牢房的几十倍大小吧。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掉下来了,她怎么出来啊? 环视这间储存白银的密道,三秒过后,确认开启查漏补缺,整个密道的房间信息出现在了眼前,本是打算赌一把,竟然意外发现了惊喜。 与往日的信息列表不同,这次的房间信息竟然是以三维立体图展现在眼前,甚至还细心的标注出了地面上所处方位。 而此时此刻,那前来取回万两白银的‘主人们’发现了那个在牢房墙角的深坑,当即大跨步向前,想要跳进去。 还未等到他跳进去,身后同伙制止了他。 “耗子,看这土的颜色,应该是今晚才挖的,看这土的湿润程度,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能够在一个时辰内,悄无声息的挖出半人高的地洞来,你觉得,这人数会少了去?” “那咋整?要是被老大知道这笔钱没了,咱们两就别想着回荒漠了,还不如直接死在这里还痛快些!” 耗子一屁股坐在牢房地上,脸色阴沉沉道。 说话的人憨厚的笑了笑,方才他一刀捅死好几年的同僚时,也是这般憨厚的笑容。 耗子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他耗子和这所谓的同伴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还没有方才那两名狱卒长,如今只有他们二人打头阵,其余人都要分批次进来,若是自己一个不对惹恼了面前这位强哥,被一刀捅死在这牢房里,岂不是冤枉死了? 想到这里,耗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谄媚起来, “强哥,你说,咱们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嘴里这么说着话,可却小心的将背给挪向墙面相对,可不敢把后背露给这位强哥。 “放火烧,这牢房里的稻草堆,除了这间房的,几乎都是湿的,点燃了丢下去,熏上个一炷香时间,保管跑下去的人乖乖跑回来。” 强哥嘴里说着,也不去和那耗子打挤,只靠着牢房的铁栏杆,瞧着那半人高的深坑,坑里大概模样瞧不太清,周围堆了一圈的新鲜泥土。 他打赌挖坑下去的人,没有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若是有别的地方能够挖到下面去,谁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牢房里当着狱卒的面挖坑呢? 若是寻常人,这所谓强哥的想法自然是对的,手法自然也是成功的。 可…… 谁让他遇上的是开了挂的陈月。 仔细端详了一番三维立体的密道模型,竟然是挖空了整座牢房的底部,用以安放白银,当初挖地道的人们应该是一边挖一边放,以至于许多地方都坑坑洼洼,不是很平整。 仔细瞧了半天,陈月拿着手中的铁铲,从墙上向斜上方挖出一条仅供一人爬行的长洞来,挖出的泥土就直接踩入脚下,多余的就收入背包之中,虽然有手中挖土如挖豆腐一般的铁铲,却也依旧挖了整整半个小时,才算挖到了顶。 从顶部出来,陈月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如今可是嫌犯,是断然不能够出现在街面上,可,返回那牢中? 那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银子的‘主人们’等着她。 陈月挖出的小口子就在牢房的北端,而牢房的大门则在南面。 牢房的西边不远处就是那红鸢师姐口中所谓鱼龙混杂的地界,东边再过去一些就是武侯城的城墙,看着那敦实的城墙,陈月心中庆幸,好在有地图在,自己没有挖歪,否则要是挖到城墙下,那动静就大了。 只是还未等陈月想到去哪里,亦或者是待在哪里,才不会被人怀疑与那万两白银失窃案件有关,天空就轰隆隆几道响雷。 那被称之为强哥的人看着那久久没有白烟飘出的深坑,心道不妙,可别让那贼人真的挖出别的洞口逃脱了。 “耗子,你让外面的人进来,这下面恐怕真的被人打出别的通道了。” 耗子一听,也顾不得什么不能将后背交给那强哥的想法了,一溜烟的跑出了牢房,冲着外面巡逻的三名捕快一招呼,三人立即转身跟着进入牢房之中。 “强哥让你们进去,说地下可能被人挖出地道了。” 耗子这话一说,那三人面色巨变,脚下步子也快上一倍不止。 等到新来三人走到那一米高的深坑边时,就瞧见那强哥正站在一旁,坑中是那升起的白烟。 “把土倒下去,把方才烧的稻草盖住,咱们下去看看,耗子你站在牢房边上,有动静就杀,明白?” “明白,明白。” 等盖住了那冒烟的稻草后,强哥一马当先的跳下了坑中,剩下三人也一声不吭,径直跳了下去。 耗子手中拿着一把大刀,躲在暗中,警惕的盯着牢房入口处。 陈月本想引起那牢房外的捕快注意,让他们注意到牢房内的情况。 可刚刚蹲在一棵矮树上,就瞧见那三名捕快被牢房内出来的一人给叫了进去。 当下,也不明白,这三捕快是好是坏。 而此时此刻,天空就像是破了个洞一般,突然下起了大雨,不算小的雨珠敲打在牢房房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盖住了这个世间的任何声音。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陈月整个人都被雨淋得全身湿透。 实在不敢进那动不动就抽刀杀人的牢房之中,可就这么一直在树上待到天亮,不说到时候身体吃不吃得消,就是这样的形迹,那放在别人眼中,也铁定不是个好人就是了。 穿着一身淋湿的夜行衣,陈月几个跳跃,找到了衙门白日审案的地方,拿出屏风挡住,换下夜行衣,再换上了原本为了昨日喜事而穿的一身粉嫩色的百褶如意月裙,上面配着淡蓝色的罩衣,再将脚上那淡粉色的绣鞋给穿上。 将那一身夜行衣和屏风给收了起来,陈月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 只是还未睡多久,就听见一声比惊雷还要大的声响。 “轰隆隆……” 陈月很想跑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想到自己方才费劲力气才换好的‘证据’,只得趴在桌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或许是为了迎亲起得太早了,又或者是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陈月,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此时, 衙门后院,知州及其家眷所住之处,大家的房间都点亮了蜡烛,若是有人从高空俯瞰,便能看见,城西靠近城墙那一片,不少人家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有那不舍得点蜡烛的,便连忙穿件外衣,出来站在狭窄的巷道之中,四处张望,找人打听打听,这是出什么事了? 城南的新府邸陈家也不例外,本应该是新婚之夜的陈壮一直没有睡着,新娶来的媳妇儿珠珠也没睡,两人躺在床上,一直想着该怎么将小月给接出衙门。 若不是因为陈月让轩辕浩转告,让陈壮好好待在家中,说不得这一条筋的汉子,新婚之夜就要去牢房探视自己的小妹了。 牛芳和陈爹也没睡着,她一想到自己乖巧伶俐的女儿,此时在牢房之中,这心里头就像是有人在拿火钳烫一样,锥心的疼啊。 而与老百姓不同的是,卢知州在赶去现场之后,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同时,后背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不知道什么朝代就有的武侯城牢房,在经过几经修缮后,在大雨倾盆的今夜,倒塌了。 不说那本就在地下的重刑犯了,那关押在地面上的许多候审人,证人,都被那厚实的牢房墙面给压在了下面。 “来人啊!来人啊!快将那些压在下面的人挖出来!” 卢知州顾不得那身他花费不少银两的睡袍,亲自前去废堆上开挖,一边挖,一边心中在滴着血,这仔细钻营了十几年才当上的知州,看来是要拱手让人了啊! 想到这里,卢知州只觉心中悲愤再难忍住,眼泪顺着天上的雨水,一同淋湿了他那张垮着的老脸…… 一旁一同清理废墟的捕快们瞧着知州大人眼眶通红,表情悲痛万分,不禁在心中大感慨, 真是一名好官啊! (); 第六十二章 传说 陈月被人叫醒之时,已经是天色大亮。 那名平日里负责洒扫的婶子瞧见她坐在椅子上时,还以为是有人挑衅官府,将尸体给丢进了衙门内。 当下惊叫,引来一帮刚刚从废墟处下来的捕快们注意。 陈月就是在此时,缓缓苏醒,抬起头来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一圈身穿职业装的捕快们。 “啊!!!” 又是一声尖叫, 大概是有了方才大婶儿的尖叫铺垫,如今再听这白胖小姑娘叫声,似乎也不觉得多么烦躁了。 陈月四处张望,一脸慌乱的看向眼前的捕快们。 “我,我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我们才要问你,你怎么跑到衙门来睡觉来了?你昨晚莫不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 陈月一听这话,猛然站了起来, “我昨晚明明就在牢房之中啊!天啊!我这算是越狱了吗?!不是我越的啊!!” 本来还说说笑笑的捕快们听见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也不说笑了,一群人只认真的盯着这白胖的小姑娘,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捕快沉吟片刻后问: “小姑娘,你可知,昨晚牢房发生的事情?” 莫不是那被杀了的狱卒? “什么事?” 老捕快叹了口气,似乎担心说出口后,眼前这位一惊一乍的小女娃会被吓到,最终只是决定说出一半的实情, “牢房昨晚塌了。” 陈月这下可装不了了,蹭的一下,向外跑去,老捕快立马用刀把拦住了要闯出衙门的陈月,只道: “小姑娘,你可别去,那地方如今吓人得很,你这情况,我得和知州大人禀报,还请你坐在椅子上,等知州大人的命令。” “大人!请您帮我告诉我娘,陈月还活着,我,我担心她知道消息,哭晕过去!” 老捕快连声道当不得一声大人,可瞧着这和自家女娃一般岁数的小姑娘,却还是挪开了脚步,叫住了那赶去牢房废墟换班的同僚,让他代为通知。 —— 如陈月所料,牛芳一早出门买早点,听见那卖菜之人说,昨晚上城西牢房塌了,好大一声响,周围邻居还以为是地龙翻身,可吓惨了。 听见这话,牛芳手中的菜篮子拖手落地,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麻木的询问了好几人,那城西牢房所在之地,一路上怎么坐的牛车,怎么问的路,问了谁的路,一概记不清了,只觉得过了许久许久,才来到那一片废墟的牢房地址。 此时外面站满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一些个不明白的人,只觉得这牢房塌了便塌了,里面的犯人本就是该死之人。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没有心情去辩解,也没有力气去辩解,他们早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跑来废墟挖人。 因为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使得这废墟周围都是泥泞,经过一晚上的救援,那些在地面上的牢房里的关押人员,大部分都被救了出来,而此时正在清理废墟上的夯土做的墙体,以便挖出地下牢房的人。 牛芳听见这些消息,只连忙奔向那放置伤员的棚子。 只是,她找遍了所有伤员,愣是没有找到自家的姑娘,再想到那方才看热闹的附近人所说,听说是砸死了好几人。 一时之间,只跌坐在泥泞的地上,抱头痛哭。 她只怪自己,为何要贪图那样样拿得出手的儿媳,若不是她的贪心,当天就应当让大壮死了娶她的心,是不是就不会有拦亲一事发生,更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后果,想到这里,牛芳抬起头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周围人的目光,她都不在意,重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回那废墟之上,徒手将那些夯土给搬开,她只有一个念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在这么冷的地方睡着。 她要带小月回家,回下河村,回她的小小闺房。 待那名老捕快拜托的换班捕快到牢房地址时,只看见除了那熟悉的捕快同僚外,还有一中年妇女在废墟之上,用那双手翻开土夯,用那双手拨开石块,而那双手早已是鲜血淋淋,就连那见惯了生死的老捕快们,都不忍心的背过身去,手中铁锹翻土动作轻柔了不少。 不明就里,捕快只得站在废墟处,将方才那托他带的话带到。 “陈月的家里人在吗?陈月如今在衙门,让你们别担心。” 说完这话,小捕快正准备转身一起动工救人,毕竟那牢房下头还有地牢之类关押的犯人,不管是生是死,衙门也必须将他们找到。 只是,还未等他转过身去,侧面冒出一位走路踉跄的妇人来,再仔细一瞧,正是那位挖土,挖得十指流血而不停的那位妇人。 “这位官老爷,敢问,方才,您是说,陈月在衙门,是,是陈月吗?就是,就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长得这么高,笑起来可喜人了,是,是她吗?” 说到最后,牛芳本以为哭干了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甚至因为过于认真问话,而忘记了换气。 小捕快看着眼前大姐脸上那又哭又笑的表情,只觉得心中有些涩涩的,想起了那一年他发高烧时,年过半百的娘也是这般守着他的。 用手扶起这位跌落在地上的大姐,狠狠点头, “是她!就是她!大姐您放心吧,小姑娘看着好得很,您现在去衙门,说不得还能见着她!” 牛芳一听这话,连忙想从地上起身,起到一半只觉得一阵眩晕,复而跌落回了地面,却还是连忙摆手道: “没事,没事,就是起的急了一些,这位官老爷,真是多谢您了,多谢您了。” 这一次,牛芳没有再跌倒,她走出看热闹的人群,朝着那她平日里连看都不怎么敢看的衙门前去。 —— 陈月坐在椅子上,那卢知州听说昨晚有一名被关押的嫌犯,竟然出现在了衙门里,也是连忙坐轿赶回。 随着一早上的挖掘,他已得知,那牢房下方约七尺左右,不知为何,竟然多出了好大一片的空洞,原本的地基竟然不翼而飞,这也导致了,那地牢塌陷进了空洞,连带着土壁也朝内倒去。 而牢房下面被人挖空,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竟然毫不知情,再加上,那昨晚守夜的狱卒尸体上竟然有致命刀伤,那就证明,昨晚上有外人进入牢房内,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救那在地牢中的犯人? 卢知州百思不得其解,可却还是不得不思,否则这屁股下的知州之位,可就真的要易主了。 “哎,她若是在别的地方醒来就好了,这样一来,起码可以有个人推出去交代交代,哎,愁哦!” 陈月若是知道这位卢知州的想法,估计就要乐了,这可是她昨晚上冥思苦想才选到的好位置,自然是不会给他泼污水的可操作性。 接下来,卢知州亲自询问,这本应在牢房中的小姑娘,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陈月先是皱眉苦想,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带出几分震惊和不知该不该说的迟疑来。 这样的神情,让卢知州心头一阵狂喜,莫非,这次的牢房倒塌事件,真的还能有什么转机? 当下只连连催促: “陈月,你可要将你知道的全部事情说出来,否则将来要是让本官发现你有什么没说到的,可是很有那同伙的嫌疑的。” 陈月面上一脸害怕,心中却十分的稳。 “我,我昨日睡在床板上,只听见有人走进来说什么换人了,又迷迷糊糊听见说什么十万两白银,后来就晕过去了,睡梦中只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有打斗声,再后来就彻底睡深了,什么也没听见了。” 十万两白银! 这句话一出,卢知州脸色大变,他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个传闻,在前朝建立起之前,大周所在的土地,大大小小的国家林立,其中武侯城更是其中一个小国的国都,而前朝踏破武侯城后,刮地三尺都没将那小国的金库找出。 那之后,武侯城外甚至来了不少的所谓的江湖游侠,实际上就是各方势力派出的寻金人,他们坚信,那国库的金子定是藏在了武侯城附近的山脉之中。 然,这么多年过去,前朝覆灭,大周建立,却没有任何人找到那泼天的财宝,久而久之,武侯城内的百姓们也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故事了。 然而,陈月的一句话,却再一次让在场的人们,想起了那久远的传说。 “大人!” 就在大家沉默之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惊呼,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卢知州颇有一些烦躁的转过头去,看向那发声的人,眉头微皱,心中暗暗道,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过几天就将这人给调去巡街! “何事,竟在这衙门内大声喧哗。” “大,大人,咱们衙门的仵作验尸时发现,那,那死去的狱卒和三名捕快竟……” “竟什么?!” 来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人,却在知州大人的再三催促下,不得不小声说出: “他们竟然都是北荒漠之人……” 陈月当下心中大惊,而卢知州显然也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只匆忙吩咐这件事为此次案件的重要证据,大家切莫外传,遂即便匆匆离去。 好在,卢知州也明白,既然牵扯到了那北荒漠之人,这起案子也就不必再找什么背锅人了,当下挥挥袖口,只让陈月可以回家去了。 被莫名抓进牢中,取走了万两白银,后又在冷板凳上睡了一晚的陈月,当下只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这牢房一日游,还是自己赚了,若是那骨折的南康知道了,估计要气得吐血了~ (); 第六十三章 高兴 刚走出衙门,正巧与前来寻找女儿的牛芳相遇,牛芳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只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陈月瞧着十指皆是血泥混合的牛芳,只觉得心里头就像是有人放了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当下只双手捧着牛芳的双手, “娘,咱们回家吧,知州大人说我没事了,咱们回吧。” 两母女走在春末夏初的街头,身旁是那为生活而奔波的老百姓们,街上有那售卖今早采摘的嫩叶子菜,牛芳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的原因,连忙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一大篮子的嫩菜。 坐了一段路的牛车,到家才知道,陈爹他们也听说了牢房倒塌的消息了,大家都去帮忙挖人了,只留下了甘顺先生一人在家,万一,万一牛芳回来了,也有个开门的人。 甘顺此时见着全身上下,毫发无伤的小月,一直压抑着的担心顿时消失一空,也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这才赶紧跑出门去,只留下一句, “我去追上他们,告诉他们你们一起回来了。” 陈月第一时间转身将大门给关上,接着拉着牛芳去洗手,再用路上买来的草药给好好的敷上。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陈家人和昨日来的亲朋都回来了。 陈月在开门后,看见那一群衣裳被污泥沾惹,手上脚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亲人们,一股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当即深深的弯下腰去。 那一日后, 陈月心中好像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变。 只是她偷偷让牛芳将那养猪的法子告诉了她的嫂嫂。 众人这才明白了,那家中的猪这几月为何像是吹风一样的胖了起来,牛芳遂即又拿出了三十两银子,说是让他们帮忙养猪,到时候养出的猪,卖了后,抛去成本,她拿走一半,剩下一半就是家中的。 等到送走一脸欢喜的娘家人后,牛芳这才坐在堂屋里,叹起气来。 陈月正从门外跨进堂屋里,笑着坐到牛芳身旁的椅子上道: “娘,别再叹气啦,爹爹都被你吓得一大早就扫了两遍院子了,若是担心银子的话,我已与红鸢姐姐说好,家中养出的猪,先送到他们府上,给咱们市面上的两倍价钱。” 当然了,陈月可不觉得她占了便宜,只要等红鸢吃过那没有任何腥臭味的猪肉后,就会明白,自己这个价格,可是给了她便宜。 “哎,娘也不懂这猪那样了有啥用,左右你一向做事心中都有数,咱们家在这武侯城少不得借着白家的虎皮扯一扯,那日劫亲的事,已经传遍了城中了,今日本应是你嫂嫂的回门日,可瞧着你嫂嫂似乎没有回门的打算,你说,这,这算怎么个事,哎。” 原来是在担忧这件事啊。 陈月昂首望向门外,只看见嫂嫂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本书籍看着,当下,扭头看向愁得不得了的牛芳笑着道: “娘,你自己在这里担忧来担忧去,倒不如去找嫂子,大家一起聊聊看嫂子心里头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牛芳遂即一愣,只道: “忘了,你这嫂嫂可是能够自嘲寡妇的性子,爽利一些,她应该更喜欢。” 说完,不等陈月去,她上前示意小月跟着自己身后,两人走去了大哥的卧房敲门。 珠珠推开门,便瞧见了自己的婆婆和小姑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娘,快进来坐,大壮说你喜欢喝甜的,我给你俩倒杯红糖水吧。”说着,让开了房门位置,去一旁的小抽屉中拿出几块小红糖来。 牛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陈月则是去将房门给关上,关上的那一刻,瞅见那正倒水的嫂子手抖了抖,开水从杯中溢了出来。 珠珠连忙用手绢将溢出的水给擦去,端着两杯红糖水上桌。 “娘,小月,听阿壮说,明年家里还要陪小叔子去国都参加会试,到时候若是小叔子考过了,我手里还有些银子,使使劲,咱们争取要个外放的县令,到时候托人将这宅子给变卖了,换个小些的,剩下的银子,在小叔子的县里买些田地,给小月添些嫁妆,剩下的,就给大壮将来的孩子们存下。” 一番话,牛芳听完不知该说什么。 感动,愧疚,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陈月倒是对于大嫂的魄力颇为佩服,要知道,在大周,大部分出嫁女子都将钱财看得十分重要,毕竟,若是与夫君过不下去了,和离归家后,所用大多也是这嫁妆和手头钱财所支撑,否则要是看那娘家嫂嫂弟媳脸色,也没了和离的胆气。 如今大嫂这样一说,便是绝了和离回娘家的后路。 想到这里,陈月却更不愿这样的女子吃亏,见着牛芳的神色,也知她心中定是有些想法,决定要帮大嫂将事给牛芳说开来看。 当下,便抱住牛芳的手臂朝着那一脸坦然的珠珠大嫂道: “嫂子,娘今日来,其实是想问,这回门日,咋没得动静。” 珠珠这才恍然大悟,后又轻松的笑了道: “原来是这事,娘,您别担心,我出门之前就已告诉家中父母,回门日不会回去,其实我也挺自私的,心里想着,只要出嫁了,对木匠坊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说实话,之前因为我的缘故,娘亲也已经许久没有和姐妹们相聚, 当时我心中觉得这是娘亲应得的,因为她的选择才导致的退婚这件事,后来遇见大壮,和他待在一起生活就很简单,久而久之,心中的戾气慢慢就消退了,成婚前夜,我便与娘亲说了,就算是将来过不下去,和离之后也不会回家影响哥哥的女儿名声,娘亲当时泣不成声,可还是默许了。 这之前,我本以为会花费上一段时间才能说服她,可当她用不着说服就同意后,我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所以,娘,您别担心,你就当我是那远嫁来的媳妇儿,等过两年,咱们一家随小叔去县上就任,就真的成远嫁了啊……” 珠珠脸上露出一抹不似她话中那般洒脱的迷茫来。 陈月听了这番话,知道这不是她这个看上去年仅十岁的小女孩能够劝解的事。 “话是这样说,可珠珠啊,你这回门日不回门,你娘恐怕还是会难受的,这样,你就让大壮陪你走一趟,至于你说的影响,你都已经嫁出门了,就是再怎么走动,在别人眼中也不会牵连到木匠坊的,更何况,大壮不还在坊里吗?要是按照你的想法,岂不是大壮也不应该继续在木匠坊做了, 本来我做你婆婆,也没什么资格去教你啥,你做事很爽利,我看着也喜欢,不过,作为过来人我还是得告诉你,有时候,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事情,这人生啊,是什么?就是不断的解决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好了,还是去看看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年后,或许我们就再也难回到武侯城了,到了那时候啊,你后悔今天的决定,也是没用的。” 一番话下来,婆媳二人都沉默了。 只有陈月一人,仿佛没有受到什么干扰一般,双手端起那碗已经晾凉的红糖水,低头喝上两口,全然不顾瞪眼的牛芳使的眼色。 最后,还是珠珠退了一步。 只将脸低着看着桌上,沉声道: “待会儿我就和大壮回去看看我娘。” 牛芳连忙道:“对的,对的,我这就出门让那小子收拾收拾,那回门礼我早早就备好了,钱倒是不值几个,就是家里自己种的粮食和自己喂的猪,那猪还是按照小月的说法喂的,你也让亲家尝尝,至于别的回门礼,我也买了的,你别担心。” 说完,就像是担心珠珠反悔一般,快速的站起身,拉起坐着的小月就走。 待牛芳走后,珠珠看着床上的喜被,那是娘亲一针一线亲手绣出的,后来退亲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这条被子,这次成亲,她才瞧见了箱子里放着的这条喜被,若不是她记性好,还记得当初娘绣的花纹,恐怕也只会以为这是临时买来的。 —— 珠珠带着新姑爷回门,还未走进大门,就瞧见娘亲迈着大步身穿新衣朝着大门走来。 眼眶微微有些红,似乎是哭过了。 身旁跟着同样穿着新裙的嫂子,此时瞧见她和大壮,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珠珠上前走了一步,看着那自己曾暗自责怪的娘亲,尽力屏住了眼中的泪,只轻轻唤一声:“娘。” 这一日,木珠在娘家吃了午饭,说要走,聊着聊着又与回府的父亲一同吃了晚饭,这才在娘亲的催促下,急匆匆的回了陈府。 陈月不知大嫂回娘家聊了什么,只知道,回到家的大嫂,脸上的笑容是真的开心,甚至还去主动拥抱了牛芳,高兴得牛芳大半夜的来找她夸赞这个儿媳娶得好。 家中人都高兴了,陈月也高兴了。 (); 第六十四章 端午前 五月五日午,赠我一枝艾。 陈月坐在屋内,看向屋外的石榴树,橘红色的石榴花挂在上头,还有不少掉落在了地上,随着一阵微风,卷起在半空中摇摆,只让人眼前一亮。 虽是住着这价值不菲的‘豪宅’,但陈家上下都没有因此而飘了起来,依旧是自己打扫,自己做饭,珠珠也曾劝诫,要不雇上一两人来家中帮忙洒扫,牛芳只说,做了一辈子事,就这么躺在家里让人伺候,怪没得意思。 这之后,珠珠倒也没有再劝,她在家中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雇了几个老太帮忙打扫院子,做饭罢了。 如今这院子,陈爹一天扫上两次,家中人口虽多,但牛芳做的大锅饭,却是味道十足,甚至比城内有些小餐馆还要可口。 陈月将手中的《策论》放下,走出房门,她已经瞧见了牛芳在端菜了,这光坐着看书,也不知为何,肚子还饿得飞快。 王百年和陈书二人也紧跟着陈月身后,前去端菜,顺带帮忙’试菜‘,凡是经过这两人试菜的,都会缺上一角。 董瑞将桌上的纸笔书籍给收拾好后,才跟着甘顺师父走在楼梯,只看见饭厅内,牛红早已将碗筷摆放好,此时见着几人,忙将椅子从桌下抽出,让他们落座。 十人落座,饭桌上是牛芳照着陈月所说的菜谱所做,色香味俱全。 就在大家吃得正欢时,却听见前门有人敲门敲的又快又急,陈爹连忙起身前去查看。 随后,大壮走了进来,瞧见那正吃得正欢,最近小脸蛋更加圆润起来的珠珠道: “珠珠,有人在城郊发现了两具尸体,已经有人辨认出来,一具是你的表哥薛文,一具听说是那知州大人的姻亲,之前曾在茶馆内说,家中小姨是知州大人的美妾,如今,那衙门仵作正在验尸,我想着回来给你说说,咱们要不去看看你娘亲?我听说她得知消息后都哭晕过去了。” 陈壮说着,珠珠已经起身, “娘,这事儿恐怕我得回去看看,你们先吃,有什么我会让大壮回来说。” 牛芳赶紧点头让她去。 倒是陈月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卢药。 想到那个因为查漏补缺而发现的孩子的身世,近亲产物。 而所谓的近亲,是指三代以内的亲属,那么,能够在卢药嫁人之前,接触到她,亦或者是嫁人后接触到她,有哪些人? 她曾在田瑶那里得知,卢药的母亲是知州大人备受宠爱的小妾,而后也在市井流言之中得知,那知州大人的嫡妻,在前不久将家中一备受宠爱的小妾给发卖了。 几个传闻总结在一起,陈月咬了咬筷子头,扭头看向一脸担忧的牛芳道: “娘,我和大嫂一起去看看吧。” 如今陈月要做的事,牛芳甚少有不同意的,只是这去看尸体,还是让她有些迟疑,可瞧见女儿那执拗的眼神,还是不得不点头同意,只是指名让她跟着珠珠一同,不能乱跑,给亲家添麻烦。 “哎!娘你就放心吧!” 甘顺看了看陈月,良久,脸上露出了一抹沉思,看着那即将跟着珠珠姑娘走出门去的陈月时,忍不住还是问了: “你真的觉得是你所猜测的那般?若是,你该如何?” 陈月听了微微一愣,是啊,如果这什么知州大人的姻亲被抛尸荒野,也是因为当初自己一气之下,揭穿了卢药出轨后的产物,那,就算是证明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甚至很大概率就是卢药的亲爹,亦或者那田县令的手法,这两人,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几乎都是鸡蛋碰石头,石头不会碎,但鸡蛋一定会碎的下场。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但事情总要弄个明白,看开些,或许就是意外呢?” 说实话,这句话她自己也不信,显然,先生也是不信的,只是微微摇头: “有什么事,记得回来商量,不要再像上次那样。” 师徒两的对话就像是灯会节上的谜语一般,饭桌上的人只觉得,话都听了,可说的是什么却觉得一个字也没听懂。 倒是董瑞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后又压下,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一般。 珠珠眼神中也十分好奇,自从认识大壮后,就经常听他提起家中的小妹,说小妹聪明,胆子大,长得也好看。 她都只当是当哥哥看自己妹妹,难免会有所偏袒。 只是,嫁进来后,她是真的发现,小妹不仅像男孩一般读书识字,甚至家中许多事情都是小妹在拿主意,婆婆只是将小妹的决定告诉大家而已。 甚至,有好几次,她能够察觉到婆婆对她有些拘束,但只要小月在其中说上几句话,婆婆便立马摆脱了拘束。 她甚至很难找的出,在身边,有哪位女子能够与她相比,甚至打心眼里觉得,若不是家境关系,这样的女子,恐怕是嫁入高官之家也是行的,或许, 又或许,这样的女子,就应该像男子一般,建功立业,又或者是凭借着文采,风流潇洒一辈子。 想到这里,珠珠眼神中冒出几分耀眼的光彩来。 陈月坐在马车上,看着换了一身素净衣裳的大嫂,有些纳闷,怎么,怎么觉得,大嫂对于他表哥的死,似乎不是很上心,瞧着,倒是有几分的喜悦? 就在陈月心头纳闷,那人究竟是做了啥,让大嫂这样爽利的女子都不在意他的生死,就感觉马车停了,到木府了。 大概是因为案件还未审查完毕,尸体也在尸检的缘故,木府也只是将那颜色艳丽的物件收了起来,还并未挂上白布。 走过抄手游廊,来到了后院,就看见那紧闭着眼睛,一手扶额的木夫人坐在上座,一旁站着位身穿墨蓝蝴蝶裙的姐姐,那应该就是牛芳口中的大嫂的大嫂了。 乖乖的给两位长辈见礼,木夫人虽是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却还是连忙让陈月入座,眼神倒是颇为责怪的看了珠珠一眼。 这外甥寄居在自家,备考明年的会试,如今却这般下场,消息传回妹妹那里,还不知妹妹会不会晕死过去,当初妹妹让这孩子来家中寄居,自己心中也存了不如让女儿远嫁到妹妹家的想法,可还未等自己提出,珠珠就已羞涩的提及到了陈壮那孩子,她本是一口否决, 自家的女儿,就算是退婚了,也不是那乡野来的汉子能够染指的,可老爷却让说让自己等等,后来等到了那陈壮的家人竟然坐着带着白家族徽的马车来武侯城,那便随了女儿的愿,免得这些年来,她也老是责怪自己。 如今虽是嫁人了,可户籍可还在家中,如今外甥出了这样的事,珠珠还带她夫家的人来凑热闹,可真真是白疼她这么多年了! 心中想着,面上也不由得带了几分出来。 陈月瞧见了,也只得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懂一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娘,表哥那件事究竟怎么说?表哥失踪的几日,你们可有报官?”珠珠几句话问下,木夫人却只是一脸茫然,摇头只说自己不知。 倒是一旁站着安慰的木府少夫人目露沉思,颇为缜密的回答: “那位薛公子虽是住在家中,可却经常出门与同乡相聚,之前也出现过好几日不在家的情形,之前几日,母亲也只当那薛公子出门寻乐,咱们毕竟是妇道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什么都不知晓罢了,只那发现尸体的人找上门来,才知晓薛公子被人抛尸郊外,娘伤心之下,却也不知道薛公子究竟是去了哪里,招惹了谁,只能寄希望于知州大人,能够查出真相,给伯母一个交代。” 这样一来,这木府之中倒是没什么线索了。 只是,这寄居在大嫂家中的表哥,怎么会和那知州大人的姻亲有所关联? —— 南府书房, 一手将南家从三流货商做到如今能够和白府扳手腕的南家家主南培胜站在案牍后,瞧见对面跪在地上的死士,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向下砸去,价值不菲的白瓷茶碗,顿时四分五裂开来,碎片溅了一地。 “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办砸,如今两具尸体被人发现,你仔细回想,可有人看见了你?若是有,从今往后,你就呆在北边,不要再来武侯。” 地上跪着的死士,只将头深深低着, “属下办事,绝对没有人瞧见,这次也是那山中有野猴,将属下挖的坑给刨浅了,这才导致下雨后,露出那两具尸体。” 南培胜一双眼睛看着地上还在辩解的死士,只淡淡道: “滚出武侯,那陈家迟早会上珵都,到时候在路上将他们做掉,这家人,已经三番五次破坏了上头的计划。” 死士说完好后,低着头告退。 南培胜低头扭着手上的扳指。 “快到端午了啊。” (); 第六十五章 皆有定数 若是之前,派人前去请那大理寺的姜东姜西是为了平息白家和南家之间的风波,如今,看着眼前到来的姜东姜西,卢知州才是真的欲哭无泪。 这难道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西领着身边同样冷着一张脸的小女孩,站在姜东身后,看似漫不经心的将面前的卢知州给打量了一遍。 卢知州感受到那道打量的目光,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堆着笑容道: “哈哈,两位大人,事情就是这样,原本想着让两位来帮忙查探闹市惊马案件,可如今这案件的双方都已达成谅解……” 姜东没有说什么,大理寺本就是如此,哪里有案子解决不了的,附近的大理寺官员就前去解决,如今案件解决了,自然是最好的,今日距离端午节还有几日,若是快马加鞭的赶回珵都,或许还来得及回去吃上一个美味的肉粽。 倒是姜西淡淡道: “我两可是听到消息,连忙赶来,如今又饿又困,卢知州就这样让我两走,是不是,有点用完了就丢的意思。” 话说得委屈,可说话人的脸上却是一脸淡然,面容肃穆。 卢知州赶紧表示,热情邀请两人在衙门后院住几日,好好休养一番。 送走了两位自己请来的神仙,卢知州坐在椅子上大大的呼吸了两次。 这次挖出的尸体,其中一具就是他暗中买凶杀的,为了平息那好女婿田县令的怒火,他还赔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闺女,啧啧,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想到了那红杏出墙的卢药,不禁摇摇头: “真是个脑子拎不清的,还好,当初没有将她送给知府大人,否则出了这事,我的知州也就做到头了。” —— 后院, 姜东进门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随手拿起边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困惑的看向姜西问道: “姐,那知州都说了,不需要咱们破案了,你还要留下来做什么?咱们早点回珵都去吃粽子不好?” 姜西一边将窗户打开看了一圈四周,完毕后,才坐在了姜东旁的椅子上,手中拉着田瑶,双眼直视田瑶那双明亮的双眸, “你知道我为何留下来吗?” 田瑶抿了抿嘴唇,喉咙微动,双眼渐渐微红, “是因为卢药,她死的蹊跷,从传出病发到火化,才不到一个月,且,且卢药嫁给父亲也是因为她的娘亲是当时卢知州的爱妾,爹爹认为可以借东风,如今卢药去世,她那受宠的姨娘,却被发卖出去了,而那郊外发现的尸体,正是卢药的表哥,师父曾经说过,世间少有巧合,” 顿了顿,田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令她胆寒,亦或者是心中始终不敢相信, 吞了口唾沫,喉咙微微一动, “更何况,卢药之死,卢知州似乎毫无悲伤之色,且甚至快速下嫁了一名比卢药更为年轻貌美的庶女,而父亲也欣然接受,如此一来,更是令人怀疑,卢药之死,那郊外的卢药表哥之死,卢药娘亲被发卖,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说的缘由牵扯其中,甚至,甚至,我娘,当年所谓的病死,是否也是,也是……” 田瑶眼眶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几个月前那个被鞭打的夜晚,她认清了自己在父亲心中毫无地位,但,心中也曾幻想,是因为后娘的缘故,才让父亲变了个人一般,只是,如今,若是自己口中所说的证明是对的。 那么,那么娘的一生,仿佛成了个笑话。 想到这里,田瑶终是忍不住,蹲下身来无声哭泣。 姜东瞧着姐姐的徒弟哭得这样寂静无声,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站起身来,看向坐在椅子上依旧表情淡然的姜西道: “姐,你是怀疑,这卢知州与田县令合谋害死了那书生贾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难怪这卢知州对待咱们如此敬重,一心想要让咱们走。” 姜西没有肯定弟弟的话,只是道: “卢知州一开始请我们来是为了让我们做那恶人,处理武侯城内的抢亲案,因着这案件有当地富商白家与南家参与,他想要置身事外,如今,我们便明面上调查这件案件,再寻找郊外尸体的线索。” 姜东狠狠地点头赞同,田瑶也站起身来,擦干眼泪,目光不复方才的脆弱,而是像那被巨石压住却依旧向着太阳生长的野草一般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来。 —— 陈月连着好几个晚上出门送银子,昨晚终于将最后一家给送完,今早上醒来已经是大天亮,房内尽管放了两盆水,也依旧是十分闷热。 起床推开窗户,这才瞧见外面艳阳高照,院子里的草木倒是晒得绿油油的。 “小月,昨日文章做好了没。” 正在楼下长桌坐着的甘顺瞧见推窗看外的陈月,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笑着道。 最近因为晚上‘加班’,加上那日牢房倒塌后,家里人都有意让陈月休养一段时间的缘故,已经是好几天没有做早课,甘顺先生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让陈月记得每日多交一篇文章,不拘是为何的文章,只要是心中所想,就可。 只是,为了赶在昨天将最后一批受害人的银子发完,陈月今早直接睡到了晌午才起,自是没有做那文章,如今瞧见师父,只得羞涩的低着头,连忙补充道: “马上就下来作文章,马上!” 甘顺先生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翻看桌上书籍,这本书是红鸢最近找来孝敬他的,瞧着她当时的神色,想来已是想明白,靠人不如靠己这句话的意思了。 王百年瞧着先生对阿月姐没做功课似乎并没有什么惩罚,当即舔着脸挪了挪屁股下的板凳到先生座位旁,接过先生手中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 “先生,您看我这人,最大的本事也就是记性好了,您让我读书,那没问题啊,可您让我做文章,我这,一天一篇,实在是,手腕都给写肿了,您瞧啊,这个人有个人的资质,我王百年能够考上秀才,那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这,这继续读下去,也是考不上那举人……”王百年说到这里,仔细的观察着先生的神情,瞧见先生眉头微皱,嘴唇微动,似乎是要说话时, 王百年连忙又道: “当然了,就像先生您所说,读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百年不敢有懈怠之意,就是,寻思着,能不能少写几篇文章?” 说道最后,声音早已娇得滴出水来,陈月下楼听见,笑弯了腰,抱着肚子连声让王百年快住嘴。 “官府之中,谁人不写文章?不仅仅要写,还要写的漂亮,写的快,你若是说,左右考不上举人,只是当个师爷,那就更要会文章了,若是考上举人,那文章更是不得少,毕竟殿试上,大部分也是看你的文章。” 一番话下来,王百年只得哀嚎一声,嘴里念着大不了就做陈书这家伙的师爷,总不用写多好的文章吧,可那手中的蒲扇却是没有丝毫停止,认真的输送着凉风。 饶是背阴的书房,也没有丝毫微风,坐下写了半篇文章,陈月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正想着何时能够将那制冰的法子拿出来时,就听见前院出传来声响,在座的人都颇有几分好奇,是谁会在这酷暑难耐的晌午上门来。 毕竟,陈家在武侯也没几门亲戚,如今那木府之人恐怕是没得心情出门才是。 未等大家疑惑多久,众人就瞧见了那算得上有几分相熟的两位大人。 “田瑶!” 陈月瞧见那脸上虽还有些疤痕,但已算十分淡的田瑶,忙站起身来上前接去。 至于那田瑶身后的姜东姜西,她隐约觉得他们此次前来,不单单是带田瑶来看自己,不过,她也不打算先开口问。 姜西这是第二次瞧见陈家,第一次是那县城的一进院子,后门还通向门市房,院子中更是没什么装饰,这一次再来,陈家几乎可以说是草鞋换锦鞋,不仅将房子换到省城来了,房子面积还更大了,家中小院更是多了不少植物和装饰物。 再一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丰腴少妇,大致猜测到那就是最近抢亲案的当事人,木珠。 抬头,瞧见那满眼欢喜瞧着田瑶的陈月,姜西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次的目的全盘托出。 不出所料,姜西讲述完了目前的证据以及推测后,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王百年和轩辕浩是没想过,原来这郊外的抛尸案,竟然会与山河县县令,以及武侯城知州有关,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书和董瑞两人则是沉默不语,只是手中拿着纸笔,写下了方才姜西所说的人物关系线,至于甘顺先生,倒是看着姜西颇为欣赏,要知道,寻常人就算是手中有那官员杀人的证据,也会装作自己目盲耳聋,这两名大理寺的年轻人,倒是有几分锐气,敢于捅破这襄省的天。 陈月则是惊了,难道大周就是流行这样自爆式的交流方式? 只是,对于姜西如此坦诚,她也不好再遮掩什么,只是沉吟片刻后道: “姜大人,你要找的那条能够串联起他们之间的线索,我大致猜到了,这也是当初我们一家为何匆匆从山河县搬家到武侯的原因,因为,那日踏青,田夫人说了一些我不爱听的话,为了报复,或者是发泄吧,最后走之前,我告诉田县令,希望他能够去做滴血验亲……” 姜西听到这话,瞳孔微缩,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那张常年紧绷的脸,突然笑了,随即似乎是有些疑惑,看着有些窘迫的陈月问道, “陈月,你为何会想到对那田县令说这样的话,山河县似乎都认为那田县令对他夫人十分钟爱。” 当然不能告诉你是因为看见信息卡了啊…… “因为那田县令长相实在是,不算清秀,而田夫人虽是精心打扮,可也只能称得上清秀,如此一来,他们的孩子却长得十分美貌,加上心中愤怒,想要挑拨一下这所传的神仙夫妻的关系,所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而出这句话。” 姜西站在门旁,脸上那微弱的笑意已经收敛,只是道: “果然,这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 第六十六章 空坟不空 姜西姜东被卢知州婉拒查案,次日向卢知州提出了告辞,只说要带新认下的小徒弟回去拜见师父,如果来得及,正好赶上端午节是最好的。 卢知州听后,脸上笑意自然流露,当即派人送他们二人出了武侯城。 接到了送行之人的回话,确认他们已向着珵都所在方向骑马狂奔后,这才有精力回过神来处理这次的牢房倒塌善后。 翻了翻案牍上的消息,目光落在那上面写的好心人散财, “你说那些被压住的犯人家属都收到了白银五十两,确认是全部?” 捕头十分笃定的点头称是。 卢知州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随即走到捕头身前,抬手便给了捕头脑袋一巴掌。 “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你怎么不等那些家属生娃了再来说?啊!若是早一些知道,不就可以守株待兔了?既然他要送,那咱们就等在那些人的家中,岂不是瓮中捉鳖?!” 不过,这关押在牢房中的,大大小小也有一百多号人,每户人家都给五十两银子,那加起来也得七八千两银子,看来,那小姑娘说的十万两白银,是很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衙门内的朝廷的暗桩,这次估摸着是要上报给珵都了,再者,这些天他一直都让人在武侯四个城门加强了人手,每一辆马车,都必须要排查了才能过,十万两白银,光是想要运出武侯就需要多么麻烦。 如今将城门给守住,再仔细看那城中是否有人突发横财,亦或者是突然发家,到时候带人去搜查,若是真的此案相关者,自然是最好不过,若不是此案相关者,那查封的钱就算是上交国库,颁个嘉奖牌坊就行。 卢知州算盘打得飞起, 真正的十万两白银获得者却在酷暑的夏日和大嫂一同参加她表哥的葬礼。 本来薛文的母亲在接到儿子被人杀害之后抛尸荒野的消息时,当场就晕了过去,一心要让杀人凶手被绳之以法,最好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等人到了武侯后,瞧见了昔日姐妹所住的宅子,再听说那木珠急慌慌嫁人,上下一联系,只哭着坐在木匠坊门口,说他们害死了自己那文曲星下凡的儿子。 有趣的是,这一次前来领取尸体,薛文的父亲并未前来,随着薛文母亲前来的只有家中管家,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貌,薛文母亲撒泼要赔偿的时候,也只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想要扶走她,却被一巴掌甩开。 倒是听闻此事的卢知州让人去警告了一番,有消息证明,那薛文到武侯后,经常与同乡之间结伴去喝花酒,经常是夜不归宿,有何道理去怪罪木府?不想被关进大牢,就不要再在武侯闹事。 薛文他娘本想着让儿子来武侯与他表妹相处一段时间,就凭她儿子一表人才,那被退过婚的木珠,还不是简简单单,结果,这门亲没结成,儿子反而没了,本想着儿子没了,也要捞些钱回去,怎想到那木府看着这么大,那娘家姐姐竟然就给一百两银子就想打发她,她一气之下,这才做出将儿子尸体放在木府门口的举动,本想着怎么也得要一两千两银子才肯收尸, 只是如今知州大人亲自开口,让她早日将人安葬,莫要扰乱武侯治安,虽心中不满,但是薛文母亲也知道,什么人是能惹的,什么人是不能惹的,只得拿着木府最后同意给的五百两银子,选择将薛文给葬在武侯郊外,倒不是她为了省钱,而是薛文的尸体被挖出来时,便已经是布满了白蛆,加上这几日的仵作检验,整具尸体已经腐败不堪,若是真的要运回家乡去,恐怕还未到家,尸体就已经被蛆给吃完了。 下葬时,木府依旧十分给情面的帮忙办了丧事,因为木夫人也认为,那孩子命丧郊外,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自己,若是自己早日提出让他和珠珠定亲,或许这孩子也不会性情大变,留恋那烟花之地。 木珠为了防止她娘说些令她烦心的话,干脆带上了小姑子陈月,两人站在送丧队伍的最后,倒是没有穿麻戴孝,只是衣裳素雅一些罢了。 将儿子草草下葬后,薛文母亲也只得匆匆赶回家去,毕竟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在等着她,虽心中对于大儿子的遭遇悲痛万分,但却还是不时的闪过一些念头。 好在当初拼死生下了小儿子,否则如今她一把年纪,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岂不是无依无靠了? 待得那薛文家人走后,木府的人们这才向着相反的方向回城。 回城之前,认真的记下了那埋葬薛文的地方,前面一条小溪,后面是一座小山,听嫂子说,花了木家二十两银子买下的墓地,否则那薛文就要将他葬在乱葬岗之类的地方,二十两,可以在下河村买四亩良田了,在武侯城外却只能买一个位置不算好的墓地。 陈月今日愿意跟着嫂子来送行也是有原因的。 薛文的尸体虽然腐败程度很高,但对于姜西姜东那样的专业人士而言,也能发现很多线索,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二人不相信卢知州手下的仵作,毕竟这具尸体和知州有所关联,难保那仵作为了包庇上司,而在记录上面有所保留。 所以,姜西走之前才拜托陈家,希望他们能够留意那薛文的尸体。 当然了,只要留意就好,如果那知州真的派人转移尸体,也不要轻举妄动,待他们回来后再做决定。 陈月今日来,就是为了确认一番,那薛文的尸体下葬的地点,如果她猜的没错,待姜西姜东两人从山河县回来后,恐怕会将这尸体从棺材之中挖出,重新检验。 想到这里,陈月觉得这薛文好像是真的有些可怜啊…… 晚上,在木府吃过饭后,木珠带着陈月回了陈府,到家后脸色不太好看,今日娘亲话里话外意思就是怪罪于她,怪她当初没有听她的话,嫁给她的外甥,才导致了今日这样的场面,当时木珠深深地看了一眼一副伤心欲绝,仿佛死的是自己儿子一般的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去找小姑子一同入座吃饭,吃饭时,也不怎么再安慰那一副吃不下饭的母亲了。 陈月倒是不知道大嫂在娘家受了这样的气,只隐约察觉到大嫂饭前与娘家人说完话后,兴致一直不高,但也没去多问,只是回家后,让牛芳不要去多嘴问今日的事。 牛芳自是一口答应,原本还有几分好奇那吵得那般凶的两家人为何还一同办丧事,如今也不问了,大不了明儿个去东城买菜,一准儿能听到好些不同说辞。 深夜, 陈月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着,指望着窗外的凉风能够将屋内的闷热气息带走几分。 翻来覆去,还是闷热得很,再一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过了。 ‘要不,去那薛文的墓地附近走走?就当是吹吹风,等身子没那么燥热了,就回来睡觉?’ 再者,之前每天夜里出门散银子,习惯了夜里的武侯城,这么早就入睡,倒是真的没什么睡意。 躺在床上花了几分钟时间,说服自己,陈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先将房内窗户关上,随后又穿上夜行衣,从二楼窗口翻出去,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 深夜, 武侯城郊外, 当地人中小有名气坟场外, 有两名穿着补丁麻衣的人蹲在草丛之中, “老大,你说,这花银子让咱们偷尸的人,是为啥勒?” 另外一人伸手用树枝擦了擦屁股,向前吐了一口浓痰, “偷就偷,往日咱们不也偷那些尸体身上的首饰?今儿不过是把尸体偷了烧了,能有啥不一样?” 最开始说话的麻子脸尴尬的笑了笑,瞧见一旁拉完屎提裤子的发小道: “哎,老大,反正我们这单也有几十两银子了,我想着,干脆带屋头婆娘回村里,买几亩地租出去,也就差不多了……” 说到最后,麻子脸有些忐忑的看向口中的老大。 “行,当初你跟我出来做这个事,也是因为屋头揭不开锅了,不然你娃胆子那么小,我也不会同意你跟着我做这个,这次做完了,那五十两银子,你拿三十两走,那多的五两银子就当是我给你娃娃的生辰礼了。” 麻子脸听后,一脸欣喜,嘴里连声念叨着,要怎么处置这三十两银子。 却错过了, 那老大眼中的一抹冷意。 两人按照以往的习惯,等到月亮被云层渐渐掩盖后,才悄无声息的避开了巡夜人,潜入坟场之中。 找到那委托人所写的墓碑名字,一一对照,事实上也不用对照太多,这片墓地他两早就摸熟了,今儿多出来的坟堆,就那么几个。 ‘老大’和麻子两人将面上新盖的土给一一抛开,随后向下挖,要将棺材给挖出来,然后将尸体放入他们拿来的麻袋之中,然后再将这些挖出的土给盖回去。 挖着挖着,‘老大’觉得不对,这换做往常时候,早应该将棺材给挖出来,怎么今天挖了这么久,还没挨着棺材的盖子?一定是麻子偷懒! 想到这里,‘老大’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来,站在坑里向后望去略带催促道: “麻子,快挖,这次咱们还得烧尸,时间可不多……” 只是,老大瞧见他身后已经被一记弯刀捅穿肚子,甚至那弯刀还在伤口中左右搅了两下,再向上看去,麻子已经没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老大’跌坐在地,连忙朝着那手持弯刀之人方向跪拜, “好汉!好汉!饶了我!饶了我!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岁小娃,我要是没了,他们可就真的死路一条了!只要您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手持弯刀的男子,竟是当日那被南培胜训斥,让滚出武侯,令其去荒漠的死士。 此时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想活?把他换身衣裳装进棺材里,埋好。” ‘老大’忙不迭的将麻子给装入棺材之中,再使出了吃奶的劲将棺材盖上,又将泥土给盖上,瞧着那墓碑上的所谓薛文碑文,‘老大’才明白了。 那花钱让他们焚尸的人,根本没想过让这座坟墓变成空坟,今日他们二人前来,便注定了有一人会死在其中…… (); 第六十七章 凉透了 陈月蹲在远处的一棵树上,来时就瞧见了有人挖坟,本想着等他们挖出坟后,跟在他们身后,瞧他们是要干什么,可还未等到她出手,就远远瞧见有人一刀捅进了那挖坑之人腹中,动作干脆利落得就像是在捅豆腐一般。 这一下,陈月不敢轻举妄动了,踏雪无痕逃跑的确很厉害,但前提是目前她还没有遇见真正会所谓武功的江湖人士,如今远远瞧着那捅人的利落手法,吓得陈月胸口小心脏跳的蹦蹦蹦的。 眼瞧着那剩下的一人,将被捅的人装进了棺材之中,又填上了泥土,最后将白日里下葬的薛文尸体给拖进麻袋之中,抗在肩上,一步一步的跟着那捅人者离开。 陈月迟疑了片刻,眼瞧着那两人走上一辆牛车,还是决定跟在后面,心中一再强调,只要看见抛尸的地方就走。 怀着这样的念头,陈月一路跟在两人身后,却看见他们向着城西行去, 到了城西外的一片墓地时,牛车上的两人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准确来说,是那背着尸体的人单方面战斗,腰间挎着一把弯刀的男子只是简单利落的几个动作,就将他给放倒在牛车上,随后,和上一个人同样的,弯刀捅进腹部,搅动几番,再猛地抽出。 只见那手持弯刀的男子,和上一个墓地一般,将棺材打开,从中取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大概是有些嫌弃,提着寿衣的肩膀,抖了抖,从尸体上抖落不少腐肉和肥蛆下来,陈月只觉得腹部一阵恶心,无声的吐了好几下。 那人将寿衣从尸体身上拔下,穿在了方才捅死的背尸人身上,接着将此人给丢进棺材之中,草草用土将棺材给盖上。 陈月搞不明白了,这人深更半夜,连着杀了两人,就为了将这两个坟墓之中的尸体掉包?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了陈月想要去看看,那第二个被掉包的坟墓的墓主人到底是谁。 只是,坐等右等,那换好了尸体的人,就站在承载有两具尸体的牛车旁,也不着急走人。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开口了: “躲啥!一个小毛贼,出来!说的就是你!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那位,有胆子跟着我,没胆子出来见人!” 陈月这下是真的大气不敢喘了,只紧紧地抓住身侧的粗树枝,心中不断想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正在陈月犹豫要不要暴露自己,干脆的跳下树来跑路的时候,只看见那牛车下,忽然掉下一人来,此人竟然是她的老熟人,姜西。 只看见姜西冷着一张脸,拔出腰间的软剑,也不跟对方说什么废话,直接开打。 一记软剑直入那人胸口,被对方弯刀从下至上挥刀挡开。 两人一软剑,一弯刀,你来我往,倒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眼见着姜西身上的伤口渐渐多了起来,陈月忍不住了,她本不想暴露自己,可眼瞧着姜西似乎不敌对方,只得从背包之中拿出一把弹弓来,放上一粒石子,瞄准那手持弯刀之人打去。 这把弹弓,还是之前在山河县时,逛灯会时候买的,当时瞧着那卖弹弓的老板闺女一脸羡慕的瞧着隔壁卖糖人的热闹生意,也不知怎的,就买了几把那做工精美,价格便宜的弹弓,送给了几位陈家常驻人员。 事实上,自从上次从牢房之中逃出后,她也曾想过弄两把趁手的兵器在背包之中,可岂知,这但凡用到铸铁工艺的,除非是农具,什么菜刀之类的,那都是有管辖的。 寻常百姓家中,配上个两把菜刀,就已经是顶天了。 今日瞧着那杀人者用的弯刀,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陈月倒是颇有几分心痛,心中还盘算着,若是姜西她打赢了走了,要不就下去将那把刀给捡起来,以后有机会用? 呸呸呸!一定不会有机会用这把刀的! 正在厮杀的两人,显然意识到了现场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但此时两人都不敢分心。 陈月也就乐得蹲在树上,时不时的用弹弓打中那手持弯刀之人。 因为有了弹弓的搅局,姜西再一次用手臂作为诱饵之后,一剑捅进了对方的胸口处,手拿弯刀之人,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插着一把单薄的长剑,此时长剑的剑端已完全没入他的腹中。 再缓缓抬头,那身穿一身爽利骑马装扮的姜西猛然将剑向外一抽,伴随着软剑的抽出,涌出一股股鲜血。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姜西却不准备这么做,只是从怀中拿出一把细绳索来,熟练的将跪倒在脚下之人给捆起来,甚至还颇为细心的将对方腹部的伤口给用布条粗糙的捆了捆,大有一股子,只要你暂时别死就行的范儿。 眼瞧着姜西似乎是赢了,陈月也准备下树下去,趁着姜西还未对自己有兴趣,赶紧溜了。 只是,还未等陈月动身,四周树林里忽然亮起了一圈火把。 照得原本黑黢黢的树林,比天上的星空还要亮堂几分。 从那林中走出了一名瘦弱男子,陈月眯着眼睛一看,竟然是那之前跟在卢知州身后的师爷。 之前只听那些捕快都称他为纪师爷。 姜西似乎也想起了面前此人的身份,一双俏丽的双眼此时警惕的看着从林中走出的纪师爷。 手中捆着犯人的绳索不由得系紧了几分,换来被捆之人的痛苦呻吟,却没有分走姜西丝毫的关心,而是面朝对面的纪师爷,淡淡问道: “纪师爷,看来是我耽搁了你们的抓捕计划了吗?” 纪师爷只是笑着摇摇头, “姜西大人,您瞧您,总是这样自信,当初离开武侯,您说您要是真的就这么回了珵都该多好?咱们各自在各自地盘待着,谁也不嫌弃谁,可您瞧瞧,您总是这样不听话,总是想着调查调查,我也不和您绕弯子说话了,今儿,您是走不出这林子了,之前一直没动手,也是想着要抓就抓一双, 方才瞧着那蹲在树上打弹弓的,应该就是您弟弟了吧?听闻是大理寺的射箭好手,可谓是百发百中,不过,今日想来是没有带那弯弓,只带了弹弓,哈哈哈……” 陈月此时再也不觉得心头燥热了,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头凉到脚,原来自己方才出手,都被那纪师爷看在眼中,还被错认为了是姜东,如今纪师爷是铁了心要双管齐下,将姜西和她这个‘姜东’给就地解决。 姜西也不惊慌,只是深深地看了纪师爷一眼。 “那树上之人,不是姜东,今日你就算是将我给覆灭在此地,你和你的主子也逃不掉大理寺的追查。” 这是姜西对自家大理寺的自信,若是一个知州,就能够左右大理寺的公正,那他爹不如回家种红薯。 纪师爷面上得意脸色微微一敛, 双眼死死盯着姜西神情, “你别以为说几句话,我就会相信你,今日就算是不能将你们姐弟一网打击,也不过是多耽搁几日功夫,你还是别想着让我放你走了,当然了,除非你愿意当着大家伙的面,让我爽一爽,那我还是可以考虑几分……” 话还未说完,姜西原本已经收起的软剑,不知何时抽了出来,一剑致命,剑端直插入纪师爷的胸口,纪师爷只感觉胸口一痛,随后瞧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姜西从他胸口处抽出了一把剑,倒在地上的纪师爷动弹几下,便没了动静。 饶是陈月,都被姜西这利落的一剑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微微张开了嘴。 这一剑,仿佛成了某个信号,周围手持火把的人开始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最后,停留在了陈月所蹲那棵树大约一米外,透过火把的光亮,陈月甚至能够瞧见那手持火把的人,那与寻常人所不同的,颇为深邃的五官。 还没等陈月感叹完,只见那一圈人竟然就这么直直的将火把朝自己所在位置一扔,虽是端午时节,但树林内那些掉落的树叶没有人打理,经过一个冬季和春季的腐烂发酵,几乎是火把落地的瞬间,那火星子便成了连片的火海。 犹如一条火龙,朝着那树林中央的姜西席卷而去。 陈月这下蹲不住了,不管是树下那连片的火海,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姜西提着那半死不活的犯人爬上一颗大树之上。 因为离那火把很近的缘故,在他们抛来时,她甚至闻到了上面有一股焦油的味道。 事实上,凭借着踏雪无痕,陈月完全可以一脚踩在树干之上借力,几个跳跃消失在包围之中,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一心查案的姜西,带着她的证据,葬身火海。 陈月自认为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可当你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的时候,她还是没有任何犹豫,飞身前去那树林中那最大的树上。 带着犯人艰难爬到大树枝丫上的姜西,撕下了袖口捂住嘴鼻,正观望四周,找个能够支撑的地方,就算是扔,也要将手中的犯人给扔到火海之外,此人是此次案件的重要参与者,必须要留下活口。 可左右眺望去,四周都只有那些种在墓地两侧的矮小常青树,熊熊烈火之下,甚至有些树干都已经被烧得倒落在地。 眼前一片火红,却看见有一人,从那橙红色的火海边缘之处,向着她所在的孤树飞来。 瞧见这一幕的姜西,怔怔的看着那逆着火光而来的黑衣人,眼泪滴落,掉入火海。 乐文 (); 第六十八章 又见面了 陈月踩脚树干,不停在各个燃火的常青树上轻轻一点。 这才来到了墓地中央那颗大树之上,此时的姜西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只是看着蒙面的黑衣人尊敬道: “前辈,多谢您的出手,希望您能够将这人带回到武侯陈家,他家的地址是……” 话还未说完,姜西就被黑衣人从腰间双手环抱,整个人从树端轻轻跃起,无数个跳跃下,来到了树林外的小溪边上。 眼见黑衣人就要走,姜西连忙拉住对方衣角,用因为吸入了过多浓烟而沙哑的声音道: “前辈,那个犯人很重要,有了他,可以破获好几件重大案件……若是,若是可以的话……”似乎姜西自己也意识到,此时的她,本就是被前辈冒险救下,再要求对方将那杀人犯救出,似乎是真的脸皮太厚了。 陈月却没空想这么多,只是下意识的对姜西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就几个跳跃,重返林间。 留下姜西站在原地,手照着方才前辈的手势比了一下, “这是,答应的意思吗?前辈,不能说话?还是不方便说话?” 姜西一边思考着,一边躲到了小溪边的巨石之下,这是为了防止那卢知州还有后手,只是,大概是觉得,火海之中,不会有人生还,等待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前来搜寻,这才放下心来,但想到前辈已经去了好一会儿,还未返回,是否是遭遇了困难? —— 陈月将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听见了姜西的请求,当下脑海中瞬间冒出了田瑶母亲那起案件,再联想到方才出面的纪师爷,以及那连换了两个棺材的凶手,顿时明白了。 想来那凶手就是这几起案件的参与人员,有了他在手上,就能够将那靠杀妻上位的田县令给拉下马,兴许还能够找到珠珠嫂子表哥的死因。 于是一个激动,朝着姜西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比完,也不等姜西的反响,几个踏步借力,飞奔返回墓地。 依旧在火场边缘的树干上一个蹬腿,脚尖轻点在的常青树的树冠,几个跳跃,赶回了那颗熟悉的大树之上,假装从怀中,其实是系统背包中取出一根布条,将那因为吸入过多废烟而昏迷的凶手给捆在背上。 本来还想把他腰间的那把弯刀给放回系统背包之中,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毕竟大周对刀具卡的这么严,姜西说不得能够从刀具上,将这人的身份给摸出来。 捆好了,陈月按照方才的路线,脚在树干上用力一蹬,带着一个重量一百五十斤朝上的男性和方才姜西那样不到一百斤的小瘦子果然不是一个概念,陈月庆幸,幸亏是背在身后,否则还没出树,估摸着就被这人的重量给连带着掉下树去了。 那树下面可是燃烧得正在兴头的火海,那火焰的尖头,还时不时的朝上窜来。 脚尖轻点那墓碑边的常青树借力,只是,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还未等陈月踩实了,那颗常青树就朝着前面倒去,连带着脚塌树冠的陈月也跟着向下坠去。 陈月傻眼了。 原来这常青树,本就是下葬的时候才种植在墓地两旁,也没有生长几年,被大火烧了这么久,树干早已被烧干,被陈月接二连三的用脚借力,树干被一次次的撞击,仿佛为了报复,最后一次,常青树的树干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来。 而陈月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鞋底传来的灼热的感觉。 若是没有背上的这人,她倒是可以做到强行蹬一脚下坠中的树干,飘向最近的常青树,可背上这一百多斤的重量不是闹着玩的。 蹬不动…… 而且由于她方才将这人捆在背上捆得太扎实,如今就算是想要将他扔下,抽身离去也来不及了。 眼瞧着脚下那摇晃的火焰,似乎在欢喜,欢喜它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吞噬的活物。 陈月赶紧在背包中搜索,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将这来势汹汹的火海给压下。 水? 自然是没有的,陈月就算是闲得蛋疼,也不可能将水装进背包之中, 一堆小家具? 得了,扔下去还没有倒下去的常青树高。 还有什么呢? 别看陈月脑海中已经是换了无数个念头,实际上,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罢了。 只见,火海之中,猛然出现一条没有火焰的道路,其中一位黑衣人背着背上的男子,快速的通过了那条乍现的道路,直到他走过后,几秒钟后,那火海又合拢。 陈月背着背上的凶手,再也不能在树干之间跳跃,只得在林地中快步腾挪,比之前花费的时间要多上不少。 一边脚下走着,陈月一边暗自庆幸。 好在自己是个节俭的性子,之前从牢房中挖土逃出来的时候,也没忘了把那些多出来的土给装进背包之中,才能在放下下降之中,用那牢房地底湿润的泥土暂时铺出一条道路来。 否则,恐怕就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想到这里,陈月不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再走了一会儿,总算是到了小溪边上,将捆在身上的布条给解了下来,隔着黑色的头纱,看向那连忙检查‘凶手’鼻息的姜西。 刚才若不是有自己,姜西几乎是必死无疑,就这样,她也没有说任何抱怨的话。 甚至在得救后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案子的人证,这是一种怎样的敬业精神,田瑶交给这样的女子,果然是最好不过了。 检查完了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的‘凶手’,姜西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后,朝着陈月所在的方向两手合拢放胸前,微屈膝,微微低头致谢。 随后又将腰间一块厚实银牌取了下来,双手呈向陈月,双眼认真的看着陈月道: “前辈,感谢您今日出手相救,这块银牌,是家中长辈亲手雕刻的,只求前辈收下,勉强代表晚辈的谢意。” 陈月看着那块厚实的银牌,上面雕刻的字写着姜西。 翻过来,写着平安二字。 这显然是姜西随身携带的平安牌,陈月伸手挥了挥,表示了拒绝。 但姜西却趁此机会,干脆将那块银牌给塞进了她的手中, 看着姜西脸上倔强的神情,陈月无声的笑了笑,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孩子气的样子,将银牌给揣进怀中,伸手挥了挥当做道别,随后脚尖轻轻点地,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小溪边。 一晚上惊心动魄的经历,甚至差点葬身火海,导致陈月回去路上,手都会有些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翻进了二楼的闺房内,将就着用放在房间里降温的凉水胡乱洗了个澡,这才上床去将床帘给放下,睡觉前还心心念念着,等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去河边接点水到背包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这一觉,陈月睡得十分不踏实,老是在睡梦中惊醒,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床顶,看到熟悉的花纹后,又缓缓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窗外大亮,与前几日的闷热不同,早上起来,空气里竟还能感受到一丝的凉意。 陈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将对着院内的两扇窗户打开,后又走回了梳妆台前,将因为没晾干就睡而导致的一堆打结的头发给小心梳顺,然后熟练的盘了两个发髻在头上,再戴上一朵小绒花。 这才下楼去,准备用热水洗把脸,好清醒清醒。 走下楼去,瞧见坐在后院吃饭的饭桌上的人,陈月愣住了。 这人,咋不去找她弟弟,跑来他们家来了? 坐在陈家饭桌上,吃着牛芳拿手的皮蛋瘦肉粥的正是昨晚上,陈月费心费力救出火海的姜西。 而此时的姜西,已经换下了昨晚那一身被熏得黑黢黢的衣裳,穿了一身淡蓝色的石榴花式样的长裙,正悠哉的吃着饭。 大概是陈月脸上诧异的表情过于明显,坐在一旁的牛芳主动开口解释道: “姜西大人昨晚已经将犯人捉拿归案,如今姜东大人正快马加鞭带着嫌犯赶往珵都,为了防止知州大人狗急了跳墙,卷铺盖跑了,所以留在武侯城盯着。” 说到最后,牛芳还给姜西比了大拇指,勇于揭发地方官员之间的勾结和犯下的命案,这就是牛芳心中的好官,顶顶的好。 陈月心中有些复杂的坐下, 她不明白,这样的案件,难道不应该是很机密的吗?更何况昨晚上,那卢知州的架势,可是摆明了不会放过查案的他们姐弟两,如今她不带着田瑶赶紧的跑,反而是带着出现在了自家,这是个什么逻辑? 姜西眯了迷眼,再微微嗅了嗅陈月身上的味道。 没有一丝烟熏过的味道, 看来,昨晚的前辈不是陈月,想来,田瑶之前所说的救出她的侠客,应该就是昨晚的前辈了,如今卢知州认为她已经命丧火海,只会在武侯到珵都的道路上,全力堵截她那壮硕的弟弟。 所以今早走之前,她已将弟弟那显眼的黑色肌肤用水粉给抹白,再塞了两个大馒头在他胸前,这样一来,再雇了一辆马车,将那嫌犯藏在马车下的暗板中。 如此一来,能够让姜东那孩子回珵都去先立案,届时,再加派人手过来,捉拿田县令和卢知州。 至于自己,既然已经是‘已死之人’,自然是带着田瑶好好休息一下。 而, 这个武侯城内,有什么地方,是比和前辈有所关联的陈府更安全的地方吗? 乐文 (); 第六十九章 端午出行 端午节, 武侯城内老百姓们都穿上了早已准备许久的新衣,那买不起新衣的,也尽量纳了一双新鞋,穿在脚上,走起路来,时不时的低头瞧上两眼,欢喜的很。 因着姜西的暂住,这几日陈月都没有像以往一般在长桌上看书写文,只是跟着牛芳和嫂嫂的身后,学着两位的持家之道。 事实上,也没甚好学的,因为家中没有仆人,大家要洗澡打水都是自己来的,做饭也是牛芳自个儿做,毕竟是开过食肆的手艺,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这样一来,陈月大部分时间,都格外的空闲。 也因此,盼着今日的端午节可是盼了许久。 一大早就起床来熟练的包好手中的肉粽和红糖粽,陈月也没忘记向牛芳确认, “娘,咱们待会儿就去看划龙舟是吧?看完龙舟,再去北城外的兰山寺上香?” 牛芳手中的粽叶飞快的翻转,几秒钟的功夫,一个小粽子便包好了,放在一旁,木珠仔细的用红绳绑好,再放到一旁的竹篮上。 “等咱们把这盆里的馅给包好,就出门去,这还是咱们家到武侯来,过的第一个节日。” 牛芳说话的时候,脸上也带着些掩不住的笑意,去年的端午,她都还在地里,一天到晚的抠搜着吃食,甚至就算是红薯,也不能敞开了肚皮吃,乖女儿也时常念叨饿。 再瞧瞧如今,要不是陈书那小子非要吃什么糖粽,今儿这上百个粽子,那就都是实打实的肉馅了。 日子过的好了,对那平日里的节日,也就上心起来了。 再一个,她也打听过了,这武侯城内的未婚女子,凡是这样的假日,都会出门来玩耍,总不能让每年都出门看赛龙舟的珠珠,嫁给大壮后,就憋屈的待在屋里不是? 陈月倒是没牛芳那么多的想法,最近天天做女红,在厨房打下手,要不就是做家务,实在是有点无聊得紧,又不能询问那姜西,究竟何时才离开家中,盼望着今日出门玩盼了许久。 田瑶那丫头倒是个明白人,对待陈月的态度完全看不出两人曾经的救命之恩,只像对待送她回县衙的好人罢了。 只是,也曾在姜西看不见的地方,回过头来对陈月无声大笑。 陈月当时先是一愣,随即也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 这两人,姜西带着田瑶早出晚归,也不知是在做什么,陈月也不过问,万一问了,人毫无阻拦的告诉你,那自己还不得帮忙? 所以啊,不问,不问保命。 好不容易等到牛房将粽子给包完了,陈悦连忙欣喜的回房去换上不久前嫂子送她的衣裳,一条散花百褶裙,袖口处还绣上了好一圈小蝴蝶,转起圈来,就像是真有蝴蝶停在袖口上一样。 头上再插上一只红鸢师姐送的石榴花银钗,衬得陈月整个人都有了一股子小姑娘的娇俏味道。 木珠穿了一条家中母亲送来的墨绿色兰草花样的百褶裙,头顶插了一只相同兰花样式金钗,至于牛芳,今日可谓是隆重打扮了,头上戴了一只素雅的金钗,耳朵上吊着两个小金坠,手腕也戴了个光面的金手镯。 一身红绿相间的长裙,更是显得整个人贵气十足,只要牛芳不张口,旁人瞧见,准以为是那富贵人家老夫人。 当然了,若是按照那武侯城内的标准来看。 刘芳如今的身家,抛开这木珠名下的宅子,也可以算得上是小有家底。 为了今天的出行。 陈爹早几日就去车马行,订了一辆小马车,没法子,那赛龙舟的地方,在东城城外,若是不坐马车去,光靠走路,天不亮就开始,走到地方时,也不知道能挤进外面几层。 再说那平日里路上随处可坐的牛车,到了端午这一日,天,不仅价钱要翻番,人家牛车上也不一定有空位给你。 至于轩辕浩,甘顺先生两人,皆表示自己对那赛龙舟没什么兴趣,在家守着屋子好了,牛红也只推辞不去,私下里觉着这家中还是得有一个陈家人守着才是。 牛芳当时听了这话,都给气笑了,不过也知道这妹子性子轴得很,也懒得与她争辩,只让她不要阻拦董瑞便是。 如此一来,陈爹,陈书,王百年,董瑞四人挤在马车车板上,三名女眷则是坐在车内,将卷帘给拉起,从车窗看向外面。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陈月这才将好奇望向窗外的眼神收了回来,转而看向一旁与牛芳低声交谈的嫂子问道: “嫂嫂,为何今日明明是端午节,但是,瞧着街面上的人,和往常相比,反而不算多呢?” 这可与陈月一直期待的,热热闹闹的街道不一样啊? 木珠听到这话,忍不住一乐, 只觉得小姑子这般困惑的样子,才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嘴里却不停下的解释道: “因为武侯城有规矩,凡是庆祝节庆而展开的活动,超过三十人,都必须在城外举行,而今天举办的赛龙舟,光是参加之人就已超过三十人,所以只能在城外举行,而大部分和咱们一般凑热闹的人,都早早去了城外,所以不仅仅是不算多,实际上来说,今日城内之人,应是比往日要少许多的。” “嫂子,为何会有这样的规矩呢?难道不是城内越热闹越好吗?” “听闻是因为原来哪座城池,在庆祝中秋之时,不慎引发了火灾,又因为当时庆祝人群太多,大家人挤人,根本跑不了,造成了许多伤亡,甚至连当地知州都说不清,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知道,那座城池,一夜之间,门口挂白布的宅子便不下百座,至此之后,凡是超大城池,便有了这样的规矩。” 陈月听见这规矩后,竟然是这么悲痛的教训,又想到了之前东边墓地的火灾,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只是,还未等陈月细想,马车就停了下来,原来是城内的搜查关卡。 “搜查重大案件嫌犯,请各位担待个。” 说完,外面的马车帘子被掀开,站在外面的人,手持着一张画像,瞧着马车内是三名圆润女子,便匆匆一扫而过,放下了帘子 倒是陈月,因为角度关系,瞧见了那张画像上所画的人物,竟然是田瑶。 虽说画像与田瑶本人还是有很大差距,可只要是真人站在眼前,绝对会觉得与画像有几分神似。 这幅画的人,应是十分熟悉田瑶的样貌,会是谁呢? 姜西这几日经常带着田瑶外出,知不知道官府在追查她? 马车渐渐又走了起来,向后望去,尽管是一大早的,可身后排着的马车队伍,却早已是瞧不见尾巴。 大概是看见陈月面色不似方才那般轻快,木珠还当她被那拦车查人给扰乱了心情,只捡着那往年里赛龙舟的好玩的事情说了说。 原来那赛龙舟,在大周已经是简化了许多,共有五户人家出钱出力,武侯白家自然在其中,接下来则是南家,徐家,慕容家,马家。 武侯五大家族,一家出十人一船,五条极窄的小舟,在这西城外的大渡河中比赛,谁家龙舟先夺得那河面上红绸花,便是谁家获胜。 奖金则是白银千两,平均在十人头上,也有一百两银子,更何况,若是在龙舟比赛中赢得胜利,五大家族内,自有其嘉尚。 而大家之所以这么喜欢看这划龙舟,也是因为这龙舟之上,坐着的,许多都是五大家族选出的天之骄子,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未婚。 而有一年,其中一位划船的公子哥,更是在赢下比赛的当场,对其未婚妻表达了爱慕之情,如今更是武侯城内一对佳偶。 而木珠那年正好发热了,在家中休息,错过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很是后悔了好些日子。 牛芳听到这里,也明显坐直了身子倾向儿媳那旁,仔细听着。 陈月看见这一幕,悄悄一笑,惹来牛芳假装要拍肩膀的虚晃一枪,便连忙憋着笑,看向那车窗外,越发热闹起来的人群。 马车走了一会儿,就要下车步行了,因为城外的道路只有一条,那龙舟比赛的地方,不在这条线上,好在此地也有车马行的人代为看管马车。 只是要给五十个铜板,不是一笔小钱,但却是万万不能不给,毕竟这马车可价值几十两银子。 牛芳一边数着铜板给了管事的,走出车马行后颇为感慨道: “这光是来看龙舟路上就花费不少银子,这武侯城内有钱人还真多。” —— 大渡河两旁,早在前几日就架起的木头架子,将两旁看热闹的人群给拦在河边一米以上,以防止有人向内扔掷物品,虽然才早上辰时,但河畔两边已然是人山人海。 其中不乏有那呼朋唤友在一起的贵族子女,也有那身旁簇拥好几人仆从的富贵人家,而更多的则是与家中父母前来凑热闹的小老百姓家的姑娘们。 只有在这样的节日之中,才能正大光明的多看几眼那平日里不敢多看的五大家族的公子哥。 这话,木珠没有告诉牛芳,没法子,总不能说,自己原来那么喜欢来河岸边,最开始就是为了看那自己传闻中的未婚夫。 陈月他们来的不算晚,前头一排被那群非富即贵的人家占据后,摆放上了椅子,瓜果,后面的人瞧着也只是心中艳羡几分,但更为欣喜的则是,他们坐下之后,自己能够看的更清楚那河中的龙舟划船人。 陈月垫着脚尖站在第二三排的位置,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自然是面上带有十足的好奇神色。 只是,还未瞧见那龙舟之上的人长什么样,就见身前拥挤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来。 两名打扮华丽的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一边掩嘴娇笑,一边眯着眼冲木珠笑道: “珠珠,你今日要来怎么不早说?是不是嫁人了,就把我们姐妹给忘了?” 乐文 (); 第七十章 打拐 陈月顺着声音望去,两名妇人打扮的女子笑着拥簇着木珠,而木珠脸上也没有不耐,而是颇为头痛的瞪了眼她两,随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走到陈月身边道: “我今儿是带着我婆婆家一家人来看看的,他们之前在山河县,为了娶我,这才到武侯来置业,这还是他们遇见的第一个节庆。” 两名长相颇为相似的妇人打扮女子好奇的看了看木珠手挽着的小姑娘, 脸若银盘,一双清亮的眼眸,此时也好奇的看着她们。 “你这小姑子,可长得真是可爱,啧啧,这下我倒是相信,你这家伙是瞧中了你夫君的相貌了,之前只听你说夫君身材壮硕……唔!” 眼见着闺中好友越说越离谱,木珠也顾不得什么,赶紧上前捂住了好友的嘴。 陈月则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啊,要是照嫂子好友所说,那,那大哥的身材是真的挺不错的,咳咳,曾经匆匆一瞥,约莫也有那么六块腹肌,加上块头大的缘故,倒是堪比上辈子所谓的健身房教练了。 “晶晶,莹莹,你两再捣乱,我可就真的走了。” 大概是晶晶莹莹的到来,引起了前面那排人的注意,就在木珠说话的同时,自晶晶莹莹身后走出了一位身着一身白色绸缎长裙的瘦弱女子,女子一身素雅打扮,不过手腕上的翠绿手镯倒是彰显出了她的浑厚实力。 瞧见了与旧友叙旧的木珠,只是微微一笑,轻咳两声道: “木珠姐姐,倒是好久没有在大渡河瞧见你了,哎,也是倩儿忘了,姐姐自从被哥哥退婚之后,便一蹶不振,哪里还有心思来瞧咱们南家的龙舟队呢。” 晶晶莹莹瞧见这名女子,微微皱眉,却不敢开口帮好友说话,毕竟这位南倩姑娘所在的南家,可是近几年风头正盛,甚至有望超过白家。 她们两虽然也是五大家族内的人,可如今也不过是作为联姻的手段,嫁给了所谓的有为书生,实际上,也不过是家族的投资罢了,洒出去这许多的女儿,总会有那么两人,运气好,抓住了乘龙快婿,能够让马家与新一代的官员体系搭上联系。 而如今,她们姐妹两的夫婿也不过是马家使了银子,才能捞到一个偏远北方的县官来做做,与这号称要嫁入三品官员家中嫡子做续弦的南倩自是不可交恶,否则,若是她真的嫁入那三品大员家中,说上那么两句,也能够让她们二人的夫君一辈子停留在小小县令之上了。 若是陈月知道她们二人的想法,只怕会打断她们的美好向往,那但凡和商户之家沾惹上的书生,放眼瞧瞧,有哪位是做到了五品实权的? 在他们夫君选择接受来自妻族的资助时,身后的青云之路就已是断裂。 南倩作为南家唯一的嫡女,今日前来也不过是为了在嫁人之前,再多看看那同龄的男子们,她的心中何尝没有心上人? 谁愿意去做那三十好几,膝下嫡子嫡女一堆,成天声色犬马的人的填房? 南家供她吃穿,供她识字学音律,金银玉器,应有尽有,这样的日子浇灌出的鲜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好献给上面的当权者的。 南倩甚至明白,若不是那三品官员对于美色不感兴趣,自己甚至很有可能成为他一房小妾,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对于什么都没做,就白白捡得哥哥那般,俊秀且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的少年郎的木珠,才这般的厌恶。 不过,前段时间,听闻家中庶出的蠢蛋,去劫亲木珠的时候因为胯下马匹发疯的缘故,坠倒在地,腰上骨折,最近一直躺在家中修养。 虽然她南倩一直不认为那南康是她的哥哥,但在外人来看,这就是折了南家面子。 如今逮着这陈家人,她心里愤怒的同时,也有了一点欣喜,毕竟, 今日带来的人手可不算少,待会儿趁人多的时候,将那木珠给扒光了衣裳丢进大渡河之中,再让渔夫去打捞上来,让那木珠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岂不快哉? 陈月瞧着那明明素净打扮,眼神却如同那山林中毒蛇一般的少女,心中暗自警惕,这样的眼神,她已不是第一次瞧见了。 上一次有这样的眼神的人正是那卢药。 “既然打过了招呼,两位姐姐还是早些回家中座位为好,毕竟这附近人员复杂,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不美。” 晶晶莹莹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屈膝谢过了南倩,眼神担忧的看向木珠,只是犹豫之后,却也只得回到前排的马家圈出的位置上。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木珠出丑,南倩也就没有在众人面前发难,只是娇弱的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蔑视和得意,随后便带着来时的仆从回到前排去了。 牛芳和陈爹两人站在陈月身后,瞧着这一幕,心中都有些担忧。 待得南倩走后,木珠低下头,弯腰到陈月耳边担忧道: “小月,要不咱们先回去?这南倩,行事很是疯狂,当初退婚之前,我很少出门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咱们武侯城内,因为她而命丧黄泉的女子,怕是不在两只手之下。” 陈月虽是喜欢美人,但是,这种疯批美人类型,她是真的不太感冒,为了不惹出麻烦,当下也只得点点头,牵着嫂子的手向外走去。 牛芳走在两人身后,瞧着走路还不忘打哈欠的女儿,只觉得心疼,孩子盼着看龙舟比赛也有好几日了,今天更是破天荒的早起,催着自己赶紧包完粽子出门。 而在牛芳身后,也同样跟着四名穿着不显眼的男人, 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先是越过牛芳,挡住了牛芳和陈爹的视线,将两波人给分离开来。 随后便是刻意拉开了两拨人之间的距离, 陈月因为早起的缘故,此时倒是有些困,张大了嘴巴打着哈欠,心里想着,不看赛龙舟也好,这头顶太阳一出来,挤在人堆里,那股汗味和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脚臭味,也是够呛。 正想着回去烧水泡个灵香草的药浴,就被人强行用一块脏布掩住了鼻息。 这一刻, 上辈子看过的各式各样打拐专题报道,涌上陈月的心头,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陈月整个人向下一缩,再向外一挪,整个人从包围的状态脱离出来。 向后一看,只看见大嫂正被拖着向人群外去,周围人群都一个劲的垫脚想要瞧见前面龙舟启动的盛况,竟是没有一人注意到身后,正有一良家妇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行掳走。 陈月连忙尖叫呼喊道: “着火了!快救火啊!” 此话一出,周围拥挤的人群瞬间向后撤去。 大家也不去看是哪里着火了,左右不能挤在一起,散开来才能逃离火灾,这是人的本能。 而那裹挟着木珠向外拖去的男子,被前方转向想要逃离火灾的人群瞧见,大家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要知道,今儿赛龙舟,来的最多的可就是武侯城内未出阁的小姑娘,眼前这被他们瞧见的拐子,那还有没瞧见的呢?大家心头发狠,一拥而上,将那拖着木珠的男子给围了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的,将心中的后怕给全全发泄在其身上。 与此同时,牛芳两人也瞧见了,当即越过拥挤的人群,挤到了木珠的身旁,此时木珠双眼发狠,拔下头顶的发钗,正趁着大家伙一起动手的空档,抽空扎在那男子的背上,瞧着男子昏死在地上,这才收手,将发钗给放回袖中。 才回头,瞧见了婆婆和公公,被吓得倒退一步。 只看见牛芳一巴掌轻轻拍在儿媳的肩膀上,面带鼓励的神情道: “做的好!” 接着左右张望。 “你瞧见小妹没有?” 此时木珠才晃过神来,左右张望,正心中紧张时,背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嫂子,我在这里!” 陈月站在殴打拐子的人群外围,周围有女孩儿的此时都如同惊弓之鸟,护着自家姑娘,其中一户瞧见她孤身一人,颇为好心的让她与她们站在一同,免得被浑水摸鱼的人拐了去。 牛芳瞧见站在外围身上没有任何凌乱的小女儿,这才长舒一口气,自从上次牢房事件之后,牛芳有时在梦中,经常会梦见女儿被埋在了牢房下,半夜惊醒,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能再继续睡着。 至于方才抓陈月的那人, 陈月趁着人群骚动,混在人群之中,将此人的双腿用之前收在背包中的菜刀给砍中小腿,因着小腿受伤,那人蹲下想要检查伤势的同时,身后人潮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人推着一人,就这么将他给踩在了脚下。 陈月此时笑着和牛芳打招呼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到那被踩踏在脚下的男子,没过多久,他就慢慢没了动静,而此时,人群中有人前来,瞧见他的状况,弯腰将他身上的一块木牌给抽走。 木牌? 陈月嘴角微微上扬, 目光随着那拿走令牌的人,瞧着对方到了最外围的一处奢华马车边,似在和马车内的人说着什么,随后,马车窗帘掀开,露出一只瘦弱白皙的手来,收走了那块木牌。 陈月认真将那辆豪华马车上的徽章给记在心中,虽然还未查看,但是对那辆马车的主人却已经有了猜测。 乐文 (); 第七十一章 随你 陈月跑向围殴拐子的人群内,赶在某个同样伸手的人之前,将那躺在地上不吭声的人的木牌给摘走。 随即惊呼; “呀!这人还有令牌!这怕不是有组织的拐子吧?” 本围殴得兴起的人群,一听这脚下之人可能会有组织,当即收手,他们只是寻常小老百姓,要是被这拐子后面的组织给盯上了,就不好了。 随着周围人群的散去,围在外面的捕快们,这才有机会将那躺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拐子给捆起来,准备押送到衙门去。 在大周,抓住拐子都是连坐,家中妻儿都要被充作奴籍,发配至北边修筑城墙,而大周的城墙,至今已经修建了五年了,可瞧着,也不过是一段一段的,还未能够连成一条,所以也没人知道,修完城墙后,这些人会到哪里去。 陈月不担心卢知州将这人给放走,因为按照甘顺师父所说,事实上,每个省份,每一年都是有任务的,必须凑够多少人去边境做劳工,若是之前,卢知州完全可以用那些重罪之人,再收取一笔不菲的银子,换他们去边境,再从拐子手中收取一笔不菲的钱财,然后放走他们的家人。 只可惜,前不久牢房坍塌,卢知州特意圈养的好几名肥肉都被牢房的断壁给压死了,今日的拐子,就是付出再多的银钱,也避免不了全家发配的后果了。 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陈月恨不得当场就将他给大卸八块,如今留他一条狗命,去边境做劳工,已是对他的仁慈。 路上回去时,木珠挨着牛芳坐着,面色苍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木珠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想起那肮脏的,带有一股尿骚味的布块捂住她口鼻时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战栗和呕吐。 董瑞和陈书两人当时离得比较远,没有看见木珠被人掳走的画面,但瞧着嫂子这样后怕的神情,也能明白,当时的情况是多么的凶险。 牛芳瞧着往日里胖呵呵的儿媳现在这样,只得一遍又一遍的用手轻抚着她,嘴里唱着乡下的小曲,渐渐的,木珠虽还是颤抖,但已能够说出一两个字来。 随后木珠双手紧紧的环抱着牛芳那粗壮的腰肢,眼泪无声的流出,牛芳腰间布料颜色深了些许,陈月坐在一旁,双手握拳。 南家。 之前劫亲一次,今日甚至到了拐人。 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怎么,平头老百姓,就注定被欺辱了之后,还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我陈月发誓,必不能让南家好过! 车外, 坐在车板上的三人,此时也在讨论着, “爹,你说,那拐子,怎么会想拐大嫂?” 陈爹此时也在回想,当时他和媳妇儿明明走在小月她们身后,好像忽然之间,插入了两人,这才让小月离开了他的视线,如今回想起来,恐怕那两人,也是和那拐子一伙的,陈爹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想着小儿子一向都十分聪慧,或许能够从中找到什么不同的线索。 陈书和董瑞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按理来说,一般拐子的目标都是七八岁以下的稚童,更何况,大嫂的打扮瞧着家底也是颇为富裕,一般这样的人家,拐子也不想招惹。 董瑞率先开口道:“那找茬大嫂的姑娘,是南府的小姐?” 陈书张了张嘴,他已猜到董瑞哥哥要说的意思了,他向来对人的猜测都不朝着最坏的方向去,可,如今若是真是那南家所为,就得多加小心了。 谁知道他们一出没成,会不会使下一出。 陈爹被这么一问,也想起来儿媳与那南府的纠葛,当下心沉入谷底,嘴角有些发苦,只得安慰自己,大不了等到秋天,小儿子考了乡试他们就入珵都备考会试,这南府的手就是再长,总也伸不到珵都去。 董瑞微微侧身,俯身到陈书的耳边悄声道: “我不信那南府的女人能够放过和大嫂在一同的小月姐,方才那声起火了的声音分明就是小月姐,她可能是独自逃脱了拐子,又扰乱临河的人群,这才让那俘虏大嫂的拐子被人群发现。” 不得不说,董瑞不愧是陈月的头号粉丝,就算是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也能够分辨出她的声音来。 陈书有些沮丧,若是能够将秋季的乡试提前就好了,如今距离乡试还有三个月出头,实在太久了。 董瑞不得不安慰沮丧的小弟: “别沮丧,那南家近几年无非是靠着与卢知州这个蛀虫眉来眼去扎根,前些时日,那大理寺的大人不是说,正在办那城郊抛尸案,若是真的将那知州拉下马来,我瞧一直以来不吭声的白家,怕是会将南府给吞下肚。” 这话让陈书想起了那再次相见,一脸冷若冰霜的田瑶,心中有些涩涩的,嘴里道: “可是我们能够帮到什么呢?就算是真的将卢知州给拉下马了,那也是姜西大人的功劳,咱两顶多就是看看罢了,现在想来,做一方县令,头上无数官僚,也不是那般的松快。” 董瑞确是眼神幽幽,瞧着那道路前端的奢华马车,“小月姐手中的木牌,交给白家,能够让白苏公子咬下南府一小口肉沫来,那南倩不是仗着要去珵都当填房,在武侯城内耀武耀威吗?咱们就让她当不成,不就好了?” 到家后,牛芳坐在木珠房内陪了一下午,晚上大壮回家来,牛芳不准家中任何人提起今日发生的事,因为大壮这孩子是个轴的,若是让他知道了,说不得会直接去那衙门找拐子大打一顿。 而且,也是为了防止将来两人拌嘴时,大壮会无意识的将此事说出。 毕竟,牛芳一直认为,大壮这孩子直愣愣的,实属有些傻气。 陈月则是待在房内,点着烛火,在房内书桌上写着今日读书后的感想。 夜深了。 陈月偷偷打开卧房的窗户一扇,悄声爬出窗,站在房檐上,再将窗户给关上,之后几个跳跃,消失在月色中。 木珠房内,大壮像往常一样,把媳妇的洗脚水打好,放在床边,上前去让媳妇儿泡脚,因为木珠上次来月事时疼得脸都白了,大壮火急火燎的带着她去了医馆,大夫只说是之前受了寒气,日后做好保暖,且最好是每日泡脚,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 于是,每天给珠珠打洗脚水成了大壮回家后,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往日珠珠都会提前将鞋袜给脱去,坐在床边等着,可今日珠珠还未洗漱,就躺在床上,用凉被盖着头,默不作声。 大壮走上前去,悄声问道: “珠珠,咋了?是今天出门玩太累了?这样,你躺着,把脚搭下来,我给你洗就成,你要是困了,就睡吧,一天不刷牙也不碍事的。” 大壮轻柔的将珠珠的小腿放下到专门买的泡脚桶中,一双大手仔细的揉搓着那白皙粉嫩的脚丫。 木珠一把掀开脸上的凉被,坐起身来。 脸上双眼肿得像一双核桃,小嘴扁着,瞧着一脸认真给自己搓脚的相公,总算是露出了今晚第一抹细微笑意。 “哼,往日里怎么不见你给我搓脚,今儿倒是献殷勤了,咋的,你是做什么心虚的事情了!” 大壮和媳妇儿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早就明白,自家的小珠珠是嘴硬心软,当下也憨憨的笑两下,低下头去伸手在媳妇儿的脚底板挠一挠。 “哈哈哈!!住手!大壮!你找死!给我住手!哈哈哈!!” 原本还有些后怕的木珠,本想抱着大壮嚎啕大哭一场,只是气氛还没酝酿出,就被大壮神来之手挠痒痒给破坏了,当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哪里还有那下午时的萎靡沮丧气氛。 住在对面的牛芳本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担心那受了委屈的儿媳,此时听见珠珠那敞亮的笑声,才算是放下心来,扭头过去,看向一直打着哈欠给自己扇扇子的陈爹,笑呵呵道: “白日里还担心珠珠这孩子想不开,如今听着这笑声,放心多了,大壮这孩子就这点随了你了。” 陈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纳闷问道: “这孩子哪里随我?呆头呆脑的,哎,好在娶了珠珠,否则一辈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急死人。” 牛芳一边朝着陈爹躺下,一边笑呵呵道: “随你,会哄媳妇儿,不然我当年跟着你穷得叮当响,还一天到晚死心塌地?” 陈爹听到这,得意的笑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陈爹嘿嘿一笑,起身将床帘放下, 今儿,又是考验木匠坊出品大床坚固的一日呢 乐文 (); 第七十二章 南家父子 陈府,渐渐陷入了熟睡, 陈月却飞掠在武侯城内的屋檐之上,她今日要去探探那南府的底,当然了,陈月并不打算今天就动手,否则稍微一联想就能怀疑到陈家。 她已将动手的日子选好了,下一个大暴雨的时候,就是她动手的日子。 南府,作为最近几年崛起的超一流商户,自然是住在北城中,只是,大概是崛起的时间太晚,远不像白府那样,从街头到街尾都是他家,南府买入了好几家宅子打通在一块,也不过是半条街的长度。 当然了,这后来买入的宅子重建自然是比一开始买地来修建花的钱要多。 只是,咱们老百姓不看这些呀,咱就看你的府邸有多大,你的面积只有白府的一半,那你就是不如白府底气厚。 不过宅子小一点,对陈月倒是有好处,至少不用在庞大繁复的花园中转来转去。 陈月趴在后院一处屋檐之上,静静的等待了一刻钟,数着南府换班的守夜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南府守卫之森严,甚至远远超过卢知州的衙门后院。 每五人一个小组在南府的后院墙外巡逻,同时巡逻的共有三组,共计十五人,且不像一般的府邸那般,巡逻的都是中老年仆从充数。 南府的守卫都是三十左右的青壮年,且装备齐全。 如果陈月没有看错的话,他们甚至还持有跨刀,这一下子就是十五把佩刀,可远远超出了大周律法对佩刀的规定。 这样明目张胆的逾矩,反而让陈月更加警惕。 轻轻跃入南府后院,贴着外墙内侧游走,根据一般的房屋布局,摸到了正房。 这间房间是这院落中最大的一间,估摸着是住的那南家家主南培胜了,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但房内的烛火还亮着,另外两间厢房倒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没人住,还是里面人已经睡了。 趴在屋檐上,下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听着有些不清晰,陈月小心的将一片瓦片给挪开,露出现在正在谈话的两人。 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上,而另一名年纪稍大的人则是站在书桌后,一边把玩着手中新得的白瓷茶杯,一边对坐在轮椅上的人道: “凯儿,今日倩儿出手,已是打草惊蛇,恐怕这几个月内,那陈家是不会让你有机可趁了。” 陈月当即知道了,这下面的年轻人是谁,正是那与木珠退亲的南凯,南府嫡长子,只是,瞧着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外界只说他身体不好,倒是没有说他的腿有问题。 南凯笑了两声, “倩儿无非是心中不平,咱们家把她嫁给可以当她父亲的人做填房而已,什么为我报仇,那都是她扯的虎皮,父亲你可是知道的,再说了,当下咱们家的重点不应该是什么时候抓住那失去联系的死士?那北边的人,可是没有接应到他,若是半路上死了,那是最好不过,可要是……被某些人给劫了去,他做过的事……” 本把玩着瓷杯的南培胜停手,将其放在书桌上, “别担心,那死士是北荒漠人送来的,真的要被抓住了,咱们不认就行了,只说他狗急了到处攀扯就行,有卢知州那家伙在,舍得让咱们南府出一点岔子吗?那家伙可不舍得咱们这只下金蛋的南府出事情。” “父亲,那卢知州竟然敢向咱们借人火烧大理寺官员,您说,是不是可以将他拉入咱们的计划之中,若是有知州在,咱们与北荒漠之间的联系,也能更加方便。” 陈月被这个消息惊得合不拢嘴,原来那天放火烧坟场的,不是卢知州的人,而是南府的,听着他们父子的话,这南府和北荒漠之间,似乎关系匪浅,那父子对于今日南倩所做之事,也是听之任之,甚至听上去,若不是南倩今日所为,他们会自己动手。 想到这里,陈月惊出一身冷汗,为了防止汗水滴下,陈月将方才挪开的瓦片给盖了上去。 轻声从主屋楼顶跃下,藏在了不远处的假山后,双眼凝视那主屋。 上辈子电视剧总是经常演,反派卧房或是书房内有暗道,暗道内藏着不可告人的机密,如今用查漏补缺看看,万一就瞧出个通道了呢? 没过几秒钟,整个南府的立体构造图出现在了陈月的眼前,详细的程度,甚至超过当初的建造图纸。 只是,模型出现的同时,陈月只觉得脑子里就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了石头一样,头涨的快炸开了,陈月死死抿住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随即勉强适应后睁开双眼,只想要快点回家,好好躺着闭眼休息。 陈月轻飘飘的跃上房顶,趴在屋檐之上,苦苦等待着南府巡逻队换班的空档。 一炷香后,陈月双目通红,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而南家父子还在商量着,那弯刀之事。 南凯此时膝上捧着一把崭新的弯刀,他双手抚摸着,宛如抚摸着自己的挚爱一般,双眼充满了满意的神色:“如今庄子内打的弯刀已经如数运进了府中,到时候会随着倩儿的嫁妆,一同运往珵都,到珵都之前会有北边的人来换箱子,消息已经送过去了,这一次过后,咱们荒漠就能够有足够的武器,将荒漠统一,避免内耗,再休养生息几年,一举南下,踏平这该死的大周!” 南培胜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嫡子,没有多说什么,当初若不是自己骗他,他本是北荒漠血统,他又怎么会全心全意和那帮人站在一起呢? 且,当初找到那北边的大人,为了获取信任,他也真的花费了不菲的银两去做出南凯的假身世,当初本是想着,等什么时候,凯儿长大成熟了,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了,就将真相告诉他。 哪里知道,正准备告诉他时,凯儿在外出游玩时,因在花楼之中与人别苗头,竟是被那珵都来的勋贵子弟将腿给打断,事后甚至还倒赔给了那公子哥五千两,才算是消了气,没有继续追究南府。 自那以后,凯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心想要让北荒漠人一举南下,踏碎大周,这可不行,若是真的让北边的荒漠人踏碎了,那他们南府怎么办? 到时候打起仗来,不管是大周还是北边的那群疯狗,都只会让他掏银子,等仗打完了,这南府也就垮了,倒不如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送点弯刀去,时不时再让人去抢两次,抢回来的弯刀,还可以充到下一批货物之中,岂不美哉? 再说了,这每一次的弯刀,自家都是收够了钱的,这买卖要赚钱,图的就是个长久二字。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一次所谓的弯刀三千把,实际上只有一千把是新的,其余的都是之前抢回来的,这新旧之间的区别,定会让那北边的人生疑,不过他早已有了策略,这次让南凯去送这批货物,再来个与弯刀一同坠入悬崖命丧黄泉,到时候钱有了,货送了,他们还要继续付钱要更多的弯刀,说不得要为了安抚自己痛失爱子,给些抚慰银两, 接着等乖女儿嫁给那三品大员的嫡子,再用此事作为夫家的功绩。 南府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南培胜小算盘打的飞起,这边陈月躺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从内而外的胀,让她什么都思考不了,不管是放松的想吃什么,亦或者是哼歌,脑袋都会发出抗议。 “呜呜,原来查漏补缺不能随意使用,不然脑子受不了,太难受了,以后打死也不这样虎了,哎。” 脑袋太胀的结果就是睡不着觉,但也不能动脑,就这么闭眼躺在床上,好在,后半夜老天爷发善心,开始降雨,小雨淅沥沥的打在屋顶,有些声响,却让气温有了明显的下降,陈月躺着躺着,终于在略带一丝凉意的后半夜,睡着了。 一场小雨,也预示着,今年的梅雨季节到了。 乐文 (); 第七十三章 离别季 梅雨季节的到来,让整个武侯城都陷入了懒散的氛围之中。 条件差的人家,这个季节的衣裳总也晾不干,只好贴在灶台上,用那做饭后的余温,慢慢烘烤,这样一来,本就不多的衣裳,更是没几件能够穿出门,孩子们也要求不准出门,弄脏了衣裳可没得换,真有那出门后弄脏衣裳的小孩,也只能光着腚在家中盖着被子,等待着娘亲啥时候能将衣裳给烘干。 条件好一些的,瞧着这天气也懒得出门,在家中煮上一壶花茶来,再就着这冥冥细雨,看那池塘荷花的颜色下两块绿豆糕,读上一本时兴的话本,一天也就过去了。 陈家人坐在长桌上,吃着牛芳做的绿豆糕,是按照陈月给的方子做的,做出来不似外头铺子卖的那般甜腻,当做零嘴吃,恰恰正好。 姜西就是在此时,拉着田瑶的手,说要离开的。 陈书连忙将嘴里还未咀嚼的绿豆糕给吞了下去,来不及喝水,只眼巴巴的瞧着那一脸冷淡的田瑶问道: “你们就走了,那,还回武侯吗?” 田瑶摇了摇头,师父说了,这次珵都派人来,先将他们二人接走,等确保她们平安抵达珵都后,此次案件涉及到的卢知州以及她爹,都会被处置,但具体是怎么判决,什么时候判决,就要等到他们押送到大理寺后再说了。 不过,师父也说,官官相护,是朝廷的一大禁忌,很大可能是判斩立决。 想到这里,田瑶摇摇头: “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祝愿你乡试成功。” 陈书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谢,谢谢,你也要成功,成功做到你想要做到的。” 田瑶这才微微一笑,看向陈月, 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谢谢。” 下午,姜西就带着田瑶坐上了从门口经过的一辆马车,马车上是白家的族徽,天知道白家是什么时候与姜西牵上线的。 送走了来时很突然,走时也很突然的姜西两师徒, 轩辕浩也在桌上宣布他过几日要走。 “走?轩辕大哥,你要去哪里啊?”王百年小胖子听后第一个问道,没法子,这些年来,除了小书这个同样的隐藏话痨外,还真没人像轩辕大哥这样,认真的听自己说话,不管是絮絮叨叨,还是吐槽,甚至是有时候自己的天马行空对未来的幻想,他也会认真听,而且还会给与意见,这么好的听众,要走,王百年能不心急吗? 轩辕浩默默的看了一眼王百年,这小孩是真的话多,不过也是真的讲义气,早早就想好了,要给陈书当师爷,而他自己呢? 之前是一门心思想要考秀才证明自己,后来知道这秀才不是他想考就能考的,也就放弃了,好不容易遇见良师益友,不舍得离开,所以追来了武侯,可通过这几个月的生活,他也明白了,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奋斗目标,这样你的生活才会有奔头。 陈书的目标是当上县令,王百年的目标是当陈书的师爷,牛芳大姐两口子的目标是照顾好儿女,等日子安稳了,再重新开铺赚钱给陈月攒嫁妆,陈壮希望能够提升自己的木工本事,将来能够给家人和师父养老。 董瑞那孩子,虽然嘴里没说,但是瞧他那执拗的眼神就知道,他心中早早就有了目标, 牛红大婶虽然是卖给了王百年家,但也铆足了劲做工,想要照顾好王百年,如此一来,似乎就他轩辕浩的人生,没有任何目标。 这段时间,他也想了许多,以往在山河县,总觉得,似乎顶着个轩辕家的名头,躲在家中,就能够一辈子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可,不管是之前的县令夫人威胁,还是之前的闹市抢亲,他都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不如十岁的小姑娘能有主意。 一开始所谓的游学,只是一个借口,但如今,他是真的想要走一走,看一看,这大周的山山水水,或许有机会,还会去大夏看看。 “毕竟给家里说是游学,总不能一直黏在大家,如今我也出去走走看,免得一把年纪了,连襄省都没出过,说出去人家也笑话,等我游学归来,就来找你们。” 陈家人瞧着这位相识虽不到半年,但却已经像家人一般熟悉的轩辕浩,都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倒是甘顺先生笑道: “那就先祝愿你,一路平安了,出去走走也好,大周地大物博,趁着年轻多走走,总是好的。” 三天后, 轩辕浩一大早和大家一同吃了早餐后出发了。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陈府就这样变得冷清了起来。 伴随着梅雨季节的,则是一件件襄省官员调动。 山河县县令田中卸任,武侯城卢知州卸任。 两件事,在老百姓中,只是听过就算,毕竟官老爷们,和他们的生活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这件事可是让南培胜火烧眉毛。 此时在书房内,脚下步伐不停,眉头皱到了一块,抬头望向坐在轮椅上的南凯道: “凯儿,今晚咱们就通宵将嫁妆给装好,明日一早,你就带着家里的送亲队伍出行,路上一定要快,赶在卢伟到大理寺之前,到达珵都,尽快让你妹妹嫁入夫家,知道吗?” 南凯也明白,卢知州被抓,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之前卢知州想要除掉的人,可都是他们南家动手做掉的,光是帮他做掉的人,加起来没有二十,也有十五,若是卢伟这家伙将他们南府给供出来,不,不是若是,而是一定。 毕竟,南府若是被抄家,国库就会有大笔的银子进账,而其中每一层关卡,都能让那些经手的官员们吃下一丁点油水,几乎是官场喜闻乐见的结果。 想到这里,南凯望向两鬓已生白发的父亲,担忧道: “爹,妹妹嫁入夫家,纵然可以自保,可咱们两父子怎么办?干脆,干脆咱们一起收拾金银,去北荒漠吧!” 南培胜眉头紧蹙,只是伸出手掌来往下按了按, “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倩儿的嫁妆里装的都是实打实的金银,到时候你送嫁完,就带一两箱去大夏躲一躲,爹走不了,他们既然敢将卢知州那老家伙给卸任带去珵都,估摸着是调动了附近的兵营,咱们人再多,能多得过兵营?再说了,还没到最后,谁能知道结局?” 听见自己的后路已经安排好,南凯悄悄松了口气,只是迟疑道: “爹,为何是去大夏?咱们不应该顺势回北荒漠?” 南培胜转过身去,已掩饰自己眼中的不耐烦,语调平和道: “之前山河村弯刀一案,卢知州曾试探过我,是否与北边有染,被我给搪塞回去了,这一次,到了珵都,为了能够从轻发配,他指不定会提起这件事,到时候边境关卡一严,你怎么出去?倒不如去那大夏,拿着钱去那里,若是有事,你就是咱们南家唯一的指望了。” 此话一出,南凯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随即又低下头去。 “好了,今儿晚上你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你还有得劳累。” 南凯再次抬起头,双眼已是满含泪水,哽咽与父亲道别。 “走吧,别担心我。” 说完此话,叫来屋外守着的老管家,让他送少爷回屋休息。 老管家将南凯送回他的院子,回来敲响房门,进了书房。 南培胜此时脸上哪里有什么不舍,只有几分急切罢了。 “东西准备好了没。” 老管家默默点头, “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那些大少爷经手的与卢知州的信件收起来了,大少爷手中的都是咱们找人仿写的,只等大少爷将小姐送嫁完毕,就将这笔证据上交给新来的知州大人。” 说完,老管家面带犹豫的看向站在书桌后把玩白瓷杯的老爷, 南培胜抬眼,看见犹犹豫豫的老管家,只笑道: “老白,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当年要不是你,我南培胜早就冻死街头了。” 老白连忙摆手, “哪有哪有,是老爷您赏了小人一口饭吃,才没有让小人被那不孝子赶出家门冻死在街头,只是,只是小人心里想着,老爷如今岁数也大了,现今二少爷卧病在床,大少爷也送出去……这,这老爷将来咋办?” 南培胜听到这里,笑了, 只是摇摇头, 对那站在远处的老管家招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 待到老管家走到跟前,南培胜才笑问道: “老白,实话说了吧,这万贯家财,是福也是祸,这老二和老大两人,眼睛里都是我屁股下面的钱,你信不信,如果有一天,白家说帮他们杀了我,只要十分之一的遗产,这两个兔崽子绝对眼睛都不眨,就答应。 所以啊,老白,我不想死,我南培胜赢过了那个冬天,老白你也赢过了你的冬天,我们是赢家,我们要努力的活着,要享受的活着,至于儿子这种东西,只要你还有钱,多的是女人愿意给你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和那凯儿房里的大丫鬟柳儿打得火热,咋的,她不愿意给你生娃?” 老管家连忙摇头, “不是,不是,是小人被娃儿伤透了心,不想再要了。 不过,既然老爷你都看开了,小人也就不劝了,按照您的吩咐,嫁妆已经都装好了,倩儿小姐也已喝下药昏睡,等她醒来,送亲队伍应该也走了大半日了。” 大概所有武侯城内的大家闺秀和夫人们都不会想到,那个曾经笼罩在她们头顶的阴影南倩,竟然就在今夜后,悄无声息的送嫁了。 乐文 (); 第七十四章 凉一凉吧 趴在屋檐上的陈月对这南培胜倒是真的不寒而栗,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可瞧着他这模样,这家中孩子,几乎没有一人是得以保全,至于说那嫁做填房的南倩,商户之女,又是填房,加上她那早已被教导得偏执的性子,只怕在后院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些与我陈月何关?我虽是心疼女子地位薄弱,但对南倩这样的疯批可是没有丝毫怜爱,只恨不得让她出门被马车撞死都好。 想到这里,陈月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心生一计。 这南培胜不是说那南倩的嫁妆都是实打实的金银吗?那我就将那金银换做石头,让你们抬个痛快! 只是,想是这样想,可看管嫁妆的人数却是实打实的,且那嫁妆箱子都用铜锁给锁上,再贴上了红色的喜条,若是打开木箱,那喜条就会被毁。 看来,这南培胜为了保住南倩的嫁妆,是下足了力气。 众目睽睽之下,陈月倒是没胆子,也没能力去拿这木箱中的物件。 至于那留有暗门的小金库,也是重重把守,按照这南培胜谁都不信的架势,陈月打赌,他的全副身家绝不止这一处。 趴在屋檐上偷听了一晚上,除了发现之前那下河村的北荒漠刺杀案与他们有关,以及南培胜准备用唯一嫡子上交朝廷来换得喘息之时,似乎就没什么实质收获了。 可那南倩儿对大嫂的狠辣手段,还没来得及报复,她就要被送去珵都,今晚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的震惊和气愤回家? 自然是不能! ———— 武侯不夜城, 就算是凌晨五点,街道上也依旧是烛火通明,酒楼内更是推杯换盏,美娇娘弹奏的琵琶声也被这喧嚣声给盖住,不过,能够喝酒喝到这个时段的人,倒是也真的对那琵琶曲没什么感觉,若不是这是免费的,估计早有人叫店家将人换下去了。 倒是那青楼,此时已经算是做完生意了,姑娘们各个在房间内洗漱着,准备睡了,就是不睡,又能干嘛呢?也不过是瞧着那弯月徒增伤感罢了。 赌坊却是已经赌得眼睛通红,围在赌桌边上的赌徒们尽管已经是输得口袋空空,双目通红,在有些凉意的夜里,还是擤擤鼻涕,用手一捏,将鼻涕向后一甩,继续聚精会神的盯着赌桌上的大小,不肯离去。 就在此时, 漫天祭拜用的黄纸洒落在赌桌上,赌徒们毫不留情的将其挥开,待感觉触感不对,抬眼看时,才瞧见是那上坟的黄纸,这才想起,他们在赌坊里,从何而来的天上之物? 顿时吓得那张本面无血色的脸上,愣是多出了一丝红晕。 这一幕,发生在了武侯城内诸多营业的大型场所。 大家心中发毛,下意识的想要与周围之人抱团壮胆。 “你们瞧!” 酒楼内,一酒醉书生,笑呵呵的抓住一张半空中飘下的黄纸,瞧着上面的喜字,丈二摸不着头脑,只笑呵呵向着身旁人道: “也不知是哪家傻子,竟在黄纸上写喜字,黄纸何喜之有?” 身旁也是一名身穿长衫书生,此时直愣愣的瞧着楼外高举喜牌的送亲队,额头冷汗直冒,而那名拿着黄纸的书生顺着好友的眼神望去,顿时也吓得连忙扔掉手中黄纸。 只看见那分明是宽敞明亮的街道,悄无声息的走着一只队伍,前面四人举着喜字大木牌,身后跟着手拿各式乐器之人,再后面则是遥遥望去,竟有几十辆马车之多,而马车两侧,则是站着人数众多的壮汉,他们身后腰间无一不是背负着各式武器。 在马车之后,则是打扮统一的仆从们四五十人,他们身后都背着小小包袱,认真加上一加,这一行人马,竟多达百余人,诡异之处就在于,这么多人,竟无一人发出声响,若不是那黄纸从天飘落,这行人甚至就这样静静的从他们身后路过,而无一人知晓。 两旁橘黄烛火摇曳,照耀在他们脸上,却更显得他们脸色苍白如蜡像。 有那醉得不省人事之人,瞧着大家伙都站在窗边向外望去,便跌跌倒到的走到酒楼门外,一时间,那寂静队伍之人都向他看来。 上百张各式不一的脸庞在此时一同面无表情注视着他, “鬼啊!鬼啊!” 醉汉放声叫喊,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向着身后酒楼爬去,身下裤裆竟是湿透了。 那琵琶声也在此时停了下来,女子似乎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下意识的匆匆下台,直到站在了管事身旁,才松了口气。 此送亲队正是南家的,此行队伍中带着武器的壮汉们是往常南家走南闯北的护卫队,但凡是在武侯城内的,昨晚被连夜通知,护送大小姐送亲,天没亮就要从南府出发。 壮汉们虽心中不忿,嘴里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连夜仓促收拾行囊,带上吃饭的家伙,等待在南府外,还有些担忧,早早听闻南府大小姐高嫁入珵都,老爷准备的嫁妆不会少, 如今临时召集在武侯的护卫队人选,也不过是全部的三分之一,让他们护送大小姐的嫁妆,实在是心中忐忑。 直到瞧见了那打扮成仆从装束的大周一流镖局——岭门镖局的镖师们,这种不安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一趟送亲,究竟是多贵重,需得这般隆重? 因此,这一趟送亲,护卫们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一是因为没有睡好,就被召集来了,二则是,心中对这趟送亲之旅的忐忑。 至于那岭门镖局的镖师们,习惯了将脑袋别在腰上的危险押镖,除了对家人,脸上早已没了笑容的痕迹。 而本应该自出门起就吹吹打打的奏乐队伍,则是被南府大管家要求,不得扰民,等出了武侯城才可吹打。 本来,他们这么早出门,这么安静行走,是可不惊动任何人就走出武侯,甚至是到了半路,武侯城内估计才后知后觉知道消息,只是,被这黄纸一闹,大半夜还在营业场所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外面的街道。 也因此,送亲队还未走出武侯,南府送亲一事就已闹得人人皆知。 队伍中的镖头瞧见这两旁不断涌出的看热闹人群,心中暗骂,究竟是谁这么闲得无聊。 陈月瞧见大家伙都知道南家送亲,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嗯,大半夜的刻喜字,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这一次,就让我瞧瞧,那一路的绿林好汉能不能接收到我送去的好消息吧! 武侯城外二十公里一处军营内, 有人连夜策马从武侯城而出奔至此,只为将南府动静送上。 收到消息之人,侧躺在临时搭建的地铺上,盖着薄被,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眼似闭非闭,待得来人说完南府连夜送亲消息之后,才缓缓坐起了身子。 “这武侯可真热闹,之前大理寺在这里捉到北荒漠的死士,根据他所供出,南家这些年来,兵器物资,没少给荒漠输送,可瞧瞧我收到的呢? 每次南家送往北边的兵器,三次总有一次是被劫的,随后那城郊的庄子就有人运送乡下的果子进去。 啧啧,你说这南培胜可真是个人才,不怕荒漠人发现他的把戏,杀了他?” 男子自顾自的说着,似是在问身前传递消息之人,又似乎在问自己。 “少将军,那,咱们还抄南家吗?”身前之人小心翼翼问道。 被称为少将军的男子眨了眨眼,淡淡道: “天热得很,把南家抄了让大家心里凉一凉吧。” 乐文 (); 第七十五章 赚钱的小妙招 武侯城内, 那往日里客似云来的云钗阁,今日竟门可罗雀。 就连那娇客们最爱扎堆的霓裳楼,今日可是每月一日的上新货的日子,却也是无人登门。 两家的掌柜无一例外,都坐在柜台后,心神不宁。 今早来开门时,就听说了南家天未亮就急着送嫁的事,当时心中只是觉得奇怪,要知道,那南倩大小姐的名头,在武侯城可是响当当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这女子前两年与人踏青时,瞧见有一外地过路小姐穿着与她同色,便让人扒了她的衣裳,那小姐家的奴仆奋死抵抗,也不过是徒然。 最终,那小姐被脱得只剩单薄里衣裹身,悲愤之下,跳入大渡河内自杀,后来,只听说那小姐竟是某地县令之女,那县令为讨女儿公道,上书知州,岂料那封信件,辗转落入了南家手中, 南倩竟然拿着那封信去围住了那县令,不知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县令当晚便辞官回乡去了,后听说,回乡后,置办了大宅,买了良田百亩,又买了两房小妾生了几个孩子。 而南倩,只是被南家家主勒令一周不得出府,仅此而已。 如今,这样一位笼罩在武侯城女子头顶的一片乌云,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武侯? 本以为那南倩离开武侯后,城内的娇客们会大肆庆祝,就算是不庆祝,好歹也会借着某些由头聚在一起,暗中讨论一番。 可眼瞧着,这已经是正午的光景了,却没有一位娇客登门。 这怎么叫人不慌? 与两位掌柜相同,今日武侯城内大小商家瞧着惨淡的生意,心中都有些发毛,上一次这般,可还是那前任皇后武安逝世。 有些胆小的商户,甚至正午时分就将门板关上,让伙计们回家去。 这样紧张的氛围笼罩着百姓们的心头, 就连出门买菜的牛芳都给连带着说话声音小了许多,张口打听,卖菜的大婶只说不知道,但肯定要发生什么事儿,且不会小。 牛芳心头担忧,脚步匆匆返回家中。 动作小声的将前门给关上,后又顿了顿,将一旁的门栓给放上,这才转身向厨房走去。 甘顺站在二楼的房间向外面街道望去,往日里还算有些人气的道路上,今日竟然许久才走过一人,且步履匆匆,面色惶惶。 甘顺转身下楼,坐在钟爱的摇椅上,看向那阴云密布的天空,轻声问道: “主人要来摘果子了吗?” 下午,一道闪电劈亮了阴沉沉的天空,随后便是那轰隆隆如同在耳边炸开来的雷声。 陈月被这惊雷给吵醒,睁开双眼看着床顶的雕花,望向窗外暗沉沉仿佛傍晚七八点的天空,还未等她坐起身来,大雨急急下下来,敲打着支起的窗户,雨势太大,雨水顺着缝隙流入房内,陈月连忙赤脚走上前去,将窗户给关小了些。 再看一眼系统,竟才下午三点过。 将就着房里的凉水洗漱后,这才心情颇好的下楼去,她想打听打听牛芳知不知道今儿早上发生的送亲。 只是,刚下楼,就见着甘顺先生坐在长桌边,陈书,王百年,董瑞三人则在写着什么,瞧见陈月下楼来了,忙招手让她过去。 “师父,今日是写什么?” 陈月也不多问,写文章嘛,她已经写习惯了,这么大半年来,都不知道写多少次了,坐下一边磨墨,一边问道。 甘顺此时笑眯眯道: “写,为何南府要在天未亮之时送嫁,以及今日城中权贵人家与富商人家为何闭门不出。” 听到前面,陈月还挺高兴的,看来早上做的事情有效果了,大家都知道这南家想偷偷送亲,之时后半句,陈月就有些不明白了,那南家想转移资产,城中富商有所猜测闭门不出正常,为何这权贵人家也这般紧张? 陈月当场问出自己的疑惑。 王百年赶紧将手中毛笔搁下道: “我知道,我知道,先生解答过,证明在南家身上即将发生,权贵与富商都害怕的事情,而且他们也担心受牵连,先生让我们猜测这件事是何事,写下来。” 甘顺先生点点头,目光放在王百年那放下的毛笔上,再看向一脸装懵的王百年,后者只好尴尬一笑,被识破了偷懒的想法,重新捡起了毛笔,细细回想,这段时间城中发生的事情。 陈月毕竟是偷听了南家与北荒漠有所瓜葛的,当下径直猜测道: “莫不是,抄家?” “抄家?!”王百年吓得手中毛笔掉在纸上,好不容易写出的推测被墨汁给盖住。 “啊!原来如此!”陈书一脸恍然大悟,再看向自己所写的猜测,不禁反思,为何自己想法总是不够大胆? “阿月姐姐你真聪明。”董瑞不放过一切可以赞扬陈月的机会道。 甘顺被董瑞这家伙给逗乐了,他方才可是瞧见这孩子第二行就写了抄家二字,此时却悄无声息的将那行字给用墨汁盖住了。 不过,心中对陈月对朝政的敏锐直觉十分高兴。 当下点点头肯定道: “为师也是这般猜测,只是,就不知是由何人来做此事了,毕竟,武侯的知州刚刚调走,那知府也被朝廷记过,更何况,这南府近几年来,生意一度超过白家,更是疯狂扩张,其家底,怕是与那之前传闻牢房下被运走的十万两白银不相上下。” 陈月狡黠一笑,接着笑道: “还有那南家手中的铺子,看来要先恭喜白师兄了,可以趁机低价入手不少价钱合适的了。” 甘顺摇摇头, “小月,你忽略了一点,这南家你认为他为何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崛起?甚至叫板白家?你觉得白家一开始没有机会将他压下吗?” 顿了顿,甘顺环视一圈,瞧见大家双眸中透出的迷茫,罕见的摆出严肃神情道: “因为朝廷不喜欢一家独大,不管你是依附于哪位高官或是皇亲国戚,都不行,因为,大周最大的人,皇上不喜欢,他最喜欢的就是,平衡之术,最好是两家相差无几,甚至还是死对头。” 陈月猛然看向师父,忙低声问道: “所以,不论是白家还是南家,其中一家势必要成为朝廷的钱袋子?” 甘顺微微摇头:“是只可能是南家。” “师父,为何?” “白家白北这人你们没有见过,滑头得很,但他有一点,他爱大周,他爱襄省,他爱这片土地,所以,只要他没有过线,朝廷会愿意养着这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在场几人都有些沉默,其中王百年最甚。 他爹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从大商队的手下分得一些零碎,也算是养活了一家人,甚至是绰绰有余,但他爹去总是期待他走读书的路子,哪怕是费劲钱财做一名小师爷,也心甘情愿。 他一直不能理解,认为是他爹想要官商勾结好办事,心中一直不太愿意,甚至早早选定了要抱陈书的大腿,他爹也欣然同意。 只是,今日甘顺先生一席话,让他一直逃避的现实展现在面前。 官商,官商,官在前,商在后,他爹每年一日不落的送给镇上小官吏的钱财,加在一起,怕是比如今的身家还要多,可不送行吗? 不送不行,你送,人家看在细水长流的份上,不对你动手,若是你不送,就少不得干些杀鸡取卵的勾当了。 而这之中,唯一的出路便是他考过乡试,成为举人,这才能够让那些窝在镇上的小官吏不敢再伸手。 陈月看着王百年那平日总是笑着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挣扎的神情,转念一想,倒是能够明白他的挣扎之处。 王百年的性子跳跃,活泼,往日里读书写文,也不过是害怕寂寞,为了能和陈书待在一起罢了, 但,人总是要成长的,你终将明白,父母会老去,你总有一天需要接过扁担,挑起家中的责任来。 甘顺看向那挣扎后露出坚韧神情的王百年,暗自点头,这孩子的天赋极高,若是一辈子甘心做陈书的下手,可惜了。 如今想明白了,就好。 董瑞嘴角微微上扬,想明白了就好,死胖子早早考完就走,不要占据小月姐的目光。 倒是陈月看向师父问道: “那,师父,那这些查抄的铺子,庄子,作坊,会到谁的手中呢?没有白家,谁能吃得下呢?” “大概率会是除去白家外的三家瓜分,白北这家伙是绝不会出手的,不过为了吃下大头,这三家怕是会急于脱手一些他们认为鸡肋的小产业,你倒是可以让你嫂子去试着吃两个小铺面,过上一年半载,待那三家缓过劲来,再卖出去,如此一来,赚个千八百两的,应是不成问题。” 此话一出,陈月瞧师父的目光都变了,连忙走到甘顺身后,小心的敲打着他的肩膀,感慨道: “师父,您可真牛!” 乐文 (); 第七十六章 鳄鱼的眼泪 入夜, 武侯城外,被称作少将军的徐仲抬起手臂,手指向前,轻声道: “进城。” 身后五百士兵,一同举起手中军刀,脸上放出灿烂笑容。 抄家这种活计,他们军营还是第一次干,不过少将军说了,挖地三尺,把东西全部放一起,就算成,至于府上的女眷,不可招惹,那都是要发配往边境的劳工,少一个,就自己去补。 这让不少打算趁乱开荤的士兵们赶紧熄了心中想法,那边境劳工,吃不饱睡不暖,活计又重,除了那些死刑犯,谁愿意去那地方? 今夜的武侯城,街道上依旧灯笼高挂,可两边往日里通宵营业的赌坊,酒楼,青楼之地,皆是闭门谢客,往日在街道两旁摆摊的小商贩,今日宁愿浪费掉那一日的租子,也没出门支摊。 徐仲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向这条寥无人烟的大道。 “都说武侯不夜城,今晚倒是颇为安静。” 身旁小厮跟着笑了笑道: “看来是知晓咱们爷今日要进城,都被吓得缩在被窝里不敢出来了。” “小懒,你这家伙嘴是越来越坏了” —— 南府。 “老爷,你逃吧,小人待会儿一把大火烧了这南府,尸体遍地,想来那什么将军也不可能一一辨认。”老白站在书房内,瞧着那手中依旧把玩瓷杯的老爷道。 南培胜却是一言不发,眼神看着瓷杯。 两人一站一坐,过了好一会儿。 南培胜抽出一张信封来, “老白,这些年,你跟着我东奔西走,做那要命的买卖,也就这几年才算得上是享了几年清福,本想着咱们兄弟两可以再享几十年富贵,如今只怕是不行了,这封信里是我早些年帮你做的籍贯,你的儿子我早几年已让人将他们迁到大夏,你若是想去就去吧,若是不想,就去这封信里的地方,也可做个富家翁。” 说到最后,连儿子都敢舍去的南培胜竟流出了几滴眼泪,只是他没空去擦,只站起身来,将信封塞入老白手中。 “书房里有一条暗道,用过即毁,出口在城外坟场附近,去吧,抓紧时间。” 老管家早已经是泣泪滂沱,却没有接过那封信,双手背于身后, “老爷,小人这几年吃山珍海味,睡黄花闺女,早就活够本了,既然那白眼狼也有了安定之处,我这老头子去了干啥,指不得哪个冬天又被赶出门外活活冻死,如今这样也好,老爷你去当这富家翁,好好再糟蹋几个黄花闺女,哈哈哈。” 南培胜闭眼,长叹一声。 一炷香后,老爷打扮的老白坐在书房椅子上,摸着椅子两侧的扶手,露出那口黄牙笑了笑, “也好,当年是我看着南府一墙一瓦修建起来,如今,也让我和你一同走吧。” 说完,老白走出门外,掏出火折子,吹繎,丢到连廊之下,一条火龙顺着连廊下的油路瞬间燃起,整个南府短短几分钟内,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唯独逃出火海的,便是那前院守门的小厮,以及那被老管家叫去门口等着的大丫鬟柳儿,她原以为,今夜又要与老管家做戏一场,却不料,身后竟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当下慌乱,跟着门房小厮跑出府去,身后传来嘶喊声,求救声,谩骂,持续了许久。 柳儿呆呆的站在南府门口,不敢回头望去,她明白,这是老管家放她一条生路,当下,也只得一边抹泪,一边朝着那身旁小巷逃去,去哪里,做什么,她通通不知道,只知道,她得活下去。 郊外,南培胜从一处空坟中钻出,一身村里老伯打扮,背着个破旧行囊,抹去额头的汗水,步伐匆匆朝东边走去。 武侯城内,与那南府紧挨着的正是那晶晶莹莹所在的马府,几乎是在隔壁燃火的第一时间,马府的门房就发现了,连忙叫醒了府中大管家,全府上下赶忙朝着那一墙之隔的南府浇水。 住在娘家还未返家的晶晶莹莹姐妹两,出了卧房后,四目相对。 “一场大火少了个干净。只可惜没将那南倩给一起烧死。” “姐姐,你说,这南倩赶着送亲,是不是早知道今日这火?” 两姐妹忽然噤声,谁也没再说什么,只觉得这深夜有几分寒意。 南府前后门,五百士兵入府,打通了隔壁马府的一面墙,从马家接水制止火灾蔓延。 徐仲看着张牙舞爪的火海,神色自若。 一旁的小厮小懒不敢吭声,只默默的站在少爷身后。 这一场大火,足足燃烧了几个时辰,若不是早上一场暴雨落下,怕是要烧的更久。 暴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士兵们从里抬出几百号人的尸体摆在南府外的大街上,大多都已烧焦,保留着死之前的姿势。 吓得马府上下都不敢出门,可坐在家中,也觉得阴风阵阵。 晶晶莹莹姐妹更是趁着天还未黑,就坐上了离家的马车,赶往夫君就任的地界去。 陈月睡醒后,就听见牛芳一边擦灰,一边心有戚戚焉说:“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那北边的菜场都没人去,说是那去菜场的大路,南府门口摆满了烧焦的尸体,一百多号人的尸体,可吓人了,有人不知道的从那路过,看见那些尸体,差点没给吓疯了。” 牛红也连忙点头附和她姐: “是这么说的,不过啊,大家都猜测,这把火可能是南府家主自己放的,说是给南府留一个清白。” 牛芳白眼一翻, “你傻啊你,留什么清白?那府里面除了卖身的,还有那好些按契约做活的,这些人都通通死了,人本就清白!”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非要说服对方,王百年低头看书不吭声,陈书担忧的看他一眼。 陈月则是惊呆了,那南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就这么陪着南培胜陪葬了? 不对啊,这老家伙可是为了活下去,子女都可抛弃的,他会愿意毫无挣扎就认输? 不对! 这事不对! 陈月坐下来,瞧着一旁面有戚戚焉的师父道: “那,南府现在岂不是成了一片废墟?那还能抄家吗?” 说到这事,牛芳来劲了。 连忙挣脱妹妹,坐到长桌边来,一副给你说个大秘密的架势道: “这也是我从人那听来的,说是啊,这南府的钱都给那昨日送亲的兄妹两带走了,如今负责抄家的小将军正在发脾气要把南家家主鞭尸三百!” 陈月震惊了,这是哪个聪明鬼说的,几乎和那南凯所知道的‘真相’相差无几了,而且这么一说,那送亲的队伍估计是很难顺利了。 瞧着在座各位都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牛芳也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襟,“那什么,都说了是听说的了啊,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陈月笑着倒入牛芳怀中,娇嗔道: “没有不信,只是,想着那南家真的倒了,只可惜,那两个真正应该死的人却没有死。” 牛芳一边摸着陈月的后脑勺,一边道: “就算是没死,失去了他们嚣张的本钱,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估计是比死还难受。” 甘顺也赞同的点点头,只是,他有些困惑的向牛芳问道: “牛大姐,你确认,他们说来抄家的是小将军?” “师父,这小将军抄家有何不妥吗?” “小月,咱们大周只有一位小将军,徐仲,此人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儿,他父亲在皇上上位后,赶赴封地之时被北荒漠人给埋伏杀害,只剩下年仅十岁的他因为被先皇后武安多留了几日,才躲过一劫, 之后更是十二岁上马与荒漠人交战,最大爱好是造京观,时至今日,年仅二十岁的他,已经拥有十几座京观,且他一向是在北边边境作战,怎么会跑来武侯做抄家的事情?” 说到最后,甘顺先生自己都疑惑了。 倒是陈月心中有点隐约的猜测,要知道这南府可是胆大包天,敢和北荒漠人做弯刀交易,怕不是被这小将军给顺藤摸瓜摸到了底细,千里奔袭,想要将南府给抄家以解心头之恨? 只是,这些消息都是她趴在别人屋顶偷听来的,还真的不好说出口啊…… 眼珠子一转,若是那少将军觉得火烧后,没得什么可抄的,将那埋在地下的小金库给放过,岂不是…… “师父,那火烧了,这家还能抄吗?” 牛芳连忙开口道: “这个我知道,那小将军现在都还在南府里没出来,估摸着是不甘心,想再找找。” 嗯…… 陈月打开系统背包,瞧见里面放着的十万两白银的格子,算了算了,今晚上去画个密室图给那小将军吧,谁知道火烧了这么久,地下室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更何况,昨天一整天的时间,说不得这南培胜把东西运走了都说不定。 —— 南府, 断壁残垣,形容这座往日热闹繁华的府邸最为贴切, 徐仲走在废墟之上,环顾四周, “小懒,你觉得南培胜真的自杀了吗?” 小厮背着少爷的剑,摇头称不信。 少爷听后,看着烧的一干二净的后花园笑了, “我也不信。” 乐文 (); 第七十七章 接班人 陈月当天晚上就将那小金库的位置画在纸上,用弹弓射向徐仲,纸团理所当然被那人用刀给拍开。 陈月也懒得去看对方有没有捡起纸团看,只是几个跳跃向着城西而去。 小厮忙不迭的走到那‘暗器’边上,瞧见似乎是个纸团,当下犹豫一下,却还是隔着袖子将那纸团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可烛火昏暗,实在是瞧不清晰,只得隔着袖口,握着它走到徐仲身旁道:“少爷,似乎是想告诉您什么。” 说着,将那张纸给隔着袖口展开。 徐仲看着那已经揉得不成样子的纸条上写着——“家主小金库地下有密室。” 当下将这张纸条给放入怀中,命人将南家家主的小金库位置清理开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来抄家的,怎么会知道别人家家主的小金库位置? 徐仲瞧见大家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 “小懒,将南府的图纸拿出,我指给你,你带大家去。” “是!” 原本以为被那姓南的摆了一道,白跑一趟的徐仲,此时心中倒是有了几分雀跃,虽不知丢这个纸团的人是谁,但心中都给记下一份功劳。 若是将来此人找上门来,想要用这份人情讨个什么,他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有了陈月的小抄,徐仲的抄家之行果然顺利许多,五百士兵的动手能力不是盖的,当晚就将那倒塌的小金库残垣给清理开来,剩下的就是按照小将军的话,向下挖,挖多深,没人知道,反正就是干。 不得不说,这当初建造密室的时候,估计很是耗费了些人力,二十人一组轮流挖土,也生生耗费一晚上的时间,主要还是因为挖到一般发现下面竟然有青石板,不得不扩大了挖土的范围,这才能将那青石板给抬起,而下面过不了多深,就又有一块。 这样的发现,不仅没有让这群士兵嫌累,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好奇,这传闻可用金子做碗筷的南府,有这么一块秘密且不惜力气掩盖的地方,下面到底会是什么? 天蒙蒙亮,武侯城内的早点摊子开始营业,大家伙匆匆买了就带回家,主要是不敢在街上逗留久了,听说那小将军是来抄家南府的,结果如今南府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谁知道他会不会气的随便抓两个人来泄愤? 而那往日里做牛车生计的,这几日都不敢跑南府正门前的路,生怕那惨死之人的冤魂会缠着自己的牛车,到时候出了事情,可找谁来赔偿? 只是,这一切猜测,都在晌午时打破了,那些穿戴唬人的士兵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抬着箱子放在南府门口。 有那胆子比较大的吃瓜群众,偷偷摸摸的从街头朝着南府门口看去,其中一名士兵脚下一个踉跄,两人抬着的木箱一抖落,那本就没有盖严的盖子露出个缝隙来。 吃瓜群众被那箱子中的金灿灿的东西给晃了晃,当下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过了好一会儿,左右张望,没瞧见自己的熟人,只得看着身旁不认识的那人道: “兄弟,你瞧见没?” 那人显然也不是拘谨的性子,吞了口唾沫,“瞧见了。” “啧啧,这群老娘们就是不靠谱,瞎传什么,人没抄到家,我瞧着,这一箱箱的金子,怕不是比那烧了的宅子,家什值钱多了?” 那人连忙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脚步匆匆的走进一旁的小巷之中。 原来,这里围观的许多都是城中权贵,亦或者是富商家中的门房,他们被指派来瞧瞧那抄家的进展,以及,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看看那小将军的脸色,是好是坏? 如今,门房们都回到各家管事的那去汇报了。 转眼间就剩那吃瓜之人独自站在街头,左右环顾,方才那热闹的吃瓜同伴们竟然都跑了,有些迷茫的站在原地,还没想明白,就看那南府门口士兵瞧来,吓得赶紧跑了。 下午时,武侯城内人人都知道了一个秘密。 那南府中被抬出几十箱的金银,还有几十箱的书画瓷器,最多就是那瓷杯。 听说是叫了彩绳记的掌柜的,去当场验货收走,留下银票。 陈月一边吃着卤鸡腿,一边听牛芳费劲心思打听来的‘秘密’,冲小弟一笑,两姐弟相视一笑,没有将牛芳的话听进去,几十箱的金银?那得多少钱啊?就算是他南家家大业大,可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光景,且这几年他们家扩张的速度可不慢, 要是这样,还能剩下几十箱的金银,那估摸着大家都去行商了。 不过, 陈月想了想,将筷子放下,笑着道:“这几天的谣言都是谁传得啊,又毒又狠,把大家伙的视线都聚在了富商家中到底有多少钱了,而且这个谣言出来,那白家今年怕是恼火。” 要知道,在南府后来居上之前,白家一向都是襄省当之无愧的首富,这个说法不是它自己安的,而是老百姓们说的。 这些谣言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在盘点着自己这趟的战利品, “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字画估价黄金五百两,不错,把这笔钱拿回去,今年冬天就把荒漠给狠狠打一顿,让他们知道,安插内奸的下场,就是被咱们狠狠打趴下。” 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道: “小懒,城外的庄子查出什么了。” 小厮连忙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了少将军。 徐仲拆开信件,看了一眼,笑了。 “这老小子还想着继续和北边做生意,庄子里竟然养了百来号的铁匠,这批人随后全部押往军营,左右是打刀,给谁打不是打?对吧,小懒。” 被叫的小厮一脸肯定的点头称是。 “把那庄子里的荒漠弯刀全部毁掉,咱们大周不缺铁,用不着。” 瞧着小懒转身要去传话,徐仲叫住他, “小懒,那白家还没人来递话?” 小厮摇摇头, 徐仲摆摆手,让他出门去。 —— 白家白苏,此时正坐在陈家长桌边,身穿一身淡青长衫,在这个闷热的天,却没有出丝毫汗。 “先生,如今这小将军可是对白家势在必得,您真的没有什么要对弟子说的吗?” 陈月方才本想离开,却被师父留了下来,让她跟着一起听听。 虽然觉得有些尴尬,陈月还是坐到师父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听,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甘顺只是笑了笑,看着那自己第一个教导的孩子道: “白苏,你叫我一声先生,那么我今天也提醒你一句,这几年,你总是在外面奔波,很久没有和你父亲谈谈了吧,这些事情,你不必着急,你父亲心中有数。” 白苏苍白的脸,此时倒是有了几分血色,不过陈月看着,这几分血色,似乎更像是气出来的…… 虽然也不明白,叫他回家看看而已,干嘛这么生气。 白苏深吸一口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那个传闻实在是假的可怜,我一直认为先生你是有智慧的,就算是,就算是你们要报恩,也有很多方式,长公主殿下不就放在那里,你们大可向她报恩。” 大概是一口气说的太多,又或者是情绪过于激动,白苏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直接倒入口中,吞了下去,随后沉默的坐了一会儿,等缓过劲来,才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陈月一眼, 那一眼,仿佛要将陈月从头扒开,瞧瞧里面到底是放着什么。 虽然白苏便宜卖房给陈家,让陈月非常感激,但此时还是忍不住皱眉,这白苏说些稀里糊涂的话,一会儿又像是威胁,一会儿又像是恳求,如今更是牵扯到自己身上。 “师父。” 甘顺听见小月声音中的不情愿了,脸上笑容收了几分,只道: “如今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我也不送你了。” 白苏收回目光,起身转身向院门走去, 手都摸到门上了,还是没忍住转过身问道: “先生,你当初待红鸢那般好,我曾经以为她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人,不过现在,我明白了,红鸢不可能是她。” 甘顺此时脸上笑意已经全无, 只沉声道:“既然你将红鸢娶回家,就好好待她,若是不爱了,也别让她难堪,我始终欢迎她回家。” 白苏愣了愣, 不敢相信道:“为何你们都觉得我是不爱红鸢这个人呢?” 说完,也不等甘顺先生回答,狠狠地将前门摔上,最后又不知道怎么想的,用手挡住了即将发出大声响的院门,随即也不看宅子内的人,转身上了马车。 陈月瞧见这一幕,笑出了声, “对了,师父,那白师兄说的要找的人,到底是什么啊?” 往日里无问不答的甘顺,第一次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到时间你就知道了,小孩子别瞎问了,还有,你最近晚上是不是失眠,天天都晚起,我给你娘说了,从今天开始,每天喝一碗牛奶,知道不?” 瞧着师父如此生硬的转话题,陈月只得哦一声答应下来。 心头却是将这件事给放在了心上, 甘顺端起茶杯放在眼前,遮住自己心虚的表情,心中却有些发愁, 当年先皇后武安临死之前,曾说她会转世成为一名姓陈名月的女子,等大家找到她后,就会知道那是她了。 这些年来,他们这帮老家伙散落在大周各地,不管是收留流民,还是做山村启蒙先生,都在找那姓陈名月的女子。 直到去年年底,小月一家人到茅草屋来,他心中蒙蒙中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觉得小月身上某些特质与武安仿佛重合一般。 若是陈月知道师父的心里话,一定会告诉他, 那特质大概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乐文 (); 第七十八章 王百年的小算盘 小将军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天晚上不知和白家家主谈了什么,只听见书房内是笑声滔天,进去倒茶的小厮都进了四次。 第二天一大早,小将军就带着五百人的士兵,撤出了武侯城,而此时此刻,朝廷派来的新任知州管文恰好到达武侯。 过了一周,这新来的知州管文就在武侯城内传开了名声,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他抠搜的名声。 武侯城居民们曾经洋洋得意的不夜城,最近被管文下令,晚上的灯笼每隔七尺有一个就行,多出来的灯笼都收起来,等有节庆再挂上去,以免毁坏。 衙门内的物品,每日清点,不得私自使用。 以往从商户手中白拿的米面粮油,今后也严令禁止,违者罚俸,拿了多少,就罚多少。 一开始有人不信,还是照旧去米店白拿十斤糙米,结果当天就被知州罚款,要这名捕快返还米店二十斤糙米。 捕快当然不乐意,但知州大人表示,若是不情愿,可以脱下这身捕快衣裳。 当捕快的大多都是贫寒家境出生,做捕快也不过是混口饭吃,也就武侯城因为有富商们对晚上巡游的补贴,加上平日里小商小贩们也时常供奉一些瓜果蔬菜啥的,日子过起来还算是滋润。 如今公家的东西管得严,外面的小供奉不准拿,大家就靠着这点晚上巡游的补贴将就过日子,搞得私底下怨声载道。 —— 陈月如今是彻底成了夜猫子,每天晚上早早入睡,到凌晨两点准时醒来,开始环绕着武侯城巡视,遇见看不过眼的事情,就拿出弹弓来打,凌晨四点,准时回到房内,睡觉。 这日起床,就听牛芳那颇为响亮的嗓门在楼下响起, “红姑娘,你家真的要大量采购我们家那猪?” “哎呀!红姑娘,那,那真是谢谢你了!这,多少头我还真不清楚,我得问问老家的人,那是,那是,肯定只给你们供,我们那猪也供不上两家啊!” 陈月听着这话,眉开眼笑的捧着洗脸布在脸上揉搓,之前将猪肉卖给红鸢,对方纯粹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接下,如今红鸢亲自找来,想来是看出这猪肉与别的不同了。 上次陈月给牛芳的不仅仅是阉割公猪蛋蛋这个法子,同时还给了多余的钱,让牛家最好是找到野猪给母猪配种,实在不行,就让别的颜色猪和自家的大白猪配种,陈月希望能够得到交叉匹配出的新品种。 且让牛家定量定时喂食,根据猪的体型来调整饲料多少,每头猪都用木栅栏隔开,争取做到一头猪一间房,至于猪舍,陈月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凡事总不能一步到位,需要让牛家人自己也动动脑筋,免得形成依赖。 如此一来,就算是将来真的到了鞭长莫及的地方,也依旧能够保证牛家人能够过上富裕的日子。 既然牛芳已经和红鸢敲定好了,陈月刻意在楼上等红鸢走后再下楼,避免牛芳下意识将商量的事情让给自己。 因为牛芳是个外向的性子,如今和陈爹两人在武侯城内,没有几个说话的朋友,成天也只是在菜场转转,别的地方也没怎么去,怎么会不无聊呢? 如今将猪肉的事情交给牛芳来做,起码能够让她不会觉得无趣。 下楼后,瞧见牛芳一边哼着不知名小曲儿,一边让小儿子写着,这次卖的猪肉价格,白家每日要的猪肉数量,以及算算,维持这样的猪肉数,需要多养多少猪。 就在此时,陈月站在了牛芳的身后,轻轻一拍。 “啊呀呀!”聚精会神想问题的牛芳被吓得一边乱叫,一边跳起身来。 等发现身后之人的是小月时,才将高举着的手给放下。 若是陈爹,那怕是免不了要被牛芳同志给暴打一顿了。 王百年倒是对那养猪法子挺感兴趣,但是看牛大婶那高举着巴掌的模样,也不敢多说啥,只想着若是有空,问问小月姐姐倒是比较有可能。 陈月不知,如今还只是专供白家的猪肉,将来能够做到供应全大周,甚至连大夏都以吃上牛家猪为豪。 毕竟给白家稳定供货是一件大事,牛芳当天下午就想赶回山河县,只是被陈爹给阻止了,毕竟,从山河县到武侯城的路那可是不短,如果白家真的要稳定供应,只怕从牛家所在小山村运送到武侯来,是不太现实的。 陈月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初量小,可以随着马车行的车顺过来,人就收一点包裹费用,况且,每次送来,都得趁着天气凉爽的时候,若要稳定供应,少不得每天都得运送。 如何才能解决这个运送的问题呢? 不如…… “不如将养猪场开在离得近一些的县城外吧?”王百年瞧着大家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建议道, “你们看啊,从山河县坐马车来武侯要一整天的时间,要是路上耽搁了,就得住一晚,那就是一天一夜,这是多大一笔费用,倒不如在武侯城附近找个便宜地段租下来,城郊是不可能的,城郊的房子也比山河县贵,所以可以把距离放远一些,只要是能够在两个时辰内,用牛车能够送到的地方就成。” 陈月一拍桌子,连忙赞同了王百年的说法,当初只想着要改善牛家的生活状态,倒是没有过多的考虑到运送的问题,如此一来,倒是将牛家的规模给限制住了,如果能够在附近县城外盘下地盘来做养猪场,不仅可以供应武侯城,甚至可以供应在武侯城附近的县城。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能够找到这样的一块地。 陈月能够想到这一点,王百年自然也想到了,其实他提出这个法子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他爹王大虎这么多年,每年都要出远门去走货,虽说如今大周天下太平,走货已经不像是早几年那样生死相搏,但也是有许多风险的, 比如某一次,王大虎足足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三个月才回家,当时自己还很生气他错过了自己的生辰,后来奶奶才说,他爹半路遇见了土匪,不仅把货给抢了,还一刀捅在了他的腹部,要不是那家客栈老板是心善之人,趁着土匪走了,将他送往医馆,怕是连命都没了。 他想将他爹和陈家绑在一块,因为他有一种直觉,跟着陈家能发财,更细节一点,是跟着阿月姐能发财,所以提出这个方案,等大家都发愁地块的时候,再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家的一丢丢小优点。 比如现在。 “如果你们觉得地方难找的话,我爹他手里应该是有一块山地,他曾经提起过,是在高升县外,牛车到武侯,大致耗费时间是两个时辰,这样一来,早上杀猪,下午就能吃到今天的猪肉。” 陈月震惊了,这小胖子不会刚才抛出那个建议就是为了推销自家的这块地吧?好小子,都学会玩迂回战术了。 不过,左右看了看,牛芳脸上欣喜的神色实在是有些耀眼,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了,陈爹虽然很想假装淡定,但是那时不时偷瞄自己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对这件事的期待。 陈月也不多耽搁,毕竟这事儿答应了红鸢,肉就得供应上,早一天将猪肉厂建好,也早一天开始稳定供肉。 “你爹那山你能做主?” “咋不能做主了,那山现在就荒废在那,我爹本来打算我将来考不上的话,他又老了,就让我去种果树去,再托人卖到北方去,也能够养活一家人。” “种果树?那岂不是正好,书上说用发酵后的粪土灌溉果树,可以让果树长得更加茂盛,这样,我们去瞧瞧你那山地有多大,你再问问你奶奶,那地租给我们十年,需要多少钱。”陈月将手中的苹果啃了一半放下,想到那牛家养了没多久的猪,呜,有机会把那些猪都给挪到新猪场来。 大概是她做出决定实在是有些快,王百年还有些傻乎乎的愣着,陈书在桌下赶紧推了一把好友,悄声道: “你怎么问你奶奶啊?要不要坐马车回镇上?” 毕竟是一片山地,这么重大的事情,陈书认为王百年这家伙胆子没这么大,更何况,做契约,首先得有地契,这东西应该需要回镇上老王家去拿才是。 岂料王百年嘿嘿一笑, 转身一把抱住了大腿陈书,略带得意道: “回啥镇上啊,那山地的地契我就带着呢,上楼就能拿下来!” 陈月惊了, 这小胖子他爹够疼他啊,才十岁不到,就拿着地契到处晃悠? 呜呜,这种富二代的生活,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王百年紧紧挨着陈书,对着陈月大拇指食指相对比出一点点的手势来, “我希望,我能用这块地入伙,分多少钱小月姐你看着办,你想好了,我们就去高升县做契书。” 陈月诧异的看了小胖子一眼, “这有啥好想的,这个猪肉厂,我们陈家出点子和卖肉拿一份,牛家出力拿一份,你既然出地,也拿一份,每年年底分红,你觉得这样行不?” 本只打算有两成就可以的王百年当场与陈月定下,中午就出发去高升县办契书。 几十年后,王百年不由得感慨道: “要不是当年我动作快,缠着要和猪肉厂挂钩,如今哪有这么好的日子啊!” 乐文 (); 第七十九章 放牛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租借了两辆马车,自己驾车前去高升县。 本来那马车行的人还推荐一位车夫,说是此人认路,不过被王百年给使眼色拒绝了。 “你为啥不答应加一位车夫啊?”陈月坐在马车上,将头探出车帘问。 王百年左右张望一下,没瞧见附近有车行的车夫,这才笑嘻嘻说:“还不是我爹之 《小农女的生活系统》第七十九章 放牛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小农女的生活系统》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八十章 喜事 等到那人走后,陈月回过头,瞧着那山上看了许久,后坐上马车时,有些摇晃,差点踩空,被牛芳一把托住,忙问是不是太累了? “娘,咱们多留一日,打听打听那山,明日找人一同去将那山上的杂草清一清吧?” 陈月每说一个字,就觉得太阳穴都快炸了,和上一次一样,一座小山的构造图出现在脑海中,只是这一次,陈月不必再像上一次那样,头痛欲裂还要施展轻功,她只要上车后靠着牛芳的臂膀闭目养神就好。 两辆马车渐渐的驶入了高升县内,这一次,无需纠结,牛芳就直接选择了白家的《有间客栈》。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连锁店的好处,毕竟不是每一个外来的人都有本地人带路,初来乍到,陌生的地界,人都会倾向于选择熟悉的事物,尽管它可能会比当地的老字号贵上一些,但却能够让外来人感受到一份踏实和熟悉。 三间佳房,一个晚上总共四百五十文,颇为昂贵的花销,也让外面一直尾随着陈家马车的那赶牛人有些忌惮。 本以为是不知哪里来的小富之家,为了便宜包下那座小山,如今瞧着这家人又是马车,又是住《有间客栈》,倒更像是包下山来打发时间的大富裕人家。 “该死,得抓紧时间把那些松茸给摘了,否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家人?”放牛人坐着牛车,转身向着城外驶去。 陈月对这一切毫无所知,没办法,脑子疼,从上车开始脑子就一直突突,现在到了房里,也顾不得嫂子了,草草洗了一把脸,就上床闭眼静静躺着。 木珠瞧着小月这副模样,推门准备出去叫公婆,就听见双眼紧闭的陈月道: “嫂子,别去,我就是有些晕,躺躺就好。” 木珠迟疑了一下,回过身来,坐在桌边,眼神担忧的看向那尽管躺下也忍不住眉头紧皱的孩子,转而站起身来,走出房门,让小二提一壶热水上来。 陈月听在耳朵里,有心想说不用麻烦了,但却怎么也张不开嘴,额头也烫的像是冬日里的火炉一样,耳畔传来一阵嗡鸣声,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片混沌。 等到再次醒来,只觉得难受,浑身黏糊糊的,头顶着一块暖呼呼的东西,身上裹着一床棉被,想来,这就是为啥身上这么多汗的原因了,不过,陈月还是忍不住的窝在里面,不想将手伸出去,因为她只觉得温暖,却不觉得热。 眼皮奋力的睁开,房内一片昏暗,只剩远处圆桌上点着一盏火烛,此时豆大的火苗正在摇摇摆摆,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而床边趴着的正是之前出门去的大嫂,瞧着身上衣裳都没脱下,估计是没来得及洗漱就光顾着照顾她了。 “嫂子,嫂子。” 木珠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下意识的就看向床上的人。 “小月,咋样?好些了没?” 一边说着,木珠一边将陈月头顶的湿布给拿走。 “嫂子,我好多了,你也快睡吧,明日咱们还要上山去瞧瞧,你这样熬着,明天肯定不行的。” 木珠只点点头,伸出手来摸了摸陈月的额头,感觉确实没有发热之后,才点点头道:“成,小月你要是觉得被子热了,就换这条薄的,免得风寒加重了。” 陈月点点头,木珠这才脱下外衣,从一旁的木箱中抱出一条薄被,脱去脚上的绣鞋,爬上床来,准备翻过陈月的身子,到床里面去,却忽然倒了下来。 这一倒,直接倒在了陈月的小腿上,将昏昏欲睡的陈月给砸醒了,连忙披着被子坐起身来,唤了好几声,却没听到回响,再瞧见木珠那苍白的脸色,连忙下床去裹着外衣,去隔壁房门急忙敲门。 敲门不久,房门猛地从里打开,陈爹一边系着外衣的腰带,一边道: “怎么了?怎么了?有贼?” 陈月摇摇头:“不是贼,爹,你快背嫂子去医馆瞧瞧,嫂子刚才晕过去了!” “啥!”牛芳从陈爹身后一把掀开他,头顶着一个散乱的发髻,估计是方才随手挽的,瞧着摇摇欲坠,但万幸的是没有真的掉下。 牛芳快步走在两人前面,看见躺在床尾面色苍白的木珠,当即眼泪都给吓出来了, “老陈,你还愣着干啥?快把珠珠抱起来,咱们现在就去医馆!” 陈月反身将门锁上,连忙跟上牛芳的步伐。 楼下守夜的小二瞧见三人匆匆从楼上下来,其中一人更横抱着一位女子,连忙从柜台后走出道: “几位客官,这是怎么了?” 陈月忙回:“我嫂子突然晕倒了,我们正要出门去找医馆,小哥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晚上还开着的医馆?” 方才下楼的时候,陈月才恍惚想起,这里不是山河县,也不是没有宵禁的武侯城,而是萧条的高升县,这大半夜他们一家甚至不知道医馆在哪里。 所以瞧见守夜的小二,忙从荷包里掏出三十个铜板一边递出去,一边问。 小二瞧见三人头上的细汗,再握了握手中的铜板, “这样,我去帮你们找郎中来,因为我们东家规定了,但凡是在大晚上要出门的,必须要自己个同意,这位姑娘晕着,我也不能让你们这样抱走她。” 牛芳深吸一口气,刚要大骂,只感觉手一紧,原来是小月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娘,这样也好,咱们先回房,让嫂子躺在床上,怎么也比大晚上背出去吹风的好,这位小哥,那就麻烦你了。”况且,她也想起来,这人生地不熟的高升县,大晚上的出门,被巡捕逮着也没法子说情。 牛芳站在原地,看见小月恳切的目光,只大手一挥, “老陈,你和小月上去,我在这里守着,要是那小二耍滑头,不去请郎中,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门外正慢慢走路的小二,听见这话,双脚加快了步伐,连忙朝着医馆跑去。峡谷xiagu 木珠躺在床上,盖着一层薄被,陈月握了握她的手,尽管是盛夏,却十分冰冷,起身,又盖了一床上去。 陈爹将木珠放到床上后,就出门去站在门口了。 毕竟是要避嫌,就算是女儿也在房内,陈爹也不自在。 好在,那名守夜的小二脚程够快,又对那半夜爬起来的郎中连连奉承,郎中心头那起床的也就脾气消散了,紧紧的跟着小二身后,朝着客栈走去。 陈月双手虚虚握着木珠的右手,心中只剩愧疚。 木珠今天坐了一下午的马车,晚上晚饭本就吃得少,又熬夜照顾她这个不省心的小姑子,把自己都给累倒了。 这要是让大哥知道,还不得心疼死? 想到这里,陈月终于想起来了,昨天出发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原来是忘记给大哥留消息了…… 想到这里,陈月不禁反思,为何每次都容易将大哥给忘记? “刘郎中,这里,这里就是了。” 屋外传来牛芳那刻意压低了,却依旧充满了焦急与殷切的声音。 陈爹从外推开门来,屋外快步走进一位同样发型凌乱的老伯,来人瞧了一眼,便坐到床侧踏板上,伸出手来把脉。 把脉之时,房间内的三人都大气不敢出,至于店小二,他将人交给牛芳手后,就转身让同伴睡觉,自己继续守着柜台了。 房间内,大家都急切的看着那位年龄不小的郎中。 牛芳紧张攒紧了手,却觉得一点也不疼,当下还以为自己是心里太着急,竟然感觉不到痛了。 直到陈爹扭曲着脸,左手拍打着牛芳的手后,才发现, 一直攥着的竟然是陈爹的手,瞧着陈爹将手抽回之后,忙不迭的甩手,牛芳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无声的笑了笑。 此时老郎中却长吟一声,随后低声怒斥: “胡闹,你们这是让一个孕妇干了什么?竟然生生的将人给累晕过去了!” “啥!珠珠怀孕了?!” “孕妇?!你说我儿媳有孕了?” “累晕了?!嫂子是累晕了?!” 一家三口,此时都惊讶出声,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迷茫。 刘郎中瞧着这一家人的关心急切不是假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大概是月份还比较浅,不到三个月,所以你们没发现,不过,这两个月没来月事,你们都没注意?罢了罢了,你们也别瞪着个眼睛瞧我,我开个方子,你们白日来抓药,一天喝一盅,喝上十天左右,应该就要好些,还有啊,这姑娘的身子怕是之前寒气颇重,能够怀上实属不易,你们可千万要保住,否则,下一次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怀上了。” 说完,刘郎中写下一张药方,伸手怕了拍陈爹的臂膀: “恭喜了啊,要当爷爷了。” 陈月瞧着牛芳两人呆呆站在原地的模样,只得连忙将问诊费给掏出来,又送郎中下楼,最后瞧见对方背着药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站在原地,想到自己两辈子做人都是最小的孩子,如今,竟然就要当姑妈了,想到这,陈月不禁傻笑, 看向门外,忍不住感慨: “今儿这月亮真大!真圆!” 乐文 (); 第八十一章 自助餐 本打算第二天大家伙去考察那小山的,由于家中第三代的强势登场,更改为牛芳在客栈照顾木珠,陈月只能跟着一帮老爷们去查看。 先是询问客栈小二,知道了附近的散工去哪里找,便去散工聚集的地方,一次性找了十位散工,他们自带两辆牛车。 说是散工,实际上就是附近村子里,做完了农活,来县城找活计的当地人,当年陈爹农闲时也经常做这。 陈月给出一天一百五十文,包中午一顿,带肉,这一下,呼啦啦十人瞬间就够了。 这些人来县城做活也是为了赚两个钱贴补家用,至于为何不去镇上? 主要是镇上的店,大部分都有固定的伙计,也用不着他们这些打零工的人。 两辆牛车,一辆马车,很快驶到了那座杂草颇为茂盛的小山脚下。 昨日那赶牛的竟然也在,远远地瞧见这辆马车,正准备打招呼,却跟着看见了那马车后跟着的两辆载满了壮汉的牛车,一时之间,楞在了原地,汗水从额头滑落。 “不至于吧,不就是一些蘑菇吗?用得着载两车人来动手?”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放牛人还是笑着上前和‘大老爷’陈爹打招呼,打完招呼就赶紧的打着牛走远了去。 陈月瞧了两眼那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的背影,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与此同时,那十名庄稼汉也下车了。 瞧见面前这座杂草丛生的小山,松了口气。 说实话,县城里用得着他们这些零工的人,无非就是做一些长做的伙计不愿意做的,大部分都是重活,脏活,累活,刚才听见一百五十文,他们心中都做好了抗米袋子的准备了。 “东家,是这座小山吗?” 陈爹第一次被人称呼为东家,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只得尴尬的点点头道: “就是这座山,我们准备盖房子,所以要把这些杂草给弄了,要是你们做得好,盖房子的活计我也找你们。” 陈月左右瞧了瞧,按照脑海中的图纸,指向那西北方向的一棵高树道: “咱们今天就先向着那棵树挖吧,那棵树的位置好,坐北朝南,又在半山腰,望出去也敞亮,要是盖房子是最好不过了。” 散工们连忙赞叹道: “小东家聪明!” “对的对的,那地方盖房子指定好!” 小月对这些粗糙的拍马屁也不在意,都是为了生活。 都是庄家汉子,除草这种每年都要做的事情,自然是熟门熟路,一个上午过去,这帮人就已经快干到小月指定的树下了。 陈月瞧着这进度,实属比她想的要快多了,不禁感慨,老爹实在狡猾,有那修房子的活计在后面吊着,充分的调动了这群散工的积极性,恨不得今天就把山都给犁一遍,明天就来做修房的活计, 不过陈月也能理解,毕竟修房这件事可不同于做零工,今天做了每天没得做,就看这小山头和今天来的人数就知道,他们家要是修房子,那规模小不了,怎么也得修个两三个月, 算下来,手攥紧些,一个人能够攒下八九两银子,对于村里人而言,就是一笔大钱,属于揣着回家,都能使唤媳妇给打一盆洗脚水的地步了。 不过,人卖力是一回事,陈月还是让陈爹赶紧带人去吃饭,下午再来就是,毕竟早上招人的时候是说好的。 陈爹也做了一上午的除草活计,一听陈月说的,也慢慢直起身子来,朝着西边戴着一顶草帽割草的人道:“刘把头,你快叫兄弟们下来吧,咱们去附近的摊子上把饭吃了,吃饱了咱们再来!” 刘把头起身瞧了瞧陈爹脸上的表情,不像客气,这才放下手中的镰刀,招呼着坡上面的兄弟们停下来,一起去吃饭。 吃饭的地方就在前面那座山的拐角处朝里,两座简陋的茅草亭子,两个简单的灶台,以及旁边摆着的一个大酒缸,亭子外插着一个大旗子,上面写着酒。 就这样简陋的地方,卖酒,也难怪生意不好了。 过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卖酒是假,抢钱是真。 要不是陈月用查漏补缺看了这小酒馆里的人的信息,她也不敢在这里吃饭。 不过今儿,她早上就带了一堆菜和肉给掌柜的,让对方帮忙做饭,给一百文的工钱,掌柜的起先还以为这小姑娘是来开玩笑的,直到瞧见对方掏出五十文定金之后,才喜笑颜开的接过了钱和菜,直说没问题。 刘把头带着兄弟们跟在东家后面,瞧见那简陋的小酒馆飘出阵阵肉香,也乐开了花,要知道,虽然东家说中午有肉,不过他也没抱多大的期待,觉得顶天了就是一锅菜里面有二两肉。 可瞧着那端端正正放在盆里的菜,乖乖,这里面起码有三斤,哦不,是四斤肉! “爹,快来坐!” 陈月端着碗,从三个菜盆里盛了一些菜在陈爹碗中,招呼着外面站着的陈爹快来吃。 刘把头瞧见这一幕,微微点头,身后众人一拥而上,学着小东家的样子拿汤碗盛饭,盛菜在一起,然后找个位置坐下开吃。峡谷xiagu 老板倒是第一次做了吃食之后就这么放在盆里,刚开始听到小姑娘的要求他还觉得她在开玩笑,好在对方再三答应,菜在盆里没人吃,也不需要他退钱,才照着做。 如今瞧着这吃饭的方便劲儿,掌柜的也琢磨起来了。 “爹啊,要不咱们以后就这样做菜吧?这样做好菜,下面叠一个小灶温着火,啥时候来都能马上吃饭,反正咱们做的也是过路的生意,这样不挺好?” 掌柜的下意识反驳:“哪有那么简单?要是人不吃咱们做好的菜咋整?剩下的菜不就白白浪费了?” 儿子看了一眼老爹,叹了一口气道: “哎,爹,干吧,再这么下去,咱们爷俩怕是房钱都付不起了,到时候真的睡在这个凉棚里?夏天倒是行,冬天咱们爷俩可来不起啊。” 掌柜的看了看身后吃的正香的客人们,再看看儿子身上那打着粗糙针脚的补丁,吞了口唾沫。 “那就试试?” “好耶!好耶!” 陈月瞧着两父子的互动,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甘顺先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方才那父子两的话,自以为小声,实际上稍微靠得近一些的人都听见了。 散工们不敢多做评价,虽然心里也觉得今天这样吃饭挺方便的,还不用为了抢菜三两口就把饭下肚,但却不敢支持小孩的想法,毕竟他们一辈子也没怎么见过世面,听那话,要是这一次失败,他们可能真的得睡在凉亭了。 “小月,是你让那孩子去这么说的?”甘顺先生悄声问道。 陈月扭头笑着看向师父,小声道: “没关系,反正这几天除草,咱们都得请人,他们要是打算自己这么做菜,我也能少折腾去买菜了不是?” 甘顺笑着点点头:“不用解释,师父都明白。” 董瑞也狠狠点头:“小月姐,你真好。” 王百年倒是没有听见先生与阿姐的对话,只是默默的吃着饭,心里默默感叹,这路旁小店的卖饭方式倒是颇为机智,如此一来,既节省了人力,又为客人节省了等待的时间。 果然,世上聪明人不在少数,自己可千万不能自傲。 吃完饭后,瞧着大家都挺着个肚子坐在椅子上,陈月这才道: “看各位伯伯都吃撑了,干脆我们走过去小山头?下午的时候,再让我爹将牛车给赶过去就行?” 吃了个肚饱的各位自是不会拒绝,说实话,他们现在巴不得走动走动,消消食,否则待会儿弯腰割起草来,肚子就难受了。 陈爹也是有这样的经验的,只觉得女儿果然是体贴的小棉袄,就算是对待陌生人,也这么温暖。 倒是甘顺走在最后,一边和董瑞嘀咕:“瞧瞧,小月这丫头又在算计啥了。” 董瑞一巴掌拍开甘顺的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等到甘顺与自己同步,才道: “小月姐每次都是为了家人才算计的,而且她算计的都是坏人,你看刚才小酒馆的两父子,小月姐可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嘿,你小子,那掌柜的还没开始卖饭,你就说这是明路了?要是此路不通怎么办?那父子两可是没钱再尝试了。” 董瑞这才嘀咕道: “不会的,按照小月姐的性子,在这里盖那个什么养猪场,指定会在他家订饭,别的不说,两三个月下来,他们过冬的衣裳是肯定买的起了,小月姐就是这样,只知道默默的做好事,从来不说出来邀功。” 说完,最近隐约开始长个子的小男孩闷着头往前走去,再也不等自己的师父甘顺。 甘顺落在最后一个,瞧着那脚步轻快的小月。 只轻声道: “真和娘娘一模一样,不过,再等等吧,她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这不也是皇后娘娘曾经的愿望吗?” 乐文 (); 第八十二章 捉赃 陈月自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让人家走路消食。 她是来抓贼的! 这贼,她心中也隐隐有了些猜测,不过俗话说,抓贼要抓赃,她今日包中午饭也是为了让大家中午能够离开小山头,让那人放松警惕。 因为这附近做工的人,要么是自己带干粮,要么是东家带干粮来,还没人到那偏僻的小酒馆去吃午饭的,陈月他们一辆马车,两辆牛车顺着路向县城方向驶去,基本上就意味着回城了。 否则,要是载人回城吃饭再载人回来,岂不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陈月一边带着大家从树荫之下走过。 小山这面,方才溜走的放牛人此时正在挥汗如雨,采着新鲜的松茸,这玩意儿晒干了送去药房,可得不少钱啊! “该死的!怎么今天就带人来除草的?就不能再玩几天吗?在晚个五六天,我铁定就能把成熟的松茸都采好了!”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猛烈,透过那浓密的树叶丛,洒落在大家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斑。 从小酒馆到小山头的路并不远。更何况陈月他们还是从树荫下走的近道。 只花费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走到了小山头的山脚下。 此时刘把头抬头一望,恰恰好看见了那穿的和早上一模一样的放牛人。 “东家,您瞧,那山上是不是有人呀?” “哎哟呦喂!还真的是!” “他在干啥呀?” “东家,这是您请来的人吗?” 顺着刘把头的视线望去,大家伙都发现了那撅着屁股奋力挖松茸的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 陈月看见那放牛人,内心竟然有几分欣喜,好家伙!被我逮着了吧!明明那结构图上面,树下应该有一小片松茸的,结果今儿挖了半天,大家啥也没发现。 陈爹连忙解释道:“我就请了你们十个人,哪里还有人啊!” 十名散工相互看了看,争相涌上小山坡,也不知道是因为杂草被清理掉了,所以布鞋踩在泥土上没有声音。 还是那放牛人心里的警惕早已放下,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声响。 直到那十名散工团团围住了他,他才发现自己被发现了。 陈爹带着几个孩子缓缓走上来,左右这小毛贼也跑不了了,更何况陈爹也发现,这小毛贼身上的衣裳咋那么熟悉呢?走近了一看,这竟然是那天提醒自己的好心放牛人。 陈爹也蒙了。 低头看向那位蹲着的放牛人。 “这位老兄,你不去放牛,你在我的山上干啥呢?” 放牛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小锄头,讪笑道:“那不是,那不是瞧着你这山上杂草太多了,我来帮你理一理。” 陈月被这人的脸皮给厚到了。 伸出手来指了指他身旁的小菜篮子。 “既然是杂草,那这框里面的又是?” “啊,这框里面是我媳妇儿给我带的干粮。” 陈月被这人给逗乐了,伸出手来掀开竹筐上面盖着的碎布,里面放着的正是放牛人辛勤劳动了一中午的果实,半框的松茸。 眼瞧着竹筐上面的布被一把掀开,放牛人也意识到了,人家这是看明白他在干啥了,连忙跪地求饶, “这位大老爷,大老爷!放过我,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一岁孙儿,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干出这样的事的,求求您了!” 陈爹本没有说什么,在听见他的话后,却出奇的愤怒道: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缺钱了去偷去抢,那咱们这些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干事赚钱的人怎么办!” 陈月上前一步,看向那跪倒在地的放牛人, “这样,我们可以不送你去官府。” 放牛人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还有一丢丢暗藏的得意,瞧瞧,瞧瞧!就算被抓到了现行,他一个跪地求饶,这小姑娘还不是心软了? “小月!你可不要被他的话给骗了,这人就是一个骗子!” 陈月回头冲着他爹笑笑, “爹,你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位伯伯,不送你去官府,是有条件的,之前你摘的松茸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想来也不少了。 这卖松茸的钱,本是属于我们的,所以我有个法子,你可以做工抵钱,这样吧,左右我们家清理完杂草之后也要盖房,你就来帮我们家盖房,盖完之后,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你觉得呢?” 陈月心中明白,这种人就是送到了官府去,他也不会真的吐出自己卖松茸的钱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来做工。 左右工钱是实打实的,盖房子下来怎么着也得三两月,不管他是认真盖还是不认真,也是节省一个人力钱,算下来也有个十两银子。 这笔账陈月会算,放牛人也会算,可会算又怎么样呢?难道还就不答应?你现在不答应,人立马就给你送到官府去。 到时候在衙门里打三十大板下来人屁股都开花,然后出来花费一大笔银子养伤,更何况,他这年纪了,真正打下来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放牛人只得谄媚笑道: “小人觉得挺好,小东家您可真善良!” 陈月笑而不语,只是指着那框子里面的松茸道: “既然这杂草里面还能有松茸,大家下午除草的时候记得把这些蘑菇给收起来,除开那些贵的。剩下的你们就拿去分一分。” 那放牛人忙问: “东家,那我呢?” 陈月笑了笑, “你啊,你要是现在把钱给吐出来,你也能拿那蘑菇,不过,我说的吐出来可是指的全部的钱。” 此话一出,刘把头连忙带着兄弟们道谢,心里头别提有多舒坦了,他们这些庄稼汉子打零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遇见那东家的老伙计,偷懒滑头,东家还护着,毕竟人家才是长期在店里干活的人。 这次这位东家,不仅没有老伙计,而且赏罚分明,要不是家中还有三亩地要种,他还真的想就跟着这位东家做事得了。 解决完了小偷,陈月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了山头,事实上,这座山之前还真的不算贱卖,也不知前一任东家是怎么想的,栽树栽得密密麻麻,搞得每棵树之间距离还不超过一米,等将杂草给除了,她要将这些果树给移开,只留一半下来, 然后修建一座大宅子,不仅能够住下牛家人,还要住下将来可能会雇佣的伙计,接着就是围绕山腰建一个养猪场,猪场下面全部栽种带有刺的作物, 再围绕着山脚修建一道高高的围墙,这样一来,除非是像她这样会轻功的人,否则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她的养猪场。 规划做好,陈月也没藏着掖着,说出来让大家伙提提意见。 董瑞一如既往,支持陈月的所有想法,王百年因为心虚,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陈书倒是有些担心这样建,家里的银子够不够? 陈爹听着女儿的规划,也想着银子的事情,没法子,他们家虽然之前小吃铺子赚了一些银子,可除去还给小月的,剩下的钱,估摸着这几个月的开销也花了大半了。 于是几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瞧着明显正在兴头上的小月,不知道该说啥。 “小月啊,要不,回去问问你娘咋说?” 陈月看着陈爹有些忐忑的神色,这才恍然记起,对哟,牛芳的手里好像没什么钱,她这一规划,不仅仅将家中有的钱给全部拿走了,而且还得倒欠不少。 陈月想了想自己背包中的银子,这笔钱该怎么才能拿出来呢?要不骗他们,我捡的? 正当陈月为钱的来源解释而担忧的时候,就听见师父缓缓开口: “我这里倒是还有红鸢之前拿来的钱,她的钱我不想用,不过给你用来盖房子是够了,以后每年给她一些分红就行。” 陈月连忙走到师父的身后,一边笑嘻嘻的敲着肩膀,一边问: “师父,我这盖房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您可确定拿得出来?” 甘顺点点头, “放心吧,只要你不是要盖什么奢华别院,这笔钱是够你花了。” 董瑞诧异的看了一眼甘顺, 低声嘀咕: “臭老头,有钱了不起,之前袜子破了都舍不得买新的,还要我来缝!哎,我也想小月姐给我敲肩,算了,算了,这样小月姐手会累的吧?” 乐文 (); 第八十三章 木珠的打算 钱有了,人也物色好了,陈月难住了,大嫂这怀着孕,不能再颠簸了,回去路上四个小时的马车,时不时路过一些石子小路,颠得屁股都疼,可,要是不回去,一直住在客栈里,这钱着实有些挺不住。 大概下午五点半的样子,陈月就把今天的工钱都给结算了,此时山上的杂草还剩的有一小半。 “杂草除完,我要把这些果树给挖一半走,你们要是愿意做,明天就还是今早上那个时间,在北边的城门口等着。” 刘把头赶忙点头, “那肯定是愿意做的,有您这样的好东家,咱们哥几个干起活来也高兴,只是,不知道东家您那挖走的果树,是打算怎么处置?” 这一次不等陈月开口,陈爹就道: “这些果树不结果的原因也是因为栽的太密了,移到别处去说不得还能够活下来,你们要是想试试,一棵树十文钱拖回去,剩下的我卖果园去。” 那十名庄稼汉子相互看了看,大家都是勤快人,否则也不会趁着有空就来县城做活,有两辆牛车在,果树也是能够拖回去的,可,这不一定能种的活的果树,十文钱,买回去媳妇儿指不定要跳脚。 “东家,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买多少,您放心,明早上我们肯定准时在城北等着您,就是,那放牛的汉子,他明个儿不知道还来不来?” “来,咋不来!” 放牛人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赶紧出声,表示自己的态度,开玩笑,他下午虽然觉得割杂草很累,但是他的牛却帮他吃了一大片,要不然这帮庄稼汉子还要干上小半天才有现在的大小, 再说了,小东家还说了,以后中午那顿饭也有他的一份,听那刘把头说,中午的饭肉可多了,想起来,他都已经五天没吃肉了,怎么着也得蹭一顿才行。 陈月站在一旁,瞧着陈爹和他们的对话,没有多说,回去的路上小月还在琢磨,木珠该怎么办? 因为就陈月一个女孩,陈爹架着马车,陈月坐在一旁,两父女趁着晚霞,赶回了高升县。 此时的客栈里。 昏睡了整整七个时辰的木珠醒了,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红霞,还以为是早晨,只是瞧见趴在床边的牛芳,有些不知所措。 “娘?娘?” 牛芳迷茫的抬起头来,瞧见靠着床背坐着的木珠,连忙将一旁放着的棉被塞到她和床背之间,那郎中可是说了,娃儿受不得冷。 木珠一边向前弯腰想要让婆婆好放,一边嘴里问道: “娘,你咋在这里?小月呢?” 牛芳瞧着珠珠弯腰的动作连忙用手扶着她的肩膀制止,等到瞧见珠珠向后躺去靠着厚实的棉被时,这才松了口气, “小月他们去找人清理山上的杂草了,你别急,他们现在估计也快回来了。” 珠珠惊呆了, “娘,现在什么时辰?” “不知道,瞧着估计是酉时。” 珠珠连忙想要从床上起身,她没有想到,自己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 本来大家都打算今天去看了山之后下午就回武侯的,别是因为自己睡着没醒他们才没回去吧? “娘?您守着我干什么?” 珠珠瞧着行事有些紧张的牛芳,有些好奇的问道。 牛芳吞了口唾沫,舌头舔了舔嘴唇。 “珠珠啊,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太激动明白吗?” 珠珠乐了,开玩笑道 “啥好消息呀,难道是那座山上,其实有金矿?” 牛芳原本紧张的心情,被这个玩笑一打岔,倒是缓解了许多。 一巴掌轻轻的拍在珠珠的盖着薄被的小腿上, “臭丫头,就知道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不过啊,你有一点说对了。” 木珠瞧着婆婆喜庆的劲儿,也琢磨呢,到底发生啥事了,婆婆高兴成这样? “昨夜里你照顾小月那臭丫头晕倒了,还记得吗?” 珠珠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昨晚上自己抱着被子上床后,的确是没啥印象了,这才点点头。 但这有啥好高兴的呢? 牛芳双手握着珠珠比昨晚上要温暖一些的小手,乐呵呵的道: “珠珠啊,你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珠珠。” 木珠听完这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牛芳,看见牛芳微笑点头,又低下头来,瞧着自己最近微微有些发福的腰肢。 有些结巴的说着:“我,我还以为,以为是最近吃的太多了,发胖了,月事,我出嫁之前月事就不太准,我也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是推迟了。” 说着话,珠珠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其实有件事她没说,当年那南倩曾经来过她家玩,那时候她还想着照顾小姑子,所有全程陪同,结果在经过荷花池的时候,那南倩将她挤入荷花池,当时正是寒冬,被人救上岸后,她足足躺了两个月,到春暖花开时才下床。峡谷xiagu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爹娘,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滑下去的,因着她想南倩也许不是故意的,传出去,坏了将来小姑子的名声,恐怕会让婚事有所波折。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她身子受寒受孕十分艰难,这也是她娘为何对将她嫁给表哥一事有所迟疑的原因。 如今,她竟然怀上了? “呜呜,娘!太好了!” 她不用像她娘说的那样,给大壮纳妾了! 两婆媳正相拥而泣,陈月推门而入。 两人连忙推开对方,赶紧的将脸上的泪珠给抹了。 “咳咳,小月,今儿去那小山还好吗?昨晚上有没有吓到你?嫂子也没想到,竟然怀孕了,怪不得我昨晚上瞧着肉总觉得腻得很,还以为是坐久了马车的原因。” 陈月瞧着珠珠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话,只是笑着坐到床边道: “嫂子,你安心养胎,我和爹商量了一下,实在不行,咱们就在高升租个小宅子住,等嫂子你的胎儿稳一些,咱们再坐马车回武侯。” 木珠被这番话给弄蒙了,双眼担忧的看向肚子,双手忍不住的轻抚着肚子问道: “为什么要等胎儿稳一些,小月你是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不稳吗?” 陈月看向牛芳, 娘,你还没说? 那你们婆媳两在抱头痛哭个啥? 牛芳也赶紧使眼色,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讲,正准备讲,你们就进来了啊! 最终陈月还是败下阵来,承担起了善后的职责。 “昨晚上你晕倒之后,娘请郎中来看,郎中说是你最近劳累了,让好好的休息才行,倒不是不稳,嫂子你应该也听过,说是有喜的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要等小孩坐稳了,才能像平日那样走动不是?” 珠珠想了想,当初嫂子有喜的时候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娘不想让嫂子掌家才瞎编的呢…… 瞧见珠珠脸上的紧张神色缓和了,陈月暗自长舒一口气。 既然是要安胎,珠珠也不愿意让孩子住别人的宅子,想了想,扭头对坐在床边的陈月道: “既然这样,那也不必租了,高升县城内的宅子便宜,买个两进的也不过是二百两银子,也就住这么几个月,等明年乡试后,再挂出去卖掉,一来一回,大不了就亏个一二十两银子,不比租宅子便宜多了?” 陈月:有道理! 珠珠也不逞强,只是道: “爹,那这几日就要辛苦您了,帮忙物色物色宅子,咱们争取早点住进去,也免得住在客栈里,这一日的钱也不少。” 陈爹听见这命令式的话,下意识的点头,随后才想起,这是儿媳珠珠,不是他的芳芳,忙道: “放心吧,爹一定好好选。” 说完了打算,珠珠瞧着还站在房里的公公,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 牛芳见状,赶忙冲陈爹嚷着: “知道了,你还不去?还在屋里站着?咋的,站着就能把房子找着?” 陈爹这才赶紧的出门去, “嫂子,我去给你端一碗小米粥,郎中说了,你这身子有些虚,不要盲目的进补,这小米粥放了红糖,最是适合你现在的情况。” “我去端吧,小月你陪陪你嫂子,今晚上你睡床榻就行,免得把你嫂子打着了,对了,还得让人回去给大壮这孩子说一声。” 一边念叨着,牛芳一边出去然后转身将门给带上。 等到房间里就剩下陈月和珠珠两人,珠珠这才松了口气,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陈月道: “小月,昨晚吓到你没,哈哈哈。” 陈月捂了捂胸口位置,“是有点,昨晚上嫂子你倒在我腿上我都差点吓哭了,以为我要被大哥打死了。” “哼,我才不信,你这丫头鬼精的,不过,我这有喜了,你说要不要给大壮找个丫鬟伺候?” 陈月连忙摆手: “快别,你要是这样做了,娘能恶心死,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了。” 珠珠眼睛一亮了, “为啥啊?你咋知道的?” 陈月今日没怎么做事,现在倒是挺有精神,赶忙趁着牛芳去端粥的空档给珠珠讲起了牛芳当年的经典语录。 笑的珠珠一度眼泪都笑出来,牛芳在门外听见两人掀翻了天去的笑声,也念叨着: “是该买个宅子,这两丫头的笑声太大了,打扰别人休息。” 王百年耳边一边听着小月姐的笑声,一边愁眉苦脸的握着笔写今日感想, “哎,先生,咱们就不能休息休息?” 坐在窗边的甘顺头也没回, “你不想考举人了?” “想!” “想就继续写。” 王百年愁眉苦脸的看向董瑞和陈书,想要找个盟友,岂料这两人下笔飞起,一点都不耽搁,他也只好再次看向面前的宣纸, “哎,拼了!” 乐文 (); 第八十四章 意外 正所谓,有钱好办事,陈月和陈爹两人挥舞着银子,高升县的宅子很快选好了,位于西城门内的一处二进宅子,家具都是自带的,房主卖房是为了凑钱去武侯买房,当时听到这个理由,陈月有些心凉。 但想到自己的养猪场,没事,没事,只要猪肉的销路有人包了,这高升县不行就不行吧…… 这二进的宅子和山河县租的那个还有些像,后门出去就是一个小小的门面房,不过这门面房所在的小街,已经是十家只有五六家开着,而那开着的几家,看样子也完全是开着玩玩的感觉。 牛芳瞧着这门面房,倒是颇为怀念之前在山河县卖小吃的时候,可瞧见儿媳妇的肚子,躁动的心平息了不少。 小吃铺子啥时候都能开,但是儿媳妇的肚子可不是啥时候都能怀的,郎中特意说了,这胎要是没保住,下一胎能不能有,都难说。 想到这里,牛芳更是头大,不禁偏头看向身旁的陈爹道:“这城里的闺女身子就是不行,你看看我当年,怀老大的时候,七个月都还在地里面,后来差点生在地里面。” “所以老大这孩子打小就直。” 牛芳:我竟无话可说。 想了想, “你说的对,老大这孩子直,这孙子可不能像他,那不得把珠珠这孩子给气死?这样精贵着好,最好生下个咱们小月这样聪明的孩子。” 陈爹点头附和,又说起了那小山头的造房子的事情,这才让牛芳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跟在后头的陈月听见,忍不住给陈爹比了个大拇指,上次她就解释过了这个手势的意思,陈爹见到,一脸只是基础操作的表情,手冲着陈月挥挥,让她忙她的去。 虽说是买的所谓拎包入住的宅子,但住进来后,还是要添置一些物件,别的不说,棉被和锅碗瓢盆什么的,总是要买的。 珠珠坐在堂屋里,屋里放着一盆水降温,当然了,至于效果而言,陈月也只能说,了胜于无了。 此时的高升县南门,牛红带着两位哥哥站在城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信上面画着一张地图。 之前牛芳带孩子们去看山的时候,就让妹妹先回老家一趟,让两位哥哥来瞧瞧,最好是商议一番,这养猪场他们做不做,虽然牛芳觉得这样天上掉钱的活计,哥哥们凭啥不做,但还是在陈月的再三催促之下,让牛红回去一趟。 他们租借马车的时候,牛红就坐着另一辆往返于山河县和武侯城的马车走了。 这种马车一般是包住宿一晚,当然了,住宿条件比较一般,但是起码安全。 第二天中午到达山河县,又辗转去幸福村,等到了村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到家后,两位哥哥正在猪圈里面喂猪,听了牛红转达的牛芳的意思后,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去武侯。 到了武侯之后,正好遇见回来给儿子报喜的陈爹,因为两位大舅子坐了一天一夜的马车,陈爹便让两位大舅子先在武侯休息一下,画了一张地图表示新家的位置,便先赶回高升县了。 此时牛红看着手中的地图,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吭声。 牛大哥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那地图从小妹手中夺走,皱眉看了看。 “这不是画的很清楚,西边,城墙边上?” 牛红看见大哥质疑的眼神,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姐夫画的乱七八糟的,我哪里看的出来是西城门?” 牛大哥看着明明看不懂还赖在别人头上的小妹,只是挥了挥手,懒得言语。 以至于,三人到达陈家高升县新家敲门时,牛红的双眼微红,眼眶里还包着泪水。 陈月开门瞧见舅舅们,连忙问好, “大舅!二舅!昨晚上娘还念叨着,想给你们露一手她最近刚学的薄饼。” “那正好,我们两走了一个时辰的路,都快饿死了,给啥我两都吃的香!” 陈月惊了, “大舅,你们没让马车在西门下吗?而且就算是东门下车,走过来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啊?” 牛大哥瞥了一眼身后委屈巴巴不吭声的小妹,只觉得头疼,不明白他们牛家一家都是爽朗的性子,咋小妹就是这种扭捏的人? “没事,就是看错地图了,小月,听你爹说你嫂子有了,我和你二舅这趟出门有点匆忙,没带啥老家的东西,这是在武侯买的红鸡蛋,我听那掌柜的说吃了红鸡蛋,将来孩子中状元。” 陈月连忙双手将大舅手中的布袋子给接下,一接过袋子,陈月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爱意。 这一路上,提着这红鸡蛋,也是辛苦了。 “谢谢大舅二舅,小姨,你和我去后院吗?我去叫娘来。” 牛红没吭声,只是默默的走上前来,跟在陈月的身后。 走在抄手游廊里,牛红还是忍不住向外甥女问道: “小月,其实姨也不是笨,我就是太着急了,所以才没有看明白那图,这才让大哥二哥走了一些原路,你明白吗?” 走在前面的陈月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牛红的话,径直朝着牛芳奔去,小姨是长辈,有些话,她做晚辈的不好说,说了她也不会听进去,倒不如让牛芳来说,牛芳的大巴掌教育,说实话,还真的挺适合牛红的。 瞧着陈月没有任何停顿,牛红还以为她没听见方才的话,有心想要加快步伐上前拉住她。 此时注意到了小月的牛芳瞧见牛红的姿势,立马走了过去。峡谷xiagu 陈月有踏雪无痕的加持,自然不会让身后的牛红碰到,以至于,牛红伸手眼见着就要碰到陈月的后背时,那后背忽然一转,站到了一边去。 “牛红!你在干啥!” 牛芳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敞亮,一句问话将牛红给吓得浑身一抖。 抬起眼来,瞧着眉头紧皱的牛芳,牛红却下意识的没有说出刚才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瞧着小月背上好像粘了啥,我想着给她弄掉来着。” 牛红看了一眼挂着虚假笑容的牛红,这妹子看着表情又不知道在犯啥轴了, “牛红,你知道当初我为啥还帮你不?” “因为我是你妹。” “不是因为这个,我当初帮你,纯粹是看在董瑞这孩子的份上,他摊上你这么个娘,是他倒霉,他为啥身体不好,还不是因为你这当年没把孩子放在心上,小时候没吃饱,身子骨才亏得厉害。” 牛红此时脸上虚假的笑容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 “姐,你可没资格说我,你当初为了供小书读书,大壮可是被你当牛使唤的,也就是大壮那孩子笨,没瞧出来,我这当姨的可是看得真真的!你可没资格说我!” 牛红一听,顿时气得笑了。 “我把大壮当牛使?是,大壮这孩子做活的确多,但那是因为底下的弟弟妹妹还小,大壮不让他们来干,再说了,早些年我就给大壮说好了,他如今是亏了些,但是将来我和陈数我们两口子不要他养老,不管小书这孩子有没有考上秀才,我两都跟着小书这孩子养老, 我牛芳这个人,一辈子,除了小月之外,我从不偏袒他们兄弟两任何一人,这话我今天就放在这!我要是违背了,我就自己抽我自己大嘴巴子!” 两姐妹的争吵声响不小,本在前院等着的牛大牛二不放心,站在堂屋的屋檐下朝后院看去,听见牛芳的话,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互看一眼,当初在家,娘对他两也是啥都平分,只有大妹和小妹,无论是啥,都得等到他们吃剩下的才有, 就是这样,大妹每次分东西,都会和小妹平分,连娘都说大妹是个软性子,谁知道成亲后,家里人才恍然大悟,大妹可不是软性子。 “牛红!我看你是嫁出去久了,忘了当年在娘家,牛芳是咋对你的?你嫁人之后,吃不上饭,又是谁巴心巴肝的给你送红薯?!你还有脸和大妹争论?!”二舅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冲着那一脸冷笑反驳牛芳的牛红指着怒斥。 这一句,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牛红这样好面子的人,被连着两人在小辈面前揭底,气得当即惊声尖叫一声,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牛芳,飞奔向那后门而去。 此时,珠珠正好被方才争吵声吵醒,从屋里出来,门刚刚打开朝外走去,就被迎面而来的捂着双耳的牛红给撞到一边去,木珠双手连忙抓着附近的可以抓的东西,倒退几步后,这才缓下神去,靠着窗子一只手连忙向着肚子摸去。 这一幕将在场的人的心都给吓得快跳出来了, “娘!娘!” 陈月一边喊着,一边冲到木珠的身旁,啥也别说,先丢一个查漏补缺。 姓名:木珠 性别:女 技能:家具设计一级,识字零级,母亲零级…… 备注:孕妇目前受了惊吓,有流产的可能。 陈月连扶住木珠,侧头对那被吓得站在原地的陈爹道: “爹!你去请旁边医馆的郎中,快去!” 牛芳此时也赶来站在木珠身旁,双手在半空之中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好,只着吞着口水,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啥,也不知道该做啥。 “嫂子,别急,咱们家隔壁就是医馆,没事儿的,来,嫂子你跟着我做,深深吸一口气。” 木珠本闭着眼睛,双手覆在肚皮之上,头顶的汗珠也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此时听见小月的话,只下意识的跟着深吸一口气。 “好,缓缓的吐出来。” 木珠跟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几个深呼吸,木珠心中总算安定了下来,睁开眼睛,瞧着急的一头汗的陈月, 慢慢的抬起手来,擦去小月头顶的汗水。 “小月,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 “黄郎中,就是这里,真是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陈爹一边连声道谢,一边从后门迎进来一位老郎中, 木珠抬眼瞧见那从后门进来的郎中,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乐文 (); 第八十五章 董瑞升级 郎中也是知晓这家才搬来的人家的,昨晚上他家老太太还说,要找个时间去这家串个门,结果哪里晓得,老太太还没来得及串门,这家人倒是先来请他看诊了。 一听说是之前让养胎的妇人被人撞了,他也顾不得医馆里坐着的熟面孔了,后面等着的患病之人一听孕妇,也连忙让他快去看,他们等一会儿不打紧。 郎中刚刚迈入这新邻居的后门,就看见那屋檐下一名白白胖胖的妇人晕了过去,再一听,这竟然就是那名要养胎的妇人,当即让人小心将她给抱去床上静躺,再坐在一旁床榻上静静的把脉。 “还好,还好,她的情绪比较好,没有被吓着,脉搏虽然有些快,不过已经渐渐平稳下来了,但是为了稳妥,最好是静躺十天,让肚子里的孩子缓缓。” 郎中摸着脉象,也是舒了口气,看这妇人的脉象,能够怀上这一胎,实属不易,也难怪这家人如此紧张。 想到这里,郎中也忍不住碎嘴一句, “既然这胎得来不易,你们更要加倍注意,她这一胎是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了,否则到时候孩子出生,很容易有先天体弱。” 牛芳听着这话,垂在两边的手掌紧紧握拳。 陈月一边点头,陈爹一边上前送走黄郎中,顺便去医馆将药给拿了。 回来后,就瞧见牛芳和两个大舅子不见了,有心想要问问,却见到小月微微摇头,陈爹只好闭上了嘴,去厨房里,将买来的锅碗瓢盆给清洗一遍。 陈月的左手一直被木珠给死死的抓着,所以只得坐在床榻上,左手高举着放在床边,让木珠能够拿的轻松些。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小姨这人,乍一相处吧,是没什么问题的,人也勤快,但时间一久,她身上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轴,自认为聪明。 这两个当中,只有一个的话,其实也什么,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两点凑在一起,就让人有些受不了了。 这一次,其实她是刻意让牛芳收拾一下牛红,因为她最近已经开始时不时的想在大嫂的面前摆长辈的架子,只是没想到,这一个局,会让木珠受伤。 这让陈月有些低沉,要是大嫂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没了,她不敢想象大哥会变成什么样。 等了许久,牛芳从外面将牛红给抓回了家。 为啥说是抓,因为回来的动静的确闹得挺大的。 “放开我!牛芳你疯了!” “我疯了?是!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让你来我家!” “你干什么!” “你给我滚,滚去王家!我这里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什么!你要让我去王家!” 接着就是一阵扭打的声音,陈月默默的在房间里给牛芳比了个赞,好样的牛芳,终于拿出你的铁砂掌让牛红尝尝了。 尖叫声,怒骂声,劝解声,交杂在一起,让周围的邻居们都发现了,这新来的陈家人,还真的不好惹啊。 直到夜幕降临,院子里的声音才渐渐消停下来,王百年心有戚戚焉的将屁股挪到了陈书身旁。 “小书,我现在是真的庆幸,小月姐没有放弃那座山,你娘也没有发脾气,这顿揍,要我来,我是真的顶不住啊……” 陈书瞧了一眼王百年那拍着胸脯的小肉手,没有搭理,只是有些担心的看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练字的董瑞哥, “董瑞哥……” 甘顺无声的冲陈书摇摇头,陈书也只好回过头来, “百年,快练字吧,别闹了。” 王百年扁了扁嘴,只得将屁股挪回原来的位置,深深叹气, —— 这一次闹剧差点成悲剧的后续就是,牛芳强行让牛红回镇上的王家去做工,牛红走的时候,找到董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出门的时候,看向牛芳的眼神中满满的得意,让牛芳有些摸不着头脑。 送走牛红后,牛芳本担心董瑞这孩子心头不爽利,毕竟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好不容易和娘一起团聚了,如今让人娘两分开,心头肯定是会有些别扭的。 陈月坐在一旁,听着牛芳的担忧,只说: “娘,你咋老喜欢自己瞎猜呢?上次嫂子回门也是,要我说,你就直接问董瑞,看他心头咋想的。” 牛芳翻了个白眼,手上轻轻拍了一把陈月道:“你个女娃子,你嫂子回门那事我能问,董瑞这孩子我能问吗?真问了,孩子肯定说不会有想法……” 没等牛芳的话说完,董瑞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堂屋门口。 “大姨,小月姐。” 打完招呼,看见牛芳招手,董瑞走进了堂屋。 直到站在了牛芳的身侧,才止住了脚步。 “大姨,你知道吗,当初你们来接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娘将我给卖了。” 这下倒是牛芳忍不住开口辩解了: “那不可能,你娘这人虽然靠不住,但也做不出这样丧良心的事的!” 董瑞只是苦笑,没有反驳: “我娘这人,性子左,之前一心想要让我爷奶瞧得上她,家里有什么她都全给了两老人,只有我呢,她好像完全忘了我这个孩子,当我看见别人小孩过年穿新衣的时候,也会羡慕,当我看见爷奶穿她亲手做的新鞋时,也会暗暗期待,她是不是也做了我的一双? 只是,这些年,每一次期待都落空,有一次,我太冷了,偷偷拿了爷爷的旧棉衣穿,被她看见了,当时她的眼神,之前我不识字说不来,如今倒是可以描述出来, 大概是震惊和丢脸吧,然后她脱下了我的衣服,让我站在屋檐下,说是不能让我变成一个小偷。 那天虽然是冬天,但是有太阳,所以只穿了单衣的我没有被冻死,只是晕过去了,但在晕过去之前,我恨不得干脆死了算了。 说实话,我以前是怨我娘的,她既然不能够照顾好我,为什么还留在董家?倒不如干脆一些改嫁,不要来管我。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怨了,就像先生说的那样,傲骨寒梅,只有从凌冽的寒冬中才可绽放,所以,娘亲,我会攒钱赎走,也会让她颐养天年,但,多余的,是真的给不了, 大姨,或许这些话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冷血的兔崽子,但是,我还是想说,您帮我娘这些年,也够了,总得让她真正的认识到,没有了家人的支持,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才会真的对您感恩。 外甥的话就是这些,最后, 我娘走之前,让我好生哄好小月姐,将来娶小月姐,不过我董瑞在此发誓,这辈子绝不会求娶小月姐,也不会动歪心思!” 说到最后,董瑞双膝猛地跪在了牛芳面前,将本坐着靠在椅背上的牛芳给吓得站了起来,连忙搀扶地上跪着的董瑞道: “你这孩子,咱们家不兴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你说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放心吧,就冲你娘给你使的那歪招,我就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一脸倔强的董瑞保证道: “大姨也不给你整些虚的,你就放心在大姨家住着,听先生的意思,你的天赋也高,给小书当伴是委屈了的,我也琢磨了好些日子,如今你就跟着小书一同学,等啥时候考过秀才,或者是举人了,再出去单过,那时候你也能养活自己了。” 董瑞低下头,头顶死死磕在地上,眼泪从眼眶中流出,言语更咽道: “谢谢大姨,董瑞一定不辜负大姨的期望,将来功成立业,为您颐养天年!” 只是董瑞心中,却明白,这泪水,有感激,也有绝望。 之前他曾想着,就算是不能娶小月姐,也可以一直跟着大姨一家,守着小月姐身边,只是今后,只怕是考上秀才后,就是他离开陈家的日子。 陈月瞧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董瑞,也是有些心疼,不过最多的还是好奇,咋,这家伙的暗恋一级还升级成二级了呢? 乐文 (); 第八十六章 中秋快乐 将家里的事给折腾好了,小山头的树也挪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陈爹的恶趣味,还是咋的,将山头的小尖尖给削平了,然后盖了一个凉亭,为了保证凉亭的视野,又将朝东的那一面的树给挪走。 然后那亭子上面还写着——观江海 “爹,你说这亭子,观江海,哪里有江海可观了?”陈月站在这座山最先动工修建的凉亭里面,朝着唯一不被树木遮挡住视线的东边望去,只看见了一条蜿蜒的道路,勉勉强强,能够看得见那被大山遮住的县城一角。 陈爹神秘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昂首眺望那东边, “小月啊,那是不是东边?” “是。” “所以,顺着东边望去,那不就是大江大海吗?” 陈月惊了,陈爹你这虚假宣传有点猛了啊!上辈子人卖房的好歹也是有所根据,起码得有条小阴沟,才可以叫什么观江,观湖啥的,可你这几乎是啥也不挨边啊! 话到嘴边,瞧着陈爹那欢喜的劲头,得了,也不给他泼冷水了,就让他继续看他的江海吧。 有机会,倒是可以带陈爹牛芳去这个时候的海边走走就是了。 一边想着,陈月一边从一旁的下山路走了下去,这一片都是栽种的果树,根据放牛人所说,原本这果树是栽种的青苹果,不过陈月上来的时候就认真瞧过了,这树上,是一颗果子也没结。 顺着走过了小树林,来到了计划中建房的地方,陈月所要修建的房子呈东西方向,围绕着小山一圈,此时还是一片荒地,再往下看去约三米左右,就是正在火急火燎赶工的猪场了。 别问为啥要把房子和猪场修的这么近,主要还是这山太小,而陈月所规划的养猪场又太大了。 猪场按照陈月的图纸,是碎石和泥巴建造,中间夹杂着柱子,做好之后,在外面敷上一层稀泥,为了让猪场透气,陈月特意盖了瓦片顶,夏天将瓦片给揭开透气,冬天再盖上保暖。 围绕着山腰修建的一百五十间猪栏,前后连接,就像是小山头的一条腰带一般,下面栽种的植物是当地称之为刺花的植物,常年不败,春秋两季会开粉色的花朵,花杆全是刺,且生命力极强,只要截一根分支,插在地里,过个几日就会开始抽芽。 猪圈修好的那一日,恰逢中秋。 陈月特意让刘把头中午早早的下工,每人发了两块巴掌大的月饼,这次前来盖房的几乎都是刘把头叫来的同乡,因为拿着东家比别家高的工钱,大家伙一商量,干脆晚上就睡在小山头上,这样一来,也防止别人来偷材料。 如今中秋已是好些日子没回去了,今日拿着月饼,互看一眼,打算回去给孩子们吃吃。 陈月并不知道这些事,她发完月饼之后,就跟着陈爹架着马车回县城了。 “爹啊,我发现咱们家可能会比我预想的要早完工猪圈。” 陈爹一边熟练的驾着马车,一边道:“我也发现了,刘把头他们这波人是真的实诚,知道咱们家是要养猪的,恨不得比咱们想的日子还要早完工,好让咱们家早些养猪,早些赚钱。” 陈月想到这里也乐了, “这刘把头人真好,替咱们着想,你说,这盖房子的木材,要不让他去订?就让他吃些漂没?” 陈爹这下不淡定了,连忙将马车给停了下来,侧过身来,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月,两条眉毛都皱紧了。 “那可不行啊,小月啊,人好是一回事,但你不能拿钱去试探一个好人的底线,你这样做,迟早会让好人变坏,明白吗?” 陈月看着陈爹严肃的表情,抿了抿嘴, “明白了,爹。” 陈爹这才笑着摸了摸陈月的头,轻轻挥舞一下马鞭,让马儿走起来。 只是,脸上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却没了,只剩下一脸的沉思,陈月也不知道老爹怎么了,只得默默的坐在车板上,看着沿途的风景。 大概是因为今日中秋的缘故,来高升县游玩的附近乡镇的人还挺多,排在城门一炷香的时刻,才慢悠悠的过了关卡,进城门。 此时的高升街道上,来来往往走着喜笑颜开的人群,少有像他们两父女这样的两个人,大多都是一家四口或以上。 “爹,等等,嫂子爱吃街头那家的桂花糕,咱们去买了再回去。” 陈月一只手指着前面那家排了老长队的糕点铺子。 陈爹瞧都没瞧,只是照样拐进了通往陈家的小巷中,陈月伸出手戳了戳陈爹的后背:“爹!我说!我要去买桂花糕给嫂子!” 陈爹伸出右手来捂住耳朵,双眼依旧小心的瞧着前方小巷内的情况,嘴里无奈解释道: “小月,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中秋啊!所以咱们两才回来这么早啊!”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陈月跳下车去,上前去将后门给推开,将放在地上的木板给拖到台阶处。 陈爹接着将那木板给拖到最后一节台阶上,用脚踩了踩,确定不会滑落之后,反身坐上车板。 “小白,走吧,回家咯!” 那匹分明是棕色的小马听见它的名字后,打了个响鼻,高昂着脑袋,踏步走在那木板上,将身后的马车给拉进了陈家后院。 小白就是那匹之前租借的马车的那匹马,因为这匹马十分温顺乖巧,让家中地位倒数的陈爹感受到了当老大的感觉,以每日来往小山头,将来送儿媳妇回武侯都需要用马车等理由,硬生生的将这匹马给买回家来。 因为这匹马本身不是什么好看的马种,加上个子矮小,稍微爱面子一些的人家都不愿意租,所以有人接手的时候,掌柜的倒是颇为爽快的直接给了一个实价,十八两银子。 牛芳听到价格的时候,当场就想反悔,但是在瞧见陈爹那一副围着小棕马转悠,一脸我家的马真好看的神情时,还是咬咬牙,付了。 那天回高升县的路上,陈爹手上的马鞭,压根不舍得挥上一下,就是打,那就是打在一旁的地上,吓唬吓唬他的小白。 陈月瞧着小白乖巧的走进它的马棚之后,继续问道: “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买桂花糕和中秋有什么关系?” 陈爹一边给小白梳着头发,一边头也不抬的道: “因为中秋你大哥要回来,你嫂子她今天没空吃你的桂花糕。” 陈月:!! 又把大哥给忘了! 还好,还好爹还记得…… 转身走去了前院的书房,没看见那几个以往雷打不动从早到晚坐在长桌边的小伙伴们,只得走出来,向厨房走去。 果不其然,厨房门外正蹲着的不就是王百年? 此时他手中正拿着一个牛芳改良版的云腿月饼,瞧见了小月,连忙用那空着的手挥手,嘴里包着云腿月饼,一边掉渣一边说着: “小月姐,你快来吃吃看,哇,这个肉月饼,真的绝了,太好吃了吧!要不是牛婶说这月饼不能多放,我都舍不得全部吃了,怎么也得给我家老头留一半!” 陈月瞧着王百年腰间兜里挂的口袋里露出的月饼, “这么大的月饼,你吃两个?待会儿不吃午饭了?” “哪能啊,不是准备给我奶奶寄过去尝尝嘛,哎,小月姐,你别说,这肉月饼是真的好吃,你们就没打算做些出来卖?” 陈月也在王百年旁边蹲下来, “不知道,看娘咋做吧,这玩意儿做起来费钱得很,在高升县也卖不出去多少,真的要卖,也得明年中秋在武侯才行,不过咱们家在武侯没有门面,估摸着只能在小摊上摆摆看。” 王百年这下激动了,将手中的云腿月饼给高高举起,“小月姐,你傻啊,咱们中秋吃月饼,又不代表只能在中秋吃月饼,牛婶完全可以平日里卖啊,就像那个外面的桂花糕一样,他家可不只是秋天卖桂花糕!” 陈月默了,瞧着王百年一脸激动,不禁也开始沉思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最近家中开销颇大,加上还没有开始供猪肉,家里的钱只出不进,经常都能看见牛芳焦虑的神情,或许让她有些收入,会好得多? 还没等陈月想好,就听见王百年接着道: “如果牛婶觉得太累的话,完全可以把月饼委托给我家老头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王百年这句话,陈月反而有一种,我就知道的感觉落地。 牛芳端着菜出门时,就瞧见王百年这小胖子撅着个胖屁股,信誓旦旦的在给陈月打包票。 “真的!小月姐!你信我!我爹一定让你们家这月饼走出武侯,冲向珵都!到时候咱们全大周开店,那钱每天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陈月一把夺走王百年手中剩下的月饼塞进他张开的嘴里, “知道了知道了,这件事不急,咱们还是赶紧去吃饭吧!小弟和董瑞他们跑哪里去了?” “呜呜,呜呜呜。” 王百年舍不得吐出月饼,只得塞着月饼说话,陈月是一句也听不清。 “姐!我们在这!娘叫我们把桌子收拾一下,看下脚下有没有滑的地方,待会儿嫂子要下床来吃饭。”陈书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在各处划拉,看看有没有滑的地方。 董瑞则是将碗筷给分好,又将从老家送来的果子酒给挪到饭桌旁,待会儿要喝也好倒。 此时陈壮也小心翼翼的扶着木珠走出房门,向着堂屋走来。 牛芳和陈爹两人将最后的菜给端上桌,大家一同落座。 一张八仙桌,陈月和陈书,董瑞,甘顺先生,王百年坐在一边,牛芳,陈爹,陈壮和木珠坐一边。 众人齐齐举起小酒杯碰在一起,朗声贺道: “中秋快乐!” 乐文 (); 第八十七章 书房启蒙 中秋节后,小山头的宅子就要开始正式起了,那附近路过小山头的人们,都在讨论着,这半山腰的,那一圈泥房子是干啥的? 最后还是那最近生意火爆的小酒馆掌柜的替大家解开了秘密。 “那是养猪的。” “养猪?猪那玩意儿可卖不上价,修这么多屋子,得养多少头啊?” “谁知道这些有钱人心里想的啥,你没瞧着,那猪圈上面不远的地方还准备修宅子呢,到了仲夏那猪圈的味道一上来,还能住人?” 听到这话,小酒馆掌柜的不高兴了,连忙解释: “人这猪圈可干净着呢,一头猪一个隔间,说不得啊,比你这个老光棍的屋子还要干净!” 此话一出,坐在小酒馆的众人都乐哈哈的笑起来。 陈月今日没有来小山头,毕竟有陈爹盯着,她也是放心的,此时的她正坐在长桌边,手里一边提着毛笔,一边看着毛笔下有些略微泛黄的宣纸道: “师父,您说这高升县,怎么才能恢复以往的繁华呢?” 甘顺听到这个问题,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的将其给压了下去。 “小月,你觉得有什么法子呢?你们可以讨论讨论,今天的文章可以以这个为题,小月,为师相信你!” 王百年闻言,低下头瞧了瞧他已经写了两百多字的读后感,只得哀叹一声,将宣纸给揉了揉,丢到了一旁的废纸篓里。 董瑞则是丝毫没有停留,将手中的宣纸放到一旁厚厚的宣纸堆的最下方,然后又从上面拿一张到跟前。 陈书则是丝毫没有停笔,只说道: “写完这篇,我就来。” 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王百年和董瑞,陈月也有点慌,她刚才就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的那种。 现在倒是有些抓瞎,她哪里知道这高升县怎么恢复往日的流量啊? 陈月很想说自己也不知道啊,但瞧着师父那微笑鼓励的神情,总觉得要是现在说不知道,会被师父无情的丢出书房的。 想到这里,虽然心里很慌,但还是表面淡定的将手中的毛笔给放下,双手交叉紧握放在桌上,紧绷着小脸,看向那一脸我要死了的王百年道: “百年,你先来说说,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王百年被陈月当头点名,不算小的脸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本正经挺直腰板坐着的小月姐。 陈月看见王百年那一脸被背叛的表情,心里一乐,觉得这样的讨论会倒不是不可以办,至少能解锁小胖子不少面部表情。 “咳咳,百年,还没想好吗?” 王百年小眼睛眯了眯,下意识看向那奋笔疾书的陈书,见对方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空搭理他,又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看似冷静,实则一双眼睛里都写满着,让我来,让我来的董瑞。 “哎哟!我,我肚子疼!小月姐,要不让董瑞先来吧?” 一旁董瑞瞧见王胖子今天竟然如此明理,也挺直了腰板,看向陈月。 陈月瞧着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心道: “随便你们两谁来吧,只要不是我来就行,我这满脑子还没个头绪,等你们先谈谈,我也找找思路。” 于是面带微笑,微微点头,鼓励董瑞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陈月不知道,在无形之中,甘顺已经渐渐地退出了长桌上最重要的人这一角色,而是让陈月成为了那个提出问题,听大家想法,总结答案的那个人。 几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在长桌上讨论着高升县的发展要素,讨论着要怎么做改善高升县的人口流失问题,这一讨论,就硬生生的讨论到了晚上,直到牛芳前来让他们去吃饭了,大家才发现,门外天色已暗,腹中已是饥肠辘辘。 陈月一边将记录下大家想法的宣纸给收起来,一边起身道:好了,既然你们各有各的想法,不如咱们等养猪场修好之后,再来看你们谁的想法是对的?” 王百年和董瑞互看一眼,点点头。 陈书皱了皱眉,后又缓缓笑了。 “不管是谁的办法奏效,咱们的法子都可以挪到别的地方用,让每个有同样问题的县城,得到缓解或者是新生。” 陈书听见这话,不置可否,她没有告诉小书,解决每个县城的人口流失问题这根本就是个驳论,毕竟大周不像上辈子的种花家,人口众多,禁得起各个城市的人口划分,根据记载,大周的人口撑死了也就是四百万人口。 但是划分的省份有五个,也就是有五个省城,省城周围呈包围式的县城总共加起来又高达三十多个,县城下面的城镇更是数不胜数。 况且,为了保障大周的口粮,朝廷下令耕地若是无人种植,满十年,则成为无主之地,可以由朝廷收回重新分配。峡谷xiagu 这样一来,有地的农民便只能在耕地附近的城镇县城做零工,因为平日里还要忙活地里的事物,而没有地的那些人,则是哪里工钱高就流向哪里。 若不是因为路费不菲,加之工钱高的地方,房屋租赁也贵,整个大周的工人们估计都涌向珵都去了,武侯也只能成为一个过客。 如今仅仅是因为那群高价收地的富商们加快了当地工人们的进程罢了。 而真正想要让高升县的人口流入大于流出,重点还是要让当地的打工人赚到的钱,能够和去外面工钱高的地方打工赚的钱,除开生活开销之外,基本能够大差不差。 但是这一点,就已经能够难倒一大片的东家们了。 要想赚钱,就得人多,人多的地方,工钱也高,也有那脑子活泛的东家,比如酒坊,将酒窖给设在县城外,工钱便宜,但是久而久之,他们发现这路上的运送也太麻烦了。 要不是因为武侯城近郊的地皮太贵了,恐怕这支撑着高升县工人们之一的酒坊也早早的搬离开了。 不过这样的话就不说出来打击小弟了,毕竟小弟一心想要靠自己改善老百姓们的生活,让家家户户的孩子都能够读书识字,让大家都能够吃上米饭,或者是面条。 陈月走在最后,走出书房时,将门给带上,因为饭后就是大家伙的休息时间。 饭桌上,木珠提出下个月坐马车回武侯,牛芳虽然有些担忧,但想着武侯的接生婆手艺怕是要比高升县的要好得多,也忙答应了下来。 “成,到时候让你爹把咱们家马车给多垫几层棉被,走慢一些。” “娘,既然咱们回武侯去,就让老家的人先住咱们这宅子吧,之前听舅舅们说,家里的猪也快出栏了,干脆让他们将小猪给带来,出栏的猪给宰了,带来给白家,早些开始在小山头养猪,也好早些出栏,娘您说呢?” 木珠一边用汤勺在碗里打转,一边看着正吃着的牛芳商量道。 牛芳下意识的看向陈月,看向陈月微微点头后,也忙道: “这样也好,看这住的宅子修起来也得三两月,到时候盖好还得晾个一月,有这空档,倒是能够早养几个月的猪了。” “嫂子,怎么想着下个月就回武侯了?下个月肚子里的小侄儿也才不到五个月啊?”为了保险起见,陈月顺带丢了个查漏补缺,瞧着没什么备注,这才好奇问道。 木珠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汤勺给放下, “还是娘家嫂子来信,说是母亲听闻我有喜的消息,想让我回去瞧瞧看,我原本也懒得让她看,看了还不是这么个肚子,可嫂子说母亲特意找到了一位女郎中,是之前珵都来的安胎好手,但人不乐意坐马车到高升来,我这才想着,回武侯去。” 这一次倒是不用陈月点头了,牛芳手一拍桌面, “珠珠,咱们这得回啊,那什么安胎好手,女郎中的,有啥要求不?你只管说,咱们家一定想办法凑!” 陈月倒是对这什么女郎中有些持怀疑态度,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巴巴的算着,回武侯去,要带些什么。 有了木珠的话,老家的牛家人便开始将可以出栏的猪给宰了,再带着十几头小猪,径直的朝着高升县奔来。 如此一来,牛红倒是真正成了独独一人在镇上的牛家人了。 乐文 (); 第八十八章 小猪和小书 十几头小猪,正式入住了豪华单间。 毕竟是有了先前的试手,牛大牛二两人倒是对养猪不担心,就是担心这猪一下子换了环境掉肉,当天到了就睡在猪圈里面看着,让第二天来继续盖房的刘把头不得不心生佩服, 乖乖,看看人家养猪多上心,也难怪敢盖这么大的养猪场了。 而牛家如今最为自豪的便是他们自己培育杂交出来的大花,一头由幸福村小黑猪和被勾引下山的小野猪杂交而得的新品种。 陈月瞧着关在猪圈里哼哧哼哧吃着拌着烂水果的猪食的大花,瞧着它身上不同于别的黑猪的斑驳的花色,再看向它嘴角那微微上扬的牙齿,内心颇为复杂。 “大舅,这头猪看上去挺活泼的。” 牛大提到这头猪来,脸上敦厚的表情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那不是,小月啊,不是大舅我吹牛,这大花在给它去势之前,它可是这窝里最凶的一个,一天到晚的就和兄弟姐妹打架,也就是现在吃的合口味,住的又是个单间,才看上去只是活泼一些,不过我就觉得这猪好,你瞧它这牙齿长得多快? 这证明啊,这猪的出栏时间比别的短,是头好猪。” 牛二一脸不认同的样子,手指向另一头黄白相间的猪道: “要我说,还是这头猪好,小月你瞧,这二花,你看这才两个多月啊,就长得和别的猪三四个月一样肥了,这要是到出栏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有个两百斤啊!” 陈月顺着二舅指着的方向看去,也是惊了。 这二花,着实是长得太像上辈子的大白肉猪了,虽然花色还有些黄色斑驳,但是瞧着那体态,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啊! 牛大牛二有些紧张地看着小月,倒不是他们故意要争个高低,而是如今这养猪场要开始大规模的进小猪,他们二人都有想要挑选的类型,小月选了谁的类型,将来卖出的时候,谁就会多得半成的利润。 “大舅,你的猪看上去的确很健壮,不过……” 陈月停顿下来,无声的笑了笑,大舅也明白小月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舍的摸着他的大花猪头道, “看来你是不能娶老婆了,大花。” 牛二则是高兴的跑到二花面前, “多吃些,早早长大,爹给你多娶几个老婆,哈哈哈哈~~~” 身后,牛芳看见这一幕,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陈爹道: “老陈啊,我咋觉得,这养猪,咋把我哥他们给养疯了?” 陈爹一边看着远处山脚下的‘小白’,瞧见它在认真吃草后,才回过头来,看向他的芳芳:“媳妇儿,你刚才说啥来着?” 牛芳:得了吧,这是又疯了一个啊! 九月二十日,这一日,小山头迎来了买来的毛色偏白的五十头小猪,这些猪中有两头是公野猪,原来是牛大不甘心,想要继续尝试杂交出长得快,又有肉的小猪而购入的, 剩下的猪,除了三头是二花的指定后宫之外,其余都是下一批稳定交猪的货源了。 而此时的宅子,才建了小半,主要还是因为为了猪的安全,先将山脚下的围墙给修建起来,这才耽搁了一些功夫。 回武侯的路上,要不是木珠坚持要让大壮和自己乘一辆马车,牛芳恨不得变身为木珠的靠枕,坐垫,双手,双脚。 ‘被迫’和陈月一个车厢内的牛芳,在短短的四个小时路程之中,探头望向前面那辆陈爹亲自驾车的小马车,次数竟然高达八十四次。 当然了,这数据是陈书小弟友情提供,原因是因为,牛芳每次撩开马车帘子,外面的寒风就要冲进车厢内一次,为此,还未到半路,陈书的鼻子就有些堵住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牛芳此时还在疯狂开车帘,以至于小书只得将自己的小行囊给转到前面来,双手抱着,企图阻挡住那四处乱窜的寒风。 至于陈月,由于怕冷,她今儿出门本来打算带一个小毯子,岂料被牛芳瞧见后,连忙高兴地拿着去给木珠了。 搞得她现在也只能双手揣袖口,尽可能躲在牛芳的身后,以此来减少寒风贴面的面积。 好在,四个小时的车程,也是有尽头的。 只是下车的时候,陈月和陈书两姐弟都在微微皱着鼻子,在进府之前,打出了大周第二十四年秋的第一个喷嚏。 牛芳听见身后喷嚏声,第一个反应是站到了两人和木珠的中间, “珠珠,你先进去,这两孩子怕不是有些着凉,不要过了病气给你。”一边说着,牛芳一边拦住想要冲进府去的两姐弟。 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下来的董瑞连忙将甘顺先生身上披着的薄披风给解开来,递给了陈月。 “小月姐,快披上,今日寒风起来了,要是着凉可难受了。” 王百年看着董瑞这一串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瞪大了眼睛, “绝啊,先生,瑞哥这样对您,您就不罚他抄个十遍八遍的书?” 甘顺双手插袖口,面无表情的朝着陈府大门走去,只留下风中一句: “习惯了。”峡谷xiagu 王百年觉得自己在先生那孤零零的背影之中,察觉出了好一阵心酸,酸得让人落泪。 此时一阵寒风刮过,王百年抖了抖,也连忙迈着步子跟在先生身后进去,没法子,谁让他没有一个可爱的小弟送披风呢? 到武侯第二天, 陈书便光荣的病了,病得躺在床上不下来了, “娘,小弟的风寒这么严重?”陈月一边在小炉子上熬着药汁,一边看向那刚刚送走郎中的牛芳问道。 牛芳伸长了脖子朝房间里望了一眼,瞧见陈书已经睡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哪能啊,大小伙子吹个风能有多大事,郎中说了,喝两副药就行,是我琢磨着,你大嫂那身子骨虚,这怀着孩子的女人,吃药也会影响到孩子,为了咱们陈家的下一辈,可不得仔细着些……” 陈月默默地瞧了一眼牛芳,再低下头来瞧了一眼自己身旁那十袋药包,小心的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来指向药包, “那娘,你这药包……” “嗨!就最上头两包是风寒的药,剩下的都是一些什么滋补的,到时候你熬了也给娘留一碗,知道不?” “知道了……” 小弟,谁让你这风寒得的不是时候呢,为了木珠姐能够放心遛弯,你还是乖乖的躺在床上喝你的滋补汤吧…… 乐文 (); 第八十九章 女郎中与徒弟 就在陈书躺在床上‘养病’的这段时间,那位名头响亮,传说只给官宦人家保胎的女郎中终于要屈尊来陈家了。 前几日牛芳早早的便将木珠他们房间隔壁房给收拾好了,就等着那女郎中来了。 陈月趴在二楼书房的窗边,瞧着牛芳站在门口翘首盼望的姿态,回过头去,再看向甘顺先生, “师父,你说这女郎中,有这么吃香吗?瞧着我娘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家要来什么高官了,哦,不对,起码大理寺的人来咱们家都没有获得今天的待遇。” 甘顺一边看着几人昨日的读后感,一边解释道: “小月,你有所不知,大周虽是民风较上个朝代更为开放,对女性的约束也放开了一些,但是对于大部分的官宦世家女子而言,七岁不同席可不单单是一句话而已,所以她们一旦生病后,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女郎中,有些人家比较讲究,还会直接养一位女郎中在家中,只给家中女眷看病,以免泄露女眷病情。” 陈月看向窗外的动作顿了顿,开玩笑道: “既然如此,那多培养一些女郎中不就好了吗?想来,女郎中的月钱是不会低的。” 王百年也停下了笔来,看向先生,想要知道答案,他也认为,如果女郎中的月钱不菲,那自然会让许多女人去做女郎中的学徒,从而有更多的女郎中。 甘顺将手中的读后感给放下,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搭了两侧的扶手上。 “当女郎中的前提是,终身不嫁,保证身体的纯洁。” “什么?!” 陈月快速的转过身来,左手抓住窗框,右手抓住软塌的一边,看向说此话的甘顺师父。 “没错,女郎中的人数之所有少,一是因为女郎中终身不得嫁人,二是因为,那些女郎中因为大部分是被大家族养着的,也很少接触外面的人,而如此一来,她们自然不会毫无保留的教导徒弟,因为一旦教导成功,很有可能徒弟就将她的位置顶替了,一个家中养一位女郎中就可以了。” “那她们可以出来给别的人看病啊?” “不行哦,因为她们知道太多大家族中的妇人的秘密了,所以一旦被发现她们接触外人,很有可能会被大家族给软禁,直到她们孤独的老去。” 陈月皱紧了眉头, “既然如此,那,不被大家族养着的女郎中,不可以带徒弟吗?” 甘顺摇摇头:“在外飘荡的女郎中,第一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大部分相信的人,也拿不出诊金,第二则是因为她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收徒弟,三来则是,许多女郎中就算一开始攒够钱开了医馆,可等名声打出去后,便会被那些官宦或是豪绅给威逼利诱带回家去。” 陈月惊了,这样一来,也难怪嫂子听见她娘找到了女郎中,会如此心急了,因为这不是女郎中,这是救命丸啊,生产时唯一的郎中啊! 就在陈月明白这一点,从而对那名在这个时代还坚持成为女郎中的人而好奇时,牛芳动了。 牛芳笑着半弯着腰走出前门,手上提过一大包的行囊,又上前扶着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妇人一只手搭着牛芳的手臂,一只手提起自己的裙角,迈过了前门门槛,似乎是察觉到陈月的视线,抬头向上看去。 陈月赶紧躲到一旁未打开的窗户后面,然后提着裙角走楼梯下去。 穿过阴暗的楼梯,到达了一楼的堂屋,陈月这时才看清,那女郎中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女孩儿,看上去约莫有个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素净,从背后看,倒是挺瘦弱的,估摸有没有八十斤都是个问题。 牛芳扭头瞧见了好奇的陈月,也连忙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 “黄郎中,这是我的小女儿陈月,小名小月,小月,快叫黄姨。” 陈月瞧着那面色严肃的黄郎中,眼中的好奇遮掩不住,瞧见对方向自己看来,便娇声道: “黄姨。” 黄郎中微微点头,表示知晓,示意身后少女将包裹放到房间里去。 “我的条件先给你说好,我住在后院的时候,希望你家的男人不要在后面院子晃悠,你也看见了,我徒弟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要是她看上谁了,我也很难。” 牛芳张了张嘴,又合拢。 看向那走进卧房的女弟子,狠狠心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给家里的孩子们打招呼,还有相公也是。” 黄郎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先去瞧瞧那害喜的孩子吧。” 陈月瞧着那黄郎中似乎不是很怪的性子,便默默的跟在了牛芳身后,方才她瞧了半天,查漏补缺竟然显示技能等级不足,使用不了。 本想着查查看这黄郎中的技能是否有医术,以此辨别是否是假郎中,如今倒是辨别不了了。 三人前后脚进入木珠的房间,之前木珠本是住二楼,因着有喜,大哥便将卧房给挪到了下面来。 又因这几日降温厉害,牛芳担心木珠惹上风寒,也不敢开窗大了,开了一条小缝缝,偶尔有些风能够挤进去,也是独木难支,吹不到床边去就散了。 与别的房间不同,牛芳特意给木珠卧房里铺上了厚实的地毯,她倒是想早早的就将地龙给烧起来,被陈月给赶忙阻止了。 房内的一切家具拐角处,都被牛芳用厚棉布给包裹了起来,以免有什么磕磕碰碰,黄郎中将这一切给收入眼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正在床上看话本的木珠瞧见推门进来的三人,下意识的将话本和床头的果脯给放到了枕边,笑着看向那位走在最前面的妇人道: “黄郎中,您来了。” 黄郎中此时脸上倒不像方才那般严肃,只是温和的看着木珠点点头,峡谷xiagu “姑娘,不必叫我黄郎中,叫我黄姨就好,我会在你身边待到孩子出生满月,期间有什么不懂的,担心的,你都可以问我,每天的饭食,从今儿开始,就得按照我给的方子来,你也别担心,这方子虽然没有大补的东西,但也足够了。” 木珠自是不会去和保胎郎中争论,既是百般邀请了人来,就不会再去质疑。 这一点,牛芳也同样。 黄郎中就这样在陈家后院住下了,陈爹和大壮两人不得不被赶到前院去找了间客房睡下,陈爹还好,晚上牛芳回来两人还能说说话,大壮就惨了,想要见着自己媳妇,就只能在堂屋朝后院望望,偶尔媳妇儿也在后院溜达,两人相视一笑。 这日霜降。 天还未亮,牛芳就早早将水烧开,然后倒入铁壶之中,用厚实的棉被和稻草将铁壶给团团围住,如此一来,等木珠醒来,就能喝着温开水。 洗脸刷牙也能用温水。 黄郎中作为座上宾,自然是享有同样的待遇。 用温水洗过脸后,黄郎中站在她们师徒两的卧房之中,一边将手中拧干后的帕子搭在架子上,一边轻声像碎碎念一般道: “柳儿,这陈家,虽算不上什么多有家底,但不管是对家中女子,还是对娶来的媳妇儿,都算是难得一见的善待,你也别再惦记那武侯的高门显贵,咱们是什么? 区区女郎中,终身不得嫁,你现在虽只是学徒,并未真真上手看病,可也不得嫁了,那对你倾述衷肠的浪荡子,哪位是真心想娶你进门的?不过是瞧中了一时的新鲜,觉得有禁忌之情的刺激,哪天你真的给了身子去,最多也就是两旬的功夫,就腻歪了。 到了那时,若是那主人家对你还有些善心,也就罢了,碰见那不依不饶的夫人,将这些丑事一抖搂,你瞧瞧还有谁家敢用你这女郎中。” 身后身形单薄的柳儿正低头穿着外裙,听见黄郎中的话,手中系结的手却是怎样也系不上,听到后头,随着一颗颗的泪珠砸在手背上,泪眼朦胧,更是系不上那衣扣了。 黄郎中转过身来,看着她这般模样,眼中不禁泛起了雾气,闭上双眼再次睁开,仿佛方才的脆弱都是错觉。 “好了,柳儿你天生哑巴,为娘这些年来,为了治好你的病,大周几乎都走了个遍,可结果呢? 你莫再想着那风花雪月,柳儿你这辈子,最好的出路便是如同娘一般,凭借着自己的医术,养活自己,到老了,过养一两个孩子到身边 至于婚嫁,这世间人心难测,你又是个有苦说不出的孩子,便不要再奢望了!” 说完,黄郎中也就不再去瞧那跌坐到床边的女儿,径直推开门到隔壁了。 乐文 (); 第九十章 双胎与双胎 有了黄郎中的保驾护航,木珠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到了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更是大得让陈家人都不敢瞧的地步。 为此,陈月甚至每天都给木珠身上丢一个查漏补缺,就担心啥时候出问题。 黄郎中此时已经将把脉的次数从一日两次,增加到了一日三次,私下里,黄郎中也和牛芳谈过木珠的孕肚比别的妇人要大的事情。 “木珠姑娘,此次怕是双胎。” 陈月站在牛芳身后,听到这话,脸上止不住的浮出担忧的神情,都说女子生产就是迈过鬼门关,上辈子医疗技术如此发达,都有不少女子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在生产时走了, 如今这连麻醉都没有,甚至连消毒液也没有的时代,双胎,几乎意味着九死一生。 黄郎中瞧着陈家两人脸上的担忧,却还是得将接下来的话说出。 “双胎,说实话,我没有接生过,所以,夫人我要问您,到时候真的发动,万一有了差池,保大还是保小。”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 “保大。” 牛芳说完这话,紧紧抿着双唇, “黄郎中,珠珠这孩子命苦,婚事坎坷,如今成婚后,好不容易和大壮这孩子过些舒心的日子,到时候您也别问大壮,若是,若是真的没了,珠珠这孩子问,您就说是我说的, 这孩子有时候和大壮一样的轴,我担心他两会为了孩子的事生分,我就不同了,大不了将来她不跟着我们走,和大壮待在武侯,只要两口子感情好,什么都能过得去。” 黄郎中瞧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牛芳,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怎么做了。 陈月虽然听见黄郎中的话,也很紧张,但好在有查漏补缺每天看着,就像是一份只有简单评语的妇产报告一样,心底始终相信,木珠姐现在状态很好。 等到黄郎中走出堂屋,进了木珠卧房后,陈月这才半蹲着在牛芳面前,双手握着牛芳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娘,放宽心,黄姨不是说,只是万一,嫂子这几年过的不顺,可不就是为了攒下这福气过这道坎吗?” 牛芳长叹一口气, “小月啊,你不知道,原来下河村有一个姑娘嫁到镇上去,也是怀上了双胎,生孩子当晚,第一个小女娃生出来,那姑娘就大出血了,那家婆婆为了第二个娃娃,硬是让稳婆剪开了那姑娘的肚子,把第二个男娃给取了出来。” 陈月听到这里,已经是被吓得有些合不拢嘴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稳婆剪开那正在生产的姑娘肚皮的画面。 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将手给插进袖口。 “那,那后来呢?” 牛芳这才笑了道: “天道好轮回,那稳婆和婆婆以为两人做下的孽没人知晓,哪里知道那家里的一个小丫鬟是小姑娘当年的玩伴,被转卖了好几次才到这家里来,只是小丫鬟不敢去衙门报案,但夜里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那惨死的小姑娘的哀嚎, 后来将这件事告诉了长大之后的男孩,那男孩一开始不信,直到成年后,他考上秀才当日,老太太喝醉了酒,躺在床上的时候自己给说漏了嘴,男孩觉得是自己害死他的娘,当天就把老太太给杀了,然后上吊了。” 陈月听到这里,不甘心的追问道: “那那个稳婆呢?” 牛芳摇摇头, “那男孩上吊后,只留下了一封遗书,将这件事给讲明白,男孩的父亲因为大喜大悲之下,也疯了,再后来那嫁出去的女儿被夫家给休回家,她一人独独支撑着整个家。” 听到这个结局,陈月心里有些复杂,不禁怀疑的看向牛芳道: “娘,我咋觉得你是在哄我呢?你说是咱们镇上的,我咋没听王百年讲过呢?” 牛芳难得细声的道: “这件事儿,当初可是咱们镇上的丑事,当年知道的人,哪里还会愿意告诉下一辈呢?要不是今儿你嫂子这事,我也不会告诉你,这双胎啊,娘是真的打心眼里怕啊。” 陈月站起身来,一边揉着牛芳发愁的脸蛋,一边道: “那娘,你想啊,嫂子有你在旁边护着,又请了黄姨这样少有的女郎中一路调整饭食,许是,许是能够顺利生下两个侄子呢?” 牛芳双手握着两侧扶手的头,只觉得心头打鼓。 “不行,小月,咱们明日就去北城外的兰山寺上香!” “啊?为啥啊?黄姨不是说,嫂子临盆的日子就在月末了,咱们去上香万一错过了嫂子临盆怎么办啊?” 而且嫂子都要临盆了,你作为婆婆还带着我去上香,是不是显得很奇怪啊! “我打听过了,明日珠珠她娘也要去兰山寺烧香,我琢磨着,去给她娘说说,珠珠这肚子里的双胎的事儿,到时候她要是担心,也可以来咱们家中小住,到珠珠临盆再说不是?” 陈月微微皱眉, “娘你为何不直接去请呢?” 牛芳翻了个大白眼, “你当娘没请过啊?那木夫人话说的可好听着呢,啊,珠珠在你们家,我是放一百个心的,我作为丈母娘,都在一个城里,哪里好意思住姑爷家里,话说的那叫一个好听啊,可意思叫一个明白,峡谷xiagu 生孩子,不来!我也是弄不明白你嫂子她娘了,啊,这要是换成是你怀上了,那我巴不得就住姑爷家里,照顾你到孩子三岁再走,她咋,她咋就一点心不操呢?” 陈月也惊了,头向后仰去,看着坐着生气的牛芳,心道: 芳芳你这觉悟也忒高了点吧?从怀孕待到娃三岁,这是把生娃带娃最困难的时候都给攻破了啊! “娘啊,你也别生气啊,你想啊,那木家不还有嫂子的嫂子在吗?那你说她到咱们家来了,那她的亲家也去她家,这不就乱套了吗?是吧?” 看见牛芳皱紧了眉头想要发话的架势,陈月又连忙补充道: “当然了,咱们家嫂子这是双胎,那是不能混为一谈啊,这样,我赞同你,咱们明天就上那个兰山寺去截她去!咱们一早就去!不截到咱不下山!一定要让嫂子她娘来看看嫂子,让嫂子心里稳当一些。” 毕竟,换位思考的话,她要是怀孕了,估计是巴不得天天粘着自己亲娘,心里头才稳当。 牛芳听完话满意的点点头, “成,明天咱们娘两起早些,再让黄郎中看着点家里。” 坐在木珠边上的黄郎中,捏了捏发烫的耳朵 “谁在背地里算计我?” 乐文 (); 第九十一章 老香客了 十一月中旬的武侯,早上起来哈一口气,都能瞧见白色的雾气从嘴里飘出。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陈月卯时就被端着洗脸盆的牛芳给叫醒了。 “小月,快,起来洗把脸,咱们得早些出门,不要错过了你嫂子她娘。” 昨晚上在房里看《大夏游记》话本的陈月听见这话,才恍恍惚惚的想起了,昨白天的时候,似乎是答应了牛芳去堵那木夫人,当时自己的心情还是比较愤慨的,有一种破釜沉舟,绑也要将嫂子她娘给绑回家的决心。 只是此时此刻,感受到被窝外的冰凉之后,陈月不禁开始了沉思,如果这个时候告诉牛芳,她病了,浑身不舒服,不能去兰山寺了,会有什么下场? 当即,陈月脑海中浮现了当初牛芳和牛红的终极对决,小姨的尖叫声仿佛此时还在耳边响起。 陈月看向洗好了洗脸帕,正拿在手上准备过来给自己搓脸的牛芳,微笑着伸出了窝在被窝里的双手, “娘,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费那事,反正娘都走过来了。”说完话,陈月就见那张洗脸帕在眼前无限放大,最后盖住了双眼,感受到脸蛋上传来的热气,随后便是堪比揉面团子一般的劲道在脸上揉搓,陈月只得心中安慰自己: 就当是去死皮了,这可是美容院里的收费项目呢! 在牛芳的一再催促之下,陈月随便穿了一件叠着的短袄和马面裙,外面搭了一件短比甲,又摸黑随便踩了一双不知道啥色的绣鞋,等到坐进马车里,一边吃着温热的馒头,一边低下头去看, 不禁被自己这身打扮给笑得瞌睡都醒了。 坐在一旁打开车窗缝隙的牛芳瞧着自家丫头吃个馒头,笑得跟过年一样的,不禁伸出手去,覆在陈月的额头道; “摸着也没发热啊?” 陈月被牛芳这一摸头给打岔,倒是没有方才觉得那么搞笑了,只是将手臂抬起,将脚上的绣鞋给支棱出来,冲着牛芳道: “娘,你瞧。” 牛芳左看右看, “咋啦?你这衣裳没啥问题啊?” 说完,又有些不自信的将那袖子给扯到跟前来,趁着路边那灯笼透出的光亮又仔细看了看, “没啥啊?” “娘,你不觉得这身衣服看上去颜色搭的怪怪的?” 牛芳翻了个白眼,将袖子给放下, “我还以为你说这袖子破了个洞呢,啥搭不搭的,你这年龄的小姑娘,就是穿黑色,那也是鲜嫩的,真是的,这点事也能让你笑得那样。” 陈月不禁叹口气。 “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给我精神点,咱们今儿可是要上香的,不能让佛祖瞧见你这焉搭搭的样子!” 陈月:可是这番茄炒蛋的配色是真的很搞笑嘛!你不懂我的笑点! 大概是因为最近已经是寒冬的原因,北城门出去的马车,没排一会儿队就放行了。 顺着北门外唯一的大路走了约莫两炷香,陈爹顺着路边的人流拐进右边的岔路,岔路往前走不到一会儿,就是一条短短的街,说是街也不算,就是一排七八个草棚子搭的铺子,卖一些香烛之类的,再有就是两家茶馆和两家饭馆。 此时这几家店铺的伙计们才正在挪开门板准备开门,瞧见这么早来上香的人群,也是见怪不怪。 毕竟这武侯城放眼望去,最大的一座寺就是这兰山寺了,听说那之前卸任的卢知州就很是喜欢来这寺里烧香。 上山的路虽是用那青石板所铺设,且路面的宽度也能够让一辆马车行过,但山脚下守着的小和尚可不会让寻常人家的马车驶上山去,想要坐着马车上山? 行啊,你先把你家主子的名头报上来,若是不足够,那就劳烦您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回去,把马车给停在山脚下的平坦坡地,再自己个儿走上山去。 不过,一般来上香的人,都会提前打听好兰山寺的规矩,陈月倒是没有瞧见有谁被这么打脸的,于是那守在山脚下石碑旁的小和尚也无聊的在这冬日里打起了瞌睡。 陈月跟在牛芳的身后,路过那石碑边上,细细一看,原来那石碑上刻的正是当初捐钱修建这条道路的人,上面还写着卢知州的名字,没有划去。 大概是陈月瞧那石碑的时间久了一些,小和尚瞧见这么个白白胖胖的小姐姐也乐意解释道: “这块功德碑上刻的都是修建山路时出力的人的名字,方丈说了,没有他们,香客们上山路也没有这么方便。” 陈月听后,微微一笑冲着小和尚点点头, 小和尚也笑了笑,在空中吐出一口白气说道:“施主上山可以尝一尝我们寺里面的斋饭,可好吃了。” 陈月瞧着这位活泼的小和尚点点头。 “谢谢,我会吃的。”峡谷xiagu 小和尚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还以为是今日的天实在太冷了,心里念叨着,看来要给明日下山守碑的师兄说,记得带个冬帽了。 兰山寺所在的山,走着斜坡上去,也得用上大半个时辰,因为天冷,早上雾气重,地上的青石板格外的滑腻,牛芳踩在上面,嘴里不禁念叨: “都说这青石板好,我咋觉着走起来费老劲了,还不如泥巴地里来的省劲。” 陈月小心翼翼的跟在牛芳身后,听见这话笑了: “我的娘,人家说青石板好,那是因为走在青石板上面不会弄脏了鞋和裙摆,又不是说走路能走快些,再说了,那泥地下了大暴雨后,一脚踩下去,前后的人都遭殃。” “行吧,还是小月你说得对。” 后面跟着拾阶而上的农妇与相公对视一眼,两人都瞧见了彼此眼中原来如此的眼神,然后笑了。 陈月倒是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给身后夫妇科普了一下,只是抬起头来看向那已经能够看见上半部分的兰山寺,只觉得这寺,修建的时候怕是花了不少的钱吧? 那金光闪闪的劲头,也就是现在时间早,山上雾气重,等云层散开,那金光怕不是能闪得香客们不敢直视? 从台阶走上来,便是一个大大的平台,除了坐落于平台北边的兰山寺之外,西边修建了一排走廊,上面盖着崭新的瓦片,走廊里放着一长排的长桌,桌的两边则是一条条长凳,此时那长凳上正坐着几位先前登上来的香客,一人手里抓着个鸡蛋拨壳吃着,面前还放着一碗稀饭。 “小月,饿不?饿咱们也去吃吃?” 陈月看了看那走廊四面环风,背后就是那光秃秃的树林,用脚指头都能够感受到那四面八方涌来的凉风。 想到这里,只觉得脚底板都开始发冷,赶紧搓了搓手道: “娘,咱们先进去烧香吧,站在外面怪冷的。” 牛芳道了一声好,牵着小闺女的手就朝着那正对着平台的大殿走去。 陈月一边打量着这座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天王殿,一边跟着牛芳穿过小门,要是搁平日里,牛芳是过年也不咋乐意烧香的人,可今时不同往日,牛芳是进了殿门后,见佛拜佛,见菩萨拜菩萨,只要是供奉在台上,牛芳就拜得可认真了。 陈月跟在牛芳身后,也跟着一一拜去。 穿过天王殿,和前面的大雄宝殿中间的空地中间放着一个大香炉,牛芳见着,连忙跨步向前,想要将手中的香给点燃了插在里面。 只是还未等牛芳走近了去,就瞧见一位穿着打扮不俗的夫人双手握着三支香,在四面都弯腰拜了三次,这给牛芳看傻了,回过头来看向同样拿着三支香的陈月。 这是几个意思啊?咱们是不是得跟着这个姿势来啊? 陈月想了想,走上前去,靠在牛芳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我觉得这位夫人的拜法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娘你想啊,咱们也不知道神仙们在哪个方向,那朝着四个方向拜,万一拜中一个方向呢?还有啊,我还想了想,咱们要不拜的时候,心中默念咱们家的住址和名字,出生日期啊?免得神仙保佑错人了?” 此话一出,牛芳只觉得豁然开朗,连连点头肯定了女儿提出的意见,于是朝着四个方向低头拜,拜的同时默念自己是谁,想要求何事。 就在陈月和牛芳两人拜的时候,身后又有些人走出天王殿,瞧见这穿着尚可的夫人和小姑娘的动作,也楞在了原地。 其中就有那之前跟在陈月身后听见科普的农妇与其夫君,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陈月的样子开始拜起来。 于是,之后进来的人也纷纷的开始朝着四周低头拜,嘴里念叨着名字和心愿。 牛芳和陈月两人将香给插在了香炉之中,转过头来瞧见那同样朝着四面拜拜的香客们,两人对看一眼。 陈月/牛芳:还好我们跟着前面的人学了,瞧,这后头的香客们都是这样拜的! 乐文 (); 第九十二章 小鲤鱼 上完香后,牛芳拉着陈月在天王殿的角落里站着,她可没有忘记今天来烧香的初心,拦住木夫人,让她答应去家里看望看望大儿媳,当然了,最好是将看望的日期和看多久给一起定下来,否则那婆娘到时候又要耍赖。 许是因为两人站的时间有些久了,从天王殿北门走来一位小和尚,陈月本没有多加注意,直到那小和尚停在了陈月的面前,双手合十对着陈月点头,这才将目光落在小和尚身上。 “施主,方丈说您与佛有缘,可为您解签一次。” 陈月:好家伙,哪里来的推销?这么生硬! 只见陈月微微一笑,以示尊重,张开嘴正打算用那几十年来拒绝推销的深厚功力让小和尚见识见识时,就被牛芳一巴掌给拍在了后背。 “哎呀!那可是多谢主持了,小月,你去解签,我让你爹多注意些。” 说完,陈月只感觉到后背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向前推去,如果不是脚下功力深厚,估计现在已经变成扑街趴在地上了。 小和尚瞧见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又赶紧低下头来双手合十,嘴里默念:“阿弥陀佛。” 说完,小和尚转身就带着母女二人朝着左边的小门走去。 陈月被牛芳逮着,只得默默的跟在小和尚的身后走着,一边走,陈月一边朝着牛芳道: “娘,到时候那方丈要是解完签后,拿出功德簿来让你表示心意,你可千万要撑住啊,一口咬定咱们家没钱,就带了一两银子上山,知道不?” 越是接近那方丈的寖堂,陈月心头就越是慌张了, 看看,这么远就能瞧见那寖堂,走到面前还指不定多大的屋子呢,这怕不是要vip才有的推销套路,啧啧,不过今个儿你们可是看走眼了,牛芳可不是啥有钱的夫人。 小和尚停在寖堂外的一棵树下,与这山上大部分干枯的树枝不同,这棵树枝繁叶茂,叶子翠绿的仿佛是在春天一般。 树下流过一条小水沟,水沟边上正支着一根鱼竿。 一身仿佛普通老农打扮的光头老人坐在小水沟边上的石凳上,瞧着那打量着自己的陈月笑道: “来啦?” 陈月没有吭声,抗拒推销,从你我做起,别和我一副很熟的模样,本大爷不吃你这一套。 牛芳见此,连忙学着方才小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坐着的光头老人道: “方丈晨安。” “方丈,您不是说要给我解签,这抽签桶在哪里?先说好啊,我们娘两真不是那有钱的人,就算是您给解了签,也没钱可结缘的。” 陈月话刚刚说完,牛芳一只手便拧着陈月腰间的小肉,一边笑着挥挥手道: “哎哟!方丈别听我女儿瞎说,结缘嘛,应该的,应该的,就是……我就是想问问,这孩子将来的姻缘线……” 老方丈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不碍事,当年也有人对我说了同样的话,要不是那人,我们这兰山寺怕是早就关门歇业了,释空,你去将那竹签桶给拿过来,给这位小施主抽一支。” 被唤作释空的小和尚瞪了那口出狂言的陈月一眼,然后愤愤转身进屋去拿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竹签桶。 小和尚看向老方丈,却见方丈只顾着摸自己的脑袋,没有空搭理他, “哎哟,这就是那要抽签的竹筒吧!瞧瞧,这方丈大人解的竹签就是不同,看上去就比外面那些厉害多了!” 释空听后,小脑袋微微扬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牛芳一把夺过了竹签桶,将它硬塞进了陈月的手中, “小月,拿着竹筒摇一摇,摇出你的那根竹签递给方丈大人就行。” 陈月本想说自己不信这些,可抬眼触及牛芳那希冀的眼神,微微张开的嘴唇又闭上紧抿。 “那,娘你站远些,免得碰到你。” “哎!” 陈月接过那只竹筒,双手握住其两边,手腕微微发力上下晃动竹筒。 “啪嗒。” 一根竹签从竹筒之中落下,打在了小溪边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牛芳与释空同时弯腰,想要去将那只竹签给捡起来,就见那方丈弯腰,伸手,明明是隔得最远的一人,手却是最快够到那只竹签的。 陈月也被这一手给唬住了,开始想着这人万一有真本事怎么办? 方丈坐回他的石凳上,看着手中的签,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道: “还要请这位夫人和释空退后几步,贫僧要为小施主解签。” 牛芳抿了抿嘴唇,有些担忧的看向方丈,见到方丈点头乐呵呵的,这才放下心来,看着陈月的背影后退了几步,到听不清话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陈月静静地看着方丈,心道: 这家伙不会要像那些里的方丈一样,上来就说我是异世界来魂吧? 哪里知道那方丈笑呵呵的说: “小施主,好好保重身体,这世道等着你,至于平日里做事,贫僧只能说,望小施主行事只求本心安宁,莫要被那世俗的道理缠身,一饮一啄,终是恩,至于姻缘嘛…… 小老儿只能说,有是有,不过瞧着小施主你都不乐意搭理。 对了,等了你这么久,放在我这里的东西,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说罢,方丈将那鱼竿给拿了起来,只看见一条金黄色小鲤鱼咬着鱼饵正欢快的甩着尾巴,尾巴上的水珠都打在了陈月的脸上。 “小施主,手摊开来。” 陈月下意识的将双手摊开,仿佛心中隐约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这样做。 方丈将鱼竿高高拿起,缓缓将那欢快的小鱼给放入了陈月的手中。 只见那金黄色的小鲤鱼在触及陈月的手掌的同时,就这么消散在了天地之中。 “这……方丈,这鱼……这鱼可是你自己放的啊,这要是让我赔偿,可是欺诈啊……” 陈月下意识不想讨论这超出自然的现象,只插科打诨的耍赖。 老方丈笑呵呵的将鱼竿放下, 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 “没事儿,这小鱼本就是你的,我们兰山寺借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还给你了,祝施主此生平安长乐。” 说完,老方丈将那鱼竿给放下,示意远处的两人可以回来了。 乐文 (); 第九十三章 争执 “小月啊,那方丈大人怎么说?你的姻缘咋样啊?是在南在北?是什么时候来啊?” 牛芳一边下台阶,一边向前面低头走楼梯的陈月问道。 陈月只觉得脑子有些乱,如果不是因为牛芳一直在说话,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早上没有睡醒,产生了什么认知障碍,才幻想出了方才的那一幕。 只是系统面板上出现的属性更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多出来的备注里面的话: “十年气运。” 加上那老方丈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陈月很想现在就下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倒头睡上一觉,不要去想这些。 瞧着陈月那近乎于逃跑的速度,牛芳悟了。 看这孩子听完解签后,心情就不太好的样子,肯定是那方丈解的姻缘不好,又或者是别的不好,孩子听了后难免会难过,想到这里,牛芳赶紧快步走上前,和陈月并排道: “小月啊,那什么方丈啊,都是骗人的,再说了,你看他给你解签连钱都不收,一瞧就是心虚,咱们别信那什么签的啊,你相信娘,你长得这么白白胖胖,一瞧就是有福气的好孩子,别担心了,啊!” 陈月走下最后一阶阶梯,却正巧遇见了那跟着拜四面的木夫人,好在她还记得今天来这兰山寺的原因,忙拉住一旁还在开解她的牛芳, “娘,你看,是大嫂她娘。” 牛芳一听这话,也不碎碎念了,赶忙将裙子微微提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快走到木夫人的不远处。 “哎哟!亲家母!” 牛芳响亮的声音在兰山寺响起,那些诚心上香的香客们都面带不愉的神色看向那发出声响的牛芳方向。 “哎哟,亲家母,您也来上香了啊,是给珠珠上的吧,也是,这眼瞅着就是珠珠临盆的日子了,我这当婆婆也担心的不得了。” 木夫人抬头看见牛芳以及她身后不远处的陈月,嘴角微微下压,可在看见附近偷偷看向她的人时,脸上却不得不重新洋溢起了温柔的笑容。 “是亲家母啊,好久不见,你对珠珠的心,真是让我这个当娘的也羡慕呢。” 两人站在香炉旁,虽然嘴里都说着亲切的话语,但是之间那一米的间隔,却是如何也没人去拉近。 眼瞅着那位木夫人已经在给同行的丫鬟使眼色了,陈月笑着走上前去, “木伯母,听娘说,您前段日子说要来家里看大嫂,我和大嫂还打赌您什么时候来,只可惜是我赌输了,没想到伯母这么忙碌,过了这些日子都没来,不过过了后日,您不来的话,大嫂就输了,今儿上山拜佛小月还想着呢,没想到准备下山时,竟然遇见了您, 那小月就不得不斗胆问问木伯母了,伯母您看您什么时候来瞧瞧大嫂,若是还要过几日,那小月今日回去就能够将那打赌输给嫂子的宝贝给取回来了。” 这一番话下来,周围那些个陪着自家女儿前来烧香拜佛的夫人们看向那木夫人的眼神就怪起来了。 那胖嘟嘟的小姑娘话虽是说的好听,可听在耳朵里,却叫她们这些当娘的不是滋味,忙?看那什么木夫人身上的衣裳,也是这几日才出的成衣吧? 咋的,有功夫去买新衣裳,没工夫去看望自己怀孕快临盆的女儿? 木夫人脸上温柔的笑容此时也僵硬了,上前两步,将牛芳的手拉住道: “亲家母,你看你家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呢?我的女儿我能不疼吗?主要是想着我这丈母娘去女婿家,像什么样子?” 陈月听见这木夫人抬头的话,就没有再开口了,毕竟,按照牛芳那脾气,说她,行,说她女儿?不行! “哈!” 牛芳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了木夫人的手,揉了揉刚刚被握住的手腕,抬头看向那已经快挂不住温柔笑容的亲家道: “木夫人,我牛芳敢当着佛祖的面,说我邀请了你去关心自己嫁在同个武侯的女儿,你敢当着佛祖的面,说你是因为顾忌我牛芳所以不来女婿家的吗?我家小月可是从来不胡说八道的实诚孩子!” 此时,原本还散落在兰山寺各处的香客们,都心照不宣的朝着那香炉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能够听见的距离,左顾右盼,仿佛是在等人一样。 木夫人环顾四周,瞧见那么多人在看自己的热闹,也恼了,深吸几口气,站到了牛芳的面前,说道: “陈夫人,怎么,我家老爷给你们的银子你们都花光了?再说了,我家老爷花了高价钱,从珵都请来了女郎中,有她在,怕是能够顶得上十个你吧?” 这话,木夫人是压低了说的,但奈何附近竖着耳朵听的人实在太多,距离又太近了,好些人都听清了,其中一位听后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表情,那张脸上竟是透出了,什么?真的!哇!该帮谁呢?四句话的错综含义表情。 陈月拦下了拳头已经握紧的牛芳, “木夫人,当初木府给了我们陈家两千两,可我们陈家买入了南门的二进宅子,价钱多少,您应该也是知晓的,这份地契可是直接写在大嫂的名下,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将来大嫂真的要与大哥合离,你们给的钱不仅一分不少,且还会多出,峡谷xiagu 再说这女郎中一事,是,您找到女郎中肯来我们陈家,我们是万分感激,只是,这与您自大嫂害喜以来,从未来见过大嫂一面,有何关系吗? 当然了,若是您认为,请了女郎中,就已经是仁至义尽,那么,作为晚辈的小月,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其实今日我和娘瞧见您,主要也是想和您确认一下,来看望大嫂的日子,可您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娘这性子也急,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若是您心中有那不快的,也只管说出来,万不要因为我娘的缘故,而让大嫂伤心。” 有了陈月的救场,牛芳方才被激怒的理智也回归了,瞧见周围围观的人们,只觉得一股尴尬和羞涩的心情夹杂在心中,难以言喻。 陈月看着木夫人那上下打量,仿佛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事物一般的眼神。 “我的女儿,我自然是想念的,明日我就去陈府看望她。” 陈月听后,微微弯腰行礼。 “小月明日在家恭候伯母,那就不打扰伯母您了,小月和娘先行下山去了。” 木夫人皮笑肉不笑道: “正巧,我也烧完香,准备下山了,亲家母,既然咱们的误会说开了,就一起下山吧?” “那感情好,咱们走!” 牛芳也懒得分辨这位亲家的话是真是假,一把挽住了对方的臂膀,一同下山去。 乐文 (); 第九十四章 要生了 下山路上,没了周围看热闹的香客,木夫人一张脸紧紧绷着眉头紧皱,满脸写着老娘不爽,陈月都替她担忧,再这样下去,怕是还未到山下,那张精心保养的脸蛋上恐怕就要多出一条细纹来。 “亲家母,别生气了,珠珠在家的确挺想你的,你这些日子没有去看过,我都说是你们木匠坊最近太忙了。” 牛芳走在木夫人身后,为了让木夫人的拜访能够顺利进行,不得不开始绞尽脑汁让她能够不要这么不爽,以免明日将情绪带给大儿媳。 “陈夫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私?站在台阶上面对我指指点点?你知道管理一个加起来上百口人的工坊开支是一件多么繁琐的事情吗? 你别急着开口,想来你是不知道的,木珠那孩子,我了解,打小那心就硬的很,当初为了让自己嫁进南府,被那南倩给弄进了冬天的池子里也不吭声,为了不嫁给我外甥,宁愿找了个木匠成婚, 她在怨我,我知道,但这事我有错,她难道一次错也没有?我不去看她,那是因为我了解她,她不需要我的关怀,当然了,因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明天我也不得不去看望她了,你开心了吧?!” 说完这番话,木夫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山下走去,不再看后面牛芳的神色。 牛芳停留在原地没有动,陈月走上前去, “娘?你怎么哭了?” 牛芳随手用袖口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就是觉得你嫂子有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娘,有些想哭,算了,娘再也不撮合你嫂子回家了,等明年乡试过了,咱们一家就去武侯,让那姓木的后悔去吧!” 陈月赞同的点点头, “不过,娘啊,人家不姓木,人家姓樊……” 牛芳尴尬的一笑:“啊?是吗?这倒是娘记错了,木夫人木夫人的叫着,倒是忘记了她的本姓了。” 陈月左手挽着牛芳的手臂,“没事的,不过,娘你回家后,倒是可以问问黄姨,她真的是被木夫人给请来的吗?方才木夫人说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错开了娘的眼睛,我觉得她好像是在撒谎?” 远远跟在后面的陈爹瞧着那忽然发脾气然后走掉的亲家母,也觉得莫名其妙…… 次日,那木夫人在下午时分来拜访,也恰好,木珠最近这段日子因为身子负担太大,下午根本睡不着,倒是没有被打扰。 陈月坐在嫂子屋里,听着屋外那和木夫人娴熟的聊天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牛芳,牛芳将木夫人给带到了木珠的卧房门前,在门外趁着木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身上最外面一件狐狸毛的披风给取了下来。 “哎哟,亲家母你这披风摸着可真是软啊,得不少钱吧?里面地龙烧的暖,你这上面沾了雪,进去一烘就化了,我给你拿到外面抖一抖,你先进去和珠珠聊吧。” 陈月听见这一席话,心中明了,那披风上面沾惹了雪花,牛芳这是担心过了寒气给大嫂,再一个就是将披风收起来,木夫人走时,只能先让自己去找牛芳,如此一来,还能多耽搁一些时间在大嫂房中,珠珠心中自然也明了,浮肿的手覆在陈月的手背上道: “让娘费心了,我娘那人,哪里会顾忌到这些,指不得,还想穿着她的新衣进来给我炫耀炫耀。” 话音落地,屋外的门被打开, “珠珠?你这屋里挂着个棉被做啥?” “伯母,那是娘挂着的,免得开门关门,把屋子外的寒气给放进来了。” 许是听见了陈月的声音,木夫人没有继续埋怨,只是掀开那厚重的棉被,走进了温暖如春的屋子里。 先是打眼瞧了瞧这屋里的摆件,瞧着是那些从家中带来的嫁妆里的,嘴角微微下撇,再将目光落在地上铺着的厚毛毯上,这才将手中的暖手筒给放下,起身走向那靠在床背上的女儿木珠。 被木夫人抽开了手的陈月则是识趣的走到门外去,毕竟人两母女许久不见,许是有很多话是婆家小姑子不好听的。 房内,掀开了女儿被子的木夫人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一大跳, “啊!” 木夫人瞧见了珠珠那高高隆起,几乎快要到胸口的肚子,吓得后退了几步,随后又赶忙的走上前来,走到床榻边,屁股微微坐了三分之一,侧着将手伸向掀开的被子,小心翼翼的盖上去。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变成这样?” 此时的木夫人仿佛完全忘记了昨日所说,倒像是个真正关爱着女儿的母亲一般,眼中涌出泪水,一个劲的哭着。 “娘,没事的,我这是怀的双胎,所以肚子比别人的大才对,别哭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让嫂子怀上双胎,给哥哥再添两个儿子不是?” 木夫人轻轻拍着木珠的手,嗔怪道: “那是说的你嫂子,又不是让你怀双胎,你不知道,这女人怀双胎,对身子骨的伤害可大着,要是知道你怀的是双胎,娘说什么也要让你把孩子拿掉,哦,娘明白了,定是你那婆婆高兴惨了,不顾你的身子,不让拿是不是? 娘当初就说了,这乡下小地方来的人……” 话还未说完,珠珠将手从她娘的双手之中抽了出来。 抬眼看着一脸不愉的娘亲,只觉得心累, “娘,如果你来看我就是为了说这些,那女儿请您回吧,双胎这事,不是大壮她娘让留的,是我要留,郎中都说,我这身子骨受寒太厉害,怀上不容易,若是流了,将来也不太可能怀得上……” “那就给大壮纳个妾!把妾生的孩子抱在你屋里……”峡谷xiagu 话还未说完,就被本半靠着的木珠给一把推开,凌厉的一双眼看着大她,手指着那厚实的门帘处: “走!你给我走!走!” 木夫人被突然尖叫的木珠给吓了一跳,尴尬的从床榻上起身,看着那目露凶狠的女儿,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对方的眼神下闭上了嘴,将那暖手筒给拿上,走到那门帘处, 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 “那娘就走了,哦对了,这是娘给你的银票,五百两,等生了孩子啥都要花钱,别不舍得。” 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木珠的卧房,温暖的房内,只剩下不停喘气,双手紧紧抓着两侧床褥的珠珠。 陈月正坐在后院的正屋内,瞧见那木夫人没待多久就出来,心下对大嫂有些担忧,站起身来朝着大嫂屋子走去,还未走到门前,就听见屋里传出木珠的嘶喊声。 “娘!娘!快来人啊!我要生了!” 乐文 (); 第九十五章 初雪 大周二十四年冬, 十一月十九日下午,木珠发动了。 尽管有了黄郎中的保驾护航,可这次生产却依旧从下午迈入了二十日的凌晨。 凌晨一点, 武侯的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雪,大壮时隔几个月,再一次迈入了陈府后院,从到家开始就在后院中踱步,几次听见木珠的喊声,都要冲进产房内, 《小农女的生活系统》第九十五章 初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小农女的生活系统》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九十六章 继续 “大壮……” 大嫂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珠珠!” 好在陈壮还记得小妹的叮嘱,生产的女子是尤其脆弱的,若是被人过了寒气,保不准会有什么后病,忍住了没冲进房内,但是整个脑袋都伸出了门帘之外,瞧着那站着下半身血迹斑驳的珠珠,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 《小农女的生活系统》第九十六章 继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小农女的生活系统》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