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烟火》 第一章 阶下囚 昏暗低沉,除了火把跳动的一点点火光之外,加不到一丝的阳光。 冰冷阴森,一股股冰寒之意像一根根钢针一般,刺透韩度肩膀的皮肤。 头痛欲裂,四肢酸软无力。 这是自己独有的醉酒后的症状。 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想到这里浑身上下一阵颤栗。 忽然,头痛欲裂忍不住痛呼出声,就好似宿醉过后的后遗症在瞬间全都爆发出来了一样。 同时记忆里的一幅幅画面开始喷涌而出,如梦幻泡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 洪武十四年,户部侍郎韩德上奏废除宝钞。朱元璋当场龙颜大怒,下旨将韩德押入刑部大牢,等待他的将是满门抄斩的欺君之罪。 而韩度,就是韩德的大儿子,现在他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刑部大牢里面团聚。 父亲韩德,三十多岁年纪,一把胡须茂密修长。只是他现在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威严肃穆,满脸充满灰败和懊悔的神色。眼睛看向妻儿的时候,里面隐隐闪过泪光。 弟弟韩曙,蜷缩着蹲在阴冷潮湿的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石雕。的确,对于即将落下的屠刀的恐惧,抽离了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生机。 母亲和妹妹紧紧的靠在一起,同样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惧。 满门抄斩,女眷充入教坊司,这是皇帝对韩家的冷冰冰的判决。 虽然母亲和妹妹不会死,但是她们即将面对的是生不如死。 上一刻还在二十一世纪和朋友觥筹交错的韩度,这一刻面对的就是这样必死无疑的局面。 我不要死。 这不是韩度怕死,而是人求生的本能。 “嘿嘿,哈哈哈。。。” 一阵充满着酒足饭饱的笑声,打断了韩度的思绪。 只见一老一年轻两个狱卒,边笑边剃着牙从远处走过来。到了韩度的牢门外面,摸出钥匙打开锁。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声音,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韩度的心头,他猛然回神起身,一步挡在两个狱卒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小爷自然是来乐呵乐呵”年轻的狱卒嗤笑,眼露邪意,看向韩度背后的母亲和妹妹,意思不言而喻。 “啊” 韩度听见妹妹惊呼声,不用回头都可以知道她的花容失色。 “放肆!”韩德为人刚直,要不然也不会上书请朱元璋废除宝钞,那里听得这样的污言秽语。而且对象还是他妻女,一股羞怒冲的他满脸通红,须发皆张。 “哈哈哈,放肆?”年轻狱卒对于韩德的训斥没有丝毫畏惧,“要是以往,小的见了你,自然会恭敬称呼你一声韩大人,但是现在你以为你还是户部侍郎吗?你现在草民一个,见了本大爷还敢拿出往日的做派训斥。还放肆?待会儿就让你亲眼看看,老子是如何在你面前放肆的。” “你敢!”韩度上前一步,双臂张开,将两个狱卒拦住。倒不是因为他和韩德一家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他刚刚过来,如果说和他们有着什么情感的话,那才是扯淡。彼此之间的关系,顶多也就是属于熟悉的陌生人阶段。 不过是心中的道德底线,让他不由自主的拦在狱卒面前。 铮! 年轻狱卒也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一言不合,瞬间拔出腰刀,刀尖直接抵在韩度的咽喉。 冰冷,深寒,透露着死亡之气。 韩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遭遇,仅仅是一柄刀而已,四溢出的气息就足以让他畏惧。但同时,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怒和痛恨。 他痛恨老天不公,凭什么别人穿越,都能够成仙做祖长生久视,而他却跑到这一无是处的洪武朝来。 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抖音,这样的日子在韩度看来就是一无是处。 如果死亡能够让他回到现代的话,韩度不介意一死。 缓缓瞥了一眼面前的长刀,韩度冷冷说道:“想杀我?来啊,现在就杀了我,不杀我你就是孙子。” 话音落下,韩度自己朝前微微迈出一小步。 年轻狱卒见韩度上前,陡然一惊,及时后退半步。 就这样,长刀都在韩度的咽喉上破开一个不深的口子,丝丝鲜血从伤口处浸出来。 韩度感觉皮肤微微一凉,随即就是一丝丝疼痛传来,心里瞬间浮起一阵后怕。但是他脸上毫无表情,双眼瞪圆死死地盯着年轻狱卒。 年轻狱卒情不自禁的后退之后,猛然反应过来,一种屈辱感啃噬着他的内心。带着为自己刚才的胆怯而屈辱的感觉,面目狰狞的朝着韩度咒骂:“该死的东西,你以为你爹还是户部侍郎?你还是堂堂韩公子?你爹现在就是草民一个,老子砍死你,也没人会多说一句。” 说着,长刀高举,就要朝着韩度劈下。 韩度双眼一缩,心里恐惧紧张,念头如电闪雷鸣般闪过。“你敢,我爹虽然不是户部侍郎了。但是我还是举人,只要皇上一天没有取掉我的举人功名,那我就是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你一个区区小吏敢杀我,难道你不怕被天下读书人千夫所指吗?” 韩度是今年才考中的举人,十九岁的举人算的上是天纵奇才。要是他老爹没有被治罪的话,他还准备明年去考取进士呢。可是拜韩侍郎一封奏疏所赐,大好前程戛然而止,变成了阶下囚。 不过他的举人功名倒是还在。按理来说,像韩度这样等着被斩首的囚犯,科举功名自然也会被剥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元璋年纪大了忘记了这茬,还是其他原因,反正现在韩度仍然是举人。 读书人! 三个字震的年轻狱卒眼冒金星。 在洪武朝,读书人之稀少、之金贵,那不是后世的人可以想象的,更何况韩度还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而是有着举人功名在身。 读书人这个群体常常抱团,谁要是惹到他们,就要有被他们群起而攻之的准备。 年轻狱卒心中生出退意,别说是所有读书人了,就是一个普通秀才他也惹不起。别看他是堂堂刑部大牢的狱卒,见了读书人,哪怕只是一个秀才,他也要气短三分。 不气短不行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卒而已,他的上司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读书人?哪一个不是以读书人自居? 再说了,他原本来这里就是想要吓唬吓唬,好找机会占一些便宜。难到他还真敢在这里杀了韩度?除非他也不想活了。 可是现在局面,让年轻狱卒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骑虎难下。 一时之间,年轻狱卒高高举起的长刀停滞在空中,双眼恶狠狠的死死盯着韩度,想要靠眼神压服他。 韩度眼看年轻狱卒的长刀没有干净利落的劈过来,心下瞬间大定,更是毫不退缩的和他对峙,局面僵持不下。 一张枯皱的手掌从后面,按在了年轻狱卒举着长刀的肩膀上。 “这么剑拔弩张的干什么,收起来,收起来。” 年轻狱卒缓缓放下手臂,借坡下驴,铮,回刀入鞘。 “韩公子不要误会,他只是和公子开个玩笑罢了。我们来此是例行巡视,没有别的意思。好了,现在我们也巡视完了,这就离开。”说完也不和韩度客气,转身便拉着年轻狱卒走出牢房。 再次将牢房锁上,两个狱卒对视一眼,便沿着来路返回。 等到离开韩度有一些距离之后,年轻狱卒尤自在不甘心的发狠,“该死的东西,要不是你老哥拦着我,刚才我就砍了他。” “算啦,小六。你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老狱卒倒是没有揭破小六的色厉内荏,继续规劝道:“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了,你砍了他,少不了要吃挂落,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不值当。” 小六缓缓点头,平复满腔烦躁,忍不住回头,留恋般的朝着韩度的牢房看了又看。 “怎么?还不死心啊?”老狱卒朝着小六调侃。 “不死心啊,这么俊的小娘子,别说是那些勾栏之地,就是那些大牌的青楼也少见的很呐。”小六回想起那窈窕的身段,仍然是禁不住的叹息。 “这要是遇到一个贪生怕死的,咱们哥俩今天的事就成了。谁知道会遇上这么个不要命的东西,只能认命,就此作罢。”老狱卒说着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你要是真惦记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六摇头轻笑,“老哥你不要诓我,人家是要充入教坊司的,教坊司那是咱们这种人能进去的地方吗?” 教坊司虽然和青楼做着一样的买卖,但是它毕竟不是青楼那种只要是有钱就可以进的地方。 教坊司只对官员开放。 老狱卒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小六耳边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路子。” “真的?”小六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老狱卒。真是没有想到老狱卒的路子这么野,连教坊司都能够找到门路进去。要知道除了官员之外,就连那些有钱的富商也进不去教坊司。 老狱卒没有直言所说是真是假,微笑着看着小六,意味深长的道:“按规矩咱们是进不去,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管理教坊司的官员,自然是眼皮都不会夹咱们一下。但是教坊司可不只是有官员啊,官员下面还有着大量的胥吏呢。” 小六闻言,眼睛一亮,“老哥的意思是那些胥吏在私下引人进去?老哥你有这样的门路?” 老狱卒点点头,“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咱们都能够靠着这座大狱吃碗饱饭,那他们为什么不会吃那些女人?” 老狱卒的话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小六,笑而不语。 小六心领神会,拍在胸脯说道:“老哥放心,只要老哥肯引荐,好处自然是少不了老哥的。”回头看着韩度所在的牢房,恶狠狠的说道:“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去好好伺候那两个娘们儿。” 老狱卒闻言高兴起来,拍着小六的肩膀笑道:“咱们什么关系啊,谈钱生分了,生分了。好说好说,到时候老哥一定帮你达成心愿。哈哈哈” (); 第二章 求生 韩度站在原地强撑着,双眼死死地盯住两个狱卒的背影。直到两人从转角处消失之后,才感觉到双腿一软,失去控制的一下子坐在地上。 胸膛不停的高低起伏,拼命的吸气。这不是对空气的渴望,这是对生存的渴望,就在刚才这一瞬间,超越了一切。 韩度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不管是从电视还是电影上都见过不少,甚至连无人机作战,一发导弹下去数十人肢体横飞的场景,他也见过。 但是见过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刚才刀锋临喉的时候,韩度心里瞬间升腾起巨大的恐惧,好似血液都被冰冷的刀锋给彻底冻结,要不是他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咬牙撑着,刚才他就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面对过死亡,自然就更加渴望生存。 可是怎么才能够活下去? 韩度转头看着自己老爹,堂堂户部侍郎从二品的大员,这要是提前几年到来,自己岂不是在这京城里面横着走么? 就算是不能够欺男霸女,至少那出门也是前呼后拥,整天勾栏听曲,是没问题的吧。 可是这样的幸福生活韩度连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就要面对被斩的命运。 韩度朝着老爹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他不知道老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非要独自去把宝钞这层窗户纸捅破,让自己全家落到这个下场。朱元璋是什么人啊,那是杀官不论个,论批的狼灭。 这朝堂之上不管是和老爹平级的侍郎,还有那些各部堂官,这么多的“衣冠禽兽”,哪一个不是人精呢?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宝钞的弊端吗?他们知道,但是他们都不敢说,都不敢去把朱元璋的这个脓疮刺破。 就只有自己老爹这个傻傻的一头撞上去,将全家送到这大牢里面。 朱元璋懂个屁的宝钞,韩度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唇上带着一丝嘲笑。 朱元璋只会无度的印刷宝钞,以为这印出来的就是钱,哪里会知道什么叫信用体系,什么叫价值体现,没有把黄金白银和宝钞捆绑起来,宝钞早晚都会变成一张废纸,擦屁股都嫌硬的东西。 福至心灵,韩度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地上坐起来。 “老朱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啊。韩度虽然不是很了解金融体系,但是身处于信息时代,他偶尔也会接收到推送的信息,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或许我可以凭借这些往日里的常识,争取到一条生路?” 想到就干,没有笔墨纸砚,韩度干脆把身上的衣衫脱一件下来当纸,狠心在自己手指上咬了一下。 “凡万物之事,皆有利弊,宝钞亦如此。用之善,则如神剑,足以令四方诚服;用之不善,则如烈日炙烤,民心似煮”。 长时间跪匐在地上,让韩度的肢体有些僵硬,而且手指流血过多,也让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更加苍白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才将将衣衫折叠收起,而且韩度还在结尾处还留了一个心眼,力求能够勾引起老朱的好奇心。只要把老朱的好奇心给勾搭出来了,他活命的机会也就来了。 “想不到度儿你对宝钞的认识这么深。” 韩度回头就看见老爹那张带着后悔与忧愁的脸。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啦,见你一惊一乍的,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毛病,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你是在陈诉宝钞利弊,你这是想要上书皇上,然后为全家挣条活路?” 韩度点头,说道:“爹,那你看看,如果皇上看见这个的话,会免除你的罪责吗?” 韩德挥手把韩度递过来的衣衫给推了回去,“刚才你写的时候,为父就看完了,也仔细思量过。你对宝钞的理解的确是要比为父深刻,如果当初为父上奏的是这些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触怒陛下。” 韩度听了脸上露出喜色,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看见了生的希望。 可是韩德接下来的话却把他的希望按进泥土里。 “可是现在陛下正在因为宝钞之事,处于盛怒之中,究竟会不会再看你这上书,或者是看了之后究竟是更加暴露还是能够冷静下来,为父没有丝毫的把握。” “而且咱们现在可是深陷在囚牢里面,你又怎么把你的上书给带出去,让陛下看见呢?” 韩度闻言,脸色煞白,刚刚燃起来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 老爹说的是啊,怎么才能够把自己的东西带出去,然后还要让老朱看见呢? 靠狱卒?这行不通,先不说狱卒根本就见不到老朱,就凭他刚才和两个狱卒硬碰硬的顶着。要是两个狱卒知道他的想法了,别说是帮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将他手里的衣衫毁掉,好彻底断绝他的希望。 “爹,你做官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交好的么?他就不来看看你?”韩度双眼含着希冀问。这是韩度想到的唯一办法,也只有和老爹平级的大员,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见到老朱。 韩德灰败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气呼呼的一摆手,“老夫为官清廉,不屑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同流合污。”说完,转身走到自己老妻那边,不再理会韩度。 韩度被自己老爹给噎的不轻,看来这条路也是断的。想想也是,如果老爹在朝堂之上有好友的话,那他想要上奏朱元璋废除宝钞的想法,肯定会不止一次的和好友商议。但凡这好友有点良心,都会提醒韩德,不会让他闷头一下子撞进来。 说什么不同流合污?不过是在朝堂之上混成了单打独斗罢了。 信息渠道断绝,手里的东西就算是有千好万好,老朱要是看不到,对自己即将人头落地的命运,也是没有丝毫帮助。 不过韩度还是小心的把衣衫给揣进怀里,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找到机会的。 大牢里暗无天日,也不知道过去了究竟是一天还是两天。 这天一阵吵杂声在大牢里回荡起来,韩度依稀的听见什么大人、小心脚下、这边等等声音。 看来是有大人物来到监牢了,韩度心下了然。这对自己来说说不定就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韩度右手不由自主的伸到怀里,把叠好的衣衫死死抓住。 大人带来的动静惊醒了韩度,自然也惊醒了牢里的犯人。上一刻还是如死亡绝域般沉静的大牢,瞬息间就变成了菜市场一般。大喊冤枉者有之,从牢房的栏杆间隙中生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者有之,拍打栏杆者有之,还夹杂着狱卒的呵斥与拍打声。 韩德也醒了,马上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朝着韩度那边看了一眼,他可是知道韩度想要上书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韩度也看见了老爹的举动,伸手将他想要过来的举动给安抚了回去。自己回头死死地盯着远处慢慢走过来的前呼后拥的一群人。 为首者年纪不大,一身绯色官服,借着他偶尔路过火把时候的光亮,韩度看清了他胸前的补子上绣着的是一只走兽。 看来是位将军。 将军在过道中间走的比较慢,好似在刻意的躲避着两旁伸出来的手。快要走到韩度牢房外面的时候,看见这边的牢房没有手伸出来,自然而然就往这边靠近了些。 韩度楸准机会,突然一个健步冲上去将此人的手臂死死拉住。 “大人,请大人救救天下百姓,将此物呈于陛下,一定要呈于陛下啊,大人。” 韩度一边大喊,一边把怀里的血书朝这人身上按,迫切的需要将血书塞到他身上。 “好胆!”跟在后面的狱卒见此,一声大喝,手里的刀鞘直接砸在韩度拉住官员的手臂上。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韩度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打断了一般,但是他还是咬着牙没有就此松手,这要是一放手,说不定自己全家的性命便没了。 好巧不巧的,刚才砸韩度的狱卒就是前几位那位小六。见到韩度仍然不肯放手,脸上便是一下狞笑,抽刀出鞘就要将韩度的手给砍下来。 此时那位官员面无表情的一眼瞥了过来。 小六见状,原本已经高高举起的长刀,顿时松懈下来,陪着笑脸道:“大人,此人如此冒犯大人,小的帮大人教训一二。” 为官者对此没有任何表示,见小六把刀放下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他,看向了抓住他的韩度。 韩度陡然迎上此人冰冷的目光,心里浮现起一丝惧意,不过生死当前,这一丝惧意不仅没有让他松手,反而激发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更加死死地把他抓住,不肯放手。 “请大人将此物呈于陛下,救救天下百姓。” 为首者没有只言片语,看着韩度坚定的目光,鬼使神差的伸手将折叠好的衣衫接过。 韩度当即脸露喜色,松手后退,匍匐在地跪拜而下。“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或许有人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之外,岂能轻易下跪。 或许这对于对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自然当得了他这一跪。 为首者也没有和韩度客气,大刺刺的受了他这一拜后,才带着众人离去。 (); 第三章 永昌候蓝玉 韩度看着离去的众人,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要大笑出声,又怕在这监牢里面被隔墙之耳听到,有些不合时宜。便强忍住内心的喜悦,顾不得手臂的疼痛,翻身起来跑到老爹面前,一脸笑容的看着老爹。 韩度发现老爹脸上愁容依旧,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韩德看着脸色大变的儿子,叹气道:“不是我想泼你冷水,你知道刚才的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韩度干净利落的回道。他的确是不知道,虽然他韩度也是在这京城生活了好几年,但是由于老爹一向都是严格要求他读书,所以他接触到的基本上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同窗,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朝廷里面谁谁谁当什么官。 难道这人是老爹的仇敌? 想到这里,韩度的心情可谓是从云端跌落到谷底,颤声道:“爹,难道他是你的对头?” 如果那人真是老爹的对头,那自己的命可真就完蛋了。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就是把救命稻草伸到别人的剪刀下,然后被人狞笑着一剪子剪断般可笑。 韩度越想脸色越是惨白的厉害。 韩德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的内心戏这么多,继续道:“他倒算不上是爹的对头,你爹我为官只是不愿意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罢了,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还真算不上有什么对头。” “呼,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韩度闻言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轻声问了一句:“那爹的意思是?” 韩德无奈的看了一眼,道:“他叫蓝玉,前不久才打了败仗,被陛下一顿训斥,他就算是想要帮你恐怕陛下都不会见他。更何况他现在未必有勇气去触陛下的怒火,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看来我韩家这一劫,是渡不过去了,可惜” 韩德看着韩度一阵叹息摇头。 而韩度却双眼猛然瞪的老大,完全没有注意到老爹的话语,满脑子都被“蓝玉”两个字占满。 蓝玉是谁? 哪怕是韩度这个理工男都知道,这是蓝玉案的主犯啊,被朱元璋抄家灭族的人物。 大明朝洪武年间最著名的两大案,一个是胡惟庸案,另外一个便是蓝玉案。胡惟庸案不去说它,单单只是蓝玉案,前前后后被牵连诛杀了上万人。 心思电转之间,韩度脑子里面只有两个念头。一个就是蓝玉不敢去见朱元璋,这样一来他几天之后就被砍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穿越回去。另外一个就是,蓝玉将他的上书呈给了朱元璋,然后便赦免了他全家,但是从此就被认为是蓝玉一党,几年之后又被老朱给提溜出来砍头。 左右都是死,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韩度此时心里有句想要骂街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蓝玉一行则是办完了公事,便离开了刑部大牢。 站在大牢的门口,旁边的官员看着蓝玉手上捏着的衣衫,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问道:“蓝将军,难道你真的要帮他,拿着这个东西去见陛下?” “要不你去?”蓝玉面无表情的一伸手,将衣衫递到官员面前。 官员陡然被吓得如避蛇蝎一般,后退两步双手直摆,“不不不,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蓝将军自己去吧。” 蓝玉也不认为他会将这衣衫接过去,见他拒绝的如此干脆,便将其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轻叹一声:“败军之将,恐怕陛下未必会召见我啊。” 官员见蓝玉收回了手,便上前走到刚才的位置,听到叹息,好奇的问道:“既然将军如此为难,那又何必要帮那韩侍郎一家呢?据本官所知,那韩侍郎和将军应该没有什么交情才对。” “本将军自然和那韩侍郎没有交情。”蓝玉轻哼一声。 “本将军之所以要将此物呈给陛下,一来是因为那小子说此物关系着天下百姓。陛下经常说百姓之事无小事,所以哪怕是有着万一的可能,本将也不会轻忽。” 微微一叹,蓝玉继续说道:“这二来嘛,则是他让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同病相怜?下官不是太明白。”一旁的官员短时间没有理解蓝玉的意思,别人在坐牢,你蓝将军又没坐牢,你们同的哪门子病? “我蓝玉曾经也算是意气风发,可是自从那一战之后”蓝玉停顿一下,嘴唇挪动了几下也没有出声,好似实在是难以启齿不愿意再去提起一般。 片刻后继续说道:“你看那小子现在被困在牢中,其实本将在这京城里又何尝不像是在坐牢一般,就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发霉了都没有人知道。反正我在看见那小子眼睛的时候,就忽然感到自己其实和他的境遇很像,既然如此,趁着本将还能够有能力去帮他一把,那就顺手帮一次吧。” 一旁的官员明白了蓝玉的意思,蓝玉这是被冷落了太久了啊。 洪武五年,大明开始第二次北征北元,在沙漠之战中,蓝玉隶属徐达之中路军,时徐达以都督佥事,蓝玉则为先锋官。开始先出雁门关,在野马川打败扩廓帖木儿游骑,又打败在土剌河扩廓帖木儿的军队,扩廓逃去。蓝玉则率军一路追击扩廓帖木儿,但是这样一来便导致大军孤军深入,没有按照原作战策略行事。后被北元扩廓帖木儿和贺宗哲的联军在岭北击败,明军死万余人,被迫南逃。 大明中路军的溃败直接导致了进展顺利的东、西两路大军不敢继续进军,宋国公冯胜在判断形势之后明白大军已经失去了征伐北元的良机,无奈只能班师回朝。 至此,大明的第二次北伐宣告失败。 中路军的轻敌冒进导致了第二次北伐的失败,这自然是让朱元璋恼怒无比。但是对于中路军的惩罚,朱元璋却轻描淡写的揭过。或者说根本就没对中路军进行说明处罚,好像整个第二次北伐失败了也就失败了。 就像是平常人吃顿饭一般,过去了就过去了,至于这顿饭好不好吃,毫不在意。 或许是朱元璋在顾忌徐达,毕竟徐达作为开国的第一功臣,跟随他出生入死几十年,要是因为这一次失败就惩罚徐达,恐怕朱元璋自己都不愿意。 但是不惩罚归不惩罚,冷落却是不可避免的。 蓝玉虽然侥幸逃脱了战败的惩罚,但是接踵而来的便是长达数年的冷落,虽然在洪武十二年随沐英一起征讨西蕃的叛变大获全胜,还因此被封为永昌侯,俸禄二千五百石,并赐予世袭爵位。 即便是获得永昌候的爵位也没有让蓝玉真真正正的高兴起来,因为他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是希望能够亲自打败北元,一雪前耻。 可是洪武十三年的第三次北伐朱元璋没有让他参加。这让刚刚振奋一点的蓝玉,犹如被泼了一盆冰水一般。 第三次北伐,朱元璋直接命令西平侯沐英率其陕西明军进攻北元,此战大获全胜,更是让蓝玉心底的心气直接跌落到了谷底。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沐英的胜利让蓝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力不行。 不能参与北伐对于徐达这样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人来说,根本无所谓,反正他的功劳早就已经足够,说不定要不是朱元璋命令他,他都不想去战场上折腾。 但是对于蓝玉这样正值壮年想要建功立业的人来说,不能参与北伐真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这也是蓝玉在大牢里面被韩度拉住的时候,会产生出感同身受的原因,在蓝玉看来他现在的处境和韩度是何其相似。没有带兵出征的机会,这座京城和大牢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旁官员根本不想在蓝玉面前去提这茬,朝着蓝玉一拱手道:“既然蓝将军的事已了解,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辞。” 官员衣袍飘飞的离开,清瘦的身躯套在官袍下显得有些滑稽。这是真正的官僚做派,对于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去探究,反而生怕会沾染到自己身上。 蓝玉瞥了离去官员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低头把视线落在了手里的衣衫上,虽然他想帮忙,但是就这么拿着去见陛下自然是不可能的,得找人帮忙才行。 该找谁呢? 蓝玉思索片刻,脑海里浮现一个人来,找太子殿下准能成。 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而常遇春是太子朱标岳父,所以作为太子妃舅父,而且蓝玉一向都是极力维护太子殿下的。 不管是论亲戚彼此间的亲近,还是论从属,蓝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朱标。 想到太子殿下,蓝玉整日低沉的脸色都开始带上几分笑意。想要打开衣衫看看那小子究竟在这里面写了些什么东西,不过还没有打开,蓝玉犹豫了一下又再次把衣衫揣了回去。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刚才那官员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去的吗? 收拾好心情,蓝玉抬头朝着东宫而去。 (); 第四章 东宫 东宫是太子朱标的宫殿,自从洪武元年被确立为皇太子之后,朱标便一直都住在这里,这一年朱标才十三岁。 而自从朱标成年之后,便开始协助朱元璋处理国政。 历史上绝大多数的皇帝太子的关系,其实都不怎么样。毕竟皇太子作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天然的就会对皇位上的皇帝产生最大的威胁。 比如号称千古一帝的康熙,把皇太子立了又废,废了又立,反复两次废太子。其目的不就是为了避免皇太子做大,威胁到他的帝位吗?然后还假惺惺的说什么皇太子不争气,皇太子的不争气其实还不是康熙给逼迫出来的。 但是朱元璋对于朱标的爱护几乎是无限的。 朱元璋命詹同考历代东宫官制,并选拔功勋道德老成者兼领东宫,辅导太子。其中左丞相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右丞相徐达兼太子少傅。李善长是谁?这是文官集团的大佬啊,可以说朱元璋这是把文官天团给了朱标。徐达就更加了不得,开国功臣第一人不是开玩笑的。 你以为就这样就完了?别急,除了文官天团,朱元璋还给朱标准备了武官天团。 中书平章录军国重事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右都督冯胜兼右詹事,中书平章政事胡美、廖永忠、李伯升兼同知詹事院事,中书左、右丞赵庸、王溥兼副詹事,中书参政杨宪兼詹事丞,傅瓛兼詹事,同知大都督康茂才、张兴祖兼左右率府使,大都督府副使顾时、孙兴祖同知左右率府事,大都督府事吴祯、耿炳文兼左右率府副使,御史大夫邓愈、汤和兼谕德,御史中丞刘基、章溢兼赞善大夫,治书侍御史文原吉、范显祖兼太子宾客。 啧啧,这阵容里,光拎出来李善长徐达常遇春就很可怕了,整一个中央的班子全给了东宫了。 而且不再与东宫外另设府僚,朱元璋外出征战期间,全部都由太子监国、方便各将军丞相辅佐。 如果说朱标有心皇位的话,他随时都可以把皇位给夺过来。 由此可见,老朱对朱标还真是信任一点都没戒心的,这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如果说在朱元璋一意孤行的时候,这天下能够将他劝住的只有两人。一人便是马皇后,另外一人就是朱标。 东宫也在皇城之内,蓝玉作为太子妃舅父,是不需要召见便可以去东宫的。 蓝玉来到东宫觐见太子,守卫让蓝玉稍等片刻通报之后,便领着蓝玉进了东宫。 东宫作为朱标的居所,除了有着和皇城一致的庄严肃穆之外,还多了一份奢华。东宫里奇花异草无数,常人第一次来肯定被震惊的眼花缭乱。 这不是说朱标生活奢靡,这些东西都是朱元璋强行塞给朱标的,反而是朱元璋自己的皇宫里没有这些东西,十分的朴素。 这就像是一个老农,总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自己最喜爱的儿子。 蓝玉早就不是第一见到这些场景了,一路目不斜视跟着守卫来到大殿之外等候。得到守卫允许的示意之后,蓝玉一步跨进大殿。 只见一人国字脸,头戴金纹黒冠,身穿明黄蟒袍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张堪称庞大的案桌后面,眉目低垂,正在奋笔疾书。 案桌上堆放的是大量的奏章文书,两旁是各类小官来来往往,走马灯一般。 朱标自从成年之后便开始协助朱元璋处理政务,这么几年历练下来,已经对此轻车熟路,所以他现在每天要处理的政务是越来越多。 蓝玉上前躬身行礼,道:“臣蓝玉,叩见太子殿下。” 朱标闻言,手下的笔锋自然一缓,抬头看见躬身的蓝玉,抬手示意微笑道:“舅父不必多礼,赐座。请舅父稍待片刻,等孤处理完这个奏折。” “谢太子殿下。”说完,便径直做到了左边的椅子上等候。有小吏适时奉上茶水,蓝玉也不客气,端起了抿了一口。 嗯,是小龙团。 所谓小龙团便是明初期茶叶的主流,制作工艺复杂。先是把采摘来的茶叶用锅蒸熟,然后碾碎发酵,捏成小团,美其名称:小龙团。喝的时候,先将小龙团烘焙碾成沫,再加入沸水用茶具打出泡沫,然后连茶沫一起喝下去。 小龙团因制作复杂,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巨大,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是达官贵人的专属茶叶。 老农出身的朱元璋很反感这种浪费,所以前几年就下旨禁绝小龙团,连他自己都忍住不喝。 但是东宫这里却能随意的拿小龙团来招呼蓝玉,对此朱元璋乐呵呵的视而不见,可见他对朱标的爱护。 片刻之后,朱标处理完了奏折,挥手让周围的官员小吏退了出去。 朱标随手拿起案桌上的一块绸布,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走到蓝玉身边坐下,同样端起一杯小龙团喝了一口,搭话道:“舅父可是好久都没有来见孤了。实话说,要是舅父再不来,过几天孤就会抽时间去见舅父你了。” 蓝玉赶紧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故作惶恐的回道:“殿下如此挂记臣,臣铭感五内。” 蓝玉虽然在一般人面前有些嚣张跋扈,但是他绝对在太子朱标面前嚣张不起来。 朱标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性格仁慈宽厚,对人十分友爱,历来便受众人做敬重。再加上朱元璋对他悉心培养,协理政务多年,在文武群臣当中的威信早就建立起来了。 朱标见蓝玉诚惶诚恐的样子,宽声安慰道:“舅父太见外了,你和孤之间虽是君臣,但同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安抚了一下蓝玉,朱标转而问起蓝玉的来意:“舅父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找孤吗?” “确实有件事情想请殿下帮忙,是这样的” 蓝玉也不再客套,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完了,还从怀里把韩度给他的衣衫拿出,呈给朱标。 “殿下,这便是那人想要呈给陛下的,说是干系着天下百姓,臣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见殿下。” 朱标疑惑的接过衣衫,他不知道为什么舅父回去帮助韩侍郎的儿子,但是既然是舅父亲自来了,那么看一看也是无妨。 朱标将衣衫打开,人血书写的字迹虽然是干涸了,但是整张衣衫带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不过朱标也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对这种味道没有半分不适,直接无视气味,定眼朝血书看去。 看完前面几句,朱标不由地发出轻轻一声嗤笑,他觉得写这血书的人有些危言耸听。不过等他继续看下去,脸上的笑意却开始褪去。 最后,朱标全部看完之后,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蓝玉没有打开看过,不过他在看到朱标神色的变化,不由地拿捏起一分小心,谨慎问道:“殿下,这血书是否有些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朱标回了蓝玉一句继续道:“这血书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引人深思。就是,就是结果有些不是那么好。怎么?舅父你亲自送这血书来,你自己都没有看过?” 说完,笑着望了蓝玉一眼。 蓝玉苦笑一声,道:“臣专研了几十年兵法,结果连仗都打不好,在洪武五年的北征当中一败涂地。臣根本就不懂民生,对于这干系百姓的东西,就算是看了也看不懂,看了也是白看,还不如不看。” 言语之间的落寞之情,跃然脸上。 看来蓝玉还是对于不能够参与征伐北元耿耿于怀啊,这是他的心结,或许只有等到蓝玉亲手再次击败北元的那天,他的这个心结才会解开。 朱标心中有所明悟,出言宽慰道:“舅父有胆有谋,乃天下名将。现在北元尚存,舅父肯定有再次率军征伐北元的一天的。” “臣谢过殿下吉言。”蓝玉被朱标安慰一阵,心情略好,笑着回应。只是蓝玉心里却不怎么相信下次征伐北元他就能够参加,毕竟论资历,老一辈的将领尚在。 蓝玉见事情办妥了,便提出告辞:“殿下,那臣就先行告退。” “好不容易才见面,舅父难道就不和孤多说上几句话吗?”朱标挽留。 “殿下几句话说的臣心里好受了不少,殿下政务繁忙,臣还是不耽搁殿下,等哪天殿下得空了,臣这个闲人再来和殿下说说话。” “哈哈,好,等孤有了空闲,一定和舅父好好说说话。” 蓝玉躬身一礼谢过朱标,后退几步,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朱标站起来,看着蓝玉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拿着血书回到了案桌后面坐下。 犹豫再三,还是先把血书放在手边,然后朝着殿门外喊了一声:“都进来。” 官员小吏闻声而动,一个个的从殿门外面走进来,又继续开始忙碌起来。 等到朱标将政务全部处理完,才发觉脊背有些僵硬,不由地努力挺了几下,感觉好像之后才拿起血书,带着太监随侍去找父皇。 老朱办公的地方叫奉天殿,奉天殿是朱元璋所独创。 (); 第五章 老朱 奉天殿是整个皇城里面最大的建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金銮殿,是皇帝举行重大典礼和接受文武百官朝贺的地方。奉天殿之后便是华盖和谨身二殿,合成三大殿。三大殿的东侧有文华殿和文楼,西边有武英殿和武楼。 奉天殿殿左为中左门,右为中右门。殿前为广庭,东为文楼,西为武楼。正殿前门为奉天门,左为左红门(后更名东角门),右为右红门(后更名为西角门)。门外两庑有左翼门、右翼门,南为内五龙桥。 皇城之内,朱标一路畅通无阻,根本就不用人通报,他径直便来到奉天殿外。 奉天殿内,吃苦耐劳的老朱同志还在奋笔疾书的批阅奏章。说起老朱同志对于皇帝这份工作的态度,那真是上下五千年的楷模。如果老朱有机会来到现代,他就算是一穷二白,都早晚会发家致富。 为什么?就因为老朱这份工作态度。 什么996,什么007,老朱表示这些通通都是基操而已。 朱元璋在位三十一年,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 对的,你没有看错,三十一年没有休息过一天,这简直就是堪称变态的工作狂。 关键是老朱自己是工作狂也就算了,他还要让别人和他一起当工作狂。想让所有官员和他一起全年无休,结果遭到所有官员的反对,讨价还价之后,老朱才同意官员们一年休息三天。 是哪三天呢?这三天分别是冬至,过年,以及十月二十一(这天是朱元璋同志的生日),这真是要了亲命了。 虽然官员们迫切的还想要一些休息时间,但是皇帝就是皇帝,万一把老朱同志给逼急了,说不定连这三天都没有了呢。 所以,文武群臣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同意了老朱一年休三天的做法。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看见朱标来到大殿门外,便上前两步走到朱元璋身边,轻声道:“陛下,太子来了。” “噢,太子来了?快,让他进来。”朱元璋随意吩咐,一边说话一边眼睛都没有离开手里的奏章,直等到把手里的奏章批阅好放下,才抬起头来。 “你怎么想起来看朕了?说起来,朕也好几天没见你了,都开始想念了,正好你来了,一会儿咱们爷俩好好聊聊。”老朱呵呵笑道。 明朝的时候可和清朝不一样,根本就没有清朝时候那种儿子必须要每天去给皇帝皇后问安的说法。 老朱对于他的皇子,只有朱标得他喜爱,能够让他几天不见就想念。其他的皇子则是被他通通赶去皇城外面的府里待着,没有老朱的召见,更本就见不到老朱。 “儿臣来其实是有一事要禀告父皇。”朱标站在丹陛下面向老朱报告。 “别站在了,你站在那里我看着都累,坐下说。”老朱挥手让朱标坐下,端起参茶抿了一口,感觉精神缓和了几分。 朱标本就因为肥胖而不喜站立,便应声坐到一旁。 “什么事,说吧。” “父皇还记得户部侍郎韩德吗?”朱标没有直接把血书拿出来,反而是和朱元璋聊起来。 提到韩德,老朱眼睛里目光一冷,道:“就是那个上书要朕废除宝钞的那个?不过是个鼠目寸光之辈,死不足惜。”说完又狐疑的看了朱标一眼,道:“你不会是来给他求情的吧?” 老朱印宝钞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因为大明缺铜。不仅是大明缺铜,中国自古以来都缺铜,说来也很奇怪。按照道理来说,像中国这样地大物博的国家应该什么都不缺才是,但是偏偏就是缺铜。 而百姓之间的交易,却几乎都是用通钱,很少回用到银子这种高价值的钱财。 而且大明经过老朱的休养生息政策之后,人口众多,这就更进一步的凸显出通钱的缺乏。 没有足够的通钱满足民间交易怎么办?正好用宝钞来解决燃眉之急,朱元璋觉得自己聪明极了。大明宝钞分为五种面额:一贯、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一贯就等于一千文铜钱或者一两白银。 第二个原因就是老朱缺钱。别看老朱是皇帝,横扫天下的时候也曾掠夺过敌人大量的财富。但是这些财富一方面要用来封赏功臣,另外一方面因为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的原因,大明的财政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基本上每年都需要老子拿出一些老本来天财政这个窟窿。这样一来,他那些财富早就消耗殆尽了。 北元还在虎视眈眈,随时都想要南下重夺天下,而老朱也时时刻刻都想要北伐彻底消灭北元。从洪武元年到现在,老朱就发动了三次北伐战争。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没有钱还想打什么战争? 想要打仗就要有钱,没有钱怎么办?印宝钞,这就是老朱的答案。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所在老朱在韩德上书废除宝钞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的恼怒。 在老朱看来,韩德这人目光短浅,完全看不到宝钞的重要性。既然这样,那还留着他干什么?留着他好白领自己的俸禄吗? “是,也不是。”朱标答的似是而非,继续道:“儿臣的确是来求情的,但是不是为韩侍郎求情,而是为他的儿子韩度。” 老朱听完,眉头一挑,“哦?怎么说?” 老朱相信既然太子这样说,那他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对于自己这个太子,老朱是无比的满意,太子本身仁厚聪慧不说,在自己的悉心培养之下,太子现在的远见卓识和政治手腕无一不高明。 “韩侍郎长子韩度,写了一封血书,辗转到了儿臣手里。里面写的都是关于宝钞的,其理颇为精道,儿臣敢说,如果韩侍郎上书的是这封血书,而不是在早朝上请父皇废除宝钞的话,父皇不仅不会惩罚韩侍郎,反而会奖赏他。” 朱标把手里的血书递给老朱。 老朱拿着手里的血书,呵呵一笑,不以为然,“你的意思是这韩度的才华学识胜过起父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虎子犬父。” 老朱明显是不相信太子的话,在他看来韩德这个侍郎虽然目光短浅,但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比不上,要不然他作为人父,怎么去教导儿子? 朱标信心在握,微笑道:“父皇一看便知。” 老朱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也不拖延,直接打开衣衫看了起来。开始的时候和朱标一样呲笑,认为韩度是在夸夸其谈,不过随着继续看下去却越发觉得这份血书言之有物、言之有理。 看完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老朱拿着血书默不作声的看着。朱标也没有丝毫急切,安安稳稳的坐着静静等候,他这是给老朱留足够多的时间去思考。 片刻之后,老朱回神,轻轻吐出几个字,“不错,这份上书的确称得上是明辨利害,这韩度要比他父亲强。” 忽然老朱语气一转,冷哼一声道:“不过他也是个奸猾之徒。他在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知道宝钞支付的是什么,却又偏偏不写出来。好大的胆子,他这是在要挟朕吗?是不是朕要将他斩首的话,他就不告诉朕了?” 老朱怒不可遏,指着血书最后一行小字给朱标看。 朱标脸上的微笑顿时转为尴尬,韩度这么明显的意图朱标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当时看见这行字的时候就明白韩度的意思了。 韩度的意思很简单,“绕我一命,自然给你解释清楚。如果自己都死了,那不好意思,再也没有人能够解惑了。” 偏偏这句话又很重要,朱标当时看见的时候就思索过,但是却没有什么结果。按照韩度的说法,宝钞既然能够买到东西,那就必然会支付什么。 老朱一辈子哪里受过别人的要挟?凡事要挟过老朱的人,全部都去地下躺着了,无一例外。 朱标怕老朱因此一怒把韩度给砍了,赶紧接话:“父皇,韩度应该不是在要挟父皇。而是,父皇请看,这衣衫就这么大一点,而字又这么大,可能是韩度写不下了,才没有写下去吧。这最后一行字,明显的都要比其他的小很多。韩度还想要父皇赦免他的罪呢,他万万不可能有要挟父皇的胆量。” 老朱闻言,面上怒色依旧,“没有胆量?他爹不是胆量很大吗?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要朕废除宝钞,还说什么要死谏。好啊,想死还不容易吗?朕不仅要他死,还让他全家陪着他去死。” 说着老朱手掌猛地一下拍在长案上,吓的朱标眼皮子一跳。 急忙道:“父皇明鉴,韩侍郎当时确实有不尊君上之嫌,但是这韩度确有大才。儿臣也时常出入市井之间,宝钞这些年来确实越来越不值钱,现在一贯宝钞只能当洪武八年的八成使用。以往儿臣百思不得其解,韩度却是把儿臣的疑惑给解开了大半。父皇一向求才若渴,又事关宝钞这么紧要的事,不若先把韩度给召来,听听他怎么说?” 朱标温厚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信服的力量。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随即吩咐一旁的太监,“去刑部,把韩度给朕召来。” (); 第六章 面圣 韩度从老爹口中得知自己拉住的那人是永昌候蓝玉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拔凉拔凉的。他韩度要的是长命百岁,而不是饮鸩止渴一般,为了现在活下去,而走上一条将来十几年之内必死无疑的道路。因为如果蓝玉出手救了他,在这个重视礼节的时代,他便会自动被打上蓝玉的标签,无论是谁都会视他为蓝玉一党,到时候蓝玉案一爆发,他根本跑不了。 所以刚刚得知自己找的是蓝玉的时候,韩度是和老爹一样怀着悲观情绪的。不同的是,老爹认为蓝玉现在见不到皇上而悲观,韩度则是因为未来的蓝玉案而悲观。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韩度的心里又产生了变化。 蓝玉又怎么样?蝼蚁尚且贪生,晚死总比现在死好,而且只要现在自己能够活下去,未来的事情自己也可以去改变它。 蓝玉不是因为嚣张跋扈才导致被老朱杀的吗?自己可以想办法劝他谨小慎微啊,就算是劝不住,那也可以把他盯紧一点,直接将他嚣张跋扈的想法扼杀在萌芽状态。 所以,蓝玉,救救我。 你救了我,往后我必救你。 刑部大堂,左侍郎胡桢看着前来的太监非常诧异,难道在这天黑时分陛下还有旨意?老朱同志对待工作的态度就是白加黑,这个时候有旨意传出来也属正常。 上一任刑部尚书吕宗艺,在十三年被老朱给免了,现在刑部还没有正式的尚书,所以胡桢这个左侍郎实际上是现在刑部最高的官。 胡桢不敢怠慢,上前迎接太监,问道:“敢问公公,是否是陛下有旨意?” 太监手中佛尘一挥,肃穆道:“陛下有旨,着韩德之子韩度觐见。” 胡桢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陛下为什么要召见一个犯官之子,不过既然是陛下的吩咐,他自然是不敢怠慢。 “请公公稍待,本官这就让人将他押来。” 说完胡桢就要吩咐人去把韩度押来,却被太监拦住。 “不用胡大人麻烦,咱家直接去大牢提人便是。” 胡桢一愣,不明白太监为什么要去大牢那种脏乱差的污秽之地,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胡桢沉吟一下,捻着胡须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本官随公公同去?” “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既然这太监非要亲自去大牢,那自己跟着他看看,总是好的。”胡桢心想。 太监不置可否的点头。 胡桢伸手示意,道:“公公,请。” 一行人来到大牢的时候,大牢里面,牢头、狱卒等十多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大吃大喝,两张四方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干果和肴肉,酒坛土碗到处都是。 听闻胡桢来了,牢头一双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脸上的酒红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惨白着脸,全身上下抖筛糠似的跪倒在地。 “小的小的见过胡大人,请,请大人恕罪。” 要是往日胡桢看见这一幕,也许会直接发怒处罚牢头。不过现在有太监在身边,还是办正事要紧。 “起来,去把韩侍郎之子韩度找来。” 牢头如蒙大赦,应了一声,起身便急急忙忙的去找人。 韩度躺在牢里没有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早就睡的生物钟紊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晚上。休息也是忽眠忽醒,光是这样都是一种折磨。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希望蓝玉能够帮帮他。 远处的喧闹吸引了韩度的注意,不过他对此却没有什么激动,毕竟按照老爹的说法,蓝玉不可能这么快的就见到老朱。 可是随着狱卒越来越近了,到了最后甚至直接就是朝着他这里走来,韩度的心里一阵激动。 “难道真是来找我的?” 牢头站在牢房外面看着韩度,抱拳赔笑道:“敢问可是韩度,韩公子?” “真是来找我的。”韩度深吸一口气。 “我就是。” “韩公子,请吧。”牢头确认了韩度一下,弓腰伸手示意韩度。 几声对话惊醒了所有人,看见牢头在外面要韩度出去,韩度的母亲和妹妹心里齐齐一紧,怕有什么灾难降临到了韩度身上。 “度儿”韩度的母亲情不自禁的叫了他一声。 韩德伸手将自己妻子的手握住,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担心,是好事,好事啊” 然后转头向韩度说道:“去吧。” 韩度点了一下头,跟着牢头出去。 在见到太监的时候,韩度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下大定。 “看来是宫里的人找我,多半是蓝玉将自己的血书给老朱了。” 韩度心下有些奇怪,看来这蓝玉不像是老爹说的那样不可能见到老朱啊,这不是见到了嘛。或许是找人帮忙了?管他呢,既然今天帮我,这份恩情来日我还了他便是。 还没等韩度见礼,太监直接开口问道:“你就是韩度?” “罪人韩度,见过公公。” 太监对韩度的话直接无视,继续问道:“户部侍郎韩德是你父亲?” “正是。” 满意的点点头,太监干净利落的道:“事不宜迟,你这就随咱家进宫。” 然后转头朝胡桢说道:“有劳胡侍郎跟咱家跑一趟,只是皇上还等着,就此别过。” “公公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公公慢走。” 胡桢将太监送出大牢,直到看不见太监和韩度的身影了,才回过头来,沉吟一下,没有去理会背后大牢里的狱卒,直接离开了这里。 胡桢一离开,牢头感觉自己头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大山忽然消失了。 双腿不受控制的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头儿” “哎呦,头儿小心” “头儿快起来,我扶你” 狱卒纷纷围上去,七手八脚的把牢头从地上给拉起来坐好。 “呼,好险,好险呐。”牢头缓了缓,“还好胡大人,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否则今天我少不了要吃挂落。” 此时一个年轻狱卒谄媚笑道:“要我说,还是咱们头儿本事大,在胡大人面前都有面子。” 牢头突然一怒,一脚把这个狱卒给踹到地上,厉声道:“放你娘的够臭屁,老子能在胡侍郎面前有什么面子?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这话要是传到胡侍郎耳朵里,老子扒了你的皮。” 年轻狱卒知道自己说错话,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给自己嘴上“啪啪”的两耳光。“是我不会说话,是我嘴臭,老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见到狱卒认错,牢头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环视周围一圈,冷哼道:“你们也是一样,谁敢乱传风言风语,我照样扒了他的皮。” 众狱卒纷纷摇头,向牢头作保证。 “绝对不会” “不敢,不敢” “头儿,你是了解我的” 见到所有人都保证不会乱传之后,牢头才冷声道:“一个个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撤了,把这里打扫干净。然后该值守的值守,该巡牢的巡牢。” “哦哦哦”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忽然,牢头眼神一凝,大喝出声:“老陈头,小六,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正要去忙活的众人闻声纷纷停住,看向一处。 老陈头和小六两人站在远离众人的地方,正要朝大牢里面走,十分显眼。 此地瞬间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老陈头打破此地的安静,陪笑道“头儿,我这不是想起来今天少巡了一遍牢嘛,我这准备带小六去巡牢呢。” 说完老陈头便欲带着小六继续往大牢里面。 “站住。” 牢头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铁箍一般,扼住了两人的脚步。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老陈头装作不明所以。 “没什么意思,”牢头微笑道,“巡牢嘛,少巡一次也不打紧。今天你们就不用再去巡牢了,喔,我决定了,从现在起你们以后都不用去巡牢了,去外面值守吧。” “头儿,你”老陈头虽然脸色平静,但是心里去却是骇然失色。 站在牢头旁边的狱卒这时候也看出不对来,见老陈头两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有几人干脆直接过去站在老陈头背后,将道路堵住。 牢头摇摇头道:“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们巡牢辛苦,想换你们去外面值守,让你们松快一些罢了。” “可是,头儿你为什么现在就要换?”老陈头有些气愤。 “因为这里是我做主,我想现在换,就现在换。”牢头眼神平静的看着老陈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陈头听了低头不语,忽然他抬头哈哈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头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这就去外面守着。” 说完伸手去拉小六,要他一起出去。 老陈头拉了小六一下,却没有拉动,两眼一凝死死的看了小六一眼,低声道:“走吧。” 说完,强行将小六给拉着,走了出去。 等到两人都出去之后,刚才自打耳光的狱卒,不明所以,贱兮兮的问牢头,“头儿,为什么要把他们赶出去啊?难道他们有问题?” (); 第七章 面圣二 牢头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这小子虽然有几分聪明,但是心思却不够活泛。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族侄儿,有自己照顾着,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旁边的一人看到,笑着和年轻狱卒解释,“这大牢是头儿的地盘,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够瞒过头儿的眼睛?老陈头那两人自认为聪明,以为他们私底下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其实那是咱们头儿懒得理会他们罢了” “好了,不要说了,”牢头挥手打断了属下的话,吩咐道:“你安排下去,守好韩侍郎一家,别让人轻易接近。尤其是老陈头他们,绝对不允许他们靠近。” “是。” 在韩度的记忆力他是见过皇城的,只是没有在黑夜里看过。黑夜里的皇城像是一头巨兽一般匍匐在哪里,感觉它比黑夜还要深邃,比白天带给人的震撼更大。 太监一言不发,带着韩度在黑夜里赶路。 韩度同样沉默着,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位太监是谁,他只是猜测自己进宫的原因可能是老朱看到了自己对宝钞的分析,所以才会召见自己。 想到自己即将见到朱元璋这位驱除鞑虏,恢复汉家衣冠的皇帝,再加上自己还要想办法在他面前找到生路,韩度的心情就难以平静。 太监让韩度在大殿门外等候,片刻之后,韩度听到了召见自己的声音。 “宣韩度,觐见。” 韩度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挺胸低头,走了进去。 “罪人韩度拜见陛下。”韩度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朱元璋,便跪拜在地上。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应。 啥意思?不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吧,按照记忆里自己应该没有出什么纰漏啊。 还是老朱在生气,不愿意见我? 想到老朱生气的后果,想到老朱的屠刀,韩度双股有些颤栗。 “起来吧。”这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呼,终于等到久违的声音,韩度从地上站立起来。 只见一五十许的老者,头戴金冠,身穿龙袍,坐在龙椅上,双眼目光如炬,感觉就像是两柄剑刺向自己。 这就是朱元璋。 没有流传的画像那样畸形丑陋,方方正正的脸透露出来的是无尽的威严。 咦,这是? 韩度这时候余光看见了旁边一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头戴黑底金冠,身穿明黄蟒袍,这是太子吧。 太子朱标?他为什么在这里? 韩度静静站着,把疑惑放在心底。管他朱标为什么在这里呢,现在自己最紧要的是通过老朱的考验,通过了才能活命,通不过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就是韩度?” “回陛下,罪人正是韩度。” “这是你写的?”老朱拿起面前的血书问道。 “是罪人写的。”韩度老老实实的回答。 老朱把血书放下,双手扶着龙椅靠手,背脊往后靠了靠,道:“说说吧,宝钞究竟有什么问题?” “回陛下,罪人认为朝廷发宝钞利国利民,只是现在这种发放宝钞的方式不对,会给朝廷带来极大的风险,甚至是危险。” 这些都是韩度写在血书里的内容,老朱听了也没有其他表示,继续问道:“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发放宝钞呢?” 几句话下来,局面都是风平浪静的进行,韩度也感受不到刚开始进来的那种压抑,本性开始复苏,一股自信的神采浮现在脸上。 “罪人斗胆,想请陛下给我二十两银子,四十贯宝钞,我给陛下做个游戏演示一遍,陛下就明白了。”韩度思前想后还是没有直接把发放宝钞需要等量的金银作为保证金的事情说出来。 因为韩度从老爹的遭遇上已经有所猜测,他猜测到老朱发放宝钞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民间缺乏铜钱,用宝钞来代替铜钱方便交易。他猜测老朱发放宝钞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因为老朱缺钱。 这简直是本末倒置。 宝钞弄好了,朝廷会缺钱吗?不会,永远都不会。 老朱听了韩度的要求,当即就同意了,挥手示意旁边的太监。 对于有才干又威胁不到他的人,老朱总是比较宽容。现在韩度在他眼里就颇有才干,至少通过血书来看的话,就是如此。 太监很快便拿着韩度需要的宝钞和银子回来了,将宝钞银子交给韩度就要回到老朱身边,这是却被韩度给叫住。 “这位公公留步。” 太监不知道韩度为什么叫住他,诧异问道:“韩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韩度朝着太监微微一笑,然后向老朱道:“陛下,天下万民士农工商,这个游戏罪人想请太子殿下帮忙代表朝廷,我来代表士和商,这位公公代表农和工。” “准。”老朱言简意赅。 朱标对韩度很感兴趣,从韩度进来开始他就在一旁脸带笑意的看着他。别误会,不是其他原因,是因为韩度长的略帅气。 韩度虽然脸型没有朱标那么方正,但是搭配着他的五官,长相也是英武,其中还透着他从母亲那里遗传到的文秀之气,显得格外的特别。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好感,都是起源于长相。长的好的人,天生就比丑的有更多的机会和优势,这一点上是不分男女的。 而大明更是讲究相由心生,所以尤其的注重一个人的外貌。比如说吏部在选举人做官的时候,其中就有明晃晃的一项考核,就是相貌。 相貌好,不仅能够分到一个好地方,甚至是品级都会高上一些,相貌丑陋的不仅会被分配到穷荒僻野,甚至干脆被人一笔划掉,连官都不给你做。 朱标笑呵呵的来到韩度面前,问道:“需要孤做什么?” “请殿下拿着宝钞。” 太监本来在韩度说让他代表农和工的时候有些不喜,因为这位的出身就是农民。虽然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出身,但是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的出身在众人面前被提及出来,他还是有些介意的。 不过既然陛下已经准了,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这一茬暗暗记在心里,同样笑呵呵的问道:“不知道韩公子想要咱家做些什么?” 韩度把手里的银子分了十两给太监,“公公拿好便是。” 然后韩度朝着老朱禀告,“陛下,这个游戏是这样的。太子殿下代表朝廷,先不发放宝钞。这个时候就是罪人代表的士和商与这位公公代表的农和工之间交易,这基本上就代表了整个民间的交易。” 见老朱点头认可,韩度继续道:“公公手里的银子代表农和工做出来的各种物品,比如说粮食、布匹、等等。这个时候罪人手里的一两银子可以从公公手里换到价值一两银子的货物,谁都没有吃亏。” 韩度把手里的银子,拿出一两放到太监手里,然后又从太监手里拿走代表货物的一两银子。双手摊开,还是十两银子在手里。 “然后,朝廷就开始发放宝钞了。其实刚开始发放宝钞对于士农工商来说,也是没有什么影响的,甚至从民间交易的便捷上来说,宝钞的发放大大的促进了民间交易的活跃程度,可以说这个时候发放宝钞是对万民有利的事情。” 老朱听完,虽然没说些什么,但是从他的脸上的笑意能够看的出来,他对于韩度的说法比较满意。当初老朱发放宝钞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绝妙的一点,他也一直以来都是以此自得的。 “但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随着发放的宝钞越来越多,就会出现一个利弊的转折点。” 老朱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展开,便在韩度接下来的话里收敛。 “这个转折点是什么时候?就是发放的宝钞和民间的金银和各种物品等量的时候。太子殿下,现在你发放二十贯宝钞,分别给我们十贯。” 韩度拿着十两银子和十贯宝钞,继续解释道:“其实这个时候,宝钞的弊端还没有开始显现。因为宝钞毕竟会促进民间交易的繁荣,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大家手里的财富都是增加了,所以很难有人会察觉到宝钞的弊端。不过增加的财富毕竟只是宝钞,严格说起来这只是印刷出来的纸,本身是不具备价值的。所以这种时候宝钞的价值或许会有一点点的下降,但是还不严重,天下万民尚且还可以接受。” “但是如果朝廷继续发放宝钞,情况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太子殿下,请继续发放二十贯宝钞。” 韩度把朱标手里剩下的二十贯宝钞拿了过来,分给太监十贯。 “陛下请看,现在罪人手里有十两银子和二十贯宝钞。前面罪人说过,当有十两银子和十两宝钞的时候,影响其实是不大的,因为十两银子和十贯宝钞等价,可以随时相互兑换。” “但是现在,兑换十两银子需要多少宝钞?需要二十贯。” 韩度一只手拿着十两银子,一只手拿着宝钞,两手相互交换示意。 (); 第八章 演示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宝钞本身的价值降低了一半,罪人将这种情况称之为贬值。宝钞的价值只有以前的一半,也就是一贯的宝钞其实只有五百文的价值,但是朝廷继续发放的宝钞却是认定了一贯就是一贯。朝廷发放宝钞的途径主要是官员的俸禄、朝廷物资的采购、以及军用粮草的采购和发放军饷抚恤等等。” “这有什么问题?朕不管宝钞价值多少,朕发给他们多少就是多少,难道他们还敢反对不成?”老朱语气虽轻,但是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霸气却是弥天极地,就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轻易而举的便可以俯视所有一切。 “陛下威服四海金口玉言,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自然是不会反对。但是陛下,宝钞发放出来终究是用来购买商品的,最终还是要落到购买各种物品,比如说粮食、布匹、等等。既然陛下以一贯宝钞便价值一贯财富的方式发放给他们,他们也只会以一贯宝钞便购买一贯商品的方式去与农和工交易,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会损失什么。但是这却是对于百姓无休止的掠夺,因为百姓拿着一贯宝钞并不能换回一贯的价值的东西,只能够换得五百文,这就相当于在这一次交易当中,百姓有一半的财富被无形夺走了。” 发放宝钞是在掠夺百姓的财富?朱标听的大惊失色,嘴巴张成〇字形,看着韩度,说不出话。 韩度没有停歇,趁热打铁一口气将宝钞危害给道了出来:“更为严重的是,宝钞是从上而下流通的,这流通过程不可能瞬间就从上面到达下面,而是会有一个不短的期限。官员和商人都是属于这个过程当中的上游,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宝钞的贬值,如果他们继续保留着宝钞,他们的财富必然会减少。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们一定会极力的挽回自己的损失,会收紧他们手里的金银使用,而全部用宝钞去换取东西。” 说道这里,韩度朝着太监微笑,“这位公公,一贯宝钞现在是五百文是不是?来,这里有二十贯,把你手里的十两银子给我。来嘛,来嘛,来嘛” 韩度说着,直接将他的宝钞全部塞到太监手里,然后将太监手里的银子给抠出来。 太监面对着韩度的强盗行径,完全不知所措,他虽然不明白韩度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总觉得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死命的想要捏住手里的银子。 不过韩度是有备而来,太监哪里是他的对手,随着最后一块银子从太监手里抠出来。韩度美滋滋的对着这最后一块银子吹了口气,乐呵呵的放到手里。 太监捧着全部的宝钞,手里连半块碎银子也没有,带着哭腔,看着老朱,道:“陛下,这这这” 朱元璋脸色铁青,嘭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陡然起身,怒喝道:“他们敢!” 太监被吓的腿一软,手里的宝钞差点掉到地上,发现皇帝不是在说他,而是在对着韩度怒目而视的时候,心里一定,同时略微深思便将某件事想明白了。 韩度让他代表农和工的时候,他不知道韩度是不是有意的,当时他的心里还泛起一个疙瘩,觉得韩度有些不尊重他。 现在看来韩度就是有意的,有意让他避开皇帝的愤怒。如果当时韩度让他代表士和商的话,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皇帝的怒火,就算这不是他的错,最起码也会在皇帝和他之间产生隔阂。 而一个皇帝对身边的太监产生了隔阂,这个太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太监想到这里顿时两股颤颤,对韩度投去感激的目光,韩公子是个好人啊。 韩度没有注意到太监带着友好的目光,他要是知道平生第一张好人卡居然是来自于一个老太监的话,恐怕会被膈应的几天吃不下饭。 面对老朱的愤怒,韩度两手一摊,苦笑道:“陛下,毕竟他们又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他们只需要在拿到宝钞的第一时间换成米粮,不管宝钞怎么贬值,他们都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损失。” “贬值是什么意思?”朱标在一旁忍不住发问。 “回太子殿下,贬值就是宝钞价值越来越少的意思。” 朱标突秃的问了一句,得到韩度的回答之后,又陷入了低头沉默当中,大概在思虑宝钞的事情。 老朱虽然暴怒,但是听到韩度的话之后,气势却陡然一泄。心道:“这韩度说的没错,朕就算是下旨也没有什么用。毕竟宝钞是自己以俸禄发给官员的,难道还能强行要求他们不去和百姓换取东西?这不成了耍流氓了嘛。” 虽然老朱平时没有少在朝廷上耍流氓,但是那毕竟是针对个别官员,真要面对朝廷全部官员,老朱自己也犯怵。 而且这还只是发放的一部分宝钞,其实宝钞的大部分都用来准备北征的。洪武元年到现在不过是十四年而已,大明就已经北征了三次。每一次北伐,大明都要出动十万以上的军队,征集民夫数十万,其他的粮草等物资不计其数,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支撑。 这些钱财从哪里来? 第一次北征蒙元,那时候国库还略显充盈,老朱在平定天下的过程当中缴获不少,但是再多的缴获也经受不起战争的消耗。 而且老朱还爱惜百姓,在洪武元年就下旨免除垦荒土地三年的赋税,除了江南这一带之外,其他地方的土地也得到了各种程度的减免赋税。 这样一来,虽然民间财富陡然猛增,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但是老朱的钱袋子却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每年收上来的赋税连给官员发放俸禄都不够,国库一年比一年空虚。 洪武五年,第二次北征蒙元之后,国库空荡荡的能饿死耗子。直到洪武八年开始印发宝钞以来,这样的情况才开始改观,才有余力支撑去年再一次的北征蒙元。 虽然去年北征蒙元是胜利了,缴获也是不少,但是掰开手指一算,什么物资消耗、抚恤、奖赏下来,是亏的。 本来亏一点老朱也不在意,因为他有着发放宝钞聚集而来的财富。只要能够彻底消灭蒙元这个心腹大患,能够得到一个安定的北方,也算是值得的。 但是现在韩度却告诉他,他发放宝钞聚集起来的财富,是在掠夺民财。 每一次北征蒙元,都是在消耗老百姓的财富。 老朱自己就是老百姓出身,他见过太多底层百姓的生活是多么的苦不堪言,甚至他自己经历过的都不少。 正是因为如此,老朱在称帝之后才不止一次的减免赋税,想的就是让老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容易一点。 可是本来他以为找到了致富渠道的宝钞,却变成了对百姓的掠夺,程度甚至更甚于他减免的赋税。这样一来,简直是让老朱心如刀绞。 一边是让他寝食难安的蒙元在北方虎视眈眈,不征伐蒙元行吗?不行,蒙元必须死。 可是打仗就要钱啊,没有宝钞的支撑,他拿什么去北伐? 可是发放宝钞就是在掠夺民财啊,岂不是又会让本来就饥寒交迫的老百姓雪上加霜? 一辈子杀伐果断的老朱也犹豫了,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双眼狠狠的盯着韩度,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召见韩度。他真想今天没有召见过韩度,没有听到他的这些话。 老朱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抓住御案上的砚台,青筋暴露,好似要把砚台给捏碎一般,哪怕是红色的朱砂染在他的手指上,他也一无所觉。 老朱真想把手里的砚台砸到韩度的脑门上,但是他明白他不能掩耳盗铃,如果杀了韩度就能够解决问题,那老朱肯定是毫不犹豫。但可惜的是杀了韩度也没用,问题还是得不到分毫解决。这些问题是真实存在的,不是韩度带来的。 “怎么会这样?这样一来,那岂不是”朱标转头,表情骇然的看向老朱。 朱标长久以来帮助老朱协理朝政,对于宝钞的去向他一清二楚。甚至朱标还知道每一年发放了多少宝钞,分别流向官员俸禄多少、军需采购多少,他都是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他清楚,所以他才深知韩度说的话一定会成为现实。只要宝钞一开始贬值,官员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宝钞用掉。而采购军需因为是国家大事,所以采购军需的人只会按照宝钞的面值去购买物资。 如此一来,无论如何吃亏的都是百姓。 韩度见老朱和太子两人齐齐变色,心里嘿嘿一笑,这样就被吓到了吗?那干脆我再给你们加把火。 “启禀陛下,如果宝钞一旦开始贬值。发放出来的宝钞便会形成一个循环,一个恶性循环。有闲钱有积蓄的人会拼命的守住自己手里的金银,而把更多的宝钞用在交易当中。这样一来,从发放的第一张宝钞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宝钞都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会充斥在整个民间,会飞速的推动宝钞的贬值。” (); 第九章 宝钞的问题 “吃亏的是谁呢?自然是最底层的百姓,他们没有积蓄,手里没有金银。今天缺盐了,拿只鸡去卖,明天缺布了,牵只羊去换。” “如果宝钞一旦贬值了,他们卖掉一只鸡换来的宝钞,转身过去买盐,本来能够买两斤盐的,却只能买半斤了,本来能够买两匹布的,现在只能买一匹了。甚至连一斤盐一匹布都买不到,只能买一两盐一尺布。甚至到了最后,他们手里捧着大把的宝钞,却连一根针都买不到。” “万事万物有得必有失,有获取必有消耗。宝钞能够获取无数物资,但是却没有什么消耗,陛下恐怕一直以来都在疑惑吧?” “宝钞之所以能够换取无数物资,那是因为百姓对陛下的爱戴和信任。陛下起兵以来出生入死百战而还,扫除蒙元还给了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百姓对陛下无比的信任,陛下说一贯的宝钞就值一贯,才能够得到百姓的认同。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是什么,民心就是国运,而宝钞消耗的就是大明朝的国运。” 韩度说完,跪倒在地上,长拜不起。 老朱和朱标心里一方面像是拨云见日一般,韩度的解释让他们有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但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心惊不已,发放宝钞是在消耗国运?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们都找不反驳韩度的理由。 国运啊,每一位帝王都视之为禁脔,甚至是禁忌。明君也就不说了,哪怕是昏君,不管他再怎么昏聩,他都不会希望国运有所损耗,甚至巴不得国运每天都在增长。 朱标从小聪慧无比学富五车,但此时此刻他竟然找不出一个字来反驳韩度。 大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韩度拜倒在地上,等候着老朱对他的裁决。 一旁的太监吓的连口水都不敢咽下,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鞋子前面的那块地方,仿佛那里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甚至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两只耳朵堵上,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韩度这些话。 老朱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只是脸上阴沉的像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让人感到极度的可怕。 朱标也是脸上低沉无比,许久之后才涩声道:“父皇,要不,宝钞,就先,暂停发放” 朱标虽然是太子,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他也不敢继续做发放宝钞这种有损国运的事情,所以对老朱劝谏道。 韩度描绘的场景太过可怕,朱标好似看见一股凭空出现的宝钞洪流,从京城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淹没而去,直到淹没整个大明天下。 老朱神色依旧阴沉,没有分毫的改变,问朱标:“那北征怎么办?蒙元怎么办?难道要放弃北征,失此良机给蒙元踹息的机会?坐视蒙元壮大,然后再次铁骑南下,让这天下全部都陷入水深火热当中?”朱标不敢直言废除宝钞,只是委婉的提出暂停发放。 面对老朱的质问,朱标无言以对。他没有办法,他要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话,他刚才就不会那样劝谏父皇。正是因为没有办法,他才不得不做了一个“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选择。 韩度听闻朱标要暂停发放宝钞,心里一个咯噔。“朱标这是啥意思?是要彻底放弃宝钞吗?别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看来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些用力过猛,把朱标和老朱给吓住了,”韩度心道,“可不能不发放宝钞啊。” 历史上,虽然大明发放的宝钞后来遭遇到了大规模的贬值,甚至一度被百姓所摒弃,社会交易再次回到金银作为货币的道路上来,但是谁都不能够否认宝钞作为货币的时候,的确是极大的方便了社会交易,极大的促进了商品经济的繁荣的。 如果说因为自己刚才这一通话,老朱放弃了发放宝钞,那自己恐怕会被未来的人给骂的无比凄惨吧。肯定每每提到纸币的最早起源——宝钞,自己都会被当做是那个反面的背景,这简直就是让自己遗臭万年。更有甚者说不定还会把自己从坟墓里掏出来鞭尸,让自己死了也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韩度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再也顾不上礼节了,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朱标道:“太子殿下,宝钞万万不可废。” 老朱眼睛陡然一亮,有句话怎么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既然宝钞的弊端都是韩度发现的,那说不定他还真有解决办法呢? 老朱直接越过朱标,迫不及待的问韩度:“难道你有办法?” “我有办法。”韩度肯定的道。 老朱大喜过望,“快快道来。” 朱标也诧异的看着韩度,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有办法。在朱标看来,这宝钞简直就是个死结一般解不开。发放宝钞吧,消耗的是大明朝的国运;不发放宝钞吧,又无力北征蒙元,一旦蒙元得以喘息做大,倒是挥师南下,整个大明天下又会陷入到动荡之中。 想不到韩度竟然有办法解开这死结,朱标准备用心听听。 “启禀陛下,宝钞之所以消耗国运,不过是因为它本身只是一张纸,没有实际的价值,或者说本身的价值和它的面值相差太大。如果我们让它具备和面值一样的价值,这样一来岂不是就不会消耗国运?” “该怎么做?”老朱急切的问道,脸带喜意,看来这韩度有谱。 “将宝钞和金银进行捆绑。比如说,我们把一贯宝钞和一两银子捆绑起来,让一贯宝钞随时都可以兑换一两银子,这样一来宝钞的价值就不会贬值,更不会消耗国运。”韩度从太监手里抽出一张一贯的宝钞,再拿出一两银子,两只手示意两者可以不断的交换。 这其实就是准备金的意思。发行纸币一定要有和纸币发行量相当的准备金,至少要有实际物品和纸币挂钩。 没有准备金的纸币,那叫津巴韦布。 如果大明的宝钞继续像现在这样滥发下去,要不了一百年,那就连津巴韦布都不如。 老朱的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他又像抓起砚台砸在韩度的脑门上。因为韩度给了他极大的希望之后,又马上给了他极大的失望。韩度的办法的确是可行,但是对于老朱来说却是不现实。 为什么?因为老朱没钱。老朱不就是因为没钱了才发放宝钞的吗?他要是有钱,那还需要发放什么宝钞?直接用银子不香吗?还脱裤子放屁一般发放什么宝钞? 朱标更是苦笑着朝韩度摇头,道:“你的办法虽然可行,但是你有所不知,朝廷根本没有足够的金银来保证一贯的宝钞就价值一两银子。” “殿下勿忧,且听我慢慢道来。”韩度这时候充满了见识上对老朱父子的碾压快感,激动的他连“罪人”两个字都不自称了,直接说“我”。 老朱两父子这时候已经完全被韩度吸引,那里会在意他自称上的细枝末节。 韩度假意咳嗽两声,继续说道:“首先我们要明白一点,就是宝钞之所以能够被百姓所接受、所使用,这和它背后代表的究竟是国运还是真金白银,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韩度一开口就让朱标的眼睛一瞪,“怎么没有关系?你自己都不是说了吗,宝钞本身没有丝毫价值,它之所以能体现价值,就是靠着背后的国运或者是真金白银。” 还是老朱要稳重的多,不急不躁的劝朱标,“你不要急,让他继续说。” “是,陛下。其实太子殿下的看法没有问题,那是因为他站在朝廷的高度来看。但是我们如果站在百姓的角度来看呢?百姓只要相信一贯宝钞能够不折不扣的价值一两银子,那么这一贯宝钞就能够在世上自由交易。陛下发放宝钞之初,宝钞能够顺畅的自由流通而没有任何弊端,其实就是因为百姓相信的原因。我把这叫做信用体系,朝廷需要做的就是建立起宝钞的信用体系,只要这个信用体系一旦建立起来并且保持住,那么宝钞便可大行其道毫无障碍。当然,建立信用体系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宝钞和金银挂钩捆绑在一起。” “说了半天,还是要银子。朕明确的告诉你,朕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去和宝钞挂钩。而且如果一百万两银子,只能发放一百万贯宝钞的话,那朕有何必多此一举发放宝钞,还不如直接用银子。” “陛下恕罪,是罪人没有解释清楚。罪人向陛下再举一个例子,陛下便知发放宝钞的好处。” 说完韩度有把太监给拉出来。 只是此时太监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胆战心惊,一脸微笑着任由韩度摆布。他跟在皇帝身边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也能够看的出来,现在的皇帝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也没了最初的怒意。既然是这样,韩度拿他来示例给皇帝看,最差皇帝也会念及他的几分苦劳,要是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够在皇帝面前立个功劳啥的。 (); 第十章 货币 韩度将太监手里的宝钞全都收了过来,“陛下请看,假设我手里的宝钞没有丝毫的贬值,假如这位公公就是农民,他现在需要买一匹布,他将家里的一只羊卖掉得了三贯宝钞。” 韩度将手里的宝钞有零有整的给了太监三贯。 太监按照韩度的示意,接过三贯宝钞。 韩度继续说道:“公公你需要买一匹布,一匹布五百文,请给我五百文。” 太监依言拿出五百文宝钞给韩度。 韩度点点头,继续道:“好了,公公现在需要的布匹已经买好。假如公公没有其他需要买的东西,公公会把剩下的宝钞怎么办?” “怎,怎么办?当然是存起来啊,存起来等到下次需要什么的时候,不就可以直接用宝钞买了吗?”太监不明所以,只好按照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回答韩度。 韩度听到太监的回答,满意的朝他点点头。然后转向御座上的老朱,朝他摊摊两手示意他说完了。 老朱看着眼前一幕,情不自禁的伸手捻着胡须。 忽然,老朱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巨大的惊喜充斥在脸上。 韩度就好像看见老朱的漆黑眼珠,突然就变成了银白色,然后又在下一瞬间变成了金黄色,那是金子的颜色。 老朱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起来,眼睛里好似看见漫天花雨一般的宝钞朝着他落下,那每一张宝钞都是金黄色,都是金子,金子。 朱标还在邹着眉头冥思苦想,担忧的出声问道:“如此一来百姓手里还不是一样的充斥着大量的宝钞?这岂不是还是在掠夺民财?” “不,不一样。”这次没有轮到韩度出声,老朱直接插话道。 “如果说宝钞贬值的话,那的确是在掠夺民财。但是只要建立有韩度说的那个,那个信用体系。只要宝钞不贬值,那百姓手里的财富原本是多少,就还是多少。宝钞可以随时买到需要的东西,甚至能够随时兑换成等量的银子,怎么会是掠夺民财呢?” “即便如此,父皇请恕儿臣愚钝,不明白朝廷能在这其中获得什么好处。”朱标苦笑道。 “哈哈,太子不愚钝,相反你能这么快就明白宝钞运作,这些相当的聪明。”朱元璋十分高兴,或者说是兴奋,自从他被韩度一下子点破宝钞奥秘之后,他就不间断的在兴奋。这种兴奋程度他许久都没有体验过了,一生也没有体验过几次。 “朕虽然有所明悟,但恐思虑不够周祥,还是让韩度给你解释吧。” “是,陛下。”韩度欣然应道。 “殿下,朝廷能够获得的好处就是这些百姓存在手里的宝钞。”韩度微笑着朝太监手里指了指。 见朱标还是没有明白韩度伸手开始比划起来,“殿下,宝钞这个东西是有流向性的,所以要分两头来看。朝廷把宝钞印刷出来发放,宝钞是冲朝廷流向民间。只要信用体系建立起来,并且保持住宝钞不贬值,那么百姓手里的宝钞就是钱,钱就是宝钞。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不管是有没有这信用体系,这宝钞都是纸,因为它本身就是纸,是朝廷印刷出来的东西。” “是朝廷用一张张宝钞,换取了大量的物资。只要信用体系还在,民间存留的宝钞便是朝廷的收获。别说一户存十贯八贯宝钞了。就算是一户存两贯宝钞,这都是多少?我记得年初朝廷宣布的大明人口是超过一千万户吧。假如一户存两贯,这便是超过两千万贯的财富落入到朝廷。” “而且这还不止呢?百姓终究没有多少财富可存,真正能大量存宝钞的都是有钱人。如果能够把那些人世代积累的财富给换成宝钞,这可又是一笔泼天大的财富。” “不,不对。”朱标盯着韩度摇头,“就算是这财富落到朝廷,朝廷也不敢乱用。要知道你的信用体系是通过等量兑换银子建立起来的,如果有人拿宝钞来兑换银子,朝廷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怎么办?” 老朱听到太子的提问,美妙的心情陡然一滞。说实话,刚才老朱想到了大量的宝钞会滞留民间,而庞大的财富回涌向朝廷。一时之间被激动的心情充斥,他还真没有深思过宝钞兑换银子该怎么办的问题。 想不到太子却能够保持冷静,想到这一点。 这让老朱无比的欣慰。 “信用体系的建立,不仅要依靠金银,还要依靠宝钞自身。”韩度将手里的宝钞举起了,“像这种宝钞,粗制滥造,一看就不值钱,这是不行的。我们要把宝钞制造的精美绝伦,神奇无比,让人一看就值一两银子,甚至是超过。这样一来,几乎没有人会去把宝钞兑换成银子。” “如果还是有人要兑换宝钞呢?”朱标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那就给他们兑换。千人千面,千人同样有着千心。殿下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是存在,但是这种情况是极其少数。本来宝钞就有准备金,也就是用来兑换的银子。如果有人非要兑换,那也没关系兑换给他们就行。”韩度解释。 “准备金兑换宝钞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朝廷根本不可能准备这么多的准备金。你认为朝廷能够发放多少宝钞?又需要准备多少准备金?”朱标说道。 “具体的没有详细测算过,但是如果发放二千万贯宝钞的话,准备四百万两银子的准备金应该就足够。”韩度也没有想过朱标会这样问他,只能够说一个保守一点的数字。 朱标大惊失色,“四百万两?这怎么够?” 按照他的估计最起码也要有一半的准备金才行,最好是有发放宝钞的七成,甚至是八成才好。 万万没有想到,韩度给他的数字是二成。 “你疯了,只准备两成?万一要是有人大量兑换银子,你该怎么办?”朱标质问韩度。 韩度笑着朝朱标说道:“殿下放心,就按照我说的把宝钞制作的精美绝伦,是不会有人兑换银子的,就算是兑换,那也是极少量的。” “如果,孤说”朱标一字一句的问道,“偏偏有人用宝钞兑换大量的现银呢?” 韩度被太子逼问,抬头看了一眼老朱,见他有心动,又担忧的样子。 老朱当然心动,四百万两准备金就可以发放二千万贯宝钞,也就是说有一千六百万贯的财富落入他的口袋,他怎能不心动? 但是太子的问题也是极度的要命,真要有人持大量宝钞来兑换,那也是难以收场。一个不好,就如同韩度血书里面提到的,民心似煮民怨滔滔。 韩度面对太子的逼问,洒然一笑,幽幽的说道:“那此人必定心怀不轨,有祸乱大明江山之嫌,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好,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老朱兴奋的大笑出声。老朱自然能够兴奋,如果说要面对整个天下耆老军民,那老朱也得犯怵,但是只是一小戳人的话。老朱表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朕还是提的动刀的。 而朱标则是一阵愣然,自己的问题这是被解决了?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 韩度心里笑道,“自然是解决了。解决问题不一定要专注于问题本身死磕,有时候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也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只是这个方式不怎么美好,轻易间动用不得罢了。 “但是,不建议陛下这么做。”韩度朝着老朱一拜后,说道。 老朱听了则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韩度。呵呵?不这么做?不这么做,那里来的钱去北征蒙元? 韩度被老朱看的心里一凉,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好家伙,老朱这就把这部分财富视为禁脔了?自己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难说还能不能走出这间大殿。 韩度连忙解释道:“陛下,民间财富最好是来源于民间,用之于民间,贸然抽走民间财富。太子殿下担心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发生。” “其实相比起民间财富,还有一类财富要胜过民间财富,而且取之几乎没有后患。” 朱标一直担心如果用宝钞大量抽取民财,会带来大明的不稳。毕竟在他看来,杀人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听到韩度还有办法,顿时满怀欣喜的看着他。 老朱听了韩度的解释,脸上神色稍敛,手指轻敲御案,“说说。” “是。”韩度继续说道,“刚才我说的是信用体系,现在我要说的是货币体系。” 货币体系? 又是一个新词。 老朱和朱标都没听过,静静的仔细听着。 “敢问太子殿下可知道,大明为什么一直都缺乏铜钱吗?导致陛下不得不发放宝钞来满足民间交易。” “这个,”朱标沉吟片刻,摇着头说道:“不仅是我大明缺铜,往上蒙元、南北两宋,甚至是隋唐都缺铜。因为这中原之地本身就缺乏铜矿,再加上这千年以来的采用,到我大明时,很多铜矿都被采掘一空了。这样一来,自然是缺铜,其实不仅是铜,大明就连金银也缺。” (); 第十一章 定价权的重要 “太子殿下博古通今说的不错,其实中原大地这块土地上本身就缺乏铜矿,这是其一。”韩度顿了顿,便道:“其二就是我大明铜钱铸造工艺先进,铸造出的铜钱精美,被周边藩属国大量的运输回去,当做他们本国的货币流通。”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对于藩属国运走大明铜钱的事他是知道的。甚至有些藩属国来大明进贡,回赠礼都专门要求大明给他们换成铜钱。即便是大明不给他们铜钱,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将物品换成铜钱,然后运回本国。 本来还不觉的这有什么,按照老朱的观念,人家来朝贡大明。完了把回赠礼品换成铜钱,这是人家的自由,大明总不能连这个也要禁止吧,但是现在听到韩度提起,或许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门道。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陛下。”韩度阴恻恻的笑着。 “我说过,宝钞用之善,则如神剑,足以令四方诚服。” “大明只要把宝钞印制的精美绝伦,周边藩属国看到,一定会和铜钱一样将宝钞作为他们本国的流通货币。到时候,大明可以以宝钞需要以等量金银来作准备金为由,让藩属各国将金银送到大明,才发放给他们等量的宝钞。” “原来如此,”老朱兴奋的点头,“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我们仅仅用纸,便换取了各国无数金银。” 老朱想到各国的财富,脸上涨的通红。 话说他早就对各国的财富无比垂涎了,只是一来有着北元这个心腹大患未灭,根本抽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二来就算是要征伐各国,那也基本上算得上是劳师远征,先不说大明军队能不能打赢,有些距离太远的国家,大明军队能不能走到那里都是个问题。 但是现在有了宝钞一切都不是问题,藩属各国自己把金银运过来,然后再自己把宝钞运回去。 而朕什么都不用付出,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奉天殿里,便可以收钱收到手软。 天下间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老朱认为没有了。 但是韩度告诉他,天下比这还好的事情,还有。 “开始的时候,陛下可以下旨,要求藩属国和大明的所有交易,必须使用宝钞。藩属各国每年都会从大明采买大量的物资回去,以往他们用的是金银交易,现在让他们换成宝钞,只要我们把宝钞做的精美绝伦,让他们以为物有所值,他们便一定会接受。” “只要他们国内开始流通宝钞,这个时候他们的宝钞肯定不会很多,必然会因物以稀为贵而导致宝钞在藩属各国的价值上涨。也就是说,他们用等量的金银和大明换取宝钞,他们这个时候是有利可图的。太子殿下认为藩属各国,这个时候他们会如何做?” 韩度说的宝钞价值上涨这种情况是必然会出现的,因为藩属各国从大明运回去的铜钱的价值就要比大明铜钱本身的价值要高的多。而且就算是现在的这种大明宝钞,各国也不是没有拿回去使用,只是因为这种宝钞制作粗糙,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他们自己都可以制作,所以只是浅尝辄止的拿回去一点点而已。 如果有先进制作宝钞的技术,各国都无能力制作,那他们必然就会大肆的兑换大明宝钞,这点信心韩度还是有的。 朱标倒吸一口凉气,吃惊的看着韩度说道:“既然有利可图,那各国上层便会利用他们能够和大明换取宝钞的便利,大肆的用金银和大明换取宝钞,直到,直到” “直到他们将全国的金银都兑换干净,直到他们全国上下都充斥着宝钞,直到宝钞的价值和面值一致为止。”朱元璋感叹着,帮太子把没说的话给说了出来。“如此一来,虽然各国并不发放宝钞,但是却相当于大明帮他们发放了。” 狠毒啊,太狠了。 老朱此时才认认真真的看着韩度,没想到这小子充满书生华质的一张脸下面,居然深藏着如此狠毒的主意。 “陛下所言甚是。”韩度站在一旁矜持的微笑。 朱标指着韩度,顿声道:“可是你说过发放宝钞是有风险的,如果没有等量的金银来作准备金,那宝钞便会和国运捆绑在一起。如果藩属各国宝钞横行,一旦宝钞出现贬值的话,那岂不是要耗尽国运,国将不国?” “这个嘛,殿下。其实不管大明做了多少准备,宝钞的发放都是有着一定的风险的。不过如果能够将藩属各国给拉进来,那大明发放宝钞的风险便会降到最低。”韩度谄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但是朱标不是韩度这些小伎俩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厉声问道:“孤说的不是如何降低大明发放宝钞的风险,而是各国如果出现宝钞泛滥飞速贬值的话,大明该这么办?” “这个,这个,”韩度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自语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嗯?你什么意思?”朱标追问,“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看着,不管不顾?” 天见可怜,自己这么小的声音,朱标都能够听到?难道聪明人真的都是耳聪目明? “当然不是,”韩度见自己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干脆义正言辞的说道:“大明作为天朝上国,对藩属各国是友好,是负责的,是有担当的。” 朱标满腔的怒火在韩度铿锵有力的话语当中开始平复,觉得韩度这话说的好,每一个字都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反观老朱的脸色就不怎么美妙,随着韩度的话,老朱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他好似感觉到已经飞到他口袋里的金元宝,又长处翅膀开始“噗呲噗呲”的飞走了。 老朱不悦的瞪了韩度一眼,端起御案上的参茶就要喝。 韩度的话音继续,“但是鉴于这是各国的内政,大明表示严重的关切和同情?” 最后两字韩度说的不是那么确定,因为他又看见了太子殿下在对他怒目而视。 就这? 朱标想要继续追问,却被朱元璋“噗呲”一声给打断。 老朱端坐龙椅,一口茶水喷在御案,将奏折都打湿了。但是老朱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挥手劝阻了太子。 看着韩度,老朱沉吟一下问道:“你想给你爹脱罪?” 关键时刻来了。 韩度扑通跪倒在地,“陛下明察,家父虽然在朝堂之上冲撞陛下,但是宝钞贬值的确会危及到大明江山。恳请陛下念在家父一片为大明的忠心上,免除死罪。” 韩度说完,长拜不起,等候着朱元璋的裁决。 “仅仅是免除死罪吗?难道你不想你爹官复原职?”老朱玩味的看着韩度。 “罪人不敢有此妄想。”韩度说的是真话。他真的没有想过老爹官复原职,更没有想过要在老爹的庇护下做个官二代欺男霸女。 在韩度看来,他老爹的性格就不适合做官,他老爹能够把官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才出事,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祖宗的庇护了。要是继续做下去,哪怕是没有宝钞这件事,也一定会发生其他的事情,让全家落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做官要紧听伟人的教诲,“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这才是金玉良缘,这才是为官之道。 哪里有像老爹这样做官的?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居然连一个好友都没有。被下狱了也没有人拉一把,所以人都在等着韩家自生自灭。 这是做官吗?这是在作死呢。 不管韩度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老朱都不准备将韩德官复原职,至少不是现在。 “听说你是举人?”老朱心里另有所想。 “回陛下,罪人去年刚刚中的举。”韩度老老实实的回答,同时心里面也有了一些揣测。 “年纪轻轻就中举人,算的上少年才俊。”老朱适时的夸赞了韩度一句。 韩度心里苦笑,要是没有老爹触怒您,那自己就真的是少年英杰,不知道会成为多少父母教育孩子的标杆。可是全家锒铛入狱之后,他身上的光环就自然破的稀碎。 “举人也不错,举人也可以做官了。”老朱自言自语,顿了顿凝视这韩度,肃穆道:“韩度听封。” “韩度接旨。”匍匐在地的韩度,赶紧回道。 “朕封你为正八品宝钞提举司提举,戴罪立功,全权主持新宝钞印制事宜。你可要用心尽命,制作出你口中精美绝伦的宝钞来。” “臣韩度,领旨,谢恩。”韩度朝着老朱跪拜了三次,才从地上起身。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做出令陛下满意的宝钞。”韩度向老朱保证道,顿了顿问起一件他无比关切的事来,“敢问陛下,臣的家人是否可以随臣回去?” 韩度想既然做事,家人应该可以赦免了吧。 可惜他高估了老朱的大度了。 “你现在寸功未立,等你做好宝钞立了功再说吧。”老朱直接拒绝。 不过韩度还是不死心,退一步问道:“启奏陛下,臣的母亲和妹妹乃是女眷,久困大牢于名声有碍,不知陛下可否开恩,先赦免她们。” (); 第十二章 用人 “喔,这个倒是可以。”老朱点头答应了韩度,继续下令,“今晚这里的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泄露丝毫出去。” 老朱说完,在韩度和太监身上扫视。 “遵旨。”两人齐齐躬身应道。 老朱没有说泄露的后果,但是其后果却不言自明。 这时朱标插话道:“韩度你现在既然是八品宝钞提举司提举,再回刑部大牢却不合适了。而且现在已经宵禁,你要回家也是多有不便。”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或许你哪怕是回去了,你家里也不方便你住下。不若就在孤的东宫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韩度明白,自己家里现在还真不适合自己回去。韩家全家入狱,家肯定是被封了,哪怕是没有封,韩家遭逢如此大变那些下人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了。他回去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如在东宫暂时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慢慢收拾。 “臣,谢过太子殿下。” 一旁的太监得到老朱的示意,走到韩度身前,“韩大人,请吧。” “臣告退。”韩度连忙朝御座上的老朱和一旁的太子施了一礼,跟着太监出门。 “有劳公公。”韩度跟着太监走到一个僻静之处,将手里的宝钞和银子全都塞到太监手里。 “韩大人这是干什么?”太监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收下。 韩度抱拳一礼道:“没有别的意思,在下是真心感谢公公。只是在下现在身无长物,也就这点东西,还请公公不要嫌弃。”太监作为朱元璋身边伺候的人,与之交好会有多少好处,韩度心知肚明。就算是不能交好,那至少也不能得罪。 太监佛尘一摆,道:“如果韩大人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咱家,那咱家就收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家的上一任就算因为向宫外透露消息被陛下给斩了,所以即便是咱家收了韩大人的银子,咱家也是不会给韩大人通风报信的。这样,韩大人还要送银子给咱家吗?” “公公对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是真心想感谢公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度岂能不送?要是不送岂不是更加得罪这太监?左右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罢了,反正只要自己能够活命就是最大的收获。至于银子,韩度不相信凭借着他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见识,会赚不到银子。 “既然如此,咱家便收下。” 奉天殿里烛火幽幽,殿内无风,烛焰纹丝不动,像是一个个静立着的侍卫。 老朱和朱标父子对视着沉默。 忽然老朱幽幽的问道:“太子,你觉得韩度这个人怎么样?”轻飘飘的话语里面带着几分探究,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 “此人,”朱标闻言,眉头紧皱,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此人聪明过人、远见卓识,能想常人所不想,能思常人所不思,是难得的人才。但是” “但是他行事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就像在宝钞一事上,他便以大明为中心,除了大明之外完全不顾其他藩属各国的死活,做法狠毒。你是想说这些吧?”老朱接着朱标的话,反问他。 “儿臣就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人有能力、能做事,但同时也是一个,一个祸患。”朱标梗着脖子直视朱元璋,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他不打算在老朱面前隐藏。 老朱笑着点点头,“太子,你说的都对,朕很欣慰你在看人方面有这样的本事。那太子认为此人,可用否?” 朱标沉吟,片刻之后回道:“能用,但不可大用。” 朱元璋听了摇头叹息。 朱标诧异,问道:“父皇,儿臣,儿臣错了吗?” “太子你的确是错了。”老朱肯定的说道。 朱标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正色道:“还请父皇为儿臣解惑。” “为帝王者要知人善用,什么是知人善用?咱想你的那些大儒师傅早就告诉过你了,咱就不用多说。咱只是给你举个例子,汉太祖刘邦曾说: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知人善用者如刘邦,知人不善用者如项羽,太子你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朱标恍然大悟。韩度谋略恶毒又怎样?他又不是在祸害大明,反而是在帮助大明,增强大明的实力而削弱周边各国。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反过来,彼之仇寇自然就是吾之英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好人和坏人从来就没泾渭分明的时候,只要韩度对大明好,那他对大明来说就是良臣。 老朱欣慰的点头,扶着胡须说道:“咱也不瞒你,如果这韩度比现在大上二十岁,那咱必杀他。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心神稳固、意志坚定,如果他再老谋深算,把他留给你那就是给你留下一个祸患。但是现在他才十八,正显稚嫩书生意气的时候,只要你有心,不难将他收入麾下,将来你有他辅佐,自然如虎添翼。” 朱标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这是想要自己收服韩度。“父皇,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恩,知道就好。去吧,咱会帮你看着他的。”老朱挥手,打发朱标离开。 朱标听到父皇说会帮他看着韩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毫无由来的一凉。 看来刚才父皇说如果韩度大上二十岁必杀他的话是真的,恐怕现在父皇都还没有彻底的放下杀心吧。 “不过父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儿臣必定将韩度收归麾下。”朱标心里斩钉截铁的暗道。 这便是他朱标的气魄,也是他被文武百官所敬重的储君的信心。 历朝历代,东宫都是单指太子所居住的一座宫殿。 但是朱标的东宫不一样,由于老朱对他的喜爱,他的东宫是一片宫殿。 所以在东宫这片宫殿的外围,找一间房间来让韩度将就一晚,那是很容易的事。 太监将韩度带到东宫,传达了一下太子殿下让韩度在东宫留宿一晚的意思之后,便径直回去想老朱复命,好似韩度那些宝钞和银子真的通通打了水漂一般。 韩度也不在意,和太监告别之后,就被东宫的侍女给领到一间房间住下。 这房间虽然在东宫这片宫殿里面或许不起眼,但是陈设也要超过一般的官宦人家。房间分里外两间,外间中央摆放的是一张八仙桌,四周的墙壁上还挂着字画,虽然不是什么名家字画,但是也算不错了,挺有风雅之气。里间自然是卧室,宽敞不说,还有着一个大木桶供人洗澡。 韩度刚刚在房间坐下,一队侍女宦官便提着木桶进来,将大木桶的热水倒满,然后又一起退了出去。 一行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韩度在牢房里面就吃不好、喝不好,被老朱提溜出来也没有喝上一口水,然后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给老朱解说,喉咙早就出烟冒火了。 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迫不及待的一口喝干。 茶水温热,入口微苦,但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茶香滋润肺腑。 不过现在还是先去洗个澡吧,自己这身衣衫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天了,或许都臭了。 不过,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臭?不知道为什么韩度心里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然后鬼使神差般低头举起自己的手臂嗅了嗅。 “呕” 一路小跑进入卧室,边跑边飞快的把身上的衣衫扯掉,跑到木桶面前的时候,正好脱的清洁溜溜。不再犹豫,噗通一下跳入热水当中。 “噗”把嘴里一直憋着的气狠狠吐掉,韩度感觉到一阵松快。 舒适的水温让韩度十分贪恋这种感受,连手指都不想动。 在大牢里面的日子,对于韩度来说简直是一种地狱般的折磨。 韩度在现代也是有车有房的主,住的地方不说是豪宅吧,至少也是窗明几净的干净。 而大牢是什么地方? 阴暗,潮湿,空气还不流通。住在里面的人也没办法去讲究个人卫生,什么汗臭味、血腥味、屎尿味混合在一起,简直是要人命。 还有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牢房关押过什么人。 韩度就是在关自己的牢房里发现过一坨一坨的东西,还有一节一节的东西。 呕!!! 第二天韩度从床上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一夜休息让韩度精神百倍,俊秀的脸庞透出自信的神采。 这是韩度这么多天以来,休息的最好的一晚。前几天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休息过,一来是恶劣的环境,让他根本接受不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休息,二来是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的屠刀,让他拼命想的都是怎么去逃脱全家被斩的命运,完全无心休息。 现在好了,老朱虽然是让他戴罪立功,那也就是说他全家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总算是解决了生命威胁,他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松,这才让能够安心的睡上一整晚。 (); 第十三章 戴罪立功 “大人醒了?奴婢伺候大人更衣。” 猛不丁的一个声音,把韩度从舒适的享受当中给拉了出来。 一转头才发现自己的床边上站立一个侍女,侍女低头捧着官服。侍女样貌普通,长着一张大大的圆脸,皮肤略显黝黑。 看上去不像是那些传说当中千娇百媚的宫女,更像是辛苦劳作的农家女。 韩度仔细一想也明白,传说只能是传说,这世上那里来那么多的美女。就算是真有千娇百媚的美女,那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东宫的外围,还不早就被朱标给纳入后宫了吗? 食色者性也! 冷不丁的被这侍女吓了一跳,韩度窘迫的拉起被子挡住自己,不满的问道。 “你谁呀?” “回大人,奴婢是东宫的宫女,前来为大人更衣。”侍女低头回答。 韩度看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衣衫,问道:“这是官服?那我的衣服呢?” “回大人,大人的衣服,嗯颇为陈旧,不便,不便太子殿下便命人将大人的官服给送来。”侍女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含含糊糊。 不过韩度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就是因为自己的衣服发酸发臭了嘛,这也不能怪自己啊,在牢里呆了那么多天,不发臭才怪。 即便是这样,韩度也不习惯被人伺候着穿衣服。要是一个美女的话,倒也罢了,说不定韩度还有兴趣,去享受一下封建社会的堕落腐败。 既然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侍女,额,那还是算了吧。还没有自己动手来的舒服,至少不会一旁站了一个人,让自己别扭。 “你把衣袍放下,我本官自己来就是。” “是。” 侍女转身将官服放下,便退了出去。 韩度起身,按照记忆力的穿戴将官服穿好,当然这是常服,不是早晚朝奏事时穿的公服。 常服裁剪得当,穿在韩度身上有几分威严。不过就是这常服的颜色有些碍眼,宝钞提举司提举是正八品,八九品的官服为绿色。 要知道现代的男人都比较忌讳绿色,首当其冲的就是绿帽子,其次便是绿衣服。 不过好在大明朝没有这个说法,只要韩度自己能过心里面的那道坎就行。 官员的常服是有补子的,宝钞提举司棣属于户部,算是文官。韩度的补子就是胸前一块四四方方的图案,里面绣着两只鹌鹑。 韩度看着两只鹌鹑,脸色不太好看,鹌鹑就算了,不知道谁设计的这个图案,把这两只鹌鹑绣的略胖了些。 “哎,算了,鹌鹑就鹌鹑吧。胖胖的也好,胖胖的喜庆。”摇摆一下脑袋,韩度放下心里的念头。 韩度打开门,一位小太监便迎了上来。 “大人,这是太子殿下的一份心意,另外太子殿下吩咐奴婢随大人去一趟刑部。”小太监挥手朝着桌子上示意。 韩度随着小太监的手看去,只见一封正式的文书放在桌子上。 打开一看,是关于韩度的任命以及对他家人的处置。 太子朱标协助老朱处理朝政,自然是可以对韩度进行任命。但同时朱标也是日理万机,要是一个普通的正八品官员,自然是不会被他放在心上的。 自己的事情能够让太子朱标帮他张罗,韩度心里把朱标的这份情谊几下。 韩度正色行礼致谢道:“替下官谢过太子殿下,有劳公公。” 老朱身边的太监韩度需要小心敬着,这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他也需要小心敬着。要不然遇到一个记仇的太监,说不定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不是说太监里面就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记恨别人一辈子的变态。人分群体,不管是什么样的群体里面,都会有着好人和坏人。 只是因为太监这个群体,比常人少了些东西,所以出现变态的概率的确是要大上一些,至于好人嘛,也有,只是太少罢了。 陪着小太监来到刑部,交涉好之后,韩度便随刑部的一个小吏来到大牢。 韩度可没有老朱身边太监那么大的脸面,没有刑部左侍郎胡桢的亲自陪同,陪着他的只是一个小吏而已。 小吏就足够了,这个小吏一来到大牢,便受到了牢头的笑脸相迎。 “哟,小的刘奎见过大人,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小吏面对韩度的时候,还可以做到笑脸相迎,面对牢头的问候就只是冷傲的一点头。 这时,韩度从小吏背后走出来。 牢头看见韩度,眼睛里的惊讶快要溢出来,“这位不是韩公子吗?昨天还在牢里等候处决呢,怎么今天就穿上官服了?” 不过想到昨天晚上宫里来的一个太监将胡大人都惊动了,想来也是大人物,说不定就是陛下派来的。 如果是陛下见过韩公子的话,那韩公子还真的有可能做官了呢。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就是皇权! 当然牢头不知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但是他知道韩公子现在肯定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 庆幸着自己一直以来对韩公子一家照顾有加,从来没有得罪过。脸色挤出菊花般的笑容,“小的见过韩大人,韩大人安好。” “好,刘头也好。”心情甚好,韩度笑着对这牢头点头。这牢头为人还算不错,自己在牢里的时候,也没有为难过自己,韩度不介意向着牢头示个好。 毕竟自己现在只是戴罪立功,老爹和弟弟还要继续待在这牢里面呢。能够得到牢头几分好感,让他能够照顾一下老爹和弟弟,也是好的。 “咳,”小吏清清嗓子,正色道:“太子殿下有令,释放韩大人其母和其妹妹两人。” 原来是傍上了太子殿下,可是怎么只是释放其母和妹妹两人?其他两人呢? 牢头虽心有疑惑,不过他可不会犯傻当场问出来,而是笑着回道:“小的遵命。” 小吏见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便朝着韩度一拱手道:“韩大人请自便,下官这就回去复命去了。” “有劳了。”韩度客套道。 “无妨,小事而已,下官这就告辞。”小吏说完,风也是似的逃了,转身的时候韩度还看见他伸手捂住口鼻。 看来是受不了大牢这污秽之地,韩度摇头想道。 回过神来,朝着牢头一伸手,“刘头请。” 牢头赶紧回道:“不敢,韩大人先请。” 韩度也不客气,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来到熟悉的牢门外面,随着牢头打开牢房,喧哗声顿起。 本来已经陷入沉睡的韩德,陡然惊醒,一醒过来便看见身穿官服的韩度。 “度儿,你,你这是” 随着老爹的一句惊呼,老娘和弟弟妹妹全都清醒了过来。 看着韩度的衣着,他老娘一阵惊喜,问道:“度儿,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穿上官服了?是不是陛下赦免了老爷的罪过?” 韩德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陛下赦免他的罪责,而应该是韩度的血书被陛下看见了,这是韩度的功劳。 面对老爹的目光,韩度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封孩儿为宝钞提举司提举,全权住持宝钞制作一事。” 韩德听了,异常高兴,说道:“正八品宝钞提举司提举,也算是不错了。就算你有举人功名,哪怕是你去选官,吏部也不会给你正八品的品级,更何况这还是让你直接主政一司。足以见得,陛下对你真是厚爱。” 举人虽然可以做官,但是却和进士乃是天差地别。举人想要做官,就要等吏部来选。吏部什么时候选?自然是有空缺的时候,才会选。 吏部选官会有多么坑?其他的不说了,就只说一条就知道。 长的丑的不要! 这就是吏部选官的第一条,也是第一个大坑。 如果你长的丑的话,还是劝你不要去选官了,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就被刷下。 如果你有不满,认为这样选官不公?那就去考进士吧,进士做官就公平,都不用选。 就算你全部通过了这些无比奇葩的选官过程,那你也别高兴太早,举人做官一般都是从最低级别开始,也就是从九品。如果你有靠山的话,垫垫脚,或许你能够直接得到一个正九品的位置。 就算是如此,你也只能作为主官的副手,根本不可能自己当主官。 像韩度这样,以举人身份一做官便是正八品,而且还是宝钞提举司这样,在京城里面也算是重要部门的主官的,在大明朝立国以来,都是绝无仅有的。 “在这牢里待了这么多天,老夫是连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既然陛下让你主持宝钞制作,那陛下肯定也赦免了我们全家的罪了吧。来,扶老夫起来,咱们回家。”韩德朝着韩度伸出手。 赦免,回家。 这些字眼,韩家人不知道在午夜梦回当中梦想过多少次。 陡然听到的时候,韩度的娘亲和弟弟妹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人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比明亮,再也没有前几日的颓废和丧气。 韩度看着老爹的手,没有去接,尴尬一笑,道:“陛下让孩儿戴罪立功,所以陛下只准许娘亲和妹妹随我回去。” (); 第十四章 只是戴罪立功? 那也就是说,陛下并没有完全赦免韩家的罪责。 韩德伸出的手凝固在空中,他以往听同僚说起陛下有点记仇的时候,他还觉得是同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私下里诋毁陛下。 现在看来,陛下的心眼真的是不大啊。 不就是当庭顶撞了您嘛,您这把我老婆女儿都放回去了,就偏偏非要我在这里多受一些罪? 老夫真是自作自受! 韩德暗自苦笑。 韩度看到老爹脸上的失望之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娘亲、妹子,不如你们先随我回家?” 韩度轻声说道。老爹正在闷闷不乐,韩度可不好在大声刺激他。 韩度的娘亲和妹子自从看见一身官服的韩度,脸上的欣喜之意就没有落下过。 对于女子来说,这大牢就是真正的地狱。 更何况前几天还发生那样的事情,要不是韩度以死相逼的保护她们,如果被那两个狱卒得逞的话,她们真是连活下去的脸面都没有。 娘亲和妹子对于能够回家,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看见一旁的老爷(父亲),又不好把高兴表现出来。只得试探着忽闪着眼睛,看向老爷(父亲)。 “走吧,走吧。你们出去了也好。”韩德叹口气,“度儿戴罪立功,需要为朝廷做事。你们出去了尽量帮着他一些,让他早日完成陛下交代的事,也好让老夫早日出这大牢,一家团聚。” “老爷受苦。”娘亲抹着眼泪,伸手把弟弟拉到面前,“你在这里要照顾好你爹,知道吗?” “孩儿知道。”韩度的弟弟虽然只有十岁,但是经历过这场家庭剧变之后,猛然之间好像长大了不少。身上的稚气褪去大半,小肩膀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成熟和担当。 韩度忽然心中一动。 “家父和弟弟,还请刘头” 不等韩度说完,牢头连忙附和道:“大人放下,只要小的在这里一天,便不会让韩侍郎和韩公子少一根毫毛。” “多谢。” 如此,韩度便带着娘亲和妹子离开了牢房。 等到将要出大牢的时候,牢头叫住了他。 “韩大人稍等。” 韩度疑惑的看着牢头,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事,按照道理来说,该办的都办完了呀。 牢头见韩度疑惑,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韩大人。韩夫人和韩小姐毕竟是女眷,离开这里虽然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如果被小人看见的话,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所以,小的准备了一辆马车,方便韩夫人和韩小姐回家。” 牢头一解释,韩度就明白了。 这个时代,女人的贞洁可比性命还重要。 而这时候的大牢,可不会去区分什么男女,都是统一混杂的关在一起。这期间会发生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就算是你没有发生些什么,也会被那些好事者恶意揣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个时代,流言蜚语之下口舌杀人,因此自杀的女子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 韩家虽然全家被关入大牢,但韩德毕竟是从二品大员,这消息也就只是上层的官员知晓。底层百姓对此是一无所知的,他们只知道又一个大官倒了罢了。 所以,如果被人看见娘亲和妹子从大牢里出去,说不定还真的会传的满城风雨。 这真是自找麻烦。 “刘头有心了。”韩度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韩度脑子里虽然多出来了一世的记忆,但这种市井生活的细节,却是他的盲区。 牢头笑着躬身回应,连称不敢。 站在大牢门口,注视着韩度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去。 等到看不见马车了,牢头的族侄好似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开口,“叔,你可真是舍得。一贯钱租用一辆马车,一贯钱都够咱们吃一顿席面的了。还是给别人用,你自己都舍不得坐吧。” 牢头斜视了自己这个族侄一眼,没有说话,完全不想搭理他。 一旁的中年狱卒打趣笑道:“好好跟你叔学学吧,一贯钱,一贯钱算什么。今日这一贯钱起到的作用,超过来日的十贯百贯。这往后你就算是把十贯百贯摆在人家面前,人家会不会抬眼看看,都是两说喽。” 中年狱卒目光幽幽的看着年轻狱卒,年轻狱卒还是一副抓耳挠腮不明所以的样子。中年狱卒见此,心里微微一叹,“牢头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想不到会有这白纸一样的侄儿。” “头儿,恭喜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中年狱卒不去管年轻狱卒了,转头朝牢头恭贺道。 牢头微微一笑,一把按住中年狱卒的手,“都是兄弟,整这些个虚头巴脑的干什么。再说了,什么飞黄腾达,八字都没一撇的事。走,咱们回去喝酒。” 众人刚刚坐下,牢头忽然问道:“对了老陈和小六呢?今天好像没有看到他们。” “小六那家伙,昨天晚上巡了一夜,今天还在继续巡呢,早上我才见过他。”中年狱卒随口应道。 “至于老陈,说是吃坏肚子了,跑去茅厕了。” 咦?这老陈跑一趟茅厕怎么要这么久?中年狱卒自言自语说着,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味儿,脸上一变,吩咐旁边狱卒,“去茅厕看看,老陈还在不在。” 牢头也发现了问题,眼神凝重的看了中年狱卒一眼。 很快,去找老陈的狱卒回来。 “不好了,头儿。老陈跑了” “哼,”牢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真是老奸巨猾。” “头儿,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把老陈找回来?”事情办砸了,中年狱卒和牢头说话都变得小声起来。 “怎么找?”牢头眼睛朝着中年狱卒一瞪,“他要是让你轻易的就能找到,那他就不会跑。” “算了,算了。你们把小六给盯紧就行,可千万别让他再跑了。” “放心吧,头儿。看我怎么拿捏他”中年狱卒见牢头没有怪罪他,庆幸着保证到。 韩度和娘亲妹子一起坐在马车里面。 前面驾车的车夫,是一个黑衣老人,没有年轻人的孔武有力,也没有不断的抽打马匹,只是把马鞭横放在面前,用缰绳控制着马匹不急不缓的前行。 马车十分的普通简陋,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没有丝毫的装饰,连坐的都不是软垫,而是硬邦邦的木板。 但是娘亲和妹子脸上都充满着浓浓的喜色,仿佛这是她们坐过最好的马车,胜过她们以前坐过的所以豪华马车。 这是劫后余生的幸福味道。 马车不疾不徐的来到金陵城的一处韩府,这就是韩度一家人的家,一处三进的宅子。 “娘,我们到了。”韩度从门帘外缩回脑袋。 娘亲好像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没有回过神来,听到韩度的话才反应过来,“到了吗?走,我们回家。” 下了马车,三人看着眼前的韩府。离开这么多天,但是这韩府好似和以往没有丝毫区别。 原本韩家满门处斩,韩家的这处宅子肯定是会被收归朝廷,贴上封条封存起来的,甚至还会有兵丁看守。 但是现在韩府外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兵丁,也没有封条。 这肯定是因为韩度的戴罪立功,老朱干脆把这座宅子又还给他。 韩度三人推开门走进去,熟悉的地方都看了一圈,和原来的区别不大。 只是没有了仆人,以及家里的小件物品被顺的干干净净。 再加上多日来无人打理,落了些灰尘罢了。 “真是,兵过如匪啊。”妹子韩景云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闺阁,跑出来和娘亲哥哥抱怨。 娘亲一根手指点到韩景云脑门上,“能活着你就知足吧,你那些东西以后叫你哥再给你置办就是。” 韩家被抄家的当日,大批兵丁在官员的带领下,直接冲了进来。 不仅抓了韩家全家、遣散了下人,同样也把韩家给洗劫一空。大件的东西,那些兵丁自然是不会拿,但是那些小件的、能够放进衣袍里面的东西,这些兵丁可不会放过。 “妹子放心,以后你想买什么,为兄就给你买什么。”韩度笑着保证。 自己这个妹子完美的继承了娘亲的基因,生的肌肤赛雪、青丝如瀑,五官精致立体,最重要的是两只大眼睛忽闪,带着几分魅惑几分娇憨。给人一种“美的倾国倾城,但是这种没只是她的美丽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感受。哪怕是狼狈不堪、身陷囹圄也掩盖不住这份姿容。 这也是那两个狱卒动歪脑筋的原因。 不过韩度真诚十足的保证,在韩景云看来没什么用处,“大兄,你给我买?你有钱吗?” “咳咳,”韩度瞬间尴尬,他现在还真是身无分文,本来从太子那里淘换到的一点宝钞银子,结果全被他拿去喂养太监了。就连牢头帮他租的马车,他都没钱给他。 扯扯身上的官服,“大哥现在不是做官了嘛,等到俸禄发下来,就给你买。” 韩度想想自己现在也是宝钞提举司的提举了,负责宝钞发放事宜。 (); 第十五章 以大明今天在世界上的地位,他这个宝钞提举司提举,妥妥的就相当于后世的美联储执行主席啊。 钱是什么?钱就是哥手里的纸啊。 别和哥提钱,哥丢不起那个人。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韩景云根本不知道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到韩度的话,她脸上的失望之色未减,叹道:“那还是算了吧。你才做多大的官,才有多少俸禄?爹做了那么多年的官,领到的那点俸禄什么时候够我们吃饭的了?这些年要不是靠着娘亲的嫁妆支撑着,咱们家也别等陛下杀头了,早就饿死了。” “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小心被人听了去。”娘亲见女儿越说越没样子,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把她嘴里未出口的话给拍回到独自里面去。 韩度没有去安抚满脸不满的妹子,而是在低头沉思妹子的话。 自己的俸禄真的能够养活一家人,还给妹子买得起她的那些首饰吗? 要说谁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恐怕史学家们都会自己乱做一团,什么天可汗,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但是如果是评论谁是历史上最抠门的皇帝,恐怕所有人都会一致指向一个名字:朱元璋。 老朱真的是抠门啊,尤其是对待官员俸禄,极其的抠门。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历代官吏俸禄之薄莫过于明”。而明朝官员俸禄之薄莫过于老朱。 看看老朱给官员发多少俸禄,就那韩度的正八品来说。洪武十三年老朱重定文武官岁俸,以九品正从为差,共18级,正一品官禄米1044石,正七品的知县岁俸禄米90石(约合今5440公斤)。 而韩度这个正八品,则只能领取到一年八十石的禄米。 你以为这就完了?想得美。 官员并不一定能领到相应的米粮。因为明廷会将米折成钞票、胡椒等纸钞和调味品。看似彰显官员可以得到普通老白姓无法得到之物,实际上,宝钞是很容易贬值的;而且非必需品调味品也很难换取必需品。 所以,韩度暗自扒拉着小指头算了一下。自己的这些俸禄,大概、好像、也许、可能也就勉强解决一下全家人的吃饭问题。 至于什么衣住行,哪怕是烧火用的木材,自己都解决不了。 好在老朱还会给官员发放些宝钞,这让官员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但是现在随着市面上的宝钞贬值开始,这官员的日子却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不能这样! 不管是为了老朱交待给自己的任务,还是为了自己的钱袋子,宝钞都不能够再继续贬值下去了。 不仅不能贬值,而且还要增值才行。 韩度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把宝钞给印出来,毕竟这和他现在的生计息息相关。 正当韩度沉思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外院传来。 只见一个老人从月门中走出,看见韩度众人的一瞬间,老人目瞪口呆,忽然悲喜交加起来。 “真是夫人回来?真是夫人回来了?老奴见过夫人。” “穆叔,你怎么来了?”韩度上前将老人给扶了起来。 穆叔是韩家的门房,本来韩度回来一个下人都没有见着,还以为都离开了呢。没想到,穆叔居然还在这里。 “是啊,老穆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娘亲也是疑惑。 穆叔直起摇身,叹息道:“夫人,少爷。自打那日之后,其他人都走了。老奴实在是舍不得这里啊,老奴在这里住了半辈子早就不想离开了。所以后来老奴每天都会来看上一眼,想着万一是朝廷错了,把老爷给放回来了呢。” “老奴天天来都看见贴着封条,站着兵丁。刚才老奴又来看的时候,却发现封条没了,兵丁也没了,就想着是不是老爷夫人回来了。真是上苍庇佑,万万没想到真是夫人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就好啊。” “好了穆叔,你也不要在激动了,大喜大悲都伤身。”韩度劝解了一句。 “好好好,不激动不激动。”穆叔在眼睛上面摸了两下,问道:“对了老爷在哪里?老奴我要去拜见老爷。” “老爷还没有回来。”韩度的娘亲迟疑着说道。 看着老穆脸上有些愣然,便和他解释道:“事情有些复杂,老爷可能要过段时日才能回来。” “哦,哦,只要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穆叔应和着,忽然说道:“那夫人你们稍待片刻,老奴去把屋子打扫一下。”说完转身欲走。 娘亲却叫住了他,“老穆你去把度儿的屋子打扫一下就是,老爷的屋子我和景云自己来就行。” 等到娘亲和妹子打扫完屋子出来,娘亲有给了穆叔一些银两,让他去买些吃食回来。 “娘,你那里来的钱?”韩度诧异。 他刚才闲着没事坐着的时候,都还在想一家人这几天的生机问题呢。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他娘亲居然就拿出银子来了。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娘亲身上没有钱啊,被抓近大牢的时候,连头上的首饰都给交出去了的。 娘亲笑而不语,妹子却是开口和韩度解释。 “哼哼,笨。当然是家里拿的啊。” 韩度对于妹子的这个解释不怎么认同。 家里早就被那些兵丁给洗劫一空了,那里还会有银子留下? “是娘亲英明,早就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在暗格里。那些兵短时间内也只能拿看得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搜查有没有暗格。” 原来如此! “娘真是聪慧过人。”韩度朝自己娘举起大拇指,顺势拍了自己老娘的马屁。 接下来,韩度又陪着和娘闲聊几句。 这时候,穆叔买好吃食回来了。 穆叔打开食盒,把饭菜一碟一碟的放在桌子上。 “夫人,少爷,可以吃饭了。” 韩度三人闻声走到桌子面前坐下,就连穆叔都在韩度强烈要求下坐了下来。 四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还真有一丝其乐融融的味道在里面。 菜肴不多,也就是四个菜罢了,而且三个都素菜,只有一个带着一点荤腥肉沫。 但是也要比大牢里面吃的东西,要好上许多。 不管是娘亲,还是妹子,都吃的香甜无比。 只是韩度吃着吃着,有些胃口缺缺。 这个时代的菜肴做法,虽然比之唐代有所改善,但是相对于后世来说,还是十分简陋。 也就是增加了一个炒菜罢了,其他的不是炖,就是煮。 炒菜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花样,就是简单的下油炒一下,然后放上盐便算完事。 娘亲看韩度的筷子动的越来越慢,就快要停下了,便问他:“怎么?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难道你在东宫吃过什么好吃的把胃口给吊起来了吗?” “大兄,早就听说东宫御厨做的菜美味无比。你下次再去的话,能不能给我带点回来尝尝?”妹子的小嘴像个无底洞一般,一边不断的往里面填塞饭菜,一边还对东宫的美食念念不忘。 妹子娇憨的眼神被老娘所无视,直接训道:“少吃点。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你看看你是什么吃相。” 韩度在一边看的想笑。 娘亲虽然在骂妹妹,但是她自己的吃相其实也没有比妹妹好到哪里去。 不过韩度也能够理解,以往不管是娘亲还是妹妹吃饭都不会这样,都会保持着官宦人家的礼仪的。只是刚刚劫后余生的她们,情不自禁的想要任性一回而已。 用过饭后,众人便各自去休息。 白日纷扰尽褪去,夜拥清辉枕梦台! 韩度躺在床上,脸上映着清冷月光,泪水在眼睛里面打着转,最后满溢出来,沿着脸庞留下。“老婆,孩子,祝你们幸福。” 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过去的事,只能让它过去,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把宝钞给制作好。 要是制作出来的宝钞,不能让老朱满意。那人头落地就是必然的事情,老朱可是个杀伐果断的皇帝。 不过,对于让老朱满意,韩度有着十足的信心。 后世的纸币老朱见过吗?入水不烂的纸币老朱没见过,什么是水印老朱也不知道。 在此韩度要感谢发哥,是他的无双让韩度知道了纸币是怎么制作的。虽然韩度没有发哥那么先进的设备,但是现在老朱也没有要求韩度去制作高精尖的美钞啊。 另一边。 韩景云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摸进了娘亲的房间。 “谁?” “娘,是我。”韩景云从暗处走到月光下。 “嚯,是景云啊。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屋子里面来做什么?刚才你吓了娘一跳,娘还以为,还以为” 韩景云没等娘亲说完,走过去依偎在娘亲怀里撒娇,“娘,我一个人睡不着。” 娘亲掀开被子,让韩景云钻了进去,好躺在自己怀里,疑惑的问,“怎么了?” “我怕。”韩景云一边回应,一边身子禁不住开始颤抖起来,“我怕这是一场梦,一觉醒来还在大牢里。呜呜呜”韩景云忍不住低声抽泣。 (); 第十六章 走马上任 “乖女儿,别怕,啊。这不是梦,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双臂紧紧的把韩景云搂住,本人也是热泪盈眶,低落在韩景云的头发上。 万幸啊,万幸紧要关头自己的儿子想到了办法,见到了陛下。这才有了自己一家都差不多到了鬼门关面前了,居然又转圜回来。 要是没有韩度,妇人真是不敢想象一家人会有什么样的凄惨遭遇。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韩度在梦乡中,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面前有影影倬倬的光影闪动,慢慢睁开眼睛。 就看见韩景云端着一盏油灯,站在他的床前。 “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这是要干什么?”韩度趁机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一片,显然这还是晚上呢。 “大兄,你忘了?你现在是宝钞提举司提举了,是朝廷命官,每天都需要当差的。”韩景云见韩度醒了,便把手里的有灯放在桌上,转身去将韩度的官服拿过来。 “当差也是早上才去的吧,那里有半夜里起来上班的?”韩度裹着被子,懒在被窝里,没有丝毫要起床的意思。 “大兄你说的什么胡话?”景云妹子掩嘴一笑,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的朦胧魅惑,就连韩度这种久经美颜考验的人,神色都忍不住为之一动。 “爹当了那么多年的官,都是这个时辰起来去当差的。以前都是娘亲伺候老爹起来去当差的,现在大兄你还没有成亲,所以娘亲就让我来,等以后你娶了嫂子了,自然就有嫂子伺候你起来的。”韩景云掩嘴偷笑,看着韩度一脸无奈的表情,安慰他一句,“没办法谁让咱们家在外城内,离着衙门太远呢。” 金陵城的布局,和很多京城一样,也是分为皇城、内城、外城。 朝廷大大小小的衙门都是紧挨着皇城的,只是分品级轻重距离皇城的距离有些不一样而已。 越是品级高的、重要的衙门,自然也就越靠近皇城。比如说六部,都是在最靠近皇城的位置。甚至中书省还没有被老朱给裁撤掉的时候,中书省干脆就是在皇城里面办公,为了方便和皇帝沟通。 皇城向外,便是内城。内城和外城其实只是老百姓自己的说法,虽然内外城之间也有城墙相隔,但是朝廷却没有明确的区分过。 朝廷虽然没有专门区分,但是架不住人心汹涌啊。百姓人人都想要靠近皇城一点,美其名曰粘粘贵气。久而久之下来,这内城里居住的便都是达官贵人,一般的小老百姓没有那个实力,更没那份财力居住在内城里面,只得到外城居住。 本来以韩德从二品的高官,他是可以居住在内城的。但是居住在内城里面,这生活成本自然要比外城要高的多。韩德的俸禄本来就不多,如果住在内城的话,说不定连仆人都请不起。 所以,韩德索性便住在外城,哪怕是因此每天当差都需要他提前一个时辰起床,也在所不惜。 这就好比是在一线城市里买房一样,很多不愿意承受市中心高昂房价的人,不就跑到城市边缘去买,哪怕是因此上下班要坐几个小时的地铁也无所谓。 虽然偏远一点,每天花费的时间多一些,但是相比起实实在在节省下来的真金白银,很多人还是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而韩度的宝钞提举司衙门,论品级在这京城里面都算不上号,位置自然是离着皇城要远一些。 其实从这方面就可以看的出来,老朱只是把宝钞当卫生纸在用。没钱打仗了,便命宝钞提举司印一批出来,没钱发放俸禄了,再印一批出来 堂堂宝钞提举司沦为了街边的印刷铺子,完全没有美联储的赫赫声威,更别说什么建立货币体系,构建宝钞霸权什么的了。 不过万幸的是现在落到了自己手里,韩度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宝钞这柄货币利剑铸造出来。 好不容易韩景云才帮韩度穿戴妥当,提溜着一个灯笼给韩度,便将他赶出家门。 韩度提着灯笼,吸溜着冻得快要流出来的鼻涕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心里咒骂着老朱这个扒皮的大地主,这在大明朝为官的日子,还真不如他当小职员的时候的九九六生活。 九九六的时候他还敢和上司顶牛,大不了辞职不干罢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可惜,现在落到老朱手里,韩度却屁都不敢乱放一个。 想要辞职?小心人头落地。 为了自己的脑袋,韩度还是把衣领竖起来挡挡湿漉漉的夜风,埋头继续赶路。 随着韩度离着内城越来越近,一路上的灯笼也多了起来,这些都是和韩度一样住在外城的官员。 只是人家可不像韩度这样靠双腿走路,人家是坐在轿子里的,灯笼也是挂在轿子前头。 老爹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出门也是坐的轿子。只是现在韩家的仆人都被遣散了,有轿子也没人抬,这才让韩度不得不靠双腿赶路。 一路走来也让韩度在心里发狠,“等老子有钱了,一定要在这内城买座宅子。”要不然,这每天需要提前一个多时辰起来不说,光是走这么一路,感觉自己的脚都快磨出泡来了。 韩度来到宝钞提举司衙门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卯时了。 本来每个衙门的主官,都会在卯时的时候,清点官员是否迟到或者是没来,这就叫点卯。 但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别的官员来迟了,会被责罚,韩度这个主官来迟了,却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额,也不是。 比如说现在堂官主位之下,一左一右两位官员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对他的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韩度不去管他们,施施然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手持惊堂木一拍,“本官韩度,忝为提举。诸位同僚,来的挺早啊。” 堂下鸦雀无声。 刚才还对韩度脸带讥讽的两个官员,现在已经是泥塑菩萨一般,虚闭着眼睛,对韩度的话充耳不闻。堂下其他人面面相觑,见两个官员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吐露一字半语。 韩度见没人搭理自己,顿时有些尴尬,他知道下面这些人这是在给自己颜色看呢。 一来是欺自己年轻,二来也未必没有想要将自己架空的意思。 见此,韩度摩挲着惊堂木,心里冷笑,“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你们打错了算盘。” 韩度上辈子也是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油条,知道今天要是不能踢翻他们的如意算盘,这宝钞提举司以后肯定不会听自己的。 “原提举,李大人呢?”韩度继续问道。 宝钞提举司一直都是有着提举的,原来的提举是李普。但是因为老朱直接任命韩度为提举的原因,原来的提举李普便被自动免职,这真是大写的尴尬。 如果是在其他朝的话,按照一般的常例,应该是升一升李普的官,然后再体面的将其调走。 但是到了老朱这里,却是行不通了。老朱认为,正是因为你的无能,朕才找人来代替你。既然你没本事,那你就别想升官了,降下去吧。 所以原正八品提举李普,现在变成了从八品。“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像韩度这样直接霸占了别人原来的位置,还将别人一脚踢下去的,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虽然这事儿是老朱干的,但是没人敢去和老朱争辩,便只好针对韩度。 韩度话音落下,堂内还是鸦雀无声。 见还是没有人搭理自己,韩度面无表情,继续问话,“钞纸局曹正曹大人,印钞局程适程大人也不在吗?” 说完,看着左右两人,两人有些绷不住。 “如果点卯都不应的话,那本官只好上报吏部,请吏部责罚了。”韩度双眼死死盯着两人,牙齿里露这冷风。 “下官曹正。” “下官程适。” “见过大人。” 两人红了眼睛,回瞪着韩度。虽然嘴里说着见过韩度,但是他们心里却认为这是韩度对他们的羞辱。 “韩大人好大的官威呀,既然点卯一过,那请恕下官告退。”说完两人便要结伴离开。 两人之所以对韩度产生敌意,不过是因为韩度空降下来,抢了提举的位置罢了。虽然说原本的提举李普还在,提举的位置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旁观者这么想,但是当局者的他们却不这样想。 俗话说,那个副的不想转正呢? 两人都认为一旦提举的位置空缺出来,坐上去的便一定是自己。要说这两人平日里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好,说不定还在私底下彼此敌视。只是因为韩度突然空降而来,成为了两人攻击的中心,招致了他们的一致对外。 韩度手里惊堂木一拍,冷声道:“本官都还在这里,你们要到哪里去?” “韩大人不用对我们耍威风。”曹正丝毫不惧,梗着脖子朝着韩度开始冷嘲热讽。 (); 第十七章 威逼 “下官可不像大人这么清闲,下官手里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忙呢。告辞!” 韩度那能随他们意,这么轻易的就放两人离开? “既然你们认为各自事务太多,那本官也是体恤下属的人。从现在开始宝钞提举司所有事务,不论大小,必须由本官决定。没有经过本官决断的,一律作废。” 曹正和程适两人听到韩度的话,气的胡须发抖,指着韩度厉声道:“你,你这是乱命。乱命,朝廷做事自有法度,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说改就改的?” 两人真是被韩度给气疯了,本来两人还想着给韩度一个下马威,吓他一吓,好方便以后架空他。没想到韩度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胆识过人,对于他们的伎俩凌然不惧,直接让他们的打算落空。 计划落空,两人还准备回去再商量一下,怎么收拾韩度呢。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韩度居然当堂就要把他们手里的权力给掠夺一空。 人怎么能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这韩度那里是个毛头孩子?这分明就是一个土匪、强盗。 面对两人的指责,韩度面带微笑直接无视,转头看着堂下的其他人,问道:“你们呢?” 堂下还剩四人,都是钞纸、印钞二局和宝钞、行用二库的实际负责人,也就是最底层匠户的头头。 其实韩度心里对于不管是曹正、程适二人,还是这四人,他都不怎么看重。因为韩度不认为他们会对他想要制作的新宝钞会有什么帮助,这些人更大的可能是拖他的后腿。 韩度最看重的其实是最底层的匠户,只要自己能将那些匠户控制住,他就用信心将新宝钞给制作出来。 至于堂下的这些人,如果识趣点能够听从自己的命令,那就让他们分上一点功劳;哪怕是不听自己命令,但只要不捣乱不给自己拖后腿,那韩度也不介意让他们分上一点功劳。 但是,如果这些人非要和自己作对的话,那韩度也不会留情,必须的把他们清理出去。为此,哪怕是将宝钞提举司从上到下清理一遍,也在所不惜。 毕竟制作宝钞干系着自己全家的性命,谁要是敢阻拦在自己面前,那就让他去死。 曹正程适两人见韩度问其他人,心里冷笑道,“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心腹,他们岂会听从你一个新来的?哪怕是你是主官也不行。” 程适心情瞬间大好,笑意甚浓的看着韩度道:“韩大人不必枉费心机了,他们也是忠义之人,对于韩大人的乱命,他们自然是不会遵从的。” 本来四人对于韩度的到来,就保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毕竟韩度没有直接触动他们的利益。宝钞提举司提举的位子就算是换十次,也轮不到他们。 但是程适一句话,却把四人逼到了墙角,逼到了不得不站队的地步。 “大人,大人还是遵守朝廷法度的好。”一个细如蚊吟的声音传了出来。 果然,程适在四人当中还是有着威望的。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四人心中的天平压到了他们那边。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韩度的意料。 毕竟他是初来乍到,他又没有王八之气,不可能一来别人就对他顶礼膜拜。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了,四人也不再犹豫,陆陆续续的站到了曹正、程适二人身后。 六比一。 以绝对的优势,俯视着韩度。 曹正、程适二人此时心中陡然升起众望所归之感。 曹正此刻心情大好,本来还以为这毛头孩子不好对付,没想到他居然自掘坟墓,逼得四人站队。现在宝钞提举司除了韩度之外,所有人都站到了自己这边,那自己还有何惧? 哪怕是韩度这个提举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提举又如何,如果没有一个人听从提举的命令,那这个提举和一个木偶有什么区别? 韩度见到这样场面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自己都不用去一个个分辨了,直接将他们全部清理出去就行。 韩度拍拍手,“很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们也好聚好散。放心,本官会奏请朝廷,重新给你们安排一个位置,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哈哈哈,韩大人说笑了。下官可没有说过要离开宝钞提举司,下官还想在大人麾下效力呢。”程适嘴上说着为韩度效力,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不认为他说的是反话。 “再说了,下官虽然人微言轻,但是在户部也不是没有熟人的。大人在宝钞提举司一言九鼎,但是大人恐怕做不到在户部一言九鼎吧?” 曹正及时插话,幽幽的说道。 面对曹正拿户部来压自己,韩度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倒不是说韩度无惧户部,毕竟现在宝钞提举司棣属于户部,说不惧是假的。 韩度是不惧曹正,他完全没有必要和户部对上,他只需要对付曹正这些人就行了。 “你们真的不愿意离开?” “韩大人说笑了,我等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宝钞提举司忠心耿耿,怎么会离开呢?” “本官让你们离开,是对你们好,真的。”韩度说的一脸真诚。 可是在场众人纷纷拒绝韩度的提议,更没有把他的提议当回事,只当他是黔驴技穷。 “好吧,既然各位都不愿意离开,那本官就先行谢过了。”韩度站起来,朝着众人行了一礼。 “哈哈,好说,好说。” “应该的,应该的。” 就在众人都以为韩度已经服软的时候,韩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冲入众人的脑海,震得他们眼冒金星。 “本官在陛下面前立下过军令状,如若不能制造出令陛下满意的宝钞。宝钞提举司从本官以下,一体斩,立,决!” 震撼! 惊恐! 所有人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看着韩度,所有人心里回荡的都是两个字,“疯了,疯了!” “你,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疯子,疯子。”曹正颤颤巍巍的指着韩度,他已经语无伦次了,除了疯子两个字,自诩饱读诗书的他找不到其他字眼来形容。 韩度一如微笑的看着眼前一切,他当然是没有在老朱面前立过军令状。但是现在他说有,谁还能去找老朱查证不成?他本来就是老朱亲自任命的,说在老朱面前立过军令状也说的过去。 老朱的威名,去年才用丞相胡惟庸的脑袋给重新祭炼过一遍。 像曹正这种从八品的小官,看见老朱的形象不吝于看见了屠刀。 谁敢去找老朱求证? 曹正、程适两人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只剩下一张惨白的脸以及布满额头的冷汗。 “下官,下官恳请大人高抬贵手。” 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服软向韩度求情。 本来刚才是他们在逼迫韩度,但是转瞬之间他们的生死就被捏在了韩度手上。韩度要是铁了心不让他们离开,他们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即便是有,那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 不服软不行啊,难道继续留在宝钞提举司等死吗?他们可不相信韩度能够制作出令陛下满意的宝钞来。 他们可不像韩度是戴罪立功,不作宝钞是现在死,制作宝钞失败是以后死。算起来制作宝钞还是占了便宜的,可以晚死几天。 韩度眼看自己彻底压服两人,心情大好,“两位大人放下,本官说到做到,一定会奏请朝廷将两位调离的。” “谢过韩大人宽宏。”两人齐声道谢。 “下官告辞。” “下官告辞。” 本想给韩度一个下马威的两人,最终却得到这样的局面,再无颜面继续待下去,转身便离开了这里,忙着去找他们信得过的人。如果韩度这里没有遵守诺言,将他们调离的话,他们还可以自己想办法自救一下。 两位堂官一走,剩下的四人则尴尬无比的留在这里。其中有两人还巴巴的望着曹正二人离去的身影,似乎是想跟他们一起离开。 但是曹正二人现在挖空心思,都是在想办法让他们自己跳出这个火坑,那里还会顾及的上他们? 韩度见此,也不恼,大手一挥,“都走吧,本官会将你们一并调离的。” “谢大人宽宏。”向韩度行了一礼,其中三人便失魂落魄的离开。 只留下最后一日站在那里。 韩度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走?” “回大人,下官一无依仗,二无钱财,实在是无路可去。再说,大人初来乍到,总需要一个人了解情况才是。” 韩度从主位上起来,背着手走到此人面前,仔细的看着他问道:“难道,你不怕死?” 此人抬头苦笑,“下官自然是怕死的。但是如果没了下官的俸禄,下官一家老小都得饿死。与其死全家,不如死下官一个。再说了,下官不认为跟着大人会死。蝼蚁尚且贪生,想来大人也不会轻言生死。” “呵呵,有胆识。”韩度摸着下巴笑道。 (); 第十八章 此人真是有胆有识! 先不说韩度所谓的军令状,本来就没有的事。 就算是韩度真的立下军令状,那些人难道就不能动脑子想想,“韩度要是没有把握的话,他会立军令状吗?” 可惜他们没有去深入思考,或者说那些人都是没脑子。 他们被朱元璋的血腥威名给吓住了,一时之间魂不守舍,拼命挣扎着想要苟且偷生,那里还会仔细的思考? 这些人,其实就是曹孟德所鄙视的那种人,“见小利而忘命,做大事而惜身。” 和这种人一起共事,不被他们害死,都会被他们拖累。 因此,韩度见大度的放任他们离去,甚至还答应他们将他们平调离开。 围着此人看了又看,转了两圈,韩度站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熊莳。” 韩度此时才有心情仔细去观察熊莳,像曹正那些人本来就是要被韩度给撵出去的,根本就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熊莳年纪要比韩度大的多,恐怕接近四十岁了。浓眉大眼,嘴唇深厚,给人一种五大三粗的感觉,没有一般文官的那种衣袂飘飘的清瘦。像武将,多过像文官。 可就是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却偏偏有着玲珑心思,以及临危不惧的胆魄。 “好吧,既然你愿意留下,本官也不会拒绝。” 韩度点点头开口,收敛一下脸上的表情,语气平静的和熊莳说道:“希望你能用心办事,否则是什么后果,本官不想再提醒你一遍。” “下官一定尽心用命,帮助大人把新宝钞制作出来。”熊莳说的斩钉截铁,哪怕是失败了被处决他也不惜此身。 熊莳已经三十七岁了,他的儿子都没有比韩度小几岁。他可不像韩度那样聪明过人,年纪轻轻便中举。 熊莳是举荐官。 洪武初期的时候,天下刚刚经历战乱,百废待兴。但是能够读书写字的人却是少之又少,那时候别说是开科考试了,哪怕是把所有的读书人全都抓来做官,那也不够。 没有足够的读书人当官怎么办?老朱便想到了举荐为官这个办法,以弥补朝廷官员的空缺。也就是各乡各县可以向朝廷举荐当地的孝廉之士,朝廷便给这些人任命官职。 当然,这些任命的官职普遍都是从九品的小官。 举孝廉也不是说什么人都可以被举荐,这些孝廉之士至少也要识字写字是吧,总不能举荐一个文盲农民做官吧。 在这个时代,人是分阶层的,士农工商。 读书人那是士的阶层。 一般人不管是农还是商,上过几年私塾,读过几本书,能识字写字,这些都不能叫做是读书人。 熊莳原本只是上过几年私塾,恰巧遇到老朱用人唯贤(其实是人手不够,找个由头抓这些人的壮丁),再把家底子掏空,使了一把力,便当上了这宝钞提举司行用库的库官。 原本熊莳以为他当官之后,只要勤勤恳恳便会得到上官的赏识,然后走上仕途。 结果这宝钞提举司的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从提举大人到各局、司、库堂官,除了他之外都是读书人出身。 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向来都鄙视举荐出身的官员,认为他们贪慕权力,没有文人的风骨。 所以熊莳一进来便被上官和所有同僚鄙视,别说是和他有什么来往了,人家根本就不和他搭话。 连他主动贴上脸去,人家都会转身离开,给他留下一个冰冷的后脑勺。 久而久之,熊莳心中便有了一股坚韧的心气,他想要往上爬,想要身居高位,想要让那些看不起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不被上官待见,他那里会有立功的机会?七八年下来,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换了又换,他熊莳却还是最初的那个从九品库官。 就在熊莳以为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在行用库这个从九品的位子上一直干下去,直到死或者是哪天被人一脚踢开为止。 这个时候,韩度出现了。 虽然韩度乃是举人出身,和他熊莳完全就不是一路人,但是韩度一来,面对曹正等人的下马威,选择了直接硬刚,甚至还大获全胜将曹正等人一股脑的给全部赶了出去。 敌人的敌人虽然未必会是朋友,但一定不是敌人。 曹正等人离开,整个宝钞提举司里只有自己可以为韩度所用,如此良机熊莳怎么会不把握住? 至于两人不同出身的问题。 呵呵,在目标一致的情况下,连仇人都可以一致对外,更何况还只是出身不同。 熊莳见韩度没有发怒,反而是微笑着围着他转,心下顿时安定六七分,“看来自己是赌对了,这位年轻大人果然不像曹正那些人在乎所谓的出身。” 听了熊莳拍着胸口保证的话,韩度微微一笑没有多余的表示。 如果是现在的这种宝钞,韩度自然是可以轻易的制作出来。但是他想要制作的却是后世的纸币,哪怕是完全达不到后世纸币的程度也不要紧。自己只要能够制作出后世纸币的四五分精美,以及防伪,韩度便心满意足,也足以完美的向朱元璋交差。 可就算是这样的纸币也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韩度不清楚大明现在的技艺水平是怎么样的。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激动到身躯微微颤抖的熊莳,韩度心下浮起一个念头。“不知道他在知道自己想要制作什么样的纸币之后,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高兴,但愿不要绝望自闭了才好。”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熊大人带本官去看看这宝钞提举司是怎么制作宝钞的吧。” “大人,请。”熊莳摆手示意。 韩度双手往后一背,当仁不让的在熊莳经过面前走了出去。 整个宝钞提举司自然不仅是在这皇城根儿下的几间办公的房子,真正制作宝钞的地方是在城外,一处守备深严的山谷当中。 熊莳带着韩度前来,到门口的时候都被守卫的士兵一板一眼的验明正身,哪怕是韩度这个提举也不例外。 熊莳带着韩度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道:“大人,这里便是钞纸和印钞二局,另外宝钞和行用二库在内城。” 韩度看着一排排的纯木房子,随意问道:“这里就是制作钞纸和印刷宝钞的地方?” “是的,大人。这边就是制作钞纸的地方,宝钞用的纸和一般的纸不一样,是我们特别制作出来的。”熊莳伸手朝着韩度左边一大片的房屋示意。 韩度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时候的人也意识到印制宝钞的材质需要与众不同,但是也仅此而已,他们还意识不到纸的材质,对于宝钞的防伪有着多么大的作用。 “另外这一边,便是印刷宝钞的地方,大人别看这边小,大明所有的宝钞都是从这里印刷出来的。宝钞最先是在钞纸局将纸张给制作出来,然后到这里印刷成宝钞,再把印刷好的宝钞清点好之后,再由专门的守卫一路护送去宝钞司进行存放,最后是行用库按照宝钞的使用来进行发放。”熊莳很耐心的和韩度介绍,顺便说了一下宝钞从制作一直到发放的大致流程。 见韩度听的津津有味,熊莳适时问道:“大人你想先去看看哪边?” “先去看看钞纸的制作吧。”韩度打算先去看看这个时代的纸是怎么制作的,想知道和他记忆里的有没有区别。 “大人,这边请。” 熊莳掀开厚重的帘布,带着韩度走进房内。 里面的人正在忙碌着手里的活计,见到韩度两人进来,赶紧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整个房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恭声道:“我等小民,拜见两位大人。” 见韩度微微颔首过后,熊莳挥手示意众人,“不用多礼,都去忙吧。” “谢大人。”众人这才起身去忙活各自的事情,房内的空气又开始流动起来。 韩度看着眼前开始继续忙碌的匠人,心情不是太美妙。 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专职的工人,但凡是给国家做工的,不管是上到有技艺在身的,还是下到打杂的,统统都被划分为匠人。 这些匠人和韩度想象中的差别很大。 原本按照韩度的想法,这里应该都是些年轻人在做工才对。就像他后世听闻过的那些工厂,里面挤满了挣钱养家的年轻人。 可是放眼望去这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都是些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而且这些匠人一个个的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 正在此时,韩度感觉身后的布帘被掀开,转身便看见一老头儿脸上笑的像朵菊花般,走了进来。 “小老儿见过熊大人,见过这位大人。”老头儿是认识熊莳的,但是他却不认识韩度,不过不认识人不要紧,认识官服就行。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小老儿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熊莳看来和这老头儿很是熟悉,见他到来便伸手招呼,“老黄头儿,别在那里文绉绉的拽文了,过来。” 老头儿也不恼,腆着笑脸走过来。 “大人,这位叫老黄,负责管理这里的匠人。” (); 第十九章 置身火药桶 “黄老安好。”韩度礼貌的问候一句。 熊莳此时,郑重其事的向老黄介绍韩度,“这位是宝钞提举司提举韩度韩大人,奉陛下之命来督造宝钞。”说话间,双手抱拳朝着皇城方向一拱手。 “原来是韩大人,小老儿当不的韩大人的称呼,大人叫我老黄就行。”面对着自己新的顶头上司,老黄拿捏着一分小心翼翼的拘束。 “老人家不必多礼,咱们以后还要齐心协力为皇上办差,大家随意一点。”韩度先开口,安抚了老黄一下。 老黄见这年轻的大人语气随和,也没有什么架子,心里提起来的小心谨慎便落了下来,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 “敢问老人家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韩度觉得自己一个年轻人,对一个老人称呼太随意了有些不好,便又问起来老人的名字。 “嗨,大人说笑了。小老儿的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匠户,那里会起什么名字,说出来也是污了大人的耳朵,还不如老黄来的好听。” 韩度见老人不愿意说,便也不再追问。想来老人的名字确实是不太雅观吧,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再加上民间普遍认为名字贱一点好养活。 所以很多人的名字都是无比的奇葩,比如说狗、?(也就是猪)等等。 “怎么本官看到这里几乎都是些老人在干活,为什么没有年轻人?”韩度把心里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这个”老黄迟疑了一下,看着熊莳。 熊莳见此面无表情的说道:“大人问你,你就说,看本官干什么。” 熊莳站在韩度身后,落后半个身位,略微躬身,一副彻底站在韩度这边,唯马首是瞻的态度。 老黄见到熊莳的态度,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敞开了说道:“不敢欺瞒大人,钞纸局里的确没有什么年轻人了,几乎几乎都是老一辈的人在支撑着。” “为什么会这样?”韩度疑惑,“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匠户应该是世代相传的吧?怎么会没有年轻人呢?难道他们都没有后人?” 这根本不可能? 这个时代的人有多么重视香火传承,韩度看他自己就明白。他老爹有了他这个儿子,都还要给他生出一个弟弟来呢。 要说这些匠户家里连一个男子都没有,韩度是不信的。 一代是匠户,世世代代都是匠户,这就是老朱对士农工商四民的划分。 按照常理来说,这钞纸局里面的匠户,应该有着老中青三代人才对。 结果现在只剩下一些老人和中年人,这不对劲。 “这个,这个”老黄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说出过一二三出来。 “大人,”见此情况,熊莳对韩度招手示意。 韩度附耳过去。 熊莳低声在韩度耳边说道:“大人,个中缘由还请大人不要深究,情况是这样的” 随着熊莳的解释,韩度才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朱分划四民的初衷是好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不是原来那么回事。 匠户在洪武年初期的时候还好一点,那个时候老朱注重的是百姓的休养生息。所以那几年也是匠户日子最好过的时候,毕竟是有手艺的匠人,凭着手艺养家糊口没有问题。 但是随着大明征战不断,对匠户的征调变得越来越频繁,到了现在官府已经是在长年累月的征召匠户了。 要知道官府征召匠户,是不会给钱的。 这就相当于匠户在给朝廷白打工,而没有任何的收入。 试想一下,原来的匠人可以凭借着手艺养家糊口,相当于家里的顶梁柱,但是现在变成不仅不能养活家人不说,反过来还需要家里人来养活他们。 这一来一回,便导致匠户人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以至于到了如今,百姓对成为匠人已经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步。 而匠户人家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下一代逃离成为匠人的命运,或是过继给兄弟,或是花钱解决。 总之现在的匠人已经越来越少,官府征召匠户变得越来越困难,而匠人给朝廷白做工的时间也在变得越来越长。 “情况就是这样,还请大人大量,不要透露出去。”熊莳说完无奈的向韩度恳求道。 “大人,请大人饶过我们。” “大人,我们给您跪下了。” “请大人可怜可怜我们” 在场匠人个个面露悲怆,朝着韩度跪下。 韩度心里也是不好受,来自后世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时候的制度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放在后世,钞纸局这样的地方是什么,这就是国企啊,而且还是肥的流油的国企。 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能进这样的国企,而削尖了脑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儿女能进这样的国企,而无所不用其极,宁愿背上近亲繁殖的骂名,也阻挡不了他们。 但是现在呢,韩度看着一个个跪倒在地的匠人,无语的很。自己麾下这堂堂钞纸局,居然被他们视为了一个火坑,人人都想要逃出去。 不过这不是他们的错,这是朝廷的错,这是老朱的错。 如果朝廷能够每月给匠人付上一些报酬,也不至于会让他们个个想要逃离,甚至如果老朱能够给这些匠人一官半职的上升渠道的话,恐怕会让他们趋之若鹜。 韩度在众人之间来回走动,边走边沉思,“看来自己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匠人的待遇问题。” 匠人多么珍贵啊,匠人在这个时代就代表着先进的技术。 大明本来拥有着全世界领先的技术,结果却磕磕绊绊才延续了二百多年,这和大明不重视技术有着直接的关系。 虽然自己现在不能改变大明朝不重视技术的风气,但是自己既然为宝钞提举司主官,自然要努力改变一下自己麾下的风气。 不过这件事光凭自己和这些匠人说是没有用的,说不定他们还以为自己要害他们,还是要自己去找老朱才行。 韩度把心里的打算暂时放下,挥手示意所有匠人,“大家都起来吧,本官不会透露的。” “谢大人。” “大人恩德,小人铭记不忘。” 见韩度答应不揭破这个匠人的秘密,老黄分外感激涕零,对韩度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畏惧,反而是对他多出一份亲近之意。 “大人请看,这里便是处理钞纸原料的地方。” 韩度顺着老黄走,来到另外一间房子。 “那边的原料经过粗略的挑选,合格的便会被送到这里来进行更近一步的加工。” 韩度看见有树皮、有麻杆藤,以及其他的各种东西。匠人们正在用刀仔细的将干枯的树皮外层刮去,麻杆等其他东西也是一样的操作。 “大人,我们制作的钞纸,里面加入了桑皮和麻。这样制作出来的钞纸柔韧,不容易破,可以被反反复复的折叠。” 韩度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柱中不断漂浮的灰尘,眉头一皱,问道:“这里禁火吗?” 老黄不明白韩度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回大人,由于这里都是些易燃的树皮枯枝,所以这里是禁火的。” 韩度听了点头,看着光柱中那些浓重的灰尘,点头道:“光禁火不够,另外做工的时候,要把所有的窗户打开。” 韩度在看见那些灰尘的时候,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词。 粉尘爆炸!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到处都是易燃的灰尘产物,连地上都有着一层厚厚的木屑草屑。一旦温度上升,或者是谁手里的刀掉到地上碰到一块石头冒出火花。 任何一个可能,都足以把这里炸上天。 “还有,每天必须安排人将地上的这些木屑清扫干净,这里面不能留下一点木屑。”韩度神色凝重。 “大人,每天清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老黄面露难色,“但是如果要打开窗户的话,恐怕与规矩不符啊。如果让有心人看见了钞纸的原料” “就这样的破钞纸,你居然还怕泄密?”韩度心里十分无语。 这样的钞纸原料,根本不如韩度的眼。再说了,你以为你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别人就不知道你的原料是什么了吗? 反正,如果韩度想的话,他是可以轻易而举的知道的。根本就没有必要跑到这里来偷看,只需要查一查这钞纸局每一次进的什么货,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吗? 哪怕是韩度想要制作纸币,他都完全没有想过在原料上能够瞒住有心人。 真正能保密的可不是原料。 不过韩度也不打算和老黄解释,只是挥手打断他的话,吩咐道:“无妨的,如果谁知道原料就能将本官的宝钞给制作出来,那本官倒是要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老黄听到韩度这样说,他也不好再拒绝,转身朝匠人吩咐道:“大人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把窗户全部打开。” 随着一扇扇窗户完全打开,韩度那种置身于火药桶里面的感觉,终于是消退了。 (); 第二十章 技艺的重要性 接下来,韩度又在老黄的带领下看了纸浆的制作过程,以及如何从纸浆里面将纤维物给捞起来,最后压成钞纸的。 整个过程和韩度所了解的区别不大。 就是在发酵原料的时候有些区别,装原料的大坑不是韩度想的那样。只是一个在地上挖出来的土坑,泡发原料的时候,泥土一样被溶解在水里,导致后面的纸浆发黄,制作出来的纸也是发黄。 韩度伸手扯下钞纸的一角,在手里揉碎,明显的能够看见淡黄的尘土出现在指尖,这是泥浆渗透进纤维里面的表现。 这样以来,泥土就相当于是一种杂质,大大降低了钞纸的品质。 但是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技术能够将泥土从纸浆里面分离出来。 韩度也没有这样的技术,但是他可以提前杜绝泥土发泡到纸浆中。在后世,这很好解决,修建几个水泥坑就是。 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根本解决不了,也许有人说可以用石缸。可是别忘了,石缸太小,给老百姓装点生活用水还可以。想要凿出像房子大小的石缸,在此时更本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想要造出好的钞纸,自己得先把水泥给造出来才行。”韩度心道。 接下来韩度又去印钞局看了一遍,和想象的差不多。只是印制宝钞的印版只是用一种坚硬的木料雕刻出来的,上面的花纹和字迹都粗陋不堪,根本达不到韩度心目中的那种精密印刷。 倒是印刷用的墨不错,上等的松烟墨。 看来自己想要印制出理想的纸币,这印钞工艺也是需要极大的改进。 看完了钞纸、印钞二局,韩度带着熊莳回到了宝钞提举司。邹着眉头,打发走了熊莳之后,韩度便准备觐见老朱。 来到洪武门外,由于现在已经不是早朝的时间,所以哪怕是韩度身穿官服,但是他一样必须先行通报,等得到允许之后,才能进入皇城。 当然,如果是六部的尚书以及左右侍郎的话,倒是可以直接进去,因为他们都是在皇城里面办公。 等当值的洪武门守将,对韩度验明正身之后,便将他放入皇城。 韩度一路直行,来到奉天门外,在这里向守卫表达了直接觐见陛下的愿望之后,便在门外等候。 如果是在洪武初年,这奉天门外会站满了等候老朱召见的大臣。但是现在这里确实空空荡荡,也就韩度一个人在此等候。 因为去年的时候,老朱以图谋不轨之名诛杀丞相胡惟庸,屠灭三族,连坐其党羽,到现在为止,其党羽都还在不断的侦办当中。 如此一来,自然百官惶惶不安,生怕被老朱记起来自己的名字,将自己当作是胡惟庸的党羽给一并处决了,那里还会跑到老朱面前来自找麻烦? 奉天殿内。 老朱正端坐在御案上面,奋笔疾书。 身旁伺候的老太监,见殿门外面忽然来了一个小太监在躬身等候,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批阅奏疏的老朱,没有打扰皇帝,老太监悄无声息的走到殿门外面。 很快,老太监又回来。 见皇帝面色如常,不喜不怒,便上前轻声道:“陛下。” “何事?”老朱没有回头,声音低沉问道。 “启禀陛下,韩度求见。” 他来干什么?朱元璋心底疑惑,手里笔走龙蛇的御笔不由自主的开始缓慢下来。这才上任第一天就来求见朕,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朱元璋想到宝钞干系重大,不敢轻忽,便道:“宣。” “臣韩度,拜见陛下。” 老朱仍然没有放下手里的奏折,时而仔细琢磨,时而落笔朱批,低着头问:“宝钞之事干系重大,这才是你上任第一天,你不去想办法尽快将宝钞给制作出来,跑到朕这里干什么?” 说完,抬头看了韩度一眼,很快又低头把目光放在奏折上。 朱元璋是个重实务的皇帝,说话喜欢直来直去有事说事,最恨的就是那种拐弯抹角半天说不明白的官员。曾经有位官员给老朱上书,结果花团锦簇的说了半天,老朱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气的老朱当场罢免了他的官职。还专门下旨,让百官上奏必须开门见山言之有物。 “启奏陛下,臣此来正是为了尽快制作出宝钞” 接着,韩度便将匠人的问题像老朱说明。 当然,韩度没有直接将匠人的那些小伎俩给说出来。如果让老朱知道那些匠人居然在挖空心思的摆脱匠人的身份,恐怕迎来的不会是老朱的同情,而是血淋淋的屠刀。 韩度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说,认为朝廷不能白白让这些匠人做工,应该给予一定的补偿。 韩度的理由是,宝钞最重要的是防止别人能够轻易伪造,而防伪的主要手段就是在制作宝钞的过程当中,使用上各种顶尖的技艺,凭此来彻底杜绝掉他人伪造的可能。而这些技艺都是匠人们代代相传的,如果不给予一定的补偿,他们必然不会同意献出来。 老朱听的大皱眉头,连手里一刻不停的御笔都被他放在一边。 “你的意思是,朝廷应该像给官员发放俸禄一样,给这些匠人发放薪俸?” 老朱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尖细起来。 “陛下明见万里。” “不可。”老朱干净利落的拒绝韩度的要求。 听到老朱拒绝,韩度心中陡然一惊,不明白老朱为什么会拒绝的如此干脆。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敢问陛下,为何不可?” “自古以来,无此先例。” 朱元璋见韩度不依不饶,干脆伸手端起参茶喝了一口,也算是趁机休息片刻。 韩度心下一沉,知道老朱一直以来都是比较推崇唐制。连大明朝的官职和官服等,基本上都是遵循的唐制。唐代就有的中书省,大明也有,要不是去年因为胡惟庸谋逆把中书省给撤销了的话,说不定现在都还在呢。 但是,有些事,韩度不得不为。 深吸一口气,韩度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陛下天授智勇,崛起布衣,纬武经文,统一华夏,凡其制度,准今酌古。然古人之事,未必全对,例如唐宋。唐武备煊赫,威服四方,然唐最终亡于兵祸。” 随着韩度不断出口的话语,老朱脸上悄然挂起森冷之意。 老朱自然是推崇唐朝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将朝廷架构以及各种服饰礼仪都几乎是照搬唐制。而且因为老朱三征北元的关系,现在朝野之间也开始冒出皇帝穷兵黩武的意思。 见到韩度如此说,老朱当然不高兴。 韩度也是没有办法,他想要成功规劝老朱,那就必须要让老朱有所触动。不然,如果光是说些轻描淡写的东西,又怎么能够打动老朱? 韩度见老朱脸色变化,心里也有些怯怯。老朱可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狼灭,被老朱给惦记上,谁能不怕? 韩度语气赶紧一转,“但是宋朝呢?宋朝认为只有文官才可以安定天下,拼了命的压制武备,认为如此便可以高枕无忧。结果呢?蒙元铁骑南下,大好河山遭受到百年蹂躏。要不是陛下持剑血战天下,驱逐蒙元,我等汉民尚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华夏衣冠。” 韩度不露痕迹的拍了一下马屁。 老朱脸上的冷意也悄然冰释,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布衣起兵而逐蒙元、立天下,韩度的话可谓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见老朱神色缓和,韩度心里的石头落下。“呼,看来拍马屁的效果不错,果然,只要是人都是喜欢听赞美之词的。” “陛下,”韩度心下大定,继续说道:“如此可见,古人的做法也有错漏之处。臣以为,对待古法,应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去粗存精。” “臣认为,优厚匠人能够给朝廷带来丰厚的利益,应当行之。” “去粗存精?”老朱咂摸一下嘴巴,“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但是朕不认为给匠人薪俸能够给朝廷带来利益,反而会增加朝廷的负担。” 老朱仍然是摇头反对。 陛下,你要是这样认为的话,那臣可就要给你上一课了! 韩度浑身上下洋溢着自信,“陛下,臣以为国家要兴旺,社会要繁荣,工、农、商的发展,缺一不可。俗话说:无农,则国不稳;无工,则国不强;无商,则国不富。” “陛下对待匠人,应该像对待农民一样。陛下重农,与民休息,曾说过:天下初定,老百姓财力困乏,像刚会飞的鸟,不可拔它的羽毛;如同新栽的树,不可动摇它的根,重要的是休养生息。” “匠人与农民,皆是陛下子民,何以厚此而薄彼?” “朕厚此薄彼?无农不稳,你这话没问题。”老朱斜着眼睛看韩度,“但是无工不强,这话朕不赞同。汉唐之时,朝廷也没有有过给匠人薪俸的先例,难道你认为汉唐不强吗?” 汉唐怎么不强,华夏历史上论强盛,再无超越汉唐者。 (); 第二十一章 上奏 汉唐的强盛,韩度无可辩驳,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韩度另辟蹊径,问老朱,“陛下通博古今,陛下可知道远古先民是怎么样生存的?” 朱元璋虽是放牛娃出身,但是一直以来都勤学不坠,韩度的问题难不住他,“古书记载,远古先民茹毛饮血,猎猛兽为食。” “陛下请看。”只见韩度微笑着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生而为人,论尖牙比不过家犬,论利爪比不过野猫,论力气牛马甚于人数倍。更遑论豺狼虎豹,除非天赋异禀,绝大多数人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面对猛兽,都只有沦为野兽腹中食的下场。人凭什么能够从那样的环境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压倒一切生灵的存在?凭的就是不断出现的各种技艺。” “远古先民没有利爪尖牙,便磨石为斧,削杆为枪,结藤为网,猎杀猛兽。等到后来技艺得到发展,青铜器开始出现,这时候的猛兽便不能威胁到人了,一个手持青铜剑身着甲胄的猛士,完全可以单独屠杀一头猛兽。技艺再进一步发展,便有了现在的铁,百炼之钢比青铜刀剑更加锋利、更加坚韧。” “陛下,试想一下,如果有两只军队,一只装备青铜刀剑,一只装备百炼钢刀,这两只军队在战场上相见会上什么模样?百炼钢刀会轻易的斩断青铜刀剑,装备百炼钢刀的军队会对装备青铜刀剑的军队进行一面倒的屠杀。军队如此,国亦如此。” “敢问陛下,工可否强国?” 韩度说完,再次拜倒在地。 这次朱元璋没有立刻出言反驳他,而是带着凝重的神色,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朱内心震撼,因为从来没有人给老朱讲过这样的历史。 不是朱元璋不了解历史,相反他是十分赞同“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这句话的。只是以往,不管是他自己读史书,还是请大儒来给他讲历史,都是站在帝王或者是统治者的角度来理解、看待历史,从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从来没有像韩度这样,站在一个技艺不断发展导致人越来越强的角度,来解析人的发展史。 如此一来,便瞬间就超出了老朱的认知,内心受到极其剧烈的震动。 虽然韩度的角度奇特,说法看似荒诞,但却是脉络清晰、条理分明,老朱内心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是对的。 无工国不强! 可是要开金口给匠人发放薪俸,老朱却不怎么愿意,主要原因就是朝廷没钱。为了与民休息,老朱减免了大量的赋税,财政年年赤字,要不是有宝钞这支撑着,别说是北征蒙元了,要不了几年朝廷就会垮掉。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皇帝也是一样。 韩度拜倒在地,随着时间推移,心里越发忐忑起来。如果这样老朱都还是不允许的话,那他就真的毫无办法了。 “朕提拔你为宝钞提举司提举是让你印好宝钞的,不是让你去抄心匠人薪俸的。” 果然,老朱还是不同意吗?韩度心里一凉。 “朕只问结果,不问过程,造不好宝钞,小心你人头落地。滚出去!”朱元璋说完看着韩度,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一阵心烦意乱,一个不好的兆头在心底浮现。 韩度闻言大喜,终于,老朱终于是同意了。 “谢陛下,”韩度脸带喜色,试探着问:“那不知朝廷可否调拨一些银钱,支持一下。”暗暗搓了搓拇指和食指,在韩度看来老朱总要有所表示才行,总不能光拿好处不出血吧。 韩度胆子不小,竟然想从老朱身上把银子给扒拉下来。 一旁的老太监听到韩度向皇帝要银子的话,眼睛都直了。身子绷紧,随时等候老朱一声令下,他便冲上去把韩度五花大绑拿下。 “没有,朝廷要是有钱,那还用你来干什么?”出人意料的是老朱没有下令将韩度抓起来,而是直接拒绝。 不给钱? 不给钱还想要技术,那里有这样的好事?韩度直接炸毛了,梗着脖子等候片刻,见老朱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只能退而求其次。 “如果陛下不调拨银钱的话,那便请陛下准许宝钞提举司售卖自己的技术。陛下总不能一点收入来源都不给宝钞提举司留下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臣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韩度两手一摊,唉声叹息的耍起来无赖。 “准!” “谢陛下,陛下英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看着韩度离开,朱元璋微微一笑,自语道:“敢和朕讲条件,有趣。没想到一向耿直的韩德,居然能够生出这么有趣的一个儿子。” 一旁的老太监见皇帝面带喜色,忍不住插话道:“皇爷看来很喜欢这小子啊,难得见皇爷笑一回。” “无所谓,如果他不能将宝钞制好,即便是朕喜欢他,朕一样要治他的罪。” 朱元璋就是这么一个头铁的人,别说只是感觉有趣的人了,就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也是说杀就杀,不带丝毫犹豫的。 但同时老朱也是一个务实的人,更是一个爱才的皇帝。只要你有本事,对朝廷和百姓有利,那么即便是你在他面前肆意一点,那也不会杀你。 但是如果胆敢贪污受贿、残害百姓的话,剥皮充草了解一下。 韩度朝着皇城外面走去,今天没从老朱的口袋里榨出银子,让他略感有些遗憾。不过此行最大的目的既然达到,那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看着天色还早,于是决定继续去宝钞提举司当差。 自己今天刚刚逼走了几个堂官,韩度可没有权利就这样让曹正他们滚蛋,还是需要上奏朝廷准许才行。 上一世韩度自然是没有拿过毛笔的,但是这一世的他却考取到举人功名,用毛笔写字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一手拈花小楷肆意挥洒下来,一封说清楚来龙去脉的奏折便写好了。 整理好奏折交给小吏递上去,韩度见已经到了下值的时间,便再次迈开双腿朝家里走回去。 一进家门,韩度便看见自家的宅子有一处在冒烟。 这是,火烧房子了? 韩度心里一惊,来不及看清楚,便朝着冒烟的地方飞奔而去。 韩家在京城就这么一出宅子,要是被烧了那真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韩度跑到冒烟的地方,见是厨房,而且只看见白烟滚滚,没有看见明火,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下。 看来不是失火。 “咳咳咳,” 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从厨房传来。 这是谁在烧火吗?怎么弄出这么大阵仗? 韩度屏住呼吸,抬脚进去,不断挥手把眼前的浓烟打散,便看见一身白色装束的妹子正在灶台面前生火。 “景云,你这是在干什么?” 韩景云听到韩度的声音,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大哥在自己面前。 一张俏脸上,全是黑一道、灰一道的痕迹,像只大花猫一样。 “大兄,咳咳咳,我,咳咳咳” 韩度见她被呛得说不出话,赶紧示意她别说了,伸手将她拉起,就往门外走。 来到门外,没有了浓烟的笼罩,两人都齐齐深吸几口气才缓和过来。 “你这是在干嘛?没事跑到厨房干什么,难道你一个大家闺秀,你会做饭?” “咳咳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韩景云大囧,喏喏的轻声说道:“我看见大兄昨晚吃饭的时候,好像对送来的饭菜没什么胃口,便想着” 韩景云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她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坑钻进去。 好吧,韩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亲爱的大妹子以为自己胃口不佳,便自作主张的想要给哥哥换个口味。 只是妹子,从你生火的情况来看,大哥我得有一个钢铁一般的胃,才能够把你做的黑暗料理给吃下去。 “你这是心疼哥吗?就你这模样做饭,还不如送来的那些呢。”韩度幽怨的看了景云一眼,但是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可不能够说出来。 妹子能不能做好饭没有关系,态度表明一切,自己可不能打击妹子的态度。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韩度前世作为大吃货帝国的一员,对于吃的天赋可以说是与生俱来。再加上他结婚之后,力争做好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在他老婆的不断鞭策之下,终于是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厨艺。 见浓烟基本上消散干净,韩度抬步朝着厨房走去。 “大兄,你要做什么?”韩景云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做饭。”韩度头也没回的进去。 韩景云听了却是花容失色,连忙说道:“大兄使不得,君子远庖厨,你可不能” 话没说完,韩景云上前去将韩度拉住。 韩度见妹子紧张的模样,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君子远庖厨,是说君子要有怜悯之心,和做饭没有关系,读书不要断章取义。” (); 第二十三章 说道 “再说了,你又不会做饭?如果我不做,难道今天晚上咱们都要饿肚子吗?”韩度两手一摊。 韩景云的肚子适时传来回应,让她大囧的同时,也松开了拉着韩度的手,不再坚持。 只是韩景云还是疑惑,她以前的大哥可从来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那里会进过厨房,他会做饭吗? “那大兄,你会做饭?”韩景云迟疑着开口。 韩度听到韩景云话里有话,心里顿时一阵咯噔。如果是以前的韩度,那自然是不会的。 事到临头,韩度灵机一动,微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虽然大哥我以前没有做过,但是我看过做饭的杂书啊,你就放心吧。” “书里还有教做饭的?”韩景云听到韩度的解释,一阵嘟囔,不过她也没有往深处想。 韩度见妹子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韩度走到灶台面前坐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塞的是木材,忍不住心里叹口气,“这样能把火升起来,才是见鬼了。” 伸手便要将木材给拿出来,不料一摸有些湿润的感觉,仔细一看,“好嘛,难怪有那么重的浓烟,这木材根本就不是干的。” 这些木材恐怕是韩家下狱前准备在家里的,江南烟雨潮湿,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就受潮了。 不过没关系,受潮的木材也是可以用来烧的,只是不能像妹子那么一股脑的全加进去。 韩度挑拣出一些细小的相对干燥一点的枯枝,先把火点起来,然后在慢慢的加入大根的木材,很快火便顺利升起来。 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来做菜。 韩景云准备的菜不错、很丰富,有萝卜、韭菜和豆腐。和现代的鸡鸭鱼肉相比自然是简陋,但这便是明朝中等之家的菜肴了。 至于吃肉,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不是官宦之家吃什么肉? 韩家以前倒是官宦之家,但是架不住韩德孤僻啊,没捞到什么油水,所以韩家日子一直过的和中等之家差不多。顶多仆人多点而已,但是这是官老爷的体面,万万不能少的。 不是有则笑话是这样说的吗?某个人请朋友吃饭,结果朋友坐上桌子,别的菜都不吃,就按着豆腐猛怼。主人问他,“你怎么只吃豆腐?”客人回答,“豆腐吾命也。” 豆腐就是我的命! 看看,这是不是和你现在去赴宴,照着桌子上的大菜猛吃很像? 豆腐在古代就是大菜。 韩度将萝卜洗净、削皮,切成片,一气呵成。每片厚薄均匀,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菜板上,让人赏心悦目。 韩景云看着韩度操作如此麻利,瞪大了眼睛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她自己局促不安,但又想要帮帮韩度,便伸手将油倒进了锅里。 “你干什么?”韩度看着锅里的油,惊讶的问。 “帮你倒油啊,炒萝卜”妹子忽闪着眼睛。 韩度无语,“谁说我要炒了?” “可是,萝卜不都是炒来吃的吗?”大妹子萌萌的。 萝卜炒来吃?那味道,还是别提了。 看着锅里开始冒烟的油,韩度来不及和妹子解释,“快,家里有鸡蛋没?给我拿几个。” “有的,大兄你要多少?” “四个。” 韩度飞快萝卜装到盘子里,把韭菜清理干净,几刀切成段。把鸡蛋打到碗里,加上一点盐,迅速搅拌调和。 韩景云看见韩度把韭菜切段,诧异的问,“大兄,韭菜不是煮来吃的吗?你这是” “韭菜拿来煮着吃?这又是什么黑暗料理,神经病才把韭菜拿来煮着吃。”韩度心里忍不住吐槽。 直接无视了大妹子的话,随手把调好的鸡蛋倒进锅里。 呲溜! 韩度手里锅铲上下翻飞,火候一到再把韭菜倒进去继续翻炒。 韩景云站在一旁,闻着韭菜混合着鸡蛋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吸溜!韩景云暗暗咽了咽口水,脸上布起绯红。 韭菜炒鸡蛋、清水萝卜、葱烧豆腐! 菜式简单到几点,都是寻常的家常菜,但是韭菜炒鸡蛋的诱人香气,葱烧豆腐的赏心悦目,清水萝卜的晶莹剔透,每一样都有着一股别致的诱惑,让人见之胃口大开。 娘亲见了,也忍不住眉开眼笑,对着韩景云夸赞,“想不到我女人如此有厨艺天赋,第一次做饭食就做的这么好,娘还以为你会烧出一堆黑炭出来呢。这是什么?韭菜和鸡蛋,还能这么做菜吗?你怎么想到的?我先尝尝味道” 忍不住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韭菜放进口中。 “唔真香,太好吃了” 母亲越是夸赞,韩景云越是无地自容。 她脸上的烟灰虽然洗去了,但是仍然是抬不起头来,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娘,这些不是我做的,是大兄做的。” “你大兄做的?”娘亲诧异的问,然后问韩度,“这些都是你做的?” 韩度点点头,“娘,景云,都吃饭吧。等有时间,让景云再去买些肉回来,我再做些真正好吃的菜肴给娘亲尝尝。” 娘亲本来还想要问问韩度,他怎么就会做饭了的。可是她看见韩景云已经端起饭碗,筷子都伸到韭菜炒鸡蛋的盘子里,顿时柳眉一竖,默不作声的赶紧加入到抢菜的大军当中。 香,太香了! 好吃,真是好吃。 吃饭最重要,至于这饭食究竟是女儿做的,还是儿子做的,在她看来都一样。反正两人都是她的孩子,嗯,亲生的。 品尝美食之余,韩度的娘亲又忍不住开始想象,这么好吃的饭食在自己儿子口中说出来,好像很一般一样。那他口中说的真正好吃的饭食又会是什么样子?心里忽然有了些小小的期待。 就在韩度一家人共进晚餐的时候,东宫仍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朱标端坐在御案后面,仍然在处理着朝廷政务。 眼看堆在御案上的奏疏一本本减少,只剩下寥寥几本了。 朱标埋头问道:“今天还有奏疏吗?” 旁边一位官吏将手里拿着的奏疏用力捏了几下,低着头双手恭敬的将奏疏举到朱标面前。 “回太子殿下,还有一本宝钞提举司的奏疏。新任提举韩大人,一口气要求朝廷平调司局库属官六人,其中包括原提举李普,这与朝廷规矩不符,请殿下驳回并训斥” 官吏只赶紧手上忽然一空,抬起头再看的时候,奏疏便再次回到了他的手里。 上面一个鲜红醒目,分外刺眼的大大的“准”字,将官吏没有说完的话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还有什么事吗?”朱标看着官吏随口问道。 “嗯?”官吏察觉到自己失神,赶紧低下头回道:“没有,下官这就告退。” 说完便拿着经过朱标朱批的奏疏离开。 朱标看着官吏离去,没有多说什么,又再次低头将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奏疏上,继续处理朝政。 官吏神色如常的离开,来到殿外的时候被夜风一吹,这次惊觉自己后背的汗水已经把衣衫湿透。心里叹气,将奏疏送到吏部。 送完奏疏官吏便离开皇城,坐上轿子悄无声息的来到秦淮河畔,在一家酒楼面前停下。 官吏下轿,走上酒楼三楼,来到僻静之处,掀开门帘走进去。 房内一官员正在等候,看其官服和韩度一样,也是正八品。 官员见到来人进来,连忙起身问候,“下官见过大人,大人请入座。” 官吏点头回应,然后依言坐下。 这时候官员便急切问道:“大人,不知道下官的事情,办妥当了吗?” 官吏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气,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摞宝钞,按在桌上,推送到官员面前。 官员顿时惊起,结结巴巴的问道:“大人,这这是何意?” “韩度的奏疏,太子殿下准了。本官事情没有办成,自然是不好收你的东西。”官吏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大人误会,误会了啊。下官是真心实意的仰慕大人,给大人这些东西,全无他意,全无他意还请大人务必收下。” 送出去的东西,官员那能够再让别人还回来?要是真的如此做了,那简直就是在打别人的脸啊。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岂能做? 官吏假模假样的和他推辞再三,最后才不急不缓的将宝钞收下,再次放回到怀里。 官员事情没有办成,还不得不送出去一大笔钱财,心里正在流血,连喝茶都有些闷闷不乐,漫不经心的。 官吏见此,喝了口茶后洒然一笑道,“其实你现在被调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大人此话怎讲?”官员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被人从肥缺上面给挤了下去,现在还不知道要被调到哪里去呢。要是去个清水衙门,哪怕是升上半级一级的,那都是血亏。实在是看不出来,这怎么会是一件好事。 官吏见他不明就里,便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准备好好的和他说道说道。 (); 第二十四章 薪俸 “你在宝钞提举司的位子上,虽然不是坐的时间最长的,但是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也快做了两年了吧。” 官员点头,插话道:“还差不到一月,就满两年。” 官吏没有理他,继续说道:“宝钞提举司,这可以说京城内一等一的肥缺啊,你看看你前面几位,有一个能善终的吗?你现在被调开,其实是一件好事,你被调走了不就等于你安全了吗?只要你安安稳稳的离开,对你是有好处的,这其一,韩度便算是占了你的位子,他得记你一份情,这往后就算是有什么你的手尾不干净,他也不会和你计较,更不会去揭发你,反而会帮你遮掩一下;这其二,便是皇上也会给你记上一份,只要不是大错,想来皇上也不会追究。” “这位子你坐了两年,也该捞够了,知足吧。听本官一句劝,就此罢手吧,没有什么比落袋为安更好的了。” 官员闻言,满脸哭丧,“大人,但是下官没有捞啊。下官在位上,一直都是兢兢业业,根本不敢伸手啊,这才准备给自己捞点好处,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唉,大人看这事,下官实在是不甘心呐。” 官员一脸自己清正廉洁,劳苦功高的模样。 看到官吏直想发笑,但是官吏面无表情,用一种“演,你继续演,本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说话”的表情,看着官员。 等到官员消停下来之后,官吏才出声说道:“捞或者是没捞,这不是本官操心的事,也不该本官来操心。本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轻重缓急,你自己掂量” 接下来,官吏便将他原本的打算,以及今天东宫发生的情况,巨细无遗的全部说给他听。 说完了,还不忘嘱咐一句,“太子殿下一向都是按照朝廷法度办事,很少有像这样直接准许的情况。像韩度这样一下子调走六人,太子殿下就算是准许,也会向本官问问情况,不会有这样立刻就准许的。但是太子殿下今天偏偏就准了,而且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准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太子殿下对韩度此人十分信任。” 官员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他越是琢磨官吏的话,便越是觉得他的话有理。 但是有理归有理,突然把他从宝钞提举司的位子上赶下去,他又怎么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难道下官两年的辛苦,就要眼睁睁的拱手让人不成?”官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官吏听了,内心一笑,“辛苦不辛苦的你自己清楚,本官可不想官这些破事。劝你一句,那是看着宝钞的面子上,至于听与不听都没关系。” “好了,该说的本官都说了。今天本官没有和你见过面,哪怕是你去举报,本官也会矢口否认的。” 官吏站起来,就要离开。 “大人哪里话,大人为下官操劳,下官感激不尽。下官送送大人。”说完就要送官吏出门。 哪知道官吏却挥手将他拦住,“哎,不用。本官自己走,你最好不要马上走,等上一盏茶功夫,你再离开。本官说了,咱们今天没有见过,也不要让人看见咱们站在一起。” “是,是,是,大人考虑周详,下官就在这里等侯,大人慢走。” 水泥的制作方法韩度知道,虽然他制作不出建摩天大楼的水泥,但是土法水泥他还是会的。 制作水泥的原料有三种,其中一种就是石灰。所以想要制作水泥,就要先制作石灰。 好在这时候石灰的制作已经十分普遍,明代于谦作有诗作《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当然,这个时候于谦还没出生,但是石灰的使用却是十分普遍。 人们将石灰石放进窑中煅烧,烧成粉末之后,便可以加水用来把石头固定在一起,就可以用来盖房子。 另外石灰还有防虫的功效,传闻老朱修建奉天殿的时候就用了大量的石灰铺在地上,用作防虫。 修建石灰窑对于韩度来说不难,他可不是一个人,手下有着整个宝钞提举司呢。 带着熊莳来到钞纸局,让老黄召集所有匠人。 等到所有人到齐之后,韩度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着自己面前的几十号人,韩度心里一阵紧张,他可从来没有过给这么多人训话的经历,想不到在这大明朝却要经历一番。 于是便高声道:“诸位,你们长久以来一直为宝钞提举司服役,本官无比感激。俗话说,要想马儿跑的好,便让马儿吃饱草。本官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做工,所以本官决定,从即日起给你们发放薪俸,每人每月可以领到一贯钱。” 韩度说完,众匠人当中喧哗声四起。 “这是真的吗?咱们不会听错了吧。” “你一个人能听错,咱们这么多人,还能人人都听错?” “做工还能领薪俸,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嘴上无须,办事拉稀。也不知道咱们这位大人,能不能兑现他的承诺。” “怎么就不能兑现了?韩大人都当着大家伙说了,肯定就能兑现,要不然他干嘛说出来” “咱看这事啊,难” 听到这位大人居然要给自己发薪俸,匠人们各自议论纷纷。 年轻一点的匠人倒是表现出十分的激动,毕竟如果自己每个月能够领到一贯钱的话,那回家自己也有脸面了。老婆孩子,也不会给自己甩脸子,自己也不用内疚是家里的拖累。 “爷,也能在家里昂首挺胸的吃饭了。”这是少有的几个年轻匠人的想法。 而老一辈的匠人就比较冷静,他们从成为匠人的那一天起就没见到过给匠人发放薪俸的官员,更加不敢奢望能够遇到一个这样的官。仅凭韩度这句话,他们就明白这是一位好官,他们不奢求能够领到薪俸,只求这位好官能够多善待他们一点,他们就知足了。 熊莳陡然听到韩度宣布的话,大惊失色,惊呼道:“大人,万万不可?” 熊莳的话,顿时引起了匠人们的注意,所有的目光都落到熊莳身上,匠人们虽然对熊莳敢怒不敢言,但是他们的眼睛里都透露出一个意思。 这是个坏人! “为何不可?”韩度转头看向熊莳。 “大人,朝廷并无此例。”熊莳回道,“而且此举有违朝廷法度,如果大人给咱们的匠人发放薪俸,那其他给朝廷做工的匠人们会怎么想?尤其是工部,匠人众人,一个不好是会出乱子的,还请大人不要自误。” 老匠人们听见了熊莳的话,虽然他们不喜欢这位官员,但是他们却也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有朝廷法度压着,想要给他们发放薪俸,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韩大人虽然能够为他们着想,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吧。 年轻的匠人更不用说了,巨大的失落感充斥在胸腔。 人群当中的喧哗声,更加大了。 “我只要管好自己的人就行了,工部的那些官员我管他们去死。”韩度心里无所谓的想着。 自己就是要把这些匠人的积极性给提起来,让他们能够完全听从自己的号令,能够为自己尽心用命。 伸手微微一按,全场瞬间落针可闻,“诸位稍安勿躁,”韩度继续说道,“本官已经将此事奏请皇上。” “皇上虽然没有同意。” 听到皇上都没有同意,匠人们更加是面如死灰,心里都明白,恐怕这事没戏了。 “但是,皇上也没有反对。只是朝廷是不会给宝钞提举司增加款项的,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皇上没反对,那就是默许咯? 可是朝廷又不增加拨款,这该如何是好? 所有匠人都不明白,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韩度,等待下文。 “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本官来想办法。” 韩度一锤定音。 “你们只需要做好本官交代的事情,达到本官的要求便是。”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众人都在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突然,老黄一下跪倒在地,指天立誓,“大人放心,我黄明凯愿为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一人行动,所有人景从。 “愿为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韩度看着眼前密密麻麻跪倒在地的人,不由在心里感叹,“人啊,还是要将心比心,以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大家都起来吧。”挥手让众人起身,韩度继续说道:“另外,从明天开始,你们就不用自己带着干粮来上工了。既然你们是为了宝钞提举司做工,那提举司自然就有义务解决你们的做工事的吃饭问题,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干活的。” 说完,转头朝熊莳吩咐道:“你准备一下,从明天开始,便由提举司统一采买大米、蔬菜,让大家伙吃饱吃好,有力气做工。” “是”熊莳回答的十分勉强。他内心是不愿的,毕竟此例一开,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波。但是既然薪俸都已经发了,再来看这提供饭食,便没有那么离经叛道。 尚可接受。 (); 第二十五章 建窑 “呜呜呜,大人公侯万代。” 这是老一辈匠人对韩度的祝福。 年轻一辈的匠人就要直接多了,“大人万岁” 只是此话一出口,就被老一辈的匠人蒲扇大的巴掌给忽在脑门上。 “瞎咧咧什么,瞎咧咧什么?是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现在匠人们都视韩度为他们的救星,这么多年了他们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一个为他们着想的官员,他们可不想给韩大人找麻烦。 年轻匠人被打了,丝毫不敢发怒,反而是舔着脸笑着,“是是是,陛下万岁,那韩大人千岁?” 这次年轻匠人倒是学怪了,说的不是那么肯定。 但是韩度听了却忍不住冒冷汗,好似感觉到胯下一凉,心里萦绕起一丝阴影,他可不想进宫去伺候老朱。 “通通闭嘴。”韩度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赶紧让他们打住。 “下面,本官安排你们做第一件事。” “请大人示下。”老黄抱拳朝着韩度躬身道。 “本官想要建两座石灰窑,你们有会建窑子的吗?” 韩度刚问完,老黄便转头朝着人群梗着脖子大吼,“黑子,赶紧滚过来。” 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左挪右闪,便来到韩度面前,笑脸嘻嘻的抱拳,“黑子见过大人。” 人如其名,果然够黑。 脸黑也就算了,两只手也比他穿着的粗布衣衫都还要黑。虽然黑,但是指节粗壮有力,像两只熊爪子一样。 “大人,这小子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烧石灰窑的。他走路摔屁墩的时候,就跟着他老爹烧窑,论烧窑的手艺,比他老爹都强。”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黄忍不住叹口气,“他老爹烧了一辈子的窑,却是越烧越穷,爷爷辈积攒下来的家业都烧光了,所以他老爹无比痛恨烧窑。哪怕是他手艺再好,也不让他烧了,这才弄到我这里来。” 韩度点头,表示理解。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无比重视手艺,种地的人靠天吃饭,手艺人却不靠天便可以吃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天涝天旱,照样吃饭。” 甚至在古代,一门独门秘技,还有着秘而不宣,传男不传女的规矩。 可见,当时的人们对于技术的重视。 只可惜他们遇到朱元璋这么一个老农出身的家伙,把匠人当做是擦屁股的来用。匠人们以往能养家糊口的手艺,在匠户制度下变成了全家人的负担,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大坑。 如此一来,谁还会让自己的手艺传承给下一代?还不如,干脆让手艺断绝传承算了。 古代技术断代最厉害的就是在明朝初中时期,可以说朱元璋的匠户制度的危害,比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还大。 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现在还是在洪武年,老一辈的匠人都还活着,真正的技术断代还没有到来。 自己又在老朱面前要到了卖技术的恩准,如果自己这里开好了头,或许会转变老朱的想法,能够让这些技术都保留下来? 想到整个中国古代,几千年传承的技术堆积在自己面前,韩度两眼放出骇人的精光。 看向面前匠人们的眼神,无比的和蔼可亲。 技术是什么?哪怕是在现代,都有“谁掌握了技术,谁就掌握了世界”的口号。 没看见一个芯片技术,就把兔子的整个行业蹂躏的欲死欲仙吗?兔子的芯片技术比鹰酱的差多少?只是差一线罢了。 但是,就是这么一线差距,便是天与地的差别。 而现在大明的技术比别人高多少? 这简直就是没有办法衡量,因为大明很多技术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别人根本就没有。 “呵呵,”韩度心里乐开了花,“好样的,年轻有为、前途远大。黑子,你告诉本官,建两座石灰窑需要多长时间?” “回大人,如果人手足够的话,大概两天便可。”黑子没有丝毫犹豫,干净利落的回答韩度。 两天的话,速度还可有,韩度心里点头。 毕竟这个时候可以没有挖掘机,只能用人工挖掘,两天能够建好已经是不错了。 韩度朝着老黄一指,“那就两天,缺人手你找老黄,”然后又指向熊莳,“缺钱你找他,希望你两天之后,能够给本官建好。” “大人请放心,”黑子脸上带着黝黑的笑容,“只要人手足够,小的保证两天之内建好,保证建的漂漂亮亮的。” 这时候的人们普遍重承诺,哪怕是空口白牙的许诺,那即便是拼了命也是要完成的。 事不宜迟,黑子在韩度吩咐完了之后,便开始组织人手,然后便是选址,准备工具开始挖掘。 韩度这两天一次都没有去过宝钞提举司的衙门,每天都是天未明,便来到钞纸局这里,亲眼看着匠人们像是蚂蚁搬家一般,将泥土挖掘出来,两座石灰窑,一点点的呈现在韩度面前。 奉天殿。 夜已深。 老朱批阅完了最后一本奏折,放下手里的毛笔,端起手边的参茶喝了一口。 缓解一下疲惫,随口道,“毛骧。” “臣在。” 屏风边缘的一个角落里,传出来一声阴戳戳的声音。 一般人嘴里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但此人说出来这声音却带着无比的怪异。 明明乍然听来是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声音,但是这声音里面偏偏却带上了一股子阴气,让听到的人感觉到骨髓都有些发冷。 就连一旁伺候老朱的老太监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眉头一皱,神色当中带着几分排斥、几分厌恶、以及几分敬而远之,脚下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好似不愿与此人距离过近。 韩度见过老朱两次,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发现在屏风边缘还存在这么一个人。 此人上前两步,从阴影里面走出来,摇熠烛火照在他身上。 “请皇上示下。” 老朱仍然是在品着参茶,“韩度那小子这两天在干什么。” “回皇上,韩度这两天都没有去过宝钞提举司,而是带着属官在钞纸局。”毛骧面无表情,实事求是的回道。 老朱听闻,喝茶的时候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心道,“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办实事的。” 老朱虽然执着于让官员上朝,但是如果就此便认为老朱喜欢官员流于形式,那边说大错特错。相反,老朱更喜欢做实事的官员。 “他的宝钞印的如何了?” “回皇上,韩度没有印宝钞。” 没有印宝钞,那这两天韩度在钞纸局里做什么?老朱眉头微微一皱,不会是在钞纸局里混日子吧,难道这小子这么早就学会了浑水摸鱼? 子不教父之过。 这小子这么早就开始浑水摸鱼了,那就是韩德这个为人父的过错,看来把他下狱是没错的。 “阿嚏。”刑部大牢里的韩德忍不住打个喷嚏,震的胡须乱颤。 “爹,你没事吧,不会是受了风寒吧?”韩曙关切的问,“要不要带个信出去,让大哥请个大夫来给爹看看?” 几天前,牢头悄悄的告诉过韩曙,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他,哪怕是给外面带个信或者是带人来探监都可以。 所以韩曙一看到老爹可能是受了风寒,便想起来这茬。 韩德叹息着一挥手,阻止了韩曙,“不用,爹没有受风寒,或许你娘在家里念叨我罢了。” 老朱重重的把手里的茶杯顿在御案上,厉声问道:“那他在做什么?” “在挖石灰窑。” 嘭,老朱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心里怒火中烧,“朕让他去印制新宝钞,他居然去挖石灰窑?” 在朱元璋看来,这挖石灰窑完全就和印制宝钞沾不上边。石灰窑能做什么,无非不过就是烧石灰而已,就算是印制宝钞需要用到石灰,那也完全没有必要去挖窑子,去工部调用一些不就可以了? 宝钞关乎大明国运,如此重要的事,他竟然如此轻忽? 毛骧面无表情的看着朱元璋来回踱步,知道这回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心里面浮起一丝窃喜,以及一股子暗藏极深的渴望。 朱元璋猛的回头,朝着老太监吩咐,“你派人去告诉韩度,让他不要忘了他是在戴罪立功,如果做不出令朕满意的宝钞,小心他的脑袋。” “奴婢遵旨。” 老太监回答之后,转身便退出大殿去安排了。 老朱气呼呼的坐回到了龙椅上。 侍立一旁的毛骧,心里一阵叹息,带着丝丝凉意,见老朱没有了别的吩咐,便径直退后两步,再次被遮蔽在阴影当中。 石灰窑昨天就建好了,按照小黑的说法,晾上一晚,今天便可以装窑烧石灰了。 韩度早早的便来到钞纸局,见匠人们把石灰石搬到窑里,堆放在巨大的铁架上面。 正在此时,有人通报韩度,“大人,外面来了一位宦官,说是有皇上的口谕要传给大人”。 韩度不知道老朱要告诉自己什么,一挥衣袖,“快快请进来。” 来人连忙跑出去把宦官给请进来。 韩度很快便看见一位年轻的宦官,手里把持着佛尘,脚下踩着碎步朝着他走来。 (); 第二十五章 韩度连忙迎上去,问候道:“公公辛苦,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宦官将老朱的意思向韩度转述。 韩度一脸懵逼,自己这不是就是在想办法造宝钞么?怎么还催? 老朱真是个急性子,那里有这样才几天就开始催的。自己也想赶紧把宝钞造好啊,可是这不是没有原材料嘛。想要造宝钞,那也要先有原材料不是,没有原材料,那也要先等自己把原材料给做出来不是? 哪里有这才几天,就开始催促的? 不过这话,韩度可不敢吐露分毫。 谁叫老朱是皇帝呢,金口玉言,他说了算。 “请公公回禀皇上,臣牢记于心,一定尽快造好宝钞。” 宦官笑着点头,“有韩大人这句话,咱家便好回去交差了。” 韩度朝着宦官一拱手,一两银子的小元宝不着痕迹的落入到宦官手中。这宝钞还是几天前景云妹子塞给韩度的,说是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 宦官脸上的笑意更浓,转身便回去复命去了,连韩度要送他,都被他随意的挥手止住,直言请韩度留步。 见宦官离开,小黑来到韩度身边。 “大人,窑装好了。这第一把火,还请大人来点才合适。” 哦?这么快就装好了?那就赶紧烧吧,没看见老朱都开始急了么。 早日做好宝钞,自己也好早日把戴罪两个字去掉。 韩度来到石灰窑面前,正要上前点火,却陡然发现窑里面架着的是木材。 “大人,请点火吧。” 韩度举着火把,摇摇头,指着木材问,“为什么要用木材,怎么不用煤?” 煤? 众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韩度说的是什么。 韩度见他们茫然,自己也是一脸懵逼,“不是说元代开始,人们便开始使用煤炭了吗?怎么这都是明朝了,看他们的表情,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或许是名字不一样? “就是一种黑色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是从地下或者是山里开采出来的,就像是开采这石灰石一样。这种东西可以用来燃烧,比木材更加耐烧。”韩度试着解释。 匠人们窃窃私语,忽然其中一人高声道。“大人说的,可是石炭?” “对,就是石炭。”韩度眼睛一亮,煤的另外一个名称就是石炭,“你知道哪里有吗?” 韩度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匠人。 匠人干笑着看着韩度,有些手足无措,“大人,小的不知道哪里有,小的只是听别人提起过石炭。” “难道这京城里面都没有石炭?”韩度眉头皱起。 匠人摇摇头,“没有。” “那百姓都烧什么?”怎么能没有石炭呢?京城这么多的人,每天生火做饭,他们难道全部烧的是木材吗?那每天需要的木材岂不是一个天文数字? “回大人,一般百姓自然是烧的木材。有那些官宦之家,烧的便是木炭。” 原来真的没有人用煤炭吗? 韩度摇头叹息,随手把手里的火把扔到地上。 没有煤炭可不行,制作水泥的原料除了石灰之外,另外一种就是煤灰。所以煤炭是必须要用的,这可不是烧材火可以代替的事情。 好在韩度还记得,在这京城的东边不远,便有一处后世探明了的煤炭矿区,句容。 现在应该是叫句容县,归属于应天府。 这片煤炭矿区或许在全国来看,更本排不上号。要知道中国可是全世界煤炭储量第一的国家,全国范围内储量二十亿吨以上的煤矿都有几十个。 这处煤炭矿区虽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大煤矿,但是论储量怎么也有亿吨左右,否则它根本就不会被记录下来。 韩度眼睛一亮,合该本官发财! 既然这偌大京城都没有丝毫煤炭的踪迹,那就说明这处矿区肯定没有被开发出来。 要是自己能够将其买下 那就不仅仅是自己发家致富的问题了,那是子孙数代人吃喝不愁。 买卖土地,在明朝可是合理合法的。 韩度将火把抛在地上,周围一圈匠人都不明所以,更不敢上前来问。 最后还是熊莳硬着头皮上前,问韩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人这是?” 韩度摇了两下头,道,“不能用木材烧,太慢不说,烧出来的石灰质量还不好,恐怕达不到本官的要求。” “这该如何是好?”熊莳听了,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毕竟大家都是用木材烧的石灰,现在韩度说木材烧出来的石灰不行,那就只能是用石炭来烧了,可是石炭市面上又没有,难道这石灰便不烧了? “本官来想办法。”韩度一口应下来,然后转头朝着众人说,“大家忙了一早上都累了,你们都散了吧,先去吃饭。烧石灰的事,等本官把石炭找回来了再说。” 韩度遣散了匠人,便离开了钞纸局。 匠人们虽然对韩度的行为十分疑惑,甚至还窃窃私语的喧闹了一阵。 不过他们却听不到“吃饭”二字,此时谁还去想提举大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吃饭才是最紧要的事。 自从韩度让熊莳在钞纸、印钞二局里面办食堂,几天以来,所以的匠人都对韩度的做法举双手称赞。 但称赞归称赞,干饭是不能少的。本着自己这这里多吃一点,回家就少吃一点的原则,虽然熊莳提供的只是简单饭菜,甚至是连肉都没有,但是匠人们还是吃的热火朝天。 有人甚至为了能够多吃一些白食,早上根本就不在自己家里吃饭,晚上回去也不吃,一天就吃这么一顿。 熊莳看着饭堂内热火朝天的景象,虽然吃的不是他自己的,但是也让他十分不快。 韩度现在手底下就他一个官员,所以熊莳现在几乎了成了宝钞提举司的管家。看着提举司的银钱化成粮食,被这些匠人大口大口的吃下去,他没有破口大骂都算是脾气好的了。 按照韩度现在花钱的速度,他实在是不知道剩余的银子还能够支撑多久。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至于韩度红口白牙说的进项,他连影子都看不到。 韩度从钞纸局出来,便直接奔往家里。 一进门,便去找娘亲,这时候娘亲正在和景云两人在天井里面坐着休息。 “娘,家里还有多少银钱?”韩度一来到娘亲面前,便开口要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娘亲比较奇怪韩度为什么会问她家里有多少钱。 毕竟以前,韩度可是从来都不关心这些的,而在出狱的这几天里,韩度可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好端端的,突然提起家里多少钱干嘛? “娘亲你就别管了,你就说现在家里有多少钱,全都给我吧。” 见自己儿子说的神神秘秘的,刘氏也不好再追问。反正自己这个大儿子最争气了,全家都被皇上打入大牢,居然都还能够被他给翻过来找到转机。 比起家破人亡来说,一点点银钱罢了,又算的了什么。 “差不多有三百两银子,一百多贯宝钞吧,其他的就是为娘的一些嫁妆了。你全都要?” “娘的嫁妆就算了吧,银子和宝钞给我就行。”韩度估摸着四百多贯也差不多够了。 毕竟现在都还没被发现的煤矿区,肯定会是荒山。四百多贯银钱,或许买良田的话,买不了多少。但是买荒山的话,那可真是能够买下几座的。 这个时代的人们完全认识不到荒山的价值,几十贯钱便能买下一大片。 刘氏没有再多说什么,抬头示意站在一旁的景云。 景云嘟囔着脸,不情不愿的转身去拿银钱。 很快景云拿着已一个木盒,来到韩度面前,“大兄,这是宝钞,银子我可搬不动。你一下子拿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韩度伸手接过木盒,见妹子捏的紧紧的不愿意松手,便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是不会乱花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哥哥我给你挣下一份大大的嫁妆如何?” “什么嫁妆,你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一点正形都没有。”果然女孩子被说到嫁人的问题,总是很害羞的。韩景云也不列外,被韩度一说,她那里还有精力去管手里的木盒子。 手顿时一松,宝钞便被韩度轻轻松松的收入怀中。 韩度正要离开,便看见穆叔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一共三个女子,除了一个偏胖的女子年纪在三十往上之外,其他的两人看着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几人虽然穿着不是很好,也就是麻布衣服而已,但是重在干净,其中年轻的两人模样还颇为清秀。 穆叔让三人停下,走上前来,“夫人,按照您的要求,这三人都是老奴托牙行的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位是厨娘李氏”,穆叔指着那位胖胖的女子说道。 “这两个丫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由牙行介绍过来的,和咱们签的活契。” 穆叔说完,韩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难怪这几天,一大早就看不到穆叔的人影,原来他是去办这件事去了。 韩家以往也是有奴仆的,还有着不少,不仅有主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就连给老爹抬轿子的轿夫也有。 (); 第二十六章 但是,韩家没有马夫,因为韩德是文官。 文官坐轿,武官骑马,这是不明文的规定。 虽然不少强制要求,但是一个文官最好还是不要骑马。以免被人误解,为人耻笑。当然,因工作需要的可以列外,比如说事情紧急这种,以及像宝钞提举司这样。 宝钞提举司衙门虽然也是在内城,但是钞纸、印钞二局,都是在城外,如果不骑马,出行都考轿子的话。那早上从衙门出发,等到到了钞纸局的时候,恐怕都是中午了,这是不现实的。所以,宝钞提举司有着自己的马匹可以使用。 只是可惜,因为韩家突然被皇上治罪,一家人根本就来不及安排什么,便被丢进了大牢里面。 当时韩家的那些奴仆见到主人都如此了,他们自然便“大难临头各自飞”,在那些兵丁的面前一哄而散。 刘氏看着穆叔找来的三人,点点头,她还是比较满意的。伸手一指,朝着韩景云道,“你们挑一个丫鬟吧,既能照顾你的起居,平时也好陪着你说说话,免得无聊。” 然后又对韩度说道,“你也挑一个,也好照顾你的起居,总不能总是让景云每天深更半夜叫你起床吧。” 韩度还没有什么反应。 韩景云倒是两眼放光的跑到两人面前,看着两人,指着其中一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没有名字。” 这个时代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怕是男孩都很少有正式的名字,女孩没有名字的更是比比皆是,一点也不奇怪。 韩景云便有转头问另外一人,“你呢?” “奴婢叫狗儿。” 这个倒是有名字,只是这名字让韩景云眉头大皱。 最后韩景云还是选择了这个叫狗儿的丫鬟,毕竟她相比起另外一个要显得聪明不少,胆子也大上不少,不像另外一个那样显得憨憨的。 韩景云拉着狗儿的说,开心的说道:“狗儿的名字太难听了,要不要本小姐重新给你起一个好听的。” “但凭小姐做主。”狗儿这丫鬟没有反对。 韩景云伸出手指,戳着自己下巴,“喔,以前我的丫鬟叫绿珠,不过她自己已经走了。现在我不喜欢绿珠这个名字,不如你就叫红萼吧。” 另外一丫鬟见自己的同伴一来便得到了韩景云的青睐,而她自己却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这家人收留,顿时感到有些失落。 没有开过眼界的她,有些怯生生的,一时之间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就快要哭出来。 对于她这样穷苦出身的女子,能够到一家官宦人家做工,是比较好的一个出路。先不说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要比家里好上太多,只要是在这样的人家待着,见过的世面也要超过常人数筹,运气好还能跟在小姐公子身边读书写字。 而且眼前的这户人家,主人家都面带善意,说话之间也是和和气气,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这样的官宦之家,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嗯,你就跟着我大兄,”没等韩度开口,韩景云便帮他做主了。还回头问韩度,“大兄,要不要我帮忙给你这丫鬟起个名字,没有名字你使唤起来,可不方便。” “怎么?你小看你大兄我?”韩度眉头一挑,算是拒绝了景云的提议。 对于这丫鬟有些憨憨的,韩度倒是不在意。 他毕竟是后世来的人,虽然他极力的隐藏,但是有些后世的习惯,还是免不了的会在无意之间体现一些出来。这些和这个时代,可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是一个聪明的丫鬟的话,说不定就会注意到这些。相反丫鬟憨一点,反而对韩度来说,要比精明的丫鬟更好。 “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韩度吟声片刻,便说道:“要不你就叫清涟吧。” 清涟脸显得略圆,感觉就好似还未完全长开。听到自己也被留下了,顿时笑出一个大大的圆脸,就是笑的有些憨。 这里或许就有些lsp基金会的就会认为韩度从此就步上了“有事丫鬟干,没事干丫鬟”的堕落生活了。 但是要告诉大家的是,你们都想多了。 从宋开始,便禁止民间蓄奴。丫鬟也不能像宋之前那样,随意折辱打骂了。现在的丫鬟就和来韩家打工的人差不多,不仅不能随意打骂,连丫鬟的婚嫁都是她们自己做主,作为主家的并不能干涉,更不能强迫,否则就是犯法的事情。 至于在洪武年间,官员犯法会有多严重?呵呵,还是让老朱的屠刀告诉你吧。 当然,如果丫鬟自己愿意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韩度现在可没有功夫去管一管憨丫鬟的事,把她丢给景云之后,他便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韩度便找上熊莳,两人骑着马朝着城东赶去。 韩度边赶路边问,“句容县令你知道是谁吗?有过交集吗?” 熊莳闻言,苦笑了一下,回道:“大人,这句容县令,属下只是知道他姓周,具体是谁,属下便不知道了,更没有和他有什么交集。像属下这种底层的京官,很少会和地方官员有交集的。” 韩度也是随口一问,见熊莳并不认识,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反正此行不过是去买几座荒山,就算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也不会有多大的难处。 如果是良田的话,或许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些波折,荒山送人都不会有人要的东西,谁会在意? 出东城门,不过二十来里地。 韩度和熊莳二人骑马,不到一个小时便赶到。没有直接去县衙,韩度转而是跑去问此地的村民,哪里有荒山,最好的不毛之地。 得到回答之后,韩度便径直来到村民指示给他的其中一处荒山,爬到山腰。说是山,其实严格的说起来,不过是丘陵而已,根本就不高,上下还不到百米的高度。 从马背上拿出一根长铁钎,用锤子狠狠地把铁钎打入地下,然后再拔出来。 韩度伸出手指,在铁钎的尖端一处的少许黑灰上抹了一把。 温润的阳光照射在韩度的指尖,看着手指黑灰中闪现出的几点亮光,韩度笑了。就这么细碎的几点亮光,让韩度开心不已,眼睛里面透露出比看见金子的光芒,还要高兴。 随意搓了几下手指,把黑灰搓掉。 韩度转朝熊莳说道,“走吧,咱们去下一处。” “大人,这里就这样完了?”熊莳不明所以。 在他看来,韩度兴致勃勃的一大早就来这里,结果除了用铁钎打了一下之外,什么都没干,这就要离开了? “嗯,完了。走吧,咱们趁着时辰还早,多跑几个地方。”韩度把工具,一一放回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朝着距离最近的一处荒山赶去。 熊莳不敢怠慢,连忙骑马跟上。 韩度如法炮制的跑了几处,等到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他才停住了继续探索荒山,带着熊莳朝着县衙赶去。 县衙门口站着衙役,见两人身穿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前来,在衙门口翻身下马。 两名衙役赶紧上前,一人帮助韩度他们牵好马匹,一人双手抱拳,行礼道:“不知两位大人从何而来,到此有何公干?” 从头至尾,衙役都没有怀疑过韩度两人的身份。 一来是因为这年头能够骑马的,都不会是普通人。更不要说韩度两人骑的还不是一般的马匹,而是朝廷的官马。官马和民间的马匹差别极大,一眼就可以看出了,而且官马还有着特殊的记号。刚才另一位衙役上前牵马的原因,一是表示对官员的尊敬,另外一个就是去查验官马印记。 二来是因为韩度两人身穿官服,官服这可不是随便穿的。文官飞禽,武官走兽,这只是最基本的区别,更加细致的区别还体现在官服的材料、颜色、样式、补子等等。可以说,每一个级别的官服,都和其他的完全不同,基本上杜绝了冒充的可能。而且,非官员穿官服,这是大罪,要杀头的,伪造官服同样如此。 所以,不是官员基本上不可能穿官服,即便是有极少数不怕死的,那他们也找不到人给他们做官服。 衙役看清楚了韩度两人的官服,再问一下两人是什么官职,两相对比一下,便可知两人的真伪。 “本官宝钞提举司提举韩度,前来有事请见你们县令周大人。”韩度随手把手里的缰绳交到衙役手里,背着双手四平八稳的站在县衙门口。 衙役一听,心里便有数。赶紧回应道:“请韩大人稍待,小的这就去通报。” 韩度微微一颔首。 衙役便转身朝着衙门里面,小步跑去。 没有让韩度等多久,很快他便看见一群人朝着自己这里走来。 为首一人,胡须花白,身形清瘦,脚下步子飞快,脸上带着笑容。 “哪位是韩大人?”人未至,便高声问道。 韩度双眼朝着此人的官服看去,正七品,看来这便是那位周县令。 (); 第二十七章 韩度上前几步,来到此人面前行礼一拜。 “下官韩度,见过大人。” 人家是正七品,自己只是正八品,论官职韩度称呼周县令大人,是没有错的。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 韩度是京官,宝钞提举司以前是直属中书省,可以说是皇上的直管机构,品级虽然不高,但是权势极重。虽然后来中书省被裁撤,宝钞提举司又转到户部名下,但这也是属于户部直管的衙门,权势仍然是不低的。 俗话说,京官外出大三级,更有甚者是那些巡察御史,不过是正七品的品级,到了地方上,哪怕是三品的大员,也要对他们俯首帖耳。 有那不要脸的三品大员,还对这些个七品的巡察御史自称下官呢。 所以说,如果韩度要端起架子,和这周县令平等相称,或者是高居其上,这位周县令也是没有办法的,甚至连不快的表情都不会透露出来。 只是韩度今日是有求于这位周县令,自然不会盛气凌人的俯视他,而是按照正常的品级相待。 周县令闻言,顿时一阵惊讶。 一是惊讶于韩度的年轻,本来韩度和熊莳两人站在一起,他还以为熊莳才是韩度呢。毕竟熊莳从年龄上看,要比韩度年长的多,是主官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纪和他儿子差不多的人便是韩度,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正八品的主官。 “这韩度也太年轻了吧,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周县令忍不住心里一阵嘀咕。 二是惊讶于韩度居然对他如此客气。前面说过,京官出京大三级。这不仅是民间传闻,而是官场上形成的不明文的规则。哪怕是周县令棣属于京畿之地的应天府,像韩度这种衙门主官,不说把姿态端的比他高,至少和他平等相待是好问题的。但是他没有想到,韩度居然把姿态放的这么低。 “韩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周县令赶紧将躬身行礼的韩度给扶住,他可不好真的受韩度的礼,免得被人说他自大。 不过,韩度能够对他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周县令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相互扶着手,一路说说笑笑的来到县衙后面,周县令的书房内。 侍女奉上香茶。 周县令端起茶杯,示意韩度,“韩大人,请用茶。” “请。”韩度客气的回应,抿了一口。 “韩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啊,不知道韩大人是什么时候就任的宝钞提举司提举啊,老夫记得以前的提举是李大人。当然,韩大人要是觉得老夫冒昧的话,不说也无妨。”周县令好奇问道。 韩度微微一笑,“周大人严重了。”韩度顿了顿,“承蒙皇上不弃,下官是前几天刚刚上任的,以前的李大人高升离开了。” “哦,原来如此,多谢韩大人解惑,”周县令见韩度真的没有介意,说话之间也放开了些,没有刚才的拘束。 再次问道,“看韩大人年纪轻轻便担任一司主官,大人应该是读书人吧。” “不错,下官是十三年中的举人。”韩度有问必答。 “韩大人竟然还是举人?”这下周县令才是真正的吃惊了,原本他见韩度年纪轻轻的便担任宝钞提举司主官,还以为是走了谁的门路呢,真没有想过韩度会是举人出身,原本他还以为这韩度是京城里,那家公侯的子弟。 在周县令想来,宝钞提举司这样的肥缺,没有足够的实力,是想也别想的。就好比如他,虽然他是正七品县令,但是他想要担任宝钞提举司提举这个正八品的官职,还需要有人提携才成。 一时之间,周县令心神震动,没有回过神来。 韩度倒是一脸平静,默默的喝茶。 等到周县令回过神来之后,苦笑一声,“失敬,老夫真是失敬。想不到韩大人如此年轻,便有了举人功名。”长叹一口气,转而继续问道,“既然韩大人如此天资卓越,那大人何不等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之后再出来做官呢?何必急于一时?大人可知道,这举人出身和进士出身,有着云泥之别” 周县令忍不住替韩度可惜。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啊。韩度年纪轻轻便能考中举人,来年就算是高中进士,也不奇怪。就算是来年没有高中,哪怕是再等上三年,那也不亏。 正所谓,五十少进士。 意思就是说,哪怕是五十岁中进士,那你也算是进士里面的年轻人。 当然,实际情况没有这么夸张。而且现在是洪武年,天下刚刚脱离战乱还不到二十年,对于考取进士的难度没有那么高,考试的内容也不像是后来的那种科举必须考程朱理学,而是内容相对来说很宽泛。 而韩度现在才多少岁?哪怕是他等上三年再考中进士,那他也不到二十岁。 不到二十岁的进士,同样是风华绝代,足以惊艳众人的存在。 因此,周县令才替韩度可惜。 韩度倒是无所谓,他要是不出来做这个官,说不定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那里还有时间给他去考取进士。 当然,这些个中内幕韩度没有必要和周县令解释清楚。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皇上圣意,违背不得。”便将其揭了过去。 “原来韩大人这是简在帝心啊,难怪,难怪。”周县令闻言,心神更是震动,连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连忙端起茶杯喝茶,掩饰一番。 “不过,就算是韩大人简在帝心,相比起进士出身来说,也是亏了,”周县令忍不住再次叹气,“韩大人如果能够高中状元,说不定几十年以后,那左右丞相之位” 周县令说道这里,陡然闭上嘴巴,歉意的朝韩度道:“老夫失言,老夫失言” 韩度一脸平静的喝茶,好似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听到周县令的话一般。 周县令见此,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不知韩大人今日前来找老夫,是有何贵干?” “哦,是下官的一点私事。”韩度接过话来,便将他想要来购买一些土地的意愿,告诉了周县令。 “原来韩大人是想要买点土地,这个容易,”周县令没有丝毫犹豫,自己答应下来,抬头朝着书房外面高呼一声,“来人,去请县丞将鱼鳞图册带来。” 县丞一脸笑容的带着鱼鳞图册来了。 “见过县太爷,见过这位大人。” 韩度朝县丞点头致意,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县令接过鱼鳞图册,放在他和韩度中间的茶几上,摊开,展示给韩度看。 “韩大人请看,这便是本县的鱼鳞图册,全县所有的良田、土地都在上面。不知道大人,想要买那块良田,需要买多少呐?” 朱元璋自从立国以来,一直让百姓休养生息,更是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对于百姓开垦出来的荒地,实行免赋税三年到五年不等的政策。 所以在明初人口不是太多的时候,土地的供应量其实一直都是比较充足的,而百姓也愿意将开垦出来的土地,拿来售卖给官府。因此,此时的土地价格其实是不高的。 相反,官府反而不怎么愿意去买百姓手里的土地,因为即便是买到了土地,那也需要人去耕种。所以官府更多时候,都是作为一个百姓售卖土地时候的见证人存在,也就是在买土地的人和出售土地的百姓之间,起一个联系的作用罢了。 韩度仔细的看着鱼鳞图册,对应着其中的标识,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几座荒山。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就这些,周大人看看,多少钱卖给本官合适。” 周县令看着韩度手指划过的几处,一脸诧异的看韩度,有些为难的提醒道:“大人,你要的这些,可都是不毛的荒山啊” 周县令为官十几年,只见过买土地生怕买不到良田,买平田的;却从来没有见过韩度这种,专门买不毛荒山的。 这几处荒山周县令无比清楚,早年的时候还有百姓去上面开垦土地,想着即便是种不了稻谷,能够种些树木来砍柴烧也好。结果没想到,这些荒山连树木都种不活。 从那时候开始,便再也没有人打这几座荒山的主意。 可以说,即便是官府将这几座荒山送给百姓,百姓也不会要。因为按照鱼鳞图册的规矩,只要是登记了姓名,有了从属的土地,那就是需要上赋税的。即便是荒山的赋税低到了略等于无的地步,那也是要每年都付出一些银钱的。对百姓来说,毫无出产的荒山,只要是握在手里,那便是一个负担。 难道这韩大人是一个傻子? 周县令定定的看着韩度,他怎么也不会认为韩度这年纪轻轻就能够中举的人,会是一个傻子。 “既然韩度不是傻子,那他买这些荒山,那就是有目的的了?”在周县令的眼中,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 第二十八章 可惜,周县令只能猜测到韩度买这些荒山是有目的的,但是韩度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却猜不出来了。 但是周县令却说不出,不卖的话来。 一来是因为他没有理由拒绝韩度买荒山的要求。这些荒山在官府手里,不过是些毫无益处的东西。韩度既然愿意花钱将其买下,对于官府来说便是相当于给官府创收了,这是对官府有益的,也算是周县令的一个政绩,他没有理由拒绝。 二来是韩度对周县令一直都十分的客气,甚至是言语当中还对他充满了敬意。对于韩度这样年轻,又简在帝心的官员,前途远大那是一定的事情。反正周县令无论是怎么看,他都觉得韩度的前程要比他好很多。贸然拒绝韩度,说不定就是得罪了一个未来的大佬,对于周县令来说是极为不划算的事情。 可是尽管有各种理由都支持周县令将荒山卖给韩度,但是他的心里却反而对此产生了感受,他隐隐觉得韩度买荒山有着重大的目的。 韩度无所谓,在鱼鳞图册上面指出了自己查探过的几座荒山,便安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喝茶。 周县令百般纠结,想要从韩度脸上的神色当中探寻一二,结果韩度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好似买荒山的事只是随口一提,成与不成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一般。 最终,周县令还是熬不过韩度。 “哈哈,既然韩大人有意要买这些荒山,那老夫也不能驳了韩大人意。”周县令见僵持不过,只得开口同意。 韩度闻言,微微一笑,内心的狂喜没有表露丝毫,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拱手朝周县令一拜,“那就请周大人多多费心了。” “哈哈,好说,好说。”周县令眼睛一转,“只是这荒山从来没有人买过,究竟是按座来卖,还是按亩来卖?还有就是,这价格嘛” 这时韩度开口了,“这些都是不毛之地,怎么能够按亩来卖?本官看,不如就按座来卖吧,至于价格,一座荒山本官愿意出十贯钱,如何?” 韩度虽然带来三百两银子和一百多贯宝钞前来,但是他可不是冤大头,能够以低价买到的东西,他为什么要出高价?他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十贯钱一座?那四座也就是四十贯钱。 虽然这是白得的收益,但是周县令还是有些不愿意就这么买了,毕竟总价太少了点,对县衙的补益有限。 摇着头反对,“韩大人不能这么说,既然这些荒山在鱼鳞图册上面标注了亩数,那便应该按照亩数来卖。老夫也不问韩大人多要,就一亩荒山一贯钱如何?” 周县令说完,笑呵呵的捋着胡须。 韩度闻言,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县令,诧异出声,“大人莫非是在开玩笑?竟然要将荒山,以土地的价格卖给下官?” “再说了,这一座荒山便是数百上千亩土地,莫非大人认为下官回出上千贯钱来买一座没什么用的荒山?” 周县令也是自觉他实在是太过狮子大开口,有些尴尬的看着韩度,“韩大人不要生气嘛,老夫忝为县令,自然要为县里考虑。” 韩度重重的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面,冷声道,“周大人,良田有良田的价格,土地有土地的价格,没有你这样把荒山卖成土地价格的。看来下官是白跑这一趟,告辞。” 韩度朝周县令一拜,就要离开。 周县令赶紧将韩度的手拉住,“韩大人不要生气,价格,价格还可以商量嘛” 韩度也不是要真的走,被周县令一拦,便顺势坐下,只是他脸上仍然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周大人,如果以亩数来卖的话,那本官最多出到一亩十文,再多一文都不能加了。” 周县令毫不在意韩度的生气,既然韩度能够再次坐下来,那就说明他是真的要买的。既然韩度要买,那就简单多了,无非便是“坐地起价,落地还钱”而已。 “韩大人,你如果一亩才给十文的话,那还不如一座十贯钱卖给你呢。不妥,不妥,看着老夫和你一见如故的份上,老夫给你个实诚价,一亩五百文,这是最低价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少”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期间韩度还几次起身,准备离去。 最终达成了两人各自比较满意的一个结果。 韩度以一百文一亩的价格,买下四座荒山共四千五百一十六亩的土地,而韩度则需要总共支付周县令四百五十一贯。 至于六百文的尾数,周县令大度的一挥手,给韩度免了。 两人谈妥之后,周县令招呼着县丞将地契制好。 先是在鱼鳞图册上面四座荒山的空白处,列出土名、原额、见业(也就是户主,韩度的名字 )等项。让后周县令又在地契上,郑重其事的盖上官印,才将地契递给韩度。 韩度一脸闷闷不乐的接过地契,仔细确认没有半点不妥之后,才将地契折叠放入怀中。 朝着周县令一拜,气呼呼的说了一声,“告辞”,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县衙。 “韩大人莫急,老夫已经准备了酒席,不如吃了饭再走啊”周县令脸带笑意的看着韩度离去,朝着韩度的背影喊了一声。 韩度听了,离去的脚步更是加快了一分,结果衙役手里的缰绳,和熊莳一起翻身上马,挥鞭离去。 周县令见韩度气冲冲的离开,也不在意,反而是能够从韩度身上敲下四百多贯钱来,让他得意不已。 韩度骑着马,一直等到彻底远离了县城,才一拉缰绳将马匹停住,忍不住在马背上放声大笑,久久未平。 “大人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高兴?”熊莳虽然陪着韩度跑了一天,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韩度跑到几处荒山上做了什么。而且韩度每次都还是很快就离开了荒山,这更是让他一头雾水。 而韩度和周县令在书房谈话的时候,熊莳也在外面等候,更不知道韩度究竟和周县令谈了些什么。 韩度笑意盈盈的转头看着熊莳,“没什么,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你回去之后去找黄老,让他安排几个懂采石的匠人,去今天咱们去过的那些荒山,挑一个来挖。” “是”熊莳低头回应。 同时他心里面也有了些猜测,韩度就是因为没有石炭才暂停了烧制石灰窑而跑出来的。 难道他发现了石炭,就在那几座荒山下面? 但是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他陪同了韩度一路,韩度从东城门出来,便一路来到那些荒山。但是韩度也没有在荒山停留多久啊,如果说就这么点时间,韩度便确定了山下面有石炭,那这也太多不可思议了一点。 不过没关系,既然韩大人让匠人们去挖,等他们挖出来不就知道结果了吗? 几天之后,几辆马车拉着满满的煤炭驶进了钞纸局。 韩度立刻安排匠人用煤炭,开始烧制石灰。 看着石灰窑里面燃烧起的湛蓝火焰,韩度露出了微笑。这些煤炭的质量,比他预料的还要好,是最上等的无烟煤。 就和轻质石油是石油里面的王者一样,上等的无烟煤同样也是煤炭里面的王者。 煤炭可是号称工业的粮食。没有煤炭的工业,只能够活活饿死。 应天府下句容县发现石炭的消息不胫而走,像是一股飓风一般,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个时候的人们,其实早就在将石炭当做是一种燃料用来烧了。 西汉至魏晋南北朝,出现了一定规模的煤井和相应的采煤技术,煤的用途,不仅用作生产燃料,而且还用于冶铁;不仅能够利用原煤,而且还把粉煤进行成型加工成煤饼,从而提高了煤炭的使用价值。 元代的时候,煤炭开发更为普遍,用途更加广泛,冶金、陶瓷等行业均以煤作燃料,煤炭成了市场上的主要商品,地位日益重要,人们对煤的认识更加深化。甚至,连煤炭的炼焦技术已臻成熟。 元代便有人们用煤炭当做燃料,而比木柴便宜数倍的记录。 但是在京城为什么没有见到丝毫煤炭呢? 京城之所以不见石炭的踪迹的原因,主要就是原本周边并没有发现过石炭。 石炭的开采和使用,多是在西北等地,而那些地方人烟本就稀少,对石炭的开发利用也一直处于一个不温不火的状态。 相反,虽然京城人口稠密,每天对燃料的需求极大,但是因为周边没有发现过石炭,想要用石炭便只有千里迢迢的从西北运过来。 这个时候的陆路运输,只能让人泪目。就算是把石炭运到了京城,恐怕这个时候石炭的成本也会飞涨到远高于木柴的地步,根本就不现实,也不会有人去做这么傻x的事情。 (); 第二十九章 发现石炭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京城传开。 百姓或许有人还在将信将疑,但是周县令却是派人亲自去查看过的。 据后来的小道消息传说,听说周县令在从属下的口中得知,发现石炭的地方,就是在韩度从他手里购买的一座荒山里面的时候,气的他将最心爱的茶杯都砸了,打骂韩度无耻小人、贪婪无度。然后像火烧眉毛一样,赶紧去给朝廷写自辨的奏折。 对于京城内围绕石炭掀起的一波又一波风雨,韩度充耳不闻,整天泡在钞纸局里面,按部就班的烧制着石灰,以及他的最终目标,烧制水泥。 韩度这里四平八稳,但是有人却在大发雷霆。 应天府发现石炭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老朱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之后,便派出人去查探,结果是让老朱又喜又气。 喜的是,确实是有石炭,而且看样子储量还不少。 老朱是个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帝王,深深的知道百姓每年在木柴上面的开销会有多大。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看清楚,柴是排在第一位的,甚至还排在米的前面。 老朱作为一个处处为民着想的帝王,自然知道石炭对于百姓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但是让老朱生气的是,这处石炭不是官府的,而是私人的。 就在发现石炭的前夕,这处荒山被卖给了私人,那就说明这些石炭和朝廷没有什么关系了,除非老朱想要破坏掉他自己制定下来的规矩。 憋了一肚子火的老朱,先是把工部尚书薛祥召来,一顿臭骂。骂他尸位素餐,藏在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有丝毫发现,让人捷足先登。 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被老朱骂的抬不起头来,只能够跪匐在地上请罪。 毛骧仍然是静谧的站立在阴影里,看着跪匐在地的薛祥,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但是这光芒一闪即逝,飞快的消失干净。 毛骧现在可不敢落井下石,因为他有预感,这次他自己恐怕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出言,引起皇帝的注意。 可是有些事,不是他想躲就能躲过的。 果然,老朱在骂了薛祥之后,停息片刻,忽然怒声喝道,“毛骧!” 毛骧径直从阴影当中走出,低着头来到薛祥身边,直挺挺的跪下,和薛祥做了一对难兄难弟。“臣,知罪。” 良久,老朱才慢悠悠的出声,“怎么?除了知罪,你就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话音轻飘飘落下,但是压在毛骧的身上却是比泰山还重。 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毛骧的额头,以头抢地,等候着老朱的裁决。 就在毛骧内心的恐惧,越来越盛的时候,老朱终于发话了,“念在你以往的功绩,朕饶你这一次。去,将句容县令给朕提来,如果再有差池,小心你人头落地。” 毛骧闻言,如获大赦。“遵旨,”便起身要离开奉天殿,去抓县令。 “父皇,不可。”正在此时,太子手里拿着一封奏折从殿外进来。 朱标来到御案前面,双手将手里的奏折捧给老朱,“父皇,此乃句容县令自辨奏折。石炭之事,不是他的过错,相反他秉公办事以高出平常数倍的价格将荒山卖给韩度,算得上是一位能吏,请父皇不要责罚于他。” 老朱将奏折打开,双眼扫视几次,便将奏折看完。 随手将奏折扔在御案上,“以数倍的价格将荒山卖掉固然无错,但是这不排除他事先和韩度合谋,故意将石炭卖给韩度,如果他事先和韩度勾结,那他仍然难逃罪责。” “父皇,”朱标见父皇还是对县令不依不饶,不由地语气有些加重。 “父皇明鉴,韩度才从牢里出来,上任没几天,根本不可能和县令相互勾结。”说完,朱标又转头朝毛骧问道,“毛校检,请问韩度和县令之间有勾结之嫌吗?” 毛骧躺地中枪,但是他却不得不回答朱标。 毛骧偷偷看了朱元璋一眼,艰难的开口,“回殿下,据臣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此二人确实,确实没有。但是如果此二人有臣不了解的情况的话,那,那臣也不敢保证” 老朱和朱标,毛骧一个都惹不起,只能够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这句话对于朱标来说便以足够了。 “父皇明见万里,请不要无罪而责罚良臣。” 老朱原来要毛骧去抓县令,本就是怒急攻心之后作出的决定。 现在,有太子在此,执意要拦住他,老朱也不好再拿县令出气,挥手让薛祥和毛骧退下。 “县令没有错,那韩度这小子呢?他居然敢将产出石炭的荒山买下,他这是想要干什么?枉朕还认为他是个人才,没有想到也是一个奸佞之徒,去,将韩度给朕召来。” 老太监被老朱看一眼,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快步出去,安排人去召韩度。 对于老朱要召见韩度,朱标却没有阻拦,他也阻拦不了。 在这次风波当中,最重要的就是韩度和县令两人。既然县令是没有错了,那么韩度便逃不了嫌疑,谁让他是这起事件里面,最大的获利者呢? 朱标虽然很是欣赏韩度对于宝钞的深刻认识,认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他也不可能对韩度进行无休止的袒护。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在这里,等到老朱发怒的时候,好及时救下韩度一命。 韩度窝在城外钞纸局里。 等到韩度马不停蹄的感到奉天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 在这一个多时辰里面,一向勤勉的老朱没有批阅过一封奏折,没有和朱标说过一句话,可见老朱心里的怒火是何其的旺盛。 “臣韩度,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韩度满头大汗的赶来,气都没喘匀,只能强行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避免失礼。 失礼于御前,可是大罪。 “起来吧。”老朱话语轻柔,好似风平浪静一般。 但是韩度却从这句话里面听出来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意味。 “谢皇上。”韩度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眼睛余光瞥见太子殿下,见他正在朝自己使眼色。 “朕听说你发财了?”老朱随意的问道,就好像是在和韩度拉家常一般。 老朱虽然语气平静,但是韩度却从老朱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片红的,就好像是得了红眼病一般。 老朱就是得了红眼病,他眼红石炭的财富。要不是因为眼红,他又何必雷霆大怒的把薛祥和毛骧两人臭骂一顿? “发什么财啊,臣穷的都快要要饭了。皇上你也知道,臣全家下狱,家宅都被查封过一回。要不是皇上开恩,臣现在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可是臣家里却是被洗劫一空了,就连现在臣家里的开销,都还是靠着臣妹子的嫁妆在支应着。” 韩度既然明白老朱这是犯了红眼病,那事情也就简单了,无非不过是分出一部分利益出来给他便是。 再说了,韩度从来就没有打算过将所有的石炭全部一口吞下,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更没有那么硬的背景。 让出大部分的利益,将老朱拉来给他当靠山,然后他才能安安稳稳的将属于自己的利益落入口袋,这才是王道。 否则别说是老朱了,哪怕是周县令都有一百种办法让他将暴利的产业做成破产。 要不是有着这一层考虑,韩度岂敢把周县令往死里坑? “哦?想不到你还记得是朕开恩,才让你能戴罪立功的,不错。”老朱虽然嘴上说着韩度不错,但是从他牙齿缝里面透出来的冷风,还是未有丝毫的减少。 “皇上,臣是个懂得报恩的人。”韩度义正言辞的说道,“所以臣决定将买到的石炭矿,上交九成给陛下。臣不是向皇上要那一成的石炭,只是臣制作宝钞的过程当中需要用到石炭,请皇上明鉴。” 说完,韩度将买到的地契捧在手里,呈现给老朱。 一成,便足以让韩家吃饱了。 高坐龙椅上的老朱,根本就没有听到喊的后半句话,他被韩度愿意奉上九成石炭矿的行为震动。 “你说什么?你愿意给朕九成?你没有说错?” 一旁的朱标,坐在椅子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韩度。 本来韩度将石炭矿全部买下的时候,他给朱标的感觉是,“此人是个有才华的,但就是贪婪了一点。” 能不贪婪么,用买荒山的价格买下石炭矿,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至于说韩度是运气好,先买了荒山,然后恰好在山下面发现了石炭矿。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是太小了,小到了几乎不可能发生。 朱标还是愿意相信是韩度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提前知道了那荒山下有石炭矿。 要不然这京城周围的荒山那么多,韩度为什么不买?却偏偏买了那几座? 几座? 朱标陡然反应过来,发现石炭的是其中一座荒山,现在看来其他几座荒山下面恐怕也是石炭矿。 (); 第三十章 石炭储量 但是现在韩度竟然一下子愿意让出九成,这又让韩度高风亮节、大公无私的形象,像颗星星般在朱标心中冉冉升起。 “你真的愿意给朕九成?”老朱也回过味来了,咂摸着嘴巴,玩味的看着韩度。 “臣愿意,如果不是臣制作宝钞需要用到石炭的话,臣愿意将全部石炭矿通通奉给皇上。”韩度说的铿锵有力,丝毫不带犹豫的。 更是表情丰富的感动到哭泣,“皇上对臣的恩德,比山高,比海深,臣就算是把石炭矿全部奉上,也不足以报皇上天恩的万一”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明朝的官员还是有着读书人的风骨的,敢指着皇帝鼻子骂的多,拍皇帝马匹的少,像韩度这样不要脸开启“舔狗”模式的,几乎是见不到。 哪怕是在洪武朝,朱元璋杀的百官人头滚滚,百官也只是对老朱畏惧,没有人的膝盖会软到一见老朱便跪下的地步。 老朱当皇帝这么久,都没有机会见识过韩度这样的十八散手,一时之间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之后,老朱才干咳两声,道:“朕富有四海,岂会贪图你那一点点石炭。朕既然制定了规矩,你能够规矩买下,那就是你的,把你的那些地契收回去吧。” 顿了顿,“当然,你要是想要报恩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不过不用奉上九成,就奉上五成吧。”老朱手掌拂过御案,轻飘飘的说道。 韩度闻言心里苦笑,我倒是想要拿五成,但就怕拿了没命花。 “皇上天恩,岂是区区五成能够报答的,臣一定要奉上九成,请皇上笑纳。” 老朱龙袍一挥,“朕金口玉言,说了五成就是五成,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了。” 韩度见老朱圣意已决,内心焦急,恨不得原地跺脚,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今天要是真拿了五成的份额,等到老朱以后知道了那石炭矿的储量,肯定会对他恨的咬牙切齿。说不定那天,他就会因为左脚先跨入大殿门,而被老朱给斩首了。 这可不是笑话,老朱是真做过这样的事情。 历史上傅友德的儿子傅让就是因为没有按照规定佩带剑囊,而遭到了杀身之祸。 韩度着急上火,忽然瞥见了坐在一旁的太子朱标,顿时心里灵光一闪。 “皇上既然赏臣五成份额,那臣只好手下。不过臣愿意将四成送与太子殿下,已报殿下救命之恩。”韩度说完,朝着朱标一拜。 朱标闻言惊讶的看着韩度,原本半靠在椅子上的身躯都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坐直了一些。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脸上才真正透露出笑容,他对韩度的表现感到满意。 朱元璋虽然金口玉言的只要五成,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只想要这么多。钱财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好东西啊,包括皇帝。数次征伐北元,朝廷的财富早就被消耗一空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印刷宝钞。 皇帝也缺钱啊,所以老朱面对韩度送上的九成石炭矿,自然也心动。 但是他毕竟是皇帝,现在石炭矿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他如果是一下子从韩度手里拿走九成,这会带给朝廷百官一个不好的印象,显得他这位皇帝贪婪。 所以,无论如何老朱也不会从韩度手里直接拿走九成,最多也就拿走一半罢了。 现在这种情况就很好,韩度懂事的送给太子四成,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说他这位皇帝贪婪。 毕竟皇帝是皇帝,太子是太子。 而且,如此一来还是相当于他拿到了九成的石炭矿,毕竟太子现在辅政嘛,父子两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老朱见韩度如此上道,也不介意大方一回,“四成就算了,你给太子三成吧,给你自己留下两成。” 朱标本来就没有想过要韩度的份额,正要拒绝,却不想听到老朱的话。抬眼看了一眼老朱,便知道这是父皇想要的意思,只好将没有出口的话给压了回去。 不料韩度再次拜倒,“臣谢皇上隆恩,但两成的份额实在是太多了,臣万万不敢接受。” 老朱见韩度极力推辞,片刻之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愣然问韩度,“等会儿,朕一直没有问你究竟发现了多少石炭,难道你买下的这几座山的石炭很多?” 这时候虽然人们已经懂得了使用石炭,对石炭矿也有了初步的开采手段,但是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大的石炭矿。以往发现的石炭矿,往往只是零星的矿脉。小的石炭矿也就开采几万担石炭,便开采尽了,最大的也不过开采百万担。 原本老朱也认为韩度买下的这些荒山石炭矿不会很多,可能也就是几十万担或者百万担罢了。但是他见韩度一直推辞不受,才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这次发现的石炭矿储量极大。 韩度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朝着老朱点头说道,“皇上圣明,臣估计这次发现的石炭储量恐怕有百万” “百万担?”老朱没等韩度说完,便插话,声音还提高了几度。 “恐怕有百万万担。” 嘶! 老朱和太子同时胸膛剧烈起伏。 哪怕老朱这样见惯了惊人场面的皇帝,在听到韩度说出的数字之后,都忍不住的心神震动。 百万万担是什么概念,哪怕是一担石炭卖十文钱,那也是能卖整整一万万两银子。 一万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老朱数次征伐北元,每一次动用军队二三十万,每一次的军费花费也达到了三四百万两银子。就这么数年才有一次的花费,都成为了朝廷的严重负担,以至于让老朱不得不通过发放宝钞来弥补财政赤字。 可是现在却突然掉下来一座银山,在老朱看来一万万两银子,可不就是一座银山吗?如果这些石炭能够马上变成银子,那岂不是想怎么北伐就怎么北伐,再也不用担心国库空虚的问题?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是不能马上变现,这也阻止不了老朱的激动。 “你确定?”老朱的声音都开始走调,不敢置信的问韩度。既希望从韩度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又怕这是韩度在夸大其词,让他白欢喜一场。 “臣确定。”对于石炭矿的储量,韩度是有信心的。 按照他的记忆,这处石炭矿的储量在接近十亿吨左右,他说有百万万担都是十分保守的数据,真是的储量应该接近二百万万担。 当然韩度不可能告诉老朱他是穿越过来的,所以他知道石炭矿的储量。 如果这样说的话,恐怕老朱第一时间就会把他当做是妖孽,直接拖出去砍头。 所以韩度便装模作样的和老朱以及太子普及了一下测量山高的三角测量法,通过计算出山体的体积,然后来推测石炭的储量。 老朱看着韩度画在纸上的线条数据,点头赞道,“想不到你还精通算学。” “臣,臣平日里喜欢看一些闲书,对算学也比较喜欢,研究的也多了一些。”韩度心里一阵咯噔,他可不知道这三角测量法在此时算什么水平,反正在他中学时代便可以随便计算的题目。 爱看闲书真是一个好托辞啊,反正闲书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出现。韩度打定主意了,以后如果自己泄露后世的知识出来,就通通推给闲书。 其实老朱对于韩度的三角测量法没有多重视,他只对石炭矿的储量感兴趣,只要韩度能够拿出证据证明石炭矿的储量就可以了。 继续问韩度,“那你认为这处石炭矿,朕应该交给谁去开采?” “这自然由皇上圣裁。”韩度既然分到了一成的份额,其他的事情他便不想再去操心了。 占一成干股,等着分钱不好吗?干嘛要费心费力的去在意老朱安排谁去开采? “传薛祥。”老朱朝老太监吩咐。 “传,薛,祥,觐,见。”老太监提高音量,拖长每个字的尾音,让声音远远的传出殿外。 一个老头身穿正二品官服,走到韩度身边朝老朱拜下。 “臣薛祥,拜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老头语气四平八稳,没有被老朱臭骂的时候的唯唯诺诺,直起腰身的时候,还朝韩度露出个菊花般的笑容。 韩度心里懵然,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老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着自己笑。 “薛祥,你从工部抽调一批精干工匠,交给韩度。”老朱随口吩咐道,转而又看向韩度,“石炭开采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你要想办法尽快开采出尽量多的石炭。这可是关乎京城数十万户百姓的大事,轻忽不得。” “臣遵旨。”薛祥回答的干脆。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征调一些工匠而已,工部的工匠数以万计,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对于韩度来说,他却有些不愿意,硬着头皮道,“皇上,臣还有宝钞提举司的事务在身,恐怕分身乏术,不能担此重任。” (); 第三十一章 二入东宫 朱元璋直接挥手,拒绝了韩度,“就这么定了,都退下吧。” “臣告退。” 没有办法,韩度只好和薛祥一起退出大殿。 一出大殿,韩度便朝薛祥行了一礼,“下官韩度,见过薛大人。抽调工匠之事,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韩度不知道老朱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但是对于他来说,确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坑,而且他还不得不往坑里跳。 他区区八品的宝钞提举司,竟然要去抽调堂堂工部的工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去挖工部的墙角吗? 挖人墙角是多么得罪人的事,韩度还是知晓的。所以他提前向眼前这位大人伏低做小,就是希望他不要为难自己。 薛祥脸带笑意的看着韩度,捻着胡须说道,“韩大人的名字,老夫可是如雷贯耳啊,想不到今日一见,见面更甚闻名。” 韩度闻言苦笑,“老大人太抬举小子了,小子区区一个八品小官,哪能入您老的法眼。” “你认为老夫说的是假话?”薛祥打量着韩度。 “这个,小子实在是想不到,老大人为什么会关注到小子。”韩度也是心里疑惑。像薛祥这样的正二品大佬,工部的一把手,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呢? 自己不过是个上任没几天的八品小官,而且还是棣属于户部。 工部的八品官人数众多,恐怕这位老大人都未必全部认识,怎么会来关注自己这个户部的八品小官呢? 薛祥没有回答为什么会关注韩度,而是反问了他一句。“听说你要给宝钞提举司的工匠发放薪俸?” “这个,确有其事。”韩度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薛祥。 “唔,那你为什么会想要给工匠发放薪俸呢?”薛祥继续问。 这问题韩度回答过老朱,松了口气便将当时他的回答照搬了出来,“小子认为工匠对于朝廷相当重要,他们为朝廷做工,朝廷便应该补偿他们,而不是让他们自带食粮的来补贴朝廷。” 说完了,韩度又问了一句,“老大人还未告诉小子,为什么会知道下官呢。” “为什么会知道你?”薛祥呵呵一笑,“你可知道,要不是老夫压着,弹劾你藐视朝纲的奏折,恐怕早就到了皇上的御前了。” 韩度脸色陡然变的铁青。 藐视朝纲,这真是一顶好大的帽子。 自己不过是想要改变一下手下匠人的生活罢了,怎么就藐视朝纲了? 韩度在想给匠人发放薪俸的时候,就想到过或许有人会对他不满,尤其是工部的那些官员,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工部的官员会以藐视朝纲来弹劾他。 没想到自己打打擦边球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居然就成了滔天大罪,这真是哔了狗了。 “何至于此。”韩度一声叹息。 “何至于此?”薛祥轻笑一声,“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喝酒吃肉,却见不得别人吃糠咽菜。不过你放心,只要老夫一日还在工部,便不会有一个工部的人弹劾你,所以你如果想要做什么的话,最好是趁着老夫还在,赶紧去做。” “下官谢过大人,不知道下官何德何能,能够让老大人如此维护。”韩度客气的问道。 对于薛祥让他赶紧去做的话,充耳不闻。 他韩度又不是三岁小二,轻易的便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哦,你叫我做我就去做?我还没有那么傻,薛大人,咱们不熟的。”韩度心里的话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他的行动上却和薛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带着一分疏远。 啪! 韩度额头上挨了一下。 “大人这是何意?”韩度没有生气,疑惑的望着薛祥。 薛祥似乎打了韩度一巴掌还不够解气,气呼呼的说道,“老夫这是教训你,不要把好心当做是驴肝肺。小小年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老狐狸的谨慎。算啦,信与不信,你日后自会见分晓,老夫懒得和你计较。” 袖袍一挥,薛祥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度还站在原地,仔细寻思着薛祥的话。 “薛工部是位好官。” 韩度闻声望去,双手一拜,“臣,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朱标伸手朝着韩度虚扶了一下。 “你是不是疑惑,本宫为什么这么说?” 韩度没有出声,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朱标也不在意韩度没有回应他,继续和韩度解释道,“洪武八年,薛工部出任工部尚书,时有人举报修建宫殿之工匠用厌镇法” “厌镇法?”韩度突然插话,轻笑出声。 “你认为厌镇法是真是假?”朱标见韩度不以为然,便随口问了一句。 自然是假的! 韩度作为一个富有科学精神的人,怎么可能去相信厌镇法这么荒谬的事情。但是他虽然不相信,但是架不住别人相信啊,尤其是老朱。 他要是直接说厌镇法是假的,那万一老朱要是让他证明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也没有办法证明这个东西是假的。 所以韩度耍了一个滑头,“臣也不知其真假,不过汉武帝曾经因厌镇法杀了许多人,后来汉武帝也后悔了。” 朱标点点头,“不错,厌镇法之说虚无缥缈,历史上因此而死的人倒是不少。” 感叹了一下,朱标继续说道,“当时父皇震怒,下令将全部工匠一体斩立决。后来还是薛工部以工匠有不在工者,以及厌镇法和铁石匠不相干为由,救下数千人。” 果然不愧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老朱。 韩度听的冷汗淋漓。 一个厌镇法,便要被杀掉这么多人。 救下来的都有数千,那被杀的恐怕也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老朱是不是随时都带着一把屠刀啊,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抽出来挥舞几下,每一下都是人头滚滚。 这已经不是“伴君如伴虎”了,这是“伴君如伴剑齿虎”,哪怕是靠近一点,都要在你的身上划伤几道口子。 韩度想不通,当初的老爹是哪里来的胆子,要老朱废除宝钞的。明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如此的嗜血,老爹还要上前撩虎须,真不知道他是无畏,还是无知。 但是这位薛工部却是真的不同凡响啊。 能够在老朱的屠刀下面捞人,而且一捞还几千人。 看来在给工匠发放薪俸这件事上,这位老大人还真是有可能会帮自己。 明白了薛工部是真心实意的在帮助自己,韩度便把这份情谊放在心里,但是他也不能操之过急,不可能现在就跑到薛祥的面前,向他建议给所有的工匠发放薪俸。 工匠自带干粮,免费给朝廷做工,这是延续了千年的症结,那会是这么容易就被解决掉的。 还是要慢慢来,有薛工部在身后给他撑着,韩度这里先撕开一个口子,徐徐图之,才是正道。横冲直撞的蛮干,要不就是把别人碰的一脸血,要不便是自己被碰的一脸血,或者是两败俱伤,没一个能落个好。 “谢殿下解惑。” “这些不过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算不上解惑,你不知道只是因为你刚做官不久,等时间长了,你也会知晓的。” 朱标对于韩度向他表示感谢,觉得韩度有些过于慎重,轻笑着说了几句。 “有没有兴趣,到本宫那里坐坐?” 朱标忽然邀请韩度。 “臣,敢不从命?” 对于韩度拿捏着的谨慎,朱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侧头一点,“走吧。” 能够进东宫的官员很多,但是能够被朱标亲自邀请进去的,不多。 两人边走边说话。 “你能让出九成的石炭矿,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而且还这么大的石炭矿。”朱标感叹一声,他到现在都对韩度的果断感到钦佩。不是每一个人,面对这么巨大的财富的时候,都舍得的。 “殿下高估臣了,”韩度摇头洒然一笑,“石炭矿虽大,但并不是立刻就可以兑现的。臣估计,这么大的矿,起码要上百年才能够完全开采出来,这期间还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臣以为,殿下也不要将它看的太重,就算以后开采顺利,平均下来也就每年百万两银子罢了,这还要包括开采和运输的成本。殿下乃是储君,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完全没有必要将这点石炭矿放在心上。” 两人一路走来,很快便来到了东宫的花园。 “一年一百万两的银子啊,本宫没有办法不放在心上。”朱标笑笑,转而问韩度,“你可知道,这每年亲王、官员俸禄,修整河工,建造宫殿等等,需要花掉多少银子?更不要说还要筹备军资,北伐蒙元了。” 朱标忍不住叹口气,“有时候,本宫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现在你给朝廷找到了每年九十万两的进项,说实话让本宫好不容易能够踹口气,本宫都不得不向你说一声谢谢。” 两人走到花园里的一处亭子里面坐下,便有侍女奉上茶点。 “殿下过奖了,臣愧不敢当。”韩度可不能大刺刺的接受朱标的夸赞。 (); 第三十二章 分析 朱标示意韩度坐下喝茶。 韩度端着茶杯,迟疑着问道,“朝廷银钱如此吃紧吗?” “比你想象的还要吃紧,”朱标点头,“几征北元,连年备战。朝廷的底子本来就不厚,原本还有宝钞支撑着,能勉力维持,可是自从你说滥发宝钞是消耗大明的国运之后,朝廷的财政便更加的吃紧了。” 韩度听到朱标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感觉好像是自己把财政给坑了一般。 朱标见此,轻笑一声,“这可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有负担。说起来孤还要感谢你,一来是因为你高瞻远瞩,能够看到宝钞几十年以后的危机,让父皇和孤能提前知道风险;二来是因为要发放新宝钞的缘故,父皇原本打算今年再次北伐的决定被耽搁了,虽然父皇没有明说,但是孤隐隐感觉到父皇今年是放弃北伐了。” 韩度听朱标如此说,他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今年有没有北伐,但是按照朱标说的,既然老朱决定今年北伐,如果不是遇到宝钞这种严重到影响国运的事情,那今年就必定会北伐的。 想不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中,消泯了一场战争? 或许当自己从大牢里面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历史就已经改变了吧。 这也就是说,自己回不去了。 韩度心里思念翻涌,有些伤感。 “你这是怎么了?”朱标见韩度突然陷入悲伤,眼角有泪水滑落。 韩度回过神来,擦拭几下眼角,“抱歉殿下,臣失态了。殿下刚才说皇上今年放弃了北伐?” 朱标见韩度已经回复,而韩度有不愿意说他刚才是怎么回事,便继续话题,点头说道,“不错,但父皇没有下旨,想来是父皇还心有不甘吧。” “哦,放弃了也好。”韩度想都没想,随意的回答。 反正老朱数次征伐北元,虽然最后连北元的皇帝都被俘虏了,但是其实也没有什么卵用。那么广袤的土地上,即便是没了北元,要不了二十年便会有其他的势力再度崛起,大明北方的威胁也不会就此消失。 历史上,别说是老朱了,就连后来朱棣五征蒙古,同样也是意义不大,换来的仅仅只是一二十年的安宁而已。 有明一朝,就根本没有真正的解决过北方的威胁。 “嗯?”朱标诧异的看着韩度。 韩度见到朱标的表情,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解释,“不,臣,臣不是那个意思。臣的意思是” 韩度知道历史归知道历史,但是他可不能说出来。 谁现在敢跑到老朱面前说,要他不要白费力气征伐北元,那老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朱标挥手示意侍女退下,偌大的花园里面,就只有韩度和他两个人。 “你也认为不宜征伐北元?”朱标俯身,轻声问道。 韩度能承认吗?当然不能承认,“臣,臣可没有” 朱标顿时一拍桌子,打断了韩度的话,“别否认,你刚才就是这个意思。” 韩度一下子闭嘴。 朱标却盯着韩度,跃跃欲试的等着他的回答。 许久之后,韩度叹气说道,“殿下,臣认为北元是必须要征伐的。” “是么?刚才你可不是这个意思,”朱标面无表情,幽幽的说道,“看来孤还是不能够和父皇相比啊,当着孤的面,你都敢睁眼说瞎话。你问问你自己,这样的话你敢在父皇面前说吗?” 我敢个鬼! 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找死最多死自己一个,在老朱面前这样做,那是死全家,甚至是死九族。 韩度见朱标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明白,看来自己要不弄点干货出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内心苦涩,脸上却挂着歉意的笑容,韩度安慰朱标道:“殿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说北元是必须要灭掉的,但是大明北方的威胁,不可能随着北元的覆灭,而烟消云散。” “哦?继续说。”朱标不置可否。 “是,”韩度只好继续说下去,“北元是必须要灭掉的,因为北元皇帝还在。只要北元皇帝还存在一天,那么他便可随时登高一呼举兵南下,入侵我大明北方。北方便随时都会处在危险当中,根本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去休养生息、改善民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不管大明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皇上一定会灭掉北元,为大明争取到一个安宁的发展环境的。只是” 韩度说到这里,不由地苦笑一下。 “只是什么?”朱标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身子不由地靠近了韩度一点。 “只是臣以为即便是灭掉北元,大明北方的威胁也不会彻底消失,也就是能够争取到一二十年的安宁罢了。”韩度摇头。 “这,不可能吧?”朱标有些吃惊。 朱标虽然对老朱花费大力气征伐北元有些意见,但是他的看法从来都和老朱是一致的,认为只要灭掉北元皇帝,那大明整个北方的威胁便彻底消失了。为了往后几十上百年的安宁,哪怕是现在苦点累点,在朱标看来也是值得的。 可韩度却说,就算是整个北元被灭掉,也不过是只能得到一二十年的安宁。 这和朱标心里期待的目标,差距委实有些大,由不得他不吃惊。 韩度见朱标不敢置信的样子,心里一叹,“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是如此。从洪武年蓝玉俘虏了北元皇帝,彻底灭掉北元之后,不过十几年时间,草原上便崛起数股势力。等到朱棣篡位称帝之后,连稳定天下都顾之不及,便又马不停蹄的开始了五征蒙元,最后连朱棣都死在了征伐蒙元的路上,结果也没有彻底消除大明北方的威胁。” “殿下,人有强弱之别,国有大小之分。如果北元是像安南这样的小国,那我大明自然可以凭借强大的军力,短平快的彻底将其灭掉。因为国小民寡,土地狭小,没有战略纵深。” “但是对于北元这样的大国,却不可以。” “战略纵深?”朱标不知道韩度口中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疑惑的问道。 韩度又向朱标解释了一下,才准备继续说下去。 韩度挪动了几个空茶杯,示例给朱标看,“殿下请看,北元国土广袤,东至东海,西至西域以西,横跨万里,论国土比之我大明还大。殿下学富五车想必也知道古人说过,行军千里必蹶上将军的道理,而我大明如果要想征伐北元,又何止是行军千里,甚至如果北元皇帝一心北逃或者向西的话,那我军即便是追击数千里,也未必就能够追的上。” “而殿下应该知道,数千里追击,别的不说,光是粮草的运输便足以将朝廷压垮。” “是啊,”朱标脸色无比的难看,“粮草从大都出发,运到数千里之外,恐怕一担粮食只能剩下几斤,如此一来,如此一来北元只需要退到数千里之外,然后什么都不需要做,便可以坐视我大明自己被自己压垮” 朱标越想心里越发明亮,但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抬头看了韩度一眼,深深的说道,“还好极北之地苦寒,北元不会轻易的前往,还好你没有在北元,否则大明便永无宁日。” 韩度被朱标的目光扫视着,感觉自己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干笑一声,“殿下高看臣了,臣也就纸上谈兵的这么一说,论带兵打仗,臣可是一窍不通。” “是吗?”朱标还是有些不信。 就刚才韩度的那一波高屋建瓴的分析,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出来的,一般人别说是做了,根本连想都想不到。 不信便看看北元,堂堂北元那么多人,但凡有一个有韩度的思想,那也不会蠢的接连南下,被大明给揍的鼻青脸肿还不悔改。 拳头要收回来,再打出去,才会有力量。 如果只要北元能够暂时脱离和大明的纠缠,休养生息上十年,那再次挥军南下的时候,即便是大明都会变得岌岌可危起来,那才是真正的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添油战术一般,一次次的南下,又一次次的被大明削弱实力。 朱标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看向韩度的神色越发的充满深意,甚至眼底还带着一丝危险。 “自然是真的,”韩度点头,解释道,“臣也就对宝钞的作用还算是有几分了解,对于行军打仗,臣真的是不在行,刚才也不过是臣的胡说八道而已,殿下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该死的某乎,该死的键盘侠坑我。韩度要是还在后世的话,恨不得顺着网线过去呼他们的脸。没事在网上哔哔什么呢?没事在网上吹什么牛呢?分析这,分析那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最臭,显摆什么呢?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哈哈哈,你多虑了,孤可没有放在心上。”朱标瞬间笑了起来,脸上的阴沉如同拨云见日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 第三十三章 谁是韩度? 伸手亲昵的拍在韩度的肩膀上,“孤和你一见如故,刚才咱们不过是在闲聊罢了,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往后咱们还需要多加亲近才是,比如说可以聊聊宝钞的事情?” “一定,一定,殿下但又所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韩度见朱标没有再纠缠,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又转融洽。 韩度见自己好不容易才将刚才的话题转圜了回来,自然是不愿意在朱标这里多待。他怕自己再待下去,说不定又要被朱标给套出什么话来,又需要他想办法转圜。 “殿下,臣想起来了,钞纸局那里还有事务需要臣处理,臣便先行告退。” “去吧。”朱标笑意盈盈的看着韩度,没有丝毫的阻止。 韩度朝着朱标一拜之后,便离开了东宫。 朱标看着韩度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之后,脸上维持着的笑容飞快的消失无踪,忧心忡忡的神色浮现在脸上。 没有丝毫犹豫,朱标转身朝着奉天殿而去。 朱标来到奉天殿的时候,老朱难得的没有处理奏折,而是坐着和一人说话,周围的官吏侍女都被赶出了殿外。老朱的心情甚好,爽朗的笑声都传到了门外,朱标刚到门口便听到。 “儿臣拜见父皇,见过魏国公。” 朱标朝着老朱行礼,然后又向旁边一人行礼。 魏国公徐达。 徐达虽然是开国大将,论军中的声威和行军打仗的功绩,连常遇春都要排在他的后面,实打实的军方第一人,但他其实文武双全,为人儒雅,气息平和,穿着国公的锦袍坐在那里,像文官多过像武将。 “殿下客气。”徐达连忙向朱标回了一礼。 “标儿怎么来了?咱今天奏折不多,批阅完了之后便请你徐叔叔来说说话。你来了正好,咱们一起好好聊聊。”老朱没有原本没有在意,只是随意的说了几句。 等到他看清楚太子脸色不太好,才转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还是你身体不舒服?” 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有些胖胖的,老朱对朱标有多喜爱,就有多担心他的身体。 朱标闻言,苦笑一声,“儿臣身体并无异样,事情是这样的”接着,朱标便将他和韩度两人的对话,巨细无遗的说了出来。 徐达原本也担心朱标的身体,但见他自己说无事之后,便不再关注。他原本是老朱召来闲聊的,心里也没有准备说什么大事,所以一阵轻松。 可是随着朱标的话,徐达却越发的轻松不起来,反而是眉头越皱越紧。 “拳头要收回来,再打出去才有力量。”老朱喃喃自语,问朱标,“这话真是韩度说的?” “千真万确。”朱标点头。 老朱的脸色也不好了。 原本他和徐达聊天聊的好好的,心情十分舒畅,没想到朱标带来了韩度的想法,却将他的美好心情破坏的一干二净。老朱每每想到,北元会彻底脱离和大明的接触,然后休养生息上十年二十年,再度挥军南下,他就寝食难安。 想他朱元璋为了驱逐北元做了多少努力,布衣起兵,出生入死百战而还,前前后后花费了十几年时间,才将北元赶回了老家。建立大明称帝之后,都不忘记连连征伐北元。 为的就是想要将北元这个威胁除之而后快,彻底消灭,为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安宁稳定的大明。 可是现在有人却告诉他,你想多了。只要北元有人脑子稍微清醒一点,脱离和大明的接触,休养生息过十年便可再次挥军南下,和大明逐鹿天下。 这让老朱如何能够接受? 老朱是一个十足的老农心态的皇帝,他可以忍受自己吃苦,可以忍受自己操劳,只要能够彻底消除大明北方的威胁,他认为都是值得的。但是他万万不可以忍受后代子孙还要面临北方的威胁,还要去面对铁蹄随时可能踏入大明的江山。 如果砍了韩度的脑袋可以解决掉问题的话,老朱肯定不会让韩度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可惜的是,即便是现在砍了韩度的脑袋也没有丝毫用处。 就像是韩度说的那样,关键不在大明这边,而在于北元。 老朱再牛,总不能现在能把北元朝廷的人的脑袋都砍了吧。 徐达在一旁苦思无果,不由地对韩度这个第一次听说的名字产生了兴趣。 “韩度是谁?” 朱标正要回答,便被老朱粗暴的插话。 “原来户部侍郎韩德的儿子。” “户部侍郎韩德?”徐达思索了片刻,“就是那个朝堂之上上书请大哥废除宝钞,然后被全家打入大牢的那人?” “没错,就是他儿子。”老朱点头。 “韩德不是全家下狱了吗?怎么他儿子”徐达有些疑惑。 面对徐达的疑惑,老朱耐心的和他解释了一番,完了感叹道,“韩德这堂堂户部侍郎,论对宝钞的见识,不及其子万一。他要是有他儿子对宝钞的理解一半的透彻,咱也不会免去他的官职,真正的犬父虎子。” 老朱毫不顾忌的嘲笑韩德。 老朱这人相当的实在,对于真正有能力的官员,他还是很喜欢的。 犬父虎子? 徐达看着老朱,有些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老朱对韩度的评价会这么高。 要知道,在这个将就忠孝仁义的年代,不管作儿子有多么优秀,都不会将自己老爹给比下去的。 旁人在说道父子两人的时候,即便是儿子十分优秀,也不会把儿子放到高于父亲的位置,最多也就是说一句“虎父无犬子”,将两人位置等同,这已经是对作儿子的了不得的赞扬了。 不过虽然徐达对于宝钞的事情不怎么了解,但是就凭韩度对于北元和大明的形势分析上来看,他都不得不对韩度的想法感到赞叹。 “贤弟对北元如何看?”老朱虽然也是身经百战的军事家,但他韩度提出的可能,一时之间也想不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开口问自己这位军方第一大将。 “如果北元真的如这韩度所言,依托广袤的土地进行战略”徐达觉得这个词总有些拗口,但一念叨却总是有种别样的意味,“战略纵深进行防御的话,那臣弟也是毫无办法。上位,这是阳谋。” “其实仔细想一下,有史以来,北方的威胁就从来没有彻底消失过。不管是汉武帝击败匈奴,还是唐太宗灭掉突厥颉利可汗,都只是一时的此消彼长罢了。或许真像是这韩度说的这样,这便是大国的优势,可以凭借广袤的土地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有些话徐达没有说,其实韩度的说法放到大明身上也是成立的。中原这块地方,同样的人口众多,地域广袤,历史上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外族入侵,最后都可以一次次的再度崛起,这其中也不乏是因为大国的原因。 大国原来还有着这样的优势! 徐达今天算是第一次听闻,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他忽然对韩度这人,产生出了几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脑袋才能够想到这些常人想不到的事情呢? 朱元璋听了徐达的话,一言不发。他何尝不知道这是阳谋,无解的,问徐达也不过是心里抱着一丝希望罢了。 “该死的小子。”老朱忽然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在地上摔的粉碎。 朱标都被老朱吓了一跳,“父皇息怒。” “你让朕如何息怒?”老朱眼睛朝着朱标瞪的像铜铃般,“朕本想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给你留下一个大好河山,让你能够做太平天子,可是,可是韩度这小子” 朱标感动的痛哭流涕,以往老朱虽然是这样做的,但是从来没有在朱标面前亲口说出来过。 有句话咋说的? 父爱如山,相爱无言。 面对老朱的真情流露,朱标怎么不感动? “父皇还请保重身体,而且虽然不才,但儿臣也是见过生死的,儿臣不怕,北元就算是能够苟延残喘,儿臣也有信心和他们争斗到底。”朱标说的无比坚定,言语之间充满了王者的霸气,这种气息第一次在老朱面前流露。 老朱诧异的看着朱标,在这一刻他心里面充满了无比的欣慰。“自己培养了几十年的太子终于是长大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血总算是开花了。” “再说韩度虽然揭破了我大明的弱点,但是他有功无功,还请父皇不要责罚于他。”朱标帮着韩度求情,生怕老朱一怒之下将韩度给斩了。 老朱虽然欣慰朱标的表现,但是脸色却无丝毫变化,一挥龙袍,“哼,这个咱自然知道,难道你以为咱老糊涂了不成?” 见父皇总算是放过了韩度,朱标大松口气,“谢父皇。” 徐达原本想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的,但是他也不知道韩度这人究竟有没有办法解开这个阳谋。贸然说出来,如果韩度也没有办法的话,那岂不是给他招灾惹祸?毕竟在徐达看来,想要解开这个阳谋可不容易。稳妥起见,他还是想有机会先问问韩度再说。 (); 第三十四章 “哈哈,”徐达见老朱愁眉苦脸,便开口笑道,“大哥勿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兄弟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臣弟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咱们兄弟过不去的坎。” “再说了,在臣弟看来,北元是不会就此离开的。” “贤弟有何高见,快快道来。”老朱听到徐达的话,眼睛陡然一亮。 徐达轻抚了几下胡须,才娓娓而谈,“韩度此人虽然对北元和大明的形式分析的高屋建瓴,但是他毕竟没有去过北方,更没有亲自参加过和北元的战斗,所以有些事情他并不清楚。”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 人不可能未卜先知。 韩度或许足够聪明,可以高瞻远瞩的从形式上将北元和大明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是只要他没有切实了解过北元,那他所做出的分析便会必然存在着偏差。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候一点点的偏差都是足以致命的。 而徐达则不同,从起兵开始便一直和北元作战,大小战役数百场。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可以说徐达对于北元的了解,那是韩度拍马不及的。 因此,老朱更加看重徐达的意见。 “就臣弟来看,这些年北元频频叩关,次数甚至比洪武初年更甚,一次次的惨败都不能阻止北元扣关的心,大哥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老朱低头沉思,按照韩度的说法,北元自然是脱离和大明的接触,等到休养生息实力足够了之后,再来和大明一争长短,这无疑是明智之举。但是正如徐达所说,北元这些年不仅没有撤退离开,反而是越加频繁的扣关,哪怕是每一次都损失惨重也再所不惜,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北元皇帝不知道这每一次的损失,都是在消耗北元的元气吗?不,他肯定知道,毕竟北元朝廷的人不可能都是傻子,连这个都看不清楚。 那究竟是为什么? 老朱抬头,疑惑的看着徐达。 徐达也没有迟疑,伸出一根手指,“在臣弟看来,无非不过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北元贪恋中原这个花花世界。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于北元来说也是一样的,整个北元朝廷从皇帝到臣子,他们从出生开始便享受着中原的一切,都是些被呵护着长大的花朵罢了。现在猛然失去了,他们是拼了命也会想要将其抢回来的。别说是撤往更北方的苦寒之地了,就算是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每待一天都是一种苦苦的煎熬,时时刻刻想到的就是再次挥军南下,为此哪怕是损兵折将也在所不惜。” 老朱听的眉飞色舞,双手一拍,抚掌一叹,“贤弟真是高见,让咱茅塞顿开。哈哈哈,北元不会走的,因为他们舍不得,哈哈哈。” 徐达也笑着继续道,“而且大哥也不必担心北元朝廷当中有人会提出撤往苦寒之地,在多数人都贪恋中原的情况下,即便是有人提出北撤,也会被当做是懦弱的表现,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徐达不愧是大明朝开国第一功臣,他预测的十分之准。北元被大明赶到漠北之地,就好似堂堂的一家之主被家里的奴仆给赶到了牛棚里面生活一般,时时刻刻都在回忆着往昔的富贵生活,发了疯似的想要反扑大明。直到十年之后,北元皇帝被俘,北元彻底覆灭,他们也没有远赴极北苦寒之地的勇气。期间不是没有明智的人提出脱离和大明的接触,以便休养生息卷土重来,可惜都被淹没在“胆小、懦弱、不能反攻大明就是逃跑”的陈词滥调当中。 “贤弟此言甚是有理,真乃老成谋国之言。”老朱十分高兴,“哼,韩度这小子果然是太年轻,只会纸上谈兵。”完了还忍不住的贬低一下韩度,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被韩度的分析给吓的不轻。 韩度无辜躺枪。 走在路上的韩度“阿嚏”一声,揉揉鼻子,疑惑的想,“这是谁在想我?” 朱标坐在一旁,见到父皇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好露出笑声,只能够将一肚子的坏笑憋回到肚子里面,憋的难受。 “太子,你平时要多和你徐叔叔学学,多亲近。”老朱眼睛瞥见了朱标,顿时道。 “儿臣谨记,一定多向徐叔叔请教。”朱标被老朱一指,差点破功笑出声。赶紧起身朝着徐达一拜,好掩饰一下自己的笑意。 老朱对知情识趣的太子十分满意,问道,“你还有事没有?没有的话,就下去吧,咱和你徐叔叔好好说说话。”挥手便要将朱标打发出去。 “那儿臣告退。”朱标行了一礼,便退出奉天殿。 韩度从东宫出来,自然没有像他在朱标面前说的那样去钞纸局,而是悠哉悠哉的回家了。韩度对九九六的工作时间都无比痛恨的,现在却要在老朱的手下上一年只能休息三天的班,怎么能够让他高兴起来?要不是因为关系着自己的小命的话,韩度恐怕早就撂挑子了。 好在虽然不能休息,但是韩度还是能够找到时间摸鱼的。比如说,宝钞提举司衙门是在内城,而钞纸局却是在城外,如此一来韩度便有操作空间了。从衙门到钞纸局十几里的路,韩度又不是飞人,他总不能瞬间飞过去吧,他走过去总是要时间的吧。这些时间便可长可短了,短的话半个时辰也可,长的话两个时辰也说的过去。反正他是宝钞提举司的主官,也没有人死死地盯着他,非要去计较他在路上花了多少时间。 摸鱼,咱可是专业的。 韩度拍拍胸口的地契,昂首阔步的迈入家门。 刚刚来到后宅,便被双眼放光的韩景云给盯上。上前来拉住韩度的手臂,摇晃着和韩度一起走进屋子。 “回来了?”刘氏发问。 “响午被皇上召进宫一趟,完了之后又去了一趟东宫,出来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回来了。”韩度点头说道。 刘氏放下手里的丝帕,没有去问韩度明明还有时间,为什么不去当值。对于韩度摸鱼的状态,刘氏心知肚明,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以前老爷当值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要等到下值之后,才会回家。 但想到韩度毕竟也是大人了,而且还是一司主官,应该有他自己的主见。 刘氏便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对韩度的敷衍态度有些意见而已。 “皇上召你进宫,可是因为石炭矿的事?”刘氏半猜测半肯定的问。 “娘亲如何知道?”韩度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位便宜娘亲。他被老朱召见可是今天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的传递出消息出来。 而且老朱毕竟是皇帝,向臣子要石炭矿股份这么不要脸的事,他应该是不会让其他人知晓的。所以娘亲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家夫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能未卜先知不成? 刘氏将韩度惊讶的表情看在眼里,没有什么表示,随意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早上你买下石炭矿的消息才传出来,响午皇上便召你进宫,除了是因为石炭矿还能是因为什么?咱们这位皇上啊,立国以来连年征战,早就被银子给逼疯了,要不然也不会弄出宝钞这种掠夺民财的东西出来。说的好听是宝钞,其实这宝钞和白鹿币有什么区别?” 刘氏轻轻撇了撇嘴角,貌似对老朱发放宝钞的举动,十分不屑。 “娘亲,其实宝钞和白鹿币还是有区别的”韩度干笑一声,试着和娘亲解释。毕竟他现在是宝钞提举司提举,宝钞被娘亲说的是一文不值,这不是看不起他这位有所了解金融知识的人吗? “大兄,你真的买下了石炭矿吗?”一旁的韩景云插话问道。她对宝钞和白鹿币的区别这种复杂的话题不感兴趣,但是她对石炭矿这种能够让人暴富的东西分外感兴趣。 “当然是真的,”韩度朝着妹子一笑,肯定的说道,“不过,现在皇上占了石炭矿的五成股,太子殿下占了四成,留给咱们家的就只有一成了。” “啊?”韩景云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小嘴张成〇型,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对于韩家一下少了九成的石炭矿,景云妹子表示十分的委屈。 明明当初找荒山的是哥哥,拿家里仅有的一点钱出来买荒山的也是哥哥,可是现在荒山下面一发现石炭矿了,皇家却要白白的拿走韩家的九成股。 “九成?”刘氏听了也是十分意外,“我还以为皇上会全部拿走呢,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够给韩家留下一成,而且还找太子出来站台,看来这些年皇上果然是改变了一点。” 刘氏倒是非常高兴,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哪怕是已经凉了的茶水,她都喝了一大口。 韩度有些不好意思解释,“娘亲,不是皇上找太子出来掩饰,是儿子主动送了四成给太子殿下。” 刘氏挥了挥手,没有和韩度纠结这个问题。 (); 第三十五章 “呜呜,娘亲皇上为什么要拿走咱们家九成的石炭矿?”景云妹子有些委屈。 刘氏漂亮的凤眼,横扫了景云一眼,“怎么?你认为皇上拿走九成很多?” 见景云妹子点头,刘氏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继续说道,“告诉你,一点都不多。皇上就算是全部拿走,我也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给咱们家留下一成,让娘感到有些意外。” 见景云妹子点头,刘氏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继续说道,“告诉你,九成一点都不多。皇上就算是全部拿走,娘也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给咱们家留下一成,让娘感到有些意外。” 景云妹子忽闪着大眼睛表示听不懂,她还是比较心疼那被老朱拿走的九成石炭矿,妥妥的一个小财迷啊。 刘氏见韩景云不明白,便只好和她解释,“石炭矿这种东西,咱们韩家是手不住的。”刘氏边说边摇头,“别说你爹已经被罢免了官职,就算是你爹还是户部侍郎,咱们家也守不住这份富贵。这是这京城周围发现的第一个石炭矿,恐怕也是唯一的一个。你想想这京城里面有多少万户?进百万户的人口,每一年消耗的石炭将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而且这还不包括京城周边的各府各县。如果石炭一旦开始开采发卖,影响的肯定不止是京城周围,甚至连周围的各个承宣布政使司都会来采买石炭。每一年发卖的石炭赚到的银钱会达到数百万贯,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到了那个时候,这石炭矿就不是咱们家的富贵了,而是韩家的催命符。” 无论刘氏怎么和自己女儿解释,韩景云都是一脸的不高兴,嘴巴嘟起闷闷不乐,她总觉得自己家吃了大亏。 “你个笨丫头,”见女儿还在纠结那被皇家拿走的九成石炭矿,刘氏无奈叹气,“钱重要还是人重要?人没了,你有再多的钱,那也不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皇上既然从我们家拿走了九成石炭矿,那必然也会补偿咱们家。你爹和你弟弟还在大牢里面呢,皇上既然拿走了九成石炭矿,那也就是说不会再追究韩家的罪责了,即便是你大哥不能戴罪立功,咱们家也会相安无事。” “真的?”韩景云惊喜的问道。 在大牢里面那几天的经历,对于韩景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虽然他大哥凭借着一己之力,在最后关头将全家从噩梦当中拉了出来,但是这噩梦却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一旦她大哥制作宝钞失败,这噩梦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将她笼罩。 这些日子,韩景云虽然在母亲和大哥面前表现的活剥开朗、无忧无虑,其实午夜梦回之际,她时常惊醒,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迷茫和恐惧,生怕一觉醒来便被再次带回到大牢里面。 虽然觉得韩家损失了一大笔财富肉疼的厉害,但是比起能够彻底的摆脱那个噩梦,韩景云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那,好吧。” 韩度见妹子有些可怜兮兮的,忍不住的插话道,“这样吧,大哥做主了。以后这一成的股,大哥留一半给你,就当做是给你的嫁妆。” 伸手撩开妹子遮住额头的秀发,韩度忍不住心道,妹子还是要富养才成。 自己这个妹妹年纪虽小,眉眼之间却有了几分天香国色,偏偏她的脑子好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如果不富养一下,指不定哪天就被一个穷小子给骗走了,那才是让自己痛心疾首的事情。相比起来,五分石炭矿的股,这一点银子,韩度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真的吗,大兄?”韩景云眉开眼笑,抓住韩度的手臂摇啊摇。 “当然是真的。” “不行,”韩度没有反对,但是却遭到刘氏的反对,“你一个姑娘家的,拿那么多钱来干什么?至于你的嫁妆,娘会为你准备的,你就不要打石炭矿的主意了。” “娘”韩景云脸色一下子就沮丧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像是一只即将被饿死的小猫。 “娘,就给小妹一半吧。”韩度开口说道,见刘氏又要说话,挥手阻止了她,“娘你听我说完,石炭矿因为开采量的原因,前期的收益肯定是没有你说的那么大的。而且有儿子在,家里还担心缺钱么?”韩度挺了挺胸口,他有着那么多超前的知识,别的不说,至少对搞钱他还是有着信心的。 刘氏见大儿子坚持,也不好在阻拦。而且儿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石炭矿不就是他自己捣鼓出来的吗?要不是因为他执意将那些荒山买下,这石炭矿根本就和韩家没有丝毫关系。 无奈,只得叹息一声,“随你便吧,反正你现在翅膀硬了,也不听为娘的了。枉自娘从小把你拉扯大,呜呜呜” 韩度见娘亲都用处杀手锏了,那里还敢继续坐在这里,赶紧找个理由开溜才是王道。 “娘,既然无事了,那儿子便告退了。” 无视了刘氏假意的哭泣声,韩度转身逃出门。 “娘亲,我去看看大兄”韩景云虽然不聪明,但是见到这样的局面,站在那边她还是知道的,随意敷衍了刘氏一句,便风也似的跟着韩度出门。 刘氏见自己伎俩失败,恨恨的跺脚,心里大骂:“自己这儿女就是来收债的,看不到一点的孝顺”。 韩景云最出门,朝着韩度挥手。 “大兄,等等我。” 韩度停下转身看着景云妹子,戏谑的笑道:“怎么?以为大哥说话不算话?放心吧,说了给你五分股就给你五分。” 韩度见景云急急忙忙的追自己,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她的嫁妆呢。 “大兄,不是这个,”景云妹子脸色泛起微红,双手连连摇摆,“是家里的钱不多了,大兄你看现在娘亲又是这个样子,”迟疑了一下,韩景云低着头狡黠的撇了韩度一样,“所以,大兄你身上还有钱吗?” 钱,韩度还是有一些的。伸手把怀里的宝钞给摸了出来,这些还是他当初买荒山的时候剩下的呢。早知道要在这里被妹子打劫,今天在东宫的时候,就该从朱标那里诓一些出来。 韩景云见大兄把钱拿出来,顿时眉开眼笑,伸手接过。 拉了一下,没有拉动,抬头疑惑的看着韩度。 “大兄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哪有,”韩度谄谄笑道,“只是,能不能给大哥留下一点。” “好的,大兄。”韩景云笑脸相迎,“呀,那是什么?” 啥? 韩度情不自禁的回头望去,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就感觉手上一松。再次回头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妹子飞快的从圆门处消失。 “这妹子是来讨债的。”韩度呆立原地,看着手上空空如也,不由自主的和娘亲有了相同的感受。 隔天,韩度打着哈欠来到钞纸局。 老朱制定的作息时间,真的是太不人道了。韩度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从大牢里死里逃生的原因,还能够坚持。可是时间一长,身体便好似恢复到以前了一般,每天早起都是瞌睡连连。 好在这钞纸局就他最大,别人也不敢说他什么。 早就一旁跟随着韩度的黄老将一切看在眼里,“这位大人什么都好,又是体恤匠人给大家发放薪俸,又是在钞纸局里办食堂,让大家免费吃饱,但就是太过惫懒了一点。”黄老抬头看天,这都已经是太阳上竿了,他却是一副完全没有睡醒的样子。 见韩度似乎是比刚才清醒了许多,黄老便靠前说道,“大人,你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要不要去看看?” 烧制水泥的原料准备齐了? 韩度闻言,精神一震清醒了不少。那就去看看吧,早一天把宝钞制作出来,自己就不当官了,也好早一天脱离这每天卯时不到就要起床的苦海。 “走,看看去。” 石灰、黏土、炭渣,这是制作水泥最根本的原料。 韩度和黄老来到石灰窑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工匠。众人面前的三大桶东西,正是韩度让匠人准备好的原料。 雪白的石灰,韩度伸手捏起一点在指尖揉搓。这石灰雪白细腻润滑,没有丝毫膈手的感觉。“还不错。” “那是,小老儿可是完全按照大人的吩咐。将石缸洗的干干净净之后,才一点一点在里面发出来的。而且还用筛子,仔仔细细的筛过。” “黄老有心了。”韩度满意的笑道。 对于黄老能够百分百的按照自己的要求来,韩度很高兴,他最怕的就是那种敷衍了事的做事态度。 韩度虽然知道制作水泥的材料,但是他可不知道各种材料准确的配比。想要制作出水泥,需要他接下来一点点的尝试。如果原料的质量不能够保证,那接下来对于找出准确配比,无疑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不知道要多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 (); 第三十六章 水泥 黄老办事非常靠谱,不仅是石灰,另外黏土和炭渣都是一丝不苟的按照韩度交代的做好。 韩度一样样检查了一遍,满意的点头,吩咐匠人取出少量原料,按照比例将三种原料混合在一起,再次装窑把原料烧成熟料。 韩度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这里和众多匠人一起看着石灰窑里面熊熊燃烧的碳火。 等到石灰窑煅烧的时间足够了,熄火,开窑,将熟料取出。 等到熟料冷却下来,韩度俯身仔细查看。看颜色这熟料和以往他见过的水泥颜色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效果是不是也和水泥一样。 把捏在手里的熟料放下,拍了拍手,韩度吩咐道:“来人,将准备好的砂子和水取来。” 匠人飞快的背来砂子倒在木板上,混合上熟料将砂子掏成一个火山的形状,加上一点水之后,便开始不断的反复搅拌。 等搅拌充分之后,匠人便将其放入到准备好的木框当中。 韩度见工作做完,便点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黄老见韩度还算满意,便上前问道:“大人,这,能成吗?” “成与不成,本官也不知道。”韩度摇摇头,“不过明天早上就知道成不成了,等着吧。” 次日,韩度满怀激动心情的来到钞纸局,让匠人把木框拆开,取出其中的混凝土。 两尺见方的混凝土,颜色有发白,韩度见此心里忽然一凉。 果然,在后来的实验当中,这混凝土根本就没有他记忆中的那种坚若磐石的硬度,在匠人的铁锤之下,只是坚持了不到五下,便四分五裂。 “大人,这是成了吗?”黄老反而是很高兴,他刚才看的十分清楚,这东西如此坚硬能够抗住铁锤好几次敲击,这可比单纯的石灰,要强的多了。 韩度掂量着手里的混凝土碎块,仔细的看了又看,听到黄老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成什么成,失败了。重新换个配比,再试一次。” “啊?”黄老瞪大了眼睛,就这还是没成,这在黄老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那要什么样的才算是成了?不过既然韩度下令,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应道:“是。” 接下来几天,一次次实验,一次次失败。 韩度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守在钞纸局里。 一天早上,韩度还在睡梦当中便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揉搓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抬眼一看,原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大人,成了,成了”黄老一看见韩度,就激动的语无伦次,双手连连搓着都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什么成了?”韩度还没有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住黄老枯瘦的手臂,“你是说水泥成功了?真的?快带我去看看。” 黄老好似被韩度的举动有些吓到,楞了一下没有反应。 韩度那里还有时间去管黄老,随即松手,自己一个人朝着石灰窑那边快步跑去。 韩度到了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匠人。 众人在窃窃私语,见到韩度前来,都赶紧问候。 “大人。” “大人,” “大人,这东西真是神奇。” 韩度此刻没有心思去理会众人,一双眼睛盯在众人围住的那块混凝土板上。青灰色的混凝土板,偶尔泛起点点微光,那是水泥砂浆凝固起来的现象,这和他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韩度深吸一口气,正好这时黄老赶到,便转头问他,“有让人试过没有”。 “试过了,和大人说的一模一样,坚若磐石,任由铁锤如何砸,也完好无损。啧啧,老汉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能够把沙子像做豆腐一样做成石头。大人,这是宝贝啊”黄老点头。 宝贝? 这自然是宝贝,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去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将它给试验出来。 韩度满意的笑了。 奉天殿。 毛骧告罪一声,在老朱耳边附耳一句。 “你说什么?”老朱眼睛瞪的老大,侧着头看向毛骧。 “臣所言句句属实,韩度在钞纸局造出奇物,能在化沙子为磐石,而且坚硬无比无惧铁锤敲击,比一般的石头更加坚硬。”毛骧低着头,一点私心都不敢有,如实向皇帝禀报。 化沙子为磐石,而且还比石头更加坚硬。 每一句话听到耳朵里面,都让老朱心神震动。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边关的城防问题,北边的城防起着抵御北元入侵的作用,虽然修建城池的时候,也使用了砖石、石灰、糯米等修砌而成。 但是石灰、糯米毕竟差真正的石头太多,根本没有石头那种抵御风吹日晒的能力,时间一长粘连的效果便会大大降低,所以几乎边关的城池几乎每年都需要修葺。 每年修葺边关城墙,对于大明的财政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在,韩度居然弄出来了能够化沙为石的东西? “立刻,移驾钞纸局。”老朱朝身边的太监吩咐。 老太监忽然接到老朱的旨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好在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应下,“遵旨。” 皇帝出行,自然是非同小可。 哪怕是匆匆而行,一起动用的人手都不在少数。 很快,老朱便领着众人离开了奉天殿。 政事房。 自从皇帝去年诛杀胡惟庸,废除中书省之后,左丞相李善长便搬到了这间普普通通的房子里办公。 “皇上突然出宫了?”从下属官员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李善长都被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的不说,皇帝勤奋的程度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皇帝废除中书省的时候,说实话李善长也是心有不满的,毕竟他是左丞相可以说是距离中书省这个权利中枢最近的人,哪个做臣子的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掌中枢,礼绝百僚?” 不仅是李善长,当时几乎所有的文官都像看皇帝的笑话。因为没有人认为,天下的政务,仅凭皇帝一个人就能够处理的过来。 但是这一年下来,老朱用实际行动告诉百官。“你们错了。” 老朱不仅一个人便将政务全部处理干净,更是连一些县级层面的小事都处理的妥妥帖帖,让百官感觉不到有没有中书省的差别。 当然,老朱也不是没有付出。自从废除中书省以来,几乎每天老朱都需要处理政务到深夜。大量的时间被政务占据的干干净净,以往老朱还时不时的出宫微服私访一下,但是自从中书省被废除之后,老朱连一次出宫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皇帝居然突然出宫了。 “是哪里出了什么变故?还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李善长眼帘一垂,低头想到。 忽然抬头吩咐,“备轿,老夫前去觐见皇上。” 钞纸局。 匠人们听到韩度宣布成功了,都沉浸在欢呼的喜悦当中。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大家也太不容易了。 韩度都被熬出来两只兔子眼睛,其他的匠人自然是比韩度更加的辛劳。韩度只是负责指挥和试验而已,而匠人们却是要不断的配比原料,还要不断的开窑、烧窑,大家都被折腾的不行。 这时候就看的出来韩度当初提高匠人们待遇的好处了。 如果是以前的话,像韩度这么折腾,这些匠人早就满腹牢骚的不满了。毕竟匠人是自带干粮上工,没有任何收获的纯付出。但是现在韩度给他们发放了薪俸,又解决了他们吃饭的问题,匠人们对韩度的各种要求,自然是一一满足。 “累一点怕什么?吃顿饭的功夫,这力气不就是又回来了吗?反正吃饭吃的也是韩度提供的饭菜,出把子力气,自然是应该的。”这便是匠人们共同的想法。 正当韩度仔细的把准确的配比记录下来,让匠人再次装料继续煅烧水泥的时候,一声尖细响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皇上驾到。” 老太监跟着老朱走进钞纸局,远远的看见韩度的身影,便立刻高呼一声。 “不管皇上此行对于韩度是好是坏,咱家能够做的就这么多了。” 韩度诧异转头,便看见了老朱的仪仗。 赶紧带着一干匠人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到老朱面前。 “臣韩度,接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草民拜见皇上。” “免了。” 老朱直接从御撵上下来,来到韩度面前。 “皇上此来,所谓何事?”韩度小声问道。 “朕听说你做了一件奇物,能化沙为石?”老朱直截了当问道。 “什么化沙为石?”韩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化沙为石,你干脆说我能点石成金算了,这是谁在老朱面前造自己的谣? 韩度眼睛朝着老朱身后的众人一瞥。 忽然韩度反应过来,“皇上难道指的是水泥?” “水泥?这是什么东西?”老朱来这里是看化沙为石的奇物的,可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水泥。 水泥,这名字也太普通了,一点都不会奇物相匹配。 (); 第三十七章 作用 “皇上,这边请。” 韩度带着众人一起,走到那块混凝土板那里。 “皇上请看,这便是水泥。”韩度伸手从旁边还没有使用的水泥里面抓出来一把,展示给老朱看。 老朱看的眉头一皱,这和他想象当中的差距很大啊,怎么看这些灰沫也不像是能够化沙为石的样子。 韩度微微一笑,朝着地上的混凝土板一指,“这便是水泥和沙子混合之后凝固出来的东西,额,这东西的确是坚若磐石。如果说着水泥能够化沙为石的话,倒也没有错,不过臣还是更愿意叫它混凝土。” 老朱是个干劲十足的人,才不去管它究竟是叫混凝土还是其他什么土,俯身下去伸手朝着混凝土板上就是一阵摩挲,还用力的各处按了几下。 冰冷,坚硬,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大体上和石头差不多。 老朱起身拍了拍手,问道:“这真是沙子和你那水泥做成的?” “千真万确,皇上。”韩度把手里的水泥放了回去,同样把手拍干净。 “怎么做的?” “非常简单,将沙子水泥和匀,加一定的谁搅拌,然后放入制作好的木框当中,就像是做豆腐一样,等到彻底凝固之后就变成这样了。”韩度解释的细致。 老朱听到可以像做豆腐一样做,那岂不是就可以随意的改变形状?想到这里,他的一双眼睛更加明亮。 “毛骧。” “臣在。”一直侍立在老朱背后的毛骧,立刻回应。 毛骧?韩度听闻,心里一惊。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毛骧看去,这就是那传说当中的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虽然说也有人认为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并不是毛骧,但既然是朱元璋设立的锦衣卫,那么锦衣卫便应该有一位指挥使才对,除了毛骧,历史上也没有其他人了。 韩度看着毛骧,心里翻起汹涌波涛,锦衣卫啊,真是如雷贯耳的名字。不过这毛骧从表面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凶神恶煞,一双浓眉笔直而坚硬,眼睛大大、鼻子高高,长相英俊非凡当中有蕴含着一丝秀气。 这真是毛骧?不会是同名不同人吧。 可是韩度实在是想不到,能够在朱元璋身边侍卫的,还能够有另外一个叫毛骧的人。 “去试试。”老朱可没有韩度那么多的内心戏码,直接吩咐道。 “遵旨。” 毛骧卷起衣袍,伸手拿过匠人手上的铁锤。 众人都退开,留出一片空地来给毛骧表演,连老朱也不例外。 “咚。” “咚。” “咚。” 毛骧一锤一锤的朝着混凝土板砸上去,可惜除了声响较大之外,也就能够从混凝土板上砸掉一点点的砂子而已。 唉,谁叫这毛骧不懂科学呢。 韩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混凝土本来就是以抗压著称。什么是抗压?也就是正面硬刚,这可是混凝土的长项。你或许可以一锤子把一块铁板砸出一个凹陷出来,但是你不可能吧混凝土砸出一个坑出来。 因为锤子在接触到混凝土的时候,发出的力道会被混凝土的内应力分散,极大的削弱锤子砸出来的效果。 想要砸碎一块混凝土很简单,只要把混凝土板的两端踮起来就可以了,保证一锤子下去混凝土板四分五裂。 这是因为混凝土虽然抗压,但是它并不能抗拉。这也是为什么现代修建高楼大厦,都要在混凝土当中增加钢筋,原理就是要增加它的抗拉特性。 添加了钢筋网的混凝土板,你可以去试试,哪怕是你踮起两端用铁锤敲,就算是混凝土板被你敲的跳起来,它也完好无损。 而像毛骧这样蛮干,想要敲碎混凝土板,还是早点歇着吧。混凝土板平放在地上,打击的力道全都被传递到泥土里面,能够敲碎才有鬼了。 果然,随着毛骧一锤锤的下去,只见混凝土板被打的深陷到泥土里面,至于混凝土板本身自然是完好无损。 “够了。”老朱挥手止住毛骧。不是老朱知道毛骧在蛮干,而是他觉得能够试到这里,已经有答案了。 “挖出来。”老朱吩咐。 匠人们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混凝土板给挖了出来。 老朱仔细的将混凝土板检查了一遍,见真的完好无损,不由地开怀大笑。 “哈哈哈,好,好神奇的东西。韩度,你有功,朕要赏你。” “谢皇上,臣只是尽力而为”有赏赐怎么能不开心?韩度心里乐开花,但是脸上还是要绷住,嘴上想要说些矜持的话。 不过老朱对这种话听的太多了,也没有兴趣听韩度扯淡,挥手制止了他。 转身朝一老臣问道,“李卿认为该如何赏赐?” 韩度见此人头发、胡须花白,身穿一品一品绯色仙鹤官袍。能够官居一品的除了已经被诛杀的胡惟庸,便只有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左丞相、韩国公李善长了。 “下官见过韩国公,”韩度上前行礼,却猛然发现李善长身旁还有一人,站立的位置更比李善长还要靠前。 此人见到韩度看向他,笑了一下,自己介绍道,“本公徐达。” 韩度感激的看了徐达一眼,再次拜道,“下官见过魏国公。”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难道一个水泥就能够吸引来这么多的大神? 韩度心里自言自语。 李善长却开口了,“回皇上,臣以为可以遵循唐制,但凡献技艺与朝廷者,赏钱一贯到十五贯,水泥此物如此神奇又有大用,应该赏钱十五贯。”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 韩度却闻言心里一凉,多少? 十五贯? 你们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哈哈哈,如此甚好,那朕就赏你们十五贯。”老朱显得十分的高兴。 其他人也是一副附和着老朱表情的样子,就只有韩度,脸色阴沉的冻气成冰。 气急而笑道:“呵呵,十五贯,真是好大一笔钱呢。皇上,难道宝钞提举司这么多人日夜不歇,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才制作出来的水泥,就只值十五贯吗?臣说的难听一点,十五贯,光是在试验的过程中耗费掉的材料钱都不止十五贯。如果皇上执意要十五贯买走水泥制作技艺的话,那臣只能说声抱歉,不卖!” 韩度的话一出口,瞬间将在场的欢喜气氛扫的一干二净。 李善长和徐达两人都诧异的看着韩度,他们可是一路跟随着老朱立国的,但是他们都没有见到过敢这么正面顶老朱的人。 嗯?不对,前些日子好像就有一个。 李善长忽然想到,哦,是那户部侍郎韩德,听说这韩度就是韩德的儿子?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子两人真是一脉相承。 可是,当初韩德顶撞皇上差点被全家斩首,也不知道这韩度会是什么结果。 老朱倒是没有像韩德顶撞他的时候那样暴怒,而是随意撇了撇嘴,说道:“难怪你非要朕答应你,让你可以出售技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朕呢。” “朕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你了,自然就算数,”老朱好整以暇继续说道,“好吧,那你说你的这个水泥,多少钱才肯卖?” 按照老朱的想法,既然韩度十五贯不愿意卖,那自己便再加加价,这水泥顶多也就卖个几十上百贯。韩度在此事上的用心程度,老朱是知道,在他看来韩度是个办实事的人,他也不会和韩度计较这点铜钱。 徐达听了老朱的话,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这小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上位的面前挖坑给他跳。嗯,上一次这么干的是谁呢?时间太久,徐达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就是不知道他坟头的草,长到多高了。或许是被皇上给碎尸万段,早就死无葬身之地,连坟墓都没有了。 韩度见老朱松口,也不好再冷着脸,仔细盘算了一番,给出了一个极地的价格。 “那就一万贯吧。水泥配方的价值极高,臣只是象征性的回收一点点资金,好弥补研发的亏空罢了。” 这个价格真的是相当于白送了,水泥的用处太大了,在韩度看来,随着水泥的推广,水泥配方的价值是要超过石炭矿的。 这个价格真心不高,但是别人不这么想。 随着韩度开口,李善长和徐达两人眼睛都瞬间瞪大了看着韩度,很快又恢复正常。 不过两人虽然脸色如此,但是看向韩度眼神却是变了,既像是在看疯子,又像是在看死人。 老朱听到一万贯的时候,心跳都慢了一拍。看着韩度的笑容立刻变成了冷笑,牙齿上都泛着寒光,“哦?一万贯,你可真敢开口。” “一万贯真的不高,水泥的价值远远不止一万贯。”韩度摇摇头,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要是在现代谁把水泥的专利注册了,以这样的价格卖给他,那他做梦都要笑醒,光是吃专利费都要吃的富可敌国。 “水泥有大用,朕深以为然,但是有多高的价值却是未必,你张口就要一万贯,不觉得过分了吗?” (); 第三十八章 朱元璋被韩度气极反笑,真是好大的胆子,敲竹杠都敲到朕的头上来了。 老朱的话让韩度心里发毛,再环视一遍众人的神色,他忽然回过神来,或许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水泥的价值。 “臣不敢,请皇上听臣解释。”韩度连忙低头一拜。 误会啊,误会大了。 和普通人产生误会,最多彼此隔阂,但是和老朱之间产生误会,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韩度赶紧向老朱解释,“皇上是想用水泥修砌城墙吧。” “不错,难道不可以吗?”老朱反问道。 “可以,砌墙自然是可以的,”韩度连忙应和,很快他话锋一转,“不过在臣看来,水泥最大的作用,却不是用来砌墙。” “那是用来干什么?”李善长插话问道。对于水泥的用途,在看见的第一时间他也和老朱想的一样,但是现在韩度说还有更加重要的用途,他便忍不住好奇一问。 “回韩国公,下官以为水泥最大的作用是用来修路。” “用来修路?”原本好整以暇,静立在一旁的徐达疑惑问道。 “不错,”韩度自信又回来了,水泥道路别人都没有见到过,但是韩度却说见了太多了。“敢问魏国公,以水泥此物修出来的道路,会是什么样?” “这个,”徐达沉吟片刻,“老夫没有见过,不敢妄断。” 韩度朝着老朱解释道,“皇上,以水泥修筑出来的道路,平整、坚固,最重要的是不惧雨水冲刷,哪怕是在倾盆大雨之下,人马车辆依然可以在其上自由行走。” “可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有随行的官员问道。 韩度微微一笑,想要告诉此官员,什么是“要想富先修路”,道路的便利对于经济社会的发展可是有着居功至伟的作用的。不仅如此,道路对于朝廷掌控地方,其实有着极大的增强作用,所谓“山高皇帝远”,那些远离京城的地方为什么会容易反叛,还不就是因为朝廷鞭长莫及嘛。如果有了便利的道路,极大的提高朝廷大军的行进效率,你看看这些地方还敢不敢轻易反叛。 但韩度没有和此人解释,转而向老朱说道,“皇上,魏国公,都是用兵大家,臣斗胆问一句,我朝每次征伐北元,都要消耗多少国库?” 徐达听到韩度疑问,只是看来皇上一眼,没有说话。 朝廷一直对老朱的北伐颇有微词,所以被韩度这样问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但他忽然回过几分味来,破天荒的回答了韩度,“每次北伐的消耗,大约都是在三百万贯到五百万贯。” “敢问皇上,这其中粮草辎重占了多少?”韩度继续追问。 “大概,七成吧。”心有所悟,老朱回答的轻松。 一旁的徐达和李善长两人,看见皇上和韩度一问一答十分默契,都感到诧异。他们可是极少见到皇上以这样的一个态度,面对一个低级官员。 两人都是极为聪明的人,仔细思量一番,便有了几分明悟。 “七成。就以三百万贯算,那也是二百一十万贯。粮行千里,不足一成。这其中超过九成的粮食,都会被消耗在运输过程当中。” 说到这里,韩度顿了顿,正色道:“而如果有了水泥修建的道路,便可以极大的提高运输的效率,极大的减少运粮的时间,减少时间便相当于减少了粮食在运输过程当中的消耗。” “皇上请看,”韩度挥手指向那块混凝土板,“此物凝固之前,像稀泥一样,可以被制作成任意形状。而在凝固之后,又会变得坚硬、平整。马车行驶在这样的道路上更不就不需要惧怕路面高低起伏带来的隐患,可以在其上快速飞驰。” “以往一匹马不过能背负二三百斤粮草,一日行军不过二十里。但是如果换成了马车,一辆马车可以载重千斤,一匹马便可以拉着马车在这样的道路上快速前进,一日行进超过百里。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道路不会出现坑洞,可以不分昼夜的日夜兼程,效率可比以前提高十倍有余,自然对于粮草的消耗自然就会降低到不足现在一成的地步。” 韩度停了一下,郑重说道:“皇上,只是一次北伐,水泥道路能够给朝廷节约下来的粮草便会超过百万贯。臣只卖一万贯,这真的是低到再不能低的价格了。” 韩度说完,朱元璋和徐达眼睛里齐齐冒出精光。 他们两人都是用兵的大家,虽然在第一次看见水泥这样的事物的时候,没有往深处想。但是被韩度一通点拨,两人去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韩度只看见了水泥道路在运输上面的优势,但是两人却看见了更加深层的作用。 那就是水泥道路及其方便调兵。 所谓兵贵神速。 速度可是用兵的第一要义。 但凡是带兵之人,便没有人不会去极尽全力的追求速度的,“朝发夕至、神出鬼没”,这可是自古以来所有将领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这样想法。 老朱和徐达默契的对视一眼,心有所悟。“照韩度这小子说来,这东西咱一万贯买下,还真不贵。” 韩度见老朱满意,自己也是笑意盈盈。 “皇上,韩度此人居心叵测,妖言惑国,意图乱我大明江山,请诛之。” 笑意凝固在脸上,自己怎么就居心叵测了?韩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人群当中一个身穿工部官服的官员,在朝着老朱拜下。 “这位大人,下官好像不认识大人吧,怎么就说下官居心叵测了?”韩度一脸难看的看着此官员。 天地良心,自己可都是在为大明着想。 “韩度,你不要以为你的那点心思无人知晓,告诉你,今天本官在这里,你的奸计就休想得逞。”此人态度更加张狂,好似认定了韩度是奸人一般,对他怒目而视,好似天生便和他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一般。 可是韩度又不认识他,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深仇大恨呢?忽然,韩度想到薛工部曾经提起过的一句话,那就是“工部有人因他给匠人发放薪俸而弹劾他藐视朝纲”。 这家伙恐怕就是那弹劾他当中的一人吧。 一定是的。否则怎么会在皇上面前,无缘无故的朝他开炮? 韩度被气笑了,这种人真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嘲讽道:“下官这是强边的良策,岂能容你污蔑。” “休要混淆视听,韩度你不过是想要大明重蹈覆辙而已,”此人伸手怒指韩度,转头向皇帝告状,“皇上,史书记载,秦灭韩之前,就是诓骗韩国,说修建直道可以快速运输粮草辎重,能方便调兵。结果韩国修建直抵边界的直道之后,秦军便借直道出击,直插韩国都城,轻易而举的便将韩国灭掉。” 转头俯视着韩度,义正言辞的指责道,“北元铁骑本就来如如风,快我大明军队数倍,你还要欺君罔上,让皇上修建直道,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北元铁骑能够轻易而举的直插我大明腹地,你究竟是何居心?” “沙比。”韩度撇撇嘴。 “你说什么?”虽然不明白韩度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此人用屁股想也知道韩度说的不是好话,顿时对韩度怒目。要不是在皇帝面前,他都敢朝韩度动手的样子。 “说你寸光之见。”韩度可不怕他,也不给他留丝毫的情面,即便是他官职比自己高又如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绝满门。 再说这些趴在匠人身上吸血的官僚,根本就被韩度看不起。自己只是给下属匠人发放薪俸而已,这些官僚就敢弹劾自己。有机会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不过还是要向老朱解释清楚的,不解释清楚,万一生性多疑的老朱真怀疑自己有异心的话,那才是要掉脑袋的事。 “皇上乃用兵大家,自然是对骑兵了如指掌。”韩度笑着,拍了一下老朱马屁,“不过臣今天还是要班门弄斧的解释一下。” 老朱神色如常,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韩度继续。 “骑兵的马蹄上面都钉有马蹄铁,在马蹄踏在草地上的时候,马蹄铁会深陷到泥土当中,起到稳固的作用。”韩度两手比划示意。 这些都不过是常识,韩度一说,众人都纷纷理解过来。 “这便是骑兵可以在草原上纵横如飞、来去如飞的原因,”韩度话语一转,“但是,水泥道路坚若磐石,一旦骑兵在这上面行走,马蹄铁根本就不可能陷进混凝土里面,也就起不到稳固马匹的作用。甚至在臣开来,马蹄铁和水泥道路一样的坚硬,两者相遇还会容易出现打滑的现象。” 韩度俯身将毛骧丢在地上的铁锤拿起来,放在混凝土板上来回拖动几下。 嗯,顺滑无比。 “就像是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一样,谁敢在石板道路上纵马急奔?” (); 第三十九章 徐达一旁听的点头。 究竟能不能在石板上骑马,他最有发言权。他就比较喜欢骑马上朝,但每次都是骑马小步而行,从来没有在京城里面纵马狂奔过,京城内的道路就是全部用石板铺就的。一来是怕纵马伤到别人,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在京城里面纵马狂奔,万一要是一马蹄踩下去踩到一块青苔,那就是人仰马翻的结局,严重一点就此送命都有可能。 所以说,什么公侯子弟在京城内纵马伤人又如何如何的,不过是后来人的无端猜测罢了。真要是哪位子真弟敢在石板路上这样骑马,不用别人出手,他的公侯老爹就会先把他的腿给打断,免得绝后。 纵马飞驰、肆意狂奔,那得是在城外的草地里才行。 “而这位大人说的,水泥道路会方便北元南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水泥道路只会有利于大明出击北元,有百利而无一害。” 韩度一点点的将那官员的观点一一反驳掉。 那位官员自然是对韩度不满,但是偏偏他又找不到反驳韩度的话,只得恨恨的看着韩度。 但韩度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这位大人既然认为韩修直道是错的,那么敢问大人,秦一统天下之后,为什么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修建秦直道?难道大人的眼光,比之秦始皇还要高瞻远瞩?” “你,你血口喷人。”官员气急,指着韩度的手指都在颤抖。 古人讲,天地君亲师。敬畏帝王是臣子的本分,哪怕秦始皇是秦朝的皇帝,而他是大明的官员,在敬畏秦始皇这方面也是要和敬畏老朱一样的才行。 别说是他根本没有秦始皇的雄才大略,即便是他有,他也不能在老朱面前轻视秦始皇。 帝王的威严,自有帝王维护,不可冒犯。 “秦朝修直道动用了几十万的民夫,大量的人力物力,历时两年才建成。秦直道纵横交错,绵延一千多里。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也要修建直道的目的,就是为了抵御北边的匈奴。” 韩度继续说道:“皇上,这一条直道就是一把插入草原的尖刀。汉武帝之所以能北击匈奴,那条直抵阴山的秦直道,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其实从历朝历代来看,也能够发现直道的巨大作用。但凡能够重视直道、重新使用直道的中原朝廷,基本上都能够对北边的做到主动出击;而不重视直道作用、甚至是荒废直道的朝廷,基本上在面对北边威胁的时候,都是受多攻少,只是被动的抵御罢了。” 在场的都是饱读诗书之辈。 哪怕是老朱,虽然是放牛娃出身的皇帝,但是他勤敏好学,论学问不弱于一般大家。 对韩度的话,众人自然一回忆便知道他说的分毫不差。 不管是汉隋唐宋,但凡能够主动征伐北边的,几乎都是凭借着秦直道出击。 “皇上,老臣以为韩度所言有理。”徐达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帮韩度说话。 “虽然加固城墙、巩固边防也重要,但是老臣看来还是修建水泥道路要更加重要一些。”见上位看向自己,徐达便抚这胡须说道,“咱们和北元,向来是我强彼弱,北元面对大明从来都是守多攻少,即便是北元发起突袭,凭借现在的城防也足以抵御,不会出现北元再度入关的情形。” “但是修建水泥道路就不一样了,一旦完成我大明便可以在短时间内调集大量兵马物资,不管是北元来袭,还是主动征伐北元,我们都可以得心应手的应对。” 老朱仔细思量徐达的话,最后点头,“朕也是这个想法。” 徐达正色道:“皇上,大明可以五次十次征伐北元,甚至可以将北元彻底消灭。但即便是北元消亡,大明北边草原部族的威胁也不会就此消失。大明可以打的草原部族二十年、五十年抬不起来,但是一百年之后呢?” “臣老了,”徐达神情落寞,带着英雄迟暮的悲凉,“臣究竟还能活十年,还是二十年,都是个未知数。每次午夜梦回臣都被心里的担忧所惊醒,深怕百年之后臣的子孙还要面对草原部族的铁蹄,还要像臣一样披甲作战、马革裹尸。” 徐达的嗓音里面,带着浑厚苍凉的味道,感染着朱元璋。 朱元璋感同身受,甚至他的感受比徐达更深。他是帝王,自然希望大明王朝千秋万世。原本他数次征伐北元,目的就是要彻底将其消灭,以此来给大明数十年的安宁。 但是就像是徐达说的那样,一百年之后呢? 到了那时,草原的威胁必定会死灰复燃。那时候还有像他这样英明神武的君王,和像徐达这样能征善战的统帅吗? 如果有,那大明倒也能够安稳,或许也能再次打出数十年的和平。但是如果没有了呢?那草原铁蹄岂不是就要再度南下,大明的江山岂不是就要岌岌可危? 徐达朝着老朱拜下,“臣恳请皇上,修建水泥道路,恢复秦直道,在草原上铸造出一柄直抵草原心脏的尖刀。” “贤弟快快起来,咱醒的。”老朱双手将徐达扶起。 韩度见此十分高兴,不过他可不是被什么君臣相得感动。而是,既然老朱答应下来要修建水泥道路了,那他制造水泥的技艺便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一万贯啊,这对于宝钞提举司来说,可是大补。 这些日子熊莳都向韩度提了好几次了,说宝钞提举司的钱快要花光了。原本,宝钞提举司在京城一干衙门里面,绝对是十足十肥的流油的衙门。 但是韩度一上任,又是给匠人们发放薪俸,又是在钞纸局开办食堂供匠人吃喝,又是挖窑子烧石灰进行各种实验,如此一来,钱自然如同流水一般给花出去了。 宝钞提举司本就不多的银钱,如肉眼可见般消失,眼看就要见底,急需资金补充。 老朱安抚了一下徐达,这才转身朝着韩度,“水泥是不错。” 韩度笑着应和。 “但是,一万贯还是太多了。” 笑容凝固在脸上,韩度只好再次解释道:“皇上应当知道,制作水泥的技艺论价值当在百万贯以上,臣只要一万贯,已经是低到不能再低的价格了。” “朕自然知道,”老朱点头,忽然左右看了几眼,拉着韩度的手臂,朝前走几步,远离了众人,“可是朝廷也不容易,穷啊。” “皇上可不要说笑。”韩度被老朱的话给气笑了。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再穷也不会连一万贯都拿不出来。 这分明就是老朱抠门,欺负自己,不想花这么多钱买下水泥配方。 “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年朝廷都在入不敷出,要不然朕也不会发放宝钞来弥补不足。”老朱叹气一声,“朝廷虽然有钱,但是这上上下下哪一处不花钱?就你这水泥,朕想买下,都得从朕自己的用度里面挤出一部分来。” “这样吧,朕在辛苦一点,一千贯,你将水泥技艺卖给朝廷。”老朱说的倒是可怜。 韩度听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老朱,“砍价的行家啊,上下嘴皮子一碰,轻轻松松就要吃掉自己九成的价格。” 摇摇头,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一万贯,少一个子儿不卖。皇上,臣要是卖的低了,对不起那些把家传秘技都拿了出来的匠人们。” 韩度抬头,双眼没有半点私心的面对老朱的凝视。 老朱看着韩度,脸色和煦的笑容渐渐消失。 “看来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韩度心里一凝。不过来硬的又如何,在韩度看来,你情我愿公平交易,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 正在自己给自己打气,忽然听到老朱幽幽的说道,“朕听说,前几天你这里的匠人,有人高呼万岁,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皇上你不讲武德啊。”韩度心里一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老朱能够做出这种赖皮的事情出来。 但是,偏偏老朱就做出来了。 韩度只好硬着头皮,和老朱解释:“皇上明鉴,那是匠人在表达内心的喜悦之情,绝无他意。” 捏住了韩度七寸,老朱脸上的笑容却又恢复过来了,不紧不慢的说道:“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要朕查明了才知道,岂能听你一面之词?” “臣,臣”韩度急的满头大汗。 老朱说的倒是好听,什么查明。 怎么查?不还是要从匠人当中开始调查? 从哪些匠人开始调查?韩度用脚趾都能猜到,老朱绝对是要把那几个会制作水泥的匠人给带走。 朱元璋这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韩度,要么你乖乖的一千贯把水泥技艺卖给朕,要么朕就把你的那几个匠人给带走,朕照样能够得到水泥技艺,而你韩度却一文钱都得不到。 高呼万岁这件事情,说轻点就像是韩度解释的那样,不过是表达内心喜悦;说严重点却有欺君之嫌。 (); 第四十章 是轻,是重,解释权完全都在老朱那里。 韩度一点办法都没有。 迟疑了半响,韩度最终还是只得放弃,苦笑着朝老朱一拜,“就依皇上所言,一千贯。” “早这样不就完了嘛,为了这点铜臭,堂堂朝廷命官都变得扣扣索索的。”老朱笑着道,心里开心不已。以势压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这种感觉,可是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韩度的心里在滴血,为了他的九千贯。如果坑他的不是老朱,换了是其他人,韩度都敢为了这九千贯把板砖呼他脸上。 “放心,只要你能够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办事,朕是不会亏待你的。”目的达到,老朱自然要稍微安抚一下韩度,空头承诺随便撒。 韩度也没有将老朱的话给当真,就凭老朱刚才为了九千贯,对他进行威逼利诱的样子,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不会被亏待。 “你爹和弟弟不是还在大牢里吗?大牢里阴暗潮湿,待久了可是不好,朕明天就下令,让他们出狱归家。” “臣谢皇上隆恩。”韩度心悦诚服的再次拜下。 爹和弟弟能够提前从大牢出来,在韩度看来,别说是九千贯了,就算是老朱一文钱也不出,他也心甘情愿的将水泥技艺双手奉上。 一个土法制作水泥的方法而已,能够换得家人平安,那是千值万值。 光是土法制作水泥的方法,韩度就知道三种,只要多花点时间精力,他还可以再弄两种出来。 “平身吧。”老朱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到了徐达那边。 老朱视线落到一人身上,“何沛之。” “臣在。” 只见一人上前,朝老朱拜下,正是质疑韩度建议修建水泥道路的那人。 “你找韩度,他会提供全部的水泥制作技艺,然后工部负责抽调工匠,尽快开始大量制作水泥。” “臣,领旨。” 转身朝韩度吩咐,“韩度,你要将水泥技艺全部交给工部,不得藏私。” “臣,遵旨。” 老朱见此,微微一颔首,右手一挥。 老太监手中佛尘一扫,尖锐响亮的声音顿起。 “起驾。” “回宫。”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行人缓慢离开钞纸局。 徐达在人群当中,回首朝韩度凝视了一番,嘴角勾起弧度洒然一笑之后,才骑着马跟在御撵后面离去。 旁边轿子窗帘先开,李善长探出头来,“魏国公可否上来一叙?” “善。” 李善长吩咐仆人落轿,徐达下马上了轿子。 作为大明的左丞相,李善长的轿子和那些七八品小官的简直是天壤之别。轿内不仅有锦墩软垫,还有个小茶几,可以在做着便赶路便喝茶。而且空间也要比一般轿子大上许多,徐达身材魁梧,但是进来坐在李善长旁边,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李善长吹了一口手里茶杯上漂浮着的茶叶,若有所指的问了一句,“魏公刚才离去之时好似若有所思,难道魏公和韩度有旧?” 徐达就知道李善长会问这个,也不隐瞒,点头道:“有旧倒是算不上,只是前几天在御前听皇上提起过此人几句,因此略感好奇罢了。” 李善长花白的眉头微微一皱,接着有洒然说道:“能够被皇上提及,又能引起魏公的兴趣,想来此子又不凡之处,不知魏公可否告知一二?” 徐达将一口茶水咽下,回味着茶水的回甘与沁人心脾的清香。话说以前的茶叶都是团茶,也就是小龙团。自从皇上因为小龙团工艺复杂、耗费甚重,而下旨禁止小龙团之后,那些茶商便绞尽脑汁的弄出了现在这种炒茶。 取鲜嫩茶芽杀青炒制,工艺比小龙团简化了无数倍。没想到这样做出来的茶回味悠长,味道比之小龙团更好,深得达官贵人和老百姓的喜爱。 “既然韩公有兴趣,那我就和韩公说说吧,”徐达点头应下。 随即就将那天太子去找皇帝的经过,主要是韩度的看法简略的说了一遍。 末了还补了一句,“韩度毕竟没有真正见识过北元,所以他的看法在我看来,有些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李善长神色缓和,见韩度真和徐达没有什么关系,便也不再关注他了。笑呵呵的附和了一句,“他那里能够和魏公相比?不过他能够有这种想法,也算是难得了。” 徐达点头应和,没有再多说什么,端起茶杯朝李善长示意一下。 “喝茶,喝茶” 两人相视而笑。 钞纸局。 等到老朱的御撵离去,直到彻底看不到了,匠人们才从地上爬起来。有几个腿软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有哭又笑的在那里干激动。 “呜呜呜,想不到,想不到老汉竟然还有能够慕见天颜的一天,老汉就算是下一刻便死了,也值了。”黄老拉着韩度,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朝韩度身上抹去,“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你这样是在感谢我吗?你恶不恶心。 韩度对于黄老的激动,半点感同身受的感受都没有。韩度实在是了解不了黄老的激动之情,在他看来自己的命是多么的珍贵啊,怎么能够因为看了别人一眼,就不要了呢?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韩度,本官工部员外郎何沛之,奉皇上之命,还请不吝赐教才是。”何沛之脸上堆起笑容,朝韩度拱手。“刚才本官虽然出言为难你,但那都是本官出于公心,还请你不要计较。” 公心? 就算是公心吧,韩度也不是神仙,看一眼就能清楚明白别人是什么心事。 于是,韩度也附和着笑容回道:“大人客气了,都是些误会,风一吹便揭过去了。大人放心,只要大人将工匠派过来,下官一定让他们手把手的教,直到教会为止,如何?” 左右这制作水泥的方法也不复杂,只要这何沛之能够找些以往烧过石灰的工匠来,到时候叫黄老安排人教会他们也就是了。 韩度既然把水泥技艺一千贯卖老朱,那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不料,何沛之却显出为难之色。 “韩度你这是让本官为难啊。” “大人何出此言?”韩度不理解何沛之的话,“大人如果不派工匠来学的话,难道要派官员来吗?” 官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韩度虽然这几天都是泡在钞纸局里面,但那是他自愿的,因为除了他之外,别人也不懂如何制作水泥。 但是要让工部的官员来学习制作水泥的话,那也太难为那些官员了。在韩度看来,在这种纯技术方面的活计,官员还真的没有几个熟练的工匠有用。 “官员怎么可能来做这个,”何沛之挥手就反驳了韩度猜测。 继而叹气道:“韩度你是有所不明白,皇上既然要求本官尽快为朝廷制作出水泥,那本官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再怎么着急,那也得等工匠先学会啊,工匠都不会,再急也毫无益处。”韩度心道。 何沛之见韩度皱眉,悠然自得的捻着胡须,“本官是这么想的,韩度你这里是否可以派出几个精通制作水泥的工匠过来,让他们一边制作水泥,一边教工部的工匠,如此一来既可以马上开始水泥制作,又不耽误教导工匠,这样可比先派工匠到你这里学会了,再回到工部制作水泥要更快一些。” 这倒是个办法,的确要比自己提议的快上几分。 韩度点头答应下来,“好吧,这样也行。不过下官还有一个要求。” “请说,”何沛之笑着示意。 “咳咳,大人既然是想从下官这里借几个工匠,那小官只好斗胆和大人先礼后兵。”韩度看着何沛之正色道,“大人想要从下官这里借工匠,这是可以的。但既然是借,那么事情一完,大人便要将他们还给下官。下官这里可不像工部那样家大业大,下官手下的工匠就这么几个,大人可要有借有还才好。” 韩度这是怕何沛之嘴上说的借人,结果转头就把工匠给他调走了。现在他这里会制作水泥的匠人,就是以黑子为首的几个原本烧石灰的匠人。 这几人都比较年轻,有培养的价值。而且还比较能够吃苦,韩度带着他们试制水泥以来,他们几个都和韩度一样废寝忘食。一个水泥配比烧制失败之后,马上又按照韩度的要求开始制作下一个配比的原料。 韩度这几日虽然是熬红了眼睛,但是对比起来,黑子这几人付出的劳动要比韩度都多的多,毕竟韩度只是动动嘴而已,他们可是要跑断腿的。 可以说,水泥能够这么快的就试制成功,黑子这几人功不可没。 韩度现在自然是看宝贝一样的看着他们几个,生怕有人打他们的主意。 “这个,”何沛之低头眼珠转了转,忽然面露笑容的答应下来,“你放心,这个自然。” 那行。 既然谈妥了,韩度也没有多想,转头便吩咐,“黑子,过来。”朝着人群招招手。 (); 第四十一章 “大人有什么吩咐?”黑子几步便从人群当中站到韩度面前。 “这位是工部何大人,”韩度先是给黑子介绍了一下何沛之,“你等会儿就带两个会制作水泥的兄弟,跟着这位大人到工部去,教工部的匠人制作水泥。” “大人,”黑子听了一惊,神色沮丧的问道:“大人这是不要小的了吗?” 工部的匠人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到现在他爹都在工部做工匠呢。以往这钞纸局和工部一般无二的时候,黑子到也对工部没有什么排斥。但是现在钞纸局的待遇可比工部要好上太多了,不仅有薪俸可以拿,而且白天还可以在钞纸局里面吃顿饭。 自从钞纸局开始提供饭食之后,虽然只是响午的一顿,那也让包括黑子在内的所有钞纸局匠人无比的满意。 黑子甚至在家里都不吃饭了,空着肚子到钞纸局,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多吃一点,他在钞纸局多吃一口,就可以为家里节省下一口粮食。 现在陡然听到大人要把他安排到工部,他顿时便面目俱灰,有被人抛弃、打回原形之感。 “胡咧咧什么,本官自然是还要你的。”韩度看来何沛之一眼,想起薛工部对自己的提醒,觉得还是背着他一下比较好。 “来,过来”韩度招呼着黑子,离得何沛之远了一点,才在他耳边轻声解释。 “本官不是将水泥的技艺卖给了皇上吗?那总要有人去教会工部制作水泥,这买卖才算是完成是吧。”韩度扶着黑子的手臂,安抚道:“放心,你就是去工部教会几个匠人制作水泥,之后你便可以回来。甚至你去了练活计都不用做,只需要指挥着工部的匠人干活就行,当然你在钞纸局这边的薪俸,会一文不少的发放给你的。就是吃饭有点麻烦,工部那么远,你也不可能每天都跑回来吃饭。” 黑子听完韩度的解释,顿时安心下来,呵呵的笑着。“大人还要小的就成,至于吃饭,小的不怕远,每天多跑两趟便是。要不小的还像以前那样,自己带上吃食去也行。” 黑子无所谓的说着。 但韩度可不像他那么看,摇着头想了一下,“你们去工部也是在为宝钞提举司作贡献,怎么能让你们连饭都吃不好?这样,本官每天多给你们二十文,算是你们的饭食补贴。二十文,足够你就近找个茶围子吃一顿饭了吧?” “足够了,足够了,谢谢大人。”黑子没有想到韩度居然还给他什么饭食补贴,而且一天就是二十文,这简直就是意外之财啊,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十文一顿饭,也就是咱们大人才想的出来。二十文足够在茶围子里面好好生生的坐着,有酒有肉的吃上一顿了。可以一般人谁会这么吃?在黑子看来,只有败家子才这么吃饭。一文钱买两个大炊饼,就着一碗水吃了,一样能够顶饱。 这样一来,自己还能够省下十九文呢。 三言两语韩度便打消了黑子的顾虑,带着他回到何沛之面前。 “何大人,这是黑子,没有大名。他是下官手里最精通制作水泥的了,从挖窑开始到制作好水泥,都是他全程包揽下来的。” 向何沛之介绍完,韩度转头吩咐,“黑子,那你就带上两个弟兄,随何大人一起去吧。” 黑子转身很快的就挑好了两个工匠,三人一起来到韩度身边候着。 何沛之见事情办妥当,便向韩度告辞,“既如此,那本官便告辞了。” “大人慢走。”韩度抱拳回应。 不知道什么时候,熊莳跟到了韩度身边。 “大人灼见深远,下官佩服。” “有什么好佩服的?”韩度不在乎的随口说道。 “实话告诉大人,”熊莳苦笑一下,“下官本来对大人的做法是不理解的,又是发放薪俸,又是给匠人提供饭食,又是挖石灰窑,各种开销大的惊人,原本下官以为大人这样胡乱花钱是撑不了多久的。没有想到大人转眼之间就弄来了一千贯,而且还是从皇上手里硬生生拿回来的。” “一千贯很多吗?”韩度提起这个,心里就来气,要不是老朱对他威逼利诱,他岂能一千贯就把水泥技艺给卖了? “要不是有些原因,本官会卖上一万贯,不会少一文钱。” “大人,一千贯已经足够多了。”熊莳肯定的回答,心道,就这一千贯都足够钞纸局开销好几个月了,要知道原本宝钞提举司的钱也就支撑了不到一个月就见底了。 韩度转头看来熊莳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对牛弹琴。 熊莳虽然智商不低,但是他还是免不了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 “你知道,这个世上是什么在统治着天下吗?”韩度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熊莳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低声劝解道:“大人可不要失言,这等,这等事岂是我等臣子能够关心的?还请大人不要自误。” 韩度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你想什么呢?本官说的不是那个。”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大人你可真是要吓死下官了。”熊莳庆幸着苦笑连连。 自己这位上官可真是够大胆,什么胆大包天的话都能够从他嘴里出来。就刚才他的那番话,要是被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追究起来还不落得个抄家灭族? 自己这个属官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免不了午门外走一遭。 “本官说的是技术,技术,懂吗?”韩度不好气的瞪了熊莳一眼。 “技术?那是什么?”熊莳不明所以。 “就是技艺,这些工匠所掌握的技艺。”韩度解释,继续和他说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社稷进步靠发展,而发展的基础就是靠技术创新。”韩度把“社会”这个现代的词,尽量换成了一个能够让熊莳听的懂的。 “社稷还能进进步?”在熊莳看来,韩度的话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社稷就是社稷啊,社稷怎么还能够进步?如何进步? 韩度见熊莳眼睛里已经开始出现蚊香圈,泄气的挥手,懒得再和他解释那么多。直接说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以后这技术会越来越重要,朝廷会越来越重视这些工匠,这些人以后都是朝廷的宝贝啊。” “技术真的有这么重要?”熊莳皱眉疑惑的问,“可是大人,这些匠人也不是第一天才出现的,自古以来就有之,以往他们也没像大人说的那样受朝廷重视啊?” 韩度解释,“技术这东西有些不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显示不出来什么,但是一旦技术经过长久的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会产生出爆炸似的增长,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可以增长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朝廷掌握了远超他人的技术,就掌握了一切。” 大明现在就有着领先世界的技术,可惜由于自古以来形成的习惯,没有受到朝廷的重视,导致整个技术的发展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完全是靠着几个人的兴趣爱好在引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既然自己来了,那别的不说,引领技术前进,逼迫朝廷重视,也是没有问题的。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官以后一定追随大人左右。”熊莳点头,不再纠结韩度的那些复杂的话,向他表忠心。 韩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是都说的很清楚了吗?掌握技术的工匠将来会是朝廷的宝贝,你如果能够从现在开始深入学习研究技术,将来你还愁没有前程吗?说不定未来有一天,工部尚书的位子你也坐得。” 熊莳见韩度越说越是离谱,只得不好意思的笑道,“下官可不敢有此妄想,能够做到正五品也就到头了。工部尚书那至少是进士出身,才敢有一丝念想的。” 韩度拍拍他的肩膀,含有深意的说,“未来的事情,万事皆有可能,谁敢说在未来,技术就一定没有金榜题名重要?时代变了,亲。” 时代?变了? 熊莳不敢确定韩度说的是否能够实现,不过这句话还是在他的心底留下来一丝影子。未来的事情,谁能够说的清呢?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自然敢当仁不让。现在,还是先从大人口中的技术先学起吧。 熊莳雄心勃勃的要开始学技术,却被韩度一句话给打断。 “对了,你先去收购一批棉花回来。新宝钞的事,也该开始提上日程了。”韩度决心开始准备制作棉浆。 “棉花?”熊莳不知道棉花和制作宝钞有什么关系,就算是造纸那也没有用棉花的道理啊。不过既然是韩度的吩咐,他也不管那么多了,按照大人的要求完成便是。 “下官知道了。” 吩咐完熊莳,韩度有朝黄老说道:“石炭矿开采的事情,还请黄老费心,尽量多抽些匠人去开采。” (); 第四十二章 黄老听到,面露苦涩之意。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韩度不明所以的问。 “大人见谅,确实是有些困难,”黄老先是告罪一声,然后才解释:“大人,咱们钞纸局的匠人就这么几十人而已,就算是全部抽调去挖石炭矿,那一天也挖不了多少啊?主要是大人你这里还需要人手,小老儿也不可能把人全都安排去挖矿” 见韩度皱着眉,黄老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但是再小声他也不得不和韩度说清楚,“这一个人一天也就挖三百来斤石炭” “等会儿?”韩度眼睛一瞪,疑惑的问道,“这么一人一天才挖三百来斤?本官记得那里的石炭都是在表层,清理一下浮土就可以挖的呀,应该很好挖才对,怎么一天才挖这么一点?” “大人,可不是匠人们不尽力啊。”黄老见韩度疑惑,连忙解释,“石炭挖的确是很好挖,如果只是把石炭挖下来的话,一个人一天挖几千斤也不是问题,但是大人,挖下了的石炭总不能就在半山腰堆着吧,总要搬到路边来运走才成吧。这就是问题了,挖石炭的那地方离着最近的小路都有着三里多地,这还不算要爬到半山腰呢。大家伙每天要爬到山腰将石炭挖出来装好,再背着石炭下山,将其背到最近的道路那里,这样一趟下来才算是完成了一次挖石炭,每天顶多也就来回三四趟而已。” 韩度一拍脑门,自己忘了运输的问题了。那个地方韩度亲自去过,的确是离着道路挺远的。如此看来不是匠人们在偷懒,每天将这些石炭背出来,他们也算是在拼命了。 伸手在自己太阳穴揉了几下,“一直是这个效率肯定是不行的,一人一天才挖三百斤,这哪里能够满足京城这数十万人的生活所需?他那里去挣大钱,那里去给妹子攒嫁妆?” 既然是运输不行,那就干脆修路。 正好水泥不是有了吗?那就干脆修一条直通京城的水泥路。 韩度想法是好的,如此一来,自然是极大的便利了他的石炭运输,财源滚滚指日可待。但是这修路可和他以往在钞纸局里面挖两个石灰窑不一样,挖两个石灰窑多简单,招呼着钞纸局的匠人们动手就行,一分钱都不用多花。 但是现在想要修建一条石炭矿直通京城的水泥路,这耗费的钱财可不是他一个宝钞提举司就能够承担的起的。 不过没关系。 有困难,找老朱。 谁要他占了石炭矿的大头呢?他不出钱,谁出钱? “先就按照现在的速度来挖吧,运输的问题,本官来想办法。”韩度暂时收回了他想让黄老提高石炭矿产量的想法。 运输不便,还非要提高产量的话,那可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韩府。 韩度一回家就把老爹明天要被皇上赦免的事情告诉了娘亲。 “你说的是真的?”刘氏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虽然她知道在韩家双手奉上石炭矿九成的股之后,老爷和小儿子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老爷和小儿子这么快就会被放出来。 “自然是真的。”韩度点头,语气肯定的说。 “哇呼。”刘氏先是以手盖住胸口,等气息平复了之后,才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菩萨保佑,韩家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 “娘,都过去了。”韩景云在一旁轻声安慰刘氏。 “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刘氏拿出丝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通红着眼睛望着韩度。 “儿啊,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恐怕,恐怕”刘氏哽咽在嘴里的话说不下去了,在大牢里的那段经历,是她现在根本不愿意提及的痛楚。 “都是儿子应该做的,”韩度见娘亲沉浸在伤怀当中,便没有继续多说,转移话题,“娘,明天爹出来,咱们应该去接一接。” “对对对,是该去接。”刘氏回神过来,安排着事情,“这样,度儿你明天告假一天,一大早去租借一辆马车,咱们去风风光光的接老爷回家。另外,景云,你明天让老穆去准备些东西,老爷回家的时候,好去去晦气。” “来来来,都吃饭,吃了都早点休息,明天好去接老爷回家。” “是,娘亲。”韩度和景云妹子笑着回答。 这一天的到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从韩度大牢求生开始,一直挣扎到今天,总算是为韩家也包括他自己挣下了‘安身立命’这四个字,虽然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韩度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让任何人将自己关入大牢当中等死。” “好,吃饭,娘亲、景云我们一起吃饭,”韩度笑着,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一辆马车了,咱们一起去将爹和弟弟接回来,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的才好。” “好,都好。” 第二天韩度就带上刘氏和景云,赶着马车来到刑部大牢外面。 韩度到的时候,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只见万道红光瞬间刺破天地间的一切,虽然连云层都未有丝毫移动,但是从这一刻开始,这天地间的万物都被笼罩在红光之下。 阳光越过京城的屋檐,投射到大街上。大街上已经是布满了来去匆匆的行人,但是刑部大牢外面这一段宽阔的大街,却是除了韩度一行之外,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就连街道两头的行人,在经过这两个街口的时候,都会刻意远离一点,好似在躲避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韩度现在站立的街道明明就和其他的街道一般无二,此刻却显得诡异阴森起来。 嘎吱 宽大的大门打开了,一高一矮两个身穿囚衣的身影,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韩度几人连忙迎了上去。 “爹,辛苦了。” “老爷,受苦” 韩度还好,问候了老爹一声,彼此间点点头,便按下了话头。 刘氏见此情形,双眼含泪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趁着这点时间,韩度朝着老爹旁边牢头抱拳一礼,“韩度多谢刘头这些时日以来,对家父的照顾。” 刘牢头见韩度对他如此尊重,顿时眉开眼笑,连忙侧开身位说道,“不敢,不敢。小人可当不起大人的礼,小的早就知道老大人是在那里待不长的,没想到大人如此有本事,这才没几天呢,皇上就下旨释放老大人了。” 牢头说笑着,恭维了韩度一句。 这是韩德转头对韩度说道,“为父这些日子还真没有少受到牢头的照顾,你记得要真心实意的感谢一下人家。” 韩德作为读书人,曾经更是高居户部侍郎,原本他对于自己儿子做了官之后,为什么还要对这位牢头如此的客气是不理解的。但是经过这些日子他才真正长足见识了,什么叫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经历就是。原本他全家坐牢的时候,住的地方又脏又臭,吃的饭是馊的,喝的水是浑浊的。但是自从他儿子做了官,和这牢头相谈甚欢之后,原本的一切待遇都变了。 原来他在皇上没有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又要继续受罪呢,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住的地方又脏又臭没有关系,牢头直接给他换了一间干净的牢房,还让狱卒刻意打扫过,比以前那间好上无数倍。吃的、喝的也不一样,不仅饭菜新鲜,而且偶尔还有肉了,每天牢头还专门给他准备上一壶热茶,虽然茶叶的质量比起以前他喝的要差的远,但是现在喝在嘴里,却比以前他喝过的那些好茶,还让他满意。 甚至,牢头有两次还给他准备了一小壶酒。 韩德不得不感叹,‘这世间的学问,可不全都在那书本之上。’ 韩度见老爹虽步履蹒跚,但是面色红润,精神头比他离开的时候好了太多,便知道老爹这段时间以来受牢头的照顾没有吃苦。 “刘头见谅,韩某现在家事繁多,等忙完了这阵,韩某做东请刘头喝酒。” “不打紧,不打紧,大人您的事情重要,您忙您的。”刘牢头见此,眉开眼笑。他那么尽力的帮韩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吗? 不过刘头也没有想要韩度怎么样,只要韩度能够记得他的出手相助,他便没有白忙活。 韩度向刘牢头颔首告辞,扶着老爹的手臂,便将老爹和弟弟都扶上马车。 刘氏带着景云一起上去。 “老爷,来把衣衫换了。”刘氏从景云手里接过锦袍。 韩德身上的麻布囚衣穿了这么多天,早就穿的乌漆嘛黑了,赶紧将其脱掉,还上干净的衣衫。 韩景云自己拿着手里的衣衫,帮弟弟把囚服换了。 刘氏看着换好衣服的韩德,眼里的眼泪却再也绷不住了,“老爷,呜呜呜,老爷咱们家,咱们家这总算是平安了?” 韩德伸手扶住刘氏的后背,安慰道:“平安了,放心吧,这次是真平安了。” (); 第四十三章 回到韩府,穆叔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韩德和韩曙在家门口就被穆叔用冒烟的柏枝,来来回回熏了个便,然后又淋了一阵清水区区晦气,最后才进房间去洗澡。 等到两人洗干净了,换上干净的衣衫,才出门来。 刘氏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饭菜,要给老爷接风洗尘。 韩德被刘氏搀扶着坐下,看到全家人一个不少的坐在一起,不由感叹:“老夫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全家人一起吃饭的一天呐。” “老爷,都过去了,吃饭吧。”刘氏已经恢复过来,笑着说道。 “好,吃饭,吃饭,都吃。”韩德说完,提起筷子先下手夹了一筷子韭菜炒蛋放到嘴里。 “喔,”只是嚼了几下,韩德便瞪大了眼睛,一脸满足。 等到咽下去之后,不由得问,“这是哪个厨子做的?老夫还从来没有吃过,味道不错。” “什么厨子做的呀,”刘氏白了韩德一眼,“这是家里的厨娘做的。” “这不可能吧,家里的厨娘能做这个?这就算是一般的酒楼大厨都做不出来吧。”韩德却是一脸不信,“韭菜这东西老夫在宫里面吃过,不过那是煮的韭菜,那味道不提也罢。想不到这韭菜和鸡蛋这么一炒,居然变成了一道美味” “爹,的确是家里的厨娘做的,不过是儿子要求她这样做的。”韩德没等刘氏解释,便自己说了出来。 “哦?”韩德又伸出筷子,准备夹韭菜炒蛋,“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以前也没有见过你下厨房啊?” “哼,”韩景云见老爹怀疑老哥,耸着鼻子哼声,“大兄的本事大着呢,要不然能够把咱们全家从牢里救出来?老爹你还能在这里吃饭?” “好好好,老夫不问了,”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被他娇生惯养,韩德被她顶撞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就已经习惯了,笑着将事情揭过去,“吃饭吃饭,这菜可真好吃。” 早朝之后,奉天殿。 老朱一如既往的回到龙椅之上,开始批阅今天的奏折。 “今天有人要见朕吗?”老朱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老太监几个小碎步站到老朱身边,“回皇上,韩度求见。” 老朱一听,眉头一皱,连真准备要批阅的奏折都一下子丢到御案上,放下手中的御笔,“他来干什么?朕昨天不是才下旨将他爹放回去吗?他不去好好的给朕办差,跑到朕这里来干什么?” “这,老奴不知”老太监额头的汗都快要出来了。天见可怜,他又不是韩度肚子里的蛔虫,鬼知道韩度又来干什么。 老朱没有等到答案,便往龙椅上靠了靠。 “传。” “是。”老太监应下,便走出殿外去传韩度。 “臣,韩度,拜见皇上。” “你来见朕有什么事,说吧。”老朱好整以暇的端着参茶。 “回皇上,是这样的”韩度便把石炭矿开采的问题,和老朱一一说清楚。“臣以为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石炭矿发卖到整个京城的话,必须要有便利的运输通道。所以臣想在石炭矿和京城之间修建一条水泥道路,因此恳请皇上,下旨将制作出来的水泥,先供给臣使用。” 啪。 老朱重重的把茶杯放在御案上,一脸严肃的看着韩度,“绝无可能,你也知道水泥关系着这北伐大业,早一天投入到北伐当中,大明便多占一分地利,怎么可能先给你使用。” “这”韩度没有想到老朱对北伐居然如此的敏感,一下子变将他的希望落空。 “不过,”老朱脸色缓和,给韩度出了一个主意,“你的钞纸局不是自己可以制作水泥吗?你自己要用,自己做就行了。” “回皇上,”韩度苦笑,这个办法他岂能没有想过?只是不现实。“修建一条长三十里的道路,需要用到的水泥,可不是少数,钞纸局做少量的一点倒是没有问题,像这么大规模的制作,那可就力有未逮了。” “人手不够,朕可以再给你调集一些嘛。”老朱无所谓的说道,“朕再从工部给你调集一百工匠,你再自己多挖几个窑,总就能制作足够的水泥了吧。” 韩度想了一下,如果再有一百工匠,多上十来个窑子,那白天黑夜接连不断的烧,应该差不多能够供应上修建道路的需要。 便点头答应,“好吧,不过皇上,修建三十里的道路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就算是臣自己制作水泥,那其中需要的原料也不是一笔小的数字,朝廷是否能够划拨一笔钱到钞纸局?” “呵呵,”老朱乐了,定眼看着韩度,“你管朕要钱?” “皇上,这是”韩度指着解释。 不过,没有等他说完,便被老朱猛然伸手指着殿门外给短短。 ‘这是啥意思?’韩度识趣的闭上嘴巴,‘这又是让自己滚吧’ 果不其然,韩度只等了大概两秒钟,一个轻轻的“滚”字,便从老朱嘴里吐了出来。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钱,韩度拿什么去修路?哪怕是硬着头皮,他觉得也应该再向老朱争取一下。 “皇上明鉴” “滚!” 这次不是轻风细雨了,而是雷霆之怒。 “臣,告退。” 韩度再也不敢耽搁,连忙退出奉天殿。 回首望了一眼奉天殿,韩度直摇头叹息,“好好一个皇帝,怎么变成了眼睛掉进铜钱眼里面的财迷了?” 老朱这是想要什么都不管,就白得五成的干股啊。 没有从老朱这里要到钱,这可怎么办?石炭矿可是在等着开采,水泥道路也在等着修建呢。 韩度慢慢的朝着宫外走去,半道中忽然一转朝着东宫而去。 老朱那里要不到钱,自己就去找朱标要。谁让他也有着石炭矿四层的股呢,他不出钱谁出? 韩度来到东宫的时候,朱标正在吃饭,听到身边人的禀报,他也不介意,挥手便让他将韩度给引进来。 “吃饭了吗?”朱标坐在上位,抬眼看着韩度。 “没吃。”韩度在奉天殿外站了半天,又在老朱那里受了气,看见朱标面前的各种吃食,还真有些饿了。 “没吃坐下一块儿吃。”朱标示意身边宦官给韩度搬来一个锦墩和拿来一副碗筷。 韩度也不客气,撩了一下官服,便大刺刺的坐到朱标对面。 一伸筷子就给自己夹了一块烤鸭。 朱标见了,脸色露出一个微笑,和韩度解释道:“吃烤鸭要裹上面皮才好吃,不然的话太油腻了一些。” “臣知道,臣就喜欢这么吃。”韩度点头回应,只是没有按照朱标说的裹上面皮,而是直接放进嘴里一咬。 “随你吧。”朱标见韩度毫不客气,他便继续开始吃饭。 平日里见到的大臣,哪怕是朱标专门赏赐大臣吃饭,也根本看不到像韩度这样随意的,那些大臣一个个的都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而韩度却和他真像是一家人或者是朋友之间吃饭一般,这让朱标感到有些有趣,他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过这样吃饭的感觉了。还是在至正年间,他才和兄弟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感受过。 韩度一口咬下,鲜、香、滑、嫩各种美妙的口感充斥着他的味蕾,根本就没朱标说的什么油腻。 韩度从来就喜欢吃鸭子,所以一直以来对名扬四海的全聚德烤鸭念念不忘,可惜的是他不是京城人士,直到来到大明之前,都没有机会进京。自然也没有机会吃到正宗的烤鸭,只能够在自己的城市里吃一点本地冒充的烤鸭。 但是那味道,韩度吃过一次便不想再吃第二次。实话实说,还不如本地的特色甜皮鸭子好吃。 这东宫御厨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至少要比他以前吃过的要强的多。 朱标其实没有吃多少,反而是韩度一直在吃。朱标吃完了,喝几口茶水簌簌口,用绸布把自己打理干净之后,便一直看着韩度吃。 吃饱喝足。 韩度总算是放下了碗筷。 朱标笑着说道,“你可真行,以往本宫也不是没有请过大臣吃饭,但是从来都没有像你这样吃的。” 韩度接过宦官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撇撇嘴,“他们是怎么吃的?是不是受宠若惊的只吃一点,然后说自己吃饱了?” 朱标笑着点头,“没错,吃的比本宫还少。你是在他们当中,吃的最多的。” “哈哈,是吗?”韩度笑着饶头,“那臣敢打赌,他们从殿下这里出去,一定会大吃特吃。” 朱标和韩度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吃饭就吃饭,做那么多虚的干什么。”韩度不由得摇头。 “是啊,其实只要他们能够让天下百姓吃饱,本宫又怎么会在意他们的吃相。”朱标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否在嘲笑谁。 “想要天下百姓吃饱,这可不容易。”韩度摇头。温饱问题,从古至今都是一件老大难的事情。 (); 第四十五章 别看什么贞观之治,什么开元盛世,或者是鼓吹的任何盛世,其实即便是在那种年代,照样有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 中华上下五千年,真正彻底百姓解决温饱问题,其实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后。 朱标自然也知道想要完成这一点有多么的艰巨,熟读史书的他自然明白,英明神武如唐宗宋祖者,其实也没有完成这一壮举。不过他可是大明储君,未来的大明皇帝,对此事有所展望也是实属正常。 好在朱标还知道此事的艰难,没有要韩度马上去解决的意思。 朱标见韩度吃好,便挥手示意将饭食撤走。 “你来找本宫,是有何事?” “臣是为了石炭矿开采的事,石炭矿开采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运输上十分便”韩度娓娓而谈,很快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和朱标解释清楚。 “事情就是这样,皇上不愿意出钱,臣只好来找殿下了,毕竟殿下你也是占了四成股的。” “你想在石炭矿和京城之间,修一条三十里的水泥道路?”朱标沉吟片刻,抬头看向韩度,“这花费恐怕不小吧。” 花费这事儿,用的着你来提醒我?韩度不由得吐槽,要是花费小的话,自己早就动手修建了,那里还会屁颠屁颠的跑进宫来和你们父子磨。 韩度想是这样想,但是为了能够顺利的从朱标这里搞出钱来,还是要有一个正当充分的理由的。 “是的殿下,臣是这样想的,朝廷不是要制作水泥,修建边关的水泥道路吗?但是水泥道路这个东西毕竟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臣想是不是可以先修建一段来尝试一下?如果水泥道路有什么问题,或者是有什么缺陷,咱们也能提前知晓,提前改进不是?” 朱标闻言,洒笑一声,“绕了这么大一圈,说白了,你就是想要朝廷出钱给你修路,好方便你卖石炭矿发财罢了。想占朝廷的便宜,就直说,弯弯绕绕弄这么多虚的干什么?”说完眼神一瞥,充满了对韩度的鄙视。 “殿下是答应了?”鄙视就鄙视吧,韩度才不在乎呢,只要能够搞到钱,别说是鄙视的眼神了,让他唾面自干都行。 “怎么可能?朝廷用度,只有法度。怎么会允许你假公肥私,中饱私囊?” 朱标还是拒绝。 韩度瞪大了眼睛,无语的看着朱标。这父子二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都像是貔貅转世一样,守财奴般的德行? “殿下此言差矣,修建这一条道路,不仅可以给朝廷以后修建的水泥道路作一个十分重要的参考,更是可以给朝廷直观的展示一下道路对于社稷发展的重要作用。”韩度义正言辞,“臣可以保证,光是这些朝廷获得的收获,就要远远大于修建道路的付出,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然后呢?你就可以凭借这条道路,大卖石炭矿发财?”朱标斜着看了韩度一眼,好似在看他屁股后面藏着的狐狸尾巴。 怎么就非要盯住这一点不放?朱标你还有没有一点储君的大度,还能不能够站在国家的高度考虑问题? 自己那叫占朝廷便宜吗?自己那最多算是,跟在朝廷后面喝口汤。 韩度恼了,“殿下别忘了,臣只占了一成石炭矿的股,殿下您可是占了四成,要发财也是您发财,要占朝廷便宜,也是殿下您占的多。” 说完,发泄似的将手里的茶水大喝了一口,啪的一声,失手将茶杯磕在茶几上。 “所以本宫是不会占朝廷便宜的,也不会给你拨款。”朱标无视了韩度的动作,好整以暇的吹了吹茶水,将悬浮在水面的一根根茶芽吹的翻滚起来。 完犊子了。 韩度失望的看着朱标。 就在韩度失望至极的时候,朱标突凸的又冒出一句,“不过本宫自己倒是可以出一笔钱,给你去修水泥道路。” 什么是柳暗花明,这就是。 韩度失落的情绪顿时消失无踪,眉开眼笑的看着朱标,“殿下此话当真?” “自然。” 真的就好,韩度顿时放下心来。只要有人出这笔钱就行,韩度才不管是朝廷出,还是朱标出呢。 “不过,”朱标忽然说道。 韩度今天最不想听的就是不过、但是这些字眼,这是又有什么幺蛾子呢? “不过,本宫只能给你一千贯。” “一千贯?”韩度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殿下开什么玩笑?京城到石炭矿的官道,现在都有三丈宽,一千贯怎么可能够?臣预计至少也要三千贯才能够修的下来。” “需要这么多?”朱标双眼微微一凝,沉思片刻,“那本宫就再出五百贯,一共给你一千五百贯吧。” 韩度难以置信的看着朱标,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殿下,臣说的一共至少需要三千贯。” “没错啊,”朱标点头,“本宫出一千五百贯呀,按照本宫占四成股来算,还多出了一成,你应该感谢本宫才是。” 要说朱标也比韩度大不了几岁,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非常想看韩度捉急的样子。 “那皇上还占了五成呢?这剩下的一千五百贯,就劳烦殿下去找皇上要如何?”韩度没有办法了,只能对朱标好言相劝,希望他能够从老朱那里弄出钱来。反正韩度自己刚刚才从老朱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是不想再去找老朱的。 “是你要修路的,又不是本宫,本宫能够给你出钱已经是看着本宫占股的份上了,本宫才不去。” ‘你们父子两这是玩儿我是吧?’韩度气极了。 脑筋一转,“一千五百贯就一千五百贯吧,原本臣计划按照现在的官道修三丈宽的,现在既然钱不够,那臣干脆就修一丈五尺宽。反正这么宽已经够用了,臣是无所谓的。” 玩就玩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谁玩的过谁。 反正这天下是你老朱家的,天下的百姓也是你老朱家的,与本官何干? 本官何必操那么多的心? “殿下记得派人今天就将一千五百贯送到宝钞提举司,臣可是等着用呢,耽误不得。”韩度笑语盈盈的朝朱标告辞,就要起身离开。 “等一下,”朱标见拿捏不住韩度,只得开始软和下来。 韩度停住脚步,再次坐了下来,老神在在的看着朱标,等着他的下文。 韩度现在可不着急了。 “父皇那里,即便是本宫去,也要不来钱的。”朱标摇头叹息一声。 没钱说个卵。 韩度大失所望,便要再度起身告辞。 朱标见此,连忙挥手将韩度手臂按住,“你急个什么?虽然本宫要不来钱,但是本宫可以下令让沿途各县抽调徭役帮助你修建道路。” 咦?对啊,还可以这样。 韩度有些懊恼,他还是被现代的思维给定性住了。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就没有想过要征调徭役。要知道在这个时候,每户百姓家里,只要有劳动力的,每年都是要给官府免费做一些徭役的。 修建道路最大的花费其实就是水泥和砂子。 水泥这个没有办法,各种原材料都需要真金白银的买,然后才让属下的工匠将其制作成水泥。原本砂子这个东西,因为韩度人手不足的缘故,他也是打算通过采买来解决的,但是现在既然朱标可以帮他征调民夫徭役,那就不用买了。 反正京城背靠长江,江边的砂子多的是,而且还质量优异,直接带着民夫去挖就是,还花什么钱? “不知道殿下可以征调多少民夫给臣?”韩度试探着问。 “你想要多少?”朱标随意的问了一句。心道,你想要多少,本宫就给你征调多少。反正民徭役夫嘛,又不需要朝廷花费什么,连服徭役民夫的吃饭问题都是民夫自带干粮解决的。 不过徭役虽苦,还要自带干粮,但是却没有规定一年要服多久的徭役,服徭役论次不论天。每年一顷田的农户,一人服一次徭役便可。 当然也不要以为这样就很简单,在此时服徭役对于农民来说仍然是一项十分沉重的负担。 运气好,遇到体恤民力的官员,一般征调民夫服徭役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但要是运气不要,遇到一些酷吏,一次征调徭役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以上,那也是有的。 “两万如何?”韩度笑着开口。 朱标吃惊的看着韩度,“修三十里路而已,你要这么多民夫干什么?” “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的殿下。”韩度假意唉声叹气,“不敢欺瞒殿下,臣的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急等着石炭矿的收益买米吃饭呢。殿下如果能够帮微臣征调两万民夫,臣就给殿下一个惊喜如何?” 朱标看着韩度,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拍板下来。 “好,那本宫就等着你的惊喜了。” 见朱标答应下来,韩度总算是将心里的石头放下。 事情历经波折,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 第四十五章 不过一个疑问却出现在韩度的心里,老朱这父子两人为什么都这么抠门呢? “殿下,臣有个疑问不知道当不当问?” “你说。” “皇上富有四海,殿下也是大明储君,怎么” 韩度都为两人的抠门臊的慌,他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不过韩度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朱标却直截了当的帮他说了出来,“你是想说区区三千贯,父皇怎么一文钱都不想出,到了本宫这里也是扣扣索索的只给你一半?” “这个,”韩度干笑几声,否认道:“臣怎敢如此想?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几个意思?只是你不敢明说罢了。 朱标也不去管韩度是不是在假意的否认,抬首望向殿外的天空,叹气道:“父皇深知民间疾苦,不到万不得已,不舍得增加百姓的负担。所以朝廷一直以来的赋税都不怎么多,如果不征伐北元的话,到还好一点,凑合着勉强够用吧。但是北元如此心腹之患,朝廷怎么可能坐视他们得到喘息之机?这些年其实都是靠着发放宝钞来支应着北伐的军需。” “原本本宫和父皇都认为这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长久这么发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自从你点明了发放宝钞是在消耗大明的国运之后,本宫可以告诉你。 朱标靠近了韩度,在他耳边私语道:“父皇都被你给吓住了,再也不敢继续滥发宝钞。” 老朱都被吓住了?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的老朱居然也会被吓住? 那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岂能讨的了好? 被老朱记恨上,那可比什么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要恐怖的事情,随时都可能人头落地。 韩度语气干涩,辩解道:“殿下,臣那是就事论事,绝无半点私心。” “本宫知道,”朱标点点头,“父皇也知道,所以父皇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反而是十分欣赏你,认为你有过人的才干。之所以把宝钞提举司交给你,就是想让你这个对宝钞精通的人,做到你自己说的那样。” “臣敢不尽命。”韩度正色道。 建立一个有利于大明的纸币体系,在这个时代,他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有把握是一回事,被老朱给盯住又是另外一回事。 别以为有才就可以平安无事,在老朱想要杀你的时候,再有才也没有丝毫作用。 比如说,诚意伯刘基。 他有才吗?谁敢说他没有才干?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可是就算刘基如此有才,老朱杀他的时候,可曾见过半分的犹豫? 在老朱面前,自己还是要小心一点才行。 苟住,别浪。 “自从父皇停了宝钞发放,现在朝廷的用度是越发的吃紧了。”朱标感叹了一句。 “朝廷用度真的紧到连三千贯都拿不出来了吗?”韩度皱眉疑惑问道。瘦死骆驼比马大,这么大一个大明天下,再怎么穷也不应该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比你想象的还要吃紧,”朱标余光瞟了韩度一眼,“这么和你说吧,自从停止了发放宝钞,父皇至少从內库当中拿了十万贯出来贴补朝廷,本宫现在都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韩度闻言,识趣的闭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才多久啊,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罢了,老朱光是贴补朝廷都贴补了十万贯。 嗯? 韩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每次和老朱提钱,老朱都让他滚了。 这要是谁敢一个月就坑掉自己十万贯,自己岂止是见面就让他滚,自己都敢和他拼命。 从这一点上来看,老朱对自己还是挺大度的,没有见面就发飙。 不过听着听着,韩度却发现这爷俩的金钱观念好像有问题啊。 思虑片刻,韩度疑惑问道:“殿下是怎么看待金钱的?” “钱就是钱,还能怎么看待?”朱标不明所以,觉得韩度这问题简直就是白问。 韩度挺了挺背脊,心道,还好你没有说‘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正襟危坐的和朱标说道,“殿下能给臣一些银子吗?臣给殿下示范一番。” 朱标见韩度神色郑重,知道他又有重要的东西要说,便挥手让宦官奉上二十两银子。 “殿下请看,”韩度拿起一块银锭,“这东西对于下官来说是钱,对于殿下来说却不是。” “对于本宫来说,这也是钱。”朱标反驳。 好吧,你这是掉进钱眼里面,出不来了是吧?韩度心里有些叹气。 无奈,只好继续和朱标解释,“臣的意思是,这东西对于臣来说才是钱,因为臣可以用这银子买到货物。” “本宫也可以用这银子买到货物。” 嗯?这是要没完没了的抬杠了吗? 韩度有些无语。 好吧,韩度准备换个角度,“殿下,这银子本身来说是没有价值的,它之所以能够买到货物,不过是我们人物的在它身上赋予了价值。人们最初也不是用银子当中是钱的,最初是用贝壳当做是钱来使用,后来才是通钱和金银。” 朱标听着若有所思,以贝壳为钱的事情他自然知道,因为这是记录在史书上面的,春秋时候就有百姓以贝壳为钱。 “殿下,那现在还有人以贝壳为钱吗?没有了吧。如果说贝壳本身就有着钱的价值的话,那现在为什么会没有人使用了呢?之所以现在没有人使用,那就是因为他本身并不具备价值,它的价值是人为赋予给它的,现在的通钱和金银也是一样。” “不仅是这些,如果人们认可一样东西的话,哪怕是他是石头或者是一张纸,只要它被赋予了价值,它便可以被当做是钱来使用,宝钞就是这样。” 朱标好似听懂了一些,又好似有些迷惑。不过在韩度说到宝钞的时候,他却是点头。宝钞的特点太明显了,不过是一张张普普通通的纸,却能够被当做是钱币使用。 “所以钱对于朝廷和个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对于臣来说,钱就和大家平日里理解的一样,钱就是钱,可以购买东西。” 关键时候来了,韩度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但是对于朝廷来说,钱就不是钱了,而是一种工具,一种调配物质的工具。” “工具?”这个说法太新鲜了,也太超前了,朱标一下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也很难理解韩度的说法。不过他还是没有打断韩度的话,让他继续说下去,只是把‘工具’这个词先死死地记下来。 “臣给殿下举个例子,殿下就清楚了。” 韩度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有这么一家百姓,殿下是认为这家百姓有二十两银子算是富裕,还是这家百姓有一千斤粮食、二十斤肉、两匹布富裕?” “这个,好像都差不多吧?二十两银子也能够买这些东西。”朱标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韩度要找两个差不多的,让他选哪个富裕。 韩度笑了,“殿下说的是这家人能够用银子买到东西的情况,如果这家人没有东西可买呢?” 朱标瞳孔猛然一缩,好似品味到了一点韩度的意思。 “有二十两银子又如何,在臣看来这根本比不上另外一家。金珠玉石,饥不能吃,渴不能饮。别说是二十两了,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没有一碗热饭重要。殿下看看,大明像不像一户百姓?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肉类、布匹,那大明就算是抱着一座座金山银山,也换不来丝毫能够果腹的东西。殿下看看大明周围,这一圈国家,有哪一个能够给大明提供足够的粮食、肉类、布匹,让大明用银子去买的?” 这还用说,一个也没有。 大明是什么体量,周边这些国家又是个什么体量。 “所以说,对于朝廷来说粮食、肉类、布匹这些东西才是财富,才是钱,而绝对不是什么银子、什么宝钞。大明想要富有,也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银子、宝钞身上,而是应该致力于想办法怎么去增加粮食、肉类、布匹的产量,只有这些东西增加了,国家才算是真正的富裕了。” 韩度的举的例子自然很是粗陋,但话糙理不糙。 朱标听的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以往很多雾里看花的事情,陡然间看的更加清晰起来。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宫受教了。”朱标起身郑重其事的朝韩度一拜。 “殿下,万万不可。”韩度哪里敢受朱标的礼?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躲到一边。 等到朱标没有在坚持之后,韩度才谄笑着解释,“臣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殿下明白就好,不必如此隆重。” 一来就拜,实在是太吓人了。韩度可经受不起这种惊吓,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赶紧离开才是。 “殿下,记得把钱送到宝钞提举司啊,另外抽调民夫的事情,也不要忘了。臣还有事务要办,就先告辞了。” (); 第四十六章 朱标心神还在继续震动,他也要好好思考一番刚才韩度的话,便没有强留。 韩度从东宫出来,这一趟勉强算是将修建道路的事情给敲定下来。 时间就是金钱,自己也该早日动手修建,不过再急韩度也准备先到宝钞提举司一趟。 韩度来到宝钞提举司。 当值的书吏看见韩度,就像是看见了稀客临门一般。 能不是稀客么。 韩度自从上任以来,经常朝着钞纸局跑,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过宝钞提举司。点卯更是成了敷衍了事的事情。今天才来勾画前几天的点卯,这些都是韩度经常干的事情,基操勿惊。反正宝钞提举司他最大,只有他点别人的卯,没有别人点他。 韩度朝着书吏略微颔首,便算是相互问候过了,独自一人径直来到自己的事务房。 让书吏给自己磨好了墨,韩度摊开奏折。韩度很少向皇帝写奏折,他可不像其他官员那样,几乎每天必向老朱写一封奏折,好似没有写便会让皇帝觉得他在偷懒一般。 韩度却嫌弃写奏折麻烦,没有重要的事情,他才懒得给老朱写奏折。 有时候韩度都在恶意揣测,‘这些文官如此的积极上书,是不是因为老朱把中书省给废除了,导致他们的不满,想要通过写奏折的方式来累死老朱?’ 不过今天在东宫的经历,韩度觉得自己有必要写一封奏折,给老朱普及一下基础知识。要不然万一哪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引起了老朱的不理解、产生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别的误会最多伤感情,和老朱的误会可是伤性命。 韩度一点也不想去赌。 沉思片刻,韩度下笔,漂亮的拈花小楷像是激光喷印一般,一排排的出现在奏折上。 “论劳动生产力增进的原因并论劳动生产物自然而然地分配给士农工商各阶级的顺序”,从分工的原由开始讲起,什么是商品,什么是商品的自然价格与市场价格等等。 从正午一直写到天阳西下,洋洋洒洒数千言,写的韩度腰酸背痛。当然,韩度也不是将后世的照搬过来,而是经过了他的艺术加工,以及各种事例的替换,保证让人看不出丝毫的不妥之处。 吹干墨迹,合上奏折,交到身旁书吏的手上。 “交到通政司递上去。” 书吏接过奏折便离去。 韩度双手举过头顶,活动了一下僵坐了半日的背脊,直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声传出,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离开了宝钞提举司,施施然的准备回家了。 奉天殿,自古以来第一勤奋的皇帝,仍然在奋笔疾书。 老太监仍然是亲力亲为的做着帮皇帝整理奏折的工作,忽然他翻到一本奏折,上面写着‘胡言乱语’的批条有些刺眼,打开一看原来是韩度的奏折。 犹豫了一下,老太监还是将奏折原封不动的呈给朱元璋。 “皇上,这里有韩度的一封奏折。” “韩度?”老朱侧头看了一眼。 没有等老太监回答,继续问道:“他今天从朕这里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回皇上,还去了东宫。” “呵呵,从朕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还知道去太子那里,看来也是心思活泛的,这一点可不像他那个古板的爹。”老朱轻笑一声。 “哎,你说韩德那个老古板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的?”老朱问老太监,开始恶意的揣测,韩度不是韩德亲生的。 老太监一言不发,他可没有兴趣和皇上讨论别人怎么生的儿子。反正他又不能生,偏偏老朱还要找他讨论,这都叫什么事儿? 眼前的要不是皇帝的话,老太监早就发飙了,可惜的是现在他别说是发飙了,只能够陪着小心。 老朱也没指望老太监真的和他讨论,刚才不过是一句调侃韩度的话罢了。 “拿来吧。” 老太监赶紧双手将奏折奉上。 老朱看着奏折上贴着的‘胡言乱语’的批条,眉头一皱。觉得是不是韩度今天在他这里碰了鼻子,专门写一封废话连篇的奏折来膈应自己? 敢恶心朕? 老朱咧嘴一笑,只是露出的牙齿在反射着寒光。 “要是通篇都是些花团锦簇的废话的话,看朕怎么收拾你。”想着,老朱便打开了奏折。 老太监站在一旁,陡然觉得自己好似被一阵寒风吹过,背脊有些微凉,不由得悄无声息的后退几步站定。 老朱看到开篇第一句十分拗口的话,眉头更是紧皱。不过虽然有些对韩度不满,但本着勤勤恳恳的老黄牛精神,老朱还是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老朱的脸的话,就能够发现,老朱先是冷笑,然后便是凝重。后来更是便是深思,就连阅读奏折的速度都开始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好似深怕漏过了一个字,或者是理解错了一个字的意思。 再后来老朱便越看越是惊讶,等到全部看完了之后,老朱便只有仰天长叹一声,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太监见皇帝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处理其他大臣的奏折能够得心应手、轻而易举,偏偏每一次遇到韩度的奏折却总是有不同的表现? “去,将太子召来。”韩度今天究竟和太子谈了些什么?他怎么会上这样一封奏疏。 “遵旨。” 老朱下了旨意之后,坐在龙椅上渐渐的总觉得心底浮现起一股烦躁之意,搅得他心烦意乱。奏折也不继续批阅,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手里捏着韩度的奏折,背着双手来回走动。 “太子还没到吗?再去催催。” “是,老奴这就去。”老太监虽然答应下来,但是越朝着殿外走,他便越是诧异。 东宫距离奉天殿有多远,皇帝心里是有数的。以前即便是要召见太子,也从来没有见皇帝如此催促过。 韩度这狗东西,究竟给皇上写了什么?让皇上如此的迫不及待,连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老太监作为在朱元璋身边侍奉的人,最希望的就是一切都能够安安稳稳,这样他便最安全不过。像韩度这样一封奏折就将皇帝的情绪给挑拨的大起大落,是他最为厌恶的事情。伴君如伴虎,因为一个不好他就有可能人头落地。 太子身宽体胖,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赶到,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爹,什么事这么急?是蒙元寇边了吗?” “咱问你,韩度今天去找你干什么?”老朱二话不说,直接了当的问。 不是蒙元寇边?是韩度,他又怎么了? “韩度今天是到东宫找过儿臣,是因为修建道路的事。”虽然不明白老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朱标还是如实回答。 “不是这个,他修建道路的事,咱知道。咱问的是另外的事情,除了这个,你们有没有谈论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这自然是有啊,韩度说的那些,朱标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是太明白。 “有的。” 真有?老朱眼睛一亮,一个手势遣散了所有人,急切的问道,“你们说了什么,快快说给咱听听。” 韩度那些话说的云里雾里的,说给老爹听听也好,说不定还可是帮自己合计理解一下。 于是,朱标便将韩度关于金钱的对个人和国家的不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随着朱标的娓娓道来,原本急切的老朱却开始慢慢的平复下来,重新坐回到了龙椅上。 “大体上就是这些,爹问这个干什么?”朱标有些好奇。 “干什么?”老朱叹口气,把手里的奏折扔到御案上,“你自己看看吧。” 朱标起身,双手拿起奏折,就这么站在老朱的一旁看了起来。 刚一看见‘胡言乱语’的批条的时候,朱标同样是眉头一皱。结合老爹刚才的反应,他已经猜到这封奏折,多半是韩度写的了。 随着一字一句的看下去,良久朱标才把奏折看完。忽然他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便再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看完了?有什么感想?”老朱语气轻松的问。 朱标闻言却是面露苦笑,嘴唇喏喏了几下,总算是开口回答道,“儿臣斗胆,能说是微言大义么?” “微言大义?”老朱有些好奇,不能确定的问,“你认为韩度这封奏折,能够和圣人的话语相提并论?” 朱标感觉到嘴里有些苦涩,叹道,“除此之外,儿臣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词能够形容。什么花团锦簇、什么字字珠玑,给它提鞋都不配。”说完,扬了扬手里的奏折。 老朱点头表示理解,“可是这是不是太过了一点,他才十八岁。更可况,就算是圣人的微言大义,那也是圣人一辈子的总结,那里有十八岁就微言大义的?” 朱标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韩度是天才,就这本奏折的内容,立意之高这岂是天才能够解释的? 说韩度是妖孽?哦,不对,妖孽现在可是骂人的话,不带这样的。 (); 第四十七章 “算了,就先这样吧。”最后,还是老朱为此事画下了句号。他知道这种事情,就这样讨论是讨论不出结果的,还不如先就这么放着。 是好事,还是坏事,以后总能够知晓。 “不过,就凭这一封奏疏,咱倒是可以让他免死一次。” 朱元璋也不知道是故意而为,还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但是听者有意,朱标这下却是真的惊讶了。 “免死”这个词,父皇说过不止一次。但那是在什么时候,那是在群雄割据,父皇正在创业打天下的时候。 自从定鼎天下之后,朱标便再也没有听父皇说起过要免谁的死了。 更有甚者,父皇后来干脆将创业时候发出去的免死铁卷给全部收了回来。管你什么免死三次,还是五次,通通作废回收。 现在满朝文武,哪怕是魏国公徐达和韩国公李善长,都没有免死铁卷。 也就是说,如果父皇真的兑现他刚才的金口玉言的话,那韩度就成为了现在大明朝唯一一个能够免死的人? 朱标低头,充耳不闻,好似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这通政司的人,真是越来越懈怠了,如此一封奏疏都能够被他们被批的一无是处,吏部真该好好整顿一下。” 既然韩度的奏折深得帝心,那自然通政司‘胡言乱语’的批条,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不过朱标却不想父皇因此而处罚通政司,便道:“爹,学问这东西,高上一分,便能够高到天上去。这倒是不能怪通政司的官员懈怠,儿臣如果没有经历过韩度对于宝钞和金钱的言论的话,儿臣也未必能够看的懂这奏折。” 朱元璋听的点头,的确是这样,如果没有提前听过韩度的精妙言论的人,自然是看不懂这奏折说的是什么的。只会觉得这奏折读起来十分拗口,云里雾里的让人难以理解。 既然情有可原,老朱也不打算深究了。 “这本奏折你带回去吧,自己好好琢磨,有不明白的地方你便把韩度叫来给你解释。钱货宝钞关乎大明国运,你作为储君那是必须要知道的清楚明白的,你知道吗?嗯,当然,如果你有弄懂了的地方,也来和咱聊聊。咱政务繁忙,就不费这个精力了。” “儿臣知道。” 朱标面色如常的回答。其实内心里在发笑,老爹说什么政务繁忙,其实不过就是落不下脸来找韩度请教。毕竟他是皇帝,而韩度呢有太过于年轻。 朱标在想些什么,老朱心知肚明,他也不指望自己的把戏能够瞒过儿子,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 挥挥手,便将朱标打发走了。 韩度走在外城大街上,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 说来也是奇怪,韩度在现代的时候,那也是午夜觅食的动物,那里有十二点之前回家的时候?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远离了灯红酒绿的喧嚣,他反而是更加的迷恋家了。一下职便想回家,哪怕是脑子里不想,两只脚也会潜意识的朝着家里走。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人真的是犯贱的动物?都喜欢,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一大早,韩度便来到钞纸局,咋咋呼呼的开始到处找黄老。 “大人,您找我?”黄老红光满面的跑到韩度面前。这些日子他吃的好,睡的好,而且连天子的真容他都见过,就光是这一点就够他吹一辈子,整个人的精神头足足的,好似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你不说是石炭矿运输不便,导致开采太慢吗?本官准备在石炭矿和京城之间修建一条水泥道路,朝廷已经同意了,而且钱物都已经批了下来。” “大人这是真的?”黄老惊喜的问。 水泥道路黄老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他那他也听韩度介绍过。宽阔、平整、不惧雨水冲刷,他根本想象不到一旦这样的一条道路修成,究竟会是什么样子。而且还是为了运输石炭矿专门修建这么一条道路,还是他亲自参与修建的,一想到这里黄老就激动的浑身发抖,恨不得马上开工。 “自然是真的,现在你有两件事情要做。” 黄老整个人一挺,胸膛抬起,中气十足的说道:“请大人吩咐。” “一是召集匠人,再挖二十座窑出来,一半用来烧石灰,一半用来烧水泥,你要保证一旦开始修路,要有足够的水泥供应。对了,朝廷抽调过来的工匠呢?到了没有?” “回大人,已经到了。大人放下,老儿就是拼了命,也保证不会耽误修路。” 到了就好,如此一来,应该能够保证水泥的供应了。 哎,上辈子自己读书那么多年,连个小组长都没有当过。想不到现在自己也要管着二百来号人的吃喝拉撒睡了,真是世事无常。 “另外一个就是,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都要让所有的匠人会用水泥搅拌出混凝土,到时候我有大用。” “这个”黄老脸色一阵难看。 “怎么?有问题?”韩度皱眉。 黄老为难的解释,“大人明鉴,现在钞纸局里面没有水泥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以前制作的那些呢?” “大人,以前的那些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小老儿试过,已经不合用了。大人又没有下令继续制作,所以就先行停了下来。” 该死! 韩度懊恼的想给自己的额头来上一巴掌,事情一多他便给忘了,水泥暴露在空气当中,可是会过期的。再加上这江南烟雨,自己也没有下令让他们做好防水,水泥肯定会失效的飞快。 “是本官疏忽了,”韩度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吧,你马上安排开始制作水泥,包括哪些新建的水泥窑,只要一建好便开始制作。” “另外,水泥最见不得水,一旦遇水便会开始凝固。哪怕是堆放在屋子里,它也会自行吸收空气中的水分,慢慢失效,只是过程有点慢而已。” “空气中?水分?”黄老听韩度的话,像是在听天书一般。 “哎呀,你不用管。反正你只要知道水泥必须要密封装起来,才能够存储的长久。”韩度说着感觉到有些不妙,自己怎么把存储的容器给忘了?生产水泥虽然简单,但是存储水泥可不简单,最主要的就是要防潮,这在此时可是个大难题,实在不行,只能够即制即用。 别看后世装水泥的袋子简单,看着就好像是一张纸做的一般。但就是那样的一张纸,以现在大明的工艺水平,也没有谁能够制作的出来。 “用木桶?”韩度看着黄老,试探着提出一个不确定的建议。 木桶可以用盖子盖住,再用油纸封住,应该没有问题。 “大人,用木桶恐怕不行。”黄老摇头反对,“一个木桶的价格可不低,少还好说,如果一旦用的多了,那可是一大笔开销,大人有那么多钱吗?” 又是开销! 韩度现在一听到开销两个字就脑仁疼,都怪扣扣索索的老朱,他要是给自己弄个一万贯,自己就敢全部用木桶来装水泥。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韩度显然是没有那么多钱给他浪费的,他现在每一文钱都必须花在刀把上,不对,是刀刃上。 “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小老儿曾经见过有人用竹子做筐,直接将一根竹子一分为二,然后用碾石压扁,用火一烤,这么一圈,三两下之间就能够做好一个筐,速度快的惊人,关键是竹子多便宜?”黄老像老树枝一般的双手,不断和韩度比划着,试着尽量让韩度能够理解。 制作简单迅速,又快又便宜。对于需求量大的韩度来说,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 不过,也不是没有丝毫问题。 “竹筐的话,水泥不会漏么?”韩度疑惑的看了黄老一眼。 水泥可是像灰尘一般细小,别的不说,光是竹筐之间的缝隙,恐怕这一筐水泥还没有运到目的地呢,就漏光了。 “这个小老儿也想过,大人,现在钞纸局里面不是还存着大量的钞纸,没有使用吗?咱们给竹筐糊上一层钞纸,如此一来不就勉强可以使用了?” 这样吗? 韩度思考了片刻,这样倒是也行。 “只是,如此一来,水泥恐怕就只有现制现用了。” 果然像黄老这样的匠人,就是属于那种理论知识不足,但是实践经验丰富的。转眼之间,就给韩度想到了一个勉强可行的办法。 关键是,胜在便宜,便宜压倒一切。 韩度现在可没有多余的钱浪费。 “就这么定了,你安排匠人负责做,需要银钱直接找熊莳领取。” 正好熊莳来了,韩度赶紧将他招呼过来。 “熊莳,这边,赶紧过来。” 熊莳来到韩度面前,一拱手,“什么事,大人?” 韩度把黄老的办法和熊莳说了一遍,并要他配合好黄老。 熊莳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熊莳。东宫的钱送过来了吗?” “额,还没有。” (); 第四十八章 “那朝廷征调民夫的批文呢?” “下官刚刚才从宝钞提举司过来,下官离开的时候也还没有收到。” 怎么搞得?朝廷的效率这么低的吗? 算了,毕竟这才第一天,自己也不好去追问。 只得吩咐熊莳一句,“那就再等等吧,如果今天还没有到的话,你明天便去东宫问问是怎么回事。” “下官记下了。”熊莳点头应下。 韩度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黑子这个狗东西呢?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到关键是时候,就看不到人?” “大人,您忘了吗?您不是安排黑子到工部去教工匠制作水泥了吗?” 黄老试探着解释。 “本官自然没忘,”韩度不乐意的道,“可是这都几天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制作水泥这么简单的事情,看一眼就会了,需要教这么久吗?” “那小老儿派人去催催?”黄老提议。心里却对韩度的话并不赞同,看一眼就会?这怎么可能。或许这对于大人来说,自然是能够办到,毕竟这水泥就是大人捣鼓出来的嘛,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没有那么容易,制作水泥的紧要之处其实不少的,一个疏忽就可能会导致制作失败。反正当初,黄老自己也是用心琢磨,才算是弄懂了怎么制作的,就这还是因为他从头到尾的参与了制作水泥的各种尝试。 不过,韩度却想着薛工部人挺不错的,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去落工部的脸面。 便挥手,叹道,“算了,等等再说吧。缺他一个影响也不大,还是咱们这边先动起来的好。” “成。” 事情安排完了,黄老和熊莳两人便去各忙各的。 黄老去召集工匠挖建窑子,一百多人二十处同时开挖建窑,瞬间就给人一种热火朝天的场面。 熊莳却还要辛苦一些,再跑一趟宝钞提举司,去看看东宫的钱送来了没有,另外还要去通政司看看征调民夫的批文下来了没有。 随着两人离开,韩度反而开始清闲下来。提起茶几上的茶壶,慢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悠闲的品茶,一边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景象,舒坦啊。 这也就是当领导的好处,只需要动嘴就行了,劳力跑腿的事情,自然有着下面的人去做。 下午,熊莳回来了。带回来了东宫钱粮到位的消息,和朝廷征调民夫的批文。 “大人,这就是朝廷批文,五天之后便征调民夫集结。” 韩度原本瘫在椅子上,伸手接过,听到熊莳这么一说,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为什么要五天后?明天不行吗?” 熊莳立刻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这征调民夫啊,可不是一件小事。朝廷下令,它这个需要给县衙留出一些时间。大人你想啊,县衙接到朝廷的命令,它也不可能马上就将那么多人全都召集起来啊,毕竟这些人可是都散落在全县的各个地方。朝廷通知县里需要时间,那县里通知粮长、里长,那也需要时间吧?粮长、里长还需要去挨家挨户的确定,谁今年完成了徭役,谁还需要服徭役吧。就这,五天都算是最快的了,也就是这几个县都是在京城附近才能这么快。要是换成是那种偏僻之地,想要征调民夫,朝廷没有提前一两月下令可不行。” 听了熊莳的解释,韩度这才反应过来。 对哦,这可不是在信息时代,中央一个命令,瞬间就可以传达到基层。 现在朝廷一个命令想要传达下去,那得靠人骑着马去传达,最厉害就属于边关传递紧急军情的八百里加急了。但是就这,一天也只能够将命令传达到八百里之内,至于八百里之外,那不好意思,那得等第二天甚至更多天才行。 摇了几下手里的批文,韩度无奈叹气,“行吧,五天就五天。”说完便将批文还给了熊莳。 征调民夫需要五天,但是自己这里可不能够闲着,水泥制作一刻也不能停,等到明天建好窑之后,便开始烧制。 五天之后,经过钞纸局二十个窑,日夜不停的烧制,制作出来的水泥堆满了几间屋子。黄老将原本堆放造纸原料的几间屋子,全都给腾了出来用来堆放水泥。 天色未明,韩度和熊莳两人就已经骑马出城,身后小跑跟着的是黄老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十名工匠,一行人朝着民夫集结的地点赶去。 集结的地点,就在这条道路的中段位置。由于这条道路大部分都是在句容县境内,所以集结的地点也在句容县境内,只是要靠着京城这边而已,而句容县征调的民夫也是理所当然的是几个县里面最多的。 韩度赶到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太阳已经升起,远远的就看见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带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或站或坐的在道路上排出一条长线。 人到一万,无边无岸。 更何况,现在这里集结了两万人。 此地虽然人潮汹涌,嘈杂不堪,但韩度还是一来就看见了一位老熟人。 “哟,周大人,进来可好?”韩度笑语吟吟的迎上去。 身边站着几个衙役,正在道路一侧等候的正是将石炭矿卖给韩度的周县令。 周县令原本就不高兴,韩度从他手里买走的无人问津的荒山,变成了现在炙手可热的石炭矿。好在他及时上书朝廷自辨,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朝廷没有因此处罚他,但是官场想来就如同是战场。他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将金子卖成了烂泥价,其他和他不对付的官员,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嘲讽他的机会。 传着传着,一个‘糊涂县令’的话,却是在官场当中传开了。 周县令进士出身,曾经也是金榜题名过的人,要不然他也没有机会在这京畿之地当县令。他也是有抱负的好吧,他也时常想着有一天能够入主一部的好吧,现在这个‘糊涂县令’传的满城风雨,其他的不说,他的前程是别想了。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周县令每天脸上都是阴云密布的。 现在看见韩度笑容灿烂,周县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平日里将就修身养性,说不定早就一拳头呼到这张讨厌的脸上,砸它一个满眼桃花开。 不过思量再三,周县令还是强行把胸口的怒火压住。 “韩大人真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以来鄙县就将石炭矿全部买下,连块炭渣都不给全县的百姓留一点啊。老夫活了这半辈子,这次算是长见识了。” 话语虽然不怎么犀利,但是配合上周县令的神色,这冷言冷语的让韩度也不好受。 不过这是韩度清楚,他是做的有些不怎么地道,但是没有办法,豪富当前他那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如果韩度真是一个人将石炭矿吞下的话,还别说,这周县令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在百姓当中给韩度作负面宣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百姓找韩度的麻烦。 可是现在这石炭矿已经不是韩度自己的啊,现在的大头是皇帝和太子的,给周县令吃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从中作梗。 或许刚才的这几句冷嘲热讽,就是他能够做出来,对韩度对强力的攻击了。 “大人此言差矣,本官虽然买下石炭矿,但也不是没有给县里留下任何好处。” 周县令以为韩度的意思是县里其他地方还有石炭矿留下,于是便狠狠地瞪了韩度一眼,“本县已经派人找过了,除了你买下的那些,其他地方再也没发现半点的石炭矿。有百姓甚至向地下挖了数丈之深,连泉眼都挖出来了,也没有找到石炭矿的半点踪迹。” “本官说的不是这个,”韩度袖袍一挥,背着双手解释,“周大人你看,这开采石炭矿总要用人吧?本官的宝钞提举司人手可没有多少,就凭这点人,就算是累死,也不可能开采出足以供上整个京城百姓的消耗。” 周县令被气笑了,“怎么?难道你还想要本官抽调民夫帮你开采?哈哈哈” 周县令仰天长笑,一吐胸中郁垒。 笑罢伸手指着韩度的鼻子,“别的本官不能够保证,但是本官可以保证,只要本官还是这句容县令一天,你就别想有一个百姓帮你采石炭。” “大人何至于此,”韩度见周县令冷哼一声,更本不在意自己的话,不得已只好继续解释,“大人误会了,本官说给百姓留了好处,那自然是真的。不如大人听完本官的腹稿,再做计较如何?” 周县令看都没有看韩度一眼,也不想听他废话,冷哼一声表面自己的态度。在周县令看来,像韩度这种人,又能够憋出什么好屁来? 想当初,他刚刚来县衙的时候,自己对他可是那么的热情、那么的好客。结果呢?没成想他就是肚子里憋着坏来的,假意买无人问津的荒山,实际上是用低到不能再低的价格将石炭矿买下。 (); 第四十九章 就这,韩度都还要和自己讨价还价。 这样的人,心里岂能还有一丝半点的善意? “大人作为一县父母官,想必也是对农桑之事有所了解。”韩度侧着头说了一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县令,端详他的反应。 周县令听了,没有接韩度的话,只是嗤笑一声。 韩度知道这是周县令对自己不满,不屑于搭理自己,不过就这么一声嗤笑,韩度便听出来周县令对此颇为自得的语气。顿时对自己心里的想法,更有了几分信心。 微微一笑,韩度继续说道,“百姓务农,有农忙农闲之分,农忙本官也不多说,无非是百姓都忙于耕种。但是农闲呢?百姓除了为朝廷服徭役之后,便无事可做啦。” 韩度语气夸张,两手一摊。 周县令看着皱眉,沉声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本官想说的是,本官可以用花钱的方式,雇佣农闲时的百姓来开采石炭矿。如此一来既不耽误农耕大事和徭役,百姓也可以多得一份收入,哪怕是就是买几担米,那也是好的呀。这就是本官留给百姓的好处。” 韩度将后世农民工的模式给照搬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出钱雇佣百姓?”周县令语气开始缓和下来。 “不错。”韩度点头确定。 周县令低头沉思,来来回回踱步。 韩度也不去打扰他,就让周县令在那里冥思苦想。 周县令思考良久,也实在是想不到韩度出钱雇佣百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问题,或者说有什么问题。但是他毕竟是吃过韩度一次亏的,上一次韩度买荒山,他不也是觉着没有问题吗?他还以为自己赚大发了呢,结果呢?差点没有因此,而人头落地。 从那个时候起,周县令就对韩度就提起了一百个小心,生怕再次被韩度给坑了。 虽然想直接拒绝韩度,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 毕竟韩度给的画饼有些大,也有些好吃的样子。韩度有一句话没有说出,那就是百姓在农闲之事,真的是无所事事。 朝廷在农闲之事征调民夫,搞修理水利、修葺道路。其实也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百姓在无所事事的情况下聚集生事。 韩度的办法如果能够给百姓增加一些收入,别说是买几担米,哪怕是能够扯两尺布,那也是好的,总比他们无所事事要强的多。 思虑再三,周县令最终还是朝着韩度狠狠点头,“本官可以答应你农闲时雇佣百姓开采石炭,不过你也要答应本官一个要求。” “请说。”韩度示意周县令但说无妨。 “你只能够雇佣本县的百姓开采,不能雇佣其他人。”在周县令看来,只要雇佣的都是县内的百姓。那么到时候,就算是韩度憋着什么坏水,他也不怕。只要他还是县令,登高一呼,这些百姓自然会站到他的这一边。至于他不是县令了,既然他都已经不是县令了,那这县内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韩度更是别想坑他。 原本周县令认为自己这个要求不过分,韩度一定会答应的。 结果没有想到,韩度听了直接摇头拒绝,“这不可能。” “好啊,就知道你没有这么好心。”周县令气疯了,这韩度究竟是个什么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要想着坑害他。 “大人误会,”韩度伸手按住了情绪激动的周县令,解释道:“大人辖区内才有多少百姓?而这京城内又有多少人在等着用石炭?京城的人用了,这京城周边的人会不会用?就这还不算周围的各承宣布政使司呢。大人,将来石炭每一天的开采量,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就凭大人县内的这点百姓,别说是抽调了,就算是男女老少全部上阵,也是不够。” “而真要有这么一天,县内的农桑怎么办?农桑可是大事,农桑被耽误了,大人也少不了受到朝廷的责罚吧。” 周县令觉得韩度说的有理,而且是在为他着想。不过,没有一个手段来钳制韩度,他还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总觉得韩度的话里有着更深的东西。 “这,让本官再想想,再想想”最后,周县令还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要找人商议一下才行。 “无妨,”韩度倒是无所谓,“本官也就是这么一说,等大人想好了再告诉我结果便是。今天咱们还是先把这道路给修好,才是正事。” “没错,没错,先修路。”周县令虽然没有直接答应韩度,但是现在他对韩度的态度也不像是最初那样冷淡了。 接下来韩度便和其他几位县令一起商议,主要还是韩度来作安排,其他人配合。 韩度将两万民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五千人,每十人一组,每十组一队,韩度将其分成五百个组。一共三十里的道路,如此一来每组人只需要负责十丈长的一段便可。 然后让带来的五十名工匠,每名工匠带领一队人,工匠负责教导民夫搅拌,以及监督道路质量。 另外的一万五千人,负责到已经选好的地点挖砂石以及将砂石水泥运输到这里,沿路堆放。一万五千人同样被分成五百个组,每一个组和修建道路的组相互对于,这就相当于用三十人来做各种材料的保障,为修建道路的十人服务。 安排妥当,韩度和几位县令,摆上案桌,奉上祭品,在一阵庄严肃穆的祭祀之后。 韩度手臂一振,一声令下,轰轰烈烈的道路修建,便开始了。 此时,如果有人能够站在天空居高临下看的话,就会发现,京城外面这条三十里长、三丈宽的道路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民夫的身影。 一抹灰亮的色彩,从民夫的身影当中开始出现,然后便像是有生命般飞快的增长。 不过三天时间,一条灰白的崭新道路,便从无到有的彻底呈现在眼前。 这几天来,彼此之间亲密无间的配合,让韩度和几位县令都拉近了距离。 尤其是周县令,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几天前看到韩度的冷言冷语,时不时的还会捋着胡须和韩度说笑两句。 韩度这几天都没有回家,就住在道路旁简易的工棚里。 一大早,韩度揉着惺忪疲倦的眼眶,刚刚走出工棚,就看见几位县令齐齐朝他走来。 韩度诧异,“这几位今天怎么这么早?” 要知道韩度是就地住在工棚里的,而这几位县令都是有公务在身,每天天黑之前,一个个的都要回到各自的县衙的,所以这几天他都是来的最早的。 没想到今天,韩度却看了个新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要不然这些人不会这么积极。” “诸位大人,早啊。”韩度上前打了向众人打了一个招呼。 “哟,韩大人早,恭喜韩大人。” 韩度愣然,疑惑问,“喜从何来?” “韩大人,道路已经修建完成了,难道不应该恭喜吗?” “是啊,三天修建三十里道路,自古未有,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啊。” “韩大人真是神乎其技。” 几位县令,你一句我一句的和韩度说着,热闹非凡。 但是他们的话,却让韩度懵圈。 “诸位大人,等等。”韩度连忙打断了他们的话,见几人都安静下来,韩度才皱眉问道,“诸位大人是说,道路修完了?” “修完了,修完了。咱们看的真真切切,三十里的道路全部都修完了。我们几位过来找韩大人,就是想要和韩大人告别一声,告别之后,我们就各自带着民夫回去了。” “可是不对啊,”韩度眉头皱的更紧,“昨天放工的时候,我明明看见还有一小点没有修好的,这怎么一大早才起来就修好了?” 面对韩度的疑问,几位县令都回答不了。按照韩度的说,这路昨天肯定是没有修好的,但是今天他们带着民夫来的时候,却明明看见道路已经完全修好了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那是因为,这路是本官昨天晚上调集民夫连夜修的。” 周县令满脸红光的朝着众人走来。 “昨天本官见道路只剩下一小节了,便召集民夫连夜修完。当时,韩大人已经满身劳累的睡下,本官不忍心打扰大人,便没有通知大人。” 韩度听完,都惊呆了。心下一咯噔,这老匹夫坏我大事! 修建道路是多么重要的事? 韩度为了修建这条道路,都跑到老朱面前去要钱了,后来更是到了东宫去找太子,才把这事儿办成。 这条道路的修建可是老朱和太子都关注着的事情,昨天就修完了,自己现在才知道,这可是重大的失误。 落到老朱眼里这是什么行为?这又是什么性质? 严重一点,自己这都算得上是玩忽职守了。 到时候就别说是功劳了,能够不受责罚就算是好的了。 韩度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工棚跑去,他要赶紧去上书。 (); 第五十章 “韩大人不用忙活了。”周县令看着韩度转身就跑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以往积累在心里面的恶气,一下子出了个干干净净。 韩度闻言停下了脚步,艰难的转身,心里一个不好的预感。 “韩大人这是想要给皇上上书报喜?这就不用麻烦大人了,昨天本官已经连夜写好奏折,连夜就安排人到城门口等着,只要城门一开就入宫递上去,恐怕现在已经到了皇上的面前了。” 周县令越说越说来劲,看着韩度的脸色变得越难看,他就是越痛快。叫你上次敢坑老夫,老夫这次也让你长长记性。 其他几人听到周县令这话都惊呆了,似乎是不敢置信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要知道修建道路这事,是太子直接下令由韩度主持的,虽然他们几人的品级都比韩度高,但是也不能像周县令这样喧宾夺主的。他们几人说白了,就是来帮衬一把韩度,留下一个善缘,往后好相见罢了。 但是周县令提前赶在韩度的面前上书皇上的行为,却是要把韩度往死里得罪啊,但凡彼此之间的仇怨小一些,也不至于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其他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低头沉默不言。 韩度要气疯了,指着周县令厉声问道:“你为何要如此?” 周县令越过韩度提前将道路修建完成的消息报给皇上,对他有好处吗?一点没有。 修建道路是韩度主持的,论头功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周县令头上,他最多也就是有个辅助的功绩。 但是他提前禀报皇上的行为,却让韩度的功劳大大缩水。 毕竟皇帝第一次从韩度这里得到修建完成的消息和第二次从韩度这里得到,效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周县令此举简直就是把韩度的功劳给抹去了一大半,妥妥的损人不利己。 韩度虽然从不和谁抢功,甚至有时还会将功劳分润给下面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于功劳就完全不在意。他心中有杆秤,‘别人的功劳再多自己也不稀罕,但是我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我可以主动分下去的才是你们的,但是你们不能够问我要。 更别说像周县令这样,背着他一把将桃子给摘下来也不吃,直接摔在他面前的。 韩度的人品还没有好到圣母的地步,“自己辛辛苦苦作出来的成绩,被别人轻易而举的摘桃子,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傻子,自己还要笑呵呵的说不在意?”他可做不到这样。 “本官身为知县,只有向皇上上奏的权力,如何做不得?”周县令双手抱拳,高举着朝皇宫方向拱手。理由正当,而且完全符合朝廷的规矩,一丝纰漏都都没有。 韩度脸色难看无比,怎么不知道周县令在和他打太极,“你少来这套。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韩大人,本官要提醒你,我等为官自当一心为民,岂能够有半点私心,张口闭口好处,真是羞与你为伍。”反过来把韩度教训一番,周县令说完袖袍一甩,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会背后气的跳脚的韩度。 “老匹夫,你” 韩度不甘心的上前,将周县令拉住,“你何至于此,有什么误会咱们商量一下不就行了吗?” 周县令戏谑的看着韩度眼睛,“韩大人买石炭矿的时候,可和本官商量了?” “你”韩度哑口无言。买石炭矿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不够地道,但是那也是没办法啊,谁叫他穷呢?如果告诉周县令他买的石炭矿,就他那点钱,恐怕连个边角都买不下来。 再说了,那石炭矿也是皇上和太子拿走了大头不是?你没本事找皇上太子,就偏偏来找我?是不是看本官好欺负? “你做的这么绝,难道就不怕本官到时候连口汤都不给你留?一个你县里的百姓都不要?”韩度气的咬牙切齿,出言威胁。 “那本官就多谢韩大人了,”周县令笑容满面,朝着韩度就是一拜,“大人最好是能够把石炭矿一起搬走才好。” 惊呆了,韩度被周县令的话给惊呆了。 这是占着石炭矿在他辖区的便宜,准备吃定他韩度了吗?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无耻之人。”韩度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哈,彼此彼此。”周县令越是被韩度骂的越狠,心里反而越是快意无比,有报了一箭之仇的痛快。 奉天殿。 近日没有朝会,所以老朱一来就直接坐到龙椅上,开始批阅奏折。 朝会是也是要分时间的,唐宋之时一般五日一朝,或者是十日一朝,甚至是一月一朝的时候也有。 到了老朱这里,就比较特殊,是分三六九朝会。 当然,也有那种每日朝会的。比如说崇祯,立志做中兴之主的他,就是每日朝会。结果充分的向世人证明了,国家的兴盛与衰亡其实和皇帝的勤奋程度没有啥关系。 韩度就是最讨厌参加朝会的,每次都是半夜就要起床,迷迷糊糊的就要朝着午门赶,他家又是在外城,就光是走这一路就让他痛苦无比,更别说还夺走了他最爱的瞌睡。 以前还是景云妹子服侍他起床,现在这份苦差事就落到了清涟头上。 老朱还是像往常一样,喝下一杯参茶提提神,先把急奏的折子拿过来看。 第一本,就是句容县上奏的道路修建完工的奏折。 老朱看到句容县令说道路已经修建完工的时候,面沉如水,心里不怎么相信,反而是认为这县令是不是在欺瞒于他。 在老朱想来,即便是水泥再怎么神奇,想要修好这条道路,怎么也要一月以上的时间才行。 韩度这才用了几天?从韩度上次到自己这里开始算起,这才十天不到吧? 可是老朱随着继续看下去,却开始不得不相信这条路已经修建完工。 尤其是看到一句“秩序井然,如蚁而动”的时候,惊讶的从龙椅上站起来。 不停的念叨,“秩序井然,如蚁而动秩序井然,如蚁而动”,老朱很难想象韩度究竟有什么本事,让这两万民夫秩序井然的,又是用什么办法让他们能够如蚁而动的。 “毛骧!” 毛骧正好跨过奉天殿的大门,恰好听到皇上在叫他。 “臣在。”连忙应声,一路小跑到皇上面前拜下。 同时心里庆幸不已,自己往日来的都比较早,一般都是在皇上来奉天殿之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今天是家里有些私事耽搁了一下,原本以为无妨,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往日几天都不找他一次的皇上,今天却破天荒的这么早就有事找他。 “朕问你,韩度那小子的路真的修完了吗?”老朱双眼看着毛骧。 呼,听到皇上的问题,毛骧心里松了一口气。今天在进宫的路上,他已经从手下的人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毛骧抬头看着皇上禀报,“臣刚刚得到消息,三十里道路已经全部完工。” 得到确切的消息,老朱都是一阵精神恍惚,喃喃自语:“这才多久?不到十天而已,他居然真的就修了三十里路” “回皇上,臣有确切消息,从民夫召集完成算起,韩度只用了三天便将道路修完。”毛骧如实禀报。 三天修完三十里? 如果说十天修完三十里对于老朱来说匪夷所思的话,那三天修完就更加是天方夜谭。 “备驾,朕要出宫。” “是”老太监赶紧下去安排。 虽然皇上没有说要出宫去哪里,但是看这情形,去哪里还不是一目了然? 老太监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心里却不由地感叹,韩度这小子还真是个能人啊。陛下两次出宫,竟然都是因为他一人。 老朱的御驾到达东城门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看稀奇的百姓。 陡然之间出现这么一条道路,由不得百姓对齐指指点点。 只是老朱的御驾到来,护卫的士兵轻易的便将百姓分开到道路两旁,跪拜皇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朱端坐在御驾上,朝外望去,满眼都被一抹笔直的灰白色所充斥。 通过奏折上的文字了解是一回事,老朱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此刻,这条大路带给老朱的震撼,非笔墨足以形容。 只见三丈宽的灰白道路,如同一支利剑一般,笔直的插像远方。 以前韩度向老朱说过,“说在关外修建一条水泥道路,便是一把插入草原的尖刀。”直到此时,老朱才更加深切的明白了韩度的意思。 “臣等拜见皇上。” 正当老朱在看着远处的道路失神的时候,一声齐齐的呼和,将他的目光给吸引了回来。 “汤和、保儿,你们来啦。” “皇上龙体金安,臣今日无事,便在这城里走走,听闻有人转眼之间就修了一条道路,心里好奇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半路还遇到了曹国公,便一道来了。” (); 第五十一章 信国公汤和向朱元璋解释。 “既然来了,你们都上来说话吧。” 汤和与李文忠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今天你们这是怎么了?以往也没见你们和咱客气。” 见皇上把话说开,汤和、李文忠二人才一前一后,上了老朱的马车。 朱元璋挥手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在车轮压到水泥道路上的那一刻,老朱眼睛微张,明显感觉到了和刚才不一样的感受。 京城内的道路是用石板铺就的,石板之间总会有缝隙,不可能做到严丝合缝,石板之间总会有微小的高低落差。因此,马车在上面行驶的时候,上下颠簸摇摇晃晃就成为了常态。 但是刚才马车行驶到水泥道路上的时候,朱元璋明显的感觉到往日熟悉的颠簸和车轮磕在石板上发出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平稳,宁静。 要不是两旁的景物在倒退,坐在马车里面根本感觉不到马车在行走。 压下心里的惊讶,朱元璋沉声问眼前两人,“你们觉得这路怎么样?” 面对皇上的问话,汤和赶紧搭话,“上位,这路修的是真的好。刚才咱在下面感受了一下,这道路平整,踩上去像是踩在石头上一样,这可比以往修的那些土路要好太多了,甚至比石板修的路都好。” 朱元璋听的脸上挂起微笑。 “上位,这路是谁修的啊?臣还听百姓说,这路几天就修好了?动用了多少民夫,谁有这么大本事?” “哈哈,什么大本事,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朱元璋被汤和挠到了痒处,忽然笑出声来。 手底下的人争气,老朱这个当皇帝的也有面子。其实这道理就和职场差不多,手下的人办事得力,当领导的脸上也有光。 “嗯,他修这条道路动用了两万民夫,花了三天时间。” 汤和听完眼睛瞪大,“这不可能吧,修路那里有这么简单?” 但是看着老朱朝他微笑着颔首,汤和却不得不相信。别人说出来,或许他会怀疑,但是老朱的话他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三天修建三十里道路,太过匪夷所思了。汤和心神震动,喃喃自语,“两万民夫,三天便修建了三十里,那要是征调二十万民夫,三天岂不是能够修建三百里?那征调一百万民夫呢?三天修一千五百里?” 汤和边说,眼神直直的看着皇上。 老朱神情一愣,汤和的这个推算他还真的没仔细想过,‘不过按照汤和这个算法,的确是这样的哈。’ 朱元璋的脸色变了,三天修建一千五百里的道路,这是在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至于征调百万民夫也没有可能怎么不可能呢?大明数次北伐蒙元,那一次征调的民夫不是数以十万计?就算是一次征调几十万民夫的事情,也是常有。 征调百万民夫虽然困难,但是努努力的话,也不是做不到。 这样想的话,真能三天修路一千五百里?然后就可以如此轻易的将这把利刃插到草原上? 朱元璋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跑出脑海,叹道:“那有那么容易。修建这样的道路,需要用到一种叫水泥的东西,没有水泥哪怕是征调再多的民夫,那一里也修建不出来。而水泥是需要复杂的技艺才能够制作出来的,就现在这条路用掉的水泥,都不是一个小数字。修建道路虽然只用了三天时间,但是那小子制作水泥可是用了八天。” “水泥?”汤和不明所以,转头朝李文忠看了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上位,水泥是什么东西?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水泥这东西,也是那小子做出来的。” 汤和惊讶,“哦?大明何时出了这般俊杰,咱可想要见见。” “放心,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老朱微笑着,伸手在车架上敲击了几下,示意驾车的人加快速度。 “那感情好”汤和点头把这话题放下,转而和老朱聊起来以往征战沙场的往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老朱爽朗的笑声沿着马车一路洒下。 韩度一脸气愤,周县令面带笑意,两人就像是斗鸡一般相互僵持着,各不相让。旁边的几位县令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这种情况更不可能就此离开。几人面面相觑,只好在一旁尴尬的站着。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被一声高呼打破。 “皇上驾到!” 皇上怎么来了? 韩度侧头一看,果然看见了明黄车驾,不甘心的将抓住周县令的手臂放开。 “臣等拜见陛下。” “草民拜见陛下” “平身。”老朱的声音从车驾上传出来。 “谢陛下。” 韩度等人起身,便看见老朱从车驾上走下来。 韩度见老朱从车驾上下来之后,又有两人跟随着一起下来,顿时心里诧异。 这两人是谁啊?竟然能够和老朱同乘一辆马车。 不过等韩度看清楚了两人的身上的公侯锦服,韩度识趣的挪开眼睛。 这是大佬,惹不起。 “韩度!”老朱叫道。 “臣在。”韩度躬身一礼。 “你能够在三天内修建一条这样的道路,朕心甚慰。”老朱一路走来,已经从各个方面了解过了水泥道路的便利,对韩度十分满意。 “臣惶恐,是陛下指挥若定,臣不敢居功。”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不应该说些什么话,韩度心里还是有谱的。 或许是老朱听这样的话听的太多了,听完之后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转而朝几位县令说道:“你们能够征调民夫协助修建,也是功不可没,辛苦你们了,朕会让吏部论功行赏。” “谢陛下,臣等万死不辞。” 老朱对于几位县令的话,只是点头致意,没有多说什么。 再次转头回来朝着韩度说道:“上次你说用水泥来修建道路会非常的便捷迅速,朕原本以为只是快上一点罢了。没有想到修建水泥道路的速度,竟然会如此的惊人。” 这就惊人了? 老朱你这是没有看见过更加丧心病狂的基建狂魔,十天修建一座上千病房的医院,了解一下? 韩度当然不会让老朱了解,也不敢让老朱了解,否则虽然老朱不会生气的打死他,但是会叫他人头落地。 正当韩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朱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皇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子?”汤和问。 老朱点点头。 韩度见有人恰好解围,心怀感激,连忙行礼,“下官韩度,见过公爷。” “这是信国公。”老朱见韩度不认识,伸手示意给他介绍。 信国公,汤和,这个名字可是让韩度这样的历史白痴都如雷贯耳啊。徐达、汤和都是老朱出生入死的兄弟,感情非一般人可比。 其实从老朱对开国功臣的态度上就能够看的出来,徐达、汤和这两人和一般的开国功臣是不一样的。两人都得了善终,尤其是徐达,更是被追封为中山王。 原来是这位爷,韩度心道。难怪能够从老朱的车驾上下来。一般人别说是这样大刺刺的坐了,吓都要被吓死。 那另外一位又是什么来头?竟然也敢坐老朱的车驾? 好在老朱够体贴韩度,转手就给他解释,“这是李文忠。” 曹国公,李文忠! 老朱的亲外甥。 韩度恍然大悟,连忙行礼,“下官韩度,见过信国公、曹国公。” “哈哈,免礼,免礼。”汤和笑着朝韩度虚扶了一下。 李文忠也是朝韩度微笑着颔首。 “你这小子真有本事,三天就修了这样的路。听说你还弄了一个叫水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和咱说说?”汤和性子直爽,直接拍着韩度的肩膀问。 老朱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他最喜欢汤和的就是直爽的这一点,有什么说什么。哪怕是他当了帝王,汤和在他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拐弯抹角。 汤和在韩度的肩膀上只是随意一拍,但是武将的力气有多大?韩度感觉自己的肩膀就像是被烙铁烙了一下一般,皮肤瞬间爆发出无数针刺般的疼痛。 强行忍住,韩度咬着牙结结巴巴的说道:“信国公但有所问,下官知无不言。” “啧啧,”韩度的龇牙咧嘴看到汤和直摇头,叹道:“你这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却不怎么行啊。想当初老夫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战场厮杀和敌人硬碰硬的撞在一起,眉头也不皱一下。你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什么叫身子骨不行?韩度郁闷无比,男人最恨的应该就是被人说‘身体不行’了吧。要是换个人这样说,韩度肯定会和他拼命,但是这话偏偏是汤和说的,他只有把郁闷埋在心头。 整理了一下思路,韩度才和汤和解释道:“信国公应当知道石灰吧?”见汤和点头,韩度继续说道:“其实这水泥和石灰差不多,都是用来凝结砂石的东西。” (); 第五十二章 “石灰老夫见过不少,以前人用的也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够用石灰三天就修这么长的路的。你还是说说你的那个水泥吧。” “是,”韩度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下官最初制作水泥的想法,就是从石灰里来的。”韩度可不敢说他本来就知道有水泥这个东西,而是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下官见到石灰可以和在沙子里面用来砌石头的时候就在想,既然石灰有一定的粘结性,可以将石头砌在一起,那有没有可能制作一种粘结性是石灰数十倍的东西出来?而且既然可以用来砌石头,那能不能够用来将砂子粘结起来变成一块石头?毕竟砂子和石头的差别不大,砂子也可以看做是细小的石头。” 汤和听着韩度的话,觉得越听越是有道理,而且这道理是如此的简单,由此类推便是。可是人们开始使用石灰,到现在已经是上百年的事了,为什么以前就从来没有人像韩度这样想过呢? “后来下官就找工匠不断的进行各种尝试,万幸的是这种东西还真让下官给制作出来了。因为它外形像是泥灰一般,而且遇水凝固,因此被下官称作是水泥。” 汤和听着韩度的解释,不停的点头,忽然他看见路边一块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灰白石头,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它捡回来,拿给韩度看,问道:“这个就是用水泥凝固起来的砂子?” 韩度愣然的点点头。这应该是修建道路的时候,掉出来的一块混凝土,没有被人注意到,时间一长便自行凝固成一块。 汤和自己用力的捏了几下,结果没有捏动,然后两手又用力一掰。 啪的一声,低沉声响。 汤和凭着双手就掰下一块,仔细看了看断裂的地方,随手把混凝土块丢到地上,拍干净手感叹,“真是像石头一样坚硬。” “皇上,这水泥对可是好东西啊。”汤和看着脚下的道路感叹。 作为一个沙场老将,他可是太明白道路对于行军打仗的意义了。 老朱微笑着点头。 正在此时,韩度听到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正在朝着这里走来,这群人一个个身穿绯红官服。随便站出来一人,官职也比韩度大。 如此动静,自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老朱。 而且韩度还注意到,刚才还面露笑容的老朱,现在神色当中去蕴含着一抹阴沉。 人常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和皇帝一比那简直就不值一提了,而且像老朱这样阴戳戳的皇帝,更是翻脸了你都还不知道。 韩度缩了缩脑袋,深怕在这个时候让老朱注意到自己,而且也疑惑,不明白这些朝中大臣为何会联袂而来? “臣等陪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众大臣齐齐拜倒。 韩度等人也是一同再次拜下。 老朱面对众大臣的跪拜,眼帘略低,沉吟片刻道:“平身,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大臣这才缓慢从地上起来。 众人刚刚才站立起来,就有一老臣朝朱元璋劝解,“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上乃万金之躯” 谁料老朱根本不等他说完,只是冷冷的看了此人一眼,摆了摆手。 老太监见此,立刻高呼,“起驾!回宫!” 老朱径直跨上车驾,示意汤和、李文忠两人跟上。 老臣见此,只能把想要说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憋的老脸通红。 只是老朱根本没有兴趣听他的,老朱坐稳之后,车驾便开始掉头,朝着京城驶去。 几位大臣相视一眼,无奈的跟在老朱的车驾后面离开。 刚才风尘仆仆赶来的一群大臣,话都没有说完一句,便又风尘仆仆的跟着老朱离开。 韩度才看着他们远去,才疑惑着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 “大人,下官刚才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六部的尚书都到了,或许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熊莳见韩度疑惑,便附耳解释了一句。 韩度意外的看了熊莳一眼,“看不出来啊,六部的尚书你居然都认识。那你为什么还只是一个八品小官?” 说实话,六部的尚书,韩度除了一个薛工部他认识以外,其他的一个都不认识,包括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刚才韩度虽然也看见了老薛在人群前面,但是韩度也没有多想,只认为这些只是朝廷的一般大臣,没有想过刚才竟然是六部尚书齐至。 看来有可能真像熊莳说的那样,应该是朝廷出了什么大事情了吧,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六部尚书一起来找老朱。 唉,但愿不要是北元寇边。兵荒马乱什么的,韩度最不喜欢了。‘宁为太平犬,不作离乱人’,他还是喜欢生活在太平盛世。 被韩度调侃了一句,熊莳面色羞然,“大人说笑了,下官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又不认识下官。” “哈哈,开句玩笑,不要在意。”韩度也笑着安慰了一句。 黄老这时候走了过来,见韩度高兴的在大笑,便也笑着问了一句,“大人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啊?没什么,路修好了难道不值得高兴?”韩度打了掩护,转移了话题。 黄老被韩度打的措手不及,只得附和着说,“呃?这自然值得高兴。” “嗯,”韩度一点头,嘱咐着黄老,“以前你说石炭运输不便,现在本官可是把路给你修好了,石炭开采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 “这个”黄老有些为难,“大人,路虽然修好了,但是那采石炭的地方到路上还有着三里地呢,这段路也是极为不好走,大人你看能不能把这段路一起修了?” 在黄老看来,以大人这种修路的办法,再修三里路根本不算是个事儿。 毕竟他想要的,又不是大人修的这种三丈宽的大道。他只需要能够修建五六尺宽的一条小路就行了,只要能够供两人并排行走就行。 如此一来,开采石炭矿的速度必然会大幅度增加。 韩度心里早有打算,拍着黄老的肩膀道,“这个你不用操心,虽然本官不会再把这最后三里给修建成水泥路,但是本官会在这最后三里修一条让你更加满意的路出来。” 还有什么路能够比水泥路更好? 黄老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既然是大人说的,那就肯定是有的。经过黄老这些日子以来,见到韩度做的事情之后,他对韩度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韩度在听黄老说起石炭矿开采难题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东西,或者说是一件东西。他上辈子打游戏的时候,曾经有进入到过游戏里的矿洞里。当时的他眼睛里面只有隐藏在矿洞里面的敌人,根本就没有仔细注意过矿洞里面除了敌人,还有别的东西。 那就是矿车! 游戏里的矿洞,都是仿照这真实的矿洞去做的,里面自然会到处摆放着矿车。那是款射击游戏,当时他还拿矿车做过掩体,躲避多敌人的子弹呢。 韩度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矿洞里不仅有着矿车,地上还铺设着轨道。 既然黄老抱怨说石炭矿开采容易,从半山腰运输下来困难。那自己是否可以像游戏里那样,做出一条从矿洞里面,直接延伸到这水泥大道上的轨道? 在做一些矿车,到时候,工匠将石炭矿开采下来,装到矿车里面,然后从半山腰直接将矿车放下,矿车便顺着轨道一路滑行到这里。 如此一来,岂不是连背石炭矿下山的事情都给省下了? 不仅省时省力,而且效率还比用人背提高了十倍。 一个人一次才能够背多少石炭矿下山?想来不过一二百斤罢了。 但是一辆矿车一次就能够载重一吨以上的石炭矿,一辆矿车便相对于十个人,而且速度还快。 一个人背上二百斤下山,再走走停停的走到这里,怎么也要一个时辰。 但是矿车从半山腰到这里,能花多少时间?说不定连一分钟都不用。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管是铺设轨道,还是制造矿车,都需要用到钢铁,而韩度现在手里可没有钢铁。 不仅是韩度没有,便是连朝廷拥有的钢铁可都不多。 百炼成钢,这几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以现在的技术,想要将铁练成钢,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铁匠拿着大锤子一锤一锤的砸。 想到这里,韩度羞愧的差点捂脸。 自己一个穿越到大明的人,一天到晚就想着制作宝钞,居然把炼钢的事情都给忘了。 钢铁可是号称工业时代的骨骼,没有大量的钢铁支撑,无论什么样的工业都不可能有发展的空间。 想到了炼钢,韩度心里充满了急切。 不过眼下的事情,再急也要先行处理才行。 几位县令大人不辞辛苦的征调民夫帮助韩度修建道路,他总不能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去建高炉炼钢的吧? 那样的话,那也显得韩度太过功利了一些。 (); 第五十三章 因此,哪怕是韩度心里再怎么火急火燎,他也提着耐心一一的和几位县令道别。 当然,周县令就算了。报了一箭之仇的他,早就趾高气昂的带着民夫回去了,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和韩度打。 对于他来说,韩度吃瘪就是他最大的欢乐,其他的客套不值一提。 路修好了,但最高兴的却不是老朱、韩度以及周县令等人,而是那些被征调徭役的民夫。 三天就完成了一年的徭役,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到了他们都上。因此,每一个回家的民夫队伍,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当然他们谈论的最多的,还是水泥的神奇以及那条他们亲自修建的道路。 这些民夫都上道路沿线的县里的人,这条道路往后还会进入当他们的生活,所以他们亲手修建的经历以后就会成为他们一辈子的谈资。 夜幕开始降临,村子升起的渺渺炊烟已经快要被夜幕完全笼罩而去。 几个民夫笑着交谈的声音,在这宁静的环境里传出去老远。 有熟悉的人闻着声音而来。 “三娃子?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你们不是去服徭役了吗?” 三娃子等人看清楚来人,连忙问候,“老族长。” “我问你们呢?你们不是去服徭役了吗,怎么跑回来了?”老族长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厉声问道:“你们不是逃跑回来的吧?”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老族长气的跺脚。 “你们糊涂啊,要知道逃徭役可是要坐牢的啊。再说了,这天下之大,你们逃又能够逃到哪里去?你们这一跑,连累自己不说,还要祸及家人,唉” 三娃子反应要比其他人都快,见老族长的神态语气,便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老族长,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逃跑回来的,我们是服完了徭役回来的。” “服完了徭役回来的?”老族长明显还是不信,“你们才走了几天,怎么可能服完了徭役?” 三娃子见老族长还是有误会,干脆伸手把背后包裹里的一件东西给拿了出来。 “您看,这是我服完徭役的凭证。” 老族长疑惑的接过来一看,没错,这的确是县里服完徭役的凭证。他每年都要见很多次,不可能不认识。虽然他不识字,但是他却认得上面盖着的鲜红印章。而且这凭证还要存在他这里,等到下次县衙征调徭役的时候拿出来,以示本村已经完成了多少徭役。 “来来来,把你们的都拿出来,给老族长看看。咱们不是逃跑回来的,咱们是真的服完了徭役才回来的。”三娃子招呼着身旁几人。 老族长一张张的接下,每一张他都仔细确认了的确是真的,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人敢伪造,要杀头的。 最终老族长总算是确定了他们真的是服完了徭役回来的,把三娃子等人放了回去,但是一个疑惑却浮上他的心头,“服徭役怎么会这么快啊?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三娃子才不去管老族长的疑惑,高高兴兴的背着包裹回到自己的家里。 嘎吱一声,打开了房门。 “谁?谁进来了,不说话,我要喊人了。”一个紧张、娇弱的女声传了出来。 “慧娘,是我。我回来了。”三娃子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慧娘双手抱着一把锅铲,将信将疑的从屋内走了出来。探出脑袋一看,果然是自己家的那人,顿时手里的锅铲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之声。 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眶里掉下两行热泪,见三娃子露出笑脸看着她,便冲上去,“当家的,你真的回来了?” 三娃子拉着慧娘的手,认真的说道:“你没看错,也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回来了。” “可是,以往这服徭役不都是要去一个多月的吗?怎么才几天就回来了?”慧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嗨,谁知道呢?”三娃子对此也是不明白,“官府的确是征调了徭役的,我们去的时候,不止是咱们县呢,还有好几个县的人都在,听说都是来服徭役的。那人太多了,我这辈子都没有一下见到过那么多人,慧娘你知道吗?那些人多的就像是簸箕里的芝麻一样,乌黑乌黑的一大片。后来就有匠人来教我们干活、教我们修路,我们干了三天,然后上面当官的人就说路修好了,说我们的徭役服完了了,便让我们回来了。刚才在村口还被老族长给堵住,他还以为我们是偷跑回来的呢,哈哈哈。” “哼!我夫君才不会逃跑。”慧娘听到老族长竟然敢怀疑自己夫君,顿时有些不乐意。在她的心里,自己的夫君自然是好的。 “喏,这些是你给我做的干粮,原本准备吃一个月的,现在只吃了三天,有些可惜了。”三娃子把背后的包裹放到桌子上,递给慧娘。 慧娘喜滋滋的打开包裹看了一眼,“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吃,只要你回来就好。你离开这几天,我在家里真是担惊受怕。一会儿担心你在外面会不会有事,一会天黑了我又怕黑” 三娃子伸手扶着慧娘的小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声安慰,“委屈你了。” 慧娘嫁给自己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朝廷便将自己征调离开。家里又没有老人,自己一走就只剩下慧娘一个人在家里,虽然有村里都是同族,还有老族长在照看着。但是毕竟慧娘来这里时间不长,一个人害怕也是在情理之中。 两人正在享受难得的温馨,忽然三娃子打趣道:“既然你一个人在家里害怕,那我再找一个人来陪你怎么样?” “谁啊?”慧娘萌萌的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当家的意思。 “嘿嘿,”三娃子不怀好意的朝着慧娘的肚子敲了一眼,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当然是生个大胖小子来陪你。” “你”慧娘又羞又恼,白了他一眼,低头用如若蚊吟的声音说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三娃子见慧娘脸色潮红,伸手便将她抱起,朝着屋里走去。 两人正站在床前,娇羞不已的时候。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呀!”三娃子满眼气恼的神色,语气不善。 “我!” 是老族长? 三娃子一听这声音就焉了,不舍的将慧娘放下。 用手搓了搓脸,连忙朝外喊到:“来了,来了。” 三娃子开门,便看见老族长带着族里其他几位老人站在外面。 “老族长,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三娃子殷勤的邀请几人进门,朝着里屋的慧娘喊了一声,“慧娘,你去点一盏灯来,顺便再倒些水来。” 这种时候被打扰,慧娘正满脸羞红的恨不得把头钻到被子里藏起来。听到外面喊她,她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起身去拿油灯。 慧娘掌着油灯,提着一壶水出来,将两样东西都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跑了回去。 油灯昏黄,老族长等人也没有看到慧娘脸上发绯红,只觉得她转身就跑的举动有些奇怪。不过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还有问三娃子,老族长也就没有多想。 “几位族老这时候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三娃子给几位老人各自倒了一碗水,放下水壶,问道。 老族长当仁不让的点头,叹气,“那几个蠢物都是废的,问了他们半天一个个的像闷嘴葫芦一样,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三娃子你比较机灵,记性好,你来和我们几个说说你们服徭役的事,你们这么快就回来,虽然是有衙门的凭证,但是咱们还是有些不放心呐。” 三娃子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族长这是不放心他们几个,怕他们是逃跑回来了的。虽然有着凭证,但他们毕竟才服了几天的徭役就回来说服完了,这个确实没有办法让老族长等人放心。 逃避徭役,不仅是当事人的家人会被连累,就连当事人的村子也会被连累。 这就叫连坐。 “也罢,也就和他们好好说说,一来可以打消他们的顾虑,二来自己这次服徭役的经历如此离奇,他早就想找人说说话了。”三娃子心道。 喝了口水,三娃子便和老族长几人说起这次服徭役的经历。 “我们到了县衙之后,便被告知这次服徭役是去修建句容县到京城的道路。” 没等三娃子继续说下去,一位老人插话,“那条路足有三十里长,你们几天就修完了,难道官府征调了许多民夫?” “错,官府并没有征调多少民夫,据和教我的匠人闲谈知道,这次官府一共征调了两万人。”三娃子解释。 “这不可能?你们两万民夫,怎么可能几天就修完了?三娃子,你们不会是真的逃回来的吧?”老人顿时大惊失色,疑惑的问。 其他包括老族长在内的几人,看着三娃子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过服徭役的人,包括修路他们也亲自修过。 (); 第五十四章 这时候修建道路,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光是挖掘就是一个大麻烦,要知道这个时候是没有大型机械的。把土挖起来,再背走,就这就需要耗费大量的劳力。更何况,修建道路还要平整,还要用石头绑在木棒上,几个人抬着一点一点的锤压结实。 三十里道路,两万民夫没有两个月的时间,更本就不可能修完,更何况是几天。 躲在门后偷听的慧娘,听到老人的话,顿时滚热的眼泪沿着脸庞流了下来。她当然是相信自己当家的话,捏起小拳头好似想要给当家的鼓起,又好像是要拿出去锤在老头的脑袋上。 三娃子倒是丝毫不紧张,面对几位老人的神色,只是嘿笑一声,“叔公,听咱说完。” 老人看了老族长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得低头继续听下去。 “原本咱也是像叔公那样想的,这徭役没有两个月可完成不了。还在发愁,要是带着的干粮吃完了该怎么办呢,没想到”三娃子嘿笑着摇头。 “等会儿,”老族长一脸严肃的看着三娃子,“刚才你说,这次徭役有匠人教你们做事?他教你们什么?” “这就是这次徭役不一样的地方,”三娃子笑着继续说,“我们到了以后,没有像以往那样由县衙的人安排着干活。而是被,被对了,想起来了,听匠人说这次修建道路不是朝廷组织的,而是宝钞提举司的韩大人组织的。” 宝钞提举司?老族长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什么司既然能够让县衙征调民夫,想要也是比县衙还有大的官府。 还有着宝钞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宝钞和修路有什么关系,他们却不知道。 见三娃子说的煞有其事,不像是临时编瞎话诳他们,他们也不着急,继续听下去。 “我们到了之后,就被这位韩大人分成了两拨人,一些去河边挖石头砂子,一些就像我一般去跟匠人学修路。老族长不是想要知道那匠人教我们做什么吗?他教我们用水泥。” 水泥? 又是一个他们没有听过的东西。 “水泥是什么?”老族长问出了几人的心声。 躲在门背后的慧娘也瞪大了亮晶晶的眼睛,支棱起了耳朵。 “一种神奇的东西。”接着三娃子就把水泥的神奇,原原本本的和老族长等人说了一遍。 他们几人在三娃子开始说的时候,嘴巴就从张大之后,便没有合拢过。 遇水则化,和着水将其与砂子石块混合在一起,便可以像做豆腐一般做成各种形状,等隔天凝固之后便能够坚如磐石? 这天下间,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老族长几人看着三娃子目瞪口呆,仅存的一丝理智都在警告他们不要相信。 三娃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反正那条路已经修完了,就在那里,你们要是不信,明天一大早可以去看看嘛。而且那工匠还告诉我,这东西根本不怕雨水冲刷,所以哪怕在下雨天,这条道路也不会有丝毫的泥水。不过这道路平整无比,大家就是晴天去走走也是好的。” 还不怕雨水冲刷? 要不是三娃子提醒他们‘路就在那里,他们明天就可以去看’,根本不可能骗他们,他们或许根本就是认为三娃子是不是中邪了,这世上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东西? 可是三娃子的话他们不得不信,只要他们明天早上去看一眼就明明白白的东西,三娃子不可能骗他们。 几人失魂落魄的从三娃子家里离开,纷纷准备明天就去看看那条神奇的路。 听到几人离开,慧娘打开门来的三娃子身边。 “当家的。”慧娘把螓首埋在三娃子怀里。 “嗯?”三娃子手臂挽住慧娘娇小的身躯。 “明天,明天慧娘也想要去看看那条路。”慧娘抬头乞求的看着三娃子。 “额!”三娃子眉头皱成黑线。不过很快又消失无踪,“好吧,明天咱们一起去,好让你看看咱亲手修出来的道路是有多么的神奇。” “再神奇,那也不是你,是你说的那个水泥”慧娘小手锤了三娃子一下。 三娃子转念一想,这倒是真话。不过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咦,对了是水泥。自己既然被匠人教会使用水泥了,这是不是学到了一门手艺? 心情一阵激动,这年头想学门手艺可不容易,而且还是像水泥这样神奇的东西。不过自己这份手艺好像要有水泥才管用啊,没有水泥的话,那就什么也不是。 水泥这种东西,肯定是朝廷才有的,自己也不可能得到。 “当家的” 喃呢之声从耳边响起,三娃子感觉到一只小手在他的胸口胡乱画着。 这个时候还是造个小人出来陪慧娘比较重要,还管什么水泥不水泥? 三娃子强有力的腰背一挺,抱着慧娘就进了屋里。 顿时春风细雨四起,一夜雨疏风骤。 第二天一大早,三娃子和慧娘早早的吃过饭,便带着点干粮来到水泥大道这里。 “哇,这么多人啊!”慧娘满眼望去大路两边全都站满了人影,不由的惊叹。 这些也是和他们一样,来看稀奇的百姓。 两万民夫各自回到家里,和三娃子一样自然少不了对这条路的一顿吹嘘。自然而然的在百姓当中引起了极大的好奇,吸引了大量的百姓想来一看究竟。 这些百姓围在路两边啧啧称奇,还有人上路去来回走动,感受着和泥泞道路不一样的体验。 钞纸局。 韩度正趴在案桌上,不断的用笔画着,他是在画高炉的结构图。 想要炼钢自然少不了用到煤炭高炉。 虽然煤炭高炉在现代炼钢体系当中,已经属于被淘汰了的产品,但是作为支撑起工业发展起步期的它,在这时代就是属于外挂一样的东西。而且这种高炉可大可小,小到可以一户人家砌个炉子就能够炼钢,大到举国之力也建不了多少个真正的超大型高炉。 韩度自然不会去建一个太小的,那种一户人家就可以砌的高炉,烧木材就可以炼钢的,其实严格说起来,那不叫炼钢,那叫炼铁。因为高炉过小必然会导致温度不够,根本不能够将铁里面含的碳杂质给降下来。 韩度怎么也是朝廷命官,手下也有着二百来号人呢,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着一处优质的无烟煤矿,所以他决定建个大点的高炉,中规中矩能直接练出钢来的那种就好。 忙活了半天才画好图纸,有七八张,直起身来舒缓一下腰背,吩咐一旁的人。 “去,将黄老找来。” 不一会儿,黄老便推门进来。 “大人,你找小的?” 韩度点头,吩咐道:“你找人去弄些陶土出来,烧成砖。”韩度和黄老着重提了一下砖的尺寸。 黄老点头应下,随口说道:“这个容易,不知道大人需要烧多少砖?” 韩度略一沉思,抬头随意道,“先烧一万吧,如果不够的话,到时候再加就是。” 黄老听到一万的数量微微惊了一下,迟疑着说,“这个,大人这需要的陶土可是不少” 陶土钞纸局这里可没有现成的,既然没有那就需要花钱去买,这东西可不便宜。按照韩度要求的尺寸,一万砖需要的陶土,花钱买的话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韩度随意的挥挥手,“你办吧,这东西我有大用,你去找熊莳支应钱给你便是。” “好吧。”黄老答应下来,就要出去,却被韩度给叫住。 “等等,黑子那小子呢?回来了吗?。” 韩度决得他手下这些匠人里面,要论建窑子的技术,还是这年纪轻轻的黑子最好。后来建造的水泥窑和石灰窑,烧的时候偶尔会有漏烟现象,明显的就是窑子的密封性不够好。 但是黑子前面建的,却没有这样的现象。 保证高炉里获得高温的一个指标,就是高炉的密封性,密封的越好内部的热量散失越少,能够得到的温度也就越好。 因此韩度觉得,还是让黑子来建高炉才行。 “大人,他还没有回来。”黄老如实回答。 韩度眉头紧皱,有些奇怪这都多久了,难不成黑子还没有教会工部的匠人不成?不过现在自己急着用人,也管不了工部那么多了。 “你派人去催催,就说本官有要事要办,需要让黑子马上回来。工部那里还需要用人的话,等本官先用完了再说。” “好嘞。”黄老转身出门,便开始去安排。 下午的时候,黄老回来了。 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韩度抬起头,奇怪的看了慌慌张张的黄老一眼。 “大人,今天让人去工部找黑子。结果回来的人说,说他没有见到黑子,工部的人根本不让他进门。” 还有这种事?韩度疑惑,继续问道:“去的人说了他是宝钞提举司的人吗?” “说了啊。”黄老紧张的叹道。 那就奇怪了。 (); 第五十五章 如果说一般人贸然前去,被工部的阻拦着不让进门,倒是有可能。 但是宝钞提举司毕竟现在和工部有着一点合作,报上了缘由居然还被拦着不让进,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韩度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倒也没有多想,随口问道:“黑子家里呢?派人去看过没有?” “一发生这样的事,小老儿第一时间就派人到黑子家里看看去了,结果刚才人回来了。黑子的家里人说,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都还以为他在钞纸局里做工呢。” 黄老虽然神色慌张,但还是条理清楚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啪! 韩度把毛笔按在桌子上,抬头,神情严肃的看着黄老。 黄老被韩度看的不知所措。 不过没有让他多等,韩度说道,“备马,本官走一趟工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黄老连忙点头答应。 韩度快马加鞭,来到工部,刚到门口便被守卫给拦了下来。 “这位大人止步,请问大人到工部有何公干?” “本官到工部是找何沛之何大人,并无公干,还望小哥通传。”韩度抱拳一礼,客气的说道。 “原来如此,”守卫也客气的回了韩度一礼,“不过大人来的不巧,何大人今日在虞衡清吏司,不再这里,大人可以到那里去找何大人。” 不在? 韩度也没有多想其他,和守卫问清楚虞衡清吏司位置,便和他告辞,朝着虞衡清吏司而去。 来到虞衡清吏司韩度再次被拦下,正在和守卫解释的时候,恰巧看见何沛之从里面走出来。 韩度立时高喊一声,“何大人留步。”说完就躲开守卫,径直朝着何沛之走去。 守卫见此,也不好继续阻拦,便放任韩度进去。 何沛之听见有人喊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看见韩度的瞬间,脸色一变,就要转头装作没有听见离开。 可是韩度原本就没有离他多远,就这么会儿功夫,韩度已经拦在何沛之面前。 不得已,何沛之只好笑着和韩度打招呼,“原来是韩大人,韩大人不再宝钞提举司公干,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听着,好似有点不喜欢自己来这里的意思啊。 这么明显的拒之门外的意思,韩度岂能听不出来? 韩度撇了何沛之一眼,对此也没有和他计较。别人态度冷淡,韩度也不会和他热情,自己今天是来找黑子的,只要找到人自己转身就走,谁还稀罕来这虞衡清吏司的衙门不成? “下官是来找手下的人的,下官手下那几人借给大人用这么长时间了,也该还给下官了吧?” “原来是这事,”何沛之恍然大悟,笑着道:“好说,好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几人现在可不能够给你,他们是你派来教工匠制作水泥的,在水泥制作成功之前,他们都不能离开,你再等等吧。”何沛之向韩度解释。 什么叫水泥制作成功之前不能离开?也就是说到现在,这么久了水泥还没有制作成功? 黑子这几人在搞些什么?这么长时间难道还教不会工部的工匠?这些工匠难道都是豕吗? 何沛之原本以为他这样说,韩度便会离去。 那知道韩度在听完了之后,却摇头说道:“何大人,下官的钞纸局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黑子去做。这样吧,您先让黑子跟下官回去,等他把事情做完了,再让他回来,可好?” 怎知,韩度这话一出口,何沛之顿时变了脸色,再没有刚才那样脸带笑容的样子。 反而是脸色变得阴沉,向韩度厉声道:“韩度!让你手下教工部的工匠制作水泥,这是皇上的旨意,现在水泥尚未制作成功,你便要将人带走,你是想要抗旨不成!本官见你少不更事,区区一个八品官而已,不和你计较,识相的赶紧滚回去。” 说完,何沛之袖袍一甩,再也不理会韩度,就要离开。 韩度听完脸色一沉,斜跨一步再次拦在何沛之面前。 “大人这是在品级压下官?”双眼轻蔑的看着何沛之,韩度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再也不与他客气,“皇上虽然有旨意让下官派人教工部制作水泥,但是皇上可没有说过,把下官手下的人给工部。下官既然派人来工部教了这么多天,便算是完成了皇上的旨意,至于你们学不会,那是你们自己蠢,与下官无干。现在把人给下官,那一切都还好说,否则别管下官不给大人六情面。” “韩度!”何沛之眼睛瞪圆,厉声喝道:“本官看你是忘了这是哪里,这里是虞衡清吏司,不是宝钞提举司,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来人,把他给本官轰出去!” 周围的守卫听到何沛之的话,立刻就朝着韩度围了过来。 韩度没有想过这何沛之会直接翻脸,眼看就要吃亏。韩度眼明手快,瞬间出手捏住何沛之的手腕,一扭,便将何沛之的手臂给提到他的背上。 “啊”只听见何沛之一声惨叫,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低头弓着腰身。 这时候,韩度才好整以暇的用手掌将何沛之的中指给死死的握在手里。 眼看着守卫还要继续上前,韩度大喝一声,“退后。” 同时,握住何沛之中指的手掌微微一折。 “啊!”何沛之又是一声惨叫,连忙喊道:“退后,退后,都给本官退后,听见没有” 守卫见此,再也不敢上前,看何沛之暂时没有危险,便纷纷朝后退去。 韩度满意的笑了,手掌微微一松,何沛之的惨叫声立止。 缓过气来,何沛之弓着腰身立时朝韩度吼道:“韩度你混蛋,赶紧放开老夫,你可知道当众挟持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 韩度这时候那里还去管什么罪名?厉声说道:“别忘了,我也是朝廷命官。有罪没罪你说了不算,皇上说了才算。” 大明朝的官员本就彪悍,别说是在官衙里打架了,就算是御前打架的都有,而且还在御前有人打死了人呢。结果打架的人还不是屁事没有?当然,那是在明朝中后期发生的事,现在老朱还坐在龙椅上,可以没有人敢在老朱面前这么放肆。 “走,现在带我去找人。”韩度完全不理会何沛之的威胁,提了提他的手指,“或者你想要多吃点苦头?” 何沛之又是一声惨叫,连忙告饶道:“去去去,这边,人在这边。” 韩度就这么抬头挺胸,手里提着何沛之一根手指,像是提着一只小鸡仔似的,朝着何沛之指的方向找过去。 韩度带着何沛之离开,剩下几个守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去里面通知其他大人。 韩度按照何沛之的指示,来到一间屋子门口。 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大门,房屋内的景象让韩度目眦欲裂。只见黑子和其他两人都被分别绑在柱子上面,身上衣衫有着大大小小的豁口,上面还渗透着血迹,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鞭子抽过。 “大人,” “大人”屋里的人见到门被踢开,注意力便被吸引过来,看见在韩度身边弓着腰身的何沛之连忙惊呼出声,就要上前来。 “滚开!”韩度眼睛一瞪,手里不自觉的加重了力气。 “啊!”何沛之一声惨叫,连忙呵斥其他人,“退下,退下,赶紧都给本官退下。” 黑子的伤势明显最重,看见韩度进来,便露出一个笑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好似多说一句话要耗费他极大的精力。 另外两人要比黑子有精神的多,见到韩度进来,立刻大喊。 “大人”。 “大人快救救黑子,救救我们” 韩度满腔怒火,俯身在何沛之身边,咬牙切齿的问,“这就是大人不让我带人走的原因?” “误会,”何沛之神色大变,立刻喊道,“韩度你误会了。这是他们迟迟没有教会工匠制作水泥,本官以为他们敝帚自珍不愿意交出水泥技艺,因此才小惩大诫,绝不是你像的那样。” “大人冤枉啊,”其中一位工匠听到何沛之的话,连忙向韩度喊冤,“大人明鉴,不是我们藏私不教他们。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按照咱们说的来,石灰没有发透,灰渣磨的不够细,这样的东西就拿去烧水泥,失败了就怪罪于我们,说我们藏私不把真正的技艺教给他们。然后就被捆起来打,大人我们冤枉啊” 韩度气极了,轻声在何沛之耳边问,“是这样的吗?何大人?” “韩度,你我同朝为官,何必,何必因几个匠人而闹的不愉快?”何沛之语气缓和,向韩度劝说,“你把本官放开,今天这些事你就当做没看见可好?本官也不会计较你如此对我的事。” 何沛之开始和韩度谈起条件。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 第五十六章 就连刚才大喊冤枉的匠人,也没了声息。黑子眼睛里更是出现了一抹黯然,这些年朝廷的官员越来越不把匠人当成人来看,哪怕是在工部,对匠人动辄打骂,那是常有的事。匠人为朝廷做事,越来越像是牛马牲口一般。 就算韩度平日里对他们要好一点,给他们安排饭食,还给他们发放薪俸,但是在他们看来,韩度毕竟只是一个八品官,不可能为了他们去得罪一个比韩度自己大的多的官员。 “放人!”韩度懒得和何沛之废话,直接要求他放人。 何沛之嘴角唾沫横飞,气呼呼的道:“韩度,你可要想清楚,不要自误。” “自误?”韩度微微一笑,“呵呵,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放人!” 手掌用力,何沛之顿时惨叫连连。 赶紧吩咐下去,“放人,放人” 其他人虽不愿意,但既然是何沛之下的令,他们也不得不听。便上去将黑子等人的绳子解开,将三人放了下来。 黑子被人从柱子上放下来的时候,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站起来。干脆就此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他脸上的笑意甚浓,双眼紧紧的盯着韩度,好似要想将韩度看个通透一般。 其他两人见到,赶紧过去一左一右把黑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伤的重不重?”韩度紧张的问黑子。 黑子脸上灿烂一笑,突然他好似扯到了伤口一般,又变得龇牙咧嘴起来,说道:“都是皮外伤,死不了。” “韩度,人还给你了。现在你总能把老夫放了吧。” 韩度看着四周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呲笑一声,“何大人着什么急呢?还要麻烦何大人送我们出去。” 说完,便提着何沛之往外走。 何沛之被韩度控制着,不由自主的跟在韩度身边,房屋内工部的人束手无策,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韩度等人离去。 韩度来到大门口,便看见一群官员严阵以待,将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你是何人?敢在虞衡清吏司内放肆?还不赶紧放开何大人。”为首一官员,当即斥责韩度。 何沛之佝偻这身躯,努力抬眼看见了说话的人,立刻大喊起来,“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韩度!你胆大包天,还不赶紧将何大人放开。”另一人喝道。 韩度脸上笑意不减,“哦?看来有人认识下官啊。”只是这笑意当中带着丝丝的阴沉。韩度可以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这群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那他们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呢? 韩度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焦点人物,可以轻易的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既然他们认识自己,那也就是说他们对自己格外关注? 想到薛工部曾经的提醒,韩度看着眼前这群人的目光中蕴含着道道锋芒。 这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为首一人挥手拦住,然后此人沉声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来人,把他们给本官拿下。本官要去御前,告御状。” 四周的守卫就要上前将韩度等人拿下。 “满着!”韩度一声喝止,脸上带着森然冷笑,看着为首官员,“巧了,下官正要带何大人同去找陛下评理,不如大人和下官同去?” 场面瞬间冷场! 为首官员连忙暗示守卫停下,他背后的官员看向韩度的目光充满了仇恨,但有好似怕被韩度给记恨上,每次看韩度一眼都是飞快的挪开目光。 沉默良久,为首官员开口,“韩度你何必要为了几个匠人,和工部弄的不愉快?你现在把何大人放开,把你的人带走,今天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如何?” 韩度仔细看着为首之人,即便是面对他给出的台阶,也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再说了,此人究竟给出的下台阶,还是一个坑,这都还是两说呢。 表面上看他是在给韩度下台阶,但是实际上呢?不要忘了,让韩度派人来工部教工匠学会制作水泥,这可是皇上下的旨意。 如果韩度就此带人离开,岂不是落入工部这群人的奸计当中?他们完全可以恶人先告状,跑去皇上面前说韩度‘狂悖无礼、拒绝教授、擅闯工部、殴打官员’,然后再义正言辞的说‘此风不可长’,要求皇帝必须严惩恶徒以儆效尤。 如此一来,韩度要是就这么带着人离开了,岂不是授人以柄? 老朱有句话说的非常好,韩度非常认同,那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做绝’。因此,韩度绝对不可能放过何沛之,也不会就此和这些人息事宁人。必须要现在就到皇上面前评理,他才能够从这漩涡里面脱身。 “不如何。”韩度摇着头拒绝。 为首之人听了,脸色陡然一变,胡须都禁不住抖动了几下。 “下官这就请何大人和下官一道进宫,哪位大人想要一起的,下官欢迎。”说完韩度就提着何沛之,朝着这群官员迎面走去。 韩度来到这群官员面前,见他们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便洒然一笑,道:“几位大人不让开,难道都想和下官进宫面见皇上吗?那就一起请吧!” 为首官员看向韩度的眼睛,都好似喷出来火焰,僵持片刻,还是无奈的让开了道路。 “大人救我,大人”何沛之见此,神色大变,连忙不断的出声哀求。 可惜的是,无论是他再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为首的官员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甚至将头侧向一边,假意没有看见。 “哈哈哈,”韩度笑得十分痛快,也不和这些官员说些什么,直接提着何沛之便大步迈出大门,朝着皇宫而去。 老朱正在奉天殿批阅奏折,老太监侍立在一旁。 看见大殿门口一个小宦官探查脑袋朝里望了一眼,老太监眼帘一垂,便明白肯定是又有了什么急事。便悄声从老朱身边离开,来到殿外。 拂尘一摆,老太监瞥了宦官一眼,“什么事?说吧。” “老祖宗,是这样的,韩大人押着一位官员、带着三个工匠要来觐见陛下,已经在奉天门外等候了。” 老太监听到韩度押着官员来见皇帝,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心道,“这韩度真是什么样的事,都敢干。洪武朝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敢押着官员来见皇帝的,更别说还带着工匠了。”想到此事紧急,便随意挥挥手让小宦官退下去,自己踩着小碎步,迅速来到老朱身边。 “什么事?”老朱低沉的嗓音响起,仍然埋头批阅着奏折。 “启禀陛下,韩度带着官员和几个匠人来求见陛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老太监面对韩度这样的骚操作别无他法,只能在老朱面前尽量帮他转圜一番。 “呵!几天不见,这小子长本事了哈。”老朱语气里透着冷风。 “宣!” “宣韩度等人觐见。” “臣拜见陛下。” “草民拜见陛下” 在像老朱行礼之后,韩度先声夺人,直接就哭了出来。 “皇上,呜呜呜,臣冤屈啊,请皇上给臣做主。”韩度悄悄的一把掐在自己的大腿内侧,瞬间疼的眼泪哗哗的流出来。“臣按照皇上的旨意派人去工部传授水泥技艺,可是工部的人不仅不领情,还故意刁难臣手下的人。” 掀起黑子身上的衣衫,露出衣服下面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口,“皇上请看,工部将臣的人都打成什么样子了。请皇上给臣做主,给匠人做主。” 老朱高坐在御案上,在韩度掀开的匠人衣服的时候,他看的一清二楚,的确是浑身伤痕累累。于是便皱着眉头,看向何沛之。 何沛之被老朱一眼,看的有些后怕,气急败坏的连忙辩解道:“皇上明鉴,是韩度的匠人不肯将真正的制作水泥的方法教给工部,水泥制作一直失败,所以臣才稍微动刑逼问了一二,这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韩度纵容匠人隐瞒水泥制法,请皇上责罚。” “一派胡言!”韩度顾不得哭诉,指着何沛之反驳,“皇上明鉴,臣的匠人是把制作水泥的全部方法都一一传授给工部了的。是工部的人不听号令,不按照臣制定的标准来。皇上当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每一样原料都差一点,结果便自然只能是失败。” “明明是你的人没有用心教” “明明是你的人没有用心学” 韩度和何沛之两人分别据理力争,吵了起来。 嘭! 老朱重重的把手里的奏折摔在御案上。 韩度几人顿时闭嘴,听候老朱的吩咐。 “吵啊,继续吵,怎么不吵了?”老朱语气不善的看着两人。 过来片刻两人还是沉默不言。 “你们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说的挺起劲的嘛,现在继续说啊。”老朱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等了片刻继续道:“你们不说是吧?朕来说。” “韩度!”老朱怒喝。 “臣在。”韩度只能够硬着头皮回应。 (); 第五十七章 “你胆子不小啊,胆敢带着人来奉天殿吵闹。”老朱语气不善的说道。 “臣不敢,臣只是据理力争,请皇上做主。”韩度低头。 老朱冷笑道:“你不敢就能带人来奉天殿吵闹,你要是敢的话,岂不是要把朕这大殿给拆了?” “臣,惶恐。”韩度听出了老朱语气深重,只得跪地求饶。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没有在管他,转而把目光投到何沛之身上。 面无表情的问,“朕问你,工部的匠人会制作水泥了没有?” 何沛之顿时冷汗顺着沟壑纵横的老脸就流下来了,喏喏的道:“回皇上,还没有。这都是韩度故意不让匠人传授工部水泥制法,和工部无关。” “胡说!”韩度抬眼狠狠地瞪着何沛之,厉声道:“是你工部的官员胡作非为,不按照本官的标准来。不服气,咱们就在皇上面前现场制作一番,看看是谁的错?” 何沛之面对韩度的挑衅,只能够沉默以对。韩度如此肯定他的匠人传授的制法没有问题,难道真的是他们的错?原本韩度的匠人的确是多次强调过,各种原料应该制作成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够使用,但是当时没有一个人官员听取他们的意见的。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匠人算什么东西?岂能有资格对他们这些官员指手画脚? 他们官员可是代表着士农工商里面的士人啊,是最顶级的阶层,是精英中的精英,岂能被几个地位低下的工匠所左右? 原料能不能用,自然是自己等人说了算。反正都是些原料罢了,只要能用就行,何必要去达到什么标准? ‘难道真是因为原料出的问题?如此一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何沛之心道,忽然开始害怕起来,怕皇上真的答应韩度,让他们现场制作一番。如果用同样的制法,韩度成功了,而工部失败了的话,那对于整个工部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何沛之。” “臣在。”何沛之心有戚戚。 “朕让你安排工匠学水泥制法,这都多久了?”老朱话语深幽的问道。 “臣,知罪。”何沛之后背冷汗淋漓,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 老朱眼帘一垂,撇了何沛之一眼,“朕再给你三天时间,不管是你让韩度派工匠到虞衡清吏司教也好,还是你自己派工匠到钞纸局学也罢。三天,就三天时间,工部必须要有水泥制法,否则” 否则怎么办,老朱没有说。但想来是少不了人头落地的。 老朱在韩度修建水泥道路之后,就十分清楚的感觉到了水泥的重要性。所以,工部掌握水泥制法,这是必须的。 “臣,遵旨。”何沛之回答的十分艰难,但是再艰难他也必须要答应下来。 三天时间虞衡清吏司必须要掌握水泥制法,这对于何沛之来说相当有难度,毕竟前面让黑子三人手把手的教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掌握。 现在和韩度更是闹到了如此地步,想要韩度全力支持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天掌握水泥执法,何沛之根本没有把握。 “你二人胆敢在殿内喧哗,自当惩处以儆效尤,各自罚俸半年,退下吧。”老朱最后宣布着对二人的处理结果。 何沛之一点意见都不敢有,道声:“谢皇上”之后,便起身退出殿外,离开。 韩度心里却是不甘心,‘什么叫各自罚俸半年?’皇上你这是葫芦僧断葫芦案,各自打五十大板啊。再说了,罚俸半年对于何沛之那样的人来说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为官多年,罚俸半年他也只是少领一点钱而已。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不一样了,自己才当官一个多月呢,这俸禄都没有领取到分毫,就要被罚俸半年。岂不是说,自己不仅辛辛苦苦干了一个多月的俸禄,一文钱也领不到,而且接下来的几个月,也要白干? 自己还要养家糊口,妹子还想着吃肉呢! 韩度心里发出强烈的抗议,深深的感觉到这是老朱在对被他敲走了一千贯钱的打击报复。 不过他看着老朱阴沉似水的脸色,最终还是识趣的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韩度郁闷的出门,便看见何沛之在殿外等他。 和韩度一脸忧愁相反,何沛之见到韩度的时候,满脸笑意:“皇上虽然惩罚了本官,但是也惩罚了你,韩度你是不是很失望?” 韩度冷眼看着何沛之。 “哦,对了。罚俸半年对于本官来说虽然肉痛,但是也不是接受不了。”何沛之故意笑着说道,“听说韩度你家里情况可不太好,这半年,啧啧,难熬咯。” 韩度家的情况,何沛之还是听说过的。毕竟以前韩德可是户部侍郎,仅次于尚书的人物,他被下狱,牵动的可是整个京城所有官员的神经。 作为百姓,或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何沛之作为官员对于韩德当时的事情,自然是了解的十分详细。因此,对于韩度家里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 看着韩度一脸愁容的样子,就让何沛之十分的痛快。 韩度冷冷的白了何沛之一眼,低声笑道:“你还有心情幸灾乐祸?呵呵,你还是自己想想,怎么在三天后保住自己的人头吧。” 何沛之闻言,脸色大变。 果然,这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才是真正的快乐。 何沛之沉声道:“怎么?韩度你这是想要放手不管?别忘了,皇上可是有旨意让你教授水泥制法的。” 韩度轻蔑的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何沛之眼前左右摆动,“不,不,不。皇上是让你想办法,可没有说过让我教你,这事与本官有什么关系?” 说完,韩度便笑着离开,再也不去管何沛之在他身后如何的跳脚。 何沛之神色变得极为难看,指着韩度连续喊了几声,都不见韩度停下脚步。 无奈只得急急忙忙的朝着虞衡清吏司赶去,想要争取在那些工匠还记得韩度的人是如何教他们制作水泥的内容之前,将水泥给成功制作出来。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何沛之虽然想要极力的挽救,但是事情那有那么容易。他们这些官员原本就没有让匠人用心的学水泥制法,都想着以此来给韩度下个套,教训一下韩度呢;都想着以此来‘敲山震虎’,让韩度不敢再‘藐视朝纲’胡作非为。 没想到,韩度根本就不吃他们这一套,直接撕破脸的闹到皇上面前。 现在何沛之才想着让学了个半吊子的匠人,制作出水泥,这怎么可能?何沛之在虞衡清吏司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睛都熬红了,还是没有得到匠人成功制作水泥的消息。 着急上火的何沛之最后只得把虞衡清吏司的大大小小官员都请来,齐聚一堂,希望大家能够合力想想办法,处处主意。 可惜的是,众人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为首一人长叹一声,“既然这水泥是钞纸局制造出来的,咱们想要制作成功,还是只能向他们要法子。” 这句话落下,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就连何沛之都是一脸为难的苦笑着开口,“大人,现在韩度和咱们势同水火,恐怕就算是下官上门跪下去求他,他也不可能把制法再教给我们的了。” 其他人都是一阵点头,赞同何沛之的看法。那韩度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要不然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几个匠人把事情给闹到皇上面前,让工部如此的难堪,如此的被动。 “大家也不要悲观,”为首官员端起茶杯轻滑了几下,抿了一口。 “大人有何高见?” “呵呵,韩度在东门外修的那条路,你们都听说过了吧。”为首官员轻笑一声。 众人纷纷点头。 “最好的路”、“最神奇的路”,这条道路这些天以来,占据了整个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就算是不想听,也不得不听到各种各样的版本。 为首之人见此,才继续说道:“皇上在路修成的当天就去见过了,以皇上的见识自然能够清楚的知道水泥的重要性。”摇了摇头,“皇上是不可能让韩度一人独揽水泥制作的,这也是皇上宁愿花钱,也要从韩度手上把制法买过来的原因。先不说一家独大有尾大不掉的问题,就算是让韩度一个人提供水泥,就凭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他又能够提供多少?往后,不管是修建道路,还是巩固城防,需要的水泥都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而这样巨大的量,只有我们工部,只有虞衡清吏司,才能够提供。” “大人的意思是说,哪怕是咱们不去找韩度,皇上依然会下令让韩度将制法教给咱们?”有人惊喜的问。 “理是这个理,”为首官员点头,忽然语气一转,“但是真要如此做的话,工部名誉受损不说,恐怕何大人的项上人头也保不住了。” 众人闻言,齐齐一滞。 (); 第五十八章 “这,这可如何是好?”何沛之听的身躯一抖,涩声问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咱们一起去找尚书大人吧。现在只有尚书大人出面,或许还有几分转圜之机。”为首官员叹道。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顿时齐声道。 “大人说的有理,同去,同去” 韩度正在看着大夫给黑子换药。 其他两人伤势要比黑子轻的多,身上连血迹都没有,也就是吃了点皮肉之苦。回来之后,顿顿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再休息一天,便又生龙活虎的去干活了。 唯有黑子的伤势过重,浑身上下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于是韩度便请了专门的大夫,来给他治伤。 “大人,小的真的没事,不用这么隆重的请大夫来治伤。”黑子为了增加他的话的说服力,还举起手臂朝韩度挥了挥。或许是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让他有些要进牙关。 “不要乱动,安心治你的伤。”韩度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放心,等你的伤好了,本官有的是事情让你做。现在,你安静的躺好,让大夫给你治疗才对。” “好吧。”黑子只得泄气的躺在床上。 在黑子看来,他自己真的没有事。根本就不用找大夫来治伤,这得百花多少钱呐。祖祖辈辈都是做匠人的活计,那能这么娇贵?别说是这些皮外伤了,有时候就算是被磕着碰着了,只要骨头没有断,都不会有人去找大夫治伤。即便是有人断了骨头,对自己狠一点的也不会去找大夫,而是自己用土方法接续一下,就完事了。 韩度见黑子没有什么大碍,便安抚了他一句,“你自己好好休息,本官先出去了。” 韩度从黑子那里离开,还没有走多远,便看见熊莳急急忙忙的朝他走来。 “什么事?”韩度率先开口。 熊莳怀着小心的道,“大人,工部的人来了。” “什么?他们竟然还敢来,来了多少人?”韩度眼睛一瞪,立马挥手招呼人手,“来人,给本官抄家伙。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找上门来,今天不官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满脸桃花开’,什么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这都是什么人啊?是官员,还是土匪?就算是工部和咱们不和,但那里有人家一上门来,就要抄家伙的? 听说韩大人和之间一样,也是举人出身。就他刚才的这番举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武将出身呢。 熊莳见韩度如此夸张,顿时瞪大了眼睛,陡然反应过来,连忙把韩度的手臂给按住。同时挥手,让周围的匠人退开,去各做各的事情。 “大人稍安勿躁,工部就来了一个人。”熊莳说道。人家都来了一个人,大人你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一个人那又如何?本官先去收拾他一顿,给黑子出口气。”说完,韩度挽着袖子就要冲出去。 “大人,误会,误会,”熊莳赶紧向韩度解释,“是薛尚书来了。” 嗯?他怎么来了。 自从老朱废去中书省之后,六部就直接对老朱负责。薛祥可是工部尚书,妥妥的朝廷重臣。 韩度可以像提小鸡仔一般,提着何沛之到处跑,让他落尽脸面。老朱对韩度也可以把手高高的举起,然后轻轻的放下。 但是如果韩度胆敢殴打薛祥,哪怕是动了他一根指头的话。 老朱肯定二话不说,把韩度吊起来打,好以此来给薛祥出气。 因此,面对这样的大佬,韩度也不得不收起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脚步匆匆的去见薛祥。 “下官拜见薛工部。”韩度来到他的事务房,便看见薛祥坐在他的主位上,连忙拜见。 “免礼,”薛祥捋着胡须,笑道:“老夫这是不请自来,恐怕你不怎么欢迎吧。” “岂敢,岂敢。”韩度小心陪着笑脸,“老大人能来,下官这里蓬荜生辉。” “好了,”薛工部摆摆手,“好听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老夫来此的目的,想来你也有所揣测吧。” 韩度笑容凝固在脸上,涩声道:“老大人的意思,下官不明白。” 薛祥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那老夫就直说。虞衡清吏司的事情老夫知道了,他们虽然有错,但毕竟都是在为皇上效力,还请你宽容一二,让他们派工匠到你这里学水泥制法。”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可是韩度心有不甘啊,他被虞衡清吏司给摆了一道,难道现在就这么放过他们?尤其是那何沛之,韩度一想到他心里就有一股无明业火升腾起来。 “老大人,您这又是何必”韩度为难的开口。 薛祥挥手打断了韩度话,“其他的话就不要说了,老夫不管怎么说也是工部尚书,工部的事就是老夫的事。你就说行不行吧。” 韩度脸色难堪的看着薛祥。 薛祥从怀里摸出一叠奏折,放到韩度手里,“这些是他们弹劾你的折子,只要你答应下来,老夫向你保证此事到此为止。他们不会再以此事弹劾你,也不会故意找你的麻烦,你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韩度翻开奏折,一本本的看去,的确都是弹劾他的折子。不仅有工部官员这次弹劾他的,上次弹劾他的也在,只是署名全都被抹去了。 韩度也不想和工部把关系弄的势同水火,拿着奏折掂量了几下,点头答应下来。 “好,就依薛工部所言。” 薛祥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满意的道:“年纪轻轻的便有这份定力,很不错,比老夫当年强。” 说完便朝韩度告辞离开。 韩度将薛祥一直送到钞纸局外面,亲眼看着他乘坐轿子离开。脑海里都想不明白,薛祥最后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熊莳见韩度将人送走,才小心翼翼的来到韩度身边。 “大人,薛尚书走了?” “走了。”韩度没好气的看了熊莳一眼。平时没见过熊是这么小心的,没有想到在薛祥面前居然连面都不敢露。 “嗷。”熊莳点头应了一声,直起腰板,便没有了下文。 韩度也不指望他开口问,直接吩咐道:“以后工部的人再来,便带他们去烧制水泥的地方。” “噢,咱们是要教他们制作水泥吗?”熊莳惊讶于大人和薛尚书究竟谈了些什么,明明刚才还对工部的人喊打的,现在怎么就同意让他们进来了? 韩度叹气道,“教吧,告诉匠人,仔细一点教他们。”说完语气又是一转,“不过他们学的会就学,学不会也不去管他们,反正只要我们教的没问题就行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学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好的,下官知道了。” 隔天,工部的人来了。 这次来的没有一个官员,都是匠人。而且这些匠人虽然有的年轻,有的年长,但每个人的手掌确实和一般人的手不同。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伸不直,里外都是茧皮,圆圆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起来总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 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做工多年的老匠人了。 薛工部的确是要比他手下的那些人有智慧的多,派了这些匠人过来,没有派那些趾高气昂、败絮其中的草包官员过来,真是明智之举。 否则,要是再惹到韩度不高兴的话,说不定会毫不客气的将那些官员给赶出去。 对于这些匠人,韩度倒是没有什么成见之心,反而是让他心里泛起同情之意。从一个个的面黄肌瘦的脸上,就能够看的出来,这些匠人营养不良。完全诠释了‘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句话。 韩度神情凝重的看着这些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的匠人,心里一阵阵的发痛。是他们的双手支撑起来了大明工艺的繁华,本来应该是享受国家良好的待遇,现在却变成了牲口一般为朝廷做牛做马。而且从何沛之等人对黑子的态度便可以猜想一二,恐怕这些匠人平日里也少不了被官员动辄打骂,只是他们身为匠户,无力改变。 一世匠户,世世代代都是匠户。 但韩度对此也是无奈,他只能够去尽量对自己手下的匠人好一点,对于这些工部的匠人他无能为力。 挥挥手,把熊莳招来,吩咐道:“响午的时候,多做些饭菜,让他们也一起吧。”吩咐完没有等熊莳再说什么,韩度叹着气转身离去。 熊莳看着韩度神情落寞的背影,垂眼沉吟,没有说一句话。他不明白韩度为什么变得如此消极,又为什么要对工部的人这么好。昨天韩度都还在对工部的人喊打喊杀呢,怎么今天反而是要请这些匠人吃饭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熊莳摇头将问题甩了出去。反正大人上任以来,所作所为一直都是天马行空,但偏偏没有做过一次无用功的事情,每一次都捞到了好处。 请吃饭就吃饭吧,反正这也只有十来个人。 (); 第五十九章 本来韩度是准备为难一下工部的人的,自己好心派人去教他们制作水泥,结果黑子等人还被他们给打成那样。韩度可不是泥捏的那种人,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 谁敢欺负他,他一定会报复回去。 原本韩度是准备让手下的匠人随便教一下就算了的,反正能学会就学,学不会也是他们活该。但是看见这些匠人,一个个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韩度心里的火气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还报复什么啊,都是一些苦命人罢了。 不用韩度吩咐,黄老便带着工部的匠人去水泥窑那边。一边给工部的匠人讲制作水泥的原料,以及原料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一边让他们亲眼看着水泥从原料比例混合到烧制的过程。 响午的时候,钞纸局的匠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各自朝着饭堂走去。 工部的一个领头老匠人带着憨厚笑脸,来到黄老面前,一拜道:“这位老大人” “哟,您可千万别这么称呼,”黄老受宠若惊,连忙侧身避开,双手抓住老匠人的手臂,说道:“咱们年纪差不多,你可千万别这么称呼,不如就叫我老黄如何?” “那怎么成,”老匠人原本开口就让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见黄老拒绝,他的神情反而轻松了许多。但毕竟是有求于人,因此老匠人是万万不肯直接称呼老黄的,于是便抱拳说道:“那在下就托大,叫一声您老哥。老哥,我们自己带了干粮,就是缺点茶水,不知道老哥可否为我们弄些茶水来?如果没有茶叶不打紧,直接给我们些干净的水就行。有劳老哥了。” “要什么水?”黄老十分诧异的看着老匠人。 老匠人心里顿时暗自一叹,果然是寄人篱下,失落的脸色艰难的堆起歉意的笑容,“既如此,那就,那就不敢劳烦老哥,不敢劳烦”他以为黄老连口水都不愿意给他,转身眼眶里顿时就红了,眼泪好似要流下,却又被他给忍了回去。 毕竟他也不能因此而怪黄老,这种屈辱他当了一辈子的匠人,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 但即便是经历的再多,也没有习惯了的说法,更不可能就此习惯任人折辱。 忽然,正要离开的老匠人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 老匠人转头不解的望着黄老,没有开口。 “要什么水啊?”黄老又说了一遍,不解的说道:“韩大人已经给你们准备好饭食了,吃什么干粮?要什么水?和咱们一起去吃饭就是了。” “老哥说什么?韩大人竟然还给我们准备饭食?那位韩大人?”老匠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天下的朝廷征调匠人,不都是让匠人自己解决吃饭问题的吗?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给匠人准备吃食的说法。 “当然是韩度韩大人。”黄老提起这一茬,不由得挺起胸膛,笑着:“自从韩大人来了钞纸局,就改了规矩,响午给所有工匠提供一顿免费的饭食。” 说完贴近老匠人的耳边,笑道:“说出来不怕老哥你笑话,自从韩大人立了这个规矩之后,老汉我一天就只吃这么一顿饭,早上不吃、晚饭也不吃,光这一点就给家里剩下不少粮食。” “真是免费的,不花钱的?”老匠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那当然,我还能蒙你不成?”黄老斩钉截铁的说道,拉着老匠人的手就要朝着饭堂赶去,“其他话都不说了,你自己去看一眼就知道了。赶紧走吧,我可告诉你了,那饿着肚子来吃的,可不止是老汉一个,看到那群家伙没?”黄老伸手朝着钞纸局匠人的背影指了一下,“这些家伙可都是饿着肚子来准备大吃这一顿的,他们的肚量可比老汉大,去的晚了咱们什么也吃不着。” 说完就要拉着老匠人去吃饭。 老匠人抬头顺着黄老手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所以的匠人都在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等会儿,”老匠人用力挣脱了黄老的手,“老哥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招呼他们一声。” 黄老看着老匠人离去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都赶紧的啊,去晚了可没有了啊。” 老匠人一回到工部的匠人中间,有着急的几人立刻就迎上来问他。 “大匠,怎么样?” “唉!大匠看你的样子,他们是不搭理咱们了?不过想来也是,听说虞衡清吏司的人把人家的匠人给打的遍体鳞伤,他们不理咱们也说的过去。”有匠人看见老匠人眼睛红红的,以为事情黄了,叹着气道。 老匠人搓揉了几下自己的眼睛,一时半会儿也和他们解释不清楚,万一去完了真的没有饭吃了,那才是亏大了。 于是便说道:“别问了,什么都别问,信的过老儿的就赶紧跟上。走,走,走,跟上。” 老匠人挥手招呼着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钞纸局的人究竟是同意给他们茶水,还是不同意啊?老匠人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事情成了的样子,但他有招呼着大家跟他去 不过老匠人在众人当中想必是有些声望,众人虽然不理解,但是在老匠人的招呼下纷纷跟着他走。 或许在他们的心里,都打算跟着老匠人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就算是事情不成也只不过是白跑一趟而已。 黄老带着工部的匠人来到饭堂,一推开门他们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木板拼凑起来的长桌长凳摆满了好几间大房间。 长桌上面摆放的是一扇笼一扇笼的馒头(古代的馒头就类似于今天的包子,有馅儿的,炊饼才类似于今天的馒头。不过不管是炊饼还是馒头,因为发酵技术不成熟的原因,都没有今天的味道好),有菜、有饭,还有少量的肉菜。 钞纸局的匠人正一个个的坐在长凳上,抓起扇笼里面的馒头就吃,一口馒头一口菜。整个饭堂闹闹哄哄,晃动的都是一个个的脑袋。 “快来吃啊,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黄老在一张桌子面前,大声招呼着工部的匠人。 一双筷子悄悄的从黄老的腋下伸出来,想要偷走一块黄老面前盘子里的肉。 正当快要得逞的时候,被黄老眼明手快的一巴掌,将肉拍回到盘子里。 黄老转头狠狠的瞪了身后脸色发黄的小子一眼,“吃起来没够了是吧,不知道这是拿来招待客人的?” 小子顿时向黄老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再说了这肉吃起来,那里有个够的时候啊。咱们那桌,一上来,两个呼吸不到,就只剩下空空的盘子了。” 工部的匠人失魂落魄一般走到黄老面前。 老匠人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真的是给我们吃的?” “吃吧。”黄老见此心情也是一阵低沉,“以前呐,老汉也是和你们没有什么两样。你们过的日子,老汉也过过,没什么好说的了,吃吧,都坐下来吃。” 工部的匠人也不再客气,依次坐下,开始大吃起来。 可是有那年轻一点的匠人,吃着吃着就哭了出来,然后也不管眼泪滴到馒头上,就这么和着眼泪一起将馒头吃下。 熊莳来到饭堂的时候,正看见韩度撅着屁股、扒拉着窗棱躲在饭堂外面往里面偷看。 熊莳轻脚上前。 “大人你这是在干嘛呢?你要看,直接进去看呀。” 韩度闻言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是熊莳,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嘘!” 熊莳更是被韩度的举止给弄迷糊了,这钞纸局里面就您最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用的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再说了,你这禁声给谁看呢? 饭堂里吃饭吃的比赶大集都热闹,你就是扯开了喉咙喊,他们也未必会听见呢。 虽然知道大声小声没有什么影响,但既然韩度要求小声了,那熊莳也只好小声的问道:“大人这是?” “没事,没事,”韩度轻松的摆摆手,抬头看天,感叹道:“熊莳,你说本官是不是蠢呐?” 熊莳闻言,顿时胸口一滞,不知道该怎么接韩度这话。‘你蠢不蠢,下官不敢断言。但是你这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反而是铁定有事。’ 不过,韩度却没有发现熊莳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怪异。而是继续说道:“你说以前本官怎么就一门心思的想要给工部使绊子呢?” 没有等熊莳回答,韩度便自己摇头晃脑起来,“格局小了,格局小了啊” 熊莳见韩度举止更加怪异,就差没有把‘你没病吧’几个字给放在脸上。 韩度见熊莳不明所以,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这个动作让熊莳十分的不适,但是现在他搞不清楚韩度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因此他也只好一言不发的暂时忍下。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什么东西最贵啊?”韩度一脸认真的问。 (); 第六十章 “什么东西最贵?”熊莳一时之间还真答不上来。 不过韩度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便直接说道:“以前的本官不管,但是从此时此刻开始,时代变了,这世上人才最贵。人才,你懂吗?” 熊莳很想说‘下官不懂,’同时也在想办法怎么从韩度的手臂下躲开,他表示韩度的这个举动让他很不适应,有一股奇怪的别扭感。 “这里面的就是人才。”韩度笑容满面的看着熊莳,朝着饭堂里指了指。 “就是工匠嘛,”熊莳现在懂了,“原本韩度就和他说过工匠的重要性,现在却说什么人才,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是韩度早说是工匠,或许他早就理解了。” “钞纸局里有酒吗?”韩度问道。 “还有一点。”熊莳硬着头皮回道。这些酒是熊莳采买的时候,私下里采买的,没有像韩度报备过。原本也没有想着怎么用,当时只是因为这酒物美价廉,所以他便买了一些。 点点头,韩度吩咐熊莳,“你叫人去把酒拿来,给他们送进去。另外你再悄悄告诉黄老,让他把咱钞纸局的匠人待遇透露给工部的人。” 熊莳恍然大悟,笑着道:“下官明白了,大人这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唉!”韩度假意生气,“亏你还是举人出身呢,说的那么难听干什么?本官这最多算是千金买马骨,一个愿买,一个愿卖。” “是是是,下官最笨。”熊莳也知道韩度没有真的生气,连忙笑着告饶。 “去吧,去吧。”韩度挥挥手,示意熊莳赶紧去办事。 熊莳走进饭堂,很快便带着几个工匠出来,径直朝着存放酒的地方去搬酒。 韩度深深的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饭堂,满意的笑了一下,背着手走了,像只准备偷鸡的黄鼠狼一样。 工部啊,工部,既然你们守着金饭碗,非要去要饭,那本官可就不可气咯。 时代变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人如潮水啊,当人心汹汹的时候,你们堵是堵不住滴,只能够疏咯。 两天期限一到,工部的匠人完完全全掌握了水泥制法。甚至是最后半天的时候,工部的工匠还主动帮钞纸局烧制了一窑水泥,这两天他们在钞纸局吃的好、喝的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于是最后在众人一致同意的情况下,干脆出力烧制一窑水泥,就当做是回报了。或许他们烧制的这一窑水泥连这些天的饭钱都抵不过,但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回报韩度的方式了,除此之外他们别无长物。 韩度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看着工部的匠人烧制完水泥便离开,忍不住摇头叹息,‘现在的人真是淳朴,连报答的方式都如此单一’。 ‘帮自己烧一窑水泥?’本官是缺一窑水泥的人吗?本官缺的是人呐。 深深感到了自己‘抛媚眼给瞎子看’,接下来几天韩度都陷入到失落情绪当中。 正当韩度心情不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钞纸局里转悠的时候,熊莳神色紧张,慌慌张张的跑到他面前。 “大人,尚书大人来了。” “薛工部来了?他又来干什么?”韩度疑惑,工部都已经把水泥制法给学走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啊,他为什么还来? “不是薛工部,”见韩度误会了,熊莳连忙解释,“是户部尚书徐辉徐大人。” 顶头上司来了? 韩度神情一凝,连忙和熊莳一起赶去。 边走韩度边思绪纷飞,在想一个问题,徐尚书来干什么? 说起来,韩度就任宝钞提举司提举之后,按照官场惯例他就应该主动前去拜访他的顶头上司。 能不能够见到,那是两说。 一般情况来讲,像韩度这样的八品小官,是见不到尚书大人的。 但是这主动拜访的姿态,必须要做出来。 正应了那句话,“谁向上司随礼了,上司或许记不到,但是谁没有随礼,上司肯定是记得一清二楚。” 但当时韩度只是戴罪立功,老爹和弟弟都还被关在牢里,就连他身上也是背着罪责的,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被老朱丢入大牢,然后全家砍头。 这样的情况下,他一门心思的都是制作出新宝钞,先保住性命再说,那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拜访户部尚书? 从常理上来说,韩度的确是有着困难,但这不能成为他目无上官的理由。 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韩度心里浮起忧虑。 一跨进门,韩度就看见一个神采奕奕的老人,一身朱红官服,正在坐在韩度的主位上。 两鬓斑白,脸上沟壑纵横,沟壑当中好似流淌过波澜壮阔的岁月长河。 “下官韩度,拜见尚书大人。下官未能主动拜见,还劳烦大人亲临,还请恕罪。”韩度一进门就快步上前拜下,因为原本他就有失礼之处,所以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 “无妨。”徐辉呵呵笑道,示意韩度起来。 “谢大人宽宏。”韩度看不出来徐辉究竟有没有在意他未去拜访的事,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 徐辉见韩度脸上神情紧绷,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宽慰道:“你不用多想,老夫本来就喜好清净,早就厌烦了那些上门打扰的人,你没来老夫反而是落得清净。” “终究是下官失了礼数。”韩度低头再次歉意的向徐尚书说道。 见徐辉挥挥手,真的没有在意这些,韩度才开口问道:“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徐辉笑容不减,看着下首的韩度,凝视了很长时间也不说话。 等到韩度都开始失去耐心,试探着问,“大人?” 徐辉这才把目光从韩度身上收了回来,随意道:“哪里有什么吩咐,老夫今天就是想要随处走走,恰巧到了你这里罢了。钞纸局你经营的很好,老夫很放心,只是往后恐怕来这里的时候不多了。” 随处走走?这话说的真是轻描淡写,但是哪里有随处走走,就走到城外来的?要知道,从户部到这里可是有着小十里的路程,闲逛也不是这个闲法。 还恰巧来到这里?虽说无巧不成书,但这也太巧了一点。巧到韩度一眼就看出来尚书大人今天是专程来他这里的,但是既然来了,尚书大人找他的原因,偏偏又没有说。 这其中的缘故,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韩度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关节。 “好了,既然人见到了,老夫还有事务要忙,就回去了。”徐辉起身就要走出去。 见尚书大人刚来就要走,韩度自然是一再的挽留。 却被徐辉挥手给止住,站在门口环视钞纸局一圈,“不错,有股子朝气,只是可惜往后再想看,恐怕就难了。” “怎么会?只要大人想,随时都可以来。”韩度不明白尚书大人为什么要说些奇怪的话,连忙诚惶诚恐的道。 “随时吗?”徐辉摇摇头,不再说话,直接上了轿子离开。 韩度看着尚书大人离去的轿子,眉头紧皱。 熊莳诧异的问道,“大人,尚书大人这是何意?” “本官也不知道。”韩度摇摇头。 韩度的确是不明白尚书大人意思,但是他觉得尚书大人今天的举止,必有深意。只是因为自己得到的信息太少,他一时想不明白罢了。 晚上韩度回到家中,一家人齐聚在圆桌上吃饭。 一家人自从有了牢狱之灾的共同经历,相互之间的亲情更加浓厚许多。 韩德边吃边看了连吃饭都神不守舍的韩度几眼,没有说话。 等到大家都吃完饭,厨娘将碗筷撤下去之后,韩德才端着茶杯叫住了就要离开的韩度,“度儿你留一些,老夫有事和你说。” 本来准备离开的韩度闻言,停下了脚步。 刘氏看了老爷一眼,挥手招呼着韩景云和韩曙离开。 韩德示意韩度和他到书房谈。 韩度来到书房,在老爹身边坐下,疑惑的问道:“爹,有什么事吗?” 韩德喝了口茶,看着韩度嘿笑一声,摇着头说:“老夫没事,但你有事刚才吃饭的时候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原来是这个。 韩度低头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理不到头绪的事情,或许告诉老爹他能帮自己找出头绪。毕竟自己老爹曾经也是户部侍郎,在官场混迹了多年的他,对于这些自己看不清楚的事情,或许他便能看清楚。 于是韩度便将今天徐尚书来钞纸局的事情和老爹说了一遍,“爹,我总感觉徐尚书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说完,静静的等着老爹给他解惑。 老爹嘿笑一声,抿了一口茶水,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意有所指是肯定的,但是个中缘由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看向韩度的眼神里,蕴含着某种期待。 我该知道什么? 为什么老爹和徐辉一样,就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 第六十一章 韩度瞪大了眼睛,试探着说:“难道徐尚书真的是因为我上任之后,没有及时去拜访他的原因?” “哎,”韩德的眼睛里面透露着淡淡的失望,再次问道:“难道你就不知道你错在哪里?老夫在提醒你一点,就在前几天,你仔细想想,前几天你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韩度不明所以,努力的将这几天的事情回想了几遍。 “难道是因为我收拾了何沛之的原因?但是皇上都处罚过我了啊,罚俸半年了呢。再说了就算是工部不依不饶,那也应该是薛工部来找我啊,怎么会是徐尚书?” 韩德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也不让韩度猜了。看他的样子,让他猜的话一晚上也未必能够猜出来,干脆直截了当的和韩度把事情挑明白,“你难道忘了,你还修路的事?” “我是修了路啊,可是我修路有什么错?”韩度瞪大了眼睛,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问题会出现在修路上面。 但是不应该啊,路修好了,老朱都来看过,他也是很满意的啊,怎么会有错呢? 韩德气极反笑,“你修路是没有错,”手指在茶几上重重的顿了几下,“但是你把路修这么快,这就是错了。老夫问你,你修路修了几天?” “三天。”韩德老实回答。 “那你知道以往朝廷修建这样的一条道路,需要多久吗?”韩德又继续问道。 “知道,一般一两个月吧。”韩度随意的回答,心中又有些不服气,“可是爹,修路修的快一点,终究是好事情吧。再说了,我也没有贬低以前修路效率的意思,我修的快主要还是因为有了水泥的缘故。” “好事情?”韩度哼了一声,“对朝廷当然是好事情,但是对你却未必是什么好事。” 韩度感觉老爹好似说到了关键地方,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问道:“怎么说?” “我还是从头开始,慢慢给你说一下吧。”韩德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可知道去年皇上废除了中书省的事?” 韩度点头。 这事情闹的那么大,韩度怎么可能不知道? 朱元璋取消中书省,废除丞相,六部尚书直接向皇上负责,相当于砸碎了两千年以来的丞相制度,独揽大权于一身。 韩德继续说道,“陛下废除中书省之后,天下间再也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有的只是六部尚书。”神情落寞,哀叹道:“从此以后,文官仕途至尚书至。” “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韩度不解。 韩德洒笑一声,“没有区别?区别大了去了。这满朝官员,别说是六部尚书了,就算是低一级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天资聪慧、心高气傲之辈?十年寒窗,十年寒窗啊!哪一个不想封侯拜相,哪一个不想礼绝百僚?可是陛下将此路断了,彻彻底底的断了。你说百官会不会一点表示都没有,就此甘心?会不会就此罢手?” 不甘心又如何?胡惟庸都被杀了,难道还有谁敢去挑衅老朱不成?而且就从韩度了解的便知道,有洪武一朝,再也没有过丞相。 “百官不甘心呐,不甘心。陛下不是废除了丞相吗?不是认为丞相可有可无吗?所以他们大臣了默契,将所有的国事全部都推脱给陛下处置。因此才有了你现在看到的情况,陛下每天天未明就要开始处理奏折,夜半尚不能够安寝。”韩德叹道。 “但谁也没有想到,百官横,陛下更狠。真的就如此将国事处理的一干二净,这下子却是让百官抓瞎了。一计不成,百官又再生一计,便是故意拖沓每日的公务。大明朝会是三日一次,除了朝会这天,百官会早早的起床点卯,其他两天那个不是晃晃悠悠到了响午,才从家里出门去衙门当值?这种情况,陛下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所以的官员都是如此,陛下即便是有一肚子火,也只能暂时憋在心里。” “百官正在和陛下角力呢,就看到了最后是谁弱势,先退一步。但是没成想,半路却冲出你这头无知无畏的小牛犊出来。你多能干呐,三天便修了一条三十里的大道。和你一比,那些百官都成了尸位素餐之辈,而且陛下也有了借口斥责百官懈怠。明明是势均力敌的局面,被你这么一弄,变成了朝陛下一面倒的优势,你说百官还会不会待见你?” 韩度有些听明白了,脸色难看涩声道:“难道我修路快一点,也是错的?” 自己不过是用水泥三天修条路罢了,和基建狂魔一比连屁都不是,就这竟然还能招入恨? “你有什么错,你多有本身啊!”韩德脸上带着戏谑,转而叹道:“可是这个世上啊,总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所有的官员都说你错了的时候,你自己说说你是对的还是错的?” “明明是他们废物,怎么到头来还是我的错了?”韩度大声一吼,内心充满了极度的不平衡。 可是再不平衡,他也不得不承认老爹说的是对的。 当所有人都针对自己的时候,对错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对的也是错的,错的还是错的。 老朱正在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吃饭,女子一身素装,明明没有比老朱小几岁,一张精致灵动的五官,却是硬生生把年纪锁在了双十年华。 “皇上这几天好似很高兴?” 老朱这几天每次到她这里来,都是嘴角带笑,甚至有时候连吃饭都会止不住的笑出声来。 “妹子看出来了?”老朱笑着问女子。 这女子便是马皇后。 “像是吃了蜜似的,谁还看不出来?究竟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好久都没有见你如此高兴过。”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 “咱是既高兴,有觉得好笑。”老朱把手里的碗筷放下。 “究竟是什么事?说给我听听。这后宫啊,就像是个鸟笼子一样让人憋的慌,正好可以解解闷。”马皇后微微俯身,以手撑着下巴。 于是,老朱便把韩度的所作所为一一讲给马皇后听。马皇后可是帮着老朱治过国的人,老朱还没有称帝的时候,每次征战的时候,在后方镇守的便是马皇后。 因此,她对朝堂之事的了解甚至超过很多大臣。一听完,哪里还不明白老朱在乐什么? 笑着骂了一句,“你们一群老狐狸,这样算计一个小犊子,你们也好意思。” “怎么能叫算计?”老朱摇着头,正色道:“朕乃天子,为君分忧,乃是他身为臣子的本分。” 马皇后还能够再说什么?见到使出了孩子性子的老朱,只得笑着摇头。 韩度一夜未眠。 一大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宝钞提举司,疲惫不堪的躺在他自己的椅子上,毫不顾忌形象的将一双脚放在案桌上。 仰面,两只眼睛看着屋顶发呆。 “皇上堂堂天子,竟然也如此算计臣子?”这是昨天晚上韩度发出的无奈悲鸣。 却被韩德直接驳斥,“你算什么,也配让皇上用心计算你?你这件事在老夫看来,皇上的确是没有计算你,最多也就是在恰当的时候,动了动手指而已。” 老爹说的没错,都是一群老狐狸啊。 “大人,早啊。” 正在发呆的韩度被一声问候,弄的回过神来,看是熊莳便叹气道:“昨天徐尚书为什么会来,你应该知道了吧?” 熊莳面露苦涩,“昨夜下官想了一夜,总算是猜测到一二。” 韩度挪动了几下,让自己躺的更加舒服一些,“那你今天还来干什么?不怕他们找你麻烦,给你穿小鞋?” “实话告诉大人,下官还真不怕被人找麻烦、穿小鞋,在大人没来之前,下官已经穿了十几年的小鞋了。大人来了之后,下官才真正感受到了当官的日子。”熊莳无所谓的说道,“了不起,下官又被打回原形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倒是豁大。”韩度瞥了他一眼,说完后便沉默下来。 见韩度沉默不语,熊莳只好开口,“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看圣母哭丧,难道你还想要费死啊!”韩度仰头长叹一身。 熊莳满脑门的问号,“大人这是何意?” 韩大人什么都好,就是会时不时的从嘴里冒出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咱们该干嘛干嘛。” 见韩度没有被吓住,熊莳脸色顿时充满了神采,站起来朝韩度一拜,“请大人示下。” 韩度也把腿从案桌上收回来,正襟危坐,“不就是闲本官效率太高吗?他们自己懒惰无能,他们还有理了?只要本官能够完成皇上交代的事情,效率高又如何?就因为这个,就要受他们的排挤?我管他们去死。” 一阵发泄之后,韩度看向熊莳,“叫你采买的棉花,采买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因现在还不是棉花的采收季节,因此采买的比较慢。”熊莳如实说道。 (); 第六十二章 韩度丝毫没有怪罪,挥手道:“慢不要紧,无非不过是多花点时间,我们等的起。只要继续采买,总是能采买到的,记得买够了就告诉我一声。” “是。”熊莳低头应下。 韩度点头,继续问:“黑子呢?他伤好了吗。本官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办。” “还没有完全好,不过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如果不让他做重体力的活计的话,他应该没有问题。” 韩度闻言,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去钞纸局。” 熊莳在后面,连忙跟上。 黑子敲了敲韩度的门。 “进来。” 黑子推开门,走到韩度面前。 “大人,你找我?” “坐!”韩度伸手示意让他坐下。 黑子依言坐到椅子上,他穿着宽松的衣衫,隐隐还能够看见他身上正敷着药的伤口。 想了一下,韩度才说道:“黑子,接下来本官让你做的事情很重要,你可要答应本官,没有本官的允许,你不能够将它教给别人。” 韩度最终还是决定在石炭矿和道路之间铺上铁轨,以节约人力物力方便开采。但是铁轨所需要的钢,却成了一个大难题。 洪武年间虽然不缺铁,有记载说此时年产铁一千八百万斤。但是请看清楚,这是铁,不是钢。明朝的真正开始炼钢是从中后期开始的,那时候人们发明了一种被称作是“苏钢”冶炼法的方法,就是用一种淋铁氧化的方法,而是渣铁分开,成为比较纯的工具钢。 但在洪武年间,想要得到钢,还是得用锤子一锤一锤的敲。 韩度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敲。 再说了,就他需要的那个量,也不是锤子就可以敲出来的。 一米的钢轨,重量就在一百斤左右。经过韩度的计算,总共需要大约两千米的铁轨,这就是需要四千米的钢轨。四千米的钢轨有多重,大约四十万斤,也就是二百吨。 在现代,二百吨钢,只要你有票子,一个电话别人就给你送来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四十万斤钢的消耗,这就是一个噩梦。 因此,高炉炼钢是韩度唯一的办法。 但这方法偏偏又太过重要,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才有了韩度提醒黑子的一幕。 “大人请放心,黑子一个字都不会告诉别人。”黑子站起来像韩度保证。 韩度点点头,起身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个长盒子。 打开,将他画好的图纸取出来,摆在案桌上。 “这些就是本官要你造的东西的结构图,你就在这里看,有不懂的直接问本官。” 黑子点头,仔细的开始看图纸。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忙活了一整天。确定黑子完全弄懂了,韩度才把图纸收起来。 这东西他不准备放在这里,得拿回家里找个隐秘地方藏起来才行。 接下来韩度便让黄老给黑子安排人手,全力以赴的造高炉。 高炉的建造没有韩度想象的那么容易,建造过程当中遇到了无数的问题,好在韩度不惜血本调动了整个钞纸局的工匠,群策群力,好不容易才将一个简易的高炉建造出来。 韩度以手遮额,抬头看着高高立起的炉子,“不容易啊,原本以为几天就可以建好,没有想到弄了十几天。” “大人,这个大坛子真能炼出铁来啊?”黄老是铁匠,炼铁打铁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但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像坛子般怪模怪样的东西。而且不管是朝廷炼铁,还是民间炼铁,都没有像韩度这样的炼法。语气当中,自然便带上几分疑惑。 说来也是奇怪,老朱竟然允许民间炼铁。要知道这在以往的朝代,可是不允许的事情。因为练铁的利润太大,自古以来就有‘盐铁之利,足以养国’的说法。 但是偏偏到了老朱这里,他大手一挥将炼铁的丰厚利润许给了天下百姓。美其名曰,藏富于民。 民间倒是富了,可是富的却不是百姓,而是那些官绅集团。这些官绅在富裕了之后,没有丝毫回报皇家的意思,而且还变本加厉的翻过来祸乱大明的江山。 在韩度看来,这简直就是乱来。 别的不说,如果老朱能够在在位的时候,给皇家弄些长久来钱的产业,到了崇祯头上,大明未必就会灭了。要不是崇祯穷的连军饷都发不出来,厚着脸皮给王公大臣借钱也借不到,大明还真的有可能被他给再度中兴。 不管是皇家,还是个人,钱都是第一位的。 没有钱,万事皆休。 本着‘和尚摸得,贫道如何摸不得’的心里,韩度自然是不会放过炼铁这块肥利。而且他还根本看不上那炼铁的利润,准备直接参与炼铁的高端产业,炼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韩度笑着没有和黄老明说,暂时卖了个关子。 高炉建好,剩下的就是弄铸造的模具了。 黄老等铁匠对此自然是不陌生,不过对于他们提议的用泥范铸造,韩度却没有同意。 “大人为何不同意泥范铸造?这可是当今天下最好的铸造方法了,也就是咱们这些朝廷的铁匠才能做的出来,一般的民间匠人可没有这份手艺。”黄老带着不解问韩度。 “泥范虽好,但还满足不了本官的要求。”韩度摇头。 或许是韩度一直以来在黄老面前表现的足够神奇,很多别人没有办法的事情,到了韩度这里都被三下五除二的轻易解决。于是黄老也懒得去猜测,直接问道:“那大人可有良策?” “用砂型铸造。”韩度决定。 砂型铸造是近代工业铸造的基本工艺,由于砂型铸造所用的造型材料价廉易得,铸型制造简便,对铸件的单件生产、成批生产和大量生产均能适应,因此被长期使用。 黄老点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韩度就给黄老仔细的讲解了砂型铸造的办法,砂子、黏土、水等各自的比例混合,以及如何做。 黄老听完了之后,点头说道:“放下吧大人,这办法和泥范铸造其实相差不大,也就是用的材料不一样。等我找几个人琢磨一下,保证把这个砂型铸模给弄出来。” “行,那就劳烦黄老。” 几天后,铸模制作出来了,完全按着韩度的要求标准化的弄了一共十个一模一样的铸模。 铸模没有韩度原来计划的一根十米长,因为黄老等人和韩度一起想尽了办法,也没有制作成功一次。韩度见难道太大,便干脆降低了钢轨的长度,变成五米。如此一来却轻易而举的制作成功。 一切准备就绪,韩度喜笑颜开,“黑子。” “在呢,大人。”黑子守在旁边顿时回道。 “开始。”韩度大手一挥。 黑子便指挥着高炉开始加料。 而韩度却还有事情要做,便离开了钞纸局。 韩度来到皇宫,自从老朱任命他为宝钞提举司提举开始,这都多久了?到现在连宝钞的影子都还没有看见,韩度觉得还是要来向老朱会被一下宝钞制造的进度,顺便再弄些老朱的字。 “臣,韩度,拜见皇上。” 老朱抬眼扫了韩度一眼,脸带笑容,“朕前几天还在想,你究竟要多久才会再来呢。想不到你比朕猜的时间要提前不少,还不错,朕很欣慰。” 韩度听完了老朱的话,心里陡然一凉。听老朱这意思,‘是不是他要是来的晚了,就会被老朱给记上一笔’,还好自己来的造,要不然被老朱给记在心里,可不是件好玩儿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算总账了。 恩! 老朱最喜欢的就是算总账,‘要么不做,要做做绝’可是他的座右铭。多少人就是因为这一点,而载在老朱手里。 “好了,你今天见朕有什么事?说吧。”老朱见韩度在发呆,干脆直接问道。 “哦,启禀皇上,臣准备开始制作宝钞,想来找皇上御赐些字给臣,臣好将其刻印在宝钞上,好让天下万民能够瞻仰到圣迹。”韩度微笑着道。 嗯,韩度此举主要是为了能够不着痕迹的拍一下老朱的马匹。 当然让天下万民能够看到老朱的笔迹也是一件好事,小老百姓对于能够印着皇上亲自手书字迹的宝钞,自然是有着天生的信任。这无形当中,就增添了宝钞的信用度,对宝钞来说,简直就是凭空掉下来的好事。 老朱听了,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朕又不是什么书法大家,你要求字去找别人吧,要是找不到,朕还可以给你推荐两个。” 老朱出身不好,从小就是一个放牛娃,那里有进学的机会?他所有的学问,都是后来才开始自学的,包括书法也是。老朱的书法根本就没有受到过名家大家的指点,完全靠着他自学成才。小的时候是因为家里穷,没有那个条件请教名家书法;后来群雄割据的时候,那是因为忙,没有时间;等到再后来当了皇帝之后,得,这下更是完蛋,更没有所谓的名家敢指点老朱书法了。 (); 第六十三章 就算是老朱有心放低姿态,去登门请教。 恐怕以老朱现在的血腥威名,他一开口就能够把所谓的名家给吓死了。 左思右想,老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到老朱不愿意,韩度瞬间傻眼了,‘怎么这种好事,都还有人要拒绝?’ 其他书法名家的字写的再好,那对宝钞也是屁用没有啊。 老朱驱除鞑虏、恢复华夏衣冠,在老百姓心目当中,那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至于书法名家什么的,在老百姓心里有一碗饭重要吗? 印着老朱字迹的宝钞,会无形之中便增加信用;要是印上了书法名家的字迹,那算是怎么回事?老百姓也不认啊。顶多被几个爱好书法的文人,所珍惜。 但几个文人的爱好,和全天下百姓的认同,孰轻孰重,韩度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韩度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向老朱求字。 老朱觉得韩度有些无礼,咱都说了让他去找书法名家,他却偏偏要让咱写字。轻轻的把御笔放在笔架上,问道:“为什么非要朕的字?” “回皇上,理由有两个。”韩度解释道,“其一,皇上书法雄强无敌,行笔自然流畅,仪态生动,风神独具,雅拙中蕴含挺拔之姿。皇上的字迹太有特色了,可以说天下间仅此一例,独一无二。” “臣曾经说过,制作的宝钞最紧要的一点,就是要防止别人伪造。皇上的字迹如此的独特,如果能够印在宝钞上,岂不是就相当于一道防伪手段,岂不美哉?” 还有更加关键的一点,韩度没提。那就是,不管韩度找哪位书法名家来写,那都有泄密的可能,人家既然给韩度写了,自然也可以给别人再写一遍嘛。 唯有请老朱来写,没有这个隐患。老朱给韩度写了之后,只要他以后不写,谁也不能够强迫他。 “其二,宝钞本身没有价值,能够让它发挥货币作用的关键,就在于它所蕴含的信用。只要信用足够,宝钞自然不会贬值。皇上乃天子,更是天下共主,皇上的手书印制在宝钞上,无形之中便能够增加宝钞的信用,这可是对宝钞有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老朱听韩度说的有道理,便答应下来。 “好吧,朕就赐你几个字。来人,铺墨。” 老太监赶紧从宦官手里拿过大张的宣纸,在老朱的御案上铺好,笑着和韩度说道:“韩大人真是有福气,能够得到皇上赐字。” 韩度笑着看了老太监一眼,转而朝老朱一拜。 “托皇上洪福,臣惶恐。” 老朱握着斗笔,看了韩度一眼,说道:“要写什么?说吧。” “皇上先写大明宝钞四个字吧。”韩度可不敢让老朱等着,连忙道。 老朱听了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不写,大明通行宝钞,和原来的一样不好吗?” “皇上,新钞新气象,臣觉得大明宝钞四个字气势宏大,增加两个字反而气势不足。当然,要是皇上认为还是用原来的话,那就用原来的吧。” 老朱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提笔静气凝神之后,挥毫一气呵成。 大明宝钞四个大字出现在宣纸上,一股独特的神韵将四字联系在一起,看的韩度满意至极。 接下来韩度有请老朱写下,一百文,五百文、一贯、五贯、十贯、五十贯、一百贯等字样。 甚至还藏着小心思,让老朱将‘宝钞提举司制’也一起写了。 老朱一边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手帕擦手,一边看着自己写的字,忽然问韩度,“你这五十贯、一百贯的都有,难道你想要印制这么大的宝钞?” “回皇上,是的。” “那你就不怕这种大额的宝钞印出来,会导致宝钞贬值?你自己也说过,宝钞不能发放的太少,太少了货币的作用有限,但是也不能够发放的太多,太多了会引起宝钞贬值,动摇大明的国运?”老朱擦手的动作,越来越慢,狐疑的看着韩度。 “皇上请放心,臣印制大额的宝钞,是为了方便那些大额的商业交易。这种宝钞臣会从数量上去限制,只会印极少一点的这种宝钞,不会引起贬值问题的。” 只印一点点?这到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老朱点头。既保障了大宗交易的方便,又保证了不会对宝钞形成什么影响。 韩度说完,脸带笑意的从老太监手里接过装着字的锦盒,“谢皇上,那臣就告退了。” 老朱怪异的看着一眼,见他真的准备退出去,连忙拦住他,“等会儿。”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韩度有些意外,不知道老朱叫住自己有什么事。 “你今天来见朕,就只是为了这些字?就没有其他的事?”老朱神情诧异,不甘心的问道。 其他的事?没有了啊。 韩度两只眼睛看着老朱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自己有什么事情,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韩度很确定,他今天来找老朱就是这么一个目的,真的没有其他的事情。 只是不能够这么直来直去的和老说,于是韩度便道:“臣愚钝,还请皇上明言。” 老朱无奈只好直接说道:“户部尚书找你的事情,难道你就忘记了?” 原来是这件事,可是这有什么好说的?事情不都已经过去了吗? 韩度不解老朱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的回道:“臣自然没忘。” 说完了这句,韩度便闭口不言,没了下文。 就这?老朱看韩度眼神更加不对。不应该啊,难道是这小子不了解这其中的厉害? “你爹,难道没有和你说过这里面的干系?”老朱声音沉厚问道。 韩度语气平静的解释,“回皇上,家父和臣提起过,是臣没有放在心上。” “为什么?”老朱继续问。 韩度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拿眼睛朝着周围扫视了一下。 老朱顿时明白了韩度的用意,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韩度朝着老朱一拜,才说道:“是,皇上。臣没有放在心上的原因有二,一来是臣位卑言轻,即便是在意这种事,也无力改变什么,还不如想着怎么将皇上的交代完成要更好一些。第二个就是,臣虽然被文官所孤立,但这对于臣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老朱听了,双手抱在一起,背脊微微后倾靠在龙椅的软垫上。 “你知不知道被孤立之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如果没有朕帮你,你就算是立了功了,也会受到他们的集体阻挠。宝钞提举司以后不管是想要人还是物,都不会有从前那么容易了。” 老朱双眼幽深的盯着韩度,就差说一句‘你还不赶快过来抱大腿,还在等什么’了。 可是,今天这根粗大腿,韩度是不会抱的。 为什么? 因为,韩度其实自始至终对老朱都有着一丝畏惧。 老朱这根皇帝城府太深、太过可怕,而且他还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历史上老朱连杀自己生死兄弟的时候,都不带一丝犹豫的。 更何况是他韩度?他何德何能认为他能够是例外? 因此,韩度一直以来都对老朱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就是怕万一有一点失礼之处,导致大祸临头。甚至,如果韩度不是要戴罪立功的话,他根本就干脆连官都不想当。凭着他的手段,在这个世上,不说随随便便富可敌国嘛,让自己过的舒服一点还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面对老朱抛出来的橄榄枝,韩度没有上前接下。 “臣自知道用心做事,至于立不立功臣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韩度直接表明心迹。 老朱脸色不太好,“你真是这样想的?” “臣就是这么想的。”韩度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啪!老朱手掌拍在扶手上。“糊涂!你以为你退让,这事情就过去了?你退一步,别人就会进一尺,你退一尺,别人就能进一丈。抱薪救火,没完没了,直到你退无可退。” “皇上高看他们了,”韩度摇着头叹道,“有皇上看着,他们也没有什么手段来针对臣,无非不过就是从钱物上面来为难一下臣罢了。说道钱财这块,臣还真不怕。不是臣自大,要论别的本事臣或许自认不如他们,但要论赚钱的手段嘛。呵呵,他们比臣差远了。”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至于韩度说他会赚钱,老朱也是认可的,毕竟如果对钱没有足够的了解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对宝钞的认识深入到那种程度。 想到这里,老朱心情一阵郁闷,挥挥手就要打发韩度,“出去吧!” 见韩度站在那里欲言又止,老朱看了一眼,便说道:“你不走,还想要干什么?” “臣被皇上叫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韩度不好意思的说道。 “什么事?说吧。” “臣想要在宝钞上,印一些图案,不知道能不能把皇上的画像印在上面?” (); 第六十四章 老朱被气笑了,也不说话,直接拿手朝着殿外一指。 韩度心领神会,懂了,这是让自己滚。于是抱着锦盒,连忙退出大殿。 离开奉天殿的韩度心有不甘,不能够将老朱的画像印在宝钞上,可是一种遗憾。 韩度熟悉的纸币,还是后世那种。至于大明现在的这种宝钞,韩度看来根本就是草纸一张。 不能把老朱的人像给印在宝钞上,韩度总觉得这是一种遗憾。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朱对此事的反应这么大,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就把自己给赶出来了。 该怎么办呢? 韩度边朝着宫外走,边一筹莫展。 忽然他想了什么。 自己或许劝不动老朱,但是有个人应该能够劝动。 去找太子殿下,韩度主意一定,便半路一折,朝着东宫而去。 或许是今天朱标的处理的奏折不多,韩度来的时候,朱标正在花园里休息。 通报,等候,很快韩度便跟着宦官来到花园。 “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一只手提着茶壶倒茶,一边示意韩度,“坐!” “谢太子殿下,”韩度依言坐下,见朱标递茶水过来,连忙接下。 朱标喝了口茶,先韩度一步开口,“那件事情,你也不要怪父皇。你放心,本宫还在这里,你不会被他们针对的,该是你的功劳谁也别想抹杀。” “殿下说的是那件事啊,”韩度明白过来,无所谓的说道:“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臣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就算是他们排挤臣又如何?不是臣自傲,臣根本就没有帮他们放在心上。臣不是针对谁,现在的那些官员在臣看来没有一个合格的。” 朱标听到韩度的话,喝茶的动作都瞬间僵住,一双眼睛上下扫视韩度,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这不是自傲,还是什么?都已经傲的没边儿了,小视天下英雄啊。” 不知道为什么,韩度和朱标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会放松很多。不像是他每次见到老朱,心里总会情不自禁的绷紧起一根弦。 “殿下不相信臣的话?”韩度见朱标神情怪异的看着自己,随口问道。 没有等朱标回答,韩度便继续说道:“如果论朝堂之上的阴谋算计,臣的确是不如那些成天混迹的人。但是,当官难道就是为了整天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吗?” 面对韩度问题,朱标语气轻松的道:“自古有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衮衮诸公也不是只能算计,他们也是为造福一方呕心沥血的。” 韩度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和朱标之间有着认知上的差距。要是换成韩度以往的脾气,自己才懒得解释,不过谁要自己现在面对的是朱标,堂堂的大明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呢?不为了别人,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要耐着性子仔细的解释一番。 “殿下认为,能高坐庙堂条理阴阳,为官一方教化百姓,便算的上是好官了吗?” “难道不是这样?”朱标反问韩度,在他看来这样的官员已经算的上是少有的好官了。 果然如此,这就是古人认知的局限。 上位者总认为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不肆意欺压百姓,便算的上是难得的好官了。 而且这不是朱标一人认为是这样,是有史以来,从千年前开始,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认为。 这和古代的环境有极大的关系,是环境限制了他们的认知。古代经常打仗,不是攻伐别人,就是被别人攻伐,哪怕是现在的大明,洪武朝才立国十四年,朱元璋便连续发动了数次北伐。 战争给百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甚至还有不少陷于战乱、流离失所的。 因此,这时候的百姓,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遇到一个不去打扰他们的官员,百姓就认为这是好官了,就对其感恩戴德,送上万民伞。 这就导致了,端坐庙堂碌碌无为便算的上是好官。 自古以来,官员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从来没有为百姓考虑过一分。哪怕是那位说出振聋发聩的千古明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他呕心沥血推行的变法,那也是在为朝廷谋利,他说的话,那也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境界、一个幻想而已,根本就不是具体的目标。 甚至是历朝历代将天下视为己物的皇家也是一样,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从来没有为百姓考虑过分毫。 直到新朝建立,太宗说出了铿锵有力的“解决温饱问题”这句话,才算的上是将以往先贤的理想,变成了明确的、确确实实存在的、可行的目标。 “可是殿下,百姓需要教化吗?”韩度轻笑着问了一句。 这还有疑问,百姓当然需要教化!朱标正要反驳韩度。 但没等他回答,韩度便斩钉截铁的说道:“百姓不需要所谓的教化,圣人有云,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吃的饱穿的暖,才是第一位的,至于什么教化,不过是那些官员以无能以为功罢了。” “以无能以为功”朱标略微沉吟片刻,看着一脸坚定的韩度,不得不苦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你这些话今天在本宫这里说说就罢了,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否则本宫恐怕都难以保全你。” 韩度嘿嘿一笑,“殿下放心,臣还没有活够呢,怎么可能随便给自己挖坑。刚才这些话臣不仅不会透露分毫,而且出了这个门,就算是殿下说是臣说的,臣也不会承认的。” “不承认才好,”朱标哈哈一笑,笑过之后神情又顿时落寞下来。“你说的真好,每一个百姓都能够吃的饱穿的暖,那该是怎样的一幅盛世之景?不过恐怕难以实现,自古以来,哪怕是贞观之治那样的盛世,天下间也同样有着忍饥挨饿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做到你说的那样。” “那殿下认为是实现了好,还是没有实现的好?”韩度看着朱标,略带深意的问。 朱标微微颔首,“自然是实现了的好,如此盛世,本宫哪怕是看上一眼也值了。但可惜的是太难了,几乎不可能实现。” 韩度仔细的看了朱标良久,见他说的丝毫不做假,便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今人胜古人。古人没有做到的事情,今天的殿下未必就做不到。殿下身为大明储君,当有囊括四海之意,雄踞八荒之心。昔日,春秋战国天下纷乱数百年,世人也皆以为天下便一直如此继续割据下去。但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天下,不也是做到了前人没有做到的事情了吗?更何况,功成不必在我。就算是殿下做不到,但只要殿下朝着这个目标奋斗,不出六世,自然水到渠成。” “好,说的好,说的是太好了。哈哈哈”朱标兴奋的站了起来,在韩度面前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念叨,“功成不必在我,功成不必在我”。 朱标虽然辅国多年,但从来没现在这一刻目标清晰。 朱标于战乱割据中出生,一出生便受到老朱的极度喜爱。老朱不仅给朱标请了大儒启蒙,等他长成之后,更是亲自教导他战阵争锋之术。 朱标是真正的文武全才,再加上他天性仁厚,深知民间疾苦,向来被朝廷众人所警重。 大明建立之后的第一年,朱标便被册封为太子,次年便被老朱带在身边教导帝王之学,甚至是朝会都让他站立一旁学习。 现在更是让他监国,可以说老朱是把最好的全部都给了朱标。 朱标虽然一一接受了父皇的给予的一切,但有一个问题始终存在他的心里。那就是他虽然接受了父皇给予的一切,但这些是老朱推给他的,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谁也不知道。 以往朱标坦然的接受这一切,事事照着父皇吩咐的去做,等父皇龙御归天之后,他便顺理成章的接过皇位,然后像父皇那样去治理国家。 看清楚,是像父皇那样治理国家。 关键是“像”,而不是朱标自己知道该怎么去治理国家。 说简单一点,就是朱标没有他自己的主见,没有自己的目标。 但是现在,目标出现了。 “让天下百姓吃的饱穿的暖,哪怕是自己做不到也无所谓,只要自己尽量多做一点,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就行。” 韩度一句话点醒了朱标,让他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焕发出独立的精神光彩。 “从此刻起,我朱标,大明太子是独一无二的。我就是我,不再是谁的影子,哪怕是父皇也不行。”朱标的精神意志好似一团火炬,以往分散四周的精神一点点的汇聚起来,凝练成一整体。 韩度见此,也是目瞪口呆。他只不过是随意感叹几句,没有想到会引来朱标如此巨大的反应。 “不知道爱卿,能否助本宫一臂之力?”朱标忽然抓住韩度的双手,郑重其事的问。 (); 第六十五章 韩度陡然沉默。 他还能够说什么? 自己挖坑埋自己,这就是最好的写照。 但是现在他一直沉默也是不行,思量再三之后,一下子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回答朱标。 “臣,敢不尽力!” “哈哈哈,好,有爱卿相助,孤如释重负!”朱标笑着将韩度从地上扶起来,坐好。 韩度脸上笑嘻嘻,心里麻麻皮。自己今天真是中了邪了,才会和朱标说这些话。现在好了,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吧。解决温饱问题,这那里有那么容易?后世在那样的条件下,都努力了多少年才办到? 不行,刚才的话说的太满,现在可要想办法转圜一二才行。 韩度心思电转,悠忽之间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想要百姓吃饱穿暖,殿下可有什么章程?” 朱标听了韩度的话,顿时愣住,“章程?”这个东西他可没有想过。连章程都没有,这个事情岂不是空中楼阁,只是想想而已? 朱标顿时有些羞赧,“感情刚才自己一阵心潮起伏,都是在白激动。”不过自己没有,不代表韩度没有啊,他既然提出来,说不定他还真的有呢? “这个,孤还没有仔细想过。你有腹稿吗?有的话,说来听听。” 韩度摇头,“臣也没有腹稿,只是臣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或许可以说给殿下听听。” 朱标笑着微微颔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韩度。 于是,韩度便继续说道:“臣观史书,发现其实在某些短暂的特殊年月里面,百姓还是能够吃饱穿暖的。” “哦?什么时候?孤也是熟读经史,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朱标诧异的问了一句。朱标天资聪颖,经史子集无一不精,每每教导他的大儒都对他的丰富学识所惊叹。 ‘不是你没有见过,而是你没有注意到。要不是自己经历过某家讲坛,以及某乎的锤炼,自己也不知道。没有见过他们那种拿着放大镜在厚厚的史书上不断的探寻,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去解读历史的话,自己也不会注意到。’韩度无语的想着。 整理了一下思路,韩度才继续道:“有的。就是在每个朝代刚刚开国的几十年里,百姓的日子其实就是最好的,虽然不一定能够达到吃得饱穿得暖的程度,但也差之不多。” 朱标仔细回想,发现还真是韩度说的这样。每个朝代开国之初百姓的日子过的都不算差,就拿眼下的大明来说也是一样。如果现在的百姓日子过得无比的艰难的话,别说父皇发放宝钞了,就算是父皇拿着真金白银,也未必就能够有粮草物资去征伐蒙元。 而且每个朝代立国几十年后,就会呈现出盛世之景象,这样间接的说明了在此之前的百姓日子过得其实还算可以,至少不会比盛世之时差,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支撑出盛世景象。 朱标点头,觉得韩度说的有理,忽然叹口气道:“可惜后来都衰败了。每个王朝后期,都是贪官污吏横行,昏君频出,天下岂有不衰败之理。父皇深感贪官污吏对天下的危害,因此制定了严刑峻法;更是教导孤要体恤爱明,以及帝王之道,为的就是希望孤成为一个明君。” 韩度润了润喉咙,“殿下自然是位明君。但臣以为,天下衰亡和明君、昏君干系不大。” 难道崇祯不是明君吗?虽然不及老朱贤明,但就崇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够晚。论勤奋程度,甚至比老朱还要努力。治政手段虽然不及老朱,但也超过历史上的很多守成之君。 但是结果呢,大明还不是亡了。 说实话,一个朝代的灭亡,和明君昏君还真的没有多大的关系。 就算是昏君又如何?以天下之力,足以奉养一人。明朝巅峰时期人口,差不多有一万万人。就算是每人一年给皇帝十文钱,那也足足有一千万两银子。 可是崇祯时期,朝廷一年的岁入才多少?二百万两罢了。 崇祯当时要是每年有一千万两进项,那就没有野猪皮什么事了。别说是入关了,老窝能不能够保住,都要看崇祯的脸色。 朱标听到韩度这种逆反常识的论调,眉头皱起,不解的道:“明君兴国,昏君亡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爱卿何以说,王朝兴衰与帝王是否贤明无关?那你认为与什么有关?” 韩度见朱标好似不服气,也不再遮掩,直截了当说道:“与土地有关。” 朱标神色一变,“土地?”这又是一个他没有想到的地方。 “就是土地。旧朝覆灭,新朝建立。在这个过程中,总会经历战争,战争会持续十几年,甚至是数十年。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发现,在旧朝覆灭之时,百姓往往都是没有土地的,即便是有,那也是只有极少的一点,根本就不足以养活全家人。但是经过战乱之后,首先一点就是人口急剧的减少,战死的战死,疾病、饥荒、流离失所,每一样都在削减着人口。” “人口极大的减少,对于粮食的需求,自然也跟着减少。再加上新朝建立,土地必然会被重新分配。就好比是大明一样,皇上曾经下令,鼓励民间垦荒,凡是垦荒出的土地便归当事人所有。一户之家便能够垦荒三四十亩土地,平均下来每人也是七八亩土地。只要百姓勤劳一点,这些土地养活他绰绰有余。” “但是为什么每个王朝到了末期,百姓都没有了土地呢?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为什么?”朱标急切的问道。他仿佛感觉到了韩度正在诉说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一个千百年来无人勘破的东西,一个自汉之后王朝国运只有两三百年从无打破的魔咒。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土地兼并。初期百姓手里是有土地,但是百姓毕竟是小门小户之家,抵御天灾人祸的能力极差。虽然百姓也知道手里的土地珍贵,卖了便没有了,但是他们总会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卖掉手里的土地,比如患重病等等。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在疯狂的收购土地。” “为什么会这样?”朱标听的额头冒汗,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因为他发现,现在的大明就和韩度说的一样。达官贵人的确是在不停的收购土地,就算是韩度他不也是买了几座荒山吗? 以往朱标还对此一无所觉,觉得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今天韩度却告诉他,土地兼并是皇朝衰亡的一个原因,他便不能够等闲视之了。 韩度不假思索的道:“因为土地有暴利。吕不韦说的好,经商有三倍之利,土地有十倍之利。敢问殿下,面对十倍之利,那些达官贵人岂能不趋之若鹜?”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朱标怒吼一声,“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对天下的危害吗?他们享受着朝廷给予的一切,却又要做出这种有害于朝廷的事情?” 韩度见朱标发怒,知道他心里气愤不平。家国天下,在那些达官贵人的心里,哪个不是先有家再有国?他们只会去关心自己家的利益,那里会去关心国的利益? 见朱标怒气稍微平复了一些,韩度才继续说道:“殿下,他们的确是不知道。而且就算是他们知道,他们也会这样做的。利益太大了,足以让他们不管不顾。而且人都是心怀侥幸的,总会自以为然的认为自己会是最幸运的那个。就好比是漫天箭雨覆盖下来,他们明明知道箭雨覆盖之下人畜死绝。但在他们真正面对的时候,也总会认为自己会是幸存下来的那个。” 朱标神色惨然,这的确是无解的难题,失神的自语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韩度摇摇头,“没有什么好办法,臣只有一点不成熟的建议。” “爱卿,快快道来。”朱标失望当中陡然燃起希望。 有一点建议也好,总比毫无头绪强。这样的难题,以往虽然历朝历代都存在,但是从来就没有人深思过。 现在朱标也只有寄托于韩度了,韩度在第一次和父皇诉说宝钞利弊的时候,他就发现韩度能想人之所不想,思人之所不思。如果说在自己认识的人当中,谁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那朱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韩度了。 韩度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用严刑峻法禁止土地兼并。但这事只能是皇上来做,因为陛下乃是开国之君,有足够的威望压到一切。其实殿下也可以勉力为之,但效果多半是没有皇上来做的好。” 朱标听了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对于韩度说他来做,没有父皇来做有效果,他也没有在意韩度说他不如父皇。因为这在朱标心里,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父皇以布衣之身,起兵百战而立天下,别说是他了,翻遍史书也是前无古人。 (); 第六十六章 “但这个办法究竟有没有效果,有多大效果,臣也不敢确定。” 见朱标不解,韩度叹口气,继续说道:“因为十倍的利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人胆敢践踏任何严刑峻法。况且有能力这么做的王公大臣,律法对他们的效果远远不如升斗小民,他们有太多的方法避开律法的限制了。比如说,即便是律法限制了他们只能够拥有多少土地,他们也会变着法子的多吃多占。或是将土地分散到同宗同族,或是干脆直接将百姓的土地占有,只是名义上还属于百姓而已。” 明朝土地兼并有着多么疯狂,后期福王一个人便占尽了封地七成的土地,几百万人拥有的土地都还不及他的一半。 可以说明朝短短二百多年便走向灭亡,与土地兼并的疯狂速度不无关系。 朱标听的心神俱震,不管是教导他的那些大儒,还是他的父皇都没有和他说起过土地兼并的问题。他虽然也重视土地,但从来就没有深思过土地兼并的问题,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老朱自立国以来不乏犒赏功臣,分封诸王,这其中就赐予了大量的土地。 朱标此时都禁不住在想,如果父皇知道土地兼并的后果这么严重,不知道还会不会将土地随意的赐予下去? 朱标的精神意志比较强大,哪怕是面对土地兼并这样沉重的问题,他也能够安稳的坐在一旁,继续追问韩度,“还有吗?” “有,怎么没有?”韩度将一口茶水抿下,感受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朱标仁慈之名响侧史册,韩度在他面前也要放的开一些。某些老朱面前不敢说、不能说的话,只要朱标想听,韩度都可以说给他听。就算是暂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这就像是一颗种子,只要掉进了朱标心里的土壤里,总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 “土地兼并不是一个单一的问题,而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所以太子殿下当有心里准备,这不是一个一蹴而就就能够解决的事情,而是只能徐徐图之。”韩度临到说的关头,还是忍不住先提醒朱标一下,就是怕他急于求成的直接去找老朱。 老朱要是知道了,以他的脾气恐怕无论怎么样都逃不了掀起血雨腥风,这是韩度不想看到的。 韩度认为,人多珍贵?而且大明本来的人口就不多,哪怕是那些贪官污吏,韩度也认为能少杀就少杀一点。 只要他们能够发挥剩余价值,也不是不可以饶他们一死。 “孤明白的,你说。”朱标点头。 “臣以为现在读书人的免税权力可以停了,就算是不彻底停掉,那也必须要严格限制他们的免税额度,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无休止的免税。” 朱标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父皇给秀才以上的读书人免税也是出于爱惜人才,好让因为读书没有时间从事营生的他们能够有一份收入,这难道也不好吗?” “皇上自然是出于爱民之心。”韩度回道,“读书人不事生产,给他们一些补偿是应该的。臣以为朝廷可以像发放官员俸禄那样,比照着给他们发放一定的钱粮,但要绝对禁止他们无休止的免税。虽然现在的秀才以上读书人不多,免税的部分看着不怎么起眼,好似对朝廷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殿下不要忘了,学而优则仕,有着做官这个梦想的指引,以后的读书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果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是读书人,敢问殿下,朝廷还有余力去让他们免税吗?大明还有足够的土地让他们免税吗?” 听到韩度说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是读书人,朱标一阵欣喜,作为经受过正统儒家教育的他,对于读书人的出现,抱着一种多多益善的态度。 但同时他面对韩度抛出来的问题,心里面又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到了那时,朝廷真的还有能力去优待士人? “恐怕到了那时,别说是没有土地拿来免税,就连你说的给他们发放薪俸也难以为继吧。”朱标叹道。 “殿下说的没错,”韩度点头承认,“就算是发放薪俸也只是暂时的,一旦读书人多了起来,就必须要停掉,否则就会成为朝廷沉重的负担。一旦朝廷负担过重,为了收支平衡便只有增税。” “但是殿下不要忘了,这个时候天下的土地大部分都在那些王公大臣手上,而他们偏偏是不用交税的。于是税赋便只有落到那些土地本来就急剧减少的百姓头上,手里的土地减少,偏偏税赋还增加,殿下可知道这样下去,是副什么光景?” 是什么光景,还用韩度说出来吗? 大明是怎么建立的?不就是因为前元的时候,百姓不堪重负,因此才纷纷起兵造反。偌大的元朝,在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为了过去。 朱标眼中好似看到了那副场景,起身背负着手,在韩度面前来回踱步,良久才驻足感叹道:“百姓不堪重负,此乃历朝历代灭亡之根也。” “殿下所言甚是!”韩度举起茶杯朝着朱标敬了一下。 “你的建议是”朱标看着韩度,想要他给提点意见。 韩度抿了抿嘴,“免除所有人的免税资格,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读书人,一体纳粮;或者是按照田亩收税,不管这田亩是谁的,有多少田亩便收多少田亩的税。即便是这样也只能是延缓了最终时刻的到来,还不能够彻底的根除。” 朱标听了,摇头叹息:“难,难呐。” 没有具体告诉韩度难在哪里,不过难处的确是太多了。光是收王公大臣的税这一关,恐怕就很难过去。要知道父皇在打天下的时候,也是许诺了许多好处给下面的人的。人家提着脑袋的为父皇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能够封侯拜相福荫子孙吗? 此路很难行的通。 朱标暂且将这个法子放下,转而问韩度:“你不是说有两个想法吗?另外一个是什么?” 韩度笑着,举着茶杯朝朱标展示,“殿下请看,这杯茶水怎么喝才一直都喝不干?” 朱标闻言一笑,提起一旁的茶壶就给韩度续满杯,“这个容易,喝了再续不就行了吗?” “谢殿下。”韩度见朱标给自己倒茶,连忙致谢。喝了一口,才继续和朱标说道:“殿下所言甚是。这天下土地就好似眼前这杯茶水。既然各方都想要喝,而且都还想要大喝特喝。朝廷又想要这杯茶永远都喝不完,那就干脆朝里面续就是了。” “殿下,要知道这天下可不止是大明,周围可还有着不少的土地。” “你的意思是说对外发动战争,来掠夺土地?”朱标眉头皱起。饱受儒家思想洗礼的他,从本心上不愿意轻言战争。在他看来,战争无疑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没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别人哭总好过自己哭。”韩度淡淡的说。 同时仔细观察朱标的神色,见他还是眉毛皱起低头思量,迟迟没有抬头。 韩度便干咳一声,道:“其实也不一定要通过战争。” “哦?还有其他办法?”朱标总算是抬头看向韩度。 韩度便继续说道:“咳咳,其实只要周边这些藩属国能够给大明提供粮食的话,那也是一样的。朝廷有粮食自然便可以减轻百姓的税赋,甚至对于那些生活不下去的百姓,朝廷还可以为他们提供粮食。如此一来,问题便算是解决了。” 朱标白了韩度一眼,“粮食在哪里都是重要物资,想要那些藩属国提供粮食可不容易。再说了,千里运粮是个麻烦,更别说要让他们运粮几千里了,根本不可能。” “陆地上运输的确的困难,但是海运可不一样。咱们也不是想要所有的藩属国都提供粮食,咱们挑选一些粮食丰富,又可以依靠海运的便可。而且藩属国不是都要向大明朝贡吗?咱们可以要求他们以粮食代替朝贡。” 朱标不置可否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朝贡可是要数倍返礼的,如此一来岂不是相当于朝廷要花费数倍的代价?那和直接在市场上购买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韩度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连忙给朱标解释,“大明内部的粮食是有数的,朝廷花再多的钱在市面上购买,也不会增加一旦粮食。但是藩属国可不一样,哪怕是他们进贡一旦粮食,那也是相当于给大明内部的粮食增加了一旦。而且有些藩属国内粮食贱如泥,咱们就算是以市面上的价格返礼给他们,说不定他们都能够获得数倍的利,也许他们还更加乐意呢?” “再说,等以后新宝钞制作出来之后。朝廷对藩属国的返礼,完全可以换成宝钞,如此一来,便相对于咱们用一堆纸,便换来了大量的粮食,岂不是美滋滋?” 韩度说出了心中早就有了的想法,而且这是完全可行的。 (); 第六十七章 藩属国朝贡之后,得到的赏赐,绝大部分都换成了大明制作精美的铜钱给运了回去。甚至各国使者来大明朝贡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运走大明的铜钱。 只要韩度的宝钞,制作的比铜钱更加精美。 一旦在大明内部流通起来,自然而然的会吸引到藩属国的目光。到时候他们恐怕也会像运铜钱那样,第一时间便将宝钞给运回去。 毕竟宝钞不管是从交易的便利性,还是运输的便利性来说,都比铜钱要好的太多了。 用宝钞换粮食? 朱标的眼睛里面,顿时冒出一道金光。 “宝钞,宝钞居然还有如此大的作用?” 韩度点头,笑着道:“宝钞自然有这作用。只要臣把宝钞制作的足够精美,让那些藩属国认可便行。” “好,你用心做宝钞,尽量做到尽善尽美。需要什么帮助,直接来告诉孤,一定满足你。”朱标激动的向韩度作着保证。 伸手摘下腰上的一块玉佩,丢给韩度,“这是孤的信物,你拿着,往后你来东宫可以直接进来找孤,无须通报。” “谢殿下,”韩度拿起玉佩看了又看。 玉佩制作精美,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虽然韩度不懂玉,但想来能够被朱标佩戴在身上的,岂能是一般货色? 连忙把玉佩收下,韩度见朱标神情激动,怕他把这方法当作是救命稻草。 便提醒道:“虽能如此,但殿下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其上,土地兼并的问题还是要有一个章程来限制才行。” “对,对,对,”朱标连连点头,“独木难支,还是要多管齐下,才是良策。” 韩度见朱标如此态度,便放下心来。 朱标忽然想起来,韩度今天来找他,说了这么半天,好像还没有说过缘由,便开口问道。“对了,今天你来找孤是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 韩度便将刚才在老朱那里碰壁的事情,和朱标说了一遍。 朱标听完,洒然一笑道:“你呀,你。这件事你就不用再想了,父皇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韩度疑惑。 这其中难道还有着什么禁忌吗?要不然,在韩度看来将老朱的画像印在宝钞上面,怎么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见韩度不解,朱标便理了理衣袍,耐心的和他解释道:“别说是让天下百姓见到父皇的真容了,就连这京城外的地方官员,都很难有机会见到父皇的真容。父皇的真容画像,只赐给过有限的几位大臣。其他流传出去的画像,都不是父皇的真容。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会这样?”韩度更加不解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那自己也只好放弃了。 朱标点点头,道:“的确是有缘故。”站起来,抬头远望,“父皇布衣起兵,百战而立天下。最清楚贪官污吏对百姓的危害,也最恨贪官污吏。因此,父皇会经常出京微服私访,一旦发现贪官污吏便直接处罚。为了避免被人识破行踪,父皇便禁止自己的画像流传出去。” “原来如此。”韩度明白了,摇头笑了起来。 朱标眼帘一垂,觉得韩度好似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难道你有些不以为然?” “啊?”韩度反应过来,心里一叹,自己也是太随意了,心里的想法表现在了脸上。 顿了顿,韩度解释道:“臣只是觉得,皇上此举未免有大材小用之嫌。皇上欲要调查惩治贪官污吏,也应该交给御史去做,而不是亲力亲为。天下之人何其多也,皇上毕竟只有一人而已,就算是微服私访,又能够看见多少,看见了又能够查办多少?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真要靠着皇上微服私访来查办贪腐,那贪腐之人才要弹冠而庆了。欲要严查贪腐,还是要靠御史查办才是正道。” “况且皇上日理万机,连出宫门的时候都少之又少,微服私访恐怕也无从谈起吧。” 朱标听了韩度的话,一想,还真是这样。如果天下的贪腐都要靠着父皇来微服私访查办,那天下恐怕早就是贪官污吏横行了。 犹豫了一下,朱标才问韩度:“父皇的画像对你很重要?” “不是对臣,是对宝钞很重要。” 韩度便将自己的打算和朱标说了一遍,包括老朱画像的用途,什么是水印,以及水印的防伪功能,通通都和朱标仔细的说了。 朱标听的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简简单单的宝钞,居然还蕴含着这么多的东西,“真能够做到你说的那种,那种水印?” “臣尽力而为。”韩度谦逊的说道。 韩度嘴上说的尽力,脸上却尽是自信的神采。 朱标看了韩度几眼,咬咬牙道:“好,孤就为你去求父皇一次。你就在这里等着,孤很快就回来。” “谢殿下。” 韩度起身朝着朱标一拜,直到看不到朱标的背影,才再次坐下。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仁慈,韩度今天才真正体会了一把。像朱标这样能够为下属出头的领导,可是少见的很。反而是那种把属下的功劳给抢过来,有黑锅甩给下属背的领导倒是有很多。 韩度砸吧砸吧嘴,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一咬。 陡然间,韩度眼睛一亮,嘴里的点心软糯香甜,咬一口就让他充满了满足感。比景云妹子买回来的,据说是京城最好吃的糕点,还要好处。 不愧是东宫御厨的手艺,就是比外面的要强。 正当韩度在欢快的一口点心,一口茶水的时候,有人呼喊着朝这边走了过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在哪里?” “殿下,殿下慢点” 韩度顺着声音回头一看,顿时手里的点心就不香了,无所觉的掉在了地上。 “咦?你是谁?太子哥哥呢,太子哥哥在哪里?” 韩度眼睛完全被眼前人的光彩所夺,哪里还能听到她的话,喃喃自语道:“老婆老婆是你吗?” 眼前之人,太像韩度曾经的老婆了。就只是一个是现代装束,一个是大明装扮而已。 “咦?老婆那是什么,能吃吗?” 还没等韩度回过神来,另一个女子便站在面前,将她身后的人完全挡住。 厉声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胆敢对公主殿下无礼!” 原来是公主,那就是老朱的女儿了呗,就是不知道是老朱哪个女儿。 “臣韩度,拜见公主殿下。因公主太像臣的一个朋友,臣一时失神,还请殿下恕罪。”韩度站起来,郑重一拜。 “免礼,免礼。”公主看来很是大度,挥挥手就免了韩度的罪过。 反倒是身边的宫女好似对韩度不依不饶,不过她见公主都没有追究,也不好对韩度说些什么,只能站在一旁对韩度咬牙切齿。 “啊,对了。你说我和你的一个朋友长的很像,是真的吗?什么样的朋友?”公主显然是很少接触到外面的人,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姿态。 “是的,是臣的” 韩度正想说像自己曾经的妻子。 一旁的宫女连忙打断了韩度的话,“殿下,你不是来找太子的吗?” “啊!对对对,我先去找太子哥哥。”公主连忙点头。 韩度见此,只好把嘴里的话,再次给憋回心里。 公主忽然转头朝韩度说道,“下次再听你的故事。” 韩度心里一阵失落,但脸上还是堆起笑容,点头。 宫女见公主居然和一个小官说什么下次听故事,吓的连忙推着公主朝里面跑去。公主可是已经被皇上给许了婚约的人了,现在竟然对一陌生男子如此说话。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或许公主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肯定会被当场打死。 韩度见她们往里跑,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如果你们是找太子殿下的话,就不用忙活了。” 两人顿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韩度。 韩度施施然的再次坐下,给自己倒茶,“因为下官也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刚才太子殿下有事见皇上去了,让下官在这里等着。” “真的?”公主狐疑问。 “千真万确,”韩度笑着点头。 “那怎么办?”公主来回走了几步,两手一拍拿定主意,“要不我就在这里等太子哥哥。” 宫女听到公主的话,心里顿时一跳。 什么叫就在这里等?没看见这里有个陌生男人在吗,在这里等,孤男寡女的怎么看怎么不妥当。 于是,宫女连忙拉着公主的手,说道:“殿下,既然太子去找皇上了,那公主就到皇上那里找太子啊。殿下如果就在这里等的话,万一太子被皇上留下说话,那公主岂不是等不到太子?” 边说宫女还边那眼睛看向韩度,一副对他深有戒备的样子。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公主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赶快去父皇那里找太子哥哥。” 说完便被眉开眼笑的宫女拉着,朝着原路离开。 (); 第六十八章 韩度刚才说那些话,自然是有着目的。就是想让公主留在这里等,他好仔细的看清楚一点。 这位公主太像他曾经的老婆了,不仅长的像,就连犯傻的样子都十分的像。 韩度恍惚之间,又陷入了和老婆的回忆里。 ‘唉,自从嫁给了你,我忽然有点后悔上学没有用功了。’ ‘为什么?’ ‘哼,我要是上学用功,现在怎么也是个硕士了,还能看的上你?’ ‘那是,就凭我老婆这样聪慧的天资,别说是硕士了,就算是博士都不多。那时候我要是在你面前,你肯定脖子一昂,hetui,一口水把我喷老远。’ ‘那,倒也不至于。不过,要是我是硕士,那咱家的钱肯定就归我来掌管。’ ‘嗯,老婆你这话说的有理。就好像,现在的钱你没有掌管似的,太有理了。’ ‘滚!’ ‘哎!’ 韩度痴痴的笑着,眼角流下泪水。 老朱高坐在龙椅上,看着朱标进来。 “太子来啦。” “儿臣拜见父皇。”朱标行礼。 老朱放下手中的笔,伸手示意,“起来吧。坐下,看你弯腰啊,比咱自个儿弯腰还累。” “儿臣,”朱标忽然羞赧。他自己这个肥胖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太医也瞧过,瞧不出什么东西来。朱标也是懂行伍,身体也没少锻炼,但偏偏就是瘦不下来。 “好啦,”老朱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刚才他也是随口一说。“你来找咱有什么事,说吧。” “儿臣想求父皇赐画像一张。” 老朱闻言,眼帘提起,看向朱标。 “韩度去找过你了?”语气听不出起伏。 “回父皇,是的。”朱标老老实实的回答。 老朱停顿了片刻,才笑着开口道:“人人都说太子好说话,看来果然是如此啊。想不到连韩度这小子都知道,呵呵,他刚才在咱这里碰了壁,出殿门就去找太子你了。咱该夸你仁慈呢?还是该夸韩度拿小子机灵呢?” 老太监闻言,眉毛一抖,手里的佛尘情不自禁的握紧,为太子捏了一把汗。 “父皇,儿臣” 还没等朱标解释,老朱便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咱是因为什么才禁止画像流露出去,你应该知道吧。” “儿臣知道,儿臣还向韩度说了。”朱标低头回道。 “哦?”老朱诧异了一下。如果朱标没有向韩度说过,就来要画像,那老朱肯定会发怒。因为朱标是君,韩度是臣。君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够被臣所左右。 既然朱标已经告诉了韩度原因,那就说明朱标最初也是认为不能把画像给韩度的。但现在朱标偏偏又来了,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韩度说服了他。” “韩度究竟与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认为咱应该把画像给他?说来听听。” “是。”朱标抬头,便将韩度的话说给朱元璋听。 “韩度认为父皇微服私访效果不大,不过是杯水车薪,于大局根本起不到什么影响” 老朱一直以来,对他能够微服出访、惩治贪官,一直都是十分得意的。其实这是人的通病,就好像是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一般。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伸张正义的大侠,能够除暴安良。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人们只看一位大侠在酒馆里对一个喝了一瓶酒不给钱的无赖拳打脚踢,狠狠的把无赖教训了一顿,却没有看到在无赖拿的那瓶酒不过是十几文钱,而被大侠砸烂的桌椅板凳却要一贯钱。充满正义的大侠自然是一甩手潇洒的走了,留下了开酒馆的小夫妻抱在一起欲哭无泪。 老朱的微服私访也是一样,不过是他自己在逞一时之快罢了。要说对贪官污吏有多大的作用,却不见得,甚至连恐吓贪官污吏都做不到。 因为但凡官大一点的,都知道皇上几乎是没有时间出宫的。 “他就是这样说咱的?”老朱脸便红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赧的。 朱标见父皇脸色不快,心里咯噔一下暗叹不好,自己把韩度的话直接说出来,引起父皇的不快了。 于是,连忙解释道:“父皇,韩度他不是那个意思。” 嘭! 老朱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那他是什么意思?” 老朱越想越气,站起来来回走动。朕微服私访是为了查办、惩罚贪官,而且也一向以此为得意,认为朕比以往君王都深知民间疾苦,能够最直接的为民做主。 没想到,在韩度眼中却变成了可有可无。 而且还说什么‘如果惩治贪官要靠着微服私访的话,那天下的官员都要笑醒。’ 这是什么话,这是臣子该说的话? “爹,孩儿请您息怒,”朱标见情况不对劲,连忙跪了下来,“孩儿这去教训韩度,让他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朱标额头冒汗的跪在地上。 老朱来回转了几圈,却忽然坐了回去。 朱标被老朱的举动给弄的迷糊了,迟疑了一下才试探问道:“爹?” “哼!咱还没有糊涂,韩度这小子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他说的是实话。”老朱斜视朱标一眼,“你什么时候见过咱因为臣子说实话,就治罪的?” 说完有瞥了朱标一眼,“起来吧,就你那身体,跪在地上挺痛的。” “是。”朱标听了,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坐下。 老朱此刻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好整以暇的看着朱标道:“你好像很看重韩度啊,能够让你跪下为他求情。咱记得你上次跪下求情,还是因为你老师宋濂的事吧。” 宋濂因为受到胡惟庸案牵连,老朱原本想要连坐处死他的。但是马皇后和朱标一起求情,老朱才免了宋濂的死罪,改为发配茂州。 “是的。”朱标点头承认,“孩儿认为韩度虽然年轻,但是他能想常人所不想、思常人所未思,是个难得的人才。孩儿起爱才之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老朱抿了抿嘴,停顿片刻才说道:“怎么?他又给你说了什么,让你感触颇深?” “爹这是答应孩儿了?”朱标抬眼,一脸惊喜的看着父皇。 “答应了。”老朱叹气道,“不答应又如何?就像韩度说的那样,咱就算是微服私访,对于这整个天下来说,也太过渺小了。咱就算是有一百双眼睛,也看不过来;就算是有一千双手,也抓不过来。” “而且现在你看看,你看看这些,”老朱心里有气,伸手指着御案上的奏折给朱标看。“咱就算是从早到晚的批阅,也批阅不完。今天批完了,明天早上一睁开眼,这上面又堆满了。哪里还有机会,去微服私访呐。” “既然韩度说咱的画像重要,咱就相信他一回,就给他吧。” 老朱说完,朝着身旁的老太监挥了挥手指。 老太监得令,连忙俯身应下,转身到后面去了。 很快老太监便抱着一个锦盒回来,按照皇帝的示意交到朱标手上。 “孩儿谢谢爹。”朱标抱着锦盒,向父皇道谢。 “咱们爷俩说什么谢呢。”老朱鼻腔里轻哼了一下,“说吧,你们又谈了些什么,让你这样帮他。” 朱标将锦盒顺手放到旁边的矮几上,才将韩度和他的谈话说给父皇听。 “孩儿问韩度,如何看待历朝历代兴衰事。” “哦?”老朱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两天谈论的竟然是这个。原本他还以为两人谈论的是平常事呢,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沉重的话题。 历朝历代之兴衰,这个话题足够沉重,尤其是对于皇家来说。 因为,每一个皇家都希望自己的王朝能够万世不移。 但是偏偏从历史经验来看,这根本就不可能。自汉以后,连四百年的王朝都没有,就更别说万世不移了。 朱元璋立鼎天下,建立大明,他自然也希望大明能够千秋万代的存续下去。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能够像盛唐那样延续小三百年就不错了,如果能够像强汉那样延续超过四百年,那真是得天之喜。 王朝兴衰引起了朱元璋的兴趣,他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韩度是怎么看这个事情的。 王朝兴衰这个话题太过宏大、宽泛,有史以来无数的英雄豪杰对此都有着各自的看法。综合下来,大体上世人认为王朝之所以衰灭,是因为帝王昏聩和贪腐横行。想法王朝兴盛便是帝王贤明和吏治清明。 就连朱元璋都是这样认为,因此他才会在教导朱标的时候,才会教导他仁、明、勤、断,就是希望朱标能够做一代明君。而在吏治上,更是严惩贪腐,利用残酷刑法处置贪官,采取“剥皮揎草”、挑筋、断指、断手、削膝盖等酷刑,这种举措极大的震慑了一批官员,使他们行为大为收敛。 朱元璋好奇的原因,就是他有预感,韩度的答案或许会出人意料,再加上他从朱标的神色里,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 第六十九章 果然,朱标的话没有让朱元璋失望。 “孩儿认为王朝衰落是因为帝王昏庸和贪腐横行导致的,但韩度却不这么看。他认为王朝衰弱和帝王昏庸与否没有什么关系,他认为是土地的原因导致的。” “与土地有关?”这是朱元璋没有想到的。王朝的兴衰与土地有什么关系? 果然,这韩度的想法总是另辟蹊径,想常人所不想。 “自古以来,王朝就不断更替,但是土地就在那里不增不减,这兴衰和土地有什么关系?”朱元璋有些想不通。 于是,朱标便将韩度那番“土地和人口增减变化之间的关系,以及土地兼并的严重后果,一并和朱元璋说了一番。” 朱元璋听完了朱标的这番话,呆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他从来没有以这个角度去仔细研究过王朝兴衰,韩度的言论给了他一种全新的视角。韩度的这番言论,乍一看好似有些难以理解。但只要仔细思量一番,便能清楚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王朝为什么会覆灭?这个朱元璋太了解的,毕竟他刚刚覆灭过一个王朝。 自然是因为百姓造反。 那百姓为何会造反呢?自然是因为吃不饱,活不下去了才造反。 那为什么王朝初期,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生活下去,还能够出现盛世景象,但是到了末期百姓为什么就活不下去了呢? 按照韩度的说法,便是‘人口增加,土地兼并导致百姓人均土地急剧减少。土地少了,粮食自然就少,粮食不够吃,百姓自然就活不下去’,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又不简单。 “爹,土地兼并恶果太大,是不是”朱标试探着问。 岂料,朱元璋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不急,咱要好好思量、思量。你先回去吧,对了,今天的事不要透露出去。” 朱标见朱元璋的这样的态度,他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得应下,“是。” 然后便带着画像,离开了奉天殿。 朱标走后,老朱还是呆坐在龙椅上没动。 老太监等了良久,直到他等不下去了,借着端参茶上前的功夫,才小声试着问了一句,“皇爷?” 见皇上看向自己,连忙说道:“该用茶了。” “哦,”老朱便顺手接过参茶,突然笑了一声,摇头叹道:“韩度这小子,总是给朕找麻烦。” 老太监见皇帝面带笑容,也适时打趣道:“可是奴婢见皇爷很喜欢他呀,皇爷还开恩赦免了他父亲的罪过,要是换成是其他人早就被治罪了。” “朕会喜欢他?”朱元璋笑着摇头,喝了口参茶,说道:“他少给朕找点麻烦才是好的。” 老太监在一旁侍奉着,脸带着和皇帝一致的笑意。 韩度在东宫的花园里待着。 自从那位公主走了之后,韩度吃点心都不香了。手里的半杯茶水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喝过一口,桌上的点心也没有再吃过一块。 直到一阵虚无缥缈的呼唤声传入韩度的脑海,韩度才回过神来。 一眼便看见朱标在他眼前挥手。 “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喊了你好几次,你都没有反应,谁把你的魂给勾走了?”朱标笑着和韩度打趣。 韩度听到朱标的话,心里顿时一紧张,不过面上还是不动神色。“殿下真会开玩笑,刚才臣不过是有些困了罢了。” 你当本宫是连困了,还是在怔怔发神都分辨不清楚吗? 不过朱标也没有追究,韩度说困了就困了吧。把手里的锦盒放在韩度面前,“你要的父皇画像,孤帮你拿到了。” “皇上同意了?”韩度见此,眼睛顿时一亮。 朱标也没有开口,就是朝着韩度点点头。 果然,太子出马就是不一样,如此轻易的便让皇上点头同意。 要知道韩度在老朱面前,刚刚提出来就被赶走了的。 “好,皇上同意,事情便好办了。有了这画像,臣有把握再给宝钞增加一道防伪手段。”韩度十分欣喜。 不过韩度一想到刚才的那位公主,心里顿时浮起几分心思,眼睛余光瞟了朱标一眼。 试探着说道:“哦,对了。刚才殿下离开的时候,有位公主来找过殿下,被臣撞见了” “那是孤的亲妹妹,安庆公主。孤在宫里已经见到了,她也把撞见你的事情和孤说了。”朱标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便随口说了几句。 原来是安庆公主。 得知了名字,韩度又是一阵失神,幻想当中连自己和公主的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等韩度回过神来,便看见朱标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朱标脸带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才小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你要是饿了的话,孤让人给你准备点饭食。” 朱标用手指朝他自己的下巴上指了指。 韩度下意识的在自己下巴上一抹,感觉湿漉漉的,这才发觉自己口水都流出来了。 赶紧用袖袍搽干净,脸上泛起红色,起身朝朱标告辞,“臣谢过殿下,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恕臣先行告退。” 朱标强忍着笑意,挥挥手便同意了韩度。 韩度带着画像回到家里,因为脑子里在想着安庆公主的缘故,连吃饭都在心不在焉。 家里人看见韩度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便不好开口。 吃完了饭,刘氏才暗地里用手肘碰了韩德一下。 韩德不明所以的看着刘氏,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刘氏干咳两声,说道:“老爷,你看度儿都快十九了。以前老爷你公务忙,顾不上;后来呢,咱们家全家都下狱了,也就根本无从提起;但是现在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度儿也有差事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谈婚论嫁的事情了?这再拖下去,年纪可就大了,门当户对的不好找。” 韩德两眼蒙圈的看着刘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这也没有一个前兆啊。 不过看到刘氏不断的给自己挤颜色,韩德连忙应道:“啊,啊,是啊。是该给度儿寻一门当户对的人家,不能再拖下去。夫人你辛苦些,有时间就张罗一下。” 嘭! 韩度把手里的碗放到桌上,原本他就吃饭吃的心不在焉,这下子听到爹娘的话,心里更是烦躁。 不乐意爹娘操心他的事,直接拒绝道:“娘,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见儿子顶撞自己,刘氏不干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叫我瞎操心?还你自己心里有数,难道你还要自己挑选媳妇不成?也不怕让人笑话。这事就这么定了,改天我就去找几个媒人来问问。” 韩度经历过的是自由恋爱,父母不管。现在却要面对父母的强硬安排,再加上今天见到安庆公主的缘故,心里一股子执拗劲顿时就上来了。 干脆把碗筷一推,“我吃饱了。” 抱起锦盒转身就出门,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刘氏见韩度耍情绪,她的脾气也被激发了出来,只是因为韩度已经离开了缘故,不好发作,“哎!你” 转头打了韩德一下,“老爷你看他” “看见了,看见了。”韩德连忙安抚刘氏,“那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和他置什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再说了,看他的样子,或许是心里有人了呢?等下老夫去问问,要是真有人了,你还少操心了呢。” 刘氏还是觉得气不过,觉得自己的好心被人当作了驴肝肺,气呼呼的道:“你儿子,你还不知道?他整天都是带着一群工匠,能够遇上什么人?” 别的人做官,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有自己这个儿子天天傻乎乎的东奔西跑,到头来还不落好。一文钱的俸禄都还没有拿到呢,结果就被罚了半年的。得,这下子改天还是要把老娘的嫁妆拿一件出去当了,才能够维持家里的开销。要是真等韩度的俸禄养家啊,这几个月都得喝西北风。 忽然,刘氏心里一惊,自己儿子天天和匠人待在一起,不会是看上匠户人家了吧? 想到这点,刘氏瞬间就不淡定了,猛然一把拉住韩德的手臂,差点将他拉的摔一跤。 “老爷,你说度儿他不会是看上了匠户家的女儿了吧?” “这,这应该不会吧。”韩德一脸懵圈,完全想不到刘氏是怎么将匠户人家和韩度联系在一起的。“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知道?聪明过人、心高气傲,要不是老夫连累了他,他会以举人的身份出来做官?恐怕没有金榜题名,他都不会出仕。他怎么可能看上什么匠户人家,你真的是想多了。” 听到韩德的分析,刘氏也觉得有理,同时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韩度以前可从来没有对匠户人家有过什么特殊表现,现在虽然他管着一些匠人,那也只是因为差事的原因罢了。” (); 第七十章 “再说了,就算是天天和工匠待在一起,那也都是些大老爷们。女人也不能去衙门里面,自己儿子也不可能看到。” 刘氏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 但如果女人都是将道理的话,那世界早就和平了。 刘氏明白归明白,但她还是要以防万一。 于是,便催促着韩德,“老爷你赶紧去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弄清楚了我才能够放心。” “好,老夫吃完了就去问。”韩德一边答应下来,一边伸手去夹菜。 谁知道,却被刘氏给拦住。将他的碗筷取下,放在旁边。 “儿子的终身大事,这是多么紧要的事情?”刘氏忍不住数落了韩德几句,“你赶紧去问问,问踏实了回来再吃。” 见韩德还有些犹豫不决,刘氏素手雨点般的打了下去。 韩德无奈叹口气,起身去找韩度。 韩度回到房间,神情有些失魂落魄、心事重重,把锦盒随手放在桌子上。想着娘亲刚才的话,忍不住哀叹一声。 其实也不怪娘亲着急,在她们看来,自己的确是年纪不小了,再不结婚会被人笑话的。 原本韩度也是有着婚约在身的,只是因为老爹的缘故,全家被治罪,那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是赶紧和韩家撇清了干系。现在虽然韩家又活过来了,但那家人也抹不开这个脸上门。婚约的事情在,自然不了了之。 现在娘亲忽然提起亲事的事情,韩度本能的感到烦躁,心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今天见到的安庆公主。 像啊,太像韩度曾经的妻子了。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韩度回过神来,轻声道:“谁呀,进来。” 韩德推开门。 韩度见是老爹来了,连忙问,“爹你不是还在吃饭吗?怎么来了?”韩度有些闷闷不乐,也没有起身迎接老爹。 韩德也不在意,自己来到韩度旁边坐下。 “吃什么饭呀,你这个样子,老夫怎么吃的下饭?” 看了韩度一副无动于衷,没有在听他说话的样子,抬着眼睛盯了韩度几眼,突然问:“怎么,你真有心上人啦?是那家的姑娘?” “啊?”韩度反应过来,否认道:“没有,哪有什么心上人。” 心上人倒是没有,心里的老婆倒是有一个。 那家的?皇帝家的,你怕不怕? 不过,人家安庆公主可是皇帝的女儿,就算是告诉老爹,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还不如不告诉他,免得让他跟着担心。 韩德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意味深长的叹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个有主见的人。你的事呢,老夫也不想多说,你自己应该明白才是。” “没有。”韩度摇头,无比肯定的说道。“孩儿真没有,有的话肯定会告诉爹的。” 韩德闻言,笑了一下,才无所谓的说道:“好吧,那老夫就这样告诉你娘了。” 起身欲走,忽然看见桌子上的锦盒。 “咦,这装的是什么东西?你从哪儿弄回来的?” 说着,就伸手将锦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韩度见老爹总算是没有咄咄逼人的问他,顿时送了口气,随意回道,“一副画像,皇上赐的。” 韩德被韩度的话给惊的手一抖,手中的画像差点掉了,瞪大眼睛问韩度:“皇上赐的?什么画像?” 问完也不等韩度回答,立马就把画像打开。 看见一点点出现的老朱真容,韩德的手像是在抖筛子一样,抖的越发剧烈。 “皇上怎么会把真画像赐给你?” 朱元璋以往虽然也有御赐过自己的画像,但那被赐予的对象,无一不是在大明开国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臣,是皇帝绝对信得过的心腹。比如说魏国公徐达,就曾经被老朱赐予画像。 像诚意伯刘基这样的,跟随了朱元璋一辈子的人,也没有得到赐予画像的机会。虽然他功劳足够,但是很明显的皇帝对他的信任不够。 自己儿子现在居然得到皇帝赐予画像,虽然韩德不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自家祖坟冒青烟了,韩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哈哈哈,我儿的婚事,不急。这事急不得啊,急不得,总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才是,对,就是门当户对” 韩德瞬间想了很多,自家现在只有韩度一个人出仕,但只是一个八品小官,勉强也能够算的上是普通的官宦之家。韩度如果现在想要说亲事的话,按照门当户对来说,也只能找个普通的官宦之家。 原本韩德对此也没有什么不满意,但是在看见皇上的画像瞬间,他却不这么想了。 自己儿子能够被皇上引为心腹,那飞黄腾达之日,还远吗? 这个时候给儿子说一门普通官宦之家的亲事,这不是将儿子往死里坑吗? “你娘那里,你不用担心,老夫去和她说。亲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也不急于一时。” 韩度一看老爹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他误解了。只好叹着气,向老爹解释:“爹,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于是韩度便将这画像的用途,和老爹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有老爹你想的那么复杂。”韩度说完。 韩德听了脸上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喜色,一点都没有被韩度说的话给影响到。 “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心里比你有数,你就不要管了。” 韩度见老爹对他的解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好提醒道:“随便你吧,不过儿子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要是失望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知道,知道。你才当了几天官,就敢教训起老夫来了。老夫见过的事情,比你吃过的米都多。”韩德被叮嘱的有些不赖烦,挥手打断韩度。 说完又打开画像看了又看,点头叹道:“这可是皇上的真容啊,想不到我老韩家也有被赐予真容的一天。这可要腾间屋子出来,好生供奉着,不可怠慢了。” 说完也不管韩度答不答应,郑重其事的将画像装回锦盒里面,拿起就要出门。 “哎?”韩度见此,连忙将老爹拦住。“爹你这是要干什么?” “自然是要去把画像供奉起来啊。”韩德抱着锦盒道。 韩度无语的看着老爹,拉住他的手臂说道:“爹,这画像皇上赐给儿子用的呢,你就这么拿去供奉起来,那我用什么?” 韩德一下子将韩度的手给撇开,“你现在又没用。等到你用的时候,再请出来,也是一样的。”说完,再也不理会韩度,转身出门去了。 韩德回到厅堂的时候,刘氏几人还在吃饭。 刘氏见他回来,手里还抱着一个锦盒。这锦盒看着挺眼熟,不就是吃饭的时候度儿拿着的那个吗? “老爷你去问的怎么样?还有你把度儿的东西,拿过来干什么?” 韩德郑重其事的将锦盒放在主位上,然后才回到饭桌旁边坐下。端起碗筷才说道,“问了,没说。不过他的事情夫人你还是别管了,给度儿说媒的事情,你也先暂时放下来,再等等吧,等过段时间再说。吃饭,吃饭” 刘氏见状,顿时有些不乐意。什么叫让自己别管了?韩度是他儿子,他的亲事她不管谁管? 顿时脸色就开始变得阴沉。 韩景云和韩曙两人见到母亲的神色,齐齐说道:“爹,娘,我吃好了。” “嗯,”韩德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挥手说道:“好了就下去吧。” 两人赶紧离去。 韩德眯着眼睛看儿女离开,低下头端起碗筷就要继续吃饭。 刘氏一把将其拦住,“说呀,什么叫再等等?” 韩德不耐烦的看了刘氏一眼,“夫人,你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吃什么吃?你赶紧把儿子的事情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别吃了。”刘氏才不怕韩德,柳眉一竖干脆说道。 韩德无奈的放下碗,和刘氏解释道:“你儿子要有出息了,简在帝心啊。要是你现在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岂不是亏待了儿子么。” 刘氏听完,顿时欣喜的问:“你是说度儿要升官了?” 别人的儿子如何自己管不着,但是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最有出息的。这是每一个当娘的心里的写照。 “不是那么简单,”韩德轻笑着说,见刘氏还要继续追问,连忙挥手将她拦住,“好了,你别问。具体是什么情况,老爷我也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静静的等候,便好了。” 刘氏见韩德说的郑重,又事关自己儿子,哪怕是有些不愿意,也便就此放下,不再纠缠。 韩德见刘氏总算是消停下来,这才端起碗筷,继续吃饭。 忽然好似想起什么,边吃边朝刘氏吩咐,“对了,你让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有大用。” “有什么用?”刘氏不明所以,无缘无故的收拾什么屋子。 韩德将饭吃完,感觉到总算是吃好了,才停下筷子,擦擦嘴,清理一下。 (); 第七十一章 韩德起身,恭敬的将锦盒拿过来,朝着刘氏打开。取出其中的画像,展示给刘氏看。 刘氏原本不明所以,只是随着画像的打开,惊讶的神色开始浮现在她脸上。 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双手情不自禁的捂住张大了的嘴巴。不敢置信的问韩德,“这,这是皇上的画像?” 韩德笑着点头,说道:“没错,而且还是皇上的真容。夫人应该听说过,皇上虽然也有赐下画像给大臣的先例,但能够得到画像的大臣却是极少。而且其中大部分,皇上赐下的还不是真容画像。只有极少的像魏国公、信国公等王公大臣,才会被皇上赐予真容画像。” “这真是皇上的真容?”刘氏又没见到过皇上的真容,于是问道。 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觉得有些像是在梦里。两月前,她还在刑部大牢里面,等候着即将临头的大祸,以及她凄惨的命运。 这才多久啊?韩家竟然就享受了一把公侯之家的待遇。 韩德笑着点头。 刘氏见此,暗自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腰间的嫩肉。 嘶! 疼的厉害,看来不是在做梦。 “夫人还是赶紧去找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好供奉皇上的画像,免得被皇上怪罪。度儿不懂规矩,或许皇上不会在意,但是咱们可不能轻慢了。” “哦,是是是”刘氏一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连忙转身出去,吩咐身边丫鬟,让门房老穆去拾掇。 另一边,安庆公主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宫殿。 今天的安庆公主好似有着什么心事,连坐在亭子边喂鱼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侍女歪着头看了又看,忽然跑到安庆公主面前弯下腰,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安庆公主回过神来,才察觉到侍女在自己面前。 诧异的问,“依依你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安庆公主性格随和,即便是在侍女面前也很少盛气凌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连自称都是我,而不是本公主。 依依狡黠的眼睛眨了一下,慢慢的直起身来,笑道:“奴婢没事,奴婢是看公主好像是有事。” 好似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安庆公主顿时显得有些局促,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回复了常态。 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拉高声调说道:“我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不对吧。”依依不依不饶的盯着安庆公主,盯的她一阵心虚。 安庆公主虽然心虚,但也故作镇定道:“有什么不对?我说了没事就没事。” 依依两只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安庆公主的脸,好似要想看破她隐藏的心思。 “如果真的没事的话,那公主敢不敢让奴婢猜一猜?” 安庆公主瞬间被依依逼迫到了墙角,不过嘴上仍然是硬气,“猜什么?本来就没事,我还怕你猜?你要猜,你就随便猜” “嗯嗯,”依依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一脸捉黠的看着公主,嘿嘿笑道:“那奴婢就猜呐?” 安庆公主闻言,把头扭向一边,假意毫不在意。只是她的眼睛余光,忍不住的朝依依那里瞟,出卖了她的心思。 心里不断的祈求依依不要猜,要猜也让她猜不中。 不过就像是墨菲定律一样,越是期望它不要发生的事情,现实它偏偏就要发生。 依依伸出手指,挽着自己肩旁的秀发,“奴婢从小就跟着公主,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见公主这样失魂落魄过。哦,对了,公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依依俏脸凑到安庆公主眼前。 “什么,什么开始?”安庆眼睛瞪大,和依依对视着。只是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强硬,显得有些紧张。 依依见了公主窘迫的样子,笑得更加得意。 也没有揭穿公主的掩饰,继续说道:“是从昨天开始的,而且是昨天从东宫回来了之后。昨天公主有什么不一样?哦,奴婢想起来了。公主好像是在东宫碰见了一个人啊,叫什么来着?韩度” 安庆公主再也绷不住了,伸出手指,朝着依依的腋下就下死手。 “我让你乱说,让你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依依被安庆公主一碰,浑身上下如同触电一般颤抖起来,银铃般的狂笑之声,响彻四周。 “啊,哈哈哈” 很快依依便告饶,语气断断续续,“公主快放开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安庆公主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才收手绕了依依,见依依笑声缓缓平复下来,伸手五指张牙舞爪的威胁道:“下次再敢乱说,我挠死你。” 还作势欲吓唬依依。 依依见状顿时又是一声尖叫,“啊!公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哼! 安庆公主冷哼一声,分外的解气。 依依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也没有再拿韩度来打趣安庆公主。 反而是略带忧虑的问道:“公主你,你真的在意韩大人啊?” 安庆公主有心反驳,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沉默了一下,最后喏喏的轻叹道:“我,我也不知道” 双眼望着水池,焦距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依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公主,你可不要嫌奴婢烦,哪壶不开提哪壶。奴婢可要提醒公主,去年皇上可是亲口给公主你许了婚配的” 安庆公主闻言,更是沉默,双唇紧闭的十分用力。 去年,新科进士欧阳伦,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新科士子拜见皇帝的时候,朱元璋见了,十分喜欢,便亲口将安庆公主许配给他。 依依继续小声的说道:“而且,公主你当时也没有反对。皇上金口玉言,想来是一言九鼎的。如果,如果公主只是有点在意的话,那还是,还是断了吧” 依依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公主。 安庆公主听完,把头侧向一边,躲开依依的目光。 良久之后,一声幽叹随着鱼儿拍打出的淡淡涟漪扩散开去,消失在风中。 奉天殿。 夜已深,手臂粗细的巨大烛火将大殿照耀的如同白昼。 老朱高坐在龙椅上,下面分别坐着的是,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曹国公李文忠,颍川侯傅友德,兵部尚书李溦,户部尚书徐辉,工部尚书薛祥。 老朱虽然三天便要举行一次朝会,但并不是说所以的事情,都需要在朝会上商议。 尤其是比较机密的事情,更是不适合拿到大庭广众下议论。比如,军事上的事务。 这种时候,老朱就会召集相关大臣前来商议,俗称:小朝会。 气氛凝重,除了老太监在场之外,其他的宦官一个个低着头躲在殿外,根本不敢抬起头朝里面望一眼,生怕自己就人头落地。 老朱将手里的密折拿起,递给老太监,让他递给徐达。 “都看看吧,秘谍来报,残元或似有南下异动。看完之后,大家都说说改如何处置才好。” 徐达双眼飞快的扫过,看完之后便递给了汤和。 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了,老朱见众人沉默不语,便开始点名。 “魏国公?” “战!” 徐达正襟危坐,毫不犹豫的出口。 短短一个字,凌然不惧之气像是一道风一般,扫过在场众人。 老朱闻言,点头含笑,“不愧是朕的贤弟,深得朕心。” 说完老朱扫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残元要战,那便战。敢朝大明伸爪子,伸一只朕斩一只,伸一双朕斩一双。朕不仅要斩的他们不敢南顾,总有一天朕还要北上,彻底消灭残元。” “吾皇万岁!” 见皇帝直接将此事定下调子,众臣便直接贺道。 反正不仅是皇帝没有将残元放在眼里,他们这大臣也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大明从抗争大元一路走来,短短十几年便将大元赶到了草原上。在之后的数次北伐里,大元都是输多胜少,完全是被大明给压着打。 既然老朱决定战了,那剩下的便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事。 老朱直接朝李文忠发问:“保儿,五军都督府准备的如何?” 李文忠连忙躬身道:“回皇上,京师及周边卫所人员充备,训练不坠,随时听候号令。”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薛祥,问:“工部,军械兵器准备的如何?” 薛祥闻言,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工部,工部军械兵器有些不足” 原本还显得满意的老朱,听了薛祥的话,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厉声道:“为何会不足?” 军械兵器对战争的影响太大了,马上就要打仗了,结果这里却出现了纰漏,由不得老朱不愤怒。 薛祥听到老朱的话,浑身一抖,艰难开口:“因制作水泥的缘故,抽调了一批匠人,导致锻铁匠人不足。因此” (); 第七十二章 薛祥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后来,甚至不敢再继续辩解下去。 俯身在地上,跪拜道:“臣知罪” 虽然薛祥的理由十分充分,他也是奉了老朱的命令才抽调工匠制作水泥,导致钢铁产量不足的,影响了军械兵器制造。 但老朱可不管那么多,现在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口,朝廷需要军械兵器,工部却不能够提供,那就是工部的错。 “知罪,知罪有什么用?”奉天殿里都挤满了老朱的咆哮。 “如果砍了你的脑袋,能够把军械兵器补充足,难道你以为朕会犹豫?” 薛祥闻言,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跪匐在地上,任由老朱处置。 其他人也不敢出言相劝,毕竟连工部都拿不出足够的军械,他们又怎么能有什么办法? 奉天殿里落针可闻,安静的可怕。连原本肆意跳跃的烛火,这一刻都静止下来,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定住。 寂静了许久,最后还是老朱开口。 “起来吧,从明天开始,工部全力以赴制作军械,另外水泥制作也不能停,其他的你自己调配一下。” 老朱虽然语气缓和,但是话里的怒气却丝毫未减。 见薛祥还是跪匐在地上,忍不住厉声道:“怎么还不起来?难道要朕来扶你?” 本来就心生不满的老朱,把话说的很重。 “老臣岂敢有此妄想。”薛祥听了连忙道,紧接着干脆把牙一咬,“启禀皇上,军械不足在于缺乏足够的钢铁。” 老朱听了更加生气,但语气却异常的平静。 “铁料怎么会缺,每年不都是会炼一部分铁来备用的吗?” 洪武年对炼铁管理松散,一般是朝廷没有铁用了,便由工部炼出一部分来,等到铁料储备充足了,便就此停下,不再炼了。等到储备的铁料用的差不多了,便又重新开始开炉炼铁。 甚至还允许民间作坊私自炼铁。 同时明朝又对铁料管理的很严格,铁料可以在大明内部随意流通,这没有问题,但绝对禁止将铁料走私出境。走私铁料是重罪,一旦被发现通常都是杀头。 “铁料储备充足,现在缺少的是钢料。因为工匠不足的原因,钢料的锻造慢了很多”薛祥不得已,哪怕是冒着被皇上杀头的危险,他也要将这些情况汇报清楚,否则要是现在没有说清楚,等以后皇上怪罪下来,那就不是杀头的事了,有可能是死全家。 虽然炼铁技术到了洪武年,虽然有了巨大的发展,每年炼出来的铁大概在两千万斤左右,也就是一万吨,但是由于这时候炼铁通常用的都是木材,炉子的温度不够,练出来的这些就是普通的铁,连粗钢都算不上。 想要得到钢材,就得对铁锭进行再度精炼,通过匠人不断的用锤子敲打折叠来排出铁里面杂质,达到提纯成钢的目的。 老朱自然是极度的气恼,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只能够寄希望于工部。于是便直接说道:“你抽调匠人,从现在开始尽全力锻造钢料,能够锻造多少便多少。”说完了老朱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声,“希望还能来得及。” “老臣遵旨。”薛祥叩拜了一下,才从地上起来,坐到一旁。 揭过了工部这一篇,老朱又把目光看向户部。 “户部,你有什么问题没有?国库是否充盈?” 户部尚书徐辉忽然感到嘴里一阵苦涩。 不过,即便是再苦涩,他也不敢反对老朱备战的打算,只能够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转圜一二,把话说的委婉一些,至少不能让皇帝的刀落到自己头上。 “回皇上,现在国库里还有一些结余,但是也没有太多。由于宝钞提举司已经一月没印制宝钞的缘故,如果将这笔钱花用了的话,万一这后面宝钞提举司一直不能够提供宝钞,那今年的国库恐怕会出现巨大的亏空。请,皇上明鉴。” 国库的情况老朱自己就清楚,问徐辉不过是想要他表个态罢了。但是现在徐辉却把问题,踢回给了老朱,这让老朱却有些不好拿定主意。 思考了片刻,老朱还是觉得备战更加紧要。毕竟国库空虚,还可有缓缓图之,慢慢想办法。而一旦战备不足,万一被残元打败,一旦残元入关,那才是灾难。 “户部先准备粮草物资,至于宝钞的事,朕会派人去催催。” 老朱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备战。 “是。”徐辉也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反正该说的他都已经和皇帝说了,现在既然是皇帝一意孤行,那将来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皇帝也不好处罚到他身上。 接下来,老朱又拉着徐达、汤和以及兵部尚书等人,一起商议残元的动静和可能出兵的路线,直到深夜。 老朱总算是和徐达等人商议完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皇后宫里。 马皇后原本已经安寝,得到皇上来了的消息,又起来穿戴好衣冠。 老朱见马皇后在殿内迎接他,连忙让她起来,安慰道:“夜深了,妹子你都已经睡下,还起来干什么。咱自己还能够照顾自己。” 马皇后一边帮老朱脱去龙袍,放到一旁侍女的手上,一边问道:“今天怎么又忙到这么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马皇后帮老朱取下皇冠,放好。 老朱脱去了龙袍冠带的束缚,一身便服的他顿时感觉到一阵轻松,随口说道:“有消息来报,说残元平章乃儿不花等似有异动,咱便找二弟他们商议了一番。” 马皇后也是一路随着老朱,见惯了战争的人,对于残元异动的消息,显得十分平静。 “这是又要打仗了?” “现在消息不明,还不能确定,”老朱想了一下,摇着头说道。“不过咱还是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被残元钻了空子,万一破关而入,那就不好了。” 马皇后听了也不在意,一边指挥着侍女上菜,一边说道:“这大半夜的,想来你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吧。残元这些年和大明打仗,打来打去都是败多胜少,或许这次又和往常一样只是想骚扰一下边关而已,他们应该没有胆子入关吧?” “战争之地,生死存亡大事,不得不谨慎呐。”老朱摇着头,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不过即便是残元要南下,朕倒是希望他们能够晚一点。” 马皇后察觉到老朱的语气不对劲,心里陡然一紧张,问道:“怎么了?是朝廷有什么麻烦吗?” 老朱点头,“工部的钢料储备不足,军械制造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咱虽然给工部下了命令,让他们全力以赴去锻造钢铁,但这恐怕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解决的。” 老朱深深的叹了口气,钢料缺乏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寄希望于工部那边。但是工部也不是神仙,伸手一指就能够把铁变成钢的。 马皇后听了一时无言,铁要练成钢有多难她也是一清二楚。 千锤百炼,百炼成钢。 这些都不是虚言。 于是,只好安慰老朱道:“你也不要太过忧虑,说不定残元得到你备战的消息,他们便打消了念头了呢。” “但愿如此。”老朱也不想让马皇后操心,便强笑着随意说了一句。 钞纸局。 五米长的钢轨一根根摆放在铺就好的方木上,韩度伸手在钢轨上敲了敲。 钢轨传出清脆的铛铛声。 韩度十分满意,看来这高炉炼钢是成功了。 又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钢轨,顶部个个一模一样,毕竟是统一的模具浇筑出来的,应该就是这样才对。 而底部因为冷却不一致的缘故,差别便有些大。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反正钢轨下面都是要垫上枕木的,到时候只要把高低调节一下就可以。 检查完了,韩度满意的站起身来,这些钢轨完全符合要求,可以使用,没有问题。 看着一旁赔笑的黄老,韩度赞许道:“黄老辛苦了,这些钢轨都不错,完全符合本官的要求。” “小老儿不辛苦,既然合用那我便放心了。”黄老笑着和韩度谦虚了一下,继续说道:“反倒是大人真的是文曲星下凡,大人炼钢的方法真是让小老儿大开眼界。小老儿当了一辈子的铁匠,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炼钢会像炼铁一样容易。” 黄老作为老铁匠,拿了一辈子的锤子。曾经也是以锻钢技艺而自傲的人,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炼钢会变成这样。 像炼铁一般,如水的钢汁从炉子里面流出来,倒入准备好的模具当中。等到冷却之后,各种各样的钢件便做好了。 黄老在第一个钢轨冷却之后,便手把手的仔细看过,这样做出来的钢的质量,比他用锤子敲出来的还要好。 黄老显得有些迷茫,感叹着说道。 “有时候,小老儿都在想,自己手里的锤子是不是就此没用了。” 韩度拍拍黄老的肩膀,安慰。 “没用那么夸张,手艺还是有用的。” (); 第七十三章 想钢轨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可以自己铸造成型,但是很过钢制品其实是不能够这样直接铸造的,最终还是要靠着匠人一点点的打磨锻造。 所以黄老觉得他自己没用的想法,完全就是杞人忧天,相反,随着钢材的大量出现,像他这样有手艺的匠人反而会显得越来越重要。 “这还不够夸张,那要夸张的到什么地步?”黄老以为韩度只是在安慰他。 那炉子,黄老也不知道韩度的高炉叫什么名字,权且就叫炉子吧。黄老可是亲眼所见,那炉子一次就能炼上万斤的钢出来,就这都还是没有让黑子把料装满的结果。 原本只是想着第一次用这东西炼,先少装一半的料试试水的,没有想到竟然一次就成功炼出钢水。 就算是一次炼钢一万斤,按照黄老的估计,一天到晚不停歇的话,可以炼三到四次,这就相当于一天最少也是三万斤钢的产量。 而一旦每一次都将料装满,那岂不是说一天便有可能炼出八万斤的钢铁? 朝廷一年需要多少钢铁,黄老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一年朝廷锻造了十万柄长刀,花费的钢铁都不到八万斤。就是因为钢铁的稀缺,所以朝廷在锻造长刀的时候,都是采用的包钢技艺,一柄长刀只是刀刃上的那一点,用的是钢,其他部位用的全部都是铁。 而韩度这个炉子一天的产量,便能够满足朝廷锻造十万把长刀。 要不是亲眼所见,黄老很难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韩度没有理会黄老在想些什么,他只关心他的钢轨什么时候能够全部弄好。 两手拍了拍,韩度问道:“就这样铸造,本官一共需要这样的钢轨八百根,大概多久能够弄好?” 黄老听到韩度的话,自己估摸了一下。回道:“大概需要五六天吧,如果大人着急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晚上再把活计做一做,应该四天没有问题。” 这个时候可没有灯光照明,晚上铸造的危险性大大增加。这些匠人可都是韩度的宝贝,万一受伤了,韩度才心痛。 摇着头,拒绝了黄老的提议:“晚上不能干,太危险了,钢水温度太高,万一血肉之躯碰到那就是瞬间化成灰的结局。六天就六天吧,保护好匠人最重要。” 黄老心里感动着,点头应下。看向韩度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以往黄老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韩度这样体恤匠人的官员。 以往的官员别说是关心匠人受不受伤的问题了,就算因他们的命令导致匠人受伤,他们连看都不看匠人一眼。 而匠人通常只要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那里有像韩度这样,连一点危险都不愿意让匠人去冒。 韩度没有在意黄老的眼眶微红,继续吩咐道:“既然钢轨铸造出来了,那石炭矿那边,也要开始清理道路,修整好地基。这些钢轨也可以拉过去,开始建造了。” 韩度两眼发光,一阵兴奋,仿佛是看见了轨道搭建起来,一辆辆矿车在其上,从山上不断的狂奔下来,每一辆车都是钱呐。 自己穷的,就等着这些银子下锅。 “好的,”黄老点头答应下来,“我马上就去安排,不过” “不过什么?”韩度也没有在意,随口问道。 黄老便和韩度解释,“是这样的,大人。原本石炭矿那边的匠人就不多,他们都在负责开采石炭。如果要修建这个,这个轨道的话,是不是让他们先把石炭开采给停下来?” 黄老不知道韩度为什么会给这东西起个这么怪异的名字,说到嘴巴,感觉有些拗口。 “石炭矿的开采,可不能停,停了高炉这里用什么?”韩度心道。 但是黄老也说的有理,本来石炭矿那边人手就少,自己这边也不可能给他们派人。如果再让他们修建轨道的话,这石炭开采肯定会大受影响。 该怎么办? 忽然,韩度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石炭开采不能停,本官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派过去,不过本官倒是有个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 “大人请说。” 韩度便继续说道:“你看这样如何,前几天咱们不是修建道路,征调了那么多的民夫吗?这修建轨道地基其实和修建道路差不多,他们经过那次道路修建,想来也是不再陌生。咱们干脆出钱,雇佣一些民夫来帮着咱们修建如何?这样一来只需要几个懂行的匠人带着,便能够将轨道地基给修建起来。” 黄老听了韩度的话,眼睛也是一亮,赞同道:“大人这个办法好,那些民夫才修过一次,再修一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还有匠人看着呢,能保万无一失。” 不过很快黄老又想到出钱的问题,便问韩度:“只是这个出钱雇佣的话,大人你看咱们应该出多少钱雇民夫?” 这个韩度还真不知道,他又没有雇佣过民夫。 于是问道:“一般的话,雇佣一个人一天需要多少钱?” “这个因地方不同,价格也是不一样。”黄老和韩度解释,“一般的话,像是在京城里面,雇佣一个劳力一天是三十文,或者是三十多文的样子。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那就要便宜一些,通常情况,城里的话应该是二十文或者是多一点吧,其他的就更便宜,十几文的都有。” 韩度听了,低头想了想,干脆说道:“那就一天四十文,另外响午再给他们准备一餐免费的饭食。反正这轨道也不长,修不了多久,花费也不算是太大。” “行。”黄老见韩度安排下来,也没有反驳,点头应下。 奉天殿。 老朱在批阅奏折,但是他的心里一直都带着一股忧虑。残元的异动,让他一直忧心忡忡。偏偏在这个残元随时都有可能南下的关头,工部的军械制造却出现了问题。 这让老朱,一直放心不下。不过他也没有办法,现在只能够祈求工部能够在残元南下之前锻造出足够的钢铁,制造出足够的军械。 毛骧从殿外走进来,心事重重的到老朱身边附耳一句,说完了悄无声息的躬身后退一步等候。 老朱听了,眼睛顿时瞪大,侧着头看着毛骧,厉声问道:“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臣派人核实过了,千真万确。”毛骧连忙如实回道。 “混账东西!” 老朱随手一下把御笔扔在御案上,鲜红的朱砂落在一本奏折的封面上,染红了一大片。 老朱越想越气,朕因为缺乏钢铁不能及时备战应对残元异动的事情,这几天一直都是寝食难安。 结果,韩度这小子到好。 按照毛骧得到的消息,韩度在钞纸局里面弄出了几万斤的上好钢铁,而且还做成了怪模怪样的样子,也不知道作什么用。 不过在老朱眼里,这么多的钢铁不管是韩度准备拿来作什么用,都没有朕用来制作军械重要。 而且朕在这里因为缺钢铁的事情,着急上房;韩度却是在拿来肆意浪费,这如何不让老朱怒不可遏? 在老朱眼里,上好的钢铁不能用来制作军械,就是一种浪费。 “来人!” “奴婢在。”老太监站在一旁,连忙回道。 刚才老太监看见毛骧进来的时候,心里就莫名的一跳,感觉到有些不妙。结果,果然如此。面对发怒的皇帝,老太监不敢怠慢,但对于毛骧他心里却是升起一丝厌恶。 “把韩度给朕找来,还有薛祥。” “是。” 韩度今天没有去钞纸局,反正钢轨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够全部弄好,他也不着急。而且钞纸局有黄老盯着,他也放心。 因此,今天韩度一下子就清闲了下来。 睡觉睡到自然醒! 韩度从床上做起,用力的伸展了一下双手,瞬间放松下来,顿时感觉到精神百倍。 自从老爹告诉他官员是怎么混日子了之后,韩度当差就没有以前那么积极了。 如果早一点知道这些的话,说不定早就和那些官员同流合污了,也许就不会搞得像现在这样被人排挤。 毕竟一向觉得美好生活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韩度,实在是太容易堕落了。 今天没有朝会,因此韩度也打算有样学样,慢慢悠悠的晃荡到宝钞提举司当差。 韩度一脚刚刚迈进宝钞提举司的大门,就被一个小宦官远远的叫住。 韩度一看,认清了是老太监上次派来找自己的宦官,便停住脚步。 等到宦官到了眼前,便随意问道:“公公前来,所谓何事?” “韩大人,皇上召见。请立刻跟奴婢进宫。” 韩度心里一紧,老朱怎么会突然召见自己?连忙道:“臣,遵旨。” 说完便抬步跟着小宦官。 小宦官带着韩度朝着宫里赶去,忽然间停顿了一步。 韩度保持着原来的速度,靠近了小宦官。 就在韩度靠近的时候,耳边听到小宦官细小的声音,“老祖宗说,情况不明,皇上很生气。” (); 第七十四章 小宦官说完,便继续朝前走,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情况不明,皇上很生气。”这句话显然就是老太监让人带给自己的。 韩度眼帘一垂,细细思量起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和老朱形影不离的老太监都不清楚? 而且这件事肯定是和自己有关,要不然老朱不会召见自己,老朱的气极有可能就是朝着自己发的。 但是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会惹得老朱生气呢? 韩度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他把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全都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实是没有找到会导致老朱生气的事情。 既来之则安之。 想不明白就暂时别想,等见到老朱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再想对策。 韩度抬眼一看,见小宦官就要走远,连忙加快速度跟上。 韩度来到奉天殿,就看见朱标和薛祥也在这里。 朱标见韩度进来,神色怪异的看着他。 韩度心里本来就拿捏着几分小心,生怕惹怒老朱。再被朱标这么一看,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倒是薛祥看向韩度的眼神充满了热情,见韩度看向他,薛祥顿时笑脸相迎,就好似韩度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一样。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我怎么不知道?韩度在心里腹诽。 不过腹诽归腹诽,韩度一见到老朱,还是从心的赶紧拜下。 “臣韩度,叩见陛下。” 老朱虽然还在生气,但是看见韩度却也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韩度,朕问你,你是否在钞纸局里炼铁?” “是的。”韩度如实回答,同时心里忍不住想,难道是自己炼钢的事情惹到老朱了? 但是也不至于呀,洪武年老朱为了让百姓生活的好一点,对很多事关百姓生机的事情都放的毕竟宽松。 比如说烧石灰和炼铁。 朝廷完全就是出于不禁止的状态,只要百姓自己采矿来炼,你随便炼官府不会管的。 这就相当于是拿出一部分国家资源,来让百姓得利。 从这一点上来说,朱元璋不愧是最心疼百姓的皇帝。 百姓都可以炼铁,自己在钞纸局炼炼,应该也没什么吧,怎么老朱这么大反应? 韩度跪匐在地上,心思电转的想了一通,也没有想明白。 老朱凝神看了韩度一眼,继续问道:“你炼铁来干什么?你需要用铁的话,为什么不去找工部调拨,而是要自己炼?” 韩度直起身来回道:“回皇上,因为石炭矿运输十分不便,因此臣就想搭建一条能够从山上快速运输到山下的轨道。由于臣需要的比较多,去找工部调拨,工部也不一定就给。于是臣便想着干脆自己炼算了,这样一来还便宜不少” 说着说着,韩度见老朱神色不对,声音便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上了嘴巴。 老朱见韩度闭嘴,便问道:“你说你炼铁是为了修路?” “是的。” “修路需要多少铁?”老朱继续追问。 “这个,应该要不了多少。”韩度这个时候也有点回过味来,觉得老朱今天发怒找他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他炼钢导致的。 于是,便说的含糊了一些。 “要不了多少?”老朱忽然笑了一下,“朕听说你的钞纸局里面,炼了几万斤的钢铁呀。要不了多少,你炼这么多出来干什么?” “而且你既然会炼钢,为什么不上报朝廷,朝廷现在缺钢缺到连军械都造不出来的地步,难道你不知道吗?” 老朱陡然站起来,劈头盖脸的朝着韩度就是一阵厉喝。 韩度无辜的看着老朱,“臣,臣真不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朝廷缺钢?这也没有谁告诉过我啊,韩度感到十分委屈。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语气顿时一滞。 残元异动,朝廷准备军械的事情,到现在都只有几个人知晓。 按照常理来说,韩度不知道才是应该的,知道了反而不正常。 但是老朱恼羞成怒之下,那里还会和韩度讲道理。 “你!” 老朱气急,指着韩度厉声道:“你马上把钞纸局的那些钢铁,全部调拨到工部,先用来制造军械。” “别啊,皇上。”韩度一听老朱打他钢轨的主意,好似看见银子从他兜里飞走了,顿时感觉到挖心的疼痛,立刻开始惨叫。 “皇上,就那些钢铁,都还不够臣用的呢,那里有多余的调拨给工部?” 老朱听到韩度的惨叫毫不在意,他决定了的事情,那里容韩度同意不同意。 只是老朱忽然回过神来,突然问了韩度一句,“等等,你说还不够你用的。你修建那个什么路,究竟需要用多少钢铁?” 韩度见老朱眼神凶厉的看着他,那里还敢说话,只得颤颤巍巍的朝老朱伸出四根手指。 “四万斤?你这个败家子。” 老朱怒不可遏,指着韩度的手指都颤抖起来。忽然埋头朝着御案上一看,伸手就把一方砚台给抓在手里,就要朝着韩度砸过去。 “父皇,不要。”还是朱标眼明手快的出声阻止老朱。 老朱想了想,把手里的砚台放下。抓起御案上的奏折,劈头盖脸的就朝着韩度砸过去,也不管这些奏折也没有批阅。 “你这个败家子,朕打死你。” 韩度跪在地上,连躲都没有办法躲,当然他也不敢躲,任由奏折劈头盖脸的砸在脸上。好在这些是奏折,而不是砚台,砸在脸上虽然也疼,但不至于破相。 要是刚才朱标没有出声阻止老朱的话,现在自己说不定已经满脸桃花开了。 “滚起来。” “谢皇上。” 韩度连忙从地上起来,也顾不得揉一揉脸,站到一边。 “来人备驾,朕要去钞纸局看看。” 老朱视线落到韩度脸上,见他脸色一变,又面无表情的把视线给收回来。 韩度一听老朱要求钞纸局,顿时就在心里惊呼坏了。老朱要是去了,那自己刚才隐瞒的事情,瞬间就会暴露无遗。 但是韩度却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只能够听天由命。 于是老朱便带着朱标以及薛祥,后来让人传话把着汤和、李文忠也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钞纸局而去。 韩度虽然极度的不想去,但是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朱来到钞纸局,挥手让朝他行礼的众人免礼。 “炼出来的钢铁在哪里?”老朱直接开口问黄老。 韩度见此正要上前去向老朱解释,却被老朱一挥手给拦住。 “从现在开始,没有朕的允许,你别说话。朕现在问的是他。” 韩度尴尬不已,谄笑着退下。 黄老不明所以,不过见是皇上问话,也没有多想,直接伸手一指,“就堆在那边。” 老朱顺着黄老手指的方向看去,抬步径直就走了过去。 老朱越是接近钢轨,便越是惊讶。 一根根的钢轨被匠人们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地上,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排透着金属光泽的台阶一样,给人一种视觉震撼。 老朱俯身下去,摸了一把钢轨,触手冰冷。 李文忠武人出生,直接从地上拿起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头,敲在钢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度见曹国公如此粗暴的用石头砸在钢轨的顶面上,忍不住眼皮一跳,有些心疼。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开口,只得把视线转到一边,权当自己没有看到。 扔掉手里的石头,李文忠抽出腰刀,唰唰唰就是对着钢轨猛砍。完了,仔细朝着钢轨上看去,只看到几道极浅显的痕迹。 而手里的宝刀,却已经是布满了豁口。 李文忠欣喜的朝着老朱道,忍不住赞叹道:“皇上,都是极品的好钢啊。甚至比一般的钢,还要好。皇上请看,臣的这把刀也算是千金难买的宝刀了,可是和这些钢相比,却什么都不是。” 腰刀一横,李文忠双手把刀上的豁口,展示给皇上看。 同时心里忍不住骂韩度暴殄天物,这样极品的钢铁,却被他像堆木头一样堆在地上。 老朱接过李文忠的刀,拿在手上看了又看,还拿手摸了摸豁口。 看完之后,随手把刀还给了李文忠。 看着满地的钢轨,老朱似不经意的问黄老,“这东西一根有多重?” 黄老被老朱一问,脸上顿时展开了菊花般的笑容。他感觉到自己祖上肯定是冒青烟了,要不然怎么有机会见到皇上的天颜,还能够和皇上搭话呢? 心情激动的黄老,连韩度在不断的朝着他使眼色都没有注意到。 “回皇上话,差不多五百斤的样子。” 一根就五百斤? 老朱听到这话,眼睛朝着地上一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低声喝道:“毛骧!” 一位相貌俊美的男子从人群中,快步小跑到老朱面前,不顾地上的尘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臣御下不严,请皇上治罪。” 毛骧现在心里都快要把那个给他报信的人恨死,什么才几万斤?就现在这地上摆着的,不用数,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起码十万斤都不止。 (); 第七十五章 毛骧虽然在心里把那给下报信的下属,骂的体无完肤了,甚至还在心里发狠,想着回去之后怎么拾掇他。 但是现在面对这老朱的不快,毛骧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等候着老朱的发落。 韩度在听到老朱喊出‘毛骧’的时候,心里忍不住跳了几下,忽然感到浑身寒毛竖起,哪怕是在暖日下也感觉到一阵凉意。 韩度不着痕迹的朝着毛骧看去,只见他身形削瘦,虽然是男儿身,但五官立体精致,也谈不上英武,反而是给人一种英俊当中带着柔美的感觉。 简单来说,这毛骧居然是中性美。 毛骧,虽然正史当中对其记载极少,但在野史当中,传闻他可是老朱的第一特务头子,传说中的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也有传言说,其实在老朱设立锦衣卫之前,便有着自己独立的特务体系,以方便老朱收集各方消息。 现在看来,这个传闻恐怕是真的。 但凡当官的都不喜欢锦衣卫,韩度同样也是如此,他可不希望自己那天吃了什么,老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韩度本能的有些抗拒毛骧。谈不上喜恶,就是本能的想要离他远一点。 韩度正在观察着毛骧,忽然他感觉到眉心有些微微刺痛,抬眼便看见老朱神色不善的瞪着自己。 眼睛里面含着杀气。 韩度有些做贼心虚的缩了缩脖子,避开老朱利剑一般的目光。他知道老朱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因为他瞒报了钢铁数量吗?但是这也不能够怪他呀,他今天又没有来过钞纸局,谁知道黄老他们已经炼了这么多出来。 不过这话,他也不敢和老朱在这里解释,就算是解释了老朱也未必会听进去,说不定被激怒了还要治他的罪,那样的话,他可就和毛骧一起做一对难兄难弟了,还不如不说的好。 老朱瞪了韩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老朱不愧是皇帝,演技也是影帝级别的,在看向韩度的时候一脸阴沉,等他转头回去看向黄老的时候,已经是如沐春风。 语气温柔客气的和黄老说道:“老哥辛苦,你们这一天能够炼出多少钢来?”黄老刚才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是见皇上如此好说话便也没有多想。 面对皇上的疑问,黄老小心的看了一眼韩度,见他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任何表示。 黄老便如实说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为皇上效力。像这种钢铁,我们现在一天大概能炼出八万斤。” 八万斤! 听到这个数字,便是以老朱的帝王心性,心脏都忍不住狠狠地跳动了几下。就好像是八万斤钢铁压在他的心上一般。 这可不是八万斤铁,要是生铁的话,朝廷一天也能够炼出七八万斤出来,但这可是上等的好钢,八万斤都足够朝廷一年的用量了。 但在这里,只是韩度这里一个炉子一天的产量。 老朱心里满怀欣喜,看向韩度的眼神也不再带着杀气了,而且满眼的欣赏。 “前面带路,朕去看看你们是怎么炼出来的。” 韩度立刻跑到老朱身边,像个狗腿子一般,躬身示意,“皇上这边请。” “皇上小心,这里有个小坑,回头我找人填了它” “皇上留意,前面有个小坎儿,等下我就让人铲了它” 老朱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身边跟着的韩度更像是摇尾巴的萌宠。 来到高炉这里。 韩度专门找了空旷的地方建的高炉,围着炉子还用砖石水泥砌了一圈一丈高的围墙。为的便是,一来防止有人窥视,高炉这东西可炼钢的利器,现在没人知道倒也罢了,等到以后传了出去,自然是会引人觊觎。二来是因为高炉出钢水的时候温度极高,别说是接近高炉了,恐怕隔着一丈远都能够把枯草点燃。 韩度不仅让人把高炉周围凡事带草木易燃的东西,都清理的干干净净,连煤炭都是堆放在围墙外面。 “草民拜见皇上。” 见到皇帝来此,匠人纷纷跪拜行礼。 “免礼,都起来吧,都去做你们自己的事情。” 老朱声音宏亮,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谢皇上” 匠人起身,转身便去各自忙碌。 老朱抬眼望着高高的炉子,随意问道:“保儿,你看着东西像什么?” 李文忠仔细看了高炉几眼,道:“回皇上,看着像个葫芦。” 韩度闻言,也诧异了一下,抬头看了几眼高炉,曹国公说的没错,的确像是个葫芦。 老朱听了,笑道:“还是保儿你有眼力,没想到就这么个东西,竟然能够将铁石直接炼出精钢。” 转头看着韩度,疑惑问道:“这是为什么?” 在老朱的认识里,铁石只能够练成生铁。想要精钢,必须要经过千锤百炼的再次锤炼才行。 “皇上明鉴,以往铁石只能够练成生铁,那是因为炼炉的温度不够,不能够将生铁里面的杂质给炼化。通俗一点说,就是没有烧透。生铁之所以能够百炼成钢,那就是因为在锤炼的过程当中,通过不断的折叠锤打可以一点点的祛除掉里面的杂质。” “臣当时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就在想,既然祛除掉杂质的生铁就是精钢,那么能不能通过提高炉子的温度来直接祛除掉里面的杂质呢,毕竟炉子连铁都能够炼化,若是再提高温度,说不定便能将杂质炼化。没想到臣只是一试,竟然真的成功了,全奈皇上洪福。” 韩度说的详细,老朱也听的认真,听完了不由的感叹道:“有理有据,有迹可循,不错。” 随手指着高炉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炉子弄成这个怪样子?” 韩度对此早就想好了借口,有条不紊的解释道:“臣当时也为了怎么才能够提高炉子的温度而绞尽脑汁,原本也没有什么头绪。或许是皇上洪福关照的缘故,有一天臣见家中人烧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臣发现烧一锅水,盖上盖子的时候,水要比没有盖盖子的时候,开的时间要短的多。水开的更快,说明水在锅内受到的温度便更高。臣当时就想,既然锅可以通过盖上盖子来提高里面的温度,那么炼炉可不可以通过这样来提高温度?” “于是,臣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将炼炉的热气全部封在炉子里面,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韩度的解释,让老朱十分满意。 事情的来龙去脉痕迹清楚,有迹可循。尤其是韩度没有装神弄鬼的和他说一些什么,得天之助、如有神助等等这些东西,而是从现有的东西由浅及深的猜测,以及试探。 能够从生活中的现象,由此及彼,由小及大。这一点,让老朱尤为的欣赏。 见韩度解释清楚,老朱点点头转而问道:“这一炉铁要炼好了吗?朕想亲眼看看。” 这个韩度倒是不清楚,转头看向黄老。 “回皇上,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好了。”黄老立刻回道。 老朱点头,随口说道:“那朕就在这里等等吧。” 怎么能够在这里等? 这里一会儿有多危险,韩度还是清楚的。那里敢让老朱在这里待着,要是出了点岔子,他可不够抵命的。 连忙劝解道:“皇上,现在这里还算安全,等到出钢水的时候,这里就不安全了,咱们不如先退出去,在外面一样能清晰的看见的。” 黄老也出言帮腔,“是啊,皇上。出钢水的时候,这里热浪滚滚,隔着衣服都好似要被烤熟似的,连草民都是尽量离着远一些。皇上千万不可待在这里。” 老朱见韩度和黄老两人都是如此坚持,也就依言退到外面。 韩度见状,连忙安排人搬来一张椅子请老朱坐在。 他则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候着。 小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有匠人高喊,“开炉咯” 韩度俯身在老朱耳边提醒,“皇上,一会儿看上两眼便可。钢水明亮刺目,不可久视,久视则对眼睛有害。” 老朱听了,微微颔首。 随着厚厚的炉门被打开,一股赤红的钢水便顺着凹槽流了出来。所到之处冒起阵阵烟火,一团团的火焰忽然从钢水上面爆燃出来,像是钢水在燃烧一般,绚丽夺目。 在场之人都听到了韩度的提醒,看了两眼便感觉到眼睛有些不舒服,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感受着身前像潮水般汹涌过来的热气,老朱也不再坚持,带着众人离远了一些。 老朱看着身边的韩度,笑着叹道:“你有大功啊,为朝廷解决了燃眉之急。” 啥燃眉之急,我怎么不知道? 韩度两眼发愣,不过老朱没有说,他也不敢问。想来应该是些机密的事情,不宜让自己知道。 不过韩度也不在乎,只要老朱说他有功劳就行了。 韩度脸上堆起憨厚的笑容,谦虚着说道:“都是皇上洪福齐天,臣不敢居功” (); 第七十六章 憨厚的人,通常都能得到别人的同情,能够被更加优待。 自己的功劳就是自己的,韩度可不希望打折扣。 相比起功劳来,自己装装傻,又算的了什么? 老朱挥手止住了韩度拍马屁的行为,虽然像韩度这样有能耐的臣子,哪怕是明知道韩度在拍马屁,老朱还是很受用的,但是毕竟事情紧迫,还是谈正事要紧。 老朱拍在韩度的肩膀,笑道:“你小子不错,弄出这么一个好东西。这次朕就痛快一点,一万贯一文不少的给你,回头你教工部也弄一个。” 这是要摘桃子啊! 这话也就是老朱说的,要是其他人这么和韩度说,韩度都敢甩他一脸。 闻言,韩度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老朱见了,两眼瞪着韩度,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谁要是愿意谁就是有病。韩度还指望着,靠着这高炉让匠人们喝酒吃肉呢,那能够就这么贱卖了? 一万贯就想要买走高炉技术,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韩度顿时哭丧着脸,哀求道:“皇上明鉴,臣也不说造这个东西臣花费了多少钱了。为了造这个东西,好多匠人把祖传的手艺都拿出来了,就指望着靠着这个东西挣钱点辛苦钱。臣当初可是答应过他们的,这些钱里面可是有着他们的一份的。臣要是就这样便把这东西卖了,实在是难以向那些匠人交代,臣该怎么和他们说呀” 都答应给一万贯了,见韩度还不满足,老朱觉得这小子虽然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功利了。 顿时有些不喜的问道:“那你想要多少?朕先把话给你挑明了,事关朝廷大事,工部那边急需一批好钢,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知道好歹,我也不卖。 有见过谁把下金蛋的母鸡卖掉的吗? 高炉这种东西,珍贵到连下金蛋的母鸡都比不上。 “臣岂敢耽误朝廷大事。”韩度连连摇手,表示自己还是知道轻重的。 “皇上您看这样如何,不管工部需要多少钢铁,臣以市价卖就是,甚至还可以比市价便宜一点。”韩度将自己的赚钱大计,呸,是为朝廷着想的办法给说了出来。 甚至还连忙加了把火,“皇上您看,就算是臣现在去教工部造炉子,等造好了,起码也是六七天之后的事情了,再等到炼出钢水出来,起码是十天之后的事了。这样一来,事情不就被耽误了吗?还不如工部直接从臣这里买呢,十天都够臣炼出几十万斤钢铁来了,工部总不能够一下子要几十万斤吧。” 韩度现在是拼了命的给老朱推销‘造不如买’的理念,造炉子多麻烦啊,还不如直接在自己这里买钢铁省时省心。 只要工部把钱拿来,韩度表示钢铁嘛,小事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这一买一卖的过程中产生出来的微薄利润,韩度就表示自己也就是挣个辛苦钱,无奈笑纳了。 究竟这钱挣得有多么辛苦,反正在韩度看来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朱听了没有直接和韩度说,行还是不行,而是转头看向薛祥。 薛祥捋着胡须,对韩度能解他燃眉之急,显得十分高兴。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工部缺钢的缘故,已经快要把他急疯了。即便是他抽调了大量的工匠,日夜不休的锻造,也没有什么起色。 这就如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般。以前欠下的大缺口,想要一下子补齐,那里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事情? 没想到,时来运转。 韩度这里却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有足够的钢料就好啊,薛祥被这个事情折磨了好几天,现在一朝得偿所愿,其他什么的他都不想了。 不管是让韩度教工部也好,还是直接从韩度自己购买也罢,对于薛祥老说,都是无所谓的事了。 反正工部也不缺钱,就算是按照市价买,工部也能够拿的出钱来。 “老夫也不多要,十万斤便可。”薛祥笑着和韩度说到。 韩度闻言大喜,这正好是他不敢和老朱讨价还价的时候,没有想到竟然得到了薛工部的神助攻。 连忙避开老朱,跑到薛祥面前,亲切的拉起他的手,由衷的佩服到:“老尚书就是爽快,小子也不问你多要。这样吧,市价三百文一斤的闽铁,小子也只收您三百文一斤如何?” 一斤三百文,十万斤便是三万贯,也就是三万两银子。三万两银子能够买多少东西,韩度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他兜里连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一般一户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是三十两银子而已,而且这还不是那种扣扣索索的开销。三万两银子足够一千户人家,好吃好喝的过上一年。 而十万斤钢铁对于韩度来说,不过是一天多一点的产量。何其的微不足道,由此可见其中的暴利。 薛祥觉得无所谓,韩度的精钢的确是要比闽铁强的多,三百文一斤的价格他的确是占了韩度的便宜了。 正要点头答应下来,没想到却被皇上伸手拦住。 “慢着。” 老朱见韩度极力的让大家买他的钢铁,而丝毫不愿意教工部造炉子,便知道在这其中韩度肯定能够获得暴利。 虽然是工部花钱,按照常理来说,只要薛祥点头便可。但是在老朱看着,朕拥有天下,朝廷的钱也是自己的钱,不能让韩度这家伙轻易的赚了去。 “三百文一斤,十万斤也不过是你一天多点的数量。难道你想一天多的时间,就赚上三万两银子?”老朱越说,越是愤愤不平,声音也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大。 一天就赚三万两银子,朕都没有这么能赚钱呢。韩度你小子凭什么,难道就凭你那个破炉子? 果然是,黑眼珠子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 在挣银子这件事上,连老朱都不能免俗。韩度一天赚三万两银子,已经刺激的老朱眼睛发红,连刚刚才赞赏过的高炉,都在他心里变成了破炉子。 韩度马上堆起一副哭丧的模样,“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炼钢也是需要购买铁石,还需要匠人来做的,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臣只卖三百文一斤,已经是低于市价的贱卖了,真心赚不到什么钱。” 老朱见韩度哭穷,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朕不知道铁石多少钱一斤?还是你以为朕不知道多少铁石,能够炼出一斤铁来?” 韩度心里一个我曹。他这才想起来,老朱可是布衣皇帝,平民出身的他民间的这些常识,恐怕自己都没有他懂。 于是,韩度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仍然是辩解道:“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臣要直接将铁石炼成精钢,这同样的一斤铁石,炼出来的精钢自然要比生铁少的多” “能少多少?少一成,还是少五成?至于你的那些匠人,朕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才几个匠人?”老朱语气冷冷的问道。 “这个”这个韩度还真不好回答。 说少五成吧。那是欺君,万一老朱要是偏要和他计算清楚,现场让匠人炼一炉出来,那韩度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一成吧。韩度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老朱面前,如此一来,还怎么继续他的发财大计? 韩度眼珠子转了转,微笑着道:“皇上,事情不能够这么算。匠人虽少,但是这高炉的技艺含量高啊。匠人做的苦力虽然不值钱,但是这技艺值钱呐。” “皇上你要这样像,如果臣没有技艺,没有造出这个炉子。那恐怕就算是征调十万民夫,对此事也是于事无补。臣这十万斤精钢,真的没有赚多少,也是三五百贯钱而已” 韩度虽然说的感人肺腑,但是奈何老朱不吃他这一套。 “一百文一斤,再多一个字儿都没有了。”老朱直接开价。 韩度陡然被这个价格惊的目瞪口呆。 就连薛祥站在一旁,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 见过杀价狠的,没有见过杀价这么狠的。 不过这事,现在已经变成了皇上和韩度之间的较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薛祥乐的轻松,一句话不说,站在一旁高高挂起的看着。 老朱也知道自己这价杀的太狠,但是不狠不行啊。一想到当初韩度从周县令手上买了荒山之后,周县令是如何的捶足顿胸、悔不当初,老朱就下定决心要狠狠的杀韩度的价。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一百文一斤,臣一斤就要亏二百文,别说是十万斤精钢了,就算是一万斤都要把宝钞提举司亏成空架子。”韩度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可能是吧?”老朱露出微笑,“那就一万贯,把技艺卖给工部,让工部自己炼去。” 韩度还是摇头,“皇上,这钢铁可不比水泥。就算是工部要买,那也不会是一万贯的价格。” “那你想要多少才卖?”老朱问道。 (); 第七十七章 老朱见韩度宁愿卖掉技艺,也不愿意一百文一斤卖给工部。心里也在嘀咕,是不是朕杀价杀的太狠了,真的让韩度亏本了? 老朱杀韩度的价,那是本能的不想让他赚太多的银子,目的并不是说要让工部自己去炼。从韩度修建水泥道路的时候,老朱就感觉出来了。韩度手下的工匠和工部的工匠状态完全不一样,韩度手下的工匠做起事情来,要比工部的工匠麻利的多。 工部的工匠的确是可以自己炼铁,但是那速度就让老朱都不忍直视。 十万斤精钢在韩度这里,只是一天多一点的事情,在工部的话就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够完成。 现在残元动向不明,既然是备战,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一百万贯!”韩度朝着老朱张开了血盆大口。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天经地义。暴利当前,哪怕是面对老朱又如何,韩度照样敢讨价还价。 老朱听了,被韩度的胃口惊呆了,气急而笑,“你还真敢要。” 你敢要,朕也不会给。 朝廷正在备战,根本就拿不出一百万贯余钱出来。就是能够拿出来,老朱也不会把这么多的钱给韩度。 于是,老朱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卖算了。 “一百文一斤的确是少了点,这样吧,两百文一斤。就这么定了,你要知道,工部就算是把精钢买回去,他们也是要匠人从新锻造一遍的,还有打磨、装上刀柄等等,这些都是钱。” 虽然他给的价格太低了,但即便是要买,老朱觉得也不能按照韩度的要价三百文一斤的买,不能让韩度把便宜占去。 于是便先行铺垫一番,才和韩度商议道:“一百文一斤价格确实是低了点,这样吧,二百文一斤,这价格你不亏了吧?” 亏吗? 韩度当然不仅不亏,而且是大赚特赚。就算是一百文一斤,他也不亏。 反正技术是他提供的,他说赚就是赚,他说亏就是亏。 当然,即便是大赚特赚,韩度也不能够表现出来,他得绷住了。 “皇上不能这样,这样您干脆把我这官给收回去吧。然后把这宝钞提举司拆去卖了算了,看看能够卖多少钱。反正照您这价格,这宝钞提举司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把腰刀都还要三贯钱呢,这么上等的精钢,才二百文一斤” 对于韩度说罢他的官的话,老朱自然是直接无视。 这些日子以来,韩度虽然没有造出宝钞,但是他先是造水泥,现在又炼钢。每一样对于朝廷来说,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老朱还想着继续让韩度发光发热,为大明王朝添砖加瓦呢,那里会轻易的罢他的官? 就算是韩度主动辞官,老朱现在也不会允许。 见韩度仍然是不依不饶,老朱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要是有本事能够直接提供腰刀,那朕就答应你三贯钱一把如何?” “当真?”韩度闻言,顿时两眼发光的看着老朱。 老朱被韩度的样子噎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话说的太满了。有心反悔,但偏偏自己金口玉言,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话,老朱也没有脸收回去。 只得拐弯抹角的提醒韩度,希望韩度能够自己识趣:“你以为锻造腰刀是有精钢就行了吗?还需要用到大量的铁,还要匠人通过不断的折叠锻打,才能够把一把腰刀给锻造出来。” 老朱眼神轻蔑的看着韩度,随手朝着周围一指,“你这里才多少匠人?一天才能做几把腰刀?这个你还是不要想了,耽误了朝廷大事可是重罪,小心你人头不保。朕可不希望有一天,要亲自下令斩你项上人头。” 韩度听到人头不保,禁不住脖子一缩。 不过他暴富当前,还是不肯放弃的继续和老朱解释道:“臣不需要锻打。一把腰刀不过是五斤而已,臣直接用五斤钢水铸造出来不就行了?工部拿到这样的刀胚,只需要打磨一下,加上刀柄握手就可以了。” 韩度可是现代的思维,脑子里面从来就没有什么,纯粹依靠人工一锤一锤把一把腰刀锻造出来的想法,他喜欢的还是工业化、标准化。至于纯手工打造,除非是在他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迫不得已的用一下。 韩度的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惊。 “造刀,还可以这样的吗?” 这个方法虽然以前没有人用过,不过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略微一想便知道这种办法可行。 以前之所以腰刀需要铁匠通过不断的折叠锻打来制造,那是因为精钢稀少。制作一把腰刀不可能完全用精钢制成,而是采用铁包钢的技艺来锻造。 但是现在既然韩度一天都能够炼出几万斤精钢出来,那还干嘛要节约着用? 直接用精钢铸造腰刀,岂不是省时省力?关键是,这样一来,还节约了大量的人工,以及大量的制造时间。 而且纯精钢制作的腰刀,肯定要比采用铁包钢技艺做出来的要好。 老朱也是有些迟疑,他倒是不担心如此做出来的腰刀质量会差。他是怕韩度这小子,赚朝廷的钱赚的太多。 而且老朱他还不能不管,看薛祥一脸跃跃欲试的姿态,便知道他十分满意韩度提议,对于三贯一把的价格毫无异议。 因此老朱觉得,韩度提议虽好,但是他还是想要杀杀价格。 “可是你这样铸造出来的,只是一个粗胚而已,还需要工部自己打磨” 韩度听着老朱的话,不明所以的问道:“皇上,您这是啥意思?” “三贯一把,太贵了。二贯吧,就这定了,朕金口玉言,你就算是亏,你也得给朕担着。” 老朱根本不给韩度哭穷的机会,直接把价格拍板定下。 韩度听了,差点没有气的一口血吐出来,喷到老朱身上。 皇帝不都是威武霸气的吗?老朱这个斤斤计较、扣扣索索的皇帝,是哪里跑出来的新品种? 韩度不明白,“不是说皇帝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吗?几万两银子而已,难道不是老朱手指缝里随便露一点,都比这要多?怎么连这点钱,都要和自己没完没了的计较?” 韩度不得不感叹,难怪历史上老朱就被称为最苛刻的皇帝,就冲这和自己砍价的劲头,传言说老朱把官员当牛马用,恐怕一点都不夸张。 韩度抽搐着嘴,用力咬着自己的牙槽,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老朱根本不给他机会,拍着韩度的肩膀,牙齿缝里透着冷风,“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戴罪立功。” 韩度闻言,浑身一抖。严格说起来,自己在造出宝钞之前,都是在戴罪立功,小命还拿捏在老朱的手里。 于是,也不敢再和老朱僵持,艰难的点头答应下来,“好吧,就依皇上所言。” 反正就算是二贯钱一把,也是大赚特赚。就算是三百文一斤精钢,五斤也不过是一千五百文而已,还剩下五百文能够让韩度用来制造模具呢。 怎么看,也比三百文一斤卖掉,赚的更多。 既然价格谈妥,韩度也不再纠结,朝着薛工部问道:“不知道工部需要多少腰刀粗胚?” 老朱见韩度答应下来,便决定这小子肯定还是赚钱了的。不过老朱也坚信,在他不顾身份的讨价还价之下,韩度这小子的利润应该很薄了,赚的不会太多。 见薛工部用眼神请示朝自己,老朱微不可察的颔首。 薛祥见了,顿时笑着和韩度说道:“五万。” 要说今天这出激烈交锋,得利最大的就是他工部了。不仅解决了精钢不足的问题,还节约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而且花费的钱还比原来要少很多。 薛祥没有丝毫的不满意。 韩度点头应下,“没问题,下官先将铸造钢轨给停下来。全力以赴制造腰刀,十天之后,大人派人来取便可。” 五万腰刀粗胚,整整十万两银子。 韩度只不过用了二十五万斤精钢,以及一些模具,便把这大单给吃下来了。这样算下来,可比最初将精钢三百文一斤卖给工部,还要赚的多。 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事情谈妥,众人都是也阵轻松。 老朱冷不丁的问了韩度一句,“怎么?你铸造完腰刀,还要继续弄你的这个什么钢轨?” 韩度听了老朱的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言。不过反应过来也晚了,已经被老朱抓到了痛脚,只得一脸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朱挥手指着满地的钢轨,厉声问道:“这些都还不够你糟蹋的?你究竟准备要用多少,说实话?” 韩度无可奈何,只得用蚊吟般的声音,说道:“八,八百根” “多少?” 老朱眼睛一瞪,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八百根。”这次韩度回答的声音回复了正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嘶! 众人一口气吸进肚子里,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充满冰凉。 见过败家的,没有见过像韩度这样的。 (); 第七十八章 八百根,那就是四十万斤精钢。按照刚才韩度说出的价格,这就是价值整整十二万两银子的精钢啊。 就这么被韩度准备铺到地上去修路,这那里是在用精钢铺路啊,这简直就是在用银子铺路。 不过三里路而已,就要花十二万两银子。把这些银子锤薄一点,都能够铺出一条路来了。 老朱也是被惊到了,狠狠的深呼吸几次,才强迫自己压制住了揍韩度的冲动。 回首朝着高炉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说道:“韩度,要是你没有造出这么个东西,你敢这样浪费。你信不信,朕早就打断你的腿了?” 韩度无声的干笑几下,解释道:“这,也算不上是浪费,这种道路的好处很多,等臣修好,皇上一看便知道了。再说了,如果皇上觉得臣浪费的话,也可以把费用和臣结一下嘛。三百文一斤,一共十二万两银子,谢绝还价。” “做梦!”老朱怒喝一声,转身就走,再也不想和韩度纠缠。 韩度见此只能微微一叹,果然是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没有想到,连皇帝都不能够免俗。 薛祥见皇上离开,他也准备离去。 离开之前,上前和韩度打个招呼,捋着胡子眉开眼笑的说道:“那老夫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韩度连忙回道:“尚书大人请放心,只要工部把银子运来,下官保证有足够的腰刀给工部。” 薛祥满意的点头,辞别了韩度,朝着外面走去。 啪! 一只手压在韩度肩膀上,韩度感觉就好像是被突然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疼的有些龇牙咧嘴,回头一看原来是曹国公李文忠。 不由地苦笑道:“曹国公,下官可是文弱书生” “哈哈哈,年纪轻轻的身体却像是个娘们儿一样,还是要多练练才好。” 李文忠话语粗俗,但在韩度听来却倍感亲切。 韩度更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像和文官那样一句话都要说的百转千回,一个神态都是在暗示机锋,韩度觉得这样是真的累。 反而像李文忠这样,让韩度觉得十分轻松。 韩度苦笑,“曹国公,下官是靠脑子吃饭的,不是靠力气,没有必要追求勇武吧。” 李文忠听了韩度的话,深以为然。这脑袋太聪明了,这才多久啊,又是水泥,又是炼钢的。皇上自从去年裁撤了中书省之后,几乎极少有出宫的情况。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皇上都破例出宫三次了,而且每次还都是因为韩度的缘故。 长此以往,只要韩度不犯要命的错,何止是吃饭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李文忠拍着自己的宝刀,揶揄着说道:“本公的宝刀可是被你给毁了,你可要赔一把给本公。” 什么叫我给你毁的?明明就是你自己毁的。 不过既然是李文忠开口了,一把刀韩度还不放在眼里。 陪笑着说道:“曹国公放心,给下官一些时间,一定给您弄一把更好的。” “嗯,”李文忠对韩度的态度十分满意,“弄好了就给本公送到府上来。”随口说完,也不等韩度回答,便跟随着老朱而去。 韩度看着李文忠离去的背影,高声应道:“一定,一定” “咳咳” 韩度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连忙转身就看见信国公汤和拿眼睛看着自己。 “下官拜见信国公。” “嗯,”汤和点头应下,顿了顿才说道:“本公也是爱刀之人” 得,这韩度所谓的宝刀都还没有影子呢,就被人惦记上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韩度连忙堆起笑脸,“信国公放心,到时候下官亲自给您老送到府上去。” 汤和听了,满意的点头,拍拍韩度的肩膀。 “孺子可教。有空就来府上坐坐,介绍些后辈给你认识,年龄都和你差不多,你们可以亲近一下。” 说完也跟着走了。 韩度却是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疼的他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但面对这些大神,韩度可不敢说些什么,还要陪着笑脸,咬牙坚持。 “谢信国公,下官一定前来拜访。” 韩度站在门口,迎着笑脸,一一将老朱一行人送走。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韩度转身脚下生风一般走进自己的事务房。 黄老跟着进来,见韩度一脸兴奋的模样,不解的问。 “大人,您这是?” 韩度嘴都开始哆嗦了,指着门口吩咐,“去把门关上。” 黄老依言关上门。 “哈哈哈”韩度响亮的笑声顿时爆发出来,经久不息。 震动的黄老的耳朵都有些发痒。 有那离得这里近一点的匠人,也在外面听到了韩度的声音,不过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对于这位年轻大人的举动,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黄老含笑看着韩度,就好似在看一个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 他能够理解韩度为什么这么兴奋,无论是谁一下子被几万两银子砸在身上,都会如此高兴。 等韩度笑够了,挥手吩咐黄老,“你去找熊莳,就说是本官说的。宝钞提举司所有书吏、匠人,每人发五两银子补贴。高炉那些铁匠加倍,发十两。” 黄老听到韩度的话,顿时眼睛发亮。 这个世上,就没有谁对银子不动心,尤其是像这种来路正当的银子。 黄老衣襟一正,拜道:“小老儿替匠人们,谢谢大人。”道谢过后,话一转问韩度:“不过大人,石炭矿那边的也发吗?” 韩度听了,没有一丝犹豫,自己手掌一拍,“发!他娘的,本官不过了。” “不过大人,这样一来的话,宝钞提举司账上的银钱足够支应吗?”黄老反问了一句。 嗯? 这个韩度还真不明白,宝钞提举司的内务一直都是熊莳在负责。韩度也相信他,从来没有多加过问。 韩度低头思量了一下,“那就先把消息放出去,让大家先高兴高兴,等到工部的钱到了,即刻兑现。” 黄老满心欢喜,连忙点头道:“好的,那小老儿现在就通知下去。” 说完,便要转身出去。 “等等!” 韩度叫住黄老,再次吩咐道:“另外你去告诉饭堂,今天加餐,好酒好肉都上,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好咧”黄老脸上笑出了菊花般的笑容,转身就跑着出去告诉匠人这个好消息。 很快,外面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匠人,欢呼的最为激烈,像鬼哭狼嚎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 黄老站在人群当中,看着众人的欢呼,不由地感叹。 不一样了,现在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韩大人没来之前,整个钞纸局里面死气沉沉,大家虽然每天也在做事,但是每个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希望。都想着熬过一天算一天,更加也就谈不上做事用心了。 韩大人一来,先是给大家发放了薪俸,虽然不多,但是和以往一毛不拔的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恩赐了,反正黄老自己是这样想的。后来又把饭堂给弄出起来,这一连串的手笔,总算是让黄老等匠人,在家里的地位提升了一点点。 从以往完全靠着家里供养,变成了现在可以独自养活自己,甚至每个月还能够拿一点银钱回去。即将被自己拖垮的家,总算是在崩溃的边缘保住了。 妻子脸上沉重的神色,也开始松了一点。 现在黄老一眼望去,这钞纸局那里还有丝毫死气沉沉的气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钞纸局变得朝气蓬勃,就连自己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好似感觉到年轻了一二十岁。 黄老想到自己也有十两银子的补贴,心里就是一阵火热,他已经能够想象家人知道这个消息时是什么反应了。被家里人看了一辈子的白眼,今天终于是扬眉吐气一回。 今天的饭堂开门的时间要比以往晚上很多,不过众人都安安静静的等着,没有一丝抱怨。响午的时候,他们已经闻到了阵阵飘出了的肉香。 等到下午开饭的时候,众人鱼贯而入,连韩度也被他们给拉来一起吃饭。 原本韩度没准备来吃饭,但是却架不住众人的热情。 喝了一口酒,感觉到嘴里有些酸涩,这酒并不是太好,也就是农家常喝的那种。 韩度感觉这酒的度数也不高,大概和啤酒差不多,喝在嘴里像喝水一般。 韩度曾经也是久经考验的战士,能喝白酒的人,喝啤酒简直是跟玩儿一样。 相反这些匠人由于接触到酒精的机会少,酒量基本都太差,就这样的酒才喝了两口,就满面通红。 一碗酒下肚,韩度也逐渐放开了,端着酒碗到处转圈的开始敬酒、劝酒。 “都吃好,喝好啊。”韩度来到一桌人这里,端着酒碗朝几人示意一圈,然后一干二净。 “好哦!”拍着手掌的欢呼声顿时响亮起来。 “大人海量!” 一旁的人见韩度酒碗空了,连忙起身给韩度倒酒。 (); 第七十九章 韩度也不拒绝,就这端着酒碗,任由他人把酒给倒满。 “今天大家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像这种酒,大家就应该踩坛子喝。” “好哦”听了韩度的话,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韩度转着到了下一桌,还没来得及敬酒,就看见有人在吃炊饼。 指着他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炊饼?” 吃炊饼的人见韩度面色不高兴,还以为他做错了什么,顿时哑口无言,只是看着韩度不说话。 周围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赶紧把你这吃炊饼的恶习给改掉,吃肉一样能够吃饱。” “吼”喧哗声更加激烈,声浪比刚才还高。 吃炊饼的匠人,连忙把嘴里的炊饼咽下,端起酒碗,“大人,小的敬您,干了。” “干了。” “干了。” 周围的人纷纷,举起酒碗和韩度一干而尽。 喝了就,韩度大喊了一声,“大家都先静一静。” 饭堂很快安静下来,众人看着韩度。 韩度这才说道:“今天大家敞开了吃,不管是酒还是肉,管够!吃不下的,大家都打包带走,让家里的老婆孩子也尝尝,一粒炊饼沫子都别给本官留。喝!” “喝!” “喝!” “喝”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才逐渐散去。 哪怕是韩度的酒量再好,酒的度数再低,但也禁不住那么多人对他进行车轮战。到了后来,也不是韩度凭借着官威把几个死命灌酒的给强行压下,他说不定早就被灌的已经是躺在地上了。 提着黄老专门给自己包的几斤羊肉,韩度晃晃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走来,半梦半醒、半醉半明。 直到韩度走到家门口,不知道是因为酒劲过去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韩度忽然精神一振,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更加清晰了一些。对这韩府有一股莫名的依恋,涌上心头,上辈子的那些家人记忆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或许,这也是家的感觉吧。 韩度眼眶里再也困不住的泪水,沿着脸庞留下。 “少爷,你怎么了?” 韩度被忽然出现的声音惊醒过来,看见穆叔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长长吐出一口气,回道:“没什么。对了穆叔,爹睡了吗?” 穆叔虽然看见韩度流泪了,但是韩度不说,他也不好继续追问,便没有在意。 说道:“还没呢,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你吃饭。” 哦! 韩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每天都是回家吃晚饭的。可是今天在钞纸局喝了一下午的酒,就把这茬给忘了。 想不到竟然因此让一家人等他到现在,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连忙把手里的羊肉递给穆叔,“穆叔你去让厨娘将肉切一切,热一下送过来,”自己则朝着家里跑去。 “好咧。”穆叔接过羊肉,就去厨房。 韩度来到厅堂的时候,见到老爹和娘两人都静静的坐在桌子旁边,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而韩景云和韩曙两人就不一样了,两个脑袋都耸拉着,下巴放在桌子上,彼此对视一眼都显得有气无力。 韩度一进门,最早发现韩度不是爹和娘,而是妹子和弟弟。 韩景云一看韩度进门,顿时就来了精神,趴在桌子上的身子瞬间挺直起来。羞涩的向韩度说道:“大兄,你回来了?” 韩曙就要直接的多,连和韩度的招呼都不打,拍着桌子十分高兴的大喊,“吃饭了,吃饭了。” 反倒是韩德看见韩度,鼻子微微一动,嗅到一股酒气。 脸色顿时有些沉重,问道:“你去喝酒了?” 韩度脸带歉意点头,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去喝酒。反而是和老爹说到:“今天的事是我忘记了,爹,以后我要是没有回来,你们就自己吃饭吧,不用等我的。” 韩德也是宦海浮沉出来的人,以为韩度是去和谁应酬去了,见韩度不说,他也没问。而是直接点点头表示,接着说道:“好吧,那下次就不等你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景云你就去叫厨房开饭吧。” 随后又问韩度,“你要不要也将就再吃一点?” “好嘞。”韩度点头答应下来。 说实话,韩度还真有点饿了。这倒不是说韩度能吃,而是酒桌子上,喝酒的时候都,吃菜的时候少。再加上他今天又是来者不拒,几乎没有吃菜的机会。 而酒这个东西,浑身大汗一出,小便一解,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韩度现在就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些空空荡荡的。 “哦,有肉吃咯。”韩曙一看见羊肉上桌,小孩子心性的他顿时欢呼起来。 韩德抬起眼帘看了韩度一眼,问道:“你带回来的?” “是的。”韩度笑着点头。 韩德没有多说什么,朝韩曙和韩景云说了一句,“吃吧。”伸出筷子夹了一片,放到嘴里慢慢咀嚼,感受着羊肉的香美。 韩曙和景云两人听了,同时朝着羊肉伸去筷子。好似桌子上其他的菜肴都被他们俩无视,眼睛里面只有羊肉。 刘氏见了,白了两人一眼,“慢点吃,这么多你们吃的完吗?抢什么抢?” 可惜刘氏的白眼,根本就没有被两人看到,他们都在埋头吃肉呢,那里还会理会其他? 刘氏也不在意,夹起一片羊肉感叹道:“自从牢里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吃肉。” 韩度闻言,顿时有些尴尬,他的确是没有把这个家给照顾好。 为老朱干了快两个月了,结果一文钱的俸禄都没有领到。还从家里拿走了四百多贯钱出去,造成现在家里的用度十分紧张,根本就没有余钱去买肉吃。 “娘放下,石炭矿就快要有收益了,到时候儿子天天请你去吃味贤楼。” 味贤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以饭菜香美闻名京城。 刘氏听了,眉头一皱,“为娘也就是这么随意说一句,你可别往心里去。再说了,味贤楼的饭菜多贵啊。就算是以后有钱了,那也不能够这么糟蹋。” 韩度连忙认错,“是是是,都听您的,您最会持家了。” “那是。”刘氏昂着天鹅般的脖颈,傲视众人。 同时刘氏心里想着,‘话说回来,味贤楼的菜肴就是好吃,等有钱了去吃一次,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同样的夜晚,韩度一家人其乐融融,黑子那边也是不差。 黑子提着灯笼,踏着夜色回到了家里。 虽然夜路难行,但是对于黑子来说,也是习惯了。 黑子是京城边上的匠户,家虽然离着京城不远,但是不是和钞纸局在一个方向,所在的村子离着钞纸局有些远。自从黑子被弄到钞纸局做工之后,因为路途远的缘故,他每天都是披星戴月的早出晚归。 这条路被他走的太过熟悉了,那里有一个小坑小坎他都一清二楚。 黑子的爹娘一样还没有休息,但却没有像韩度家里那样留饭。黑子自从开始在钞纸局里吃饭以来,便告诉家里不用给他准备饭食了,能够给家里节约一点算一点。 “爹,娘,我回来了。” “喔,”黑子的老爹低头回应。 黑子年岁也不大,但他爹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脸上沟壑深深,纵横交错。 黑子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咕咚,咕咚,喝下。 冰凉的水,刺激的黑子精神一振,连赶路的疲惫都好似被拂去了一半。 从怀里莫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 黑子爹,老黑看了一眼,问:“这是啥?” 黑子笑笑不说话。 老黑忽然闻到一个香气,吸了吸鼻子,脸色一变。 颤抖着手把纸包打开,只见几张白面饼子上面堆了约莫半斤肉块。 黑子爹脸色一般,猛然低声问黑子,“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黑子明白爹是什么意思,于是解释道:“放心吧,爹。这是从钞纸局里带回来了的,韩大人赏的。” “既然是从钞纸局里带回来了的,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老黑提起的心,陡然放了下来。 黑子嘴里的韩大人,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儿子现在能够不用和自己一样,每天带着干粮去上工,还是要多谢这位韩大人。 “这是那位韩大人吃剩下的么?”老黑随意问了一句。在他想来,这应该是那韩大人看中黑子,因此才把这些东西赏给了他。 白面饼子可是金贵的东西,更别说是肉了。古代官员吃肉之后,将剩下的赏给下面的人,这可不是侮辱,而是对此人的看重。 要不然怎么会有‘大人吃肉,下人喝汤’的俗语? 黑子能够得到这位韩大人的看着,他爹显得很是高兴。 黑子听了老爹的话,却是更加得意,“什么韩大人吃剩下的,这是今天我们吃剩下的。” 老黑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韩大人竟然还给黑子们肉吃? 这怎么可能?以往韩大人给匠人提供饭食,就够让老黑感激涕零的了。 (); 第八十章 现在竟然还让匠人吃肉喝酒?这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老黑从黑子身上的酒气就知道他喝酒了。 可是摆在桌子上的白面饼子和肉,让他不得不信,这些都是真的,那位韩大人真的请匠人喝酒吃肉了。 喏喏了嘴皮,“为什么让你们吃肉?” 黑子没想过老爹会这么问他,顿了顿,两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喝酒的时候听说,好像是因为咱们做了什么,让韩大人十分高兴。因此便让大家吃顿饭,庆贺一下。” 父子两人正在说着,黑子的娘却进屋去把黑子弟弟带了出来。 小孩子睡着了又被叫醒,揉着惺忪的眼睛,脆生生的叫了黑子一句,“哥。” 黑子伸手招呼,“芽子,来,到哥哥这里来。看看,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肉?” 小孩子眼睛一亮,自己飞快的爬上凳子。毫不犹豫的抓起一块,放到嘴里。边吃,边伸手还要想要去拿一块。 却被旁边的娘,挥手打在手背上,“慢点吃,小心噎着。” 黑子笑着看向弟弟,觉得自己现在能够为家里做事,感到十分满足。 “爹,娘,你们也吃啊。” “吃,吃” 黑子娘连连点头,转身去拿碗筷出来。 黑子见娘要给他碗筷,连忙伸手拦住,解释道:“娘,我就不用吃了,你们吃吧。我才吃饱了回来,现在还撑着呢。呃” 黑子故意做出打嗝的声音。 黑子的爹娘其实也没有吃多少,两人个吃了两口便停下筷子。 黑子爹见芽子不停的吃了四五块肉,连忙一把将纸包重新包了起来。 “小孩子总吃肉不行,要吃点白面,吃白面才长的高。”伸手撕下一半饼子,递给芽子。 芽子被老爹打断了愉快的吃肉过程,也不哭不闹,贪婪的把最后一点肉吃下,才从老爹手里接过饼子,慢慢的啃着。 黑子爹也没有在意芽子的反应,随手把纸包给了妻子,“去放起来吧,明天再给芽子吃。” 黑子娘依言去把纸包放好,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 “你们韩大人对你们是真的好呀。又是给你们发放薪俸,又是让你们白吃饭堂,现在还请你们吃肉喝酒”老黑感叹了一声。 黑子难得从爹嘴里听到对他的一句好话,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那是,韩大人不仅请大家吃肉喝酒,还要给大家发,发那个补贴呢。因为我按照韩大人的吩咐造了一个炉子,因此这次我能够得到十两银子的补贴。” “多少?”黑子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娘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十两银子,千真万确。” 黑子得意的笑着,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反复了两下。 “钱呢?”老黑惊喜的连忙问道。 “对呀,钱呢?”慢了一拍的娘也问黑子。 黑子顿时干笑几声,钱还没有给他呢,他现在可拿不出钱来。 “钱还没有发下来,听黄老说要等到把事情做完之后,才能够把钱发下来。因此,大家现在都干劲十足,巴不得明天一早就去上工呢。” 早一天做完,自然就早一天拿到钱。 这个道理,所以人都明白。 见黑子说的不似作假,加上韩大人以往的好名声,老黑也相信了黑子的话。 他也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便没有继续催促。 反而是黑子的娘,见黑子不过是说了个空头,刚才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失望。忍不住念叨,“说了又不给,这不是笑话人么?” 黑子听了,正要和娘解释一番。 不过,老黑却冷哼一声,说了她几句,“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黑子娘不敢还嘴,悻悻的起身,会屋里去了。 黑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伸手摸着芽子的萝卜头,转移话题,说道:“爹,我感觉现在做匠人也是挺好的,要不干脆也让芽子做匠人算了。要把芽子变成农户,这花的钱也太多了一点。倒不是我舍不得给芽子花钱,重要的是这钱花的有些不值当。就算是让芽子当一个民户又如何,我看有些民户的日子过的也很难。” 老黑瞥了黑子一眼,冷笑着哼了一声,“你以为匠户会比民户好?” 黑子点头,“我现在不就是很好吗?我知道我没有见识,但是韩大人总算是有见识了吧。韩大人都经常说,匠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钞纸局不仅包饭食,而且每个月还有薪俸拿,再像韩度这样一次就发十两银子的补贴下来。只要一年能够遇上这么一回,算下来也比农户土里刨食,要强的多。 老黑叹口气,和黑子说道:“你这是赶上了,你知道吗?你以为你现在活的好,那是因为你遇到了韩大人这样的好官。但是这世上的好官有那么多吗?可以让你再随便就遇上一个?要是下次你碰不上韩大人这样的好官,你该怎么办?” “难道你忘记了,在韩大人来你们那里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而且韩大人毕竟是当官的,既然是当官的他就总会是要离开的,总是会寻迁的,他不可能在宝钞提举司的位置上待一辈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韩大人离开了,你该怎么办?” “我”黑子梗着脖子想要反驳他爹的话,但是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黑子只得点头。 “好吧,那就依爹你的吧。等我的补贴发下来,你就给芽子换户。” 换户可是不简单,不仅要使钱疏通关系,更是要找一个民户来见芽子过继过去。当然,百姓也不是白痴,不可能花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还要把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送给别人。 像换户这种情况,一般找的人家都是同族同宗的人家,而且还要是关系极为亲密的那种人家。 到时候,虽然芽子明面上过继给了别人,但是实际上,还是在黑子家里。 只是借用别的人家一个名头而已。 但是如果对家拿着官府过继孩子的凭证,和黑子家闹上公堂的话,黑子家必定是会输的。 因此,在选择人家的时候,只会挑那种绝对信任的那种。 他爹看着黑子,轻轻点头,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继续狡黠的和黑子说道:“而且你也不用担心,这世上匠户弄成民户艰难,可是民户弄成匠户却是很容易。如果以后匠户真相你说的那样,比民户好的话,你可以再教你弟弟嘛,只要他学会了手艺,变成匠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黑子爹闪烁着他的小聪明,有着两边下注的心思,而且他的这办法还真是可行。 黑子听了老爹的打算,也觉得这样要稳妥一些,便不再坚持,准备就按照老爹说的来办。 这次工部的效率挺高,第二天就将银子拉到了宝钞提举司。 从这天开始,钞纸局的匠人就忙碌的像是被鞭子抽的陀螺一般。 想要铸造出腰刀的粗胚,那就需要用相应的砂模才行。没有砂模怎么办,那边只能自己制造。 好在已经弄过一次钢轨的砂模了,钢轨的模具可比这腰刀的模具要复杂的多,现在弄这个对于钞纸局的匠人来说,是小菜一碟。 但是这菜再小,那也要一筷子一筷子的吃啊。 腰刀砂模再简单,那也要有匠人去做才行。 没办法,韩度只好挤出一些匠人出来,拼了命的干了。 好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面对韩度承诺的补贴,匠人们也没有什么怨言,反而个个干劲十足。 不过四天的功夫,一千个腰刀砂模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韩度面前。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像铸造钢轨那样按部就班就行。 不到十天时间,五万把腰刀粗胚就铸造完了。于是,韩度就通知工部派人来接收。 薛祥对这些腰刀无比重视,这可是干系着他工部的战备军械。虽然是在皇上面前,韩度将这些腰刀的制造给接了过去,但是如果最终韩度拿不出来的话。 不仅是韩度要被老朱算账,他薛祥也是跑不了。 因此,薛祥一得到消息,便亲自带着人手来清点接收。 韩度早早的在钞纸局等候,薛祥一来,他便热情的将薛祥请进来。 来到堆放腰刀的地方,看着堆放的整整齐齐的腰刀,薛祥满意的点头:“不错,看着数量还成,就是不知道质量如何,不知道韩大人可否愿意让老夫试一下?” 韩度对腰刀的质量胸有成竹,笑着示意,“老大人请便。” 薛祥也不和韩度客气,笑着回应了一下。他自然是不可能亲自试的,朝着身后挥挥手,自然有下属上前进行专业的测试。 检验质量自然不是弹指之间便能够完成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薛祥总不能够在这里干等着。 于是,韩度便盛情的邀请薛祥,在钞纸局里面四处看一看,打发下时间。 正好薛祥也对这钞纸局很感兴趣,在韩度的邀请下,便欣然同往。 (); 第八十一章 两人边走边聊。 “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个有才干的人呐。不到十天你便真铸造了五万把腰刀,又一次让老夫大开眼界。上一次还是你在修水泥道路的时候,让老夫吃了一惊。这才过了多久,又让老夫另眼相看。” 韩度听到薛祥如此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说道:“老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做好本分而已。” 薛祥捋这胡子,眼睛里充满笑意的看着韩度。“好一个本分,别人说这话,老夫自当他自傲。你说这话,老夫却认为你谦虚。” 这? 见薛祥这样夸自己,韩度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夸自己,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年轻人当有朝气、有闯劲,畏畏缩缩的干什么?你看看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又是制水泥,又是炼钢铁,常人要是做成一件,早就傲气冲天了。你究竟在怕什么?” 薛祥边走,便数落韩度。 “我怕什么?我当然是怕老朱的屠刀。”韩度心里吐槽。要知道,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是戴罪立功,老朱放在他脖子上的刀,可都还没有收回去呢。 在老朱的鼻子下面,不低调点,难道想死? 不过这话,韩度可不敢和薛祥说,只好赔笑到:“老大人说的是,小子以后注意一些。” 薛祥见韩度态度端正,语气诚恳,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有时候,即便是你做的越对,做的越多,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你便错的越深啊。” 韩度闻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解的问:“老大人这是何意?” 薛祥观察到了韩度脸色变化,轻笑一声:“你不要误会,老夫没有恶意,只是感叹一句罢了。” 捉黠的看了韩度一眼,薛祥解释道:“听说你给手下的匠人发放薪俸,还给每天给他们提供一顿饭食?” “确实是这样。”这本来就是宝钞提举司公开的消息,韩度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薛祥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继续问:“在你看来,匠人也重要?” 韩度沉默。 他不知道薛祥为什么要这样问,又或者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来问他,感觉有些不好回答。 薛祥等了片刻,见韩度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识,便继续解释道:“不要以为就你一个人看重匠人,老夫也是不差的。当年老夫面对皇上,也没有退缩过。” 韩度明白薛祥这是说的,老朱欲杀匠人,被他劝阻救下数千人的事情。 想了想,韩度还是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下官以为,匠人很重要,至少不应该比士人差。” 薛祥眼睛陡然一亮,韩度这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他以前也重视匠人,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匠人应该和士人同等重要。 他迫切想要知道韩度这样认为的理由,连忙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韩度见话也说开,便不再遮遮掩掩。“每一个士人,不管是还在进学的,还是已经做官的。胸中的抱负都是,希望能够凭借他们一己之力,能够实现国富民强,能够造福一方。” 薛祥是士人,韩度也是士人,对于韩度说的这一点他也是十分赞同的。 “这些难道有错?” 韩度摇头,继续说道:“有抱负自然是没有错的。但老大人应该清楚,光有抱负,没有实现抱负的手段是不行的。老大人如果有机会可以去问问那些还在考取功名的人,您要是问他们有什么样的胸襟抱负,他们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上几天几夜,但是您要是问他们用什么手段才能够将他们的抱负实现。” 说到这里,韩度顿了顿,“老大人您信不信,一百个人很难找到一两个能够让你觉得合理的答案。下笔千言,胸无一策,说的就是这些人。” 薛祥眉头皱的很紧,听了韩度的话,良久之后才开口,“为什么会这样?” 还能够为什么? 这还不算社会风气给害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韩度只是念了两句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薛祥瞬间就明白了。 但他对于韩度为什么重视匠人,还是有些不解,“那你如此优待匠人,又是为何?你可以知道,现在朝中对你此举不满的人可是不少。” 韩度奇怪的看了薛祥一眼,反问道:“那老大人以前在皇上面前直谏,活匠人数千,又是为何?” 薛祥顿时语塞。 两人相视良久,忽然齐声大笑起来。 “好,有志气。”薛祥赞道。同时也不忘叮嘱韩度,“但是话又说回来,老夫当时是不忍心见那么多人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死,才那样做的。老夫还真做不到像你这样明目张胆的优待匠人。就因为那件事,老夫后来都一直被文官所排斥,认为老夫自甘堕落和匠人走在一路。老夫年纪大了,对这些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没办法针对老夫。但是你却不一样,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谢老大人关心,下官明白的,家父曾经和下官说过。”韩度随口解释了一下。 其实韩度对此更加无所谓。 排挤自己又如何?正好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官员能够管理国家,但是他们缺乏真正能够让国富民强的手段。下官看重工匠,是因为只有工匠才能够真正的让国富民强。” 官员从来都只能够作为管理者,而不能够作为操作者。想要国富民强,还是需要工匠来具体操作。要不然,几百年后的新时代,为什么没有提出“大国官员”的口号,而是提出“大国工匠”? “理由呢?”薛祥听了韩度的话,感兴趣的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笑着说道:“就拿老大人今天要接收的腰刀来说吧。工部即便是有足够的精钢,以往锻造五万把腰刀,需要多少工匠,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薛祥十分清楚,脱口而出:“一千铁匠,至少一个月。” “可是下官现在只用了不到五十工匠,五天的时间。” 薛祥眉头微微皱起,他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差距。倒不是说,工部的匠人就不如韩度的手下。当然,工部匠人干活的积极性,的确是没有韩度这里的高就是了。 而主要是技艺的变化,带来的巨大差距。 韩度继续说道:“下官举这个例子没有别的意识,只是想让老大人明白匠人的重要性罢了。匠人掌握技艺,而技艺的革新都还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比如拿这次的腰刀来说,五十匠人五天完了一千匠人需要一个月才能够做完的事情。这就相当于,有了现在的技艺,其他的九百五十人、以及二十五天都可以被节省下来,而这些人在二十五天里面,岂不是又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薛祥对于韩度的话,有些懂了,又好似没懂。 韩度也不管他,比划着双手道:“这就好比是一股力量,以往的力量小,所以做同一件事,需要大量的人力、大量的时间,而现在通过技艺革新之后,这股力量变大了,只需要很少的人和很少的时间,就能够做到。” 薛祥眼睛一亮,他明白了韩度的意思。 “而下官便将这股力量,称为生产力。” “好名字!”薛祥突然出言打断韩度。想要生活,便要生产,用生产力来命名,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薛祥看着韩度没有继续说下去,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继续,继续” 韩度便继续说道: “生产力强了,物资自然便会丰富。现在下官一天炼钢几万斤的时候,一斤要卖三百文,等到下官一天炼钢百万斤的时候,恐怕一斤只能够卖三十文。相对应的,朝廷现在征伐北元一次,需要耗费几百万贯,到时候恐怕几十万贯也就足够一次北征了。朝廷的耗费少了,百姓的负担便自然减轻了。” “原本一个人只能够做一个人的活计,但是随着生产力的增强,一个人可以做十个人,甚至是一百个人的活计。老大人你想想,一个人可以当一百个人使用,如此一来国家想要不国富民强都不行。” “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薛祥抚掌而叹。看向韩度的眼神,再也没有看后辈的神色,而是和他平等视之。 “想不想来工部?”薛祥见才起意,“老夫发现你实在是太适合来工部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老夫回去就向皇上上书,调你来工部。只要你来了,老夫这位置,迟早有一天是你的。” 啥? 闲聊就闲聊,您老可别当真啊。 自己可还有宝钞要作呢,怎么能够去工部? 要是老朱知道了,肯定会骂你不讲武德。 明明是一场交易,您老倒好,现在来谈上感情了。 “这个”韩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薛祥才好。 薛祥见韩度态度抗拒,也不在意,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现在不来也没关系,只要你哪天想来了,就和老夫说一声,随时恭候。” (); 第八十二章 “可不敢劳烦老大人恭候,小子如果能够来的话,只当登门拜访。”韩度打了个哈哈,便算将这事揭过去。 接下来两人便没有再聊刚才的话题,而是拉着一些家常混时间。 等到两人再回来的时候,工部的人已经将清点好的腰刀粗胚装上了车了。 “情况怎么样?”薛祥走过来,看见属下官员都在站着等他,连忙高声问道。 工部官员闻言,连忙拱手一拜,“回尚书大人,数目都对,而且质量也好。” 说完转身从车上抽出一把腰刀粗胚,展示给薛祥看,“尚书大人请看,这腰刀不管是式样,还是重量,都是和我们要求的一样。” 手指在未开锋的刀刃上摩挲了几下,“只需要打磨开锋,再装上木手柄,便算是一把完整的腰刀了。” 薛祥从官员的手里拿过腰刀粗胚,屈指在刀面上一弹,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不绝。 赞道:“好刀。” 韩度见此,立刻赔笑道:“老大人满意就成。其实以后咱们可以更紧密的合作,像锻造军械这种粗活,老大人完全可以交给下官来做。” 拍着胸口向薛祥许诺:“下官保证,不管老大人需要多少数目,需要什么样的质量,只要老大人交给我来做,我都能够绝对让老大人满意。” “只需要付你银子就成?”薛祥见韩度卖力的自我推销,忍不住揶揄道。 韩度微笑着不说话,意思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是要银子啊,没有银子的事情谁会去干? 武器交易,这可是暴利啊。 这是韩度从接下工部的单子之后,才想起来的一件事,同时也是让他暗骂自己后知后觉的一件事,武器交易! 正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如何暴富? 请看某只兔子的骚操作,那就是“别人敢卖的我们卖,别人不敢卖的我们更要卖,先卖后谈,货到付款,够不够清楚啊!” 吃下工部武器制造的单子,足以让钞纸局脱贫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下官也不过是挣一点辛苦钱而已。”韩度一副我就是急公好义,不为赚钱,只为了帮朋友的忙的样子。 韩度扶着薛祥的手臂,把他引到一边,“大人请看。” “这是,盾牌?”薛祥看着眼前模样有些怪异,圆圆的一堆东西,不确定的说道。 有些不明白韩度这是想要做什么。 韩度拿起一面盾牌,朝薛祥解释,“这是钞纸局制造的最新产品,纯精钢打造,绝对是盾牌当中的精品。而且经过我们的精心设计,这盾牌可以最大程度的分散击打在它上面的力道。老大人手下也没有使用过盾牌的,可以让他来试一试。” 随着薛祥一起来的官员也不清楚这位韩大人想要干什么,他们刚才在清点腰刀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盾牌,还以为是钞纸局铸造来自己用的。 薛祥听韩度吹嘘的这么厉害,也好奇这盾牌究竟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便回首朝随行的人群看了一眼。 一位工部的官员看见,出声道:“尚书大人,下官可以一试。” 薛祥朝他点点头。 这位官员便站了出来,从韩度的手上接过盾牌,握住手把扣在手臂上,挥舞了几下。 韩度见此人的动作专业,不由地点头,是用过盾牌的好手,说不定他还曾经随军出战过。 试了几下,官员仔细感受手中的盾牌,然后才向薛祥禀报:“大人,这东西很趁手,重量也比木盾轻了许多,用着不怎么费力气。就是不知道防护力怎么样。” 古代盾牌大部分都是木盾,最多贴上一些铁片而已。像电视剧里面那种一排排铁盾出现的画面,那是电脑特效,别说是古代,现代都不可能出现。 有铸造一面盾牌的铁料,那能够铸造多少腰刀、长矛、箭矢了? 同样厚度的木盾虽然要比铁盾还轻,但是木盾的防御力不够,想要抵御敌人的箭矢,就必须要增加厚度。等这厚度增加下来,木盾就比铁盾还重。 它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便宜,还可以就地取材,不用千里迢迢的运到前线去。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韩度笑着朝持盾的官员说道。随即吩咐一旁的工匠,“来人,给这位大人找一柄锤子来。” 薛祥看着手里的腰刀粗胚,又看看持盾的官员,笑着说道:“自古以来,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说法,今日老夫也来试一试。这腰刀和这钢盾,究竟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哄笑。 韩度也在笑着,不过他和古人却不一样。古人那是在吹牛被人给揭破了,他说的可是真的。 “尚书大人,这腰刀可还没有开锋,用来试盾,合适吗?”韩度无所谓的道。 薛祥捋着胡子,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合适?试的是你的钢盾,又不是刀,开不开锋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这样,韩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伸手示意,“大人请便。” 薛祥便将手里的腰刀交给一位身材魁梧的匠人。 由于还没有装上刀柄的缘故,韩度还贴心的给他找来一块麻布把刀柄位置包上。 匠人握着刀柄,朝持盾的官员致歉一声:“大人,得罪了。” “来吧。”持盾的官员也不含糊。 匠人点点头,抡起腰刀就朝钢盾一阵劈砍。 没有意料当中的“铛铛”声,反而是一阵“嚓嚓嚓”的声音传了出来,就好似两片金属在摩擦发出的声音一般。 薛祥也听出来了,这声音不对。 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匠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薛祥的质问,手足无措的说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砍上去,就感觉到手中的刀,被一股奇怪的力道给扭到一边了。而且这股力道还不是固定的,忽左忽右。小的第一刀下去往左扭了一下,第二刀小的便朝右边用力,没想到这次又变成了往右了,而且还扭的更加厉害。” 还能有这样的怪事? 这盾牌只是死物,难道还能够像活物一样,专门分散攻击来的力道? 薛祥有些不信邪! 夺过匠人的刀,他自己挥刀就是唰唰唰的几下。 结果自然和匠人说的一模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要稳住腰刀,但是每一次看到钢盾上面,都是无一例外地打滑。而且越是用力克制,越是滑的厉害。 薛祥停住了试验,随手把腰刀扔给身旁的人,抬头看着韩度,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薛祥看来,这盾牌的古怪肯定是韩度弄上去的。 韩度笑着说道:“这个是秘密,恕下官无可奉告,还请尚书大人见谅。尚书大人还是问问,这位大人的感受吧。” 薛祥见此,也放弃了继续问韩度。在他看来,这肯定又是韩度搞出来准备卖钱的东西,就像是那水泥一样。 转而问持盾的官员,“怎么样?感觉这盾牌如何。” 持盾的官员早就两眼放光,面对薛祥的问话,毫不犹豫的回答:“好!尚书大人,这盾牌太好了,比下官以前见过的任何盾牌都要好。刚才刀砍在上面的时候,下官只感觉到很小的力道,连震动都算不上。” 韩度见这官员如此高度赞赏,觉得自己又有一条财源滚滚的生意了。 顿时眉开眼笑的看着官员,鼓励道:“这位大人要不要用锤子再试一下?看看这盾牌分散力道,究竟有多厉害。” “好。”持盾的官员,也是来者不拒。 刚才他在听韩度说起这盾牌能够分散打击力道的时候,还以为韩度在吹嘘。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盾牌就是有如此神奇,同时他也想要知道这盾牌究竟能够把力道分散出去多少。 韩度挥挥手,自然有匠人提着铁锤上前。 铁锤朝着盾牌一顿砸,直到持盾的官员挥手示意可以了,才停下。 匠人抡了好几下锤子,有些气喘吁吁,而官员却是持盾而立,一派云淡风轻的气象。 不用说,包括薛祥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结果了。 好东西啊! 薛祥仔细的摩挲着盾牌,刚才被刀砍锤砸的地方,连个印子都没有。 “东西是好东西,可是即便是再好,老夫也不能买。实在是兵部没有准备盾牌的打算,真是可惜了。” 韩度点头,表示理解。 盾牌这东西,明明可以就地取材现场制作,为什么还要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去打造?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兵部没有需求,工部虽然承担着为兵部准备军械的任务,但是工部总不能擅作主张的把人家没要的东西,强行塞给别人吧。 韩度笑着,大度的拍拍手,说道:“谈什么钱呀,谈钱伤感情。这一百面钢盾,就算是钞纸局送给工部的了,不要一文钱。只要工部以后需要什么东西,都交给钞纸局来制造就行。” 一百面盾牌算什么?韩度本来是准备送一千面的,可是后来因为想要制造的尽善尽美,结果便导致钢盾的造价不断攀高。 (); 第八十三章 因此,韩度便有些舍不得了。 最后干脆就造了一百面出来。 薛祥一脸古怪的看着韩度,低声问道:“怎么?你这是想要抢了兵器局的饭碗了?” 我不仅像抢兵器局的饭碗,我还想要抢其他局的饭碗。 当然韩度这话只能够在心里说一说。 脸上自然是笑容和煦的向薛祥说道:“大人言重了,下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下官这不是看工部的大人们都有要事要忙吗?把这些粗浅的活计,交给钞纸局,大人们自然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不是?” 听了韩度的解释,薛祥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下次再说吧。” 见薛祥语气敷衍,韩度也没有失落,干净利落的应下,“行,就按大人说的办。不过只要尚书大人将事情交给我们,我们便一定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 韩度抓起盾牌,握住把手,扭动几下。原来这把手是可以拆卸的。 “尚书大人请看,这把手可以拆下来。如此一来,这钢盾就变成了一个锅,虽然没有原本的锅那么大,但是几个人煮些吃的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大人应该知道,征战在外能够吃上一口热食,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既可以当盾牌,还可以当做是锅,简直是两全其美。” 薛祥看了,也不得不赞叹道:“你这真是玲珑心思,连这都被你想到了。” 随即,吩咐人把这一百面盾牌装到车上。 薛祥朝韩度告别,“既然清点清楚,那老夫便走了。盾牌的事情,老夫会和兵部说的,至于他们究竟要不要,那就不关老夫的事了。” 韩度闻言大喜,只要薛祥能够和兵部说就行。 “下官多谢老大人,老大人慢走。” “有空常来啊!”韩度看着工部离去的车队,依依不舍。 老朱这几天一反前些日子的阴沉,脸上时时带着微笑,显得十分高兴。 连用膳的时候,嘴里都不知道在吟唱着什么。 连马皇后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问道:“皇上你这几天心情甚好啊,和前段日子可不一样,战备的事情解决了?” 老朱哈哈哈大笑,用手拍着大腿,“就知道瞒不过妹子你,没错事情就要快解决了。军械战备一旦充足,朕就不用担心残元南下了,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啊。” 只要战备充足,老朱不仅不怕残元南下,甚至还巴不得他们来呢。送到门口被大明消灭,重要好过大明劳师远征。 马皇后见老朱高兴,也就多问了几句。“怎么解决的?前段时间,不都还在说钢料短缺太大,工部完不成军械制造吗?这钢料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没有钢料怎么制造足够的军械?” “哈哈哈,因为有人提供了足够的钢料。”老朱卖了个关子。 马皇后一听那里还不知道老朱这是高兴劲头还未过去,便接话问道:“谁啊?有这么大本事,工部都没有办法的事情,说解决就解决了。” “妹子你猜猜。”老朱没有直接说是谁。 马皇后看着打趣的皇上,慢慢把嘴里的饭菜咽下,轻飘飘的说出两个字:“韩度?” 老朱听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悻悻的道:“没错,就是他。” 同时也十分奇怪为什么马皇后,竟然一猜就猜到。 “妹子,你是怎么猜到的?”老朱就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哪有像马皇后这样一猜一个准的? 马皇后嫣然一笑,轻声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看你得意成那个样子,再加上你到我这里来都提了韩度好几次了,我就随便一猜咯。” “妹子你真是”老朱想了想,伸出拇指赞道:“女中诸葛!” 马皇后自然是当得起女中诸葛的称呼。 在老朱打天下的时候,经常都是老朱在前线打仗,马皇后在后方给他准备军需、管理民政。夫妻同心,才有了这大明天下。 而马皇后当初的作为,放到当下来看,那是什么?那就相当于是在监国。 因此,老朱在国事上的事情,只要马皇后问起,他从来都不会瞒她。 只是马皇后知晓分寸,主动退让,一般不会开口问老朱罢了。 马皇后挥手拍在老朱的手背上,“少拿这些好听话哄我。” 见老朱谄笑,马皇后便问起韩度的事,“工部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他究竟是怎么解决了钢料短缺的问题的?他总不能自己去锻造钢料吧?” 老朱抚掌一拍,“还真是他自己炼出来的。” 真是韩度自己炼出来的?这怎么可能,他才有多少人手?和工部一比,他什么都不是,这怎么解决那么大的钢料缺口。 马皇后实在是想不明白。 好在老朱也没有让马皇后等着,自己和她解释:“韩度那小子弄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炉子出来,可以直接把铁石炼成精钢出来。现在他那个炉子一天能够炼出数万斤精钢,朝廷再也不会短缺了。” 一天炼出数万斤精钢? “究竟是什么样的炉子?”马皇后也被老朱勾起来兴趣,好奇问道。 老朱随口道:“有些高大,像个葫芦一样。” 见老朱自己也说不清楚,马皇后顿时就对他有点失望,“皇上就没有仔细看过?” “没有。”老朱摇摇头。见马皇后有些失望,便和她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种炉子和一般的炉子不同,隔着老远就能够感觉到热浪迫人。出钢水的时候,人根本就不能够靠近” 老朱见马皇后听的仔细,干脆将韩度为什么要做这个炉子的来龙去脉,一股脑的全都讲给她听。 马皇后听完,也叹道:“韩度这人真是个玲珑心思,能够从日常的细微之处,发现同一件事不一样的一面。而且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够将事情做成功,很不简单呢。” 老朱听了马皇后的话,仔细思量了一番,发现还真是这样。 “妹子你说的有理。就拿这次他炼钢来说,人人都知道铁要成钢,就需要千锤百炼。但是千百年来,偏偏没有人想过,为什么这铁千锤百炼之后就成了钢,为什么就不能还是铁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马皇后笑了笑,接着老朱的话继续说下去,“而韩度偏偏就想了,认为是在千锤百炼的过程当中,去掉了铁里面的杂质。他也做了,这才有了能够一天炼出数万斤精钢的炉子。从此以后,想要精钢,就再也不用费时费力的去千锤百炼了。” 老朱见马皇后如此夸赞韩度,心里有些吃味,便说道:“这小子,也就这么点小机灵。” 马皇后见老朱和一个小官置气,白了他一眼,说道:“这样的小机灵要是多一点,那我就要像长孙皇后那样,着盛装恭喜皇上了。” 马皇后见不得老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老朱听了,哈哈大笑。马皇后说的没错,要是像韩度这样的人再多一些,他只会更加高兴。 不过想到韩度从工部拉走了十万两银子,老朱就是一阵心痛。 韩度虽然好,奈何太贵。 想到这一点,老朱叹口气和马皇后说道:“妹子,你也不要以为那韩度就是什么好人。他有本事,朕承认,但是他真的和好人搭不上边。” “怎么了?”马皇后不解的看着老朱,而且看这样子,老朱是吃过亏了啊。 于是,老朱就把韩度斤斤计较,和他讨价还价的事情说了出来。 马皇后听了,笑的花枝乱颤,捂着嘴打趣道:“堂堂一国之君,你也有和他一起胡闹的心思?” “不是朕胡闹,实在是朝廷不容易啊。”老朱说到这事就叹气。“残元不灭,这心腹大患总是存在。每一次北伐残元,都是耗费巨大。这些年以来,早就把朕定鼎天下之前缴获的财富,给消耗一空了。不得已,朕只好发放宝钞来继续支撑着北伐。” 这些事情马皇后都是知道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说起这些,便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马皇后还不知道发放宝钞的危害,于是苦笑一下,便将韩度当初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马皇后听。 “什么?发放宝钞消耗的是大明国运?”马皇后听的从凳子上惊的站起来,同时一股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老朱见状,连忙伸手把她安抚回去,坐好。“朕也想它不是,但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马皇后顿时紧张的抓住皇上的手,急切的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将宝钞给停了呀。” 在马皇后看来,既然发放宝钞消耗的是大明国运,那就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用国运换钱,究竟是什么白痴皇帝,才能够干出这种因小失大的傻事。 钱算什么?钱和国运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没钱了可以再想办法,没有了国运,那大明岂不是亡了? 马皇后这样,当然也不是认为朱元璋是傻子。毕竟这事情,要不是韩度点破,谁也不能想到一张纸竟然还能够和国运牵连起来? (); 第八十四章 “不可。”老朱反驳道。 “为什么呀?”马皇后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老朱苦涩的笑了一下,和她解释道:“朕当时也是你这个想法,可是韩度告诉朕这样不行。他说,这几年朝廷发放下去的宝钞,大概有四千万贯左右。因为宝钞价值以及降低的缘故,这些宝钞绝大部分都是在市面上流动着,以及被普通小老百姓存在家里。” 老朱说到这里,顿了顿。 关键的时候来了,马皇后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百姓认同宝钞的价值,那是因为有着朕在背书。如果现在停发宝钞,那就意味着朕再也不承认宝钞的价值。那以前发放下去的那些宝钞,不管是在市面上流通的,还是被百姓存在家里的,瞬间就会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纸一张。整个大明王朝,顷刻之间就会回到以物易物的远古时代。百姓辛辛苦苦一辈子,积攒下来的财富会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妹子,你能够想象这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吗?”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如同三十年前一般。”马皇后颤抖着嘴唇,艰难的说完了这句话。经历过王朝末世的她,太清楚这种后果的恐怖了。 当年元末的惨烈景象,到现在马皇后都不愿意再去回忆。但那是的感受都还没有现在深刻,因为那是毕竟针对的是前朝,生活虽然艰难,但后来皇上奋起反抗,不也是推翻了前朝? 如果一旦皇上说的这种情况发生,那百姓要推翻的,可就是大明王朝了。 这怎能不让马皇后感到恐惧? 好在老朱已经经历过一次,对此的反应要比马皇后小的多,继续解释道:“因此,宝钞不能停,但是按照韩度的说法,也不能够像以前那样滥发。发放宝钞必须受到严格的控制,如果能够做到的话,宝钞其实也是可以利国利民的。” 马皇后听了,迟疑的问道:“这些话是韩度说的?” 老朱点头,“没错,这也是朕让他执掌宝钞提举司的原因。” 马皇后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年纪轻轻的韩度能够直接出任正八品的京官。 要知道宝钞提举司在京城里面,可是数的着的肥缺。一般情况,别说举人了,就算是二甲进士,没有强力支撑,都不可能执掌宝钞提举司。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这用人之妙,真是炉火纯青。”马皇后赞叹了一句。 “哈哈哈,朕也是无奈之举。除了他之外,朕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解开这个结。”老朱说的是真话。 满朝文武,除了韩度之外,其他人只会在宝钞贬值的时候,拼了命的把市场上的金银兑换到手里。哪里想过,这样会加剧百姓恐慌,导致宝钞进一步加剧贬值。 当然,他们也想不到这一点。 而这,也是老朱没有惩罚文武百官的缘故,毕竟不知者不罪。 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老朱自然不敢再把宝钞提举司这样要害的部门交到他们手里。 韩度虽然年轻,但是对宝钞的认识超越所有人,由他来执掌宝钞提举司,再合适不够。 马皇后低头沉吟了许久,才抬头看着老朱,叹道:“就算是严格控制住宝钞,能够从中得利,但是它的危害也一直都没有消失啊。皇上,这可是一柄双刃剑啊!” 老朱听了,起身,背着双手,眼睛从门口望出去,好似看见了大门天下。 叹道:“朕何尝不知道这是一柄双刃剑?可惜,现在剑已经出鞘,收不回来了,只能够就这么持着。你说好笑不好笑,这还是朕亲手将它拔出鞘的。韩度如果是在朕发放宝钞之前,就告诉朕关于宝钞的这些事情,恐怕朕都不会将这剑拔出来。现在只能够希望韩度所言属实,能够将它变害为利吧。” 马皇后走到老朱身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皇上洪福齐天,一定能够化弊为利。其实,即便是没有韩度出现,这宝钞也是发放下去了,该存在的危害,也会存在。现在既然有了韩度,岂不正是专门来为皇上排忧解难?这就是大明国运昌隆的征兆,每逢困难,必有人挺身而出化解。” “正是如此!” 老朱一想,也觉得马皇后说的有道理。 有困难不怕,只要有人能够解决,那就不是困难。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那里不会遇到困难?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世民,尚且也有过城下之盟的耻辱。但他后来,还不是靠着身边聚拢的英杰,一雪前耻? 而现在韩度既然来到自己身边,这岂不是,也是英杰朝着朕聚拢的迹象? 老朱从一介布衣,而定鼎天下,靠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跟随他的那些干才? 现在,宝钞虽然是个大麻烦,但是只要有韩度这个精通宝钞的人在,老朱就什么都不怕。 韩度不知道他在老朱心里变成了英杰、干才了,他正在和熊莳、黄老两人商议事情。 宝钞提举司现在兵强马壮,钱粮充裕,正是进行大刀阔斧冲刺的时候。 在韩度的示意下,黄老率先开口汇报:“大人,钢轨虽然因为工部的事情耽搁了,但是现在已经开始继续铸造,按照现在的速度,一切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就能够全部完成。” 韩度听了点头,随即吩咐道:“石炭矿那边要加紧把道路平整出来,按照本官的要求先把轨道地基搭建起来。一旦搭建完成,便将钢轨拉过去开始铺设。” 说道这里,韩度忽然皱了皱眉头,想到了一个问题,钢轨风吹日晒雨淋的铺设在野外,生锈肯定是必然的。 现代炼钢工艺里面,防锈的手段自然是多种多样,但是却没有一个是韩度现在能够用的上的。 想了一下,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韩度只好把目光看向熊莳两人。 “咱们炼出来的钢虽然好,但是暴露在外面,也免不了会生锈。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熊莳和黄老对视一眼。 黄老笑着点头说道:“大人,这个简单,只需要涂上桐油便可。” “桐油?”韩度仔细想了想,总算是回忆起来这个东西。 桐油是一种优良的带干性植物油,具有干燥快、比重轻、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不导电等特性,用途十分广泛。 而且桐油这个东西虽然在国内十分常见,但是在国外却是几乎没有。在近代的时候,桐油就作为国家唯一能够出口的战略级资源,而备受重视。因为大量的飞机、轮船,以及各种仪表上都会用到桐油来防腐防潮。 黄老继续说道:“就是桐油。大人,桐油不仅可以防腐,还可以防锈,用来涂抹在钢轨上再适合不过。像那些小兵保养腰刀,用的就是桐油,只要轻轻的用麻布沾一点桐油擦拭到腰刀上,就可以长时间的防止腰刀生锈。” 扣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黄老解释道:“还有就是眼前的这些桌椅,通通都是刷上桐油来防腐的。” 韩度朝着桌子仔细看了一眼,桌子的木质纹理清晰,但是在它表面好似有一层透明的膜在保护着。 韩度点点头,桐油的确是个好东西,那就用桐油吧。 随口朝熊莳问了一句,“桐油什么价格?” 熊莳立刻回道,“价格不低,不过还可有接受。” 韩度想了想也明白了,虽然桐油用处颇多,是个好东西。但既然是普通桌椅都能够用上的东西,想来即便是贵,也贵不到那里去。 铺设钢轨的事,大体就是这样子。 韩度安排下去之后,便继续说宝钞的事情。 宝钞的事情拖到了现在,都还没有什么起色。老朱那边又派人来催促了,韩度觉得自己要是不加快点宝钞制作的进度。说不定那天,老朱等不及了会拿自己试问。 看着熊莳,问道:“让你收购棉花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收了一百多斤”说到这里,熊莳有些迟疑,问道:“大人,因为京城周边几乎都不产棉花,再加上现在可不是棉花的采收季节,因此现在棉花的价格要比新棉花要高上许多。是不是等到采收季节,下官亲自到外地去采收一趟?” 韩度听到才收到一百多斤棉花,不由地眉头一皱,不过想到京城周边根本就极少种植棉花,京城卖的棉花几乎都是商贩从外地贩卖过来的。加上现在也不是棉花的采摘季节,因此也不好斥责熊莳什么。 对于熊莳的建议,韩度直摇头。 棉花采摘要到九月秋季的时候,可是现在韩度根本不可能等到九月才开始制作宝钞。那样的话,老朱说不定提前就会砍了他。 “现在棉花什么价格?” 熊莳见韩度眉头皱起,就知道他这件事情是办的差了。正在担心韩度斥责的时候,听到韩度问起,顿时送了口气,知道韩度没有怪罪。 连忙回道:“现在价格要比新棉花刚出来的时候贵一些,前几天下官收的时候,开始九十多文一斤,后来或许是因为下官收的缘故,涨价到了一百文,下官觉得贵了一点,便没有再收了。” (); 第八十五章 韩度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京城棉花肯定不多,要不然不会因为熊莳才收了一百多斤,就开始涨价。 没有棉花怎么办?熊莳或许只能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但是韩度却坚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机立断吩咐熊莳,“放出消息出去,就说钞纸局要收五千斤棉花。二百文一斤,概不还价,先到先得,收完即止。” 熊莳和黄老两人听了,都是惊讶的看着韩度。 随手就砸出去一千两银子,也就是他们这位大人才干的出来。他们这位大人虽然赚钱是一把好手,但是这花起钱来,也是毫不含糊。 这要是换在以前的宝钞提举司,就来这么一下,就要把整个提举司的存银给耗空,也就是现在刚进账十万两银子,才经得住韩度这么搞。 韩度的想法却和熊莳两人不一样,既然是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在韩度看来便不是问题。 再说了,现在钞纸局本来就人手紧张,根本抽不出人手去外地收购。 而且熊莳也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点,他以为别人去外地能够收到棉花,他去外地也可以收到。 韩度不想打击他,因此没有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那些行商之所以能够轻易收到,那是因为人家长年累月下来,已经在当地建立好了渠道。人家也愿意和这种熟悉的人打交道。 你熊莳一个陌生人,去了就能轻易的收到棉花才怪了呢。人家愿意低价卖给熟人,也不会高价卖给你一个陌生人。 “这二百文一斤,价格是不是太高了?”熊莳迟疑着说,想要劝一劝韩度。 韩度却直接挥手,笑道:“无妨,不高那些商户也不愿意专门去跑这么一趟,就这么定了。” 熊莳见韩度拍板,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事情安排妥当,韩度便挥手让两人下去做事。 熊莳和黄老两人,顿时告辞出去。 两人走到外面,因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像平常一样寒暄两句之后,便各自分开。 熊莳走在大街上,心里想着韩度安排的放出消息出去的事情。 他一个堂堂朝廷命官,总不能够在大街上嚷嚷吧。 想着,熊莳忽然一折,走入一条巷子,迈进一家店铺。 伙计显然是认识熊莳的,见熊莳进来,顿时招呼,“熊大人来了?” 但也没有多热情,连脚步都没有挪动,更别说端茶倒水了。 熊莳早就知道这伙计眼皮子浅,对这种情况,也不陌生了。 这间店铺是他一个朋友傅雍的,做一些杂货生意,上次熊莳采买棉花的时候,就在这里采买了一部分。 不过因为不是新棉花出来的时候,傅雍这里的棉花也是卖剩下的一点,不多,只有七八十斤而已。看在彼此是朋友的份上,傅雍全部以市价卖给了熊莳。 熊莳和傅雍好几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的熊莳还在宝钞提举司里面饱受排挤,又一次他感到心中郁闷,便道酒楼喝酒,没想到却因此和傅雍相识。 在熊莳看来,傅雍这个人还不错,为人正直,做生意堂堂正正。在熊莳遇到困难的时候,傅雍还慷慨解囊的帮过他几次。 因此,韩度让他放出消息去高价采买棉花,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傅雍。 熊莳自持身份,懒得和一个伙计一般见识,便问道:“你们掌柜的在吗?” “掌柜的在后堂,大人自己去找吧。”伙计头都没抬,更是没有看熊莳一眼。 熊莳也不在意,径直走向后堂,去找傅雍去了。 伙计在熊莳掀开帘子的时候,撇了他一眼,然后嘴角一瞥,暗自小声说道:“穷鬼,就只会来打秋风。” 熊莳还没有踏进后堂,便被傅雍看见。 “哈哈哈,我说今天早上怎么有喜鹊在枝头鸣叫呢,原来是云山兄你要来。” 熊莳,字云山。 熊莳闻言,摇头笑道,“维尘兄太抬举我了,我可当不起。” 傅雍,字维尘。 傅雍听了也不和熊莳争辩,亲手将熊莳请进内堂,给他沏上一杯茶,“云山兄,请用茶。” 熊莳也不客气,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好茶。” 傅雍听了十分高兴,坐下笑着说道:“云山兄今日是专程来看望我的?那我可是受宠若惊啊” 熊莳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在桌上,才说道:“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傅雍笑意依旧,端着茶杯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有何事云山兄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不含糊!” 见傅雍如此仗义,熊莳笑了笑,“提举大人今天又要我去采买棉花。” 傅雍听了,顿时一愣,随即摇头苦笑,“我说云山兄啊,你就算是要棉花也不应该来找我才对。上次我可是把仅有的棉花全都卖给你了,这次你还想要买,那就只能等到九月今年的棉花出来才行了。这次我就算是想要帮你,也帮不了,你还是到别处去看看吧。” 傅雍两手一摊,无可奈何。这棉花是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谁也不能强迫九月才收的棉花,现在就从地里长出来。 傅雍也只好建议熊莳去别的店里看看。 熊莳没有和傅雍解释,为什么他明知道傅雍这里没有棉花,还跑来找傅雍。而且继续说道:“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提举大人要五千斤。” “五千斤?” 听到这个数字,傅雍更是一叹,“这些好了,别说是我这里没有,云山兄你就算是把全京城找遍了,也未必能够找出一千斤出来。这个忙,恕我爱莫能助。” 熊莳倒是没像傅雍一样唉声叹气,反而笑意盈盈的说道:“你别急呀,提举大人也知道靠京城是不行的,因此希望有商户能够去外地将棉花给收回来。” 傅雍听了直摇头,“不妥,不妥。云山兄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做行商的,连出行都需要计算好价钱。就那棉花来说,我们在棉花采收季节去收棉花,但在我们去的时候,那是会带上一定的货物运过去售卖的,这样一来便相当于出行一次,做了两次买卖,会节约大笔的路费。如果单单为了收购棉花而跑一趟的话,恐怕这样下来,即便是以现在一百文一斤的棉花价格,也难以赚到什么钱,那些商户是不愿意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如果云山兄这事真的紧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去跑这一趟。但是以我手下的渠道,我估计也就能收上来一千来斤棉花罢了,对于你那五千斤来说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维尘兄勿急,先听我说完。”熊莳挥手安抚住傅雍,笑着说道:“提举大人也知道商户经营不已,因此把价格提高了,二百文一斤,总共就收五千斤,先到先得。” 傅雍听了,黑眼珠子瞬间好似变得白茫茫一片,那是银子的光芒。 “此话当真!”傅雍一下子站了起来。 熊莳笑着朝他点头。 傅雍低头来回走动几步,脑子里在飞速的思量,等他脚步停下,悠忽说道:“如果是这样的价格的话,那就大有可为了” 忽然,傅雍转身朝着熊莳就是一拜,“云山兄谢了。” 熊莳连忙把傅雍扶起来,叹道:“维尘兄这是干什么?以往我落魄的时候,维尘兄对我不弃,还出手救济于我。我一直都没有办法报答维尘兄,现在只是告诉一个消息,能够让我回报一二罢了,当不起你这大礼。” 傅雍也没有拒绝,在熊莳的搀扶下起身。 熊莳继续和傅雍说道:“维尘兄你也不要高兴太早,我最多能够给你拖延一天,后天早上无论如何,这消息都是要告示出去的。否则,提举大人那里,我无法交代。至于你能够在这两天里面,占到多少优势,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傅雍笑道:“云山兄放下,能够让我提前两天知晓已经是大恩了,岂能贪求更多?再说了,你就算是一直按住消息,我也不可能把这五千斤棉花全部吃下。我就算是跑的再远一点,也最多能够收到一千多斤而已,再多可就是没有办法了。” “所以请云山兄放心,后天一早你就把消息告示出去。” “好!”熊莳笑着点头。 有傅雍这句话就对了,彼此都不需要为难,反而是相处的十分愉快。 熊莳把消息透露给傅雍,也不在他这里逗留,便起身告辞。 傅雍现在争分夺秒的要去外地收购棉花,自然也不好多留熊莳,便歉意的说道:“云山兄见谅,我现在就要去外地收棉花,等这事了了。我做东,味极楼给云山兄赔罪。” 熊莳摆摆手,“都是朋友,说这些干什么,我也不耽搁维尘兄了,你还是早点去收购棉花吧。可一刻都耽误不得。” 说完便抬步走出门去。 傅雍陪着熊莳一直到门口,见他离开。立刻回头,急急忙忙的和伙计说道:“来,赶紧把门关上!” (); 第八十六章 伙计听了,大惊失色,粗言秽语喷薄而出,“那个穷酸真是来打秋风了?我就知道他没有憋着好屁。掌柜放下,我这就把门关严实,保证他回来也不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雍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想明白了之后,不等伙计分辨,直接一巴掌呼到他脸上,厉声喝道:“熊大人是我好友,岂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你马上给我滚!” 伙计挨了一巴掌,瞬间傻眼了,捂着脸,带着哭腔说道:“掌柜的,我” “滚!马上。你要是不马上滚,信不信我抓你去见官?”傅雍急的火烧眉毛,根本懒得和这种人解释,自己威胁道。 一听见官,伙计被吓的屁滚尿流,连忙道:“我滚,这就滚” 不过一个伙计,傅雍见他离开便不在理会。急急忙忙的收拾一番,带上人手,争分夺秒的去收购棉花。 隔天,钞纸局的门口张贴出来一张告示,瞬间就引起了京城商户的注意。 采买棉花五千斤,一斤二百文,收满为止。 面对这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高价,将原本手上的棉花卖掉的商户,自然是捶胸顿足。同时也一个个的飞快反应过来,来不及和身边的寒暄,甚至一个个悄悄的快步离去,准备通过自己的渠道收购一番,好赚上一笔。 而那些手里有棉花的商户也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他们没有急匆匆的到钞纸局来卖,而是在一家酒楼的雅间里面坐下。三个中年,一个老者,围着一张桌子喝茶。 茶都喝完两壶了,有一个中年人别不住了,朝上位的老者问了一声:“董老,这事究竟该如何,还请您老拿出一个章程来呀。” 老者没有丝毫反应。 倒是此人对面的人顿时嘲笑出声,“怎么?余东家你坐不住了?你要是坐不住了,你完全可以像那些小门小户一样,赶紧去外地采买回来嘛,还等在这里干什么?” 被称作余东家的中年人,顿时胸中怒气升起,满脸泛红,“郑则成,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你以为我是那些没有靠山的小门户?你泰济背后有人,我富齐背后也有人,有胆子我们就明刀明枪的干上一场,看看谁受不了。” 泰济和富齐两家实力都差不多,但又都比董姓老者的要差上一些,再加上同行是冤家的缘故。这两人只要一见面,几乎都会互相掐起来。 董姓老者见两人之间火气十足,连忙挥手将两人止住,“好了。我们今天来是商议棉花的事情的,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 在董老的干预下,两人彼此狠狠地对视一眼,暂时放下了针尖对麦芒的打算。 过来片刻,还是余东家开口问道:“董老,究竟该怎么做,您老给大家拿个主意呗,大家都还等着你拿个章程出来啊。” 三人齐齐看着董老。 董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慢条斯理的出言,“那些猴急出去收购棉花的商贩不足为虑,只要我们不想让他们赚钱,他们就赚不到。” 董老扫了在场三人一眼,见三人都在等着他的下文,顿时心里十分满意。他非常受用这种为自己马首是瞻的感觉,他从一个普通商户做到了现在的地位,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郑则成问道:“该如何做,还请董老明示,了不起我们几人共同进退便是。” “对对对,共同进退,一起发财。”其他两人附和。 咳嗽两声,老者继续说道:“很简单,我们只需要打上一声招呼,到时候让那些小商贩到不了钞纸局门口就行了。去钞纸局那不过只有一条路,这很容易办到。” “对对对,只是打声招呼的事,这太容易了。到时候咱们便将那些人拦截在外面,而且我们还可有从他们手里直接把棉花收购起来。” “没错,从他们手里收起来,直接卖给钞纸局。这样还节省了咱们来回奔波的辛苦,哈哈哈。” “棉花当然是要收,但是这价格嘛,却不能按照现在的市价。我认为应该按照去年收新棉花的价格给他们就行了。” “那他们要是咬牙不卖呢?” “那就让他们托着,看谁拖的过谁,反正我们买不买棉花,又没有什么损失。而他们人吃马嚼的,他们能够拖多久?而且越是拖下去,他们损失更大。” “没错,到时候没过一天,咱们就降一降价格,最多五六天他们就受不了了,血亏他们也得卖。” 三人就好似被高人点拨了一般,一个个瞬间脑海里灵光闪动。 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三人齐齐看向董老。 董老这才眨巴眨巴眼睛,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的想法都很好,就按照这么办。” 三人听了,顿时脸上充满笑意。 “不过” “不过什么?还请董老直言。”三人见此,还以为他们的想法有所纰漏。 董老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就这五千斤棉花可是不够咱们吃的啊。平分下来,一人不过是一千多点而已,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郑则成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可是董老,钞纸局现在只收购五千斤啊,人家都说啦,收满为止。” 董老看了郑则成一眼,没有回答他。 余东家好似咂摸些味道出来,小声问道:“董老您的意思是?” “老夫的意思是,既然钞纸局一下子就收五千斤,那他们也许就能要六千斤、八千斤。这个究竟收购多少斤,不能够让钞纸局的人说了算。应该看看咱们到时候能够从那些小贩手里收购到多少,不管收到多少棉花,钞纸局都应该全部买下来。宝钞提举司提举也不过是八品小官而已,在这京城里面,随便扔把石头下去,都能够砸到一个八品官。只要咱后面的人一句话,由不得他不就范。” “而且这价格嘛既然是生意嘛,那自然应该坐地起价。到时候这棉花可就只有咱们手里才有了,物以稀为贵,这价格自然是要涨一涨的,老夫以为最少三百文一斤才合适。” “董老说的极是” “极是” 三人听了眉开眼笑,纷纷赞成。 要说不枉他们为董老马首是瞻呢,看看董老这水平,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卖家买家一起吃,瞧瞧,这才是商界强手的风范。 四人议定,纷纷盘算着自己的发财大计。有人还在想,为什么只卖钞纸局三百文一斤呢?到时候也给他来一个,隔一天便涨一个价,或许到了最后一斤能够卖上四百文也说不定。 隔天傍晚的时候,傅雍带着装载两千斤棉花的车队,赶回来了。远远望了一眼,想着钞纸局就在前面,傅雍踌躇满志。 这一次收购棉花,他可是把家业都拿出来了。熊莳提前把消息透露给他,让他占据了两天的先手,这太难的了。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都还不敢豪赌一把,那他干脆也别做买卖了,回家带孩子算了。 而且昨天晚上,他专门留下打探消息的伙计,已经向他报告了钞纸局贴出告示高价收购棉花的消息。 这让傅雍心里唯一的一点顾虑,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只要钞纸局收购棉花,他身后这两千斤棉花就能够让他发一笔大财。这一趟日夜兼程的辛苦,和四处收购的奔波,也算是值了。 傅雍疲惫不堪的坐下,劳累了几天的他,眼看着再无差错,精神一下子就松懈下来,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车队不断前进,却在一个路口,忽然被拦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傅雍感觉到听了下来,顿时清醒过来,沉声问道。 一个伙计连忙从前面跑了过来,“掌柜的,前面有巡检司的人在查验,大家都在排队等候。” 听到巡检司查验,傅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里可是京城地界,巡检司经常都会例行拦路检查,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过排到傅雍的时候,他还是打起精神和巡检司的人交涉。 “这个官爷,在下傅雍,在京城里做买卖,这是路引,请大人过目。” 巡检司的人见路引没有什么问题,也是笑着和傅雍谈话,“好说,好说。”也没有派人去检查后面的车队,这让傅雍松了口气,果然应该是像往常一样例行公事的巡查。 忽然巡检司的人指着后面的车队,问道:“傅掌柜的,你这后面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回大人,一些棉花,准备到京城里做买卖。”傅雍也没有在意,如实说道。在他看来,棉花又不是什么违禁的东西,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谁知道,巡检司的人一听傅雍的话,脸色陡然一变。随手把路引扔到傅雍手上,语气也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棉花不能过去,先到一旁排队。” 傅雍听了,如同晴天霹雳,脸上浮现一丝青气,哆嗦着嘴唇问道:“大人,这是为什么呀?” (); 第八十七章 巡检司的人脸色一冷,随手甩掉傅雍的手,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说不能过,就是不能过。我只是一个衙役,想要知道为什么,问上面的大人去。” 傅雍见此人一点都不通融的样子,咬咬牙悄悄塞了一块碎银子在他手里。“请几位大人喝喝酒,还请通融一二,我和你们巡检大人也是认识的。” 衙役一翻手,碎银子瞬间消失不见。脸上虽然充满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和刚才一般,没有丝毫改变,“这就是巡检大人下的令,傅掌柜要是有办法,就自己去找巡检大人吧。” 傅雍听了脸上一僵,无可奈何的退了下去。 收钱不办事!傅雍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或许去找巡检大人,也真能够帮上忙也说不定。 想到这一点,傅雍招过来一个伙计:“你去打探一下巡检大人在哪里,得到消息赶紧回来。” 伙计连忙应声:“是。”便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傅雍看着离去的伙计,心里充满了焦虑,他知道现在时间对于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钞纸局只收五千斤棉花,京城这里就有一千多斤,剩下的也不过三千多斤的空额。自己也就是占据了先手优势,才敢收购两千斤运来。如果在这里被耽误了时间,一旦等到后面的人回来,说不定自己这两千斤就会有一大半卖不出去。 那这一趟别说是赚钱了,还要亏上一大笔。 伙计卖力,很快便将消息带回来了。只是这消息对傅雍有些不友好,“掌柜的,巡检大人病了,概不见客。” 麻烦大了啊! 傅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这那里是生病,他这是不想惹麻烦上身啊。 从第二天开始,无论是傅雍有多么焦虑,那些外出收购棉花的商贩都陆陆续续的开始回来了。 但无一例外,全部都被巡检司的人给拦下。 有那认为自己上面有人的商贩,上前去和巡检司的人理论,还被他们给讥讽一番。 扬言道:“这是例行公事,等巡检完了,自然会让他们过去。” 至于商贩问巡检司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巡检完。 得到的答复是:“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能够等上面的下令。” 商贩在即将赚大钱的关口被人拦住,自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使出浑身解数,去找各自的关系。 但是让他们绝望的是,这些平日里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无一例外的全部生病了。 第四天。 傅雍这几天以来,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好似老了几岁一般,憔悴了许多。他现在已经不敢奢望发财的事情了,这次能够保本他就十分满意了。 平日里同行是冤家的几个掌柜,都聚集在一起。 忽然,有一个掌柜的愤愤不平的怒骂:“我看着巡检司就是在故意和我们作对。要不然,不会这么多天了,所以人都可以过去,就咱们这些贩运棉花的过不去,凭什么?” “这话还用你说?现在咱们谁不知道,这就是巡检司在故意刁难咱们?”另外一个年纪大点的掌柜说了一句,转眼看着傅雍,说道:“傅掌柜,现在就您的棉花最多,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在场所有掌柜的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刚才这句话一出来,直接引爆了所有人的话匣子,纷纷朝着傅雍说道。 “就是,傅掌柜您说句话吧。您可比咱们要手眼通天,连钞纸局要采买棉花的消息,都能够提前知道。” 傅雍正要开口,却被旁边一人挥手打断,“傅掌柜你也不要不承认。你看看你收了多少棉花呀,起码有两千斤吧。你问问在座的各位,谁敢一口气收这么多在手里?咱们都是怕别人捷足先登,收了几百斤便急急忙忙的送来。结果你倒好,不仅收了两千斤棉花,你还比所有人都早到,你要是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你自己信吗?” 谁都不是傻子,一看傅雍的举动,便知道他肯定提前得到消息了。 傅雍见抵赖不掉,只好低头承认:“各位,我是提前了一点得到消息。可那是钞纸局门路,和这巡检司可没有什么关系。我和大家一样,能够有什么办法?” 众掌柜听了也是一阵叹气,觉得傅雍说的有理。 不过还是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傅掌柜,这都什么时候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你派人去问上一问,万一就柳暗花明了呢?” 傅雍一想,这样也行,总好过在这里白等着,什么都做不了要强。 挥挥手,招过来一个伙计,在他耳边私语几句,嘱咐他去找熊莳。 伙计刚离开没多久,一个意外的人却闯到了这里。 来人见一群人聚在一起唉声叹息,没有人注意到他,便提高声音:“各位掌柜的,别来无恙啊。余某,有礼了。” 傅雍等人,纷纷朝来人看去,见是富齐商行的东家余少东。 便齐齐起身回礼。 “余东家,别来无恙。” 有那心急的,脱口而出:“余东家你也贩棉花,被巡检司给拦住了么?” “余东家可是真正的手眼通天的人物,这下大家都有救了。” 余少东打了哈哈,没有回答,笑意满满的看向众人。 场面从热闹,飞速的安静下来。 这时候傅雍也察觉出来情况有些不对劲,余少东身边一没伙计,二没有车队,根本不像是贩运棉花的样子。 傅雍上前,问道:“余东家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来救大家的。”余少东眼带笑意,看向众人,就好似在看一群肥羊。 傅雍被余少东看的十分不舒服,心里不妙的感觉更甚,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如何救?” 余少东呵呵一笑,说道:“大家在这里耗了这么多天,不就是因为棉花卖不掉吗?我把大家的棉花都买了,不就是救了大家?” 摘桃子! 傅雍双眼一瞪,咬牙切齿的看着余少东。想他东奔西跑的把棉花收回来,不就是为了发财吗?现在却要在眼看就要发财的时候,被人给截去。 余少东这不是在坐享其成摘桃子,是在干什么? 其他掌柜的也纷纷反映过来了。 “好啊,余东家。我说着巡检司怎么没头没脑的突然拦路,而且专门拦住我们呢,原来是你搞的鬼。” “余东家,你这样的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一点。” 面对众人的指责,余少东云淡风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些小门小户都是垃圾,连让他放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众掌柜的如何指责余少东,余少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时间一长,众人渐渐的也自己安静下来。 余少东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啊,继续说,怎么不说了?” 掌柜们一阵沉默。 “你们不说啦?”余少东扫视众人一眼,冷笑道:“你们不说,我来说。今天你们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不管你们在这里熬多久,这条路都不会放一两棉花过去。” “好手段,余东家真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尽得所有棉花。”一位年长的掌柜,拍着手咬牙切齿的叹了一声。“老朽认栽,余东家有这样的手段,合该发财。一百文一斤,余东家把本钱给我,这一趟就算是老朽为你跑腿了。” 众掌柜都是一阵沉默,发财就在眼前,却要被人割肉到白跑一趟,自然是没有人会甘心。但是再不甘心有能够怎么样呢?他们就算是在这里和余少东在继续熬下去,也会无济于事。 他们都是带着车队伙计来的,人吃马嚼的一天也不是一个小数。 余少东熬的起,他们熬不起。 听到能够保住本,有好些掌柜都颇为心动。 不过傅雍还是不甘心,他和那些小掌柜不同,他们为了赶速度,本来就没有收到多少棉花,就算是卖给钞纸局也不过是赚上几十两银子罢了。 但是傅雍可是收了两千斤,卖给钞纸局的话,足够他赚上几百两银子。失去几十两银子和失去几百两银子,这个心态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余少东见众人服软,把手中的扇子一合,“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们一百文一斤的价钱?” “那你给多少?”刚才那老者陡然出声,一种不妙的预感浮现在心底。 余少东幽幽的开口,“四十文一斤,我只能给你们这个价格,毕竟我手棉花的时候,就是这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气炸了。 “这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余东家你欺人太甚,你收棉花的时候,正是棉花上市,咱们可是现在去收的价格本来就更高。而且去的时候还是空车去的,这人吃马嚼的都是钱。” 余少东懒得再和这些人讨价还价,挥手止住了闹闹哄哄的场景,直言道:“就是这价,四十文一斤,你们愿意就卖,不愿意就算了。买卖嘛,要的就是两厢情愿。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今天要是不卖,明天可连这价都没有了。” (); 第八十八章 余少东说完,也不管这些掌柜的对他怒目而视,背着手,飘飘然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掌柜们心中却充满了绝望的气息,但是没有一个人去追余少东。 余少东的吃相太难看了,不仅要众人割肉,还想要大家的命。 像傅雍这样,把身家性命都拿出来买了棉花的,如果真的按照余少东的价格卖掉,那他几十年的努力,可就一朝回到从前了,这谁受得了? 因此,哪怕是余少东再威胁大家,明天还要降价,众人也没有一个想要卖的。 傅雍站着的身体晃了几晃,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充满了死灰色。 熊莳在钞纸局里,还在奇怪这傅雍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把棉花运来。按道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回来了才对啊,毕竟他提前出发了两天呢。不会是傅雍贪心,想要多收一点吧? 想到这里,熊莳顿时有些担心。 正在这个时候,熊莳便被小吏通报,说是有自称傅雍伙计的人想要见他。 熊莳听了,精神一振,盼了两天总算是把人给盼到了。不等小吏把人引进来,熊莳就自己出来见伙计了。 一见面,熊莳便立刻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们掌柜的呢?” “大人,掌柜的让我给你带个话~” 随着伙计的叙述,熊莳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但是对于此事,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和巡检司的人可不熟,别说是官员了,他连一个衙役都不认识。 熊莳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还是给不了确切的答复,只好挥手让伙计先回去。 想了想,熊莳觉得这事还是只有禀告给大人,或许韩大人有办法。 韩度正在悠闲的喝茶。 当领导就是好啊,虽然他只是一个八品小官。但是在这个宝钞提举司的一亩三分地里,就是他说了算。 只需要把事情安排下去,自然有人去干,根本就不用他亲自动手。 俗话说:“有事熊莳干,没事” 呸,呸,呸! 韩度可不好这口。 熊莳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进来。”韩度的声音顿时传出来。 熊莳一进来,便道:“大人。” 韩度端着茶杯,抬眼瞥了熊莳一眼,笑道:“几天没见你,在忙着收棉花吗?现在收了多少斤,够了吗?”在韩度想来二百文一斤的高价,收五千斤棉花还不像是玩儿一样? 面对韩度接二连三的问题,熊莳脸上露出苦笑,“大人,下官在钞纸局等了好几天,一斤棉花都没有收到。” 还有这样的怪事?韩度惊讶的看了熊莳一眼。不是说商人闻到利润,就像是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吗?疑惑问道:“难道那些商人都不愿意去外地贩运棉花?” 熊莳摇摇头,说道:“商人很愿意,而且他们行动迅速。下官在钞纸局告示出来收购棉花的消息之后,听闻有很多商人连夜便赶往外地。” 感觉到事情或许出乎自己的意料,韩度眉头微微一皱,“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官也很诧异,因此派人去打探了一下。”熊莳无奈的摊摊手,“刚刚得到消息,听说是巡检司的人把那些商贩拦住了,现在正被堵在路口不得寸进,已经好几天了。” 听到事情出现了变故,韩度放下手里的茶杯,疑惑问道:“巡检司检查就检查,为什么要把他们堵在外面?” “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熊莳回道,忽然语气一转,“不过听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巡检司的人就把那些棉花拦在外面,也不检查,也不让通过,反正就在那里不闻不问的凉着。” 不闻不问? ‘那这就是在故意找茬了啊。’韩度双眼一凝,脸上浮现阴沉。自己修路得罪了大量的文官,韩度一直都在防备着他们。没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风平浪静,韩度还以为是老朱帮他将那些文官压下去了呢,想不到竟然会是在这里与自己为难? 想到这里,韩度不再犹豫。“走,随本官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巡检司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拦住本官。” 傅雍等人又和余少东僵持了一天,结果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面对着所有掌柜的怒目而视,余少东却显得越发开心,这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拍拍手里的扇子,余少东笑容满面的无视了所有人的愤怒,轻描淡写的说道:“各位掌柜的考虑的如何了?今天三十文一斤,有多少我收多少。过了今天可就不是这个价了,明天恐怕就只有二十文一斤了。” 余少东的嚣张,惹怒了所有人。 傅雍挺身而出,毫不客气的骂道:“余少东,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傅雍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你这小人得志。就算是一把火把它烧了,也不会卖一两给你。” 余少东听了傅雍的话,脸上浮现起一丝阴沉。如果真像傅雍说的这样,宁愿烧掉也不卖给他的话,那还真是一个麻烦。毕竟他想要发财,那得拿着棉花卖给钞纸局才行,他要是连棉花都没有,他发个屁的财? 不过余少东也没有过多的担心,他知道傅雍这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压上了身家性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哪能够说烧就烧呢? 多熬两天,总有这些商贩熬不住的时候。到时候是捏圆,还是搓扁,还不是他余少东说了算吗? 余少东也不再言语,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喝茶。 傅雍说的狠话虽然刚烈,但是众掌柜心里却充满了悲凉。宁愿烧掉也不卖,虽然是大家心里的想法,但想法归想法,现实归现实。这里的人,谁不是托着一家老小呢?怎么能够轻易破罐子破摔? 但是三十文一斤卖给余少东,没有一个人甘心。 韩度来到这里的时候,两拨人正在彼此对峙。 韩度朝着余少东那边瞥了一眼,见不是官员,便没有在意,带着熊莳径直朝着商户那边走过去。 掌柜的见一个官员带着人朝着他们走来,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面面相觑的站了起来。傅雍虽然不认识韩度,但是他认识韩度背后的熊莳,见到熊莳到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心里顿时狂喜。 不过傅雍经商多年,早就喜怒不形于色,脸上刚刚浮现起一丝笑意,便有马上被他压住,装作和周围的人一样,好奇的看着韩度一行。 余少东见韩度身穿官服,虽然只是一个八品,但他见事情有了变故,也跟着围了上来。 韩度看着这些掌柜身后,一车车的棉花,露出满意的笑容,就这一眼看去的数量,五千斤是绰绰有余的。 一拱手,见礼道:“本官韩度,忝为宝钞提举司提举,在此感谢各位掌柜的鼎力相助,运来了棉花。” 韩度的态度让一众掌柜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虽然这些掌柜平日里也会和一些小官打交道,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韩度这样对他们平等相待的。哪怕是他们见到九品小官,那也是这些掌柜的低人一等,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傅雍听到韩度的介绍,知道转机来了,连忙挤到面前,苦笑着道:“小人傅雍,谢大人抬举,但是眼下这情况,咱们是把棉花送不到到钞纸局了。” 韩度正要问傅雍这里是怎么回事,一旁的余少东上前搭话。 “这位大人,在下富齐商行东家余少东” 韩度瞥了余少东一眼,没等他说完,便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官说话?” 余少东的话被韩度噎在喉咙,心里憋屈的腾起一股怒气。韩度不过是八品官罢了,就敢如此羞辱于他,他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见过八品官。再加上他这几天来,在这些掌柜面前结结实实的享受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陡然被韩度一下子踩在泥地里,他怎么能够不怒? 不过他再是怒火中烧,也拿韩度没有丝毫办法。 韩度直接无视余少东,转头看向一旁的巡检司衙役,问道:“为何所有人都能放过去,偏偏他们过不去?” 巡检司的这位衙役要比余少东识时务的多,连忙赔起笑脸,“大人可别难为小的,上面怎么安排,小的就怎么做。要不大人去上面问问?” 这衙役滑不溜手,韩度也没有和他计较的打算,幽幽的问了一句,“难道连本官也过不去吗?” 衙役继续露着笑脸道:“大人说的那里话,大人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韩度眯着眼睛,轻笑一声,“那就好。” 转头看向各位掌柜,“这里的所有棉花本官都收了,两百文一斤,有多少本官收多少。各位要是信得过本官,你们就把各自的数目报上来,然后到钞纸局领取银钱便是。当然,本官也要各位帮个忙,本官一个人可把这几千斤棉花搬回去,得要各位的活计帮本官运到钞纸局,不知道各位掌柜意下如何啊?” (); 第八十九章 喜从天降,掌柜们哪里还有什么异议?连忙感激涕零的朝着韩度道谢。 “大人仁慈,我等相信大人。” 韩度的话对于掌柜们是喜从天降,对于余少东来说就是晴天霹雳。如果被韩度在这里就把棉花给收走了,那他们四家忙活了这么久,岂不是白干一场? 他该如何像其他人交代? 余少东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顾不得许多,冲上前就拉住韩度的手臂道:“大人,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啊,大人。” “哦?那该如何?”韩度好整以暇的问道。 余少东微笑着,好似胸有成竹,“大人即便是要买,那也应该从我们手里买。等我们从他们手里收来棉花,再卖给大人如何?大人买谁的都是买,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大人送到钞纸局可好?” 韩度见余少东说话的时候,那些掌柜都看向余少东的目光充满了恨意,便问道:“看你们在这里僵持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你连一点棉花都没有买到?是价钱没有谈拢么,你给他们多少钱一斤?” 余少东笑笑不说话。 傅雍见状暗道不好,便插话道:“大人明鉴。这位余东家给的价格,要是能够让我们保住本钱,我们也就认了,可是他却是想要我们的命,只给三十文一斤。” 韩度闻言,冷冷的扫了余少东一眼。原本还以为这人是想要骑驴,做中间商赚赚差价,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狠。 “三十文一斤?”韩度摇着头,叹道:“这价格真是够便宜的,恐怕就算是新棉花上市的时候,都买不到吧。” 抬眼看向余少东,“这么便宜的价格收上来,那你又准备多少钱一斤卖给本官呢?二百文?” 余少东摇头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既然棉花是我们独有的东西,大人想买,那自然要加加价才行。” 韩度脸上阴沉浮现,冷冷问道:“哦?加多少?” 余少东把扇子收起,朝韩度比划出一个数字,“四百文一斤,而且大人还需要把我们手上的棉花都买了才行。” 这是想要吃定了自己么?难道我就那么柔弱可欺? “那要不要本官和你们签下一个合约,连你们今年的棉花也一起买了?”韩度语气平静当中,蕴含着怒火。 余少东却没有发现韩度话里蕴含的深意,反而是被韩度的话给吸引,赞叹道:“此办法甚妙!” 韩度笑着朝余少东招招手,“来,你过来,靠近一点。” 余少东以为韩度服软,便凑到面前。 韩度抡起手掌,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狠狠地呼在余少东脸上。响亮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余少东更是被一巴掌打懵,摔倒在地上都没有回过神来。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通红,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今天这种屈辱。 韩度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和本官拉拉扯扯?小心本官告你一个,袭击朝廷命官的罪名。” 袭击朝廷命官,最轻都是流放千里,余少东脸上瞬间就大汗淋漓起来。在韩度面前,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撂下,爬起来急匆匆的就走了。 一旁的那些掌柜看完了这出戏,连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变了。韩度刚刚一来的时候,满脸笑意,礼节周到,说话也和气,让他们觉得这位大人为人还不错,是个好人。但是没有想到,转瞬之间就使出雷霆手段,轻易而举的收拾了余少东。 现在众人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收拾了余少东,韩度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伸手朝着熊莳一指,“各位掌柜既然没有异议,那边到这位大人那里登记吧。有多少斤,就报多少斤,可不要虚报瞒报。” 掌柜们齐齐一抖,连忙道:“不敢不敢,大人请放心,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将就的就是一个诚信。”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 每个掌柜报一个数目,熊莳就记下一个。如此一来连秤都免了,所以进度的很快。不过片刻时间,所有的数目便被熊莳记完了。 韩度看着熊莳递过来的清单,扫了一眼,粗略算了一下,大概八千斤,比原本预计的要多出不少。不过也没有在意,反正以后制作宝钞都是要用的,多买一点也没什么。 准备妥当,韩度大手一挥,便让所有的车辆跟随他回去。 一旁的衙役见此,咬咬牙挡在韩度面前,“大人轻慢。” 掌柜们闻言齐齐把目光投过来,不过和原本他们心如汤煮不同,现在的他们一身轻松的冷眼旁观。 韩度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怎么,你要拦住本官?刚才你可是亲口说的,本官可以过去。” “大人要过,小的自然不会阻拦,”衙役陪着笑脸,语气一转,“但是这些棉花不能过去,小的接到的令就是这样,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韩度伸手朝身后指了一圈,“你刚才看见了,这些棉花现在可是本官的,也不能过去?” 面对韩度的压力,衙役脸上的汗水像豆子一样滚落。他可是亲眼看见刚才韩度是怎样打余少东的,但是即便是今天被韩度给打了,他也不能够退让一步。挨一顿打和砸了饭碗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拧得清的。 “大人可有过,但是棉花不能过去。”衙役咬死了就是这么一句话。 韩度冷哼一声,就要发作,却被一个声音打算。 “这位大人息怒,有话好说。” 韩度见来人不是官员,穿着青色长衫,一副教书先生打扮。 “你又是谁?”韩度皱眉问道。 来人哈哈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韩大人只要知道我家老爷是谁便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大人移步详谈一番如何?” 韩度撇撇嘴,“本官没有那个闲功夫和不相干的人详谈。”说完就要带着车队离开。 来人快走两步拦在韩度面前,“大人还是和在下去一趟的好,只要大人今天不管这事,来日我家老爷必有后报。” 我稀罕你家老爷的后报?除非你家老爷是老朱,答应把安庆公主许配给我,那我还有兴趣听你扯淡。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让开。”韩度语气生冷。 见韩度态度如此冷淡,来人的态度也开始变化。他觉得他来了这里一直对韩度这个八品官以礼相待,却受到韩度的冷言冷语,他有些不忿。要知道平日里,别说是八品官,就算是六品、五品的官员见到他,都是以礼相待的。 他正要开口要挟韩度几句。 韩度却见他挡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直接抡起手掌,故技重施,一巴掌把来人给拍到地上。 韩度以前是个文弱书生,但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深知身体是革命本钱的他,一直都是努力锻炼。虽然比不上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将,但是他十八九岁的身体也算的上是强壮。 一巴掌拍翻一个故弄玄虚的人,不在话下。 凄厉的惨叫声从地上响起,“你,你竟敢打我,竟敢打我?你完了,我告诉你,我家老爷一定参你,一定参你~” 韩度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在本官面前提人,提人好使吗?“赶紧给我滚开,再不滚开,本官还要揍你。” 见他还在地上,一副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韩度干净利落的一脚把他给踢在地上滚了几圈。 挥挥手,带着身后的车队就要离开。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地上的教书先生厉声喊道。 衙役听到,无可奈何的咬着牙,硬着头皮准备上前。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凡人不是神仙呢,他要是神仙不就没有这忧愁了吗? 衙役正要上前,却忽然看见韩度手里拿出一个东西。眼睛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脚下唯恐避之不及的飞速后退,同时朝身边的衙役大喊:“都回来,让他们过去。” 这句话出口,衙役心里顿时一阵轻松,这样也好,终于不用他自己为难了,两头受气的滋味可不好受。 韩度看都没看衙役一眼,带着车队扬长而去。 教书先生打扮的人,来不及顾得身上的疼痛,跑到衙役面前,一把抓住衙役胸口的衣服,厉声问道:“你怎么做事的?你怎么不把拦住,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衙役对教书先生的举动十分不满,但他人微言轻,不敢得罪教书先生,只好赔起笑脸:“先生有火不要朝小的发泄,东宫的令牌,谁敢阻拦?” 东宫的令牌! 来人听到衙役的话,颓然的松手,放开了衙役。他想不通一个区区八品官,怎么会有东宫的令牌,不过既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也只有赶紧回去告诉老爷才是。 想到这里,教书先生匆匆离开,连一旁的余少东他都不管。 阻拦棉花失败,余少东也不再留在这里,得赶紧去找其他人才是。 (); 第九十章 余少东他们这次不仅没有把棉花收上来,大赚一笔,甚至连他们原本手里的棉花也砸在手里,没有卖出去。 这种情况,韩度根本不可能再买他们的棉花,他们简直是亏到姥姥家了。 韩度借助上次朱标给的令牌,通过了巡检司的阻拦,接下来自然是畅通无阻的到了钞纸局。 那些掌柜也自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韩度转身朝众掌柜道:“本官谢谢各位鼎力相助。” 众人连忙向韩度回礼,“是我们该谢大人解围才是。” 互相客套之后,韩度挥挥手便让熊莳带着他们去领钱。 韩府。 韩度忙完了一天,回到家里,吃过了饭。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心里想着一个人发呆。 忽然,韩度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回神过来一看,原来是妹子。 瞪了她一眼,问道:“夜深了,你不去休息,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韩景云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脸笑的像只猫儿一眼,轻声细语的说道:“哥,你有心上人了吧。” “瞎说什么啊你,”韩度被说中了心事,回避似的转身离开了窗台,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想把韩景云给支走,“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是心上人吗?赶紧回去睡觉,别在这里烦我,哥我要休息了。” 韩景云却不愿意离开,噘着嘴做到韩度身边,埋怨道:“我已经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要不是咱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说不定我现在都被人上门提亲了。” 韩度撇了妹子一眼,虽然韩景云出落的亭亭玉立,但是在韩度眼中看来却是普通平常的紧。这或许是古往今来兄妹之间的常态,别人看来倾城倾国的容貌,在当兄长的看来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还是别人家的花香啊,尤其是老朱的。 “提什么亲?”韩度不满的说道,“明天我就去和爹娘说,你没有十八岁,不准成亲”。这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妹子,而是因为在这个年代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生孩子,那是在过鬼门关。 韩度可不想自己妹妹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 韩景云嗔怪的白了韩度一眼,“哥你说的什么傻话,十八岁才成亲,那不成了大姑娘了吗?会被人笑话的。” 对于这一点,韩度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定,“想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反正你不准提前成亲。”狐疑的看了韩景云一眼,问道:“还是说你自己有心上人了,想赶紧成亲?” 韩景云被说的满脸通红,提高声音说道:“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天天待在家里,那里有机会遇到什么心上人?你要有本事,你就去和娘说让我十八岁才出嫁,正好我巴不得在家里多待两年呢。” 说完,或许是韩度把火烧到她身上的缘故,羞红着脸跑了。 等韩景云离开了,韩度还在做在桌子旁边,心里想着:“自己倒是经常在出门,但是也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抬头朝着皇宫方向看了一眼,韩度好似看见一圈宫墙,宫墙上面弥漫着老朱的威严,阻断了他所有的目光。 韩度别说想办法进去了,他觉得就算是一只蚊子飞到宫墙外面,只要是公的,恐怕都会被碾死。 就在韩度带着思念进入梦乡的时候,老朱还在奉天殿里批阅奏折。 一本都察院上奏的奏折被老朱拿到面前。 都察院素有风闻奏事的职能,原本老朱还以为,这是哪位监察御史在弹劾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他还不怎么在意。 没想到翻开第一眼就看见被弹劾的是韩度,满篇尽是韩度如何的嚣张跋扈,如何的骄横霸道,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当街打入等等。 一封奏折千余字,一气呵成写下来,把韩度骂的体无完肤。 老朱看了之后,却对其嗤之以鼻。如果说这封奏折弹劾的是一位武将,那老朱还觉得这奏疏所言还有几分道理,或者说是弹劾韩度贪财、要钱不要命,那也有几分可信。 可是偏偏它弹劾韩度骄横跋扈,这给老朱的感觉就是格格不入,显然是这奏疏言过其实。 “骄横跋扈这被文官通常用来骂武将的词,什么时候竟然被用到文官身上了?” 老朱提起毛笔,刷刷写下两个字,驳回。 同样是在这后宫之内,离着老朱有些距离,安庆公主也正在抬头看着夜幕上的星月。 侍女依依那着一件狐裘出来,披到安庆身上。细声劝道:“公主,夜深了,该休息了。” 安庆公主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依依见公主没有什么反应,眼睛滴溜溜一转,古灵精怪的问道:“公主又在想那位韩大人呀?” 安庆公主虽然心里就是这样的,但是嘴上可不会承认,白了依依一眼,“你烦不烦?这些天来,你说说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本公主说了没有。你这最好是最后一次问,从下次开始我都不会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依依斜视了安庆公主一眼,撇嘴道:“明明心里就在想嘛,嘴上还不承认。” 安庆公主闻言,呼吸顿时一滞,再也不想理这个丫头,气呼呼的就要转身去休息。 可是,既然把依依的好奇心给勾上来了,她哪里会就这样轻松的放过安庆公主?“公主,你不要不承认。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奴婢天天守着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你看出来什么?本公主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安庆公主嘴上尤自强硬,但是其实心里很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时日,她确实是经常想到韩度。难道这死丫头真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安庆公主虽然神情平静,但是她藏在长袖里面的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依依笑嘻嘻的走过来,扶着安庆公主的手臂,陡然发觉安庆公主手臂僵硬,顿时会心一笑。 安庆公主也忽然明白过来,她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在依依面前露出了破绽,连忙把手臂放松下来。 依依忽闪着眼睛,凑到安庆公主近前,仔细看她的脸,“公主你就不要否认了,以前的你根本不会想现在这样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模样。哪怕是皇上给你赐婚,你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自从那天在太子府见到韩大人之后,你一回来就开始魂不守舍,谁还看不出来你这是怎么回事?” 安庆公主心里充满了被依依看破的羞恼,不过同时她也十分清楚,这种事情别说是猜测了,只要是没有被抓现行,打死都不能够承认的。 脸色一正,安庆端起公主的架子,随手挣脱了依依的手,淡淡的说道:“一派胡言,依依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罚你。退下吧,本公主要休息了。” 说完就要朝里走。 可是还没有等安庆抬脚,依依就在一旁古灵精怪的叹息道:“唉,说来也是。那韩大人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官,也不知道婚配了没有?” 婚配? 听到这个字眼,安庆公主心里一阵紧张,本要离开的脚步,却再也迈不出去。但是她支棱起耳朵,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依依的下文,诧异的转身就看见依依正在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安庆公主顿时明白过来,她被依依给耍了。生气的一摆衣袖,“本公主去休息了。” 依依见公主真的要离开,连忙喊道:“公主别生气呀,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 安庆公主听了虽然有些心动,不过想到这死丫头有可能又是在戏耍自己,便咬咬牙故作平静,头也不回的走进里面去。 依依见公主没有上当,便惋惜的哀叹一声,随即又窃笑几声,才自己去休息。 韩度一夜睡的很香,连个梦都没有。 洗漱好,便施施然的来到厅堂,一家人一起吃饭。 韩度吃饭的速度很快,吃饱了之后,喝了口茶漱漱口。想起昨天晚上和韩景云说的事情,眉头轻皱,问道:“爹、娘,听说你们准备给妹妹许配人家?” 老爹重重的点点头,表示是有这么回事。 反而是刘氏的反应比较大,听了韩度的话,抬眼朝着韩景云狠狠地瞪去,“怎么?难道你还想要演一出戏文里不想嫁人的戏码,这是指使着你哥来给你说情?” 韩景云小脸一阵委屈,“娘,我可没有让大兄帮忙,是他一厢情愿,说什么,什么~”妹子满脸通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好意思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干脆起身,说了句‘我吃好了’,便羞红着脸跑了。 韩度见妹子没有吃多少便离开,也没有出手阻拦,反正在家里也不会饿着她,吃多吃少都没有事。反而是他接下来的话,不好让妹子在这里听着,她自己跑了也好。 韩度点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不关景云的事,是我自己有些想法。” 这话就让二老有些迷糊了,既然韩景云都没有意见,那韩度这个当大哥的这是想要做什么? (); 第九十一章 韩德和刘氏二人都想知道韩度的想法。 韩度便直截了当的说道:“孩儿希望景云的亲事再缓上两年,最好是等到十八岁之后再成亲。” 韩德正想要问问韩度这是为什么,不过还没有等到他开口。 刘氏便心急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什么叫十八岁以后再成亲?十八岁那都是老姑娘了,难道你想咱们韩家被人笑话?” 韩德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对,如果说老夫被罢免了之后,你没有做官。那咱们家作为一个平民人家,倒还是无所谓,十八岁就十八岁吧。但是你既然做官了,那让你妹妹这么晚出嫁,会被人笑话的。” 韩德几句话说完,还没等到韩度说话,却把一旁刘氏的火力吸引到他身上。“什么叫平民之间无所谓?就算是小门小户之家,也没有十八岁才出嫁的道理。” 看见就要掐起来的爹娘,韩度连忙劝道:“你们先听我说一句。” 韩德和刘氏听了,都把眼睛看向韩度。 韩度想了想,颇为沉重的说道:“我要景云十八岁才成亲,是为了她好。就我所知,女子在十八岁之前,骨骼尚未完全长开。在这之前成亲,一旦生孩子,那就是九死一生。而在这之后,那便是九生一死。况且在十八岁之前生孩子的女子,就算是幸运活下来,寿命也至少要减少十年以上。相比于景云的性命,些许笑话算的了什么?外人想要笑话,那就让他们笑话去吧。” 减少寿命的话,韩度自然是在吓唬爹娘他们。但是年纪太小生孩子九死一生,这一点韩度可不是在胡说八道。 果然,韩德和刘氏两人都被吓住。 刘氏咽了咽口水,手里紧紧的抓着手帕,轻声问韩度:“度儿,难道你还懂医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我不懂医术。”韩度摇头,语气一转,“不过我说的这些却是真的,在事关景云的安危上面,我不可能巧言令色欺瞒你们。其实你可以自己想一想,平日里见到的年纪太小的女子生孩子,是不是十分的艰难?” “拔苗助长这个成语,爹娘你们都应该明白的吧。女孩子在未到生孩子的年纪,强行生孩子,这就相当于是在拔苗助长。结果会怎么样,想来不用我多说。” 老夫妻两人听的是冷汗淋漓,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当爹娘的怎么能够不心疼? 刘氏见韩度说的郑重其事,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韩度神情凝重,“比金子还真。” “老爷~”刘氏得到确切的答案,心急火燎之下,只感觉六神无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把希望放在韩德身上。 韩德叹口气,对韩度说:“老夫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老夫也不想去问。”自己这个儿子从牢里出来之后,好似有天人授慧一般。韩德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去弄明白,反正自己儿子从现在来看,是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顿了顿,韩德继续说道:“但是既然事关景云,想来你也不会那话诓老夫。就按你说的办吧,等两年便等两年。反正老夫经历这么一劫算是看明白了,什么高官厚禄,什么门楣风光,都是假的。只有咱们这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才是真的。谁要看笑话,就让他们看去。” “谢谢爹!”老爹能够迅速的一口答应下来,这让韩度很感动。 别看老爹说的轻松,便好似轻飘飘的‘门楣’两个字不重要似的。 其实这个时候的人们,把自家的门楣看的很重,有时候甚至会重过人命。 亲生女儿又如何?为了保住门楣上的风光,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残害致死的事情,可是时有发生。就拿未婚先孕来说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现代的人看来顶多不过自己女儿单纯,受到了渣男的诱骗,把孩子打掉就算了,根本不会要女儿的命。 但是在这个时候,可是要浸笼淹死的。 “你不用谢什么,景云不仅是你妹妹,也是我女儿,我自然会疼他。”韩德摆摆手,“倒是这样一来对你有些影响,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让别人笑话的话,你就是首当其冲哦~” 韩度笑了起来,无所谓的道:“爹您要知道,笑到最后才是笑。别人想要笑话我,那就让他们笑话去,我只要保证笑到最后就可以了。” “说的好,”韩德抚掌惊叹,“这句话说的太好了,笑到最后才是笑,哈哈哈~” 正在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时候,韩景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韩度诧异的看了妹子一眼,心想,你这丫头刚才不会是在门外偷听吧?这急匆匆的跑进来干什么?难道是想要早点出嫁? 看着韩景云脸上泛起绯红,韩度越发觉得这个猜测有些道理。 韩景云一进来就伸手指着身后,气喘吁吁的说道:“爹,娘,大兄,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韩度心里一阵奇怪,朱标这么隆重的亲自登门来找自己,这是要干什么? 韩度还在迟疑,老爹却是反应飞快,连忙大喊道:“快,大门全开迎接太子殿下。” 三人急急忙忙的迈开脚步,朝着前门赶去。 “草民韩德,民妇刘氏,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挥手让韩度等人起身,“免礼,都起来吧。”眼睛里没有看到刚才那一抹亮丽的身影,朱标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韩度也在奇怪,明明是景云去告知他们太子殿下来了的事情,怎么现在反而不见她的身影。不过在朱标面前,韩度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随之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朱标沉稳的脸上,没有反应出丝毫的心里想法。笑着朝韩度说道:“本宫此来,是有要事想要向你请教。二老,不用陪着本宫。” 韩德听了,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请便,我等告退。”说完便拉着刘氏离开。 韩度带着歉意说道:“殿下有事相召,派遣一宦官来传话便可,怎敢劳烦殿下亲自前来。” 朱标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奏折,说道:“本宫敬重的是学问,既然想要解惑,那自然要亲自前来才是。” 韩度一眼就看出来,朱标手中的这奏折,就是他写给老朱的那国富论的第一章,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便挥手示意,“殿下,请。” 将朱标引到书房坐下,韩度正要吩咐丫鬟上茶,却看见韩景云提着一壶茶进来了。 这丫头是怎么回事?韩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刚才在迎接朱标的时候她不见人影,现在反而又做起丫鬟的事情来了? 韩景云只感觉到她的脸像是在火烧一般发烫,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暗自咬咬嘴唇,把茶给两人沏好了,放下茶壶才离开。 韩度见韩景云进来一句话都不说,觉得对朱标有些不礼貌,只好帮妹子转圜一下。端起茶杯向朱标道:“殿下,请用茶!刚才这是舍妹,从小被爹娘宠惯了,不懂规矩,还请殿下见谅。” 朱标从韩景云进来,一直就保持着深呼吸的状态,两眼呆呆的看着韩景云。直到耳边响起韩度的话,朱标才回过神来,随口应和韩度道:“哦,没事。” 同时,将充满胸口的气息,无声无息的吐了出去。 韩度对此倒是一无所觉,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朱标和韩景云之间会有什么交集。虽然韩度也承认自己的这个妹妹长的不错,但是在他这个亲大哥眼中,也就仅仅是不错而已。 “殿下有什么问题,臣一定知无不言。”韩度说完,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准备给朱标解释。 朱标打起精神,拿出奏折,和韩度讨论他不明白的地方。 韩度也十分有耐心,面对朱标的疑惑,都一一做了解答。见朱标没有疑惑了,韩度眉头一皱,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殿下,臣想冒昧问一个问题。” “你说吧。”朱标也没有在意,随口应和。 “安庆公主,婚配了吗?” 嗯??? 朱标满脸的问号,抬头眼神怪异的看着韩度,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韩度则一脸真诚,毫不避讳的和朱标对视。 朱标干笑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韩度的脸皮有多厚,他自己十分清楚。上辈子被女朋友带去见家长,都怡然不惧的他,面对朱标的问话,自然是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捏着茶盖在杯子上轻滑了几下,平静的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仅此而已。” 闻言,朱标差点把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见过脸皮厚的,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韩度这是在自己给自己做媒啊,难得的是他还一脸平静。 “你~”朱标指着韩度,顿了顿叹气一声,“唉,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去年父皇便将安庆许配给了欧阳伦,今年就会完婚。” 老朱许配安庆了?韩度眉头紧皱。 (); 第九十二章 麻烦大了! 这是韩度的第一反应。 如果说安庆公主还没有许配给人,韩度还有着几分把握的话。那现在他就是连一分的把握都没有,毕竟是老朱亲口许配的婚约。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是不容反悔。 常人家悔婚都会被人唾弃,更别说是皇家了。 难,难啊,难到韩度一时之间都束手无策。 朱标见韩度的样子,那里还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可惜,就算是韩度看上了安庆,那也没有。就算是他开口去向父皇求情,也不可能让父皇改口。 只得轻声安慰道:“把安庆忘了吧,你们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虽然你喜欢安庆,但是既然父皇许了婚配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再说了,安庆只是见了你一次,也未必就喜欢你呢。” 说望就望,那有那么容易? 韩度一想到上辈子那个不嫌弃自己穷,不嫌弃自己没车,不嫌弃自己没房,还给自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给自己洗衣做饭的身影,他就忘不了。 低头沉默许久,韩度抬头的时候两眼已经通红,好似在问自己,又好似在问朱标:“如果忘不了,怎么办?” 朱标看见韩度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韩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这样。面对韩度的疑问,他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沉声说道:“没有如果,忘不了就往死里忘。” 话音落下,韩度寂静无声。 朱标见他面色凄苦,心下不忍劝解道:“父皇向来乾纲独断,再加上这件事,事关皇家颜面,你连后宫都进不去,又能如之奈何?” 是啊,自己连后宫都进不去,又能怎么样呢?韩度情绪十分低落。 忽然,他灵光一闪,看向朱标的眼睛陡然冒出一道精光。 自己进不去,但是有人能够进去呀,眼前这人不就是? 朱标见韩度忽然来了精神,还以为他悔悟了,淡淡的说道:“想明白了吧?想明白了就好,想明白了就好好当你的差吧。” 韩度瞬间抓住朱标的手臂,把朱标吓了一跳,以为韩度出了什么毛病,诧异的看着。 韩度脸上浮现笑意,好言说道:“殿下,臣对你忠心耿耿吧。” 朱标点点头。 在朱标眼中,韩度做事踏实肯干,不管做什么都是风风火火,一改朝廷往日拖拖拉拉的风气。再加上他虽然当官的时间不长,但的确是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那臣有好处的时候,也没有忘了殿下吧?”韩度继续问道。 这倒也是真的,朱标下意识的点头。 韩度买下石炭矿的时候,父皇拿走了一半,本来剩下的五成父皇已经开口给了韩度。但韩度拒不接受,强行塞给了本宫四成,自己只留了一成。 四成石炭矿,等正式发卖了之后一年也是几万两银子的进项。就凭这一点,韩度说他给予朱标好处,朱标也得点头认下。 韩度见朱标认下,满意的笑了起来,“那臣现在有难,殿下是不是应该帮上一把?” 这时候,朱标才反应过来,韩度刚才是在为挖坑做铺垫。 朱标眼睛一瞪,“你想干什么?”虽然他心里大约猜到了韩度的目的,但是还是不敢相信他这么胆大包天。 韩度立刻哀求出声,“殿下就帮臣这一次好不好?帮臣去问问安庆公主,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休想!” 朱标被韩度气炸了,豁然起身,指着韩度的手指都在颤抖。 “孤乃大明太子,堂堂储君。岂能,岂能去做这种事?这要是传出去,孤这个太子还要不要当了?” 韩度这家伙胆子可真大,竟然想要本宫做媒。如果时机合适,做正常的媒人的话,朱标其实也不介意做上一做。毕竟这也算是成人之美,大家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但是韩度这是要他做什么?要他去做私啊。 而且此事还事关皇家颜面,更是干系着父皇的颜面。 “殿下你就帮帮臣问问吧,如果安庆公主无意的话,也好让臣死了这条心。”韩度努力的劝这朱标,希望他出手帮忙。 韩度已经下定决心了,上辈子让她过的不好,这辈子一定不能再辜负她。当然,如果安庆公主和她毕竟是两个人,如果安庆公主对自己有意的话,那自然如此。相反,如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那自己便挥剑斩情丝,将这段就此放下。 “不行!” 朱标挥手挣脱了韩度的手,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让堂堂一国储君,做这种惹人非议的事,也就这胆大包天的韩度才干的出来。其他人,别说是做了,就算是想一想他们都不敢,都是罪过。 韩度见朱标没有半点犹豫的转身离开,心里面充满了失落。连朱标都避之不及,不肯帮忙,难道自己真的就束手无策? 韩度眼睛里面充满了失落,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本奏折。 这是?自己写的那本? 朱标带来,刚才离去的太过匆忙,忘记了带走? 韩度拿起奏折,无意识的随手翻了翻,忽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 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自己虽然年纪轻轻的就中举,智商自然不低,但是也没有高到别人仰望的地步。但是自己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知道许多别人不可能知道的知识。 知识就是财富,或许常规手段不可能让老朱改变主意,但是自己也许可以从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上,找到办法。 国富论的第一篇就让朱标不顾身份的登门拜访,那要是把国富论全都写下来呢? 总算是在铁幕里面,找到了一丝亮光。 韩度把手中的奏折合起,放在一边。脸上带着笑意,又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全新的奏折打开。提笔,《论资财的性质及其蓄积和用途》《论不同朝代资本发展的不同》《论皇家和国家的收入》~ 从白天写到了晚上,韩度仍不作休,挑灯夜战直到天色大白,才写完。 韩度双眼熬的通红,但是自己年轻,熬上一夜不算什么,还挺的住。洗了把连,精神陡然振作。带上奏折,连朱标落下的那本一起带上,便朝着东宫而去。 韩度凭着朱标给的牌子,畅通无阻的进了东宫。 朱标原本还以为韩度不死心,这么快就追到他这里来。当他看见韩度双眼通红,但是精神振作,脸上带着笑意的时候,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韩度经过一夜的煎熬,已经想通了呢。 朱标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才安慰道:“你能够自己想明白,是再好不过了,大丈夫应该以治国安民为己任,岂能执着于儿女私情?对了,你今天来找孤,是有何事?” 韩度面无表情的把昨天朱标落下的奏折拿了出来,还给他,“殿下昨天落下东西在臣的家里了,臣便将它送过来。” 朱标见韩度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来纠缠他的,更加高兴,以为韩度真的就此将事情揭过去了。笑着说道:“看我这记性,昨天走的太匆忙就给忘了,你到时有心了。” 韩度又从袖袍里面摸出来几本奏折,语气平静的说道:“臣见殿下很喜欢这类知识,于是臣便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了一下,一并呈给殿下。” “好好好,你有心了。”朱标见韩度如此勤勉,更是高兴,伸手接下。 在他看来,韩度这是真正的想通了。要不然不可能有心思写这些奏折,毕竟无论是谁面对韩度这样的情况,恐怕心神大乱都是轻的,那里还能够集中精神来写奏折呢? 韩度见朱标高兴,也笑了笑,轻飘飘的说道:“不过殿下应当知道,黄金有价,知识无价。从今天起,殿下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是可以召臣来问。不过臣的条件变了,臣给殿下解惑一次,殿下便帮臣一个忙。一个换一个,公平公正公开。” 说完,韩度朝着朱标露出一个笑脸。看见朱标目瞪口呆的表情,也不等他说话,转身施施然的走了。 朱标看看韩度离去的背影,在低头看看手上的奏折。原本被他视为字字珠玑的奏折,顿时就感到不香了。 ‘韩度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朱标瘫坐到椅子上,随手把奏折放在案桌上面,感觉到了极度的为难。 韩度说的倒是容易,帮他一个忙换一次解惑的机会。 朱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韩度会要他帮什么忙。韩度的优秀,朱标是看在眼里的,而安庆公主也是他最喜爱的妹妹,如果两人真能够成为秦晋之好,那朱标自然是欢迎。 但是安庆公主已经被赐婚了,如果现在反悔,那皇家的脸面朝那里搁?如果朱标是皇帝的话,或许还可以咬咬牙,把这担子担下来。可是他现在只是太子,上面还有着父皇呢。 而且父皇的性格,可是软硬不吃。一旦被父皇决定了的事情,连朱标都没有办法改变。 朱标的恩师宋濂,因为被胡惟庸案牵连,他上去求情也没有能够免去宋濂的罪责,只是死罪该流放而已。 (); 第九十二章 现在韩度想要做的事情,在朱标看来,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 现在麻烦就麻烦在韩度不这样认为,他偏偏不死心,还以这种方式来为难自己。 朱标有心不想去看韩度留下的奏折,但是他想到上一次父皇对于韩度奏折的评价,心里就像是小猫在抓挠一样,忍不住的好奇。 朱标看过的那本奏折就让他忍不住的惊艳,尤其是在韩度一一的解释过后,更是让他拍案叫绝。现在面前可以说摆着好几本新的,要让朱标不看,那真是如同让一个花丛老手看见绝世美女,而不让他染指;让一个喜爱美食的老饕鬄看见了一大桌无上珍馐,却不让他吃一样。 缓慢的坐起来,拿起一本奏折,明明刚才还拿着轻飘飘的奏折,现在拿在朱标手里,他只感觉到有千钧之重。 朱标有心不想上韩度的当,想要克制自己不去看奏折。但是同时他心里也叫嚣着一个声音,‘就只是看看而已,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看了之后,不管有什么疑问,都不找韩度解惑不就可以了?只要自己不去找他,那他自然也没有理由让自己帮他。如此一来,自己就算是看了,韩度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看,还是不看?这个一个难题。 最终,朱标还是把持不住心里的好奇,慢慢的将奏折翻开。一边打开,一边在想,上次韩度的奏折就被父皇赞不绝口,或许那就是韩度的巅峰了吧。这做学问就像是写诗一样,那能够每次都能写出千古绝句出来?不,这做学问甚至比写诗更难,好多人一辈子都不能够写出只言片语呢。 这些奏折要是和上一次的一样水准,那韩度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够做到这样? 不可能的事情! 做完了这番自我安慰,朱标打开奏折的动作都麻利了许多。 《论皇家和国家的收入》 印入眼帘的几个大字让朱标眼前一亮,这果然是韩度的风格,连这名字取得都和上一次一个类型。 嗯~有些怪模怪样。 同时这几个字也让朱标心里一紧,‘韩度不会是真的又写出,像上次那样高深学问的东西来吧,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本宫中了他的陷阱?’ 真香! 朱标虽然心里还在抗拒,但是眼睛已经两眼发光逐字逐句的开始浏览下去。 等到朱标看完了之后,才回过神来。 哀叹一声,本宫千防万防,还是中了韩度的奸计!奏折是好奏折,里面的各种例子、各种角度、各种理论都让朱标有醍醐灌顶之感。他就好似一个在迷雾中前行的旅人,突然看见了灯塔的光。 但同时越来越多的疑惑,也在他脑海里面浮现出来,让他明明已经站在快了之源的门口了,却不得其门而入,憋屈的他快要抓狂。 揉揉额头,朱标只感觉到韩度在奏折有毒,随手丢回到案桌上。 嗯?本宫什么时候又拿起一本来了? 感觉到自己摸到新的一本奏折的时候,头痛欲裂的感受瞬间消失无踪,不仅如此,朱标还觉得现在的他脑子无比的清明,就好似在进行一场大战之前的准备一番。 这次朱标毫不犹豫的把奏折打开,准备先看了再说。反正看一本也是看,看完了也是看,就像俗话说的那样‘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至于,要韩度解惑的时候该怎么办? 额~ 本宫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韩度像个没事人一般当差。 而朱标也再没有召见过韩度。 这天,黄老来报。“大人,石炭矿那边已经按照大人的要求把路基给弄好了,您看什么时候过去看一下?” 韩度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话的时间有点长,但是想到钞纸局里面的工匠都忙的不可开交了,能用有限的人手把路基弄好,那些匠人已经算是出了大力了,便也没有说些什么。 点头回应道:“就现在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是。”黄老回道。 钞纸局这边,虽然棉花已经到位了,但是因为韩度还没有配出制作棉浆的药水的缘故,印制新宝钞的事情便被暂时停下。而水泥的制作和高炉炼钢,都有黑子在看着。所以黄老这位匠人的头子,以前忙的连轴转的,现在反而清闲了下来,也有时间陪着韩度去一趟石炭矿那边。 至于韩度为什么在棉花到了之后,也没有开始配置药水,自然有着韩度的考虑。 这些天因为安庆公主的事情,连朱标都没有办法帮他。让韩度陡然发觉了一些东西,那就是,不管他是制作水泥,还是弄高炉炼钢,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属于朝廷的。 如果老朱脸皮再厚一点,或者说是到了有必要的时候。只需要一声令下,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是韩度能够做的了主的。 这就是韩度没有经验的结果,明明是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到头来却变成了朝廷的产业。至于老朱花钱从他手里买技艺的事情,不过是老朱觉得没有必要,在逗他玩儿罢了。 想要配置好药水,必然就要用到玻璃器皿,因为只有玻璃器皿才能够制作出一些韩度需要的东西。 本来炼玻璃就是韩度一句话的事情,他原本也准备弄好了石炭矿的矿轨,就开始着手让钞纸局烧制玻璃的。毕竟钞纸局有着现成的窑子,有烧制水泥的经验,烧制起来要方便的多。 但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玻璃自然还是要在钞纸局烧制,但是他却不准备把配方告诉别人了,玻璃的配方只能够他一个人知道。 韩度现在想要老朱服软,手里的筹码,自然是越多越好。 两人来到石炭矿。 韩度看着脚下的路,不过一米来宽,和旁边的那条直通京城的那三十里路,不管是在长度上,还是在宽度上,都完全不能相比。 但是韩度对于这条路的期待,一点都不比那条少。 沿着路基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韩度才点头。“钢轨和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黄老点头回道:“其他需要的都准备好了,就是还有一点钢轨还没有运过来,大概明天天黑才可以全部运到。毕竟这一根钢轨就五百斤,还是太重了一点,哪怕是有着新修的水泥道路,也不太好运输,要是以前的话,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能够把钢轨运过来。” 韩度听了,无所谓的说道:“没事,不好运输就慢慢运。反正铺这个东西也要时间,不急。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够被磕磕碰碰了。” 钢轨最紧要的就是轨面上的平整度,要是被磕碰的变形了,那这一根钢轨就算是废了。 黄老点头,表示都记下了。 接下来,韩度便开始指挥匠人铺设轨道。 韩度废寝忘食的忙活了几天,才指挥着匠人把轨道给铺设好。好在这几天老天爷给面子,每日都是晴空万里,才让韩度一切进展顺利,要是遇到下雨的话,恐怕还要耽误他不少时间。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几天下来,韩度忽然发觉他好似被太阳给晒黑了。 轨道铺设完工,两条因为刷上桐油,而有些发黄的轨道,在一众匠人的眼睛里面有种别样的美感。 这就是凭着他们的双手,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东西。站在这轨道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胸膛里面充斥着一股和这轨道有着奇异联系的感受。 众人纷纷围在韩度身边,其中黄老搓着布满老茧的手掌,问道:“大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韩度脸带笑意的扫视了一圈,才回过头看着眼前的轨道,若有所指的说道:“接下来,自然是试试能不能成。” “能成!一定能成。”这些匠人比韩度还有激动,不等韩度尝试,便齐声肯定的说道。 黄老听了,更是打手一挥,“快,把东西拉上来。” 得到黄老命的匠人,赶紧去对面。 韩度将这轨道设计成了一个环形,从山腰上一直铺设到水泥道路旁边,然后继续又从另外一边延伸回到山腰上,形成了一个闭环。矿车在山腰上装满石炭矿之后,可以直接放下去,等到在水泥路旁边将石炭矿卸下,又可以通过另外一边的轨道回到山腰上。 为此,韩度还在另外一边设计了一个带滑轮的绞盘,用来牵引空矿车。 随着绞盘的搅动,一辆空矿车很快就被牵引上来。 匠人们开始飞快的将石炭矿称量,然后倒入矿车里面,矿车很快便被装了大概三分之二的样子。 黄老便示意匠人停下来,不要再装了。 韩度见此,想了想,吩咐道:“第一次尝试,要多装一点,把矿车完全装满。” 闻言,黄老有些迟疑,问道:“大人,第一次尝试,是不是要少装一点合适?等成了,再多装一点嘛。” 这就是这时候人们的通病,因为物资缺乏的原因,比较爱惜东西。 (); 第九十三章 生怕多装一点,导致尝试出了岔子。 但是他们却没有想过,尝试的时候降低了标准,把矿车的载重降低,等到以后把载重提升上来了,万一出了事故,那该怎么办? 因此,韩度宁愿在尝试的时候就按照最大载重来试验,哪怕是导致试验失败,也不愿意把隐患留到以后去。 既然韩度下令,匠人们也只好继续装石炭。等到将矿车装满了,韩度才满意的点头,问道:“一共装了多少斤?” “将近三千斤了,大人。”黄老在一边一直计算着。 三千斤看上数量大,其实论体积也没有多少。如果石炭还没有被挖出来的话,三千斤也就不到一共立方的样子,就算是挖松散了的,也就一个立方多一点而已。 “放下去吧。”韩度挥挥手。 几个匠人这才推着矿车慢慢的沿着轨道滑动,等推到了放矿车的地点,几人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黄老一眼。 黄老暗暗咬咬牙,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狠狠地挥下手,“放。” 几个匠人听了,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 脱去束缚的矿车,在自身的重力作用下,开始慢慢沿着轨道滑行,速度越来越快。不过是几个呼吸时间,矿车就开始在轨道上飞奔而下,风驰电掣一般朝着水泥道路那边冲过去。等冲到了平地上,又由于摩擦阻力的原因,矿车的速度开始慢慢下降,最后冲过了既定的地点,又滑行了几十米才静止在轨道上。 韩度见矿车滑下去的时候,心里还一度紧张,担惊受怕的就怕矿车从轨道上飞出去。好在最终的结果算是好的,矿车自始至终都安安稳稳的轨道上滑行。 登高望远,韩度清楚的看到,矿车在转弯的时候,满载的石炭有一点抛洒出来。 “还不错,没有翻车。就是石炭矿被洒出来一点,黄老你要记住以后可千万不要装这么多,每次装两千斤就好。少装一点,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喔,还有,停下来的地方比咱们预计的要远一些,到时候你找两个人在下面拉着绳子拦一下就行。” 黄老点头,把韩度的吩咐一一记在心里。忍不住感叹道:“大人真是奇思妙想,让人叹服。” “怎么了?”韩度闻言,转头看向黄老。心里有些奇怪他今天是怎么了,大家都这么熟悉了,你还这样拍马屁似的夸我,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呢。 “两千斤石炭,这要是以往靠着人背下山,起码也要二十多个人花费大半个时辰才行。现在却是悠忽而下,转眼之间便送到了,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虽然黄老已经看过了韩度不少能人所不能的事情,但是看见眼前这一幕,还是忍不住赞叹。 就这么一条轨道,便能够节约钞纸局多少人手?而且现在正当是钞纸局缺乏人手的时候,更是难能可贵。 以前,当韩度决定铸造钢轨来铺设的时候,黄老虽然因为韩度是上官的缘故没有反对,但其实他心里也是颇有微词。 毕竟这钢铁太贵了一下,一条这样的道路修下来,按照现在的市价计算,光是钢轨就要花费十二万两银子。这简直就是银子化成水,然后往地上倒去。 当然,如果只算成本的话,花费倒是不大,连修建高炉一起也没有花费多少。而且韩大人还和工部达成了一笔交易,算起来,光是这也就把所有投入的钱都赚回来了,还余下好几万两银子。 韩度眨眨眼,没有去接黄老的话,这种话韩度听到太多了,黄老在他耳边说出来,他听到了心里也没有什么感觉,如同古井一般平静的很。 反而是不忘叮嘱道:“本官可提醒你们啊,这矿车只能装矿,绝对不能坐人。你们也看见了,那么快的速度下去,要是一旦摔出去,比从马背上坠落下来还惨,非死即伤!” 没有韩度的这句话,或许这些匠人还不会有人反应过来。这矿车既然能够装那么多的矿,那岂不是人也可以蹲在里面?毕竟这矿车也就挤下七八个人,可比矿要轻的多。 黄老也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看见韩度眼神灼灼的看着他,才连忙回道:“好,好的,请大人放心,小老儿一定看好他们,绝对不会让他们上去的。” 黄老笑容冲满了憨厚味道,显得无比的真诚。 韩度见了,放心的点点头。 一行人从原来的小路,缓慢下山。众人来到卸货石炭的地方,装满石炭的矿车已经被人拉了回来。这里本韩度专门修出一个两米高的高台,矿车停在这高台的轨道上,直接从一侧打开,便可以轻易的将石炭卸下。 韩度看完了卸下石炭矿的过程,满意的点点头,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 见此处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操心,韩度便向众人告辞。 “本官还有事情要办,就先走了。既然轨道铺设好,黄老你就让人全力开采石炭矿。本官去京城找几处铺子,准备正式发卖。” “大人走好,大人慢走。”黄老不断的朝着韩度告别。 韩度头也没回,挥挥手便离开了。 黄老等人在韩度走了之后,又回到了采石炭矿的山上。原本一路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忽然看见摆在轨道上的空矿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气氛陡然一静。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一种别样的意味在人群当中弥漫。 许久过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声音,“韩大人说着矿车,人上去了危险。不过小子有一事不明白,为什么这矿车只能载石炭矿,不能够载人。难道说,就因为它的名字里面有个矿字,便只能载矿?” 黄老听了,脸色陡然一变,狠狠地瞪向说话的人:“韩大人的吩咐,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到?没有听到韩大人说,这矿车速度快若奔马,一旦出事容易非死即伤吗?不准你胡闹。” 被黄老瞪住的匠人,脖子一缩不敢再说些什么。 黄老教训完了匠人,语气幽幽的说道:“不过老夫就不同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无所谓生死了。倒是韩大人说的那种快若奔马的感觉,老夫这辈子连马屁股都没有骑过,要是不能在死前感受一番,岂不是白来这世上一遭?” 说完伸手就要把着矿车的边缘,想要坐进去。 刚才被黄老训斥的缩着脑袋的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黄老,好似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不过黄老想要爬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黄老的手搭在矿车上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将他按住。 一个头发白了的老头子,浑身衣服破旧,满身灰一处白一处的,看起来脏兮兮的样子。但是这老头的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 “哼!平日里给你三分薄面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要试也用不着你来试,论年纪你没有老夫大,论技艺你也不行。也就是老夫不想被琐事烦心罢了,要不然就你也能当咱们的头儿?” 老头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但是黄老脸上却没有一点不满。 陪着笑脸说道:“大匠说的是。不过大匠,这矿车这么大,你一个人也占不满,我上去也没什么的吧?” 说着双手扶着大匠这老头子爬进矿车,然后黄老才自己跳进去蹲下。 这样一来,其他人那里还会客气? 另外几个老头子,好似突然变成了年轻人的身手一般,一个个的三两下就跳进矿车。 很快矿车里面就蹲满了老头子。 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匠人,根本就没有挤上去的资格,站在外面,神色古怪的看着挤满一矿车的这群白发老头子。 被黄老称作是大匠的老头子见此,不乐意的瞪了这几个匠人一眼,“傻不愣登的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干什么呢?不知道过来推一把?” “哦,哦,哦~” 几人这才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搭在矿车上,缓缓的朝着下放的地点推过去。 等推到了位置,有个匠人忽然醒悟过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于是,哭笑不得的问道:“几位大匠,还是下来吧。韩大人既然说了这样有危险,那就肯定是有危险。要是几位大匠有个闪失,小的没有办法向韩大人交待。” 大匠瞪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让你放手你就放手,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不放!”匠人飞快的摇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几个老头子,平日里可都是韩大人的宝贝啊。自己也是脑子里面进水了,刚才才会听他们的话,把他们推到这里。 可是自己决不能一错再错,不能放手! 匠人死死的拉住矿车。 几个老头子顿时脸上不满,手指捏拳,嘭嘭嘭的就是一顿砸下。 “啊,啊,啊~” 惨叫声四起,几人手猛然一松,矿车便沿着轨道滑行。 随着矿车速度越来越快,“嗷,嗷,嗷~”,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远远传来。 (); 第九十四章 韩度吩咐了黄老,便放心的回去了。在他看来,黄老一直的表现都是老成持重,无论是给他安排什么事情,他都能够不折不扣的执行,从不做出格的事情。 更何况,这还是干系着他们安危的事情。 在韩度想来,有黄老盯着,应该没有人会蹲到矿车里面,搭便车。 石炭矿运输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接下来石炭矿的产量,必然会爆发式的增加。销售问题已经是迫在眉睫,必须要赶紧解决的事情了。 但是这个事情靠韩度自己,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韩度太穷,买不起铺子。一个外城的铺子,门脸还不算大,那动辄也是千贯以上的价格。这价格有多夸张?能够在同样的地段,买下一座宅院下来。 自古以来,天子脚下,不管是宅院,还是铺子,都没有便宜的道理。 大明虽然初建,但是武力超群,可以轻松的压着北元打,显得强势无比。论房价虽然没有宋朝那么夸张,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也是望尘莫及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会韩德当了户部侍郎那么多年,到他被下狱治罪为止,都没有能够在内城买下一座宅子。就韩府现在的这宅院,都还是韩度老娘陪嫁过来的。 光靠韩德,根本就买不起。 韩度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娘的陪嫁还有多少,但是想来给他买铺子卖石炭,是不可能的。 自己拿不出铺子来,不代表别人也拿不出来。 韩度远远看着东宫,心里想到也该让朱标出出血了。 “韩度又来了?”朱标两只眼睛通红,满脸浮现起古怪的神色。 朱标昨天晚上,把韩度的奏折看了一本又一本,一直挑灯看到今天早上。韩度的奏折就好似爽文一样,一旦沾上就甩也甩不掉。 不过看的时候有多爽,看完了之后,就会有多痛苦。 朱标现在就深深的陷入到痛苦之中,正在这个时候,偏偏他却听到了下人的通报,还以为韩度这是来挑衅的呢。 朱标打起精神,正襟危坐,心里决定无论韩度说什么,他自己都要绷住。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韩度面前低头,答应他的馊主意。 “宣!” 朱标声音无比低沉厚重,充满了监国太子的威严。 韩度进殿拜下,“臣韩度,拜见殿下。” “免礼,起来吧。”朱标语气平淡,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根本就提都没有提韩度留下的奏折,朱标努力装作完全没有看过一般。 朱标不说话,韩度却出声禀报。 “殿下,石炭矿开采、运输已经完全准备就绪,产量即将暴增。石炭矿发卖的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了。”韩度向朱标诉说道。 嗯? 韩度没有半分谈起奏折的事情,这反而是让朱标为之一愣,差点就没有绷住,连忙控制着稳住心神。 不过,要不是韩度提起石炭矿的事情,朱标都差点忘记了。 此时韩度提起,朱标便沉声问道:“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发卖吧。” 见朱标误会,韩度出言解释:“殿下,不是准备就绪,而是还有一点问题。咱们没有发卖石炭矿的铺子。” “哦?是缺铺子啊。”朱标闻言,想了想说道:“孤手里还有些铺子,你想要多少?” 韩度听了气息一滞,难道自己想要多少,你就给多少?不过韩度仔细一想,忽然又觉得这是真的,毕竟这天下将来都是这位爷的,他自然是想给多少就能够给多少。 韩度突然感觉到了,来自帝二代无意识的暴击,心里涌现出一股憋屈。不过很快韩度便把这点情绪甩出脑袋,心里盘算了一下,回道:“如果想要覆盖整个京城的话,最好是内城四个,外城八个,一共需要十二个铺子。” 朱标想了想,点头道:“十二个倒是不多,如果你还需要的话,孤倒是还可以再给你十二个。” 嗯? 韩度诧异听着朱标的话,该说果然不愧是帝二代吗?就这豪气的风格,和范弗利特是多么的相似? 不管我要多少,朱标都给双倍? 把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抛了出去,韩度摇着头说道:“殿下,十二个是臣通过精确计算的结果,能够保证覆盖所有人,而且几乎最远地方到铺子的距离,差不多都一样,没有必要再增加了。” 韩度是准备靠着石炭矿来谋利的,铺子越多,需要的人手自然也越多,这开支自然便会水涨船高,反而是在变相的降低总体的收益。 到时候,韩度分到的红利就会变少。 朱标见韩度没有再要,便也不再坚持,挥挥手,一旁一个宦官站了出来。 “你带韩度去选铺子位置。” 说完之后,又转头看向韩度,“你去选吧,需要哪个就选哪个,孤让他们配合你。” 韩度却没有就此退下,再次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这个石炭的价格,还请殿下奏请皇上厘定。” “这价格还需要父皇厘定吗?上次你不是说了吗?十文钱一百斤。”朱标疑惑的问道。 明明上次韩度已经说了石炭矿的价格,怎么还需要父皇来厘定。 韩度听了差点吐血,十文钱一百斤,这真是把石炭当作是土来卖了。真要按照这个卖法,那韩度也就别指望着这个发财了,干脆吃土算了。 韩度连忙苦笑道:“殿下,上次那是臣随便举个例子而已,可不是石炭矿的真实价格。现在京城内虽然没有石炭,但是也有着木炭的。现在木炭的市价是三百文到三百五十文一百斤,对比一下其他地区,臣认为石炭的价格在一百二十文到一百三十文一百斤,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 “是这样吗?”朱标点头,“孤记下来,会向父皇禀报的。” 韩度见该说的都说了,便退出去,跟着宦官去挑选铺子。 朱标看着韩度真的就这样离开,嘴里嘟囔两句,“难道他真的不是来求孤的?真是一件怪事。” 韩度跟着宦官来到一间大殿。 “大人这边请!” 韩度不敢怠慢,施礼道:“有劳这位公公。” 宦官从架子上取下一张地图,在韩度面前展开。 “这些标记这黑点的位置,就是殿下的铺子,韩大人中意那里,只需要指给奴婢看就是。” 韩度看着这上面密密麻麻,只是随意的扫视一眼,就估摸着起码有上百个黑点。心里忍不住吐槽,难怪十二个铺子在朱标眼里什么都不是,自己要是有这么多的铺子,自己也能够对抛出去十二个,做到轻描淡写。 韩度也不客气,直接指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就这些吧。” 很快韩度便选定了十二个地点。 宦官见了,抬头有些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 “怎么?韩度疑惑问道:“这些有什么不妥吗?” 宦官和气的向韩度解释道:“大人所指的,大部分都没有问题,只是有其中两处,现在正在被奴婢们经营着,不知道大人可否另外换一下?” 说完,随手便在地图上指了出来。 韩度看着宦官指着的两次,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这两处位置有些奇特,偏偏是夹在内外城之间。要是放弃吧,这么优越的位置,韩度有些不甘;要是不放弃吧,肯定会得罪眼前这个宦官,或许还不止是这么一个,而是一群。 想了想,韩度觉得还是没有必要和他们起冲突。便点头应下,“可以。” 宦官见状,向韩度道谢:“那奴婢就多谢韩大人了。” “客气!” 韩度离开之后,朱标都一直在处置奏折,直到天色开始阴暗下来。 有宦官来报,“皇上召见殿下!” 听到是父皇召见,朱标不敢怠慢。放下手里的笔,便跟着宦官一路来到马皇后这里。 “儿臣拜见父皇。”朱标一进殿就看见父皇坐在里面,连忙上前行礼。 老朱见太子行礼,随意挥了挥手,“太子来啦,起来吧。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你母后想你了,这便叫你过来吃顿饭。做吧,等等你母后。” 朱标依言在父皇下手位置坐下,心里想到石炭发卖的事情。便开口向父皇请示,“父皇,今天韩度来报。石炭发卖已经准备就绪,因为这京城里面一直以来都没有石炭发卖过,即便是有那也是从远地运过来的,价格高的吓人,因此想请父皇钦定一个价格。” 朱元璋听了,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等到过了一会儿才向朱标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儿臣驽钝,原本以为卖十文钱一百斤便可,毕竟就算是这样,其中利润已是不小。但是今天韩度说应该比照市面上木炭的价格,做相应的降低,价格定在一百二十文到一百三十文之间,要比较好一些。” 提起韩度,朱元璋的脸色陡然一沉。 上次韩度高价收购棉花的事情,闹得是沸沸扬扬,连都察御史都上书弹劾韩度了。虽然老朱直接驳回了弹劾韩度的奏折,但是却不代表老朱对韩度没有意见。 (); 第九十五章 这些时日,老朱对于有些事情,也逐渐的回过味来。 只见老朱脸色一沉,愤然说道:“韩度这小子虽然是个做事的,但是论起贪财来,他一点都不比那些贪官污吏弱。” “父皇何出此言?”朱标听父皇把韩度归于贪官污吏一类,顿时心里一紧张。他可是知道父皇对于贪官污吏有多么的痛恨,更是亲眼看过父皇是如何处罚那些贪官污吏的。 要是韩度落到那样的下场,朱标才真是心有不忍了。 再说了,在朱标眼中韩度这人还是很不错的。比如他写的那些奏折就不错,思常人所不思,想常人所不想,角度刁钻,但偏偏在其中又好似蕴含着煌煌大道。 老朱眼中浮现起一丝亮光,沉声道:“上次那小子口口声声以市价卖给工部腰刀,还说他没有赚到什么钱。” 朱标急于求成的想要为韩度开脱一二,连忙插话道:“那次的腰刀儿臣也在工部亲眼看过,也检验过啊。刀是不错的,不像以前那种包钢的腰刀,韩度提供的的确是和他说的一致,全部都是纯精钢的腰刀。这应该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吧?” “没有什么地方不妥?”老朱看了朱标一眼,同时讥笑道。“以前朕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后来才知道上了那小子的当了。那批腰刀韩度一定赚了很多钱,要不然他不会开出那么高的价格采买棉花。随手就是近两千两银子砸出去,好阔气啊。他要是没有在腰刀里面赚钱,他有钱买棉花吗,还是那么高的价格?他宝钞提举司才有多少钱?韩度接手的时候,宝钞提举司账面上不过才几百贯而已,就算是算上后来朕给他的一千贯,他宝钞提举司上上下下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不凑不够两千两银子出来。你敢说他没有在腰刀上,大赚特赚?” 朱标听的目瞪口呆,顿时哑然。心里想着父皇不愧是父皇,这别出心裁的思考角度,也是没有人能够瞒过父皇。 韩度要是听到老朱这话的话,心里肯定有句那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啊?哪里有通过自己的花费,反过来推算自己赚了多少钱的? 老朱不讲武德。 可惜老朱端坐在龙椅上,俾睨天下,就是可以不讲。 正当朱标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一个如同空谷幽兰、悠扬婉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听来听去,皇上你怎么还和一个臣子置气?” 马皇后边说着,边从外面走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朱标见了连忙起身行礼。 马皇后挥挥手,示意朱标免了。 径直到老朱身边坐下,马皇后见老朱面色不乐,便道:“怎么难道皇上你还真的要和一个臣子一般见识啊?” 老朱没有说话。 马皇后见此,继续道:“虽本宫没有见过这韩度,不过听皇上说的,本宫也知道,这是个有本事的官员呢。” “妹子为什么这样说?”老朱诧异的看了马皇后一眼。朱元璋虽然是皇帝,但是他可是清楚自己这位皇后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就算是向来深得他心的朱标,都很少能够从马皇后这里,听到溢美之词。 朱标也是十分惊讶,低着头支棱着耳朵,准备听听母后究竟为什么如此夸赞韩度。 马皇后白了两人一眼,顿时明白了他们的心思,笑着说道:“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实这个道理,不管是对于普通的农户,还是一个衙门,还是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样的。” “皇上你也说了,韩度刚接手宝钞提举司的时候,只有几百贯,但是现在他却是可以轻易的花掉两千两银子来买棉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宝钞提举司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他宝钞提举司的钱,还不是从朕这里赚到的。”老朱听了,顿时有些不满。虽然韩度是和工部之间的交易,但是在老朱看了,天下都是朕的,这工部的钱也是朕的。 马皇后哈哈笑了起来,笑够了才慢慢说道:“那也是因为皇上你只让他当宝钞提举司的家呀,他自然只为宝钞提举司考虑。” 朱标见此也笑着插话道:“母后说的有理。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够以更高品质的腰刀,以市价卖出去。换个想法,父皇你说他的那种腰刀,如果是放到市面上,值不值那种价格?” 老朱顿时一阵沉默。 值啊!这是肯定的。 包钢锻造出来的腰刀都要卖到三贯钱一把,而韩度纯钢品质的腰刀才卖二贯钱。要是放到市面上,这可是千值万值了。 这时候,马皇后也笑笑接着说道:“如果皇上你朝堂上的那些臣子,都像是韩度这样,不用你调拨一文钱,自己便能够把衙门的事情办的红红火火,那才是朝廷的幸事呢。那样的话,皇上前段时间你也不用为了筹备军需,而焦头烂额。” 朱元璋想到马皇后提到的那种景象,忍不住笑了笑,不过很快又收敛心神,摇着头叹道:“这怎么可能?” 挥挥手,打住了这个话头。 马皇后也知道她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事情,说给老朱听也只不过是想要他看到韩度的不同之处。 化不可能为可能,这就是韩度的强于他人的本事。 既然韩度有着这样的本身,而又是在为朝廷做事,那皇上自然也就没有了怪罪的道理。如此一来,马皇后想要帮韩度的目的,便算是皆大欢喜的达到了。 朱标看见父皇对韩度的怒气消解,心里送了口气。把话题再次转圜到了开始的时候,“启禀父皇,石炭定价的事,还请父皇定夺。” 马皇后听了,没有半点反应,好似没有听到朱标的话一般。她是一位极为聪慧的女人,自然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今天她已经劝解过皇上一次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够再牵扯到第二件事情里面,以免让皇上误会她多事。因此,哪怕是她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只会在一旁静静的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老朱捋着胡须,想了想说道:“一百二十文高了一点,朕的石炭是用来惠及百姓的,不是用来让他韩度发财的,就按二十文一百斤发卖吧。” 朱元璋不愧是从布衣出身的皇帝,但凡有能够让百姓得利的地方,他就毫不吝啬的一个都不落下。当然,因为他不懂经济的原因,经常出现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否认,朱元璋对于百姓的心是好的。 朱标听了十分诧异,不过他可不敢违背父皇的旨意,连忙回道:“是。儿臣马上就通知韩度,按二十文一百斤发卖。” 马皇后在一旁,脸上保持着微笑看看皇上,心道:皇上你倒是惠及百姓了,但是你就没有想过惠及宫里?臣妾都三年没有做过新的衣衫了。 见皇上更别就没有看到她的眼神,马皇后有些小性子上来了,转头朝着朱标狠狠地刮了一眼。 朱标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还把自己的一角磨白了的衣袍暗暗展示给母后看。示意自己也是穷,可千千万不要打自己的主意。 马皇后没好气的瞪了朱标一眼,朱标连忙低头装作没有看到。 马皇后悻悻的收回目光,转头朝老朱笑着说道:“说了这么久,都累了吧,开膳吧。” 朱标陪着父皇母后用完了膳,便起身告退。 马皇后见朱标出了殿门,连忙高声喊道:“皇儿慢点,夜深露重,多披件袍子吧。”说完便起身拿起一件衣袍,追着朱标出去。 老朱继续坐着用膳,也没有去管那母子两人。 朱标见母后拿着衣袍出来,连忙接过,感动道:“儿臣谢母后关爱。” 马皇后微微一笑,说道:“先不忙着道谢,母后问你,韩度是不是给了你四成石碳矿?” 朱标点点头,不明白母后问这个干什么。 马皇后听了心里满意极了,不过脸上却陡然浮现出凄苦的神色,“母后难啊,说是贵为皇后,掌管后宫,一言九鼎。其实这宫里啊,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别说是那些妃嫔了,就算是本宫的用度也是一减再减。你父皇都在御花园里把花木拔了,用来种菜了。” 朱标这时候也回过味来,高声道:“父皇勤俭令儿臣汗颜,儿臣决定这就回东宫减免一些用度。”说完,朱标转身就想要离开。 可是,有人既然已经费尽心思的铺垫了那么多了,岂能让他轻易脱身? 果然,马皇后眼疾手快,一把就把朱标的手臂拉住。眼神灼灼的盯着他:“母后还没有说完呢,你想去哪里?” 朱标见自己想要溜走的心思被母后识破,脸色一正道:“母后请吩咐,儿臣洗耳恭听。” 马皇后眼帘一动,狠狠地刮了朱标一眼,“你父皇给了你东宫那么多产业,比皇宫的都多。你把四成石碳矿的股子给本宫吧。” (); 第九十六章 图穷匕见! 果然,朱标的猜测没有错,母后真的是在打他石碳矿股子的注意。而且还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吃掉他全部的石碳矿。 朱标有心拒绝,但是却不敢直说,他知道既然是母后开了金口,他要是不出血是不可能的。只能委婉地说道:“母后,儿臣最近的开销也有些大,要不儿臣给您一成,就算是儿臣孝敬您的?” 马皇后脸上笑意未减,说出来的话却夹着冷风:“听说韩度那小子都拿了一成,原来在你的心里,母后和韩度是一个位置么。真是让母后伤心,枉费母后从小把你拉扯大。那时候,你父皇天天在外南征北战,母后我在家里带着你,整天提心吊胆,晚上还有哄你入睡~” “停停停,母后直说吧,您究竟想要多少?先说好,全部是不可能的,您多少也要给儿臣留点,东宫那里也是一大帮嘴等着儿臣喂呢?” 马皇后见此,也不在和朱标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拿出三成给母后,你自己留下一成。” 朱标顿时感到一阵肉痛,哭丧着脸反问马皇后:“母后,难道儿臣在您心里就和那韩度一个样子?” 朱标反将一军,把马皇后刚才的话,还给了她。 不过朱标还是失算了,毕竟太年轻,没有马皇后见多识广。 只见马皇后轻笑一声,说道:“那你以为呢?” 朱标闻言,语气一滞,目瞪口呆的看着马皇后。这还是他那位,慈祥端庄的母后吗?朱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愤愤然离去。 等到朱标离开,马皇后身背一转,回到了宫殿里。 老朱已经用完膳了,正在用布巾擦手,见马皇后回来,便随口问道:“妹子你和标儿在外面说什么,说了这么久?” 马皇后嫣然一笑:“标儿孝顺,主动要给臣妾石碳矿的股子,臣妾不要,他还非要给。这世上从来都是当父母的给孩子钱财,哪里有孩子给父母的道理?臣妾和他在外面掰扯了几句,便耽搁了一会儿。” 老朱听了,只感到一家人,是如此的和睦,脸上浮起笑意,随意说道:“既然是标儿要给你,那你就给他收着。你把他拉扯这么大,让他尽些孝心也是应该的。咱们这些为父母的,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受享受他们的孝敬。哈哈哈~” 马皇后笑着,点头称是。 隔天,朱标便将韩度召到东宫。 “本宫请示了父皇,父皇认为石碳价格低一点,能够让百姓得些利。二十文一百斤,你便按照这个价格发卖吧。” “多少?”韩度被朱标的话给惊到了,连对朱标的尊称都免了。 不过朱标品行仁厚,再加上他和韩度也十分熟悉了,便没有在意。 “二十文一百斤,这是父皇定下的价格,你就按照这个价格发卖吧。” 韩度听了苦笑连连,顾不得许多,连忙挥手阻拦道:“殿下明鉴,万万不能以这个价格发卖。” 朱标古怪的看了韩度一眼,“难道这韩度真像是父皇说的那样,一说到赚钱,就立刻变得贪得无厌?” 朱标咳嗽两声,收了收心神,淡淡的说道:“就按这个价格发卖吧,毕竟是父皇定下的价格再说了,能够让百姓得利,我们少赚一些,也没什么要紧。” 朱标的言外之意很简单,这价格是父皇定下来的,为的是让百姓得利。你韩度就别再坚持了,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吧,就当作赔财免灾。 韩度听了苦笑更浓,叹息道:“皇上想让百姓得利,臣自然是支持的,可是……唉~殿下还是和臣一起,去觐见皇上一趟吧。” “有什么问题吗?”朱标见韩度表情不对,疑惑问道。 但韩度现在没有和朱标解释的意思,摇摇头,没有言语。不是韩度不想和朱标解释,实在是,即便是他在这里和朱标解释了,等到了老朱那里,他也少不了要再解释一遍。 因此,还不如等到了老朱那里,再一并解释算了。 朱标见韩度神情凝重,知道事情或许非同小可,便没有迟疑,立刻带着韩度去见父皇。 奉天殿里,高坐在龙椅上的老朱,见到太子和韩度二人联袂而来,略一思量,便脸色一沉。 “臣,韩度,拜见皇上。” “起来吧,你们一起来朕这里,有何事?”老朱声音低沉。 让在御前起身的韩度,心里瞬间一紧。 朱标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韩度这里。 韩度瞬间感到皮肤上出现一阵针刺的感觉,不用抬眼,便知道老朱已经顺着朱标的目光,看向他。 “臣启奏皇上。”韩度硬着头皮说道。虽然韩度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但是他却不得不说。 “说!”老朱面色冷峻。短短一个字吐出来,却好似带着牙齿缝里面的寒风。 “臣启奏皇上,石炭矿万万不可以定价太低。”韩度说完这句话,陡然感觉到身上的压力突然增加。 只听老朱平静的说道:“呵呵,朕想为百姓谋些利益,想不到,到了你韩度这里,反而是成为过错了?” 千错万错,皇帝绝对不能错。 韩度听到老朱说到错了两字,心里顿时一紧,生怕头顶的屠刀落下,连忙解释道:“皇上息怒,请听臣说完,再行定夺。” 这时候,朱标也出言帮韩度,“父皇,韩度此人还不至于狂悖无礼,还请父皇听完他说的,再行处罚可好?” 虽然朱标在一旁帮衬着韩度,其实,朱标心里已经把韩度骂了一遍。韩度你不知道父皇乾纲独断吗?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让父皇息怒,还说这些干什么? “讲吧!”老朱放下手里的朱批,背朝后靠了靠。 韩度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说道:“皇上明鉴,皇上让利于民的善举,臣感动肺腑。但是~” 说话最怕的就是一个但是,但是后面往往都有着一个与本意相反的事。 不过,韩度却不得不和老朱解释清楚:“但是,有一个问题,臣不得不启奏皇上。京城内百姓数以十三万户,以往并没有石炭,全靠着木炭支撑,不知道此事是否属实?” 老朱听了,胸中怒气稍解,想了想点头道:“自然是如此。” 韩度见老朱还能够听的进去谏言,胆子便大上一分,“皇上明鉴,京城十三万户,每年需要的木炭是一个极大的数目。就凭臣估计,整个京城内靠着木炭经营而生机的人数,起码是数万人。” 老朱点点头,认可韩度这个猜测是有道理的。京城十几万户的百姓,如果没有几万人从事木炭的经营,根本不可能支撑起整个京城的木炭需求。 韩度继续说道:“臣不敢断言这几万人干系着多少户百姓,但就是这些人的生计问题,已经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如果石炭以二十文一百斤的价格销售,必然会导致京城内的木炭直接发卖不出去的结果。如此一来,这数万人的生计,顿时就会成为一个极大的社会问题。” 韩度说到这里,两眼通红的抬头看向老朱,“皇上,如果瞬间断了数万人的生计,这可是会死人的。” 啪嗒! 老朱手上的御笔,忽然掉落在御案上,笔尖的朱砂瞬间在御案上染红了一大片。 朱元璋能够从一介布衣,而奋斗到大明皇帝。对于人心的把握,自然是不会比韩度差。因此,老朱瞬间便明白了韩度所言非虚。 几万人一下子失去了生计,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标在一旁听的同样是大汗淋漓,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韩度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原因。那是因为,就算是韩度告诉了他,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像这样干系着几万人性命的事情,还是得让父皇来拿主意才可。 “你,你~”老朱颤抖着手,指着韩度。 韩度顿时拜下,“请皇上明鉴。” “那你认为应当如何?”老朱龙袍一挥,发泄似的怒吼。 韩度抬头,凌然不惧,“启奏皇上,臣以为石炭的价格应该比照那些木炭石炭共存的承宣布政司。以现在京城内木炭三百到三百五十文一百斤的价格,石炭应当在一百二十文到一百三十文的价格之间是比较合理的。如此一来,虽然石炭的价格比木炭低,但是木炭也不止于被石炭完全取代。那些以往从事木炭制造、售卖的人,虽然收入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是也不至于一下子就一点收入都没有。至少,能够让他们勉强维持生计,不至于会出现大乱子。” 说完,韩度匍匐在地上不敢起身,等候着老朱的裁决。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心神大受震动。 他明明是想为百姓谋福利的,怎么到了后来,竟然成为了逼迫百姓性命的举动了?老朱胸中怒火腾起,他不服气。 但是同时,老朱也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理有据。 如果按照原来他定下的价格发卖石炭的话,一定会出现韩度的描述的场景。 (); 第九十七章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老朱声如洪钟大吕般,在奉天殿里咆哮。双眼恶狠狠的瞪着韩度,好似他就是那个破坏自己一番好意的坏人一般。 趴在地上的韩度,心里忍不住腹诽。“老朱让利给百姓的确是一片好心,但是这世上的事又不说只要有好心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好心办坏事的时候,不要太多。” 韩度面对老朱的厉声质问,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说道:“皇上,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百姓生活本就是不易,如果面对价格太低的石炭,没有人会再去选择价格高昂的木炭。如此一来木炭售卖必然会全部关门,而那些靠着木炭为生的人,也会因此失去生计,便只有死路一条。” 韩度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落针可闻的奉天殿里,却是轻易的传出去老远。 等了良久,老朱眼睛通红瞪着韩度。虽然他不想就此放弃,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道理。那些靠着木炭来维持生计的百姓,本身就不怎么可能有多少积蓄,如果一旦木炭卖不出去,没有了收入来源,那除了等死,老朱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够做些什么。 “那你以为,应当如何?”老朱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问出这句话。 韩度听了,心下大定,只要老朱还能够听的进去谏言就还好。他最怕的就是老朱一意孤行,那样的话,韩度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算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不可能能够劝阻老朱。 “皇上,一片爱民之心,日月可鉴。其实就算是按照臣建议的价格发卖石炭,百姓也是会得利的。” 老朱闻言,呵呵冷笑几声,“按照你的价格发卖,朕除了看见你能够发财之外,看不到百姓能够得到半点的好处。” 这话咋说的?什么叫臣发财?明明是您老发财好不好,臣才占了一成股,而您可是占了五成。哦,对了,太子还占了四成,是你们父子两人发财。 不过这话,韩度也就只能够在心里想想。 “回皇上,以往整个京城都是靠着木炭来供给,现在多了石炭,那么百姓选择的余地便多了一个。石炭本身就比木炭要便宜不少,百姓使用石炭便算是得利了。只是因为石炭燃烧起来会产生大量的烟尘,而没有使用木炭那么好罢了。如果把石炭的价格定在一百三十文左右,那么家境窘迫的人家可以为了节约银钱而选择使用石炭,而那些家境优渥的人家也可以继续使用方便、干净的木炭。这样一来,虽然木炭的价格会有所下降,但是也不至于瞬间便跌落到谷底,给了靠着木炭维持生计的人一个缓冲的时间。” 京城的木炭价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甚至比周围的承宣布政司要高。基本上都是维持在三百八十文以上,最高的时候能够达到四百五十文。当然,也不要以为木炭的价格高,那些靠着木炭为生的百姓生活就有多好。其实木炭高出来的价格,是被那些从事木炭生意的人拿掉了,和从事木炭行业的百姓,没有什么关系。 “准奏!” 最终,老朱考虑再三,还是软了下来。 毕竟韩度说的有道理,不能够因为要让利于百姓,便将另外一个维持着不少百姓生计的行当给碾进泥地里。 韩度顿时送了一口气,他怕的就是老朱坚持一刀切给百姓让利。 “吾皇圣明!” 韩度和朱标二人一起从奉天殿里,退了出来。 韩度落后朱标半个身位走着。 朱标忽然转头看了韩度一眼,轻笑着道:“想不到父皇竟然会听从你的意见,要知道以往虽然也有人能够劝住父皇,但是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事情。你可真有能耐。” 韩度听了,回头朝奉天殿看了一眼,好似看见了正在里面批阅奏折的老朱。 回过头来,摇着头和朱标说道:“不是臣有本事,而是皇上怜悯苍生,心里装着百姓疾苦。” 朱标面色更是古怪,试探着小声说道:“你真的这样认为?” 韩度知道为什么朱标神色会这么古怪,韩度自从为官以来,虽然接触的官员不多,但是市井之间都是听说老朱残暴。 “臣就是这么认为的。”韩度点头,继续说道:“臣知道殿下想要说什么,臣认为皇上的举动很公平,视百姓为豕犬者,皇上自然也会视其为豕犬。” 朱标听了,有些茫然的说道:“可是孤的老师曾说过,士农工商,士是帮助皇上管理天下的,自然便应该高于其他三民,就算是父皇也给了士人相当多的优待的~” 韩度又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心里厌烦不已,不顾朱标的面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任何一个群体,都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说话的。殿下身为太子,应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除了皇家之外,谁也不能高人一等。” 韩度说完,见朱标陷入沉思,也不去管他,斯斯然便走了。 “为何?”等到朱标回过神来出声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韩度的影子。 朱标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韩度可是说过,要想他解答疑惑,可是要帮他的忙才可以的。低头一声苦笑:“韩度啊,韩度~” 朱标能帮他吗?这怎么可能~ 韩度也不急,对于自己的知识很有信心。朱标现在强忍着不找他解惑,总有他忍不住了的时候。 回到钞纸局,韩度悄悄的准备了制作玻璃的材料,混合起来一般人也看不懂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在黑子的帮助下,韩度顺利的烧出来玻璃。然后用准备好的工具,将玻璃制作成各种试管、烧杯之类的。 黑子惊恐的看着韩度熟练的操作,见到烧制出来的透明玻璃的时候,更是面色煞白,生怕韩度就杀人灭口了。 韩度回头看到黑子的样子,轻笑一声。 “大人,我,我死都不会说出去的。”黑子连忙保证道。 韩度见大功告成,瞬间感觉到身体无比的劳累,一屁股坐到地上。撇撇嘴,说道:“就算是你想说出去,你也办不到。你只是知道烧制流程罢了,这些材料的配方你可不知道。这不像烧制水泥那么简单,不是通过不断的尝试就可以做出来的。” 韩度没有那么傻,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轻易的交出去,尤其是现在他正需要积攒筹码的时候。 黑子听了,心里落一块大石,不过他还是向韩度保证:“大人,我不会说的。” 韩度无所谓的点点头。 有了器皿,韩度配比制作棉浆的药水就方便的多了。首先,韩度先把硫酸给制作出来。硫酸怎么制作?简单的很,明矾加热就可以了。至于明矾,那里有?明矾现在是一味中药,去药店里找,几乎都能够找到。有了硫酸就能够制作硝酸和盐酸了,这三酸可是并称为现代工业的三大基础。 钞纸局原来浸泡钞纸原料的地方,黄老按照韩度的吩咐,将原本的池子里的淤泥全部清理干净,再用水泥沙子抹了一遍,用水泥灰抛光。现在整个池子已经完全和以前是两个模样。 清理干净的池子重新被倒入清水,再把棉花浸泡在里面。 韩度和熊莳等人站在池子边上。 一桶桶韩度配置好的药水,放在一边。 “大人,一切都按照你的要求,准备好了。”熊莳说道。 韩度点点头,没有一丝犹豫,手高高举起挥下,“倒吧。” 一桶桶的药水倒入棉花里面,匠人们不断的用长长的木杆将棉花不断的搅拌,让它和药水混合均匀。 韩度见一切妥当,便带着熊莳和黄老离开了这里。 来到事务放,韩度挥手示意两人坐下。 “黄老,石炭矿发卖的事情,本官已经像太子殿下请示过了。殿下给了十二个铺子,你让人直接将石炭运送到这些铺子里面,由太子殿下的人发卖便可。” 黄老点头,回道:“是。” 韩度便把石炭发卖的事,放下心来。转而说道:“现在咱们说说钞纸制作的事情。” “请大人示下。”熊莳和黄老顿时回道。 韩度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说道:“钞纸的制作,纸现在是有了。” 熊莳闻言,顿时反应过来,“大人是想要用棉花来做纸?”原本熊莳还奇怪韩度买棉花来干什么,原本还以为是准备给匠人们发棉花呢。但是后来,韩度将棉花又是浸泡,又是加药水的,到现在竟然说制作钞纸的纸已经有了。他那里还不明白,韩度原来是用棉花来做纸? “对。”韩度笑着点头。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瞒着他们两人。而且就算是想瞒也瞒不过,毕竟等到把纸做出来,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而且用棉花来造纸的关键,不在棉花上,而是在韩度配置的药水上。没有药水,棉花浸泡在水里,只能够变成一滩恶臭的黑水,而不是雪白的坚韧的纸张。 (); 第九十八章 熊莳听了顿时一愣,随即问道:“大人,这用棉花来制作宝钞,代价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棉花多贵啊,况且韩度还是以高价来收购的,一斤二百文呢。想想他们以前制作宝钞的纸,都是什么做的?不过是些麻杆、树皮之类的东西,简直就和不要钱白捡的一样。 “贵是贵了一点,但是用来制作宝钞,倒也无所谓了。”韩度也承认棉花的确是不便宜,不过既然想达到他要的效果,却是非用棉花制作的纸不可。 见两人还有些犹豫,似乎想要劝说几句。 韩度挥手直接将他们的打算压下,“就这么决定了,棉花制作的纸好处多多,起码要比你们以前制作的纸张更加的耐磨、耐折叠,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纸张还能够经得起水泡。” “这样的纸真能经得起水泡?”黄老听了都呆了,连忙问道。 韩度笑着点头,解释道:“一般的水打湿一下,或者是完全放在水里浸泡一下,是没有问题的,晒干之后虽然也会和原来的有些差别,但是不会烂就是了。本官的想法就是,既然是要制作一种新的宝钞,那干脆咱们就制作出最好的一种,不仅能够经得起汗水的润湿,更是要不惧短暂的水泡才好。” 熊莳见韩度说的像是真的一样,便暂时信了韩度的话。不过随即,熊莳便是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宝钞是需要用墨水印制出来的。就算是纸张经得起水湿,但是墨水可经不起,一旦见水,照样会变得模糊一片。” 韩度笑了笑,“所以说咱们需要在墨水上想办法。” 黄老听了,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大人的意思是用油墨吧。” 油墨?这个时候就有了?这不可能吧,韩度心道。 果然,黄老说的也油墨其实和韩度想的不是一个东西。 只见黄老转身出去,很快手里便拿着两块墨块回来。 “大人请看,这是烟墨。”黄老把其中一块墨块递给韩度。 这墨块黝黑呈长条形,暗淡没有一丝光泽。 然后又把另外一块递给韩度,“这是油墨,大人请看。” 韩度拿过这块墨,仔细对比了一下。这块油墨的表面确是要比烟墨要明亮一些,就好似里面含着一些油脂一样。 “大人应该知道,烟墨是用柴火放到窑子里面烧,然后再把窑顶的烟灰刮下来,制作成的。但是因为柴火价格本就不便宜,所以这上好烟墨的价格自然要比油墨贵上许多”黄老和韩度解释道。 韩度听了,扬了扬另外一只手里的油墨,问道:“那这块呢?” 黄老指着韩度手里的墨块,回道:“像这种油墨,就是各种各样的油燃烧后,收集起来的。不用建窑子专门烧油,收集十分的方便。就好比清油、猪油做的油灯,在灯上方盖上一个碗,便可以收集油烟制作成墨块。最好的自然是桐油燃烧过后的烟灰,桐油点燃之后,火光明亮,油烟大。素有,一斤油一两墨的说法。” 韩度听的点头,又是桐油啊,难怪桐油在近代能够被称作是唯一严格管制的物品,轻易不会出口给他人。这桐油的用处太大了,韩度之所以有信心能够弄出合用的油墨来,就是因为有着桐油作为油墨的定型剂。 韩度笑着把手里的墨块放到桌子上,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摩挲,思量了一番,决定道:“就用油墨。” 转头看向熊莳,“你去采买大量的桐油回来,发给宝钞提举司的所有人。每人先发一斤,不过得告诉他们必须要把墨给本官收集回来。以后,就让他们用一两墨来换一斤桐油回去。” 熊莳点头,表示明白了。 虽然熊莳在心里哀叹,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是见惯了韩度花钱如土的样子,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熊莳答应下来,韩度转向黄老,说道:“等油墨收集起来,咱们再好好的想一想这墨水该怎么配制,就现在你们钞纸局那样的可不行。” 黄老点头应下。 韩度挥挥手,说道:“好了,墨的事情就先这样吧。既然要印制宝钞,印版可是必不可少的。” “请大人示下。”黄老和熊莳对视一眼,说道。 韩度点点头,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印版的上面的内容本官来做,印版的材质,本官认为用铅板,你们认为怎么样?” 黄老听了,眉头紧皱,疑惑问道:“大人,以往的印版一直都是用的木板,不知道大人为何想要用铅板?” 韩度伸出两根手指,“两个理由,一是铅板经久赖用,不像木板那样用上一两年就被墨水泡烂了,只能够重新制作。二是木板见水就会发泡,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变形,印出来的宝钞会产生一定的差异,而铅板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宝钞既然是拿来当钱用的,那就必须要杜绝别人伪造,如果我们自己印出来的宝钞都不同,那别人伪造起来岂不是非常容易?” 道理是韩度说的这个道理,但是这木板换铅板涉及到的可不是简单的将材质换了就成的。 黄老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说道:“大人,如果一定要换成铅板的话,小老儿得和几位匠人商议一番。” “可以。”韩度点头答应了黄老,继续说道:“不过黄老你可以告诉他们,本官是一定要把木板换成铅板的。请那几位匠人一定要倾尽全力,没有困难要把印版给本官做出来,就算是有困难也要把印版给本官做出来。这件事可轻忽不得。” 黄老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大人放心,匠人们都念着大人的好呢,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的。” 这一点韩度倒是相信,如果是上辈子的话,自己这点小恩小惠,恐怕没人会看的上眼。但是在这个时候,那就是大杀器。 要做的事情,韩度都吩咐给两人了,便挥手让他们各自出去忙活。 韩度回到家里,把老朱写给他的字整理出来。想了想,便径直去老爹那里,准备把画像给拿回来。 到了韩德供奉老朱画像的房间,却没有看到老爹的人,只有老朱的画像挂着堂中央,香烟渺渺,显得老朱的画像和世间隔着一个遥远的距离。 韩度见此,上前就要将画像取下来。 “住手!”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吓的韩度的手臂情不自禁的一抖。 回头看见老爹正在怒目而视的看着自己,韩度叹口气道:“爹,你这是在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韩德怒气冲冲的冲到韩度面前,冷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韩度伸手指着自己,诧异的问道。随后朝画像看了一眼,指着说道:“我来取画像啊,钞纸局那边马上要用呢。” 韩德冷冷的看了韩度一眼,看的韩度有些莫名其妙。 韩德上前,恭恭敬敬的给老朱的画像上了一炷香,才说道:“就算是你要用,那也不能就这么取下来。” 韩度指了指画像,又朝着自己指了指,不明所以的问道:“那不取下来,应该怎么才能拿下来?” 韩德瞪了韩度一眼,说道:“即便是你要用,那也得将画像请下来。而且现在你不是还没有用吗?等到你要用的时候,再来请吧。” 一张画像用得着请吗?韩度两眼发直的看着老爹。见老爹态度坚决,只好悻悻的答应下来:“那好吧。” 说完,在老爹眼神的压迫下,离开了这里。 钞纸局开始发桐油了,匠人们排成队,一个个喜气洋洋的议论着。 有那年轻的匠人,出口就毫无顾忌,“韩大人又给咱们发,发什么来着?对了,大人说的是福利,大人是个好人呐。” 一旁的老者白了此人一眼,“既然你知道这是大人的好意,那你记在心里就是了,没有必要说出来。” “为什么?”年轻匠人不明白老者的意思。 老者哼了一声,说道:“年轻人要沉得住气,没事别瞎嚷嚷。大人自然对咱们极好,但是你以为别的人就不眼红吗?大人给咱们这些东西,可是顶着压力的。” 年轻匠人有些不服气,“眼红又如何?大人毕竟是官,那些匠人能够奈何的了大人?” “糊涂。”老朱怒喝一声,“眼红大人的可不一定就是匠人,你看看大人自从上任以来做了多少大事,难道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就不眼红?如果不眼红的话,陛下都来过咱们这里几次了,可是除了陛下之外,你见过几个当官的来过?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大人的本事,嫉妒大人吗?”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年轻匠人连连点头。面对老者的谆谆教诲,只能洗耳恭听。 领到桐油的匠人,提溜着一个陶土坛子,一甩一晃的回到家里。把手里的坛子往桌子上一放,高声喊道:“孩儿他娘,我回来了。” 屋里传出来一声应和,“当家的回来啦!” (); 第九十九章 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摆在桌子上的坛子。随口问道:“当家的,你又买了什么了呀?哎,不对啊,这还没到你发放薪俸的时候呢,你怎么会有钱买东西?” 当家的砸吧下嘴,嘿嘿一笑:“一斤桐油,不过不是买的,是衙门里面发的。” “发的?”女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男人,问道:“真不要钱啊?” 男人点头肯定说道:“真不要钱,不过你点灯的时候得用个碗盖在上面,把烟灰给给刮起来。下次的桐油就需要拿着烟灰去领了。一两烟灰换一斤桐油。” “好嘞,当家的你放心,这个事情以前在娘家就做过。我知道怎么弄,你就放心吧。”女人越来越高兴,越看桐油越喜欢。真要是像当家的说的那样的话,这岂不是说,以后家里的灯油都不用愁了? 以往的时候,女子自然是对当家的拿着米粮去给衙门白做工,而感到不满的。匠户不如农户,这是所有人的认知。农户虽然要交附税,要服徭役,但是农户的收益其实不低。就算是要上赋税的田地,农户就算是上了赋税也能够留下六七成左右。只要拥有的土地多一点,一家人还是可以生活的很好的。 再说了,老朱与民休息,凡是农户开垦出来的荒地,三年免除一切税赋。这样一来只要农户勤快一些、吃苦一些,多开垦一点荒地出来,不仅能够免除三年的赋税,而且还可以将土地卖掉,这便相对于又给了农户一定的额外收入。 农户一直都是像女子这样的匠户人家所羡慕的对象,但是现在女子心里平衡了。自从衙门里面开始给当家的发放薪俸以来,时不时的还发给一些东西,就像是这次的桐油一般。甚至还有发银子的时候咧,上次就是听当家的说,匠人们立了一个大功,被发了十两银子。 女子对现在的生活无比满意,如果能够长此以往的话,那自己家的日子也过的不比一般的农户差,而且还不用服徭役。 韩度泡在钞纸局里面,和匠人一起商讨着怎么弄出来油墨。虽然韩度刚刚发下去的桐油,还没有匠户把烟灰收集上来,但是韩度不差钱,反正现在只是试着制作油墨,干脆直接花钱买回来一些,用来实验。 韩度坐在椅子上,手臂支撑这脑袋,看着匠人坐在一起商议,这些都是以往钞纸局里面负责墨水制作的匠人。 片刻之后,众人议论的声音逐渐轻微,直到消失。一位老匠人上前搭话:“大人,我们几个商议了一下,如果要想达到大人你说的那样,又能经得起水泡,又要印出来清晰,又要速干的话,难度太大了。我们几个从来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东西,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半点头绪啊。” 韩度没有生气,没有头绪是正常的,“有难度不要紧,有难点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的解决。先说第一个,经得起水泡这一点,以往的墨水都是如水就变得模糊一团,这是绝对不行的。宝钞是人们拿在手上使用的,难免会被汗水浸湿。” “本官有着一点想法,油不溶于水,你们看看咱们能不能试着用油来和墨?” 几个匠人听了韩度的话,面面相觑。 墨水,墨水,从来都是用水来和墨。现在韩度突然提出来用油来和墨,这和他们的经验相差很大,不敢轻易开口。 有那反应快一点的,顿时眼睛一亮,试探着说道:“大人真是奇思妙想,或许可以一试。不知大人想用那种油?” 韩度眼帘一垂,若有所思的说道:“就用桐油吧,反正现在我们这里就有,用起来也方便。” 第一个问题解决,韩度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印出来清晰的问题,本官也不知道,这个只有你们自己去试了。第三个问题,本官倒是有一点建议。” “大人,请说。”几个匠人齐齐看向韩度。 韩度想了想,说道:“真的只是一个建议,成与不成,还是需要你们去验证才行。想要油墨速干,好像是要加入一些草木灰烬或者是一些动物骨灰吧,你们可以试一下对不对。” 具体加入的是什么东西,韩度也是记不清楚了。毕竟他不是印刷专业的,以前只是看电影的时候,见到里面提过一句,记忆有些模糊。 几个匠人都点头,准备一会儿就试一下。 韩度事情交代完,正准备起身离开,就看见黄老急匆匆的过来。 “大人。” 韩度点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黄老伸手示意,“大人请随我来。” 韩度跟着黄老出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过去。 边走边说,韩度见黄老表情不好,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沉着脸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老连忙回道:“大人,是这样的。是印版那里出了事情,今天我按照大人的吩咐,让匠人用铅板刻制印版,没想到这铅板太硬,直接把匠人的刻刀给损坏了。” 韩度听了,脸色阴沉,和黄老一起来到刻制印版的地方。 “大人。”见到韩度到了,匠人起身问候。 韩度点头答应:“不用拘束,刻刀被损坏了?给本官看看。” 匠人拿起刻刀,递上:“大人请看。” 韩度接过刻刀一看,果然看见刀刃已经卷刃。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匠人担心韩度怪罪,连忙解释:“大人,这刻刀只是一般的钢刀而已。以往用来可木板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就算是最坚硬的木板,和铅板比起来也差了太多。现在用这刀来刻铅板,就十分不便了,刻不了几下,刀就变成这样。” 韩度随手把刻刀丢回到桌子上。 看的匠人一阵心惊胆战,有些可惜这么珍贵的刻刀就这样随手扔了。不过很快匠人又反应过来,这刻刀已经废了,就算是再磨出刃口来,也用不了几下,便又自己把心潮起伏给平静下来。 “如果用铸造法呢?能不能够直接把这印版给铸造出来?”既然用刀刻不可行,韩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干脆就直接铸造就行了。 匠人却摇着头反驳道:“大人,铸造法我也知道,高炉那边我也去仔细看过。不过这铸造法只能够铸造一下粗略的东西,铸造完了还需要人精心打磨才行。但是这个印版上面的花纹太过细小,用铸造法的话,根本就铸造不出来。” 韩度一想也明白了,就好比是他铸造腰刀刀胚的时候,刀刃也是靠着后来打磨出来的。 想了想,转头看向黄老,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黄老愕然了一下,回道:“大人,这刻刀不合用的话,小老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许只有传说中的陨铁制作的刻刀,才能够合用吧。” 陨铁?我去哪里找这哪门子的陨铁。 韩度听的一头黑线。 陨铁这个东西,全靠着天上掉下来,天上要是不掉,谁也没有办法。而且韩度也没有听说过谁收藏有陨铁,陨铁被视为上天的珍宝,道家认为的至阳至刚之物。就算是谁有收藏着,也不会轻易示人,更别说是给自己了。 或许老朱和朱标有这个东西,但是韩度现在可是想要朱标帮忙来着,可不愿意为了这么一把小刀,白白的便宜了朱标。 况且,陨铁神奇只是古人自己想当然的结果罢了。陨铁说白了不过是一团经过高温的铁块而已,有的在高温的过程中被恰好渗入了稀有元素,变得如同百姓口中那般神奇的合金,而有的呢,其实就和一般的钢铁一样,没有什么神奇的。 咦?渗入稀有元素? 韩度眼睛里精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 不过他这办法是属于远水救不了近火的类型,当务之急可指望不上。 于是,韩度便将这个想法记在心里。同时摇着头,吩咐道:“陨铁指望不上的,黑子那边不是练出来好钢吗?先用那边的试一试吧。也不一定非要合用才行,只要能够勉强将就用就行。一把刀坏了没关系,让黑子做他几百把出来,总能够把这印版刻出来。” 量变引起质变。 既然是质量不够,那韩度干脆就用数量来凑。 反正黑子那边炼钢都是成批成批的出来,几百把刻刀而已,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大人这个办法好。”黄老翘着拇指称赞。 匠人低头想了一下,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只是眼睛盯着桌子上那把,跟了他许多年的刻刀,有些舍不得。曾经被他视为珍物的东西,现在却要一筐筐的出现了。不过一想到刻刀可以随便用,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每用一次都小心翼翼,匠人的脸上也是浮现出高兴的神色。 韩度吩咐下去,便带着黄老在钞纸局里面走了走。 钞纸局现在已经从原本单一的一个钞纸制作衙门,开始慢慢的变得臃肿起来。 (); 第一百章 原本钞纸局就只负责制作宝钞,但是自从韩度来了之后,先是制作水泥,后来又是安排匠人去采石炭矿,然后又是炼钢铁。 现在钞纸局虽然还是在准备着制作新的宝钞,但是其人手大部分还是被分在炼钢和采石炭矿这两个地方,连水泥的制造都差不多停下来了。 一来是因为水泥确实没有石炭矿和炼钢赚钱,在韩度心里的地位自然就比不上那两个。二来钞纸局现在的确是缺乏人手,实在是顾不过来。 就现在的那二十处水泥窑,大部分都已经封闭起来了,只有一两个还在断断续续的烧着。 看完了钞纸局一遍,韩度忽然想要去石炭矿那边看看。便说道:“趁着今天还有些早,随本官一起看看石炭开采的怎么样了吧。” 黄老闻言愕然,好似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韩度。 韩度奇怪黄老的样子,疑惑问道:“怎么了?难道石炭开采有什么问题?还是石炭供应不上太子殿下那边发卖的?” 黄老眼神躲闪,连忙回道:“没有,没有,石炭开采没有任何问题,自从大人解决了运输的问题,现在石炭矿开采的速度可要比原来要高的多。石炭供应完全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 韩度听了,满意的点头,这才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嘛。随即说道:“那就走吧,今天就过去看看。” 黄老只好跟着韩度,一步一挪的去了。 一来到石炭卸矿的地方,韩度见这里堆满了石炭,满意的点头。黄老果然是说的实话,石炭的开采速度要比原来高出许多,而石炭的供应也不成问题。 正当韩度在默默估算这里究竟堆放了多少石炭的时候,一辆矿车从山腰上呼啸而下,伴随着苍老的欢呼声。 这是矿车里面装了人了? 韩度脸色陡然变得冷峻起来,自己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为了匠人的安全,绝对不能够让人坐到矿车里面。现在看起来黄老还是把自己的话,给当作是耳旁风了。 韩度冷冷的瞪了黄老一眼,只见他满脸羞愧尴尬的神色。没有即可发作,韩度准备先抓个现行,再说惩罚的事情。 看着矿车慢慢滑行过来,刚好在自己面前停下,韩度立刻上前,高声说道:“本官早就说过,绝对不能够坐在矿车里面下山,这样太危险。出来吧,让本官看看究竟是谁不想活了。” 韩度见矿车没有动静,便冷笑一下,凑上去往矿车里面看。 谁知道还没有看清矿车里面的人是谁,就被一只伸出来的老手,给一巴掌打在头上。拍的韩度眼泪都快要疼出来了。 韩度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怒气冲冲的上前。 汤,汤和?信国公。 怎么会是汤和?他没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当韩度看清楚从矿车里面爬出来的人,眼睛都愕然了。韩度千猜万猜也不会猜到矿车里面的竟然是汤和,那刚才自己挨的那下毒手,始作俑者就是这位大爷了? 汤和见韩度没有上前来扶着他,不满的说道:“老夫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你小子就不知道过了搀扶一下?” 韩度闻言,头也不痛了,怒气也没了,哭笑不得的上前去扶着汤和,叹道:“信国公,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既然年纪大了,您还敢坐这个东西?下官可要和您说清楚,这东西危险,万一要是出个意外,皇上还不把我给撕了?” 韩度把汤和扶下来,这时候矿车里面又冒出来一个人,正是李文忠。 李文忠可不需要韩度去搀扶,一个翻身就跳了出来。 得,这也是一位爷。 “撕了更好。”汤和反而瞪了韩度一眼,骂道:“一点孝心都没有的东西,不撕了还留着干什么?有这么好的东西,你也不知道来告诉本公一声。” 韩度一脸古怪,苦笑道:“这东西那里好了?跑的比奔马还快,又没有什么保护措施,一点出问题,那就是非死即伤啊。说这东西危险无比,还差不多。” “这东西比奔马还快,那就是好啊。”汤和感叹了一句,随即问道:“你真是花费几十万斤钢铁造出来的?虽然花费是大了一点,不过挺值得的。” 韩度点头附和,“是比较值得。自从有了这个东西,采石炭的速度比原来高了十倍有余。原来一天只能采一千多斤石炭,现在只要想一天怎么也能够采上万斤,再增加些人手的话,几万一天也能够采到。” 原本石炭开采受到限制的是运输,道路难行,一天便只能够运输那么一点石炭出来。但是,自从这轨道铺设好了之后,石炭开采反而是受到开采人数的限制。一矿车放下来,便是两千斤,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开采石炭,这条轨道一天运输几十万斤石炭,完全不是问题。 汤和听了韩度的话,吹着胡须瞪了韩度一眼,“本公说的是这个吗?” 那您老说的是哪个?这轨道本来就是用来运输石炭的,您不是说的这个还能够是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运输石炭的话,韩度根本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把这轨道给造出来。 “本公说的是这个东西,”汤和伸手指着矿车,“从上面下来,风驰电掣的感觉挺不错。” 韩度听了,差点吐血,闹了半天这位爷还惦记着呢。不管怎么说,韩度都不能够让汤和再惦记了,这么危险的行为,要是真出了一点事故,自己可没有办法在老朱面前交代。 “信国公,这东西真的很危险,您老可万万不能够再坐了。” “危险?”汤和轻蔑的扫了韩度一眼,嗤之以鼻的说道:“本公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难道还怕危险?” 抬起头,汤和看着又从山腰上放下来的一辆装着石炭的矿车。叹道:“本公老啦,年轻时候还可以骑马纵横,那是何等的快意潇洒?可惜现在本公体力不支,骑不动马了。原本以为这一辈都没有机会再体验到年轻时候的感觉了,没想到你这里竟然还有着这样好的东西,能够让老夫坐着就体验一把骑马飞驰的感觉。哈哈哈,一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汤和就要再次跳到矿车里面。 韩度见此,赶紧上前拦住,“信国公,这个真的太危险了,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再去了。” “你小子要拦住老夫?”汤和捋着胡须问道。没有等韩度回答,再次说道:“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拦得住吗?” 我,我还真拦不住! 韩度欲哭无泪,自己一个八品小官,怎么拦的住汤和这位超品信国公? 拦不住也要拦啊,要不然这位爷真出了事,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汤和见韩度寸步不让,也没有坚持要上去,忽然撂下话,“不过今天老夫给你一个面子,就不上去了,明天老夫还来。你要是同意老夫上去呢,你就来看看,你要是还要来阻止老夫呢,那你干脆就别来了,来了你也拦不住。哈哈哈~” 说完,汤和高兴的笑着走了。 留下韩度在原地,欲哭无泪。 李文忠走到韩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答应过本公的宝刀,别忘了。” “曹国公,”韩度施了一礼,“下官记着呢,只是这宝刀材料难寻,还请曹国公多多等待,下官一定让曹国公满意。” 李文忠笑着点头应下。 韩度见此,见缝插针的请求道:“下官是劝不住信国公了,不知道能否请曹国公帮忙劝劝信国公,坐那个东西下山真的是太危险了,若是有个万一,那该如何是好?” 李文忠听了,连忙挥手止住韩度的话,“这个忙本公可帮不了。” “为什么?”韩度诧异的问道。 在韩度看来,李文忠和汤和之间行迹密切,相互劝说几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啊。 “因为,本公明天和信国公一样,还要来坐一坐。哈哈哈~”李文忠说完,仰头笑着,去追汤和。 韩度愕然当场,‘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了。’一个个的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难道男人真的是从穿开裆裤开始,就拒绝不了这种从上滑下来的感受? 韩度两眼凶狠地瞪着轨道,心里发狠想着要不要把它给拆了算了?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是自己拆了,汤和那老皮老脸的说不定还就要让自己再次把它给修好。 而偏偏自己,还没有办法拒绝。 这一来一回,折腾的都是自己,何苦来哉! 正当韩度在想着要不要拆了轨道的时候,汤和苍老宏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韩度小子,你也别忘了老夫的宝刀。到时候,要是他有老夫没有,就拿你试问。” 韩度还能够说什么? 人家李文忠找自己要宝刀,那多少还有个理由。可是汤和就是这么自来熟,完全不和韩度客气。 想要打造宝刀可是不容易,韩度又没有陨铁,要是有陨铁的话,干脆现在就打造两把给他们算了。 (); 第一百零一章 韩度回家,纠结了一晚上,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自己人微言轻,拿汤和没有办法,但是总有人能够阻止他的。 一大早,韩度便早早的来到奉天殿,等候着老朱的召见。 “宣,韩度,觐见~” 韩度闻言跟着宦官步入大殿,拜下,“臣,韩度拜见皇上。” “起来吧,”老朱语气淡然。今天他没有批阅奏折,两只手握着,坐在龙椅上,继续问道:“宝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韩度还没有开口把他找老朱的事情给说出来,结果就被老朱抢先问他了。只好老老实实的回道:“回皇上,臣从新挑选了制作宝钞的材料,现在纸已经快要制作出来了。其他的墨水和印版,正在加紧制作。一旦全部做完,便可以开始印制宝钞。” 老朱面无表情,说道:“宝钞的事要尽快,已经拖了太长时间了,再不能拖下去了。” 韩度低头,连忙给自己请罪,“是。臣有负皇上,请皇上治罪。” “治罪的事,等你造不出来宝钞再说吧。到时候就算你不说,朕也不会饶了你。” “谢皇上。”韩度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老朱不是现在非要让自己把宝钞制作出来就好,只要再给自己一些时间,把印版和油墨的问题给解决了,不用老朱催促自己都会把宝钞给印制出来。 老朱眼帘一抬,看来韩度一眼,慢慢说道:“说吧,今天你来见朕,有何要事啊?” “臣~” 于是,韩度便将汤和与李文忠两人坐矿车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末了,韩度提醒着说道:“皇上,那矿车载载石炭这种死物,还没有什么。真的是不能坐人的啊,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极容易将坐在里面的人给甩出去。” 被甩出去了,会是个什么后果,老朱从骑马上的经验就知道了。 那些从奔驰的马背上落下来的人,哪一个不是骨断筋折?严重的,当场毙命。 “你就没有劝过他们?” 韩度心里直呼冤枉,连忙解释道:“臣劝过啊,可是信国公不听啊。臣只是一个八品小官,根本劝不住信国公啊。” 事关两位国公的安危,不是小事。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转头吩咐身边宦官去传话将两位国公召来。 韩度则退出殿外等候。 韩度见宦官气喘吁吁的一个人回来,顿时大感不妙。随着宦官进殿,果然听到了坏消息。 只听宦官朝老朱禀报,“回皇上,信国公和曹国公都已经出门了,不在府上。” 韩度听完,脸都绿了。 不用说,这两人肯定又去坐矿车了。 没有办法,韩度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求助老朱。 老朱听了也是愕然,原本他听韩度的禀报,还以为两位国公是一时兴起呢。现在看来,好似并不是这样。眼帘一垂,看着跪在地上的宦官,沉声问道:“你有没有问过他们府上的人,两位国公去了哪里?” “回皇上,奴婢问了。说这几天两位国公都是早出晚归,他们也不知道两位国公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里?肯定是坐矿车去了呗。韩度心里欲哭无泪,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两位大爷啊? 老朱见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而且他也猜到两人多半是又去了韩度的矿上,便随口吩咐:“知道了,你下去吧。” 宦官闻言,顿时低头退了出去。 “皇上~”韩度的模样,甚是可怜。 老朱略微沉吟了一番,说道:“正巧今天朕无事,便出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闻言大喜,连忙道:“臣谢皇上。” 只要老朱点头把事情接过去就好,如此一来,即便是汤和他们出来什么事情,也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这倒不是说韩度心里阴暗,而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不得不如此啊。 老朱准备好车驾出宫,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车驾上看不出来半点皇家的标记,就和一辆普通的车一般,只是相对的宽大了一点。 韩度随侍在左右。 老朱乘坐的车驾十分普通。 可韩度感觉到周围的情况,却一点都不普通。一路走来,韩度总觉得周围有不知道多少人在保卫者老朱的车驾。 来到石炭矿,韩度还在水泥道旁边呢,就听见山上传来汤和大呼小叫的声音。 韩度抬眼就看见一辆矿车从山上飞快滑下,脸都气绿了。果然啊,这信国公完全就是无视了自己的好意,又跑来玩这么危险的行为。 老朱这时候也从车驾上下来,抬手朝着矿车望去。回头问韩度:“信国公他们坐的就是那个东西?” 韩度听闻,马上垂头丧气的和老朱说道:“是的,皇上。您说说理,那东西就是用来拉石炭的,人怎么能够坐上去呢?” 老朱朝着飞奔下来的矿车望了一眼,有回头看着韩度,“可是朕看他们都挺好的啊,看不出来有什么危险。” 韩度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老朱也对这个感兴趣吧。要是真的如此,那自己才是引狼入室,无可奈何。 试探着解释:“皇上,那东西就是一个用来装石炭的空箱子,里面既没有将人固定住的保护措施,外面也没有相应的防护手段。当初臣弄这个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坐人,因此弄的十分粗陋。这万一要是出事了,臣,臣真是难辞其咎~” “好吧,”老朱见韩度一脸苦相,不好让他为难,便点头答应下来,“等到信国公他们过来,朕会帮着你劝劝他们的。” “谢皇上!”韩度闻言大喜。 自己人微言轻,信国公可以不听自己的,他难道还能够不听老朱的?汤和自从跟着老朱之后,老朱指东,他不敢往西。 矿车开始减速,滑到韩度等人面前的时候,正好停下。 汤和与李文忠两人从矿车里面爬出来,就看见老朱。 连忙上前一拜,“拜见皇上。” “起来吧。”老朱挥手示意两人平身。 汤和顺势起身,连忙问道:“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也有空来这里?” 老朱瞥了韩度一眼,说道:“有人到朕这里告状,说你们两人扰乱他开采石炭,朕便过来看看。” 汤和听了,顿时就朝着韩度怒目而视。 韩度假意把脸转向一边,不去看汤和咬牙切齿的模样。就是告状了又如何?像你们这样搞法,要是哪天出了事情,还不是要牵连到自己? 两权相害取其轻,相比于出事了被连累,韩度还是觉得被汤和瞪一眼算不上什么。 汤和连忙朝老朱赔笑道:“皇上圣明,可不要听某些小人一面之词。咱和曹国公两人在这里,可是没有耽搁某人少采一斤石炭。” 老朱显然是不行的,“你们两个都把他用来运送石炭的矿车霸占了,还没有耽搁?” “哈哈哈,上位有所不知,”汤和指着韩度笑骂道:“这小子虽然人品不怎么样,爱告刁状,但是他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错的。” 说着便指着轨道和老朱解释,“这个东西一天随随便便就能够将几十万斤石炭从山上运下来,那些人一天根本采不了这么多,这些矿车经常都停在上面毫无用处。老臣也不过是恰好做一做罢了,根本不会影响到运送石炭。” 老朱听的心里一惊,一天能够运送数十万斤的石炭?把视线移动到一旁的李文忠身上。 李文忠立刻回道:“没错,皇上。” 老朱听了心里便有数了。 以前韩度铸造钢轨的时候,老朱也不是没有认为他太过浪费。把四十万斤钢铁铺在地上啊,败家也没有这么败法的。只是因为韩度又没有问他伸手要钱,再加上韩度用的又是他自己炼出来的钢铁,所以便没有责怪韩度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韩度这些钢铁花的挺值的啊。 一天能够运送几十万斤石炭下来,这就相当于是节约了多少人力?用人的话,一个人一天也就能够背几百斤石炭下山。这岂不是说,就这么一条轨道,便能够抵得上近千人干活? 原本对着东西没有什么想法的老朱,在听了汤和的介绍之后,忽然对它产生了几分兴趣。 韩度原本正等着老朱将汤和、李文忠两人带走呢,最好是再下令让他们两再也不准来自己这里。 但是韩度却忽然发现,老朱的神色有些变了。如果说刚才老朱是有准备将两人带走的想法的话,那现在老朱的想法就变成了另外一个。 韩度心里暗道不好,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吧? 汤和也发现了皇上的变化,笑着说道:“皇上,你说要是打仗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东西来运送粮草,那该省多少事情啊!可惜的是,这东西现在只能够从山上滑下来,根本不能用来运送粮草。” 老朱听了频频点头,汤和的话算是说到他的心里去了。像老朱这样征战了一辈子的人,对于粮草的运送之难,可是深有体会。打一场仗的开销,起码有一半以上,不是消耗在战场上,而是消耗在运送粮草上面。 (); 第一百零一章 更何况现在大明还在准备着北征呢,如果能够像运送石炭这样运送粮草的话,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正如汤和说的那样,这东西只能够从山上下来才能用,根本不可能用来运送粮草。 老朱有些可惜的看了矿车一眼。 汤和见皇上态度转变,连忙趁热打铁,建议道:“皇上要不要上去看看,这东西是怎么弄的?” 老朱眼睛一亮,点头便答应下来,“也好。” 汤和大喜,连忙伸手示意,“来,皇上这边请。” 老朱依言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身后汤和、李文忠连忙跟上。 这? 事情怎么能够变成这样,韩度两眼发直。明明是来带汤和他们走的啊,怎么能够被他们带着上山了呢? 没办法,韩度也只好垂头跟上。 汤和瞥见韩度跟着上来,横了他一眼,轻笑着问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我? 对啊,我跟过来干什么? 韩度无语的白了汤和一眼,要不是你把老朱给忽悠上山,我能够跟过来? 还好老朱听见了汤和的话,转头看了韩度一眼说道:“走吧,毕竟是你弄出来的东西,一起去看看,也好给朕说道说道。” “是。”韩度低头应下。 说心里话,韩度一点都不想老朱山上去,若是有个万一~ 那韩度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既然老朱自己要上去,韩度也没有办法劝阻。只能够跟着上去,在一旁小心看护着。 一行人来到装载石炭的地方,老朱挥手免了所以人的跪拜。 见匠人把一筐筐的石炭装到矿车里面,老朱问道:“这一车能够装多少?” 老朱说完,和汤和、李文忠一起把目光转到韩度身上。 韩度连忙上前,回道:“回皇上,能装两千斤。” 老朱点点头,看着匠人把还没有装满的矿车沿着轨道推下。诧异的看向韩度:“这还没有装满,就有两千斤?为什么不装满?” 韩度见匠人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来操作,心里稍微放心下来。听到老朱的疑惑,解释道:“是的。就装成这个样子,差不多就有两千斤。不装满的原因是,装满了的话,这矿车容易冲出轨道翻车。” 韩度抬眼看了汤和一眼,“这就是臣不敢让信国公坐在矿车里面的原因,万一要是冲出去了,那就是车毁人亡的下场。” 汤和听了韩度的话,眉头一挑,“你小子在吓老夫啊?老夫早就向他们打听过了,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回事。”伸手朝着周围的匠人指了一圈,“你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是装满了一车石炭的,但也只是洒了一点出来,根本没有你说的车毁人亡这回事。” 韩度见汤和如此坚持,忍不住叹道:“信国公,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虽然当初尝试的时候没有出事,但是谁能够保证这以后都不会发生矿车冲出轨道的事情?信国公您何必要将自己的安危当作是儿戏呢?不坐这东西不行吗?” 韩度姿态放得极地,就差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汤和不要再去坐矿车了。 老朱也看向汤和,在等着他的解释。 汤和见此,只好叹息着说道:“上位啊,臣老了,骑不动烈马。就算是把烈马牵到臣的面前,臣也没有那把子力气去骑,更别说策马奔腾、纵横驰骋了。可是臣也有怀念的东西啊,臣怀念年轻时候跟着上位在乱军当中策马飞奔,杀他个进进出出的风光。那种感受真是让臣向往,可惜现在臣骑不动烈马,本以为那种感受这辈子都只能够回忆了。没想到在这里发现了这个东西,不用花费力气,只要坐在里面就能够再次感受到策马飞奔的感觉。” 正当汤和说着的时候,装着石炭的矿车被匠人放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矿车缓缓而动,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快的时候,只看见矿车从一片树林的旁边瞬息而过。 这速度让老朱都忍不住吸口气,这那里是韩度说的快欲奔马?这简直就是比奔马还快。 难怪韩度不让汤和他们坐这个东西,这真要是像韩度说的那样,冲出去了的话,真的免不了车毁人亡。 汤和看见矿车飞奔而下的速度,脸上反而带着一丝兴奋的潮红。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眼睛红红的好似含着泪水,朝朱元璋道:“老臣也就这点出息,让上位见笑了。” 说完,用手左右擦拭了一下,好似在拭去泪水,不愿意让皇上看见。 老朱看的感动不已,想到汤和自从追随他以来,一直都是为他出生入死,便好言安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老臣不苦。”汤和强言欢笑。“老臣苦什么?上位天恩浩荡,赐老臣信国公爵位,还世袭罔替的传国爵位,老臣感激都还来不及,真的不苦。” 登高望远,汤和微微一抬眼,便好似看到了天边。“只是偶尔午夜梦回,老臣还是有些想念那金戈铁马的日子。” 老朱听了,脸上虽然保持着歉意,但是眼底被韩度瞥见了一抹冷光。 韩度更加不敢多看,连忙悄悄的撇开目光,深怕被老朱发现。 汤和笑着继续和朱元璋说道:“不过老臣一想到自己已经老了,再也受不了行伍的奔波之苦,便也释然了。哪怕是老臣再也不能策马奔驰了,现在不也体会到那种感觉了吗?哈哈哈,还苦什么苦,老臣这辈子都无憾了。” 汤和粗糙的手掌,拍打着矿车的车沿。 老朱脸上这才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他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汤和那种对于金戈铁马迷恋,其实他自己也有。不过老朱毕竟是皇帝,日理万机不说,还要和文官斗智斗勇,那里还有什么时间去回忆过去? 现在被汤和提起来,老朱也忍不住想要体会一把在马背上飞驰的感觉。 汤和见皇上似有意动,恰时问了老朱一句:“上位要不要试试?” 老朱闻言,下意识的点头。 韩度在一旁看见,脸顿时变得满脸青气,难看无比,这是被气的。 原本汤和两人坐矿车就让韩度如临大敌,都跑去把老朱请来,为的就是阻止他们。 现在倒好,老朱不仅没有劝住两人。看现在这样子,还要把他自己给陷进去。 这万万不可。 汤和要是出了事,韩度最多以命相抵,老朱要是出了事,那就只能够拿韩家所有人的命来填了。 韩度连忙跑到汤和面前,紧张的拉住他的手臂,厉声问道:“信国公,您知不知道您在说是什么?” 汤和对韩度紧张兮兮的举动,嗤之以鼻,“老夫当年战场上杀的几进几出的时候,还没有你呢?现在轮到你来教训老夫?” 韩度闻言,一瞬间气短,不过还是犹自不罢休的说道:“那您也不能让皇上犯险。” 汤和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毕竟是猛将,力气不是韩度可以比拟的。随手轻轻一挥,便挣脱了韩度的手。真的是轻轻一挥,就这都还是汤和不愿意伤了韩度的结果。要不然,其他人敢抓着汤和的手臂,随便被他一扭,少不了要骨断筋折。 “你这小子,一直说坐这东西危险、危险。老夫坐了这几天,不也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哪里有什么危险?” 韩度摇头,劝道:“现在没有出事,不代表下一次不会出事。” 见劝不了汤和,韩度干脆放弃了劝说他的念头。 转身朝老朱期盼着说道:“皇上万金之躯,万万不可~” 不可个求啊! 还没等韩度说完,老朱径直就跳进了矿场坐下。 韩度呆立当场。 山腰的风好似也开始欢乐起来,呼呼的吹在韩度的官服上,让他感到后背有些发冷。 不过,这比起他的心冷来算不了什么。看着两条顺着山坡弧度延伸下去的两条轨道,再看看已经坐在矿车里面的老朱,韩度对轨道的恐惧症都快要犯了。 汤和才没有去管韩度是什么表情,殷勤的随着老朱一起跳进矿车坐下。 韩度见此,只好也硬着头皮爬进矿车里面。进了矿车的韩度才发现,这矿车和那些装载石炭的有些区别。这里面干干净净不说,还有着几个简易的木凳,一看就知道是匠人们随手做的,粗糙的很。 这时候韩度才反应过来,感情汤和这是直接霸占了自己一辆矿车啊。难怪韩度每次上次看见汤和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 如果他坐的是装过石炭的矿车的话,坐一次肯定会浑身上下都沾满炭灰。 不过现在老朱坐进来了,干净一点倒也是好事。要不然如果让老朱满身炭灰的话,恐怕第一个被收拾就会是韩度自己。 汤和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韩度,轻蔑的道:“怕危险就别上来啊,也没人叫你上来。” 韩度假装没有听到汤和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 自己真的不想上来啊,可是老朱都上来了,自己怎么能够不跟着? (); 第一百零三章 韩度要是不跟上的话。 老朱要是平安无事,那也还好,万一如果出了事情,韩度就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谋害君上,行同造反。 到时候不仅是韩度要死,韩家人一个也跑不掉。与其这样,韩度还不如和老朱一起坐到矿车上去,要死一起死,至少不会连累家人。 所以,面对汤和的讥笑,韩度假装没有听到。今天不管是汤和说什么,韩度都是不会下去的。 汤和见韩度没有理会他,便也不再和韩度纠缠,挥手招过来几个匠人,指挥着他们推动矿车。 韩度狠狠的瞪了这几个匠人一眼。 原本韩度还奇怪,为什么汤和这老家伙会来坐矿车。按照道理来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他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坐? 在看见这几个匠人嬉皮笑脸的样子,韩度瞬间就明白了。 一定是汤和看见有人坐过这个东西,他才会学着去坐。至于看见谁做过?看到这几个匠人的表情,事情还不明显吗? 韩度一想到自己三令五申的禁止人坐矿车,没想到还是有人敢不听,更糟糕的是还把汤和这个老家伙给招来。 心里想着,等回去之后,让黄老好好的查一查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匠人们把矿车推到位置,随着所有人的手放开。 韩度只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失重感,开始一点点的出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感觉越来越发剧烈。 失重感韩度十分熟悉,上辈子没次坐电梯的时候,都会感受一番失重超重。以前韩度还觉得平常的紧,但那是在有严格保护的条件下的啊。 现在韩度却是在没有丝毫保护设施的情况下体验,心脏跳动的节奏好似都和钢轮碰撞的声音合在一起,频率越来越快。 在这种时候,韩度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都是,西红柿、豆腐等摔在地上的样子。 汤和见韩度吓的脸色煞白,忍不住和一旁稳稳端坐老朱说道:“上位,你看看。这小子就是没有上过战场,才会如此胆小如鼠。坐个矿车而已,就能够把他吓成这样,这要是上了战场,还不吓的两腿发软,走不动道?” 老朱瞥了韩度一眼,眉头一皱,他也觉得韩度这胆子实在是太小。 韩度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精力去理会汤和。心里想的都是一会儿要是飞出去了,究竟是自己主动给老朱当肉垫,还是把汤和拉过去给老朱当肉垫。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韩度在犹豫了0001秒之后,决定把汤和拉过去当肉垫。谁要他非要蛊惑老朱坐上来的呢?他不当谁当。 随着矿车开始减速,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韩度的紧张心态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等到矿车停下,一行人从矿车里面出去。 韩度走在最后,一下矿车便感觉到脚下好似踩在了虚空一般,两腿一软,要不然眼明手快的抓住矿车边缘,差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几人看到韩度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老朱扫了汤和一眼,感叹着开口:“其实也不怪韩度,这东西的确是不怎么安全。朕刚才坐在上面的时候,都好似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大力,要将整个矿车一起掀翻一般。” 韩度明白老朱说的这是在飞速转弯的时候,受到的离心力,韩度最怕的也是这个。 当初韩度在铺设轨道的时候,只是明白在转弯的地方外侧轨道要比内侧轨道高一些。但是究竟高多少,韩度却没有去精确的计算过。他想着的便是,反正这只是一个装载石炭的矿车,又不是用来载人的,弄那么麻烦干什么。 就算是矿车出事飞了出去,那也只是损失一点石炭罢了。以韩度现在家里有矿的姿态来说,赔的起。 万万没想到,还真有汤和、李文忠这样的棒槌,天天跑来坐矿车。 老朱看了三人一眼,见韩度面色不好,而汤和、李文忠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想了想,便笑着说道:“你们以后要是闲着没事,就进宫来和朕闲聊一番,不要在跑到这里来坐这个东西了。你们每来一次,就把韩度搞的紧张一次。这小子现在可是在督造宝钞呢,你们总不能让他整天不务正业,跑到这里来守着你们吧?” “谁愿意让他守着了?”汤和不甘愿的嘟囔一句。 韩度闻言,心里快要被气死了。汤和这话说的,难道自己就很愿意来守着他们?要不是看着汤和是国公爷的份上,韩度干脆扔出一直协约出来让他签了算了,生死自负。爱作死就去作,韩度巴不得能够躲的远一点,免得出事了溅自己一身血。 老朱没有理会汤和的抱怨,直接说道:“就这么定了,从今以后,你们都不要再来这里坐这个东西。” 汤和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谁让皇上直接下令了呢,无奈的躬身一拜,有气无力的说道:“臣等遵旨。” 老朱见汤和、李文忠答应下来,高兴的邀请两人和他同乘车驾。 至于韩度?嗯~ 他一个八品小官,那里有资格和老朱同乘,自然是没有人管他,直接被抛在这里。 东宫。 朱标翻着手里的奏折,奏折已经被他翻了许多遍了。每看一次都有一种新奇的感受,都有一些收获。但是同时也有着新的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搅的朱标不厌其烦。 有心想要把这些奏折抛开,但是每一次还没放下多久,又忍不住把它重新拿回来。 想要去问韩度吧~ 但是韩度提出的条件,又让朱标一阵恼火。他堂堂监国太子,怎么能够去做那种给自己妹妹牵线搭桥的事情?要是妹子还没有许配人家,那朱标自然是毫不犹豫,偏偏现在是这么个情况。朱标的脸皮哪怕是比城墙还厚,都拉不下这个脸来。 心烦意乱的朱标,干脆往椅子上一趟,把奏折盖在脸上。不过片刻时间,朱标又把奏折拿了下来,坐直了身躯。 (); 第一百零四章 “来人。”朱标高声喊道。 外面伺候着的宦官立刻小步跑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朱标啪的一下把茶杯磕在案桌上,怒骂道:“茶水都凉了,不知道再换一壶热的进来吗?” 小宦官被朱标的举动吓的浑身一抖,连忙点头回道:“是,奴婢这就去换。” 说完就要转身退出去,准备给朱标换一壶茶来。 太子一向端行仁厚,对他们这些宦官也是从不打骂。但是今天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了,竟然直接发火。这让小宦官心有戚戚焉,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是还未等他走出殿门,却又被太子叫住。 “回来。” 小宦官依言,回到太子跟前,“请殿下吩咐。” “算了,茶就不换了。你去将韩度给本宫叫来。”朱标无奈的挥挥手,把火发到这些小宦官身上完全没有丝毫益处。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要把韩度给找来才行。 就算是韩度要求他帮忙,那他大不了就去找安庆问问。万一安庆要是不记得韩度,那一来他便算是白白占了韩度一个便宜,二来也好让韩度死心。 在朱标看来,他就这样和韩度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干脆借着这个机会,让韩度死心了算了。 至于安庆要是对韩度有意该怎么办? 朱标嘴角带笑,嘴长在自己身上,本宫说有意就是有意,本宫说无意就是无意。 韩度听到太子召见,便心有所悟。 一来到朱标这里,便笑意盈盈的问道:“殿下这是愿意帮臣的忙了?” 朱标见到韩度到来,最后一点看奏折的欲望也消失无踪,随手把奏折放下。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没好气的说道:“本宫愿意帮你去问一次,不过这结果如何,你应该心里有所准备才是。而且,你得先解答本宫的疑惑才是。” 韩度在朱标的示意下,施施然的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朱标说道:“殿下尽管问,臣一定知无不言,只要殿下记得帮臣问问就好。” 朱标瞪了韩度一眼。 韩度如沐春风,好似半点没有受到朱标的影响。 朱标拿着一本奏折捏在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好似在犹豫着该问韩度那个问题。 “你在奏折里提到过皇家收入和国家收入,难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你为什么要把两个分开来说,而不是在合在一起述说?” 朱标一连问出几个问题。 韩度笑了笑,回道:“殿下这是一个问题,还是几个问题?” 朱标正要开口解释,韩度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不过无所谓了,这第一次臣就当殿下是一个问题。” 朱标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准备仔细听韩度的解惑。 韩度理了理思路,才说道:“在殿下看来,家就是国,国就是家。毕竟是家天下嘛,如此认为也是正常。不过在臣看来,皇家收入和国家收入是一定要区分开的。” “为什么?”朱标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韩度伸手虚按了一下,示意朱标稍安勿躁,“其实这也不是臣第一个如此认为,历朝历代以来,一直都有着区分皇家和国家收入的。比如说赋税,赋就是皇家的收入,而税则是朝廷,也就是国家的收入。” 朱标点头,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大明朝立国十几年,从来就没有区分过赋和税。收当然都是收了的,只是归属上都是全都被朝廷收起来,归于户部。皇家要用钱的时候,直接找户部调拨就是。 “朝廷把赋税都收上来,放在户部。而皇家需要花钱,就从户部调用。殿下,这或许在现在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将来,这一定会成为皇家的一个隐患。”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 朱标见韩度说的郑重,诧异的问了一句,“应该不会吧?” 会不会心里要有点数。 有钱无难事,没钱万事难。 老朱要是有钱,那里还容得下北元继续苟延残喘?早就起兵百万一次性,将其平了。为什么在卧榻之侧,还要允许这死敌酣睡? 就是因为力不从心而已,说白了就两个字,没钱。 韩度叹口气,继续解释道:“现在赋税归于国库,在殿下看来没有什么影响。那是因为皇上气吞六合,威压天下。皇上吩咐的事,朝廷再难办也要办,皇上说的话,再不好听他们也要听。而且殿下也有足够的威望,能够压服群臣。” “但是殿下不会以为群臣就会一直处于弱势吧?”韩度见朱标陷入沉思,便继续说道:“皇上可以乾纲独断,将来殿下也是可以,但是殿下能够保证下一代、下下一代帝王也可以?群臣能被皇上压服,能够被殿下压服,难道就能够一直都伏低做小下去?” 韩度两眼透着精光,嘴里的话像是在肯定一个事实,“如果有一天,帝王没有足够的手腕压服群臣,被群臣反客为主了,那皇家该拿什么出来应对?” 朱标有些反驳韩度的话,但是他挪动了几下嘴唇,最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韩度说的是事实,博览群书的他知道。历朝历代以来,每一个王朝在建国之初,对于百官都有着绝对的威势,但是在每一个王朝末期的时候,几乎都是百官反客为主,处于强势地位。 这是历史规律,不以个人的影响为转移的。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认为应当如何?把赋收归皇家?” 韩度轻笑一声,看朱标的眼前闪过一丝轻蔑。朱标虽然聪慧过人,见识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和韩度比起来还有一些差距。 赋,这个东西,才能够收上来几个钱? 弘历那家伙一个永不加赋的旨意,便赢来了天下百姓的称赞。难道这他真有这么大方?其实不过是赋这个东西,一年收不上来多少银子,不被他放在眼里罢了。要不然,你让弘历永不加赋试试,第一个就要把说这话的砍头。 (); 第一百零五章 韩度摇着头,“殿下,赋才有多少钱?就算是把赋收归起来,这点钱根本将养不起来一个像样的皇家。” 朱标听的愣然,不过韩度花钱的手笔,的确是不一般,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能继续说道:“不至于吧,其实每年的赋也是不少的,用作宫里的开销应该足够。父皇向来节俭,宫里的开销一直都是一减再减。还把御花园开垦一块出来,种上茶叶蔬菜。” 韩度听的直翻白眼,在御花园里面种菜,自给自足?也就是老朱才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对于老朱的这一点,韩度却不好腹诽什么。毕竟谁知道老朱究竟是真的为了自给自足,还是为了博一个节俭的名声呢?或者是两者都有吧。 再说了身在高位的人,说不定为了减缓压力,还真就喜欢种地呢? “皇上是从布衣,一路奋斗到大明立国的,自然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道理。但是殿下,你总不能认为,以后的帝王也会知道创业的艰辛吧?” 还有句话,韩度不好说出来。别的不说,虽然朱标伴随着老朱一路走来,他是见过百姓艰辛的,但是他的几个孩子有哪一个明白这个道理? 含着金钥匙出生,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这样的孩子,谁能够指望他当了皇帝之后,能够像老朱一样自己去种地? 做梦还差不多。 “那你说该怎么办?”朱标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自己也知道父皇的那种节俭,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 韩度立刻回道:“皇家一定要有自己的收入。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皇家没有一定的财富和稳定的收入来源,将来一定会受制于人。” 这个人,不用韩度多说。 朱标也明白,就是指的是将来的朝廷群臣。 “在臣看来,稳定的收入,莫过于产业了。”韩度说到这里,顿了顿,“喔,石炭矿就算是一个还不错的产业。” 朱标点点头,韩度的意思他有些明白了。难怪当初韩度给父皇奉上五成石炭股子的时候,父皇虽然一直在婉拒,但是最后还是将其手下。连自己这里收了韩度四成股子,父皇也是不管不问。 朱标不相信这件事父皇会不知道,即便是他从来没有和父皇提起过,这件事也一定瞒不过父皇。 “盐铁是不是也可以?”朱标被韩度一点拨,立刻举一反三的说道。 韩度唔了一声,点头说道:“自古有言,盐铁之利足以养国,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不过~” 朱标厌烦的瞪了韩度一眼,平静的说道:“要说就赶紧说,不要学那些老臣,说个话还要绕来绕去的,卖关子。” 韩度嘿嘿一笑,连忙说道:“习惯了,习惯了,殿下见谅。不过嘛,铁倒是还好说,毕竟朝廷对此也没有多重视,还允许民间私自炼铁。但是这盐之利嘛,殿下知道,那些朝臣也知道。恐怕不会轻易的就让给皇家,本来现在他们就处于弱势,如果再被皇家拿走了盐,他们岂不是连一点底子都没有了?他们不会轻易的就肯罢手的,如果一旦起了冲突,说不定就会生出乱子来,得不偿失。”摇着头,叹气说道。 铁可以,盐不可以。 朱标点头,将这一点记下。忽然他反应过来,好似韩度也是文官一员啊,虽然他现在的官还很小。“你也是文官一员啊,怎么对这些事情如此上心?” 朱标看着韩度,满脸古怪。 韩度随意笑了笑,说道:“臣算哪门子的文官一员?别人根本就看不起微臣,处处排挤我,那臣自然也没有必要和他们虚与委蛇的客气。” 朱标笑着看了韩度一眼,便将这事揭过去。不过他一想到现在韩度手里有着最大的一个钢铁炼造炉子,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试探着问道:“你说皇家要掌握有稳定收入的产业,还提到了铁,不会是要把你的炼钢炉子给~” 韩度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我好心教你为皇家置办些产业,你倒好,反而打起我炼钢高炉的主意来了。 难道这世上,除了炼钢就没有别的产业了吗? 这倒不是说韩度舍不得一个炼钢高炉,而是就算是把炼钢高炉交给皇家,也不会比留在自己手里更好。就朱标手下的那些宦官,能够找到一个懂经营的出来都难。要是真把高炉交给朱标,说不定早晚会被败掉了。 而且韩度别看现在还只是炼炼钢,那高炉韩度有大用,将来实验各种合金材料,可用得着。 韩度叹气道:“交给殿下倒也没有什么,不过那东西臣还有用~” 朱标挥手打断了韩度的话,“是本宫唐突了,那东西就留在你手里吧。如果哪天本宫真的需要的话,你再给本宫建一个也是一样的,如何?” 这个要求倒是可以。 韩度想都没想,点头答应下来。韩度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垄断全天下的钢铁生意,他像老朱狮子大开口只是他缺钱罢了。 要是当时老朱能够给他调拨几十万贯,韩度二话不说的立刻就将高炉交给老朱。 可惜的是,老朱没钱,有钱他也舍不得。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才能够春色满园呐! 韩度就算浑身是铁,又能够打几根钉?他一个人就算是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垄断炼钢上面,也不够。要是直接垄断了炼钢行业,那对于整个大明的炼钢发展来看,才是真正的灾难。 所以,韩度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垄断哪个行业来谋取暴利。不管是水泥,还是炼钢,都只会是起到一个开头的作用罢了。 不过韩度心里还是有着一个小心思。 朱标虽然说的极为大气,但是像他这样手腕高超的人,喜怒不形于色,那简直就是基本功。韩度也把不准,他究竟有没有介意自己没有现在就将炼钢炉子交给他。 为了以防万一,韩度干脆抛出一个更赚钱的门路。 (); 第一百零六章 韩度想了想,低声和朱标说道:“殿下,其实不管是石炭也好,炼钢也罢,赚的钱都算不上什么。” 朱标听了,眼睛里光芒一闪而逝,连韩度都没有看见,心中一动。慢条斯理的问道:“那照你这么说,还有比这些更好的?” 韩度故作神秘的点头,轻轻吐出两个字,“海贸。” 朱标听了,顿时嗤笑一声,“海贸赚钱,还用的着你来说吗?”横了韩度一眼,继续说道:“自南宋始,世人便知道海贸有巨利。但是本朝立国以来,从来没有重视过海贸,你可知道为何?” “为什么?”韩度也疑惑这个事情。 原本以为朝廷不知道海贸获利巨大,但是现在看朱标的样子,至少老朱是知道海贸有着暴利的啊。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老朱宁愿穷着,也不愿意开发海贸呢?甚至,到了后期,老朱还亲自下令禁海,这不正常。 老朱现在看银子的时候,眼珠子都血红的,这个时候谁敢挡老朱的路?谁能挡。 朱标也没有保留,直接和韩度说了原因,“因为海上有倭寇。” 就这? 不是韩度看不起倭寇,在韩度看来这些倭寇根本就不够格,让他放在眼里。 韩度深深的看了朱标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殿下,海上虽然有着倭寇,存在风险。但是风险越大的地方,财富也越多。臣相信只要朝廷水师出动,区区倭寇挡不住水师的雷霆一击~” 朱标挥手打断了韩度的话,叹息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大明虽然已经立国十四年,但是残元尚存,数次征伐都没有能够彻底灭掉残元。大明的心腹大患,还是在北方。这个时候再与海上的倭寇发生冲突,大明岂不是背腹受敌?再说了,打仗就要花钱,现在仅仅只是支撑北伐残元,已经让朝廷不堪重负了。如果再派水师打击倭寇,恐怕~” 韩度这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老朱这么强势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倭寇在海上蹦跶了。实在是力不从心啊,残元这个和大明不死不休的朝廷还活着。虽然是在苟延残喘,但是只要一天大明没有彻底消灭残元,就一天也不敢对它掉以轻心。 就目前而言,残元才是大明第一大敌。而倭寇,在朱标看来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 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面对倭寇自信满满的朱标一眼,‘朱标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疥癣之疾,将来对大明的危害甚至会超过他视为心腹之患的北方游牧民族。’ 见朱标没有丝毫想要清剿倭寇、开海贸的意思,韩度也只好暂时把这些放下。 言归正传,想了想,韩度对朱标说道:“殿下,我们还是说回皇家收入和国家收入吧。国家应当有收入,那就是各种税收。但是皇家也必须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可以是像矿场这样,能够长期获利的东西,也可以是一些比较优良的产业。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手里有钱,心里才能够不慌。” 朱标点头,叹道:“你说的有道理。虽然父皇能够压住朝廷百官,孤将来也能够压住,但是长此以往,总有压不住的时候。皇家有财富的话,将来的帝王转圜的余地就要大了很多。” 韩度笑着点头。 心里忍不住吐槽老朱,老朱对于军权看的倒是死死地,不仅牢牢的把军权抓在手心里。甚至还为了钳制各路将军,成立了五军都督府。而且为了防止领兵的人造反,还将军权一分为二,五军都督府只有训练军队的权力,调动军队的权力归于兵部,由文官掌控。 从这一点上来看,老朱无疑是英明的,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防止军权脱离他的控制。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即老朱抓牢了军权,却放松了对财权的掌握来看,老朱无疑又是昏聩的。 在韩度看来,财权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是比军权更加重要。 毕竟这世上,从来都是有奶便是娘。谁给饭吃,军队自然就听谁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老朱把财权归于户部,简直就是太阿倒持。也为大明末期,皇家陷入财政危机埋下了祸根。 ‘或许这就是因为老朱是布衣出身,完全不懂经济之道的缘故吧。’韩度只能够这样想。 “殿下明白,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臣就告退了。”韩度回答了朱标的问题,准备告辞。 朱标叹口气,挥挥手便同意了。 韩度离开东宫,见时间不早不晚。要是去钞纸局的话,肯定一来一回,就天黑了。但是如果不去直接回家的话,这时间又早了一点。 想了想,韩度还是直接翘班,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里,韩度就看见韩景云正要出门。 “大兄今天回来的早啊。” 韩度瞧了瞧景云妹子,问道:“你这是要出门干什么?” 韩景云如实回道:“太长时间没有出门了,想出去透透气,正好厨房的大婶说家里的菜没了,便准备顺路去买点菜回来。” 韩度听了,想着自己来到大明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市井景象,不由地有些心动,便说道:“你等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和你一起去。喔,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出门不安全,要是碰上登徒子了怎么办?” 韩景云正想反驳大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登徒子?难道不知道胆敢调戏女子,被高官的话,是要打二十大板的吗? 不过她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韩度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韩景云就算是说,韩度也不会听到,便只好把嘴里的话,给憋了回去。 等到韩度换好衣服,陪着妹子一起出门,朝着西市走去。 韩家住在外城,这住在外城的人,本就比不上内城的富有。市井之间没有内城那么多的讲究,反而是多了几分宽松自由的氛围。 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都有着东南西北四个市,提供给百姓之间交易。 (); 第一百零七章 韩度一路走来,到了西市,便看见摩肩接踵的都是人。市井喧闹景象,瞬间扑面而来。有卖货的货郎,有挑着柴火过街的樵夫,还有那摆摊卖各种各样货物的。 韩度虽然不买,但是却看到津津有味。看来在老朱与民休息的政策之下,百姓的日子还算是过得去。 韩景云一路走来,看的目不暇接,尤其是对于那些卖胭脂水粉、头饰簪子的地方,更是每个必定会驻住停留。翻来覆去的一样样的拿起,看到眉开眼笑,但是最终都是恋恋不舍的放了回去,一个也没有买。 韩度见此有些奇怪,便问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买?” 韩景云嫩脸一红,拼命的摇着头,好似在狡辩她不喜欢似的。见韩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顿时霞飞满面,喏喏的说道:“喜欢是喜欢,不过~” 咬了咬嘴唇,妹子才继续说道:“不过,我手里的钱可不多,只能够用来买菜,买不起这些。” 韩度听了,瞬间逛街的兴致全无。自己家里都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连妹子的一只簪子都买不起 不过想来也是合理,韩家本来就遭逢大难,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洗劫一空。好在刘氏有先见之明,暗藏了一些钱财,韩家才可以勉强生活下去。 可是因为韩度买石炭矿的缘故,又被花去了四百多贯,这些时日下来,韩家的用度已经越发紧张了。 韩度还被老朱罚去了半年俸禄,这几个月都不会一文钱的收入。 家里现在的窘迫,其实和韩度脱不了关系,这让韩度一时之间羞然不已。现在韩度只能够指望石炭能尽快发卖出去,能够有些收入。 心血来潮的跑来陪着妹子买一回菜,韩度没想到会变成了自己人穷气短的证明。 接下来韩度就低着头,陪着妹子在西市转了一圈,买了些萝卜、韭菜、豆腐等等。正要回去的时候,韩度忽然瞥见一个老汉挑着一担木桶从身边过去。 韩度一眼看清楚了木桶里面的东西,连忙叫住老汉,“这位老丈,等一下。” 韩景云见韩度喊人,也停下转过身来看着他。 老汉见有一个年轻公子喊他,连忙把木桶放下,在手臂上擦擦汗,问道:“这位公子,叫住老汉有何事?” 韩度二话不说,伸手到桶里摸了摸。 老汉见此,连忙劝道:“哟,哟,哟,这位公子,这可使不得,这样会脏了你的手。” 韩度摸了一把,确定这桶里装的是海带,也不介意脏不脏的,甩干手上的水,问道:“你这东西怎么卖的?” 老汉听了韩度的话,感到一阵为难,“这位公子说笑了,这东西小老儿从北城门外边,码头那里挑过来的,不过是向着拿回家去用来给豕吃的不值钱。” 豕,也就是猪。 老朱当皇帝之后,为了避讳“朱”字,百姓便将猪称作是豕。 韩度大手一挥,语气不客气,“别废话那么多少,本公子就问你这个东西怎么卖?” 这时候,周围其他的人见到还有人非要强买强卖别人的豕食,顿时大感好奇的围了上来。 景云妹子这时候却红着嫩脸,提着菜,悄悄的把脚步朝外面挪动了几步。生怕被人认出来,她是和韩度一起来的。 太丢人了,当街要买豕食,别人不卖,韩度还非要买。 老汉也是被韩度给搞懵了,以前听戏文里说,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有什么当街强买强卖的,但是那些都是对于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啊。老汉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强买强卖豕食的,今天他算是涨了见识了。 老汉见韩度衣衫是绸缎的,便知道这位公子家里多半是官宦之家。不敢得罪于他,只好赔笑道:“说什么钱啊,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公子既然能够看上,只管拿去好了。” 周围的人都对老汉的明智之举,颔首称赞。 一些豕食罢了,不过是用来压船底的东西,码头上被船家清理出来的豕食堆积的到处都是。任由人们去挑捡,也没有人会管。有那放置久一点的,还发出一股恶臭,让人老远闻到就对其避之不及。 不要钱,白拿? 韩度听了反而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你以为本公子是那种横行霸道的人吗?会百要你的东西?说个价吧,合适本公子就全部给你买下。” 周围的人听到韩度这样说,顿时哄笑声四起。其中意味明显的很,这位公子倒真不是那种纨绔子弟,不过就是脑袋不怎么正常,非要强买强卖别人的豕食。 韩景云在一旁看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一声都不敢吭,就怕被人认出来她和韩度是一起的。 白送还不行,非要用钱买,韩度的话让老汉十分为难。 见此,周围的人群当中有人起哄,“你就随便说个价卖给他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不了你再跑一趟,去挑就是了。” 老汉一想也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随便要个价就是了,乘着天色还没黑,自己还能够跑去再挑一担回去。 “那公子就给一文钱吧。” “一文钱是吧,行。”韩度点头答应下来,准备给老汉钱。朝身上一摸,才发觉自己没有带钱。正想问景云妹子要,抬头却没有看见韩景云。 只好说道:“这样吧,这些东西本公子也拿不动,不如麻烦老汉帮我挑到家里,再给你钱如何?” “不麻烦,不麻烦,老汉听公子的就是。”说完,这老汉便将海带挑起,跟着韩度走了。 韩度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却没有散去。 大家都还在回味这刚才韩度的离谱举动。 “这位公子看着也不像是傻的啊,他买豕食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家里,就养着豕呢?” “呵!你也不看看那位公子穿的衣服,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家里都需要养豕?” 短短议论之后,毕竟韩度这位主角已经不在了,人群便慢慢散去。 (); 第一百零八章 韩度带着老汉,一路回到家门口。 这时候韩景云从他背后冲了出来。其实刚才韩景云一直都在韩度的身后跟着,只是故意躲着他而已。 景云妹子没好气的衣衫里摸出一文钱,放到韩度手里,埋怨道:“大兄,你没事买这个东西回来做什么?” 海带没有经过清洗,带着一丝腥味,让靠近一点的妹子直捂鼻子。 “做什么?当然是吃啊。”韩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老汉听到这话,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一般,上上下下的把韩度来回大量即便,好似想要确定韩度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连一旁的景云妹子,也没逃开老汉鄙夷的目光。 韩景云羞怒极了,顾不得长幼尊卑,喝道:“大兄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这东西是喂豕的,人怎么能够吃呢?” 韩度懒得和妹子解释,翻了一眼,“那等我弄好了,你就别吃呀。” “我死也不会吃这个东西。”景云妹子说完,便捂着鼻子跑了,准备去找爹娘告状。 韩度对妹子的话没有一点表示,心道:你不吃正好,你不吃我还可有多吃点。 招呼这老汉把海带挑到院子里,倒进水缸里面。 老汉拿着韩度给他的钱,欲言又止的离开了,只是他那频频回头看韩度的眼神,越发的怪异。 老汉一出门,便被几人围上。 原来是这几个好事者,一路跟随过来,就想要看看谁家的公子,竟然当街强买强卖豕食。 “怎么样?这韩府的公子,买豕食来做什么?”有人急切的问老汉。 老汉犹豫着闭口不言,如果那位韩公子是买来喂豕的话,他说出来也无所谓。但是偏偏韩度是买来自己吃的,这要是被他给传出去了,人家岂能放过他? 就算是那位公子不在意,这韩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啊。 他还是比较有操守的,不愿意节外生枝,可是他却小看了这好事的几人。 既然是好事者,那多半就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这几人当中,也不乏官宦之家的公子。 只见一位衣着比韩度还好的年轻人,扇子一合,指着老汉,“说吧,他究竟买豕食来做什么?不说,你今天别想离开。” 老汉无奈,只好如实说道:“小老儿也只是听说,听说那位韩公子是买来准备自己吃的。”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老汉之外,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老汉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之大吉。 过了片刻,一阵积蓄良久的爆笑声,轰然传了出来。 这个时代,娱乐项目太少,夜生活也不够丰富。多的是那些闲出屁来的公子,就算是一般百姓对于八卦的追求,都是孜孜不倦的。 韩度强买强卖豕食,还准备自己吃的话题,就像是一股风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逐渐蔓延到整个京城。 韩度却没有管那么多,从厨房拿着一个木盆,准备先捞出一盆来做着吃。剩下的就泡在水里,慢慢吃。 韩度正在捞海带,抬头就看见老爹、老娘带着妹子、弟弟,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过来。 老爹怒气冲冲的问韩度:“你买这东西回来做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吃?” 韩度一看老爹发怒的样子,再看看一旁妹子朝他做鬼脸,那里还不知道这妹子肯定是在老爹面前,添油加醋的告自己的状? 笑了笑,韩度点头回道:“对,爹你不要看这东西模样难看,味道也不好闻。那只是因为,没有把它洗干净的缘故。只要把它洗干净了,就没有难闻的味道了。这东西还很好吃呢,而且吃这个东西的好处很多。” 老爹老娘自然是不信,一副你当咱们都是傻子的模样。 事实胜于雄辩。 韩度也懒得和老爹费口水,直接捞出一盆海带,走进厨房三两下便洗的干干净净。 韩度拿起一片海带,凑到老爹鼻子下面,“爹你闻闻,还有气味吗?” 韩德原本是不愿意闻的,见韩度把这东西拿过来,他连忙扭头躲开。不过听到韩度的话,出于对儿子的信任,韩德试着小心翼翼的凑近闻了一下。 “咦?还真的一点臭味都没有,反而是带着一点点的鲜味。” 刘氏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吗?老爷?” 韩德拿过一片海带,凑到刘氏面前,“不信,你闻闻。” 刘氏见老爷说的煞有其事,便试着闻了一下,眉头舒展,“的确是没有臭味。”转头看着韩度,“不过儿呀,这东西毕竟是豕食,就算是没有臭味,你也不能弄来吃啊。” 韩度低头吩咐厨娘开始烧水。 向老娘解释道:“娘,这东西的味道无比鲜美,胜过世上八成的菜肴。你们不吃,我吃。” 韩度不让厨娘帮忙,飞快的把海带倒进开水里煮一下,然后捞出切丝,加葱、姜、蒜、酱油、陈醋、白糖,凉拌了一大盘。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桌子旁边,韩度凉拌的海带丝,因为量太大的缘故,被摆在了桌子的中间。 除了韩度之外,其他人都是看中海带丝面面相觑,暗黑的颜色让几人都不敢贸然下筷子。就连韩德也是朝其他的菜动手,无视了韩度口中的美味。 等到老爹一动手,韩度毫不客气的朝着海带丝下手。一筷子就夹了许多放在碗里,扒拉着饭一起吃下。 酸甜可口,鲜美的味道在舌头上爆开,韩度满足的闭上眼睛。 凉拌海带丝是他上辈子最喜欢吃的一道菜,那时候韩度老婆可谓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出来的凉拌海带丝让韩度极为迷恋。 韩度一口吃完,毫不在意老爹古怪的眼神,就要再去夹一筷子。忽然瞥见身边的弟弟,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你要不要吃?”韩度问道。 “我不要!”韩曙回答的斩钉截铁。 韩度正想着,不吃就算了。 结果韩曙下一句话却惹到了韩度,“吾辈读书人,怎么能够吃豕食?”说完还用眼睛瞪着韩度。 哟呵! 你这意思,大哥我就不是读书人了? (); 第一百零九章 你不吃是吧?我偏要你吃。 韩度趁着弟弟没注意,夹了一筷子,忽然塞到他嘴里。 韩曙两眼惊恐,回过神来就想要吐掉。 唔! 唔? 唔! 他刚刚把嘴里的海带吐出来一半,忽然又舌头给卷了回去。一股从来没有尝到过的鲜美味道,在韩曙的嘴巴里弥漫。把嘴里的海带嚼着吞下,韩曙的两眼放光。 这次不用韩度给他夹了,他自己的筷子就朝着海带丝下手。 韩度瞥了弟弟一眼,呵!也是一个吃货。 海带里面含着谷氨酸钠,这可是味精的主要成分,一般人很难拒绝这种鲜美的味道。最初的味精,就是从海带里面提取出来的。小孩子的味蕾发达,最拒绝不了的就是味精这种东西。 其他人把韩曙的转变看在眼里,难道这东西真的很好吃? 韩德犹豫了片刻,伸出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吃下,连连点头,“夫人,真的很好吃,度儿没有乱说。你尝尝~” 说完便给刘氏夹了一筷子海带丝,然后又继续给自己夹。 刘氏试着吃了一口,很快除了韩景云之外,所有人都陷入到吃海带丝当中。 韩度奇怪的看了妹子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吃?” 景云妹子还在奇怪她怎么瞬间就被孤立起来,听到韩度的话,咬咬牙,恶狠狠的说道:“这是给豕吃的,打死我都不吃。” 韩德听到,尴尬了三秒钟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吃海带丝。 相比起一些不好听的话,还是吃着鲜美的东西比较重要。 韩度听了妹子的话,无所谓的点点头说道:“哥和你说个事,你就会吃,信不信?” “不信!”景云妹子不服气的道。她认为只要自己不吃,即便是大兄也拿她没有办法。 韩度撇撇嘴,停下筷子说道:“你有没有看见过那些脖子变得很大的人?” 景云妹子自然是见过的,只是那些人的样子,让她感觉到十分的恶心,从来都不敢多看。 韩度见妹子点头,也不管她脸上露出的厌恶表情,继续说道:“其实那是一种病,而引起这种病的原因,就是平常人们吃的东西里面少了一个叫做是碘的东西。” 听到韩度在说话,其他人都暂时停了下来,仔细听韩度究竟要说些什么。 “碘这个东西在我们平日里吃的东西里面含的非常的少,一旦人缺少这个东西,就会发病,长出你见过的那种大脖子。但是有一种菜里面含的非常多,是其他菜的几百倍。” 韩度用筷子朝着海带指了指。 韩德立刻问韩度:“你还懂医术?” 韩度愣了一下,回道:“爹,我不懂医术,只是恰好懂这个东西罢了。” 随即抬头看着景云妹子,玩味的问道:“你是吃,还是不吃呢?” 韩度的意思很明白。不吃,那就有着患大脖子病的危险,吃了,就没有这种危险。 韩景云自然是不愿意得那种怪病的,真要得了那种恶心的病,那真是比死了还难受,但是她也不想被人说她吃豕食,着急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大兄是个坏人! 最后韩景云还是无奈的拿起筷子,将海带丝吃下。相比得那种恶心的病,韩景云还是觉得被人说吃豕食要好上有些。而且这东西味道的确是好吃的不得了,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芥蒂了。 韩德没有去管韩景云是什么表情。相比起小女儿家的扭扭捏捏,还是觉得韩度说的这东西能够治病要更加重要一些。 “度儿,你说实话,这东西真的能够治那种病?” 得了那种大脖子病的人,无药可医,被人视为是老天爷的处罚。病痛上的痛苦都还不算是什么,病人精神上的痛苦才是让他们痛不欲生。几乎每年都有因为得了这种病,因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而选择自尽的。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够治好这种病的话,那对于天下的百姓来说,可是一句福音。 韩度摇摇头,“不能治疗,只能够预防。预防的意思就是,如果已经患病了的话,是不能通过吃海带治好的。但是如果还没有患病的人,经常吃海带的话,是不会患上这种病的。” 韩度的意思,韩德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已经患病了的,还是无药可救。但是通过吃这个东西,能够阻止没有患病的人患病。 这其实也不错了。 韩德一想到这里,就要起身上书朝廷。可是马上又想到他现在已经是无官无职的一介草民,便又无奈的坐下。 转头看了韩度一眼,眼睛一亮说道:“那你怎么还不赶紧上书朝廷,让百姓食用此物?” 韩度惘然的看着老爹,片刻后笑出声,“爹,连儿子告诉你这个东西能吃,你都还不肯尝试一口呢。百姓人人都认为这东西就是豕吃的,如何才能让他们自己去吃?总不能朝廷下令吧。再说了,就算是孩儿上奏折上去,朝廷的人也未必会信呢。” 这话说的有理,韩德徒然低头。 自己都不敢尝试一口的东西,想要一下子就让百姓纷纷去吃,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韩度见老爹神情有些颓丧,便安慰道:“这种事情只能够缓缓图之,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来吧。” 韩德听了也只有颓然一叹,无奈点头。 韩度倒是心安理得的把海带给吃了,但是他要吃豕食的事情,却在市井之间飞速蔓延。很多百姓都知道了,有他这么一位吃豕食的官员。 这天,韩度在钞纸局里和匠人商议油墨的事情,却见熊莳气喘吁吁的跑来。 “大人,太子殿下有召。” 嗯?这朱标办事效率挺高的啊,这么快就帮自己问清楚了? 韩度还以为是朱标帮他问安庆公主的事情呢,忙不迭的跟着来人赶去。 只是随着带路的人只管在外城穿行,韩度就明白过来,这好似不像是带自己去东宫啊。 难道朱标要在外面见自己? 不过考虑到自己这件事,的确是让朱标为难,韩度也就不在意了,反正自己只需要消息,在哪里召见并不重要。 (); 第一百一十章 等到韩度被带到一处发卖石炭的门脸面前,才陡然发觉,或许朱标找自己的事情和安庆公主没有什么关系。 韩度进门,来到后院就看见朱标坐在里面。 “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闻言,抬眼一看,连忙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你来了?快,快过来,”起身拉着韩度坐下。 韩度见朱标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明所以,随口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臣的请您帮忙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朱标原本心急如火的样子,听了韩度的话忍不住一滞,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 韩度看的心知肚明,就知道你不是为了我的事情找我。 既然朱标找自己不是为了安庆公主的事,那韩度自然也就兴趣缺缺了,无所谓的问道:“殿下既然没有帮臣问问,那这么急匆匆的把臣叫来干什么?” 朱标一时语滞,面对韩度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眼下这件事也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干脆朝着远处一指,“你,过来。” 远处宦官离开小步跑过来,“殿下。” 朱标把手指向韩度,吩咐宦官:“你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这宦官年纪不小,看着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很是富态,脸上时时刻刻都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没有因为韩度只是一个八品小官而轻视他,拱手道:“这位大人,是这样的。咱们的石炭刚刚开始发卖,就受到了打压,到现在一斤都没有卖出去。” 哦? “打压?谁打压?”韩度疑惑问道。 不知道这是东宫的买卖吗?竟然还敢打压。谁特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东宫作对? “出头的是富齐商行,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咱们这十二家铺子还没正式开张,对面就出现富齐商行的门脸。” 富齐商行? 韩度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认识。 难道对方也在卖石炭,但是这不可能啊,京城周边,只有自己手里才有石炭。 宦官好似明白了韩度的疑惑,叹气道:“对方卖的不是石炭,而是木炭。但是他们把价格压的很低,三百文一百斤。” 这价格!压的可真是狠啊。京城的木炭价格按照韩度所知道的应该是在,四百文左右徘徊,这是直接打了七五折销售啊。 “而且,”胖胖的宦官继续说道:“大人你也知道,咱们的石炭虽然便宜,但是缺点也不少,比如说不容易点燃,点燃需要用到木炭等等。还有就是点燃了的石炭想要把它灭掉,那就必须要用水去扑灭,而石炭一旦被打湿,想要再次使用,得先把它晒干了才行。这些都是石炭不如木炭的地方。” 所以,这就是卖不出石炭的原因? 韩度也是理解,毕竟是百姓嘛,买东西自然是越便宜越好,但那是在两个东西差不多的情况下。现在木炭对石炭的优势太过明显,而这富齐商行又把价格给杀到了三百文,自然是没有百姓会选择石炭。木炭虽然要比石炭贵上一倍多,但是相比起原来的价格,也是便宜了一大截,他们能够承受的起。 韩度眉头一皱,当初定价的时候,就为了尽量不和木炭起冲突,现在怎么还是撞上了? “即便是如此,那也不至于连一点都卖不出去吧。” 宦官点点头,叹道:“原本是不至于此的。但是他们还放出话来,现在买他们木炭的人,以后他们的木炭都按照这个价格发卖。现在没有买的人,以后哪怕是出再高的价格也不会卖木炭给他。大人,你说如此一来,谁还会买咱们的石炭?” “这富齐商行,奴婢找人打听过了,它的主业就是经营木炭。铺子遍及整个京城,虽然没有将整个京城的木炭买卖垄断,但也是在木炭买卖当中排在第一位的。它这样放出话来,就算是原本想要买咱们石炭的人,也不会买了,毕竟有了石炭,那也要有木炭点火才方便。如果买不到木炭,那石炭使用起来,就更加费劲了。” 谁都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韩度听明白了,这富齐商行就是来砸石炭饭碗的。 看着朱标,问道:“殿下有什么想法?” 朱标抬眼瞄了韩度一眼,没有说话。 得,看来这位太子爷是无计可施啊。也对,要是他有办法的话,也不会这么急匆匆的把自己找来了。 与民争利,这话可不好听。 别说是朱标这样的太子了,就算是一般的官员,也不愿意和这话粘上。 即便是要经营,那也是安排家里的亲戚或者子侄出面,就好比朱标这铺子,也是安排的宦官出面一样。 虽然事情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彼此都心照不宣。 这种情况下,如果谁从幕后跳到前台,挽着袖子想要大干一场,那他便是输了。 韩度端起茶杯,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也不说话。 时间一长,朱标却是有些等不及了,连忙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办法?不要光喝茶,一言不发啊。” 韩度笑了笑,把茶杯放下,说道:“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降价,别人降,我们也降。” 韩度的话音落下,在场之人的神态各异。 胖宦官浑身肥肉一振,像只跃跃欲试的肥公鸡,好似他早已饥渴难耐了。 可是朱标却是把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可是你不是说过,不能够让木炭的价格太低吗?如果咱降价,对面继续降价的话,那该怎么办?这可是干系着几万人的生计,你可不要胡来。” 胖宦官听到太子殿下这话,浑身肥肉像是被戳漏气的皮球,顿时就焉了。 “此一时彼一时,”韩度看着朱标的眼睛,解释道:“当初臣不愿意一下子把石炭卖的太低,的确是为了木炭行业能够有一个缓冲的余地。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对面这是要和咱们决一生死啊。对面现在卖的价格低,却不代表它的进货价格也低,当然,即便是卖三百文一百斤,对面也是赚钱的。”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朱标还是不太明白,韩度干脆解释道:“假设这木炭,对面进价二百文一百斤吧。它原来卖四百文,可以赚二百文。现在它卖三百文一百斤,便只能够赚一百文。虽然它赚的钱是变少了,但是对于那些从事木炭制作的人来说,他们的收入其实并没有减少。因为木炭卖给对面的价格,还是二百文一百斤。” 朱标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他顿了顿,有问出一个问题,“那如果我们降价,对面也继续降价呢?一旦降到二百文以下,是不是就会影响到最底下的那些百姓?” 韩度仔细思量了一下,摇着头,斩钉截铁的和朱标说道:“不会。” “为什么?”朱标皱眉。 “就算是降到二百文以下,短时间内也不会影响到从事木炭制作的百姓。因为,现在和当初不一样,不是低价的石炭在冲击着整个木炭行业,而是对面在给自己放血和咱们比拼财力。他们现在想要的就是彻底把石炭给打压下去,好让他们的木炭发卖不受到丝毫的影响,继续发财。为了这个目的,即便是发卖的价格降到二百文以下,他们也是不会降低木炭的收购价格的,要不然,万一制作木炭的人不卖给他们了,他们拿什么来打压咱们的石炭?” “真的会这样?真有这样的人,会做这样的事?”朱标实在是难以理解。 这么明显的亏本生意,真的会有人去做?在他想来,既然卖出的价格都降低到二百文以下,那收木炭的价格自然应该更低才是。要不然,岂不是拿自己的钱,往里面砸,还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韩度听了笑笑,没有说话。 朱标虽然博览群书,但是对于经济之道,简直就是幼儿园级别。 砸钱、挤死竞争对手,然后直接垄断整个木炭行业,这样谋取的暴利,足以让人眼红。更别说,对面人家本来就是垄断了整个京城的木炭,早就赚的盆满钵满。现在冒出一个石炭来,想要在它的碗里分一口饭吃,自然会被人家打压。被人分了财路,对面岂能不发疯? 别说是出点血,拿点钱出来砸了,就算是赤着胳膊和咱们拼命,都是理所当然的。反正都是赚来的钱,砸出去也没有那么心疼。 见朱标一直盯着自己,韩度只好笑道:“殿下,以前这富齐商行几乎是垄断了整个京城的木炭发卖,可以说是人家躺着就把钱给赚了。但是现在咱们的石炭却一脚插进来,他们再想要赚钱,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了。反正想和以前一样躺着就把钱赚了,肯定是不行的,至少也得和咱们一眼,站着才能够赚到钱。如此一来,殿下你说他们会甘心吗?会就这么轻易的向咱们示弱,一起站着挣钱?” 朱标听了沉默片刻,感叹道:“他们不会甘心,他们一定会拼命的。” 韩度双手一合,赞道:“不错,没有人会甘心,对面必然会拼命。既然是拼命嘛,那里还会顾及到赚不赚钱?只要能够把石炭彻底压下去,他们就算是亏的再多,将来也会赚回来的。” 理是这个道理,对面肯定就是这样想的。 可惜啊,这世上谁不希望事情的发展都按照自己设想的来,可是纵观古今,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反正对面的人,肯定是做不到。 富齐商行的人肯定是想要用钱,把石炭活活砸死。在一般认知里面,即便是开采石炭,那也是要花费不小的。前期的花销、石炭的开采以及运送等等,这些都是钱。尤其是运送,石炭一般都是在荒郊野外,想要运送到城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靠着人工背出来的话,单单就这一点,起码就要占到石炭成本的七成以上。 但是他们不会知道,韩度改良了运送方式。从山上将石炭运送到水泥道旁,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点,朱标和老朱都是清楚的。 要不然,当初老朱也不会想要把石炭价格定的那么低。就是因为,即便是那价格,韩度都能够赚到钱。 韩度见朱标一直都在犹豫,便直说道:“殿下,降价吧。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原本臣不敢低价卖,是因为会对木炭行业形成冲击。但现在既然这富齐商行站了出来,那我们即便是降价,这所有的冲击可就不是朝着从事木炭行业的百姓去的了,而是朝着这富齐商行去了。他们这么多年,垄断整个京城的木炭发卖,赚的盆满钵满,也该出点血惠及一下百姓。” 不管是木炭降价,还是石炭降价,受惠的自然是百姓。 这富齐商行既然敢和自己作对,非要跳出来找死,那韩度也不介意成全它。 朱标没有开口,神情犹豫,脸色不怎么好。片刻之后问道:“如果咱们跟着降价,相互争斗不休,对面会是什么结果?” 还能是什么结果?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呗。 这话韩度没有说出来,只是愣然的看着朱标。难怪朱标在历史上能够被称为‘仁慈宽厚’,这果然是够仁慈的,别人都亮出利器来,准备以命相搏了。他竟然还在想着,对面的结果会如何。 韩度面对朱标灼灼的眼神,沉默。想了想,便道:“殿下,一路哭,莫如一家哭。趁此机会,石炭木炭的价格能够降下来让百姓得利,而且还不会对从事木炭制作的人造成太大影响,这已经是千载难逢的事情了,不能够在奢求太多。” 说完,韩度看向朱标的目光意味深长。 韩度的话里,从头至尾都没有再提起过对面的情况。对面的结局如何,不问便知。 朱标智慧远超常人,自然是一听就明白了。 韩度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朱标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在韩度看来,对面是来断自己财路的仇人,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好的。但是在朱标看来,对面也是他的子民,就这么被逼上绝路他不忍心。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但同时韩度说的话也没错,想要让百姓得利,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两权相害取其轻,朱标衡量许久,只得点头答应:“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韩度欣然应下。 不过朱标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你不能够把对面逼得走投无路,闹出人命,给他们一个教训就是了。” 韩度欣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朱标。心里回荡起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面的一句话,“勿伤吾叔!” 你们真是亲父子啊,这样让人上头的操作,居然都能够想的出奇的一致。 这是既要让自己降妖除魔,又要给自己带上紧箍咒啊。 可惜,自己可不是孙悟空,而且也没有翻过大闹天宫的错误。 韩度胸口里压着火气,沉声道:“那请殿下恕臣无能,殿下还是另请高明的好。”回看一眼,朝着一旁的宦官暗自努努嘴。 朱标的视线顺着韩度的暗示,投到胖宦官身上。 宦官情不自禁的一抖,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水飞快浮现出来,忙不迭的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这宦官是个懂经营的,知道商场如战场的道理。商场争锋,自然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如果这种时候还要心存顾忌,那真是和找死没有什么分别。还不如现在就被殿下处罚算了,虽然受点罪,但是至少能够保住性命。要是真带着太子殿下的命令,去和对面的斗法,那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朱标见胖宦官这么大反应,也若有所悟,困惑的看着韩度问道:“难道这样不行?” 韩度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商场如战场,殿下有见过两军交锋,有哪一方敢心存顾忌的吗?” 朱标顿时语塞。 说从商或者朱标还不怎么懂,但是一旦说到战场,朱标就同如掌观纹一般。 老朱培养朱标可不仅仅是培养他的治政手段,军事素养也是一起培养的,更何况朱标还随着老朱亲身经历过战场。 朱标看了看跪在地上宦官,觉得他和韩度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堪,便又把视线转向韩度,无奈说道:“好吧,那就依你。该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至于对面是死是活~” 韩度怕朱标有弄出什么幺蛾子,没敢等他说完,便插话道:“臣只能尽力去保证咱们能赢,至于他们的死活,那就只有听天由命,看天意吧。” 天意让他们活,他们自然能活。天意让他们死,那也和本官无关。 朱标见韩度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心有不忍,但是转眼瞥见胖宦官唯唯诺诺的样子,便知道是指望不上他的了。 只好点头答应了韩度,随口吩咐宦官:“起来吧,你听从韩度的安排,把事情办好便是。” 见朱标答应下来,韩度倒是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要不是关系着自己的钱袋子的话,他才不想掺和进来。 宦官见韩度把事情接了下来,顿时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陪着笑脸,“是,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听话,韩大人叫奴婢干什么,奴婢就干什么。” 说完,转向韩度,拱手道:“韩大人,旦有事务,只管吩咐奴婢,不用客气。” 韩度连忙和宦官客气了几句。 既然答应下来,韩度也不再拖延,带着宦官来到铺子外面。 站在门口,看了眼对面富齐商行的招牌,微微一笑,这是好人呐。这时候韩度也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觉得这富齐商行会给他一种熟悉感了。当初他的棉花被巡检司给拦下了的时候,好像被他打了一巴掌的那人,就自称是富齐商行的东家来着?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恐怕不仅仅是冲着石炭来的吧,说不定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大人吩咐奴婢。”胖宦官把姿态放的很低,在韩度面前都是低眉顺眼的,一副陪着笑脸的模样。 宦官话说的很客气,一副为韩度马首是瞻的模样。但韩度也不会大刺刺的对他颐指气使,拱手客气的道:“在下可不敢在公公面前称大人,公公就叫在下韩度吧,敢问公公尊姓大名?” 胖宦官闻言,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韩度的表现让他觉得很是舒服。虽然他在太子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奴婢,算不上什么,但是在外面怎么也是东宫的一方管事太监。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一般的官员,也会给他一点脸面。 当然,以韩度在朱标面前的地位,就算是不给他面子,他也只能够受着。但既然韩度把姿态和他平等的摆在一起,这自然让他觉得韩度是个可以来往的人。 “咱家姓卢,至于名字嘛,不提也罢,提了也是给家里人蒙羞。” “见过卢公公。”韩度问候一声,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位卢公公既然是太监,不管是什么原因,恐怕在他出人头地之前,都是不愿意提及家人的。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卢公公又问道。 韩度抬眼看着对面络绎不绝进去买木炭的人,再回头看看自己这里的门可罗雀,笑了笑,说道:“自然是降价,他们降价,我们也降。恶性竞争罢了,无非是砸钱,谁还怕谁?” “那依你的意思,咱们该降多少?”卢公公继续问道。 韩度随口说道:“现在的价格是多少?” “一百三十文。” “那就直接将到一百文,要降就降的狠一点。”韩度挥挥手,直接砍掉三十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优惠下也不会少了敢来买的人。对面把自己这边逼的一个人都没有,韩度倒是要看看,这样的价格下是不是还没有人来买石炭。 如果没有,那就继续降价。 “另外,你找几个人,拉出几张条案出来。摆在这门口,把咱们的石炭都放在条案上。再安排上几个伙计,让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条案面前给我吆喝价格。” “好勒,咱家这就去安排。” 说完卢公公转身进了铺子,找人去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韩度看着对面的木炭铺子,脸上浮起笑容。 韩度在铺子门口看风景,却不知道有人在对面的酒楼上看他。 余少东、董光正、郑则成、陆有信几人,正坐在靠着窗边的位置。余少东伸手朝着韩度一指,“董老,就是他。他就是宝钞提举司提举韩度,上次的棉花就是他开高价收购的,也是他坏了咱们的好事。” 余少东看见韩度就恨的有些咬牙切齿,想起了他的脸上都还有些疼痛的幻觉。韩度那巴掌,打的是真狠啊。 董光正透过窗户缝隙,看了韩度一眼。上了年纪的他,眼睛有些不怎么中用,只看见韩度身形修长,至于五官嘛,他看不清,但是知道韩度十分年轻。 董老点点头,表示看见了,随口道:“看起来,好似有些年轻。” “董老,您可别看他年轻,下起手来可老狠了。”余少东说完,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董老施施然的回到位置上坐下,慢慢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年轻人莽打莽撞是常有的事。倒是你,今天把咱们都召集起来,究竟有什么想法,你拿个章程出来吧。” “就是,余少东,你风风火火的把大家请来,总该有个章程吧。虽说咱们有约定,同气连枝,但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咱们召来啊,要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以你为首呢。”郑则成作为第一个看余少东不顺眼的人,自然是抓住机会就和他杠上。 余少东听了,一股怒气上涌,就要和郑则成针锋相对。 还是董老见时机不对,连忙挥手止住了冲突,“则成你少说一句,少东你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究竟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原本要起冲突的两人,闻言顿时各自平息下来。 董老扫视了三人一眼,继续说道:“这次不仅仅是少东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咱们所有人的事。上次这韩度坏了咱们的好事,让咱们不仅没有赚到一文钱,还让咱们因为收拢棉花,而亏了一点。这过节,咱们得找回来。” 余少东点头附和,“不错,要不然不会一知道这石炭是他韩度的,就赶着来和他对着干。你们谁要是能咽的下这口气,就请离开,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余少东把手朝着门口一指,眼神灼灼的盯着郑则成和陆有信两人,主要是看着郑则成。 郑则成面对余少东虎视眈眈的眼神,呵呵轻笑一声:“余少东你自己想要找死,可别拉上我们。难道上次那韩度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自己也说了,他上次可是凭着东宫的令牌强行通关,和东宫究竟有什么瓜葛,你知道吗?这石炭生意说不定就是东宫的,要是如此的话~” “东宫肯定插了一手,毕竟这铺子老夫就有耳闻是太子的。”董老插话道,“但是这韩度在其中肯定也是占了一些的,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东宫,如果东宫可以直接插手的话,那少东这些天也不会一直都是风平浪静。恐怕还没有等到咱们来,他早就被拿下了。而且这韩度身后有东宫,那咱们身后也不是没有人。” 皇权深入人心,和东宫作对还是让郑则成有点怵。干笑了两声,才疑惑问道:“董老,既然是东宫的买卖,那即便是咱们身后有人,那也没有必要非要和他们作对啊。和气生财嘛,不是?” 董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郑则成,而是先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才慢慢的开口,“东宫你就当它不存在,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这事情要是闹的人尽皆知,那丢脸的可不是咱们,而是东宫了。所以,则成啊,你就放心吧。” 眼睛虚起,瞥了郑则成一眼。 “是,是,是,既然董老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该怎么做,董老你只管吩咐。”郑则成连忙回道。 董光正和余少东两人见此,都笑着点头。 一旁从来到这里就没有怎么说过话的陆有信,却忽然问道:“余东家,这京城内的木炭买卖,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做,董老和郑东家也占的有一点。你找他们来帮忙,我理解。但是我这儿一点木炭买卖都没有啊,我就算是想要帮你,那也是无能为力啊。” 陆有信这话一出口,其他两人都一起把视线转向余少东,他们也在疑惑为什么要把陆有信给叫来。 余少东见三人的表情,便知道不解释是不行的,于是说道:“找大家来自然是有事相求,出来木炭价格咱们要一致之外,在下还想要得到诸位银钱上的支撑啊。” 说到钱,郑则成顿时就是眉头一皱,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如何表露无疑。 董老淡淡的看了郑则成一眼,回头问余少东,“你究竟想要怎么做?” 余少东这几天的动作,他们也是看在眼里,降价卖木炭,挤压石炭。这些都是正常的买卖,降价只是没有以前赚的那么多而已,并不是说就一文钱都赚不到了。 为什么还要他们的银钱? 余少东微微一笑,“董老、两位,既然韩度那人来了,他们肯定会和咱们斗法的。而他们能够做的,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跟着咱们降价。我准备银钱,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当然,如果我从各位手上拿银钱的话,该有的利息,在下不会少大家一文的。” “好说,好说。”董老第一个表态,笑眯眯的点头笑道。 郑则成即便和余少东有矛盾,但也及时表示,“没错,咱们既然共同进退,那短暂的银钱来往,也是应该的。” 余少东没有说要付利息的时候,几人虽然脸上不表现出来,但是心里面都是在犹豫的。听到有利息了,众人反而纷纷慷慨解囊,好似和余少东关系有多好,自己有多大方似的。 人与人之间太利益的时候居多,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要轻易的希望和别人谈义气。更何况,是像他们这些商人。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陆有信也是附和着点头,表示同意。随即他心里想到了一些传闻,便和余少东说道:“余东家,在下这几天听到一个传闻,关于韩度的,或许你感兴趣。” 余少东见陆有信笑意盈盈的说话,便也笑着问道:“什么传闻?” “是这样的,听说那天在西市”于是,陆有信便将韩度那天在西市上,非要买海带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当然,在陆有信嘴里韩度是要买豕食来吃。 “哈哈哈”还没有把陆有信的话给听完,余少东就激动的拍着桌子狂笑。听到韩度买豕食来吃,他胸口这几天一直郁结着的一口恶气,忽然就消散了。就连他脸上被韩度打的地方,也忽然就不痛了,感觉不到了,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痛快,真是痛快。”余少东痛痛快快的发泄一番。 其他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毕竟这年头竟然有人吃那种东西,而且还是和他们作过对的人,怎么不让他们感到一阵舒畅。 余少东端起酒杯,笑着示意众人,“来董老,两位东家,今天咱们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杯,让韩度吃豕食去,咱们吃人食。哈哈哈,喝~” 说完碰杯之后,余少东一饮而尽。 酒铺关系之路,一时之间这雅居里面觥筹交错。 韩度吩咐好卢公公之后,便向朱标告辞。反正已经和卢公公说过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只要对面降价,咱们也跟着降。在降到三十文一百斤的价格之前,卢公公都可以不必告知自己。 朱标见韩度离开,他也从后院回东宫去了。 刚刚回到东宫门口,朱标便想起他答应过韩度的事情。朝着安庆居住的地方看了看,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朝着那边过去。 朱标见到安庆的时候,安庆正在亭子里面,手里端着一个瓷盘,无精打采的朝着水里扔着鱼食喂鱼。 朱标没有让下人通报,就来到亭子里面。侍女依依看见朱标,顿时福了一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挥挥手,朱标免了正要行礼的依依。 安庆听到侍女的话,回过头来便看见了朱标。连忙放下手里的盘子,小步跑到朱标面前,笑着问道:“太子哥哥,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安庆的话,让朱标心里顿时一堵。 上次主动来看往安庆是什么时候,他还真的记不得了。一股愧疚的情绪浮上心头,看着精神憔悴的安庆,颤声歉意的说道:“是皇兄不好,皇兄以后都尽量都抽出时间过来看你,好不好?” 安庆展颜一笑,摇着头,低声喃呢着说道:“太子哥哥不用管安庆,安庆很好的。太子哥哥你每天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自要能够记得安庆就好。” 朱标想说他可以每天来看安庆,但是嘴唇喏动了几下,只是发出一声长叹。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他再心疼妹妹,但是国事缠身,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许诺每天来看她。 好在,安庆比一般女孩子懂事,知道那不现实。干脆,直接拒绝了朱标。 这让朱标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看着安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不是太好,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精神这么憔悴?是不是身边的人没有把你伺候好?” 说完,转头瞪大了眼睛,盯着一旁的侍女。 侍女见太子眼神吓人,情不自禁的一抖,连忙低下头,“奴婢,奴婢” 安庆摇摇头,和朱标说道:“不管她的事,是我这些日子有些睡不好,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吧。” “对了,太子哥哥今天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安庆连忙找了个话头,把朱标的注意力给挪开。 朱标闻言,心里冒出一股羞赧之意,总不能够给安庆说,他是被人拖来问她事情的吧。 干咳两声,掩饰一下尴尬,朱标脸色一正,问道:“怎么皇兄来看你,你不高兴吗?没事就不能来看你?” “太子哥哥说的什么话?”安庆以为朱标误会,连忙解释。“太子哥哥来看安庆,安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高兴?” 兄妹两人接下来,各自诉说了一些见闻。 主要是朱标在说,安庆在听。 毕竟安庆公主整天都带着后宫里,根本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又那里会有什么新鲜的见闻? 而后宫里的这些事嘛,不用安庆说,朱标自己也知道。 见两人开始聊起来,一旁的侍女识趣的退下,顺便还暗中示意周围的人一并退下。 朱标说着说着,好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你认识韩度吗?” 安庆忽然一阵紧张,两只手的手指情不自禁的用力扣在一起,她不知道太子哥哥为什么要问这人,还以为是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又怕时间太长没有回答,引起太子哥哥的揣测,便似无意的回道:“这是谁啊?我应该认识吗?” 朱标听到安庆说不认识,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在他想来既然安庆见了韩度一次,却连他都记不住,那自然是对韩度没有意的。 便随口说道:“哦,就是你上次告诉皇兄的,你在东宫见到的那个小官。” 安庆公主故作才知道韩度名字的样子,拖长了声音说了一句。“哦,我响起来了,原来他叫韩度啊?太子哥哥为什么要提起他?” “没什么,皇兄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朱标右手握拳,放到他口鼻面前,掩饰尴尬。 “那他的人怎么样?” “喔,还行。做事干净利落,所思所想发人深省,是个难得的俊杰”朱标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安庆说这些,说是他在掩饰尴尬也好,说是他无意识的也罢。反正他就一连说了这么多出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安庆为什么会问韩度人怎么样? 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朱标心里浮现起一个有些不妙的可能 朱标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安庆公主,有些诧异,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 一百一十五章 场面瞬间冷场,气氛极度尴尬。 安庆公主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朱标。 朱标见此,一颗心开始沉入谷底,过来许久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你真的对韩度有意?” 这么羞人的事情,就被朱标这么大刺刺的问出来,安庆自然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有心想要不承认,但是话到嘴边却忽然一变,“但凭,但凭皇兄做主~” 说完,提起宫裙一溜烟的跑了。 留下朱标在原地目瞪口呆。 现在他是骑虎难下,想要帮韩度吧,但是父皇有许配婚约在先。皇家要是贸然毁约,这带来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不用想都知道,父皇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但是不帮韩度吧,一来自己已经答应了他,如果不帮忙总会感觉有些对不起韩度,二来安庆现在肯定是以为自己要给她和韩度牵线搭桥,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做,那这妹妹恐怕也会把他给恨上,兄妹关系岌岌可危啊。 该怎么办? 一边是父皇的威严和皇家的颜面,一边是兄妹关系,让朱标左右为难。 思考了良久,朱标还是觉得皇家颜面更加重大一些,决定先把韩度忽悠过去再说。反正就算是他直接告诉韩度,安庆公主对他无意。韩度也没有办法来求证,反正他也进不来这后宫,不可能来问安庆。 韩度交代好卢公公之后,便回到了家里。径直去找老娘拿钱。拿钱来做什么? 做蜂窝煤。 韩度在和卢公公交代事情的时候,陡然想起来一点。既然石炭相比起木炭来说,各种弊端很明显,在百姓的心中不占优势,那干嘛不把石炭不易点燃、不易控制的缺点给消除掉? 和木炭拼价格,只是韩度的权宜之计,直接把石炭变得比木炭更加方便,对木炭占据优势,才是一击必杀,制胜关键。 蜂窝煤就完全满足这些要求。 而且,韩度这样一来还可以让自己家发上一笔财,提前解决掉家里糟糕的经济状况。 找到娘亲的时候,妹子也在。 看见韩度过来,刘氏笑道:“度儿,今天你回来的挺早的啊。” 韩度点点头,直接问道:“娘亲,家里还有多少钱?” “你拿钱来做什么?”刘氏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很少问她要钱,上一次要钱,还是因为买石炭矿的缘故。可是现在石炭矿这么久了,都还没有给家里带来什么手里呢,没有必要再买啊。 景云妹子倒是眼睛一亮,顿时问道:“大兄,你是不是又要买石炭矿啊。” 听到韩景云的话,刘氏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愿意。韩家已经有石炭矿了,完全没有必要再买。就算是韩度再次发现了石炭矿,那也应该给别人留点,要是都被韩家买了,那就遭人记恨了。 是祸不是福。 韩度瞪了妹子一眼,说道:“那有那么多石炭矿等着你去买?”回首看着娘亲,解释道:“娘亲放心,这次不是石炭矿,是因为别的事情。” 刘氏见韩度这么说,便放下心来。转身回到屋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木盒。 把木盒放在韩度面前,说道:“我留下了一些维持家里开销的,剩下的就这些了,你全都拿去吧。” 还没等韩度伸手接过,景云妹子在一旁抱着刘氏的手臂,不依:“娘,上次我想买一根簪子,问你要你都不给。大兄一来,你就全给他了,不能这么偏心。” 刘氏闻言,一巴掌轻轻拍在韩景云的额头,笑骂道:“你都拿走石炭矿五分的股子了,还想要什么?再说了,你大哥拿去是办大事的,又不是拿去乱花的。你以为都是你,拿着钱不是没簪子,就是买衣衫?” 韩景云作怪的捂着头,不敢说话。 她也不想乱花钱啊,可是人皆有爱美之心,更何况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又怎么能不想把自己梳妆梳妆、打扮打扮? 韩度拿到了钱,便准备去买下一处作坊。但是他对作坊的情况一窍不通,还是得找个熟人帮忙才行。 明初时期,朱元璋定鼎金陵之初,诏令天下,征各行各业能工巧匠进京服役,人数多达十万,安置在城南一带,并命令他们分类聚居,于是不仅出现一批以行业为主的手工作坊群落,后统称明代十八坊,见证了大明王朝手工业的辉煌,对当时金陵乃至全国的手工业发展带来了深远影响。 韩度跑到钞纸局里面,找到了黄老,把自己要买一个作坊的想法说给他听。 黄老听了,面露难色,说道:“大人,这恐怕有些不凑巧,最近小老儿还没听说过谁手里有想要卖掉的作坊。要不要等上一段时间,等有了消息,小老儿再禀告大人?” 等?这可不是韩度的风格。 再说了,富齐商行可不会给他时间让他等下去。如果这里办不好,恐怕富齐那边就会咸鱼翻身了。 韩度摇摇头,“不行,本官现在就要买到,这事不能拖的太久。” 黄老十分为难,但既然是韩度需要,他只好说道:“那要不就让小老儿陪着大人去问问吧,看看能不能碰上刚好有想要出手的。” 韩度同意下来,有黄老在也好,有些事情黄老出面,可要比他自己去好的多。 事不宜迟,黄老带着韩度来到南城十八坊。十八坊在西华里秦淮河两岸,这里不仅是各种匠人手工业者的居住地,而且形成了京城最早的产品交易市场。不仅有粮食、布匹等日用品,还有铁、铜器皿和衣饰等商品,两岸商家几乎都是前面是门店,后面是作坊,以及一家人居住的地方。 韩度一进来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给看的目不暇接,这一刻他就好似回到了现代,在古镇旅游闲逛一般。 黄老带着韩度一路来到一家铜店门口,驻足回头和韩度说道:“这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无儿无女的,两人年纪也大了,这铺子经营的也不怎么好,或许他们会有出手的想法。小老儿带大人去看看?” (); 一百一十六章 韩度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便服,听到黄老的话,点点头。 黄老便上前搭话。 还没有进门,黄老便高声喊道:“高东家,在吗?” 里面有人闻声出来,看见黄老的第一眼,连忙问候,“哟,黄老哥,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天想要买些什么?” 韩度跟在后面,看见来人两鬓斑白,穿着灰暗的粗布衣服,衣服上还有污迹,双手枯瘦有力。 高东家看了韩度一眼,韩度笑着颔首。 “来,快进来坐。” 高东家连忙招呼着黄老和韩度坐下。 黄老一坐下,便叹口气:“今天我来不是为了买铜器。” “那是为了什么?”高东家喝了一口粗茶,不解的看着黄老。 他这里是自己的铜作坊,只卖铜器,专门为客户打制各种铜壶、铜盆、铜锅、铜脚炉等等。也有专门为娃儿们打制铜锁、铜项圈的。 当然,他这里是自家经营,规模微小,也就是能够勉强维持生活而已。不过他这宅子可是不小,足足有三进,里面还专门修建了一个炼铜的小窑子。 黄老先为了让高东家有个心理准备,便安抚着说道:“这事有些冒昧,还请高东家先见谅则个。” 高东家也没有在意,点头便答应下来,“老哥你但说无妨,咱听着呢。”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话再难说,总要说出来才知道别人同意不同意。 黄老长出一口气,叹道:“那老哥可就说啦,”伸手指着韩度,和高东家介绍道:“这位是是~” 紧要关头,黄老忽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韩度了。 韩度见此,微笑着插话道:“在下姓韩,是黄老的好友。” “对对对,”黄老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继续说道:“老哥的这位好友,想要买下一处作坊,做些营生,不知道高东家你怎么看?” 高东家这时候,那里还不明白黄老的意思?眉头紧皱,看了眼黄老,有看看韩度,似在犹豫不决。 韩度和黄老静静的等着高东家的答复,毕竟是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让人立刻就答应下来,总得要给别人留一个思考的时间。 韩度因此,也不急。 高东家过了许久,才抬头看着韩度,问道:“这位公子姓韩?” “不错,在下姓韩。” 姓韩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天下姓韩的人可多了去了。有时候两个姓韩的碰到一起,虽然大家都是一个姓,但是彼此却连亲戚都不是呢。 因此,韩度也没有多想,点头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高东家看看韩度,又看看黄老,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子,可是韩度韩大人当面?” 韩度心里惊讶,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陌生人,一口叫破名字。 自己有这么出名吗?这下,连韩度自己都疑惑了。 “你认识本官?” 高东家闻言,顿时笑了,边笑边摇头,“小的那里有哪个福气,能够认识韩大人,今天才有缘见上大人一面。” “那你怎么知道本官就是韩度?”韩度疑惑不解。 高东家虽然年纪不小,脸上沟壑纵横,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黄老哥在钞纸局当差,我是知道的,再加上大人跟着黄老哥一起来,但是黄老哥却连介绍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于是,小的便试着猜测了一下。” 韩度听了,脸上也露出笑容,叹道:“你倒是把察言观色这份本事,练到炉火纯青了。不错,本官就是韩度,想要买你这作坊。卖还是不卖,给个话吧。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就算是不想卖,本官也绝不纠缠。” 高东家面对韩度的官员身份,没有像一般百姓见到官员的那种惧怕,点头说道:“这个小的相信,大人要是想强买强卖的话,也就没有必要穿着一身便服前来,还故意称作是黄老哥的好友。” 高东家说完笑了笑,很快语气一转,说道:“小的原本是有着出手这作坊的打算的,小的无儿无女,教的几个徒弟也没有一个出息的。与其把这作坊交到他们手里,给败落了,还不如出手拿着钱回老家安度晚年去。”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黄老闻言欣喜,没想到这才看的第一家,就有这么两厢情愿的结果。 高东家挥手止住了黄老的话,歉意的说道:“老哥别着急,先听小老儿说完。” 黄老马上闭口,笑着等候高东家的后话。 “原本小的是打算出手的,但是既然是韩大人要买,那小的却又不想出手了。” 黄老闻言一滞,失神的问道:“这,这是为何呀?” 是啊?这是为什么? 原本就是要卖的,现在自己来卖,他反而不卖了?难道刚才这些话,都是在消遣自己。 韩度眉头一皱,哪怕他再好的脾气,面对这样的消遣,心里都忍不住有怒火翻腾。 冷冷的看了高东家一眼,韩度就要起身离开。 高东家却连忙伸手拦住,解释道:“不卖的缘故,就是小的想和大人合伙。” 合伙? 韩度沉吟片刻。合伙倒是普遍的很,经营买卖既可以一个人单干,也可以两个人一起合伙。不仅是普通人这样,就算是那些官员暗地里做的经营,多数都是采用这样合伙的方式。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官员因为不懂经营,倒是亏本;二来,也可以保证另外一个合伙人的利益,不至于给官员白打工,寄人篱下。 但是韩度却没有想过,在这件事上要和谁合伙。这不是说韩度贪婪无度,想要独吞利益,而是他觉得与人合伙太过麻烦。到时候,要是两人之间因为意见起了冲突,该听谁的? 于是,韩度摇头拒绝:“还是算了吧。既然老丈无意卖,那就请恕本官告辞。”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高东家却再次把韩度拦下,“大人勿急。” 韩度疑惑的坐回到椅子上,不明白这高东家是什么意思。卖又不卖,却非要把自己留下。 高东家见韩度坐下,这才解释道:“大人刚才不是在奇怪,为什么小的一猜就猜到大人的名讳吗?” (); 一百一十七章 这件事韩度的确是奇怪,即便是他知道黄老在钞纸局当差,那也不至于一猜就猜到自己是韩度吧。一般人恐怕连宝钞提举司提举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猜到? 见韩度定定的看着,高东家笑着解释:“那是因为韩大人你声名远扬啊。大人用白捡的价格,买下荒山变成了石炭矿的故事,不说是妇孺皆知嘛,至少我们这些做小本经营的,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原来如此。 韩度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人竟然会这么喜欢八卦。买几个石炭矿而已,这么长时间了,都还能够在人们口中相传。 “现在大人不管是想要买什么东西,小老儿敢和大人打包票,只要他们真的您是韩大人,就没有一个会卖给您的。都会跟小老儿一样,想着和您合伙。” 韩度听完,看了高东家一眼。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叹,敢情是自己把自己坑了? 破天荒的,现在自己还成了唐僧肉不成?谁都想要来咬上那么一口。不过这高东家说的也是实情,不管自己买谁的作坊,有石炭矿的事情在前面,换成是自己也不会卖的。 如果韩度有时间的话,或许还可慢慢来找到破局的办法。但是现在,韩度偏偏最缺的就是时间。 “好吧,高东家想要合伙也不是不可以。”韩度的语气最终还是软了下来,“不知道高东家想要怎么合伙?” 高东家笑着伸出三根手指。 三七分? 你七我三?韩度眼帘一垂,这也太过贪婪了一点。 “大人占七成,小老儿占三成,如何?”高东家收回了手,笑着说道。 哦? 韩度高看了这位东家一眼,低头沉默。 占七成倒是可以勉强接受,但是这作坊里面谁说了算,这可得问清楚。 “那这作坊,究竟是以谁为主?” 高东家无所谓的说道:“大人占七成,自然是以大人为主。但有吩咐,必定遵从。” 韩度还是摇摇头,“空口无凭。” “小的可以和大人立字据。” “字据也不妥。”韩度仍然没有答应。 这些,高东家就有些搞不明白了,连立字据都不可,那该如何是好。试探着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韩度想了想,提议道:“本官可以按照市价将你这作坊买下来。” “大人~”高东家听到韩度的话,顿时一惊,还以为韩度要强买强卖。 韩度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说道:“本官把这作坊按市价买下,然后请你来帮着本官照看着,本官给你三成股子,如何?” “这~”这下子轮到高东家迟疑了。 韩度趁热打铁,“本官也可以和你立下字据,只要这作坊还开着一天,你就有一天三成的股子。” 韩度的这提议和刚才高东家的看似毫无分别,甚至比起刚才高东家提出来的,韩度还吃亏了呢。 毕竟,韩度要按照市价把这作坊买下,而且还需要白送三成股子给高东家。 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 韩度此举看似吃亏,但也彻底的把作坊的所有权,揽到自己手里。到时候,这作坊是开是关,不过是韩度一句话的事。 高东家的提议,对方甚至是让韩度占了七成,韩度看似占了便宜。但其实韩度对这作坊一点处决权力都没有,完全由高东家而定。 虽然高东家嘴里说着作坊里的大小事都听韩度,甚至是可以立下字据。但是这世事无常,若是将来有一天,这高东家非要将这作坊卖掉,那韩度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算是韩度可以分得卖掉这作坊的七成银钱,但是那也毫无用处。这意味着韩度在前期的所有投入,全都化作了泡影。 有那心黑的商人,甚至是可以在这作坊的卖价上做文章,让韩度血本无归。 韩度虽然不知道这时候的人,有没有这种后世不要脸的骚操作,但是既然有这个漏洞,那自己就不得不防。 高东家闭口不言。 韩度也不着急,就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着。 黄老见场面冷的很,便劝说道:“这办法好啊,高东家,这是大人照顾着你呢。你这样都还在犹豫不答应?你要是这都不答应的话,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刚才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那怎么可能呢?”高东家矢口否认,解释道:“本来承蒙韩大人看到起,小的是想白送大人七成股子的,可是现在却要让大人白送小的三成。这,这不是让大人吃亏了嘛” 韩度笑意盈盈,挥手打断高东家的话,“无妨,本官什么都不吃,就是肯吃亏。” 谁在吃亏,谁又在占便宜。世事如同风云变化,其实三言两语就说的清的呢? 高东家见事已至此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好吧,就依大人所言。” 事情谈妥,接下来韩度便按照市价把作坊买了下来。 在这过程当中,高东家无论如何都只收市价七成的银钱。按照他的说法就是,韩度能够给他三成的股子,他理当不能收这三成的价钱。 两人推脱了几番,最终韩度实在是推脱不过,只好就此作罢。 从高东家手中接过房契,这笔交易便算是达成了。 然后,韩度又按照约定,和高东家把字据立下。 事情办妥,这作坊变换了主人。 高东家,不对,现在高掌柜。 高掌柜带着韩度两人,进作坊巡看。 “大人,” 韩度侧头看了高掌柜一眼,打趣道:“怎么还叫我大人?” “唉,是小老儿的口误。该叫东家才是。”高掌柜笑着说道。 “东家,这作坊里还有一个小老儿的徒弟,以及四个朋友送过来的学徒” 高掌柜越说声音越小,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的徒弟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那四个学徒。以前他当家,别人送人来,他只要同意,自然是想要接下就接下。 但是现在可是韩度当家,韩度愿不愿意接下那几个学徒,他可没有把握,自然会感到不安。 (); 一百一十八章 韩度看出了高掌柜的心思,再加上自己现在也是急需用人的时候,便出言宽他的心,“掌柜的放心吧,只要他们能勤勤恳恳的做事,以前怎么样,这以后就还是怎么样。” “谢,谢过东家。”高掌柜扭捏着语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个时候,高掌柜才对韩度宁愿市价将他的作坊买过去,再送他三成股子的用意,回味出几分味道来。 如果韩度没有将作坊买过去,那这作坊就还是高掌柜自己的,那这些徒弟、学徒是去是留,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但是现在即便是他心里想要将这些人通通留下,他也必须要向韩度请示,得韩度点头才行。 事已至此,高掌柜也无可奈何,好在韩度也大大方方的同意将所有人留下,他心里好受了不少,继续带着韩度两人朝里面走去。 “东家,咱们这作坊不大,平日里也只是给人打一些铜镯子、铜簪子之类的小东西。像铜盘、铜盆这样的大件的话,得要人先把铜料拿来,咱们才会接。所以,做大件东西的时候比较少。当然,咱们这作坊也不是只做铜器,其他的东西也做,比如说帮街坊邻居补补铁锅啥的。” 韩度听的点头,小作坊就是这样,本小利薄。铜可就是钱啊,一个铜盆十来斤重,这光是铜料都是一贯多,要是作坊做出来之后别人不要了,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而且小作坊想要生存,不可能专心致志的只做一门东西,而是像是麻雀一样五脏俱全,什么都做才有生存空间。 这对于韩度来说倒是个好消息,既然这些人什么都肯做,那让他们打蜂窝煤想来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韩度跟着高掌柜看完了作坊。 “东家,都看完了,不知道有何吩咐?” 韩度缓缓开口,“吩咐嘛,有一点。他们手里的活计什么时候能够做完?” “都是些小东西,今天就能够做完。”高掌柜回道。 “那就好,以后的活计就别接了,掌柜的你就先让他们做蜂窝煤吧。” 高掌柜越听越迷糊,吞吞吐吐的问道:“东家,这蜂窝煤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别说高掌柜不明白,就算是在一旁的黄老也不明白。但是黄老见过韩度弄出新奇的东西,便只当大人这回又要弄出什么新鲜的东西吧。也就没有表现的惊讶,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 “等明天黄老把东西送来,我在告诉你该怎么做。” 高掌柜见韩度都这样说了,只好把心放下。毕竟现在这作坊是韩度的了,韩度想怎么折腾他都无力阻拦。赚不赚钱都还在其次,只能够祈祷韩度别给他折腾散了。毕竟这作坊是父辈传给他的,也是跟了他一辈子了。 有了作坊,韩度马不停蹄的带着黄老回到钞纸局,招呼着匠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制作蜂窝煤的模具给做了出来。 “大人,这个东西就是用来做那个蜂窝煤的?”黄老看着眼前怪模怪样的东西,也看不出来究竟有什么用。 “不错。”韩度点头,随口说道:“蜂窝煤可是个好东西。”抬眼看着黄老,挥手说道:“黄老你去找人弄些石炭和黄土过来。” 黄老应声就去找人。 这两样东西都不难找到,钞纸局里面就多的是。 很快黄老便带着人,把这两样东西搬了过来。 “来人,把这石炭给本官砸碎。” 韩度一吩咐,自然有人动手。 匠人举起铁锤,嘭嘭嘭的几下就把石炭砸碎,再用铁锤碾压几下,石炭就变成了米粒大小的碎渣。 “把这石炭和黄土和一下,然后再加水把它们搅拌均匀。” 韩度每说一句,匠人们都照做。 不过片刻功夫,韩度要的东西便被准备好了。韩度看着满意的点点头,拿着手上怪模怪样的煤球机,往煤灰堆上插下去。提起来,放到一旁松开,一个黑不溜秋的蜂窝煤就算是做好了。只等着它晾干之后,便可以放进煤炉子里面烧。 充分体现了,蜂窝煤方便快捷,价格低廉的优点。 黄老看着眼前这个还有点湿气的东西,不解的问道:“这就是大人说的蜂窝煤?可是,这有什么作用?” 韩度点点头,说道:“现在自然还没有什么用,还缺少一个东西。” 有蜂窝煤了,自然需要煤炉子。煤炉子也不复杂,就是简单的一个内胆和一个外壳,内胆和外壳都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直接用黏土烧制而成便是。 韩度一说完该怎么做,匠人们便开始动手。他们都想要看看大人口中蜂窝煤,究竟有什么用处。泥胚很快便做好了,放在窑子门口借助热气加速晾干。 隔天正好有一个窑子刚刚烧完一窑水泥,还没有来得及装料烧水泥。干脆连水泥都不烧了,直接装窑烧煤炉子。 蜂窝煤的制作实在是太简单了,黄老看了一遍便学会。遵照着韩度的吩咐,去把制作方法教给作坊的几人,他们也是一学就会。 韩度今天来的卢公公这里,一进门就看见他坐在椅子上面容凝重。 “卢公公。”韩度抱拳致意。 卢公公一看见是韩度,连忙从椅子上起来,“韩大人来了?快快入座。” “卢公公你这可要折煞我了。”韩度与卢公公客套了一番,才坐到椅子上。 端起茶,喝了一口,韩度问道:“卢公公,情况怎么样?” 原本看见韩度脸上露出笑容的卢公公,听到韩度的话,脸上笑容顿时敛去。胸口一沉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韩大人,你的办法的确是有用。咱们刚刚降价没多久,就有人进门来买石炭,好歹总算是开张卖了一些出去。但是对面一看见咱们降价,他们也跟着降,现在你瞧瞧” 卢公公伸手朝着铺子里面指了一圈,愁眉苦脸的说道:“一个人都没有,卖出去的那点石炭,和咱们库存的比起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 一百一十九章 韩度倒是没有卢公公的焦虑情绪,笑着说道:“那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不是嘛,再说了,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对面降价,咱们便继续降,降到有人肯买咱们的石炭为止。” 听完韩度的话,卢公公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反而是更加愁苦。“刚开始的时候,咱们继续降价,的确是有些效果。但是随着对面和咱们不断的降价,每一次的效果都在不断的减弱,现在不仅是咱们这里客人稀少,对面也和咱们一样的客人开始变少。咱家担心,要是再这样降价下去,恐怕即便是咱们继续降价,都不会有多少人会来买。” 意料之中。 韩度闻言,心里有底。 观望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随着两家进行价格血拼,不断的降低价格。如此一来,岂不是就是说,最开始的时候买的人,变相的买贵了吗? 百姓都不是傻子,有便宜谁都想占。但是在占便宜的同时,谁也不想后面买的人比自己买的价格更低。 因此,争相观望着暂时不买,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种观望的情绪也是像弹簧一样,有着一个限度。这个限度就是,价格降到比成本还低的多的时候。 到时候,买到就是赚到,比然会导致百姓争相疯抢。 而韩度也是在等这个时候,毕竟如果对面每交易一笔都还能够零零碎碎的赚上几文钱,那怎么能够将对方打垮呢?那韩度故意把对面拖入到价格竞争当中,也就没有了意义。 只有让对面每卖出一笔,都是在往里面砸钱,这样才能够把对面彻底打垮。 卢公公虽然是一个合格的掌柜,但是他多数的时候都是在一买一卖之间得利,很显然他对这种商业竞争非常陌生。 于是,韩度劝解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咱们不用去管百姓举动如何,咱们只管盯着对面就行。只要他们一降价,咱们就跟着降。” 卢公公闻言,浑身肥肉一阵颤抖,涩声问道:“那要降到多少?” “咱们现在的价格是多?”韩度无所谓的问一句。 卢公公咬咬牙,说道:“九十文。” 果然是谨小慎微。 韩度虚眼望了卢公公一眼,这么久了才把价格降到九十文,难怪这铺子里面一个买石炭的人都看不到。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没有经历过价格战血拼的人,没降低一文钱的价格,都像是在从自己身上割肉一样。 嗯,的确是在割肉。 只是韩度明白,不管现在割了多少肉,只要能够把对面打垮。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连本带利的赚回来。 摇摇头,韩度说道:“价格降的太慢,还需要降的更多才行。” 还要降的更多? 卢公公忽然感觉到他身上的肥肉一阵疼痛,紧张的问道:“那你给咱家一个底数,最低能够降到多少?” 韩度悠然在卢公公面前竖起一根手指。 “十文!”伴随着太监独有的尖利声音响起,好似真的有人在用刀在卢公公身上下手一般。 “不是十文,是一文。”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比白送强一些,咱们就和他们血拼到底。” 一文钱一百斤。 这是什么见鬼的价格? 卢公公明明坐在屋子里面,没有被半点太阳晒到。但是他额头上的汗水,却是如豆子一般落下。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卢公公干涩着说道:“这价格,这价格,每卖一次,咱们可就要亏一次。” “亏吧,”韩度语气十分轻松,“咱们亏一次对面也亏一次。你要这要想,大家都在亏,咱们每一次还没有对面亏的多呢。” 韩度说的是实话。 石炭才多少成本?就按照一个匠人一天能采两千斤来算吧,工价顶天了也不过是四十文的样子,一百斤也就是二文钱。再加上运输的费用,满打满算,一百斤石炭不会超过四文钱。就算是卖一文钱一百斤,那每一百斤韩度也只是亏了三文钱。 当然,这是没有计算修建水泥道路、铺设轨道以及石炭本身的价格的。不过对于这些费用,韩度现在自然也不急,只要能够把对面打垮,要不了多久,这些都能够赚回来。 而对面的成本呢? 二百文一百斤的木炭,这可是实打实的价格。 如果韩度把石炭价格降到一文钱,那对面的木炭该卖多少? 是卖十文,还是二十文?不管是卖十文还是二十文,对面都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是卖二十文,那对面每一百斤木炭,也要亏出去一百八十文。他们就算是家业再大,又能够支撑多久?只要等到他们支撑不住,或者是没有木炭了,他们自然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降价的事情,就这么办吧。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由我担着,不会让你担上一分干系的。”韩度语气平淡。 这时候卢公公才从韩度风轻云淡说出的话语里面,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在宫里的时候,那种表面上风和日丽,暗地里刀光剑影的日子。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既然韩度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把责任全都揽过去,那他卢公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微微一颔首,便起身出去安排。 接下来的日子,对面富齐商行和韩度之间的竞争飞速的白热化。木炭和石炭的价格,如果说以前还是一天一个价的话,那么随着两边竞争的越发激烈,变成了半天一个价。到了后来甚至一个时辰不到,两边便争相降价。 木炭和石炭的价格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像是从山顶滚落的石头一般,跌跌不休,越来越快。 富齐商行内,余少东双眼布满了血丝,双眼通红的勉强坐在上位上。这几天和韩度拼杀不休,他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原本木炭价格跌到二百文的底线的时候,余少东还没有太大的担心。因为那时候,百姓都还在翘首观望,根本就没有人来买木炭。 (); 一百二十章 原本余少东还因为把价格降到了成本价,而有些忐忑不安,但是见百姓没有一个来买的,他反而是放下心来。 既然没有人来买,那他即便是把价格降到比成本还低又如何?只要没有卖出去,他就不吃亏。 但是余少东却是没有想到,当他把木炭的价格降到一百五十文的时候,却慢慢出现了购买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即便是每卖一百斤他都是在亏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个伙计急匆匆的进门,看到余少东通红的两只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战战兢兢的说道:“掌柜的,对面的石炭价格降到了三十文了。” “咱们木炭现在的价格是多少?” “一百文。”伙计如实回道。 “那就降,降到九十文。”余少东恶狠狠的说道。 伙计一点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听到余少东的吩咐,就要转身出去。 “等等。”就在伙计快要跨出门的时候,被余少东叫住。 “掌柜的还有什么吩咐?”伙计转身停留,低头问道。 余少东脸上犹豫之色一闪而逝,吩咐道:“你安排人去通知董源、泰济、新丰,让他们把银子送过来,利息我不会少他们一文的。” 伙计听了余少东的吩咐,他嘴里都不自觉的浮起一丝苦涩,那三家商行的利息可是不低。万一要是没有及时还上,那这富齐还会不会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富齐要是不在了,他自然也失去了落脚的地方。 唉! 伙计心里一声叹息,但是余少东才是东家,他什么都不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只好低声回了一声,“是”。 三家商行按照约定,很快就把银子给余少东送到。 看着满屋堆满的包铜木箱,余少东踌躇满志,随手打开一个便看见箱子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银元宝。 手里银钱充足,余少东自然大肆四处收购木炭,不仅是在京城周边收购,还派人到外地去买。木炭现在就像是余少东的粮草一般,只要准备足够多、足够充分的木炭,他就有足够的把握挤死韩度。 可惜余少东失算了。 原本他以为韩度把石炭价格降到三十文,肯定不会坚持太久,毕竟韩度刚刚开业都还没有能够盈利呢,那能够和长久以来已经赚的盆满钵满的他相提并论? 谁知道韩度把石炭价格降到三十文之后,降价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大。从三十文直接降到二十文,然后又从二十文降到十文。 这个时候,余少东还在把牙齿咬出血来坚持,韩度卖十文,他就卖二十文,誓死要和韩度决斗到底。 汹涌的人潮,朝着富齐商行的铺子和韩度的铺子涌去。这个时候,百姓也不管是买木炭还是石炭了。十文钱一百斤的石炭,二十文钱一百斤的木炭,这样的价格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买吧,能买多少买多少,买完木炭买石炭,过了这个村可就再也没有这千载难逢的好事了。 一群群的百姓冲进富齐商行的铺子,张嘴就是三百斤、五百斤木炭手里挥舞着宝钞,包袱里面装着的是铜钱、或者是碎银子。 面对这样生意火爆的场景,要是以往的话,恐怕富齐的伙计得开心的大笑起来,哪怕是忙碌的没有丝毫时间休息、整个人连轴转,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但是现在一群伙计的脸色,却是比死了爹还难看。 百姓才不管他们脸色难不难看,挥舞着手里的宝钞,就要将木炭买下、拖走。至于伙计的脸色,嗯,百姓在占了大便宜的情况下,看起来反而是觉得有一种别样的愉悦之感。 自己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为了让自己更加快乐一点,那些刚刚买走木炭的百姓,又纷纷回头再买了一些。 不过半天时间,富齐商行堆放在铺子里面的木炭,便被抢购一空。导致余少东不得不红着眼睛,指挥着伙计从各处调集木炭过来。另外有派人出去,四处收购木炭,导致外地的木炭价格一路水涨船高。 这就出现了一个极端反常的现象。 本来京城的物价就要高于周边地区的,但是现在木炭价格反而是要比周边地区低太多。 余少东安排的人从周边收购的木炭价格,都涨到三百文一百斤了,现在京城里面才卖二十文。 余少东这边人潮汹涌,韩度那里也是一样。 购买石炭的人,完全就是像疯了一样。正常的时候,购买石炭怎么也会挑出一点毛病出来,什么石炭不够黑啊、什么石炭太潮湿啊等等,以便好和店家杀杀价格。 但现在石炭价格都降到十文一百斤了,还杀个屁啊。 直接抢吧。 铺子里堆积如山的石炭,像是一堆被蚂蚁搬运的米一般,飞速的在消失减少。伙计累的满头大汗,一铲子一铲子的把石炭往袋子里面装。 要是以往,买石炭的人看见伙计将一个小小的泥土给铲近袋子的话,肯定会大声呵斥伙计,然后飞快的伸手把泥土给捡出来。 但是现在买石炭的人站在一旁看见伙计随意的将地上的泥块石头铲进袋子,却好似视而不见一般。 买到就是赚到,谁还管什么泥土不泥土。 铺子里面人挤人,连韩度和卢公公两人都被挤到了一个狭小的角落里,两个人局促的围着一张小茶几喝茶。 卢公公看着眼前做了一辈子生意也没有见到过的火爆场面,伸出大拇指朝韩度赞道:“大人果然高明,就现在这个价格,对面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他们现在没卖一笔都是在血亏,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样糟蹋。而咱们好歹还能够赚上几文钱,只要现在这样持续下去,对面就死定了” 对面现在这样不是在割肉放血啊,简直就是在断肢外加敞开了大动脉任由血流淌。任余少东的富齐商行有再厚的家底,要不了多久就只有死路一条。 (); 一百二十一章 韩度抬眼看了卢公公一眼,卢公公的话里的意思韩度明白,他的意思是到此为止,对面挣扎不了多少,咱们现在就只需要保持现状,然后看着对面死就是了。 但有些事情卢公公不明白。 所谓,蝼蚁尚且贪生,就算是杀一只兔子,临死的时候它都还要蹦跶两下呢,更可况是人? 反派死于话多,韩度可不想做反派,自然也不会给余少东更多的时间。 既然出手了,那就一击必杀,彻底解决掉他才是。 而且余少东也不是白痴,如果就这么拖下去,等余少东回过味来。他就算是不知道韩度的石炭成本是多少,但他一定会计算出韩度要比他亏的少的。万一要是让余少东怕了、退缩了,岂不是就失去了让余少东万劫不复的机会? 因此,现在不仅不能僵持,还要继续降价才是。只有把余少东引的越发疯狂,才能够让他失去理智、失去应有的判断,才能够把富齐彻底打垮。 韩度抬头,笑着说道:“有劳卢公公出去吩咐一下,把价格降到一文。”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从韩度嘴里听到这个价格,连卢公公都忍不住一阵惊愕,涩声问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韩度身躯朝椅子上靠了靠,轻声说道:“有必要,非常有必要。我还是那句话,有功,咱们两一起分;有过,所有的事情,我一人担心,绝不牵连到你。” 见韩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卢公公也不再争辩什么,咬咬牙点头道:“好吧,就依你。” 说完起身,想要从人群当中挤出去。 卢公公身材本就有点肥胖,这和人群一挤就显得力不从心。一卡进人群中就好似一个随波逐流的葫芦一般,连续好几下想要挣扎着出去,都做不到。 好在有个伙计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才把他从人群里,给拽了出去。 气喘吁吁的卢公公,好不容易才回过气来,摆摆手吩咐下去:“把价格降到一文,快去。” 旁边站在长案后面吆喝的几个伙计听到卢公公的话,都惊呆了。 卢公公好不容易直起腰来,看见几人直愣愣的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脸色一沉,喝道:“发什么愣啊?把价格降到一文,赶快给咱吆喝出去。” 说完背着手,进门去找韩度了。 几个伙计这次回过神来,其中一个激动的把长案拍嘭嘭嘭作响。 这几天以来,这位伙计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登高一呼,什么叫万众敬仰。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是个丑角一样,被百姓像看猴子一般围观,但是他偏偏就极度迷恋这种在人前显摆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力吼出来,“父老乡亲,瞧一瞧,看一看啦。上等的石炭卖多少钱?大家不妨猜猜,这石炭咱们卖多少钱?” 等到人群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他才奋力的大声喊出,“不要你们十文,也不要你们五文,就一文钱。上等的石炭,一,文,钱,一,百,斤。就一文钱,就你们给小孩买一个糖果子的钱,你就可以买一百斤石炭回家,大家还在等什么?我们随时都会恢复原价,趁着现在你们还不赶紧进来买它?” 百姓的情绪被这伙计彻底点爆,不仅是周围的人朝着店铺里面挤进去,就连原本在富齐商行里买木炭的百姓也纷纷转头,朝着韩度这边跑过来。 富齐商行的铺子里面刚才还人潮汹涌的景象,瞬息之间就变得门可罗雀,一个人客人都没有,只剩下伙计在面面相觑。 众人好似无头苍蝇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好齐齐把目光朝着余少东看去。 只见余少东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双眼通红一片,恶狠狠的说道:“韩度!我要和你不死不休。” 抬眼朝着铺子里的伙计看了一眼,“来人。” “东家~”有人应道。 “去把价格给我降到一文,另外学着他们那边,咱们也弄出几张长案出去吆喝。” 弄长案出去吆喝,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价格就有些 “东家,这价格是不是太低了一点,一文钱就和白送一样。要比咱们降到三文钱?” 余少东闻言,怒气上涌,大声骂道:“白痴,三文钱和一文钱有什么区别?那么多也都亏了,还在乎这二文钱?就一文钱,一文钱一百斤木炭,我倒要看看同样的价格,他们究竟是买木炭,还是买石炭。韩度他要是有胆子,他就白送好了。” 此人一想,东家说的也有道理:几百文都亏出去了,还在乎这两文钱吗? 急匆匆的就出去安排。 富齐商行这边新的价格一爆出来,刚刚飞奔离去的人群,又好似江潮一般汹涌而来,再次把店铺挤的满满当当。 倒是韩度那边,瞬间就少了一大群人,除了正在买石炭的那些,其他人几乎都跑到富齐那么去了。 韩度见到这情况也不生气,施施然的回家去了。 反正现在是在亏本卖吆喝,卖的越多亏的越多,卖的越少反而是亏的越少。就让余少东可劲的卖吧,卖的越多,他便里死期越近一步。 韩度回到家里,看见桌子上的菜肴,微微一笑。 一大盘凉拌的海带丝放在桌子的正中间。 海带从最开始的时候,被韩家人视为腌臜之物,到现在几乎每餐必上,也只是短短经历了几天时间。而且在韩度介绍了食用海带的各种好处之后,再加上它酸酸甜甜的爽脆口感,现在海带已经成为了韩家饭桌上的主打菜肴。 每一次凉拌的海带丝越来越多,但是偏偏却越来越不够韩家人吃。 韩度买回来的那一担海带,这次短短几天功夫,已经快要被消耗殆尽。 韩度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大筷子,放到嘴里,感受了爽脆的鲜味,心里想着明天得让穆叔去码头那边看看再买一些海带回来,要不然家里就要断顿了。 不对,去了那边那里还用的着花钱买?直接就地捡就是了。 (); 一百二十二章 喔,不仅是海带,要是有其他的海货,也可以叫穆叔看看有没有,有的话也可以买一点回来。就算是没有也可以嘱咐穆叔,让那些跑海船的人给带上一些。 老朱,马皇后,还有朱标三人少见的坐在一起吃饭,跟随老朱的老太监站在一旁伺候。 皇家的膳食自然不会像韩家那样窘迫,摆在几人面前的就有十二道菜肴,有烧鹅、火贲羊头蹄、鹅肉巴子(肉干)、咸豉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饺等等。 就这都还是吃的毕竟简单的,按照规矩,老朱的晚膳得有二十道菜才是。 用过晚膳,老朱和朱标闲聊了几句,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韩度身上。 “韩度最近是在做什么?” 听父皇提到韩度,朱标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老朱看见,心里想道,这个惫懒的小子最近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了吧。 抬眼看见一旁的老太监,见他也是一副便秘的表情,当下就问道:“你这老东西也知道?那你就说说,那小子又干了什么事吧。” 这才是无妄之灾,老太监心里暗骂自己该死,怎么就没有忍住,在皇上面前露了行迹。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忍不住啊,实在是韩度那家伙做的事情,太过出人意料了。 当然,韩度买豕食回去吃的事情,老太监是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要是影响了皇上刚刚吃下去的饭食,那才是死罪。 但是面对皇上的问话,老太监不说也不行啊,只好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挤出几个字,“奴婢,奴婢” “父皇还是不要为难他了,韩度做的那事,提起来让人倒胃口。他不是不说,而是怕影响到父皇,不敢说。”朱标见老太监为难,便好心一下,帮他解了围。 老太监感激的看了太子一眼,声音委屈的和皇上解释:“奴婢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但有所问,奴婢知无不言。但是,但是那韩度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倒胃口,因此奴婢才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请皇上恕罪。” 老朱听了老太监的解释,随意摆摆手,饶了他。 但同时,老朱对韩度究竟做了什么事,连自己的心腹太监都不好在自己面前说出来,而更加的好奇了。 抬眼便问朱标,“那小子究竟做了什么。” 朱标见父皇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脸上的古怪意味更加浓厚,谄谄的说道:“父皇您还是别问了,要不儿臣等您消消食之后,再说与您听?” “这和消不消食有什么关系?”老朱眉头一皱,不满的问道。然后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语气平淡,“说吧,咱这一辈子南征北战,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朱标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他在西市上,把人家的豕食买回家吃了。” 空气瞬间禁止。 老朱还好,听了朱标的话,反应不大。毕竟他曾经连乞丐都做过,吃过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少,接受能力要比其他人强。但是就这样,老朱的脸上还是浮现起一丝青气。 毕竟那段当乞丐的日子比较久远,也是老朱不愿意去回忆的。 一旁的马皇后听了,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滞,只是她的控制力很强,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但是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指,却禁不住用力的纠缠在一起,好似在强忍着什么。 周围站立的宫女就完全是不堪了,一个个面色大变,好些人都好似要当场呕吐出来。能够进宫当宫女的,家境怎么也在中等之上,她们可能从出生的哪一天,便没有被父母亏待过,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穷苦百姓的疾苦。面对韩度这样刺激的行为,哪怕只是听说,她们也忍不住。 不过,老太监对此早有准备。就在宫女们神色大变的时候,他冷冷的一眼看过去。两道目光像针一样,戳的宫女遍体生寒。 看见老太监的目光,宫女纷纷低下头去,再也没有半点异样。 老朱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骂道:“混账东西。” 起身,气呼呼的在朱标面前来回走去,“堂堂朝廷命官,竟然去吃豕食,他这是在和朕作对是不是?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认为朕给他的俸禄低了,还是说朕罚了他半年的俸禄,苛待听了?让他连饭都吃不起,要去吃豕食?” 老朱最恨的就是那种装疯卖傻之辈,因为一个人一旦装疯卖傻,这背后肯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帝都是掌控欲极为强烈的生物,一旦手下的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岂不是第一个被这目的针对的对象? 朱标见父皇转眼之间就要朝韩度头上扔下几顶帽子,每一顶帽子都能够轻松的压死韩度。连忙帮着韩度解释道:“父皇息怒,韩度绝无此意。” 老朱回头,双眼怒目而视瞪着朱标,厉声问道:“那他大庭广众之下,买豕食回去吃,把朝廷颜面丢尽,把朕的颜面丢尽。这是何意?这是何意?” 老朱是布衣出身,时时刻刻要让官员把“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句话放在心上。还是时不时的教导百官勤俭,请他们品尝所谓四菜一汤,也就是炒萝卜,炒韭菜,炒青菜,葱花豆腐。 但是这些东西,也就是不好吃一点,最多就是提醒官员们要忆苦思甜而已。 即便是老朱也没有做到让百官吃豕食的地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不是教导,而是侮辱了。 现在韩度明明是在自己侮辱自己,但是在老朱看来,明明就是在侮辱他。 这怎能让老朱不怒发冲冠? “父皇。”朱标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帮着韩度解释:“父皇,或许韩度家里因为刚刚被查封过的缘故,家境艰难了一点,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事,但儿臣敢给他担保,他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 一百二十三章 朱标的举动让老朱的神色一变。 听了朱标的话,老朱久久没有开口,脸上怒火也好似消解了一些。片刻之后,老朱才悠悠的说道:“上一次你跪在咱的面前,还是为了给你的老师宋濂求情的时候吧。” 朱标豁然反应过来,好像还真的是父皇说的这样。见父皇直勾勾的盯着他,朱标连忙回了一声,“是”。 老朱眼帘低垂,让人看不出息怒,继续沉声问道:“难道你认为韩度有宋濂的份量?” 朱标没有回答,宋濂是他敬重的恩师,这样的问题让他如何回答?只是他挺直的脊梁,变相的回答了老朱。 老朱微微一笑,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轻叹一声:“但愿你这一跪,韩度能够知晓。” 说完转头,眼神锐利的盯着老太监,问道:“韩度家里真的很艰难吗?” 老太监一愣,这种时候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回话,“应该是不容易。奴婢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韩家被查封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韩度戴罪立功回家之后,家里的开销听说都是他娘亲的嫁妆在支撑着,再加上后来韩度买石炭矿花了四百多贯想来,即便是韩家有钱,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了。” 老朱听了,冷哼一声说道:“既然韩度没钱吃饭了,咱这个皇帝也不好差饿兵。罚他半年薪俸的事情,给他免了,明天就让人把他的薪俸给他送去。” 朱标闻言大喜,就要俯身谢过父皇。 可是还没有等他开口,老朱却语气一转,“他不是要吃豕食吗?既然是他自己要吃的,咱也不好拦着。”抬眼看了一眼老太监,继续吩咐道:“他吃的是那种豕食?明天就给他送一千斤过去,咱要亲眼看着他吃。他要是吃了,倒也罢了,要是不吃,哼!” 要是不吃该怎么办,老朱没说,但是如果韩度不吃的话,那肯定一个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 朱标原本已经放下来的心,就在父皇这一声冷哼当中,又给提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埋怨韩度,难道吃饭不好吗?没事非要去装模作样的吃什么豕食,现在倒是好了,这下子你就算是不想吃都不行。 对于韩度吃豕食这件事,其实朱标和老朱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韩度在哗众取宠,他不可能真的去吃那东西。 相比起朱标的担心,老太监倒是松了口气。一边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一边是吃豕食。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吃豕食了,就算是吃真的屎,那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下去。 天色刚刚大明。 汤和便带着一个大夫,来到韩府。 嘭嘭嘭的敲开了韩府的门。 穆叔打开门一开,连忙行礼,“小的拜见公爷,敢问公爷” “本公汤和。”汤和一脸焦急。 “小的拜见信国公,”穆叔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汤和挥手打断。 “韩度那小子呢?在不在家?” 穆叔连忙回道:“在,少爷应该也起来了。” “那就好,头前带路。”汤和就要穆叔带他去找韩度。 穆叔诧异不已,那里有这样登门的?虽说韩家只是一个小门小户,比不得信国公府,但是既然来了,那也得让他先通报老爷一声吧。 “信国公,要不请您稍待,小的去通知老爷前来迎接?” 汤和听了直摇头,焦急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俗礼?是救命重要,还是俗礼重要?赶紧的,带本公去见韩度。” 说完,便伸手推着穆叔走。 穆叔一个老门房,那里会是汤和这位大名鼎鼎的武将的对手。 只好叹着气,带着汤和去找韩度。 不过对于信国公带来的人,穆叔也十分好奇,怎么瞧着都是一个大夫。可是家里又没有人生病,这信国公带着大夫来干什么? 门房带着信国公来到韩度的门外,就被信国公挥挥手给打发了。 穆叔陪着笑脸退下,转身离开的时候想了一想,虽然不知道这堂堂信国公跑来找韩度干什么,觉得还是赶紧去通知老爷的好。 汤和没有半分客气,把韩度的房门拍的嘭嘭嘭作响。“韩度,本公来了,赶紧开门。” 韩度刚刚洗漱完,听到像是汤和的声音,连忙过去把门打开。一看,竟然真的是汤和,韩度嘴巴张成〇型,好在反应够快,连忙让开门口,躬身致意道:“信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汤和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好了,别弄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本公不爱听。”伸手抓住韩度的手背,上上下下的把他给大量一番,“听说你生病了,怎么不在床上休息,爬起来干什么?来来来,赶紧去躺着。” “我~”韩度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汤和强行给往回赶。 韩度连忙说道:“等等,等等,信国公谁告诉您下官生病了?下官没病啊。”说完,韩度还挣脱汤和的手,在他面前挥舞了几下手臂。 汤和脸色一沉,怒声说道:“脑子里的病,岂是从身体上能够看的出来的?赶紧给本公回去躺着,让大夫给你好好瞧瞧。你放心,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大夫,医术那是一等一的,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 我脑子有病?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我呢? 你才是脑子有病吧。大早上的带着大夫就往自己家里冲,也就是你是国公爷,要不然就这德行还不让人给打了出去? 韩度笑了起来,挥手止住了就要上前来给他瞧病的大夫。与汤和解释道:“信国公,下官真的没有病,不管是身上,还是脑子,都好的很。” “你真的没病?”汤和疑惑的看着韩度。就韩度现在这神清目明的样子,的确是不像是脑子有病的样子。 韩度无奈的摊摊手,“下官真的没病。” 汤和转着圈看了韩度几眼,问道:“你要是没病,那你发什么疯,非要去吃豕食呢?” 韩度闻言,脸色通红,被气得。大吼一声,“谁吃豕食了?谁在造本官的谣?” (); 一百二十四章 造谣自己吃豕食? 这是谁干的?这谣造的太他喵的恶毒了,说自己吃豕食,岂不就是在骂自己是豕吗? 汤和一脸古怪的看着韩度,诧异的问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竟然不知道?这可不是造谣,京城里面都传遍了,说你大庭广众之下非要买别人的豕食,还说是买回去吃。” 韩度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买海带被人当作是买豕食了,正要解释~ 汤和见韩度恍然大悟的样子,惊讶问道:“难道你真的吃了?”说完,汤和忍不住后退一步,和韩度拉开距离。 “我~”韩度有心反驳,却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说。看见汤和对他一副嫌弃的模样,忍不住吼了一声:“那不是什么豕食,那是能吃的~” 可惜韩度说的大声,汤和却只听到了他的话的后半句,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鼻子上,眼神呆呆的看着韩度,“所以,你真的是吃了?” 我吃了吗?吃了吗?韩度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汤和解释。 汤和神情一肃,厉声道:“即便是你真吃了,你也不能承认。现在京城里面都传疯了,说你不仅喜好吃豕食,甚至到了每顿大吃特吃,无豕食不欢的地步。你要是承认了,啧啧,你这一辈子的名声可就完了啊。”说完,汤和摇着头叹气。 韩度奇怪的看了汤和一眼,心道:如果你说的豕食是海带的话,那京城内的那些就不是谣言了。没错呀,我的确是每顿必吃,无海带不欢。 韩度有心解释,但见汤和这样子,恐怕不会听他说的,一时之间韩度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候,景云妹子端着一个托盘敲门进来。先是向汤和福了一礼,“民女韩景云,拜见信国公。” 汤和转身,看见韩景云的面容,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惊艳,转头问韩度:“这是?” “噢,这是舍妹。”韩度介绍道。 韩景云被汤和盯着看,脸上闪过一丝羞意,不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便把手里的托盘放下。“大兄,这是爹让我给你送来的早点。”说完就歉意朝汤和一福,飞快的跑出去。 汤和的眼睛一直盯着景云妹子,直到她跑出去才回过头来。谁知道一回头就看见韩度警惕的看着他,谄谄的解释道:“你这妹子不简单呐,简直是国色天香。” 韩度闻言,对汤和的警惕之心更甚,脑海里面心思电转。想着怎么样才能够让妹子逃脱汤和这头老牛的毒手,韩度可不希望自己妹妹将来嫁个一个糟老头子,即便是这个糟老头子是世袭国公也不行。 汤和人老成精,见韩度面色不善的把眼睛虚起,那里还不知道韩度想岔了?一巴掌拍在韩度的脑门上,怒骂一声:“你在想什么呢?本公什么年纪了,本公会不知道?色是刮骨钢刀,老夫这把年纪是将就养生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汤和觉得这韩度年纪轻轻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动不动就会想歪路。韩度也不想想,像汤和这种人,什么样的绝色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还像他这样的年轻小伙子,看见一个盛世美颜就走不动道? 韩度见汤和恼羞成怒的样子,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但是额头上挨了一巴掌,被打的生疼,嘴上自然是不肯轻易告饶。“那可说不准,要不然东坡先生也不会写下‘十八新娘八十郎,白发苍苍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名句了。” “你这是把本公,当成是老不休了吗?”汤和怒目圆瞪,忽然语气一转,呲着牙冷笑,“那要不要本公回去之后,就找媒人来上门提亲?” 汤和冷冷的看着韩度,要是韩度敢答应的话,他还真的干得出来。反正这事他汤和也不吃亏,大不了就娶一个倾城倾国的小妾,那也是不错。 “不要~”,韩度却连忙惊呼出声。 汤和的国公府上可是不止一个夫人,即便是妹妹嫁给了他,也只能做小妾。但是韩度的万万不肯让自己妹妹做小妾的,更别说还是这么个糟老头子。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的把汤和挑拨的恼怒了,他真让媒人上门提亲,韩度还真的没有把握老爹会不会把妹妹嫁过去。 毕竟那是国公府啊,虽然不放在韩度眼里,但是在一般人看来那可是高不可攀的门楣。 自己妹子真要是被这头老牛给糟蹋了,那才是毁了妹子的一辈子。韩度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见汤和就要来真的,韩度只好赔起笑脸,“信国公,信国公勿恼。我嘴笨,还请信国公多多担待。公爷吃饭了吗?每吃的话,请赏个脸一起吃~” 汤和见韩度态度转变,也不和他计较。听闻韩度邀请他吃饭,就要撇撇嘴拒绝。在他看来,韩度这种小门小户,在吃这一方面那里比得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国公府? 可是,正在这时汤和闻道了一缕鲜味十足的味道。 嘶嘶! 吸溜两下鼻子,汤和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抬眼过去,便看见桌子上的一个大碗里面装着汤,汤里面黑黑的一条条的东西,汤和也不认识。 韩度伸手请汤和坐下。 汤和已经吃过了饭的,原本不打算再吃的,不过既然看见了这东西,便依言坐下,准备品尝一下。 韩度贴心的给汤和舀了一小碗海带丝汤,双手奉给汤和,“公爷,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说完自顾自的给自己舀了一碗,开始吃。 汤和先是闻了闻气味,觉得鲜香扑鼻,沁人心脾。试着喝了一口汤,汤水入口汤和眼睛顿时一亮,仔细回味了好几遍才咽下。再吃海带,觉得又脆又爽口,而且还有嚼头。 真是难得的美味,汤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本公怎么从来没有吃到过?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啊,这山珍河鲜,就没有本公没吃过的。” (); 一百二十五章 汤和是谁? 堂堂信国公,光是国公府的美味佳肴就让一般人望尘莫及。更何况,他还时不时的会被皇上叫到宫里喝酒,御厨做的菜肴他都不知道吃过多少回。 怎么在韩度这里,竟然是第一次吃到这个东西? “好吃吧?”韩度微笑着问道。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面带着浓浓的恶意。让你说我脑子有病,让你说我吃豕食,现在你自己都吃了,看你还怎么说。 “好吃,太好吃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告诉本公吧,回头让家里的厨子去做。”汤和头也不抬,不停的吃着。哪怕是他本来就吃过早饭,也禁不住这鲜美味道的诱惑,毫不犹豫的吃个不停。 反正,虽然他年纪大了一点,但毕竟是武将出身,要比常人消化的快一些。 韩度闻言,脸上的笑容如同泛着光辉,慢慢的说道:“告诉公爷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还是等公爷吃完了再说吧,要不然我要说现在说了,恐怕你就没有胃口吃了~” 汤和听了,骇然的抬起头来望着韩度,涩声问道:“这,这不会就是~” 心里有了猜测,但是汤和还是不敢相信。那种豕吃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美味? 韩度点点头,平静的说道:“公爷猜的没错,这就是公爷口中的豕食,不过下官更喜欢叫它海带,哈哈哈~” 韩度笑得十分畅快,刚才汤和给自己堵在心里的一口恶气,瞬间烟消云散。痛快的韩度,想要放声歌唱。吸溜着海带汤的声音,更加的悦耳。 汤和脸上闪过一丝羞怒,不过只是一闪而逝,瞬间就消失不见。犹豫着要把手里的碗放下,不过这汤虽然名字不怎么好听,但确实是实打实的美味,自然有些舍不得。而且他看见韩度吃的那么开心,干脆把心一横,刨了一筷子海带进口里咀嚼。谁成想,越吃越想,刚才韩度给他的膈应,飞快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和韩度争抢海带汤的声音。 一大碗海带汤就这样被韩度和汤和吃完,两人都有些吃撑着了,靠在椅子上哼哼唧唧。 韩度惊讶汤和明知道是豕食了,居然还能够面不改色的和他把海带汤抢着吃完。伸出拇指,赞叹道:“公爷真是令人佩服,下官明明都告诉你这是豕食了,您竟然还能够下的去口。” 汤和剃着牙,轻蔑的看了韩度一眼,“豕食算什么?本公带兵打仗的时候,没有吃的,别说是豕食了,饿极了连两脚羊的肉都吃过,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两脚羊?” 韩度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一股青气浮现在脸上。胃里好似忽然被一只大手搅动了一般,叫翻涌出来。连忙挥手按住汤和,“别,公爷,我求你了,别说了~” 汤和看着韩度冷冷一笑,“你小子才多少道行?还想要故意说些恶心的话,来恶心本公?告诉你,也就是你求饶的够快,要不然本公再给你细说一下战场上的惨烈,保证你刚才吃进去多少,马上就让你吐出来多少哼哼!” “别说了,别说了。”韩度赶紧求饶,感觉再让汤和说下去,自己这早饭真的要白吃了。 汤和饶了韩度,没有再说什么恶心的话。 韩度过了许久才感觉自己的胃平静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汤和见韩度恢复过来,笑了笑,指着装海带汤的空碗说道:“这东西味道不错,午饭的时候多准备一些,本公就在你这里用饭了。” 韩度诧异的看着空碗,汤和这意思是中午还要喝汤?想了想,微笑着和汤和解释:“公爷,这东西早上起来喝一碗,浑身舒坦,但是午饭再喝的话,那就腻了。不过海带这东西不止这一种做法,午饭的时候下官给您换一个,保证让您满意。” “海带这名字不错,要比豕食好听的多了。”汤和笑着点头,“以后本公吃的就是海带,谁要是敢说本公吃的是豕食,本公就和他翻脸。” 韩度笑着点头。 就应该这样,自己明明吃的是海带,非要被人污蔑成吃豕食,其心可诛! 午饭的时候,韩度自然是把凉拌海带丝给汤和奉上。清脆爽口的味道,吃的汤和汁水飞溅。 吃饱喝足,韩度和汤和两人躺在树荫下面消食,吃的有些多了,不缓缓的话肚子难受。 刚才汤和坐在韩家的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吓的老爹老娘局促不安,最后还是在汤和的极力要求下,两人才敢战战兢兢的坐下吃饭。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顿饭吃完,两人根本就没有吃下什么东西。 倒是韩度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哪怕是是汤和坐在桌子上又如何,平常该怎么吃,还是怎么吃。这一吃起来每个够,就给撑着了。 穆叔正汗流浃背的赶路,身后三个人挑着担子跟着他。其中一担是海带,家里的海带没有了,他这是按照韩度的吩咐,专门来码头捡海带回去的。另外两个人挑着的,也是韩度专门吩咐的东西。样子奇怪不说,关键是还有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像是大粪臭味一样,也不知道少爷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穆叔向人家要这个东西的时候,别人看他那怪异的眼神,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无奈是韩度专门吩咐的事情,他也只好在一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在城外的时候还好,穆叔故意躲着人,倒也安安稳稳的进了城。但是一进城就不一样了,海带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平日里跑去码头挑这东西回家喂豕的人并不少。但是另外两担就完全是两回事了,怪模怪样不说,关键是那味道,让人极度受不了。 这不,才刚进城,就有人开始骂。 “什么东西这么臭啊?也没有公德心啊?就不能把拿个东西盖一下吗?” 穆叔这行人特立独行,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味道就是从他们这里传出去的。顿时无数的审视的眼光落到穆叔身上。 (); 一百二十六章 穆叔逃也似的,带着人飞快的朝着家里赶去。 “就是,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城里挑?这味道像大粪一样,不,是比大粪更臭,挑进城干什么?难道拿来吃啊?” 刚才人群当中一些轻纱飘飘的小娘子,本就对这气味表示了极度的不满,纷纷以手帕遮掩口鼻。现在突然听到有人说这么恶心的话,一个个的齐齐干呕起来,对那说话的人狠狠的瞪了一眼,飞快转身离开。 那人倒是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当中,转移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算是机缘巧合的帮了穆叔一行人一把。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再关注穆叔一行。 忽然就有人说道:“咦,领头的那位不是韩府的门房吗?难道” 说话说一半,瞬间就吊住了众人的胃口。 “韩府?哪一个韩府?”有不明所以的人,马上就问道。 “京城韩府虽多,但是现在最出名的就只有一个。你连是哪一个韩府都不知道,也配称作京城人士?”旁边有好事者,顿时出言讥讽。 被讥讽的人,也不恼怒,反而陪着笑脸解释:“这些天,小的有事离开京城几天,今天才刚刚回来。难道这京城里面,有发生了什么趣事了吗?” “哈哈哈,还能是哪个韩府?自然是那位吃豕食的韩大人府上。” “吃豕食?”这人闻言顿时一惊,同时脸上飞快的显出兴奋的神色。这消息果然够劲爆,不枉他低声下气一回,急迫的问道:“这是真的吗?” “真不真,谁也不知道,毕竟没有人亲眼见到那位大人吃过,都只是听说而已。再说了,这豕吃的东西,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都吃不下去,更何况人家官老爷呢?” 旁边有人忽然插话,“依我看来,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么臭的东西都往家里挑,说不定人家真的能够吃得下去呢?” 流言蜚语,就是这样越传越离谱的。 老朱一身便服,身旁跟着朱标,坐在车驾里面,外面还有老太监随着。 而怒气勃发之下,给韩度的一千斤豕食,装在两辆大车当中,还没有出发。 毕竟,老朱再怎么说也是皇帝,可以惩罚韩度,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和拉豕食的大车走在一起的。再怎么说,老朱还是一个要脸面的。 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喧闹哄笑之声,老朱好奇的掀开窗口帘子,敲了敲车驾的木梁,吩咐老太监。 “去打听一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监到人群里,不大一会儿便把事情打听清楚回来。但是他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便秘一般古怪。 看着老太监吞吞吐吐的,老朱脸色一沉,问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面对皇上的质问,老太监无奈只好把打听到的消息,禀告老朱:“回皇上,百姓们都在议论,议论刚刚韩家的人挑着几担东西过去” “是挑的豕食吧。”老朱牙缝里透着冷风。 这韩度究竟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会吃豕食? 不过没关系,是真是假等会朕一看便知。既然韩度这么爱吃,那就让他吃个够。 老太监小声说道:“还不止这样,不仅是豕食。听百姓说,刚才有两担东西,怪模怪样的奇臭无比,说是” 老朱眼睛一瞪,“说是什么?” “说是闻着像是大粪一般。”老太监说完,飞快的低下头,不敢看皇上。心里忍不住叹道,原本只是自己随便想的一句话,没想到现在竟然一语成箴。这下子,恐怕韩度不吃那东西,恐怕都不行了。 果然,朱元璋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忽然又浮现起诡异的微笑,平静的说道:“走吧,咱今天也看看眼界。看看人究竟是怎么才能够把那东西吃下去的,也挺好,长了见识了。” 一旁的朱标,心里承受能力还是比不过老朱。听到这话,只觉得胸膛里又一团热气在混乱翻滚,忍不住用手按住,才好受了一些。 韩度正在和汤和闲聊,穆叔一路前来向韩度禀报。 “少爷,海带挑回来了。另外按照你吩咐的,我还找了两样东西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些。” 穆叔往韩度两人面前一站,就有一股腥臭之风,扑面而来。 汤和忍不住皱起眉头,以手掩鼻,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掉恭桶里面了吗?” 真是的,浑身这个味道也不知道洗一洗再过来。 韩家这门房的素质堪忧。 很臭吗? 穆叔看看一脸嫌弃的信国公,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韩度。挥起手臂自己问了一下,只是有一点点气味,不觉的臭。 穆叔这是就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他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那东西的气味很臭,但是时间一长不被信国公提醒,他都没有发觉。 而韩度之所以面无表情,那是他上辈子早就闻习惯了这种海鲜的味道。不仅不觉得臭,想着海鲜的肥美,还觉得很香呢。 “快带我去看看。”韩度懒得和汤和解释,直接拉着穆叔就走。 汤和确实十分嫌弃穆叔身上的臭味,不过见韩度面无表情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忍不住好奇的跟了上来。 韩度看着眼前的三担东西,直接越过了海带,朝着另外两担看去。 一担扇贝,一担生蚝。 韩度脸上乐开了花,拍着穆叔的肩膀,点头赞道:“不错,不错,都是我要的。穆叔你赶紧去把我的烧烤架子给搬出来,我去弄佐料。” 烧烤架子是韩度没事的时候,让黄老帮他做的,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使用,今天总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想到炭烤蒜蓉扇贝和蒜蓉生蚝,韩度嘴巴里的唾液瞬间都冒出一大团,在嘴巴里爆开。 太怀念了! 汤和捂着鼻子在一旁皱着眉头,见韩度如此激动,忍不住问道:“你要吃这些东西?你确定这些东西能吃?” 这些腥臭无比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吃的样子。 (); 一百二十七章 韩度抬头斜了汤和一眼,瘪瘪嘴:“你可以不吃,又没人强迫你。” 说完不再理会汤和,急急忙忙的进厨房剁他的蒜蓉去了。 老朱来到韩家门口的时候,便闻到一股腥臭的风。心里冷笑,好啊,韩度这小子果然是把东西挑回家了。 没有半点犹豫,老朱一脚跨过门槛。 反正这天下都是他的,自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哪怕是直接闯进别人的家里,也没有谁敢说一声不是。 老朱刚刚过了月门,就被韩德看见。 韩德见皇上一身便服,不声不响的就进了自己家里,连忙上前拜见。 “草民韩德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草民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老朱看着眼前的韩德,出奇的心里的怒气居然平复了不少。良久后才说道:“平身吧。朕罢了你的官,你心里有没有怨气?” 韩德侧身一旁,躬身说道:“回皇上,曾经有。” 韩德当初自然是有怨气的,在他看来他一心为民,为了这大明天下,却要落得满门抄斩,女眷充入教坊司的下场。这,怎能让他对皇上没有怨气? 别说是怨气了,当初在大牢里的时候,要是皇上站在他面前,他都敢大声斥责皇上是昏君。 “曾经有?”朱元璋玩味的笑了笑,继续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没有了。”韩德直起身来,朝着皇上微笑道。 朱元璋来了兴趣,两手抱在一起,好整以暇的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曾经有怨气,而现在却没有了?” “曾经有怨气,那是因为宝钞的确实开始出现不值钱的现象。一贯的宝钞,只能够换九百九十文钱。皇上可莫要小看这十文钱,十文钱够一户人家一天的柴米油盐了。用我儿的话来说,宝钞贬值就是在掠夺民财,其性质其实和汉武帝的白鹿币一样,只是相对起来没有白鹿币那么明目张胆,而是十分隐蔽,不易为人察觉而已。” 当初韩德身为户部侍郎,见宝钞如此掠夺民财,仗义执言上疏请皇上禁止宝钞,却落得个身陷囹圄的下场。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老朱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后来又怎么没有了呢?” 韩德爽朗一笑,回道:“后来宝钞这个东西,要么就一张都不发放,只要发放一张出去就不能停止,一旦停止那就是白姓的灾难。当初是草民错了,以为只要不再发放宝钞,这宝钞的价格就能够回到从前。谁知道是草民太过想当然了,其实现在也能够看出来,朝廷只是暂停发放宝钞,宝钞的价格不仅没有升上去,反而是微微下降了一些。草民有罪,请皇上恕罪。” 一贯宝钞现在市面上连九百九十文,都少有人人愿意兑换了。如果朝廷真的永远停发宝钞,那宝钞的价格必然会一落千丈,变得一文不值。而百姓就会损失惨重,很可能十几年的积蓄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韩度曾经和老朱详细的说过宝钞的各种利弊,因此即便韩德只是提了一下,老朱也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打趣道:“人常言,子不教父之过。怎么到了你这里,被儿子一顿教训,你就没有一点不满?” 韩德笑道:“不满什么啊?草民这是帮理不帮亲,再说了我儿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草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不满的?” 老朱笑了,“哈哈,你倒是豁达。” “不哑不聋,不做家翁。”韩德咧着嘴,“草民再过几年,也要到做家翁的年纪了。提前豁达一回,适应一下。” 老朱哈哈大笑,忽然收住声音,沉声问道:“难道你就因此,便让他为所欲为?他把豕食都弄回家了,你也一声不吭?” 吓? 原本附和着皇上赔笑的韩德,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呆滞的看着皇上。 老朱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一摆衣袖,也不再去管韩德,径直朝着里面走进去。 韩度端着一盆蒜蓉出来的时候,正好和老朱隔着一个庭院对视。 老朱怎么来了?而且还是穿着便服。 不仅是老朱,连太子也一起来了。 韩度不明白情况,连忙放下手里的盆,跑上前去,“臣韩度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 “老臣拜见皇上。”背对着老朱躺在椅子上的汤和,听到韩度的话,一个翻身从椅子上起来。 老朱万万没有料到汤和会在韩度家里,眉头不让人察觉的一皱,瞬间就舒展开来。示意老太监搬过来一个椅子坐下,拉着汤和的手,让他在旁边坐下,亲切的问道:“贤弟怎么来他家里?” 老朱抬眼看了韩度一眼,眼睛里面的不满好似快要满溢出来。 在这个时代,两家如果不是关系十分亲密的那种的话,是根本不可能随意到别人家里去的。当然,老朱除外。 更何况,汤和是谁?堂堂的信国公。而韩度呢?不过只是一个八品小官。 就算是真想要找韩度。能够给韩家递个话过来,就算是看的起韩家了。那里还有汤和亲自登门的道理? 汤和带着歉意的笑了一下,说道:“也是怪老臣莽撞,听说这小子脑袋出了毛病,这不,就带着家里的大夫前来,想帮他看看。” 汤和没有去解释,为什么不传个话,让韩度登门拜访。 这种时候,不解释就是默认。 汤和在皇上面前,默认了和韩度关系亲密。 老朱诧异的看了汤和一眼,好似没有想到汤和会就这么默认下来,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看见汤和眼神平静的和他对视,老朱也不得不相信。 不过现在不是和汤和讨论这个时候,老朱嘿嘿笑着,岔开了话题:“韩度这小子的脑袋,的确是应该让大夫好好给他看一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买豕食回家,还说要自己吃?朕今天就是来找他算账的,他不是说要吃吗?今天朕就让他吃个够。” 汤和这次反应过来,皇上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感情是来找韩度算账的啊? (); 一百二十八章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韩度吃海带,嗯,就是海带,倒是也没有什么过错。 “上位有没有想过,什么吃豕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韩度吃的是海带,是海里面的一种美味佳肴。”汤和试探着,想要帮韩度解释。 汤和刚发完狠,不会再让人在他面前提起豕食两个字。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皇上跑到他面前提起来了。无奈,汤和只希望于皇上能够快速接受海带这个名字,不要再说什么豕食。 如果现在还说韩度是吃豕食的话,那他汤和也吃了啊。岂不是也要被人说成吃豕食?这让信国公的脸面,往哪里搁?所以,万万不能再提豕食这个字眼了。 不过老朱却没有瞬间洞察到汤和的意图,只以为他在帮韩度开脱。 摇头叹气说道:“本来朕也不怎么相信,韩度能够把豕食吃下去的,但是眼前这些东西怎么说?一个朝廷命官把这些东西往家里带,还扬言说要吃,这不是打朕的脸吗?贤弟你不用为他开脱,今天他必须把这些东西给朕吃下去,朕就在这里看着他吃。” 老朱指着扇贝和生蚝。 转头看着韩度,恶狠狠的说道:“今天你要是把这些东西吃了,朕便饶了你。要是不吃的话,哼哼,你看朕怎么收拾你。” 我要是不吃,我跟你姓! 后世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蒜蓉扇贝和生蚝自由,到了老朱这里,却变成了处罚? 韩度表示,这样的处罚,请处罚我一辈子。上辈子韩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都还没有能够实现这种自由呢。 脸上笑开了话,韩度躬身回道:“臣遵旨。” “皇上,那臣就动手了啊?”韩度痞里痞气的朝着老朱一笑,把老朱给膈应的不行。 见韩度不仅不知道悔改,还乐在其中,老朱胸中怒气上涌,“吃,朕就在这里看着你吃,今天你少吃一口都不行。” 我也不愿意少吃一口。 韩度埋头把扇贝和生蚝放在清水里,用一把钝刀将其一一撬开,飞快的清洗干净。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烧烤架子上,端着盆子,用汤匙飞快的给每一个扇贝生蚝盖上满满一汤匙的蒜蓉。 其他人都在老朱身后静静的看着。 在朱标看来,这么腥臭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吃的下去?韩度的样子,也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在强撑罢了。心思飞速运转,想着应该怎么帮韩度解围。 如果刚才父皇一来,韩度就赶紧认错的话,朱标还是有把握帮韩度说情的。可是,谁知道韩度非要作死的咬牙强撑,现在就算是开口向父皇求情,恐怕韩度都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汤和也以为韩度在装模作样。虽然他吃过海带,那的确是美味,但是这东西毕竟和海带不同。海带虽然看着也是不怎么好看,但是至少不臭啊。而这些东西,别说是吃了,就这么远远的闻着,都腥臭无比,怎么吃? 韩度自顾自的忙活不停,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股奇异的香味开始浮现。瞬间就把弥漫在周围的腥臭味,给压了下去。 这下子连老朱都面露惊讶之色,四周香臭翻覆竟然在转瞬之间?要不是亲眼所见,老朱实在是难以想象竟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说,这就是那些道士整天挂在嘴上的‘阴极阳生,阴阳转化’? 臭到了极致,瞬间转换成香? 朱标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捂着口鼻的手,这时候也情不自禁的放了下来,眼睛朝着韩度面前的烧烤架看去,眼神里面闪过一丝好奇。 汤和更是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贪婪的享受着这股异香。这味道,竟然带着一个熟悉,又恋恋不忘的感觉?这时候,汤和心里已经认定韩度说的是实话,这东西刚才虽然腥臭无比,但是没有想到做出来竟是这样的让人贪恋。他打定主意了,一会要是韩度吃的话,他也试着吃一口。 韩度用夹子将一个个烤好的扇贝生蚝,放到大盘子里,端到老朱面前。笑着问道:“皇上,那臣就开始吃了?” 这一大盘东西放在这里,散发着那浓郁异香,现在谁也不会把这东西和刚才那种腥臭之物联系在一起。 一旁的汤和早就已经按奈不住,紧紧的盯着韩度,准备只要看见韩度吃下去,他就开始尝试。而老朱和朱标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当中。 原本老朱认为韩度不可能吃豕食,就是想来逼着韩度吃下去,好给他一个教训的。但是现在看来,就眼前这样东西,只要没有毒,恐怕谁都能吃下去,而且还会吃的迫不及待。 等了许久,老朱终于还是‘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韩度久违等到老朱点头,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扇贝,仰头用汤匙一刮,一口把蒜蓉和着肉块吞下。感受着满嘴熟悉的味道,韩度脸色露出满足的笑容。 老朱看着韩度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禁疑惑,难道这东西还很好吃?但随即心里就是不屑的一哂,这东西再好吃,难道还能够比得过山珍美味去?朕贵为皇帝,什么好吃的东西没有吃过?也就是韩度这样的土鳖,才会吃一口普通的东西,都感动的要命。 汤和见韩度真的吃了,犹豫了一下,没有紧跟着韩度下手。反而是指着生蚝,问道:“那这个东西呢?也能吃?” 韩度也不说话,直接拿起一块生蚝,再次仰头吞下。 实际行动总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汤和顿时高兴的拍手,“好,老夫也试试。”说完也拿起一块扇贝,学着韩度的样子,吞下。 汤和顿时两只眼睛一鼓,随即慢慢闭上双眼,好似在体验一番享受。 一睁开眼,汤和就看见皇上正在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贤弟,味道怎么样?” 汤和洒然笑道:“好,好味道。上位也该尝尝,这简直是无双美味,比那海带的味道还要好。吃惯了御厨做的菜,吃这个简直是别有一番风味。” (); 一百二十九章 海带虽然是也是美味,但是毕竟是素菜,味道要偏鲜、偏清淡一些。人虽然是杂食动物,但是吃肉带来的美妙感觉,是要超过绝大多数素食的。 汤和家里的厨子也是御厨,没有为什么,就是老朱赐的。 老朱听完,奇怪的问汤和,“海带是什么?” 汤和便将海带就是豕食的事情,和皇上解释了一番,引来皇上一双怪异的眼神。 不过看在,现在连这种腥臭的东西,都变得美味的份上,老朱也接受了海带也是美味的说法。 汤和解释完,拿了一块扇贝递到老朱手上。然后他见韩度在一刻不停的吃,手上吃剩下的贝壳像是发扔飞镖一样扔到桌子上。他也不再客气,继续对着扇贝吃起来。 老朱试着尝了一口,将扇贝吃下享受了一番。才看着韩度叹道:“本来朕今天来是要治你欺君之罪的,因为你哗众取宠,但是现在既然你做的没有丝毫作假的地方,那这欺君之罪自然是无从谈起,朕便免了你的过错。” 韩度在老朱说话的时候暂停了吃东西,正了正心神。这时候听到老朱饶了自己,连忙说道:“臣谢皇上隆恩。” 老朱嗯了一声,这次是他自己拿起一块扇贝正要吃。忽然好似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朱标:“太子也坐下来尝尝吧。这东西不错,吃了一块让人还想吃第二块。” 我不仅想吃第二块,我还想吃第七八九十块。心里吐槽一句,手动在前,意动在后。韩度就要伸手去拿。 却被汤和斜着一巴掌把手给拍了回来。 ‘难道不让自己吃?这是我做出来的东西,还不让我吃,这就过分了啊。’韩度朝着汤和怒目而视。 汤和斜视韩度一眼,一脸的鄙视,“没点眼力见的东西,知不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 额! 老朱在的桌子上,自己这个八品小官的确是没有同坐一桌的资格。不过被汤和这样教训,也太过了一点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做,没看见这里都要快吃完了吗?”见韩度杵在原地,汤和不满的喝道。 韩度摸摸鼻子,就要捏着鼻子继续去烤。这一大盘这么多东西,那里快要吃完了?是,扇贝是快要吃完了,但是生蚝还有很多啊。 看见汤和只管朝扇贝下手,不由得好奇问道:“信国公,这生蚝也很好吃啊,怎么没见您吃啊?” 汤和鄙视的看了韩度一眼,不急不缓的解释:“先贤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老夫吃东西自然有所讲究,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就喜欢大口大口吃肉?” 吃就是吃,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好吃不就行了? 穷讲究! 当然韩度说的穷,不是说汤和没钱的那种穷,他一个信国公怎么也不会穷了。说的是他吃食上面的贫瘠,信国公又如何?韩度敢保证,自己吃过好吃的东西,很多汤和都没有吃过。 韩度撇撇嘴,带着报复的语气说道:“其实生蚝这可是个好东西,下官建议信国公多吃。” 汤和一声轻笑,轻蔑的扫了韩度一眼,不屑一顾。 韩度抿了抿嘴,“这东西有个作用,多吃能够生儿子。”韩度本来是想说,这东西是‘女人的美容院,男人的加油站’的,但是转念一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美容院,什么是加油站,便干脆换了一个直观的说法。反正在韩度看来,这东西吃多了那方面强,就算是说能够生儿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百善孝为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时代,有后和开枝散叶对于人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韩度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韩度的脸,好似要想从他的表情上面,判断一下刚才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汤和更是直愣愣的死死盯着韩度,一把抓住韩度的手臂,带着似惊喜,又好似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度见汤和问的急切,其他人包括老朱在内,都是眼睛灼灼的看着自己,两手一摊笑道:“下官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大家都认为海带是豕食,不是人吃的,下官吃了,信国公也吃了,味道还不错。” 又抬手指着扇贝生蚝,“下官说这个东西做好了,是难得的美味,大家也不相信,但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下官没有说假话吧?” “好了,本公就再信你一回。”汤和挥手打断了韩度的话,朝着烧烤架子那边努努嘴,“那你还不赶快过去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本公告诉你,就你眼前这些,都还不够本公吃的。” 韩度看着盘子里的十几个生蚝,想要破口大骂的话,被他硬生生的憋回肚子里。汤和你这个老不修,生儿子罢了,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还想要吃这么多生蚝,补不死你 最终还是韩度一个人抗下了所有,无奈的走到烧烤架子面前,孤独的拿起扇子把炭火扇的明亮一点。 一群人吃的热火朝天,汁水飞溅。 当然这个一群人的限定非常的小,说白了只有老朱、汤和以及太子三人而已。 老太监侍立一旁,面露微笑看着皇上大吃特吃。他倒不是羡慕,而是觉得皇上的胃口,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了。而且,他都做了一辈子的太监的了,自然是对生儿子没有半分指望。没有指望,也就不在意了。 韩德倒是对生儿子感兴趣,但是一来皇上在这里,那里有他一个草民上桌子的份儿?二来是毕竟亲大儿子当面,要是真做出一些想要生儿子的举动,场面会极度的尴尬。几番顾虑之下,韩德干脆把脸侧向一边,就当没看见。 自从韩度说多吃生蚝能够生儿子之后,老朱三人的手就禁不住对着生蚝下死手。 至于扇贝,当然是被冷落到了一边无人问津。 比起什么美味,什么讲究起来,还是生儿子的事情要更加重要一点。 (); 一百三十章 由于老朱三人的需求量颇大,导致韩度一刻不停的烤生蚝。 结果,等到三人吃的再也吃不下。 韩度都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吃过几个之外,竟然再也没有时间吃到一口。 汤和把手里的半块生蚝放下,摇着头叹气道:“吃不下了,再也吃不下了。” 抬头望向朱元璋,唉声叹息,“想当初老臣也是每顿,饭一斗肉十斤的猛将。想不到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啊,就脾肉顿生连这点东西都吃不下了,唉” 老朱听了,哈哈一笑,感叹道:“这是因为,咱们都老啦。” 汤和被皇上的话给惊了一下,连忙摇头辩解道:“不不不,是臣自己老了。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一点都不老。” 其他人都把嘴巴闭的紧紧的,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接话。 就连朱标也是低头拿着一个生蚝,好似在专心致志的研究究竟该从哪个地方下口,才最好吃。自古太子最难做,虽然朱标做了历史上最容易做的太子,但是对于有些事、有些底线,哪怕是他也不得越雷池半步。 这个时候最轻松的莫过于韩度的了,不仅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是支棱起了耳朵,想要仔细听听老朱究竟会说些什么。 老朱撇了汤和一眼,不满的说道:“朕的年纪好像比你还大一些,你都老了,难道朕还年轻不成?” 见汤和还要解释,老朱挥手止住了他的话,无所谓的说道:“老了就是老了,朕和一辈子连死都不怕,难道还跑别人说一句朕老了吗?朕知道你们在朕面前忌讳提到老,提到死,但是朕今天告诉你们,朕真的不怕这些。” 这就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烈烈雄心,他这一辈子当过和尚、要过饭,既在沙场上刀口舔过血,也在朝廷之上权御天下。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唯独没有求过神拜过佛,更没有向谁乞求过长生术。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尤腥!老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 这就是朱元璋。 正在汤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韩度端着盘子走过来。 “皇上,再尝尝。” 老朱把手里的生蚝随手一扔,接过手帕擦拭双手,说道:“朕吃不下了。你忙了半天,也坐下来吃吧。” 韩度可以没有丝毫客气,开始的时候他就吃了几口,刚刚把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然后就被汤和给赶走了。现在忙了半天,正是感到迫不及待的时候。 既然老朱让他坐下吃,那韩度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顿操作猛如虎,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与面前盘子的厮杀当中。 老朱见韩度没有半点做作,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还是年轻好啊。”转头看着汤和,指着韩度,“贤弟你看看他这吃相,他这吃相” 汤和看见韩度吃的两边脸庞都鼓了起来,顿时感到一阵羞赧。不过见皇上再没有纠结老的问题,也恰到好处的附和道:“年轻人嘛,做什么事都是猴急猴急的,他们就喜欢大口吃肉。皇上,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 老朱听完笑了,看着韩度点头道:“不错,不错。” 片刻之后,韩度吃的差不多了。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老爹脸上羞红一片,好似刚才韩度的吃相,丢了他老韩家的脸面一样。 韩度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自己吃相难看,像是打仗一样,完全没有半点上层社会的优雅吗?韩度本来就是不拘小节的人,优雅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不过这话,韩度可不敢在老朱面前说。为了自己的形象,只好一本正经的说道:“皇上可不要笑话微臣的吃相,就这些东西如果操作的好了,可以说是江山永固。” 朱元璋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格外的在乎大明的江山社稷。凡是是对江山社稷有害的东西,他就会坚决将其铲除,哪怕是对此遭所有人的反对,他也会一意孤行的贯彻到底。凡是对江山社稷有益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他都会百般容忍。 忽然听到韩度说这些东西竟然关乎江山社稷,老朱自然是不敢轻忽。 老朱问道:“哦?韩度你是怎么看待这些东西的,仔细说说?” 韩度喝了口茶,清理了一下嘴巴,才说道:“士农工商,对于一个朝廷来说,农最重要,因为无农不稳,天下也就不会太平。想要天下太平,最紧要的就是要稳住天下农民。” 这些话,和老朱的理念如出一辙,他听的频频点头。 “而对于农民来说,什么东西最重要?”韩度问了一句,没有等别人回答,便继续说道:“自然是,食。民以食为天,可以说只要百姓有口吃的,天下便没有不稳的担忧。” 老朱原本对韩度满怀期待,但是听到韩度把话说到‘民以食为天’的老生常谈上,顿时感觉一阵失望。不由得插话道:“道理人人都懂,可是想要做到谈何容易?几千年前,先贤就说过民以食为天的话了。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历朝历代谁又能够做到?即便是在太平年景里,也有旱灾洪涝,万一要是起了蝗灾,那更是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韩度就要插话,却被老朱伸手止住。 “朕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说继续增加百姓的土地是不是?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就算是增加百姓的土地,就能够让百姓有饭吃了吗?你知不知道,荒地要变成熟地,需要百姓年年耕种?一块荒地要变成熟地,起码也要三五年的时间,而且在这前三年里面,地里的收成是很少的,有时候还不够投进去的多。要不然你以为朕为什么鼓励百姓垦荒的时候,会免除掉头三年的赋税?因为不把头三年的赋税免除掉的话,百姓垦荒土地其实是亏了的,如此一来谁还会去垦荒?” “皇上圣明。”韩度没有丝毫被老朱数落的模样,先拍了一下老朱马屁。 (); 一百三十一章 “百姓种地的艰难,臣还是有所了解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韩度点头,继续说道:“而且不仅如此,臣还是知道,土地的产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富裕到贫瘠,逐渐减产的。” 听到土地的产量会逐渐降低,这下子连老朱都不淡定了。眼神中厉芒一闪而逝,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度两手一摊,无奈叹道:“自然是真的。” 一旁的汤和,满脸严肃的盯着韩度,厉声说道:“小子,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老夫也是知农事的,怎么没有见过田地的产量降低的情况?” 汤和的意思,不是想要反驳韩度,而是出于对韩度的保护。要是韩度真的是信口开河的话,皇上即便是看着他已经训斥过韩度的份上,也不会对韩度处罚的太重。 可惜的是,韩度没有意会到汤和的好意,不过韩度说的也是真的,没有半点掺假。 汤和见韩度无动于衷,就要再提醒一番,却被皇上挥手把他的话给憋了回去。 “你继续说。”老朱朝韩度说道。 韩度解释道:“信国公没有发现,那是因为时间太短,察觉不到而已。像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改变,没有几百年的时间,人们是察觉不到这其中的变化的。” 想了想,韩度举了一个例子,“就拿河南承宣布政使来说吧,在千年之前,那可是富饶的中原大地,富得流油的地方。但是现在呢?呵呵,恐怕它在大明内连前十都进不去吧。” 韩度的话音落下,几人都陷入了沉思。他们都是熟读史书的人,中原大地的富饶,几人都看过史书的记载。但是现在的确是变得普普通通,难道真是韩度说的土地会变得贫瘠的原因? 中原大地的转变,韩度不是第一个提出来的。以往的人们解释这种现象,多用天命转移、龙气移动来解释。 老朱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一点,如果是前人认为的天命转移、龙气移动,倒也罢了,因为不管这天命怎么转移、龙气如何移动,那都是在这大明土地上。了不起就是一些富饶一点,一些贫瘠一点而已,从大明整体上来看,肉还是烂在锅里的。 但是如果是韩度说的所以土地都会变得越来越贫瘠的话,那可就遭了。那就意味着,这京城周边几个承宣布政使现在富饶的土地,在千百年以后就会变得和曾经的中原大地一样?如此一来,那大明岂不是 别看老朱以往张口闭口说什么,“从来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什么大明要是能够赶上汉朝,延续四百年他就知足了”。 其实在开国皇帝眼里,那一个不希望自己一手建立的王朝能够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 “你有什么办法?”老朱语气平静,但是他的内气却掀起惊涛骇浪。不过即便他是皇帝,面对这自然天道,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把球踢给韩度罢了。 谁让他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的呢?既然韩度有本事捅破,那在老朱看来,韩度就应该有本事再把它糊起来。 土地逐渐贫瘠化,这问题该如何解决,韩度自然是有办法的。无非不过是增施各种微生物肥料,或者施加各种有利于植物生长吸收的元素。 但在这个时代,没有相关的工业产业,韩度也是无计可施。 不过老朱的目的也不是非要让韩度解决土地贫瘠化的问题,他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想要韩度解决百姓‘吃食’的问题。 对于这一点,韩度自然是有想法的。 “皇上,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土地里的产出不够吃,自然会有百姓入山林,猎取活物食用,也有百姓入水捕鱼。多吃一口肉,就能够少吃三五口粮食。既然靠山靠水都是一条路,那为什么靠海不会是一条路?大海无边无垠,论面积可比土地要宽阔的多。而且海里各种鱼类海产众多,大部分都是可以吃的。就微臣所知,琼州以南有涨海,传闻里面鱼类之多,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号称,一半是水,一半是鱼。” 汤和闻言嗤笑一声,“小子,你没有去过海上吧。” 韩度沉默,他还真的没有去过海上。上辈子也只是到海边游玩过而已,但是在海边游玩和乘船到海上去,完全不是一回事。 汤和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海上风浪巨大,而且天气变幻莫测,一个不好就是船毁人亡。海龙王吃人,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是真的要吃人的。其二,海上有倭寇。你不会认为,倭寇会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捕鱼而什么都不做吧?其三,你说的涨海老夫也知道,但是它实在是太远了,鞭长莫及啊。” 老朱在一旁默默不语,让人猜不透他的态度。只是见他看着韩度,饶有趣味。 韩度低头沉思了一下,抬头说道:“海上有倭寇侵扰,这自然是一个麻烦。但臣不认为,倭寇就能够阻拦我大明的脚步。华夏衣冠,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为了生存抗争。正因为如此,咱们才从当初的中原一偶之地,有了如今大明的万里江山。大海是大明解决天下百姓缺粮的关键,区区倭寇没有实力能够成为咱们的阻碍。” 汤和听了,和老朱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含着笑意。 回过头,汤和又正色问道:“那风浪呢?这可是天灾,又当如何?” 这个更简单。 韩度胸有成竹,说道:“一叶孤舟入海,那自然是免不了船毁人亡的下场。但是舟船越大,便越能抗击风浪。南宋之时,就有千帆竞于海上的场面,难道咱们大明现在还造不出比南宋更大的舟船吗?” 汤和听了,摇着头,说道:“大船,大明自然是有的。先不说这样的大船能不能卖给百姓,难道你认为一户普通的百姓,能够买的起这样的大船吗?没有船,拿什么去打渔?” (); 一百三十二章 韩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说道:“信国公,下官可从来没有说过,要靠着百姓下海打渔啊,百姓能够在海边捡捡贝壳,或者是在礁石边捞捞海带也就不错了。下官的意思是,大海里面物产丰富,朝廷不能够放弃,就算是朝廷放弃,皇上也不应该放弃。” 韩度太眼看向老朱说道。 老朱平静的问道:“为什么?” “皇上明鉴,想要天下安稳,那就必须要把百姓吃饭的问题给解决掉。而想要解决吃饭问题,想要靠着垦荒土地虽然也勉强可以,但是随着人口的增加,土地总会有力所不逮的一天。” 本来就是这样,垦荒貌似可以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但是古人都是喜欢多子多孙的,要不了三五十年,人口必定会爆发式增长。 而大明境内的土地,毕竟是有限的。以有限的土地去供养不断增长的人口。其结果必然是会陷入到食不果腹的地步,这个时候一旦有一点的天灾人祸,那就是又一次的天下大乱,改朝换代。 而韩度提出的靠着海产养活百姓却是不同,海产本就要比土地里的产出要丰盛的多。不说各种鱼类、海带这些,就韩度所知,后世光是南极磷虾这一个,总量就在50亿的样子。每年被鲸鱼、企鹅等吃掉南极磷虾就在三亿吨左右。就算是每年被吃掉这么多,南极磷虾的总量都还在不断增长。也就是说,单是南极磷虾这一个,每年的产量就要超过三亿吨。 三亿吨是多少?六千亿斤。 现在大明的人口不过是一千万户,也就是六千万人而已。 一个人一年的口粮也不过是三百多斤而已,如果再大肆吃各种肉类的话,那每年需求的粮食还要大量减少。如果一个人每年有一百斤的肉类供给的话,那一般吃掉的粮食,差不多也就一百三十斤的样子。 现在一亩田地每年的产出的粮食,平均连三百斤都没有,也就是二百来斤。因此一亩田地,根本就养不活一个成年人。而且种粮食还需要投入成本呢,还要上交赋税呢?综合算下来,一个成年人想要粮食够勉强够吃,起码要种两亩田地才行。如果说还要卖掉一些粮食,来换一些农具和布匹的话,一个成年人起码要种三亩田地才能够勉强生活的好一点。 但是靠海吃饭就不一样了,海产嘛,驾着船只要能够捞上来,这可是没有丝毫成本,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而且就以现在这个捕捞的水平,完全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的随意捕捞。了不起受些天气的影响罢了。 “但是海产却是不一样,我们不捞,那每年便是白白的浪费大量的能够吃的肉类。”韩度想到这里,就感觉无比的心痛。这真是守着肉山饿肚子,守着大海这么一个可以源源不断生产肉食的自然工厂,而百姓还在为粮食不够吃而犯愁,这简直就是朝廷的失职。 韩度笑着,意味深长的和老朱说道:“臣曾经说过,朝廷或者是皇家的财富不应该是那些‘饥不能食渴不能饮’的金珠玉石,而是粮食、肉类、布匹这些东西。” 从怀里拿出一张宝钞,“金珠玉石和臣的这张宝钞一样,要不是人们赋予它价值,他就是一张纸,一文不值。而粮食、肉、布却不一样,每一种都是能够让人吃饱穿暖的。百姓有足够吃的,天下才能够安稳,天下安稳,王朝便能一直延续。” 韩度指着盘子里的扇贝和生蚝,洒然一笑,“这东西的重要性,想必不用臣多说了吧。” “真是巧舌如簧,”老朱笑骂韩度一句,指着韩度朝汤和说道:“贤弟,看看这小子是副什么嘴脸?咱今天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现在,算你说的有理。不过” 老朱犹豫了一下,手指不断的搓动,良久之后平静说道:“此事暂时搁置,容后再议。” 真是不识好人心!韩度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一句,我为大明江山操碎了心,到了老朱嘴里居然就变成了搬弄口舌之辈了。 心有怨气,韩度忽然计上心来,想到了该怎么出这口恶气。 只见韩度脸上笑的更加灿烂,说道:“别的事可以以后再说,没有问题。但是有一件事,皇上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什么事?”老朱原原本本按照韩度想法,问了出来。 韩度眼睛虚起,别有所思,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些东西能吃,那也只是咱们才知道。想要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吃这些东西,甚至是将这些东西当作是口粮。那咱就得广而告之,让天下百姓知晓才行。否则,如果百姓不吃的话,那咱们做的再多,打捞再多的海鱼,也是毫无用处的。”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在他看来是韩度说的这个道理,而且此事也不难办。便说道:“此事易尔,咱回头下一道旨意便是。” 谁知道韩度听了,轻轻摇头反对,“皇上虽然可以下一道旨意,但是这事让朝廷来强行推广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世人愚昧,都是属驴的性子‘抽着不走,打着倒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朱眉头一皱就怒了,沉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韩度微微一笑,好似胸有成竹般自信说道:“此事想要畅通无阻的快速推广,唯有上行下效!” 终于,韩度屁股上露出了狐狸尾巴。 老朱瞬间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不敢相信的看着韩度,“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想让咱来做表率不成?” 韩度高兴的双手一拍,赞道:“皇上圣明,不仅是皇上要以身作则,臣以为百官也应该以身作范才是。” 老朱的脸色完全黑了,他没有想过韩度竟然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给他下套子。 是的,没错,韩度今天做的这些东西,的确是好吃。 (); 一百三十三章 如果老朱自己偶尔吃一些,或者是悄悄的吃,那自然没有问题。 但是让老朱公开宣扬他吃这些东西,甚至还要哄传天下的话,他就不愿意了。 有些话好说,但是不好听啊。 这些东西是什么? 那是老百姓眼中的豕食、腥臭无比的东西,万一要是让百姓知道老朱吃这些东西,那岂不是让皇帝的脸面一落千丈? 别说老朱有山珍美味可以吃,他就算是没有吃的,也不会吃这么掉份儿的东西。 于是,老朱黑着脸冷哼了一声。 汤和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韩度,摇头苦笑说道:“韩度,老夫知道这些天京城中你吃豕食的消息传播甚逛,但是你也没有必要把百官都算计了吧。” 最重要的是韩度你算计百官不要紧,可你万万本把皇上也算计进去啊。 这是要死人的。 汤和只帮韩度说了一句话,余光瞥见皇上冷峻的脸色,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得在心里叹息,韩度你小子今天是死是活,可就要看天意了。 韩度看着老朱冒着冷气的脸色,心里没有丝毫惧意,抱拳一拜说道:“皇上明鉴。大唐贞观年间,有蝗虫肆虐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天可汗、唐太宗李世民振臂高呼‘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生吃蝗虫,已解天下万民之困。” 老朱听着,好似品味道一下东西出来,脸上的冷峻之意飞速褪去。 韩度抬头见了,心中顿时一定,肃穆说道:“天可汗为天下百姓争夺口粮,不惜生吃蝗虫。今陛下为天下百姓再开食物来源,吃这些又有何不可?” 唐太宗李世民为什么千百年来仍然是被百姓所津津乐道?不是说李世民究竟有多牛掰,当然他的确也是牛掰,但是也没有牛掰到无人可及的地步。 但是为什么其他的皇帝,没有李世民在民间的影响力?究其原因,就在于李世民会包装、懂宣传。 就拿吃蝗虫这件事来说吧,放在一般皇帝手里,无外乎做些下旨、祭天、拨银子赈灾的事情。但是落到李世民手里,却变成了一场风光艳丽的政治秀场。瞬间博得了全天下百姓的同情与谅解,不花一文钱,便让其美名千古流传。 后世品论起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认为李世民第一,朱元璋第二。但是这就说明老朱真的比李世民做的差吗?在韩度看来,并非如此。 开局一个碗,不过十几年便鼎立天下。在韩度看来,这已经不是传奇了,这是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神话。 能够一手创造这样神话的老朱,会比李世民差? 老朱之所以在历史上的声名不如李世民,在韩度看来就是不会自我包装与宣传。比如说,老朱推翻元朝,再造华夏衣冠,本来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这事要是包装宣传好了,老朱在历史上的地位就不会比李世民差。 但是偏偏,老朱的功绩就仅仅是被“驱除鞑虏”四个字给代表,一点气势都没有,也无怪别人说他“自古能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 永远的屈居于李世民之下。 别人不懂如何包装宣传,但是韩度懂啊。既然是自己来了这里,那就要想办法帮老朱弥补上这一块短板。 老朱两眼里面透着太阳的光芒,紧紧的盯着韩度,充满了恍然大悟与惊喜。老朱原本就极为推崇大唐,鼎立天下之后,大明的官制、服饰、礼仪等等,几乎都是照搬大唐的。这或许就是老朱出身布衣的缘故,因为民间总是有种种李世民的事迹和关于大唐的各种传闻。 传闻这个东西嘛,只要是被人津津乐道的东西,都免不了要被人重重脑补。至于脑补之后的东西,自然是被层层美化。 以至于老朱在教导朱标的时候,第一要求就是正心。 正心是什么鬼东西?正心的意思,其一就是谓使人心归向于正。第二则是表示公正无私之心。 这是教育人,要与人为善呢? 这话如果说是普通百姓拿来教育子女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能够拿来教育未来的储君吗? 有句话说的好,‘历朝历代,好人都当不了明君,历史上最后成为了明君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人。’包括天可汗、唐太宗李世民,弑兄杀弟,逼宫囚皇,用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 但是李世民在民间的形象确实伟光正。 老朱受其影响,自然也认为当皇帝只要做到了伟光正,便无往而不利。可他这十几年兢兢业业,一直按照着传闻当中的李世民的做法去践行,却总是觉得不得要领,就好似在雾里看花一般。 直到刚才被韩度一口点破,老朱才知道他比起李世民究竟差了什么。 韩度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帮老朱破开了见知障,让他看到了新的天地。 老朱心情无比的激动,沸腾起来的热血好似快要压抑不住。豁然起身,眼睛里面对韩度充满了赞赏,平淡的说了一句,“此事,容咱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一定要好好想想 说完,不顾其他,豁然转身离去。 朱标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父皇,又看看笑着站立一旁的韩度,摇摇头跟着父皇走了。 唯有汤和看向韩度的眼底闪过一丝骇然,伸手拍了拍韩度的肩膀,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和韩度点头,便跟着皇上离去。 随着老朱一行人的离去,刚才好热闹非凡的院子,转瞬之间就回归了安宁,只剩下微笑着目送老朱离开的韩度,和在一旁喃喃自语的老爹。 韩度笑着走过去,忽然听到老爹细如蚊吟的声音,“皇上,竟然亲临韩家了,韩家祖上风光了”反反复复,不绝不休。 韩度无语的看着激动的老爹,感情老爹从一进来就被激动失魂落魄啊? (); 一百三十四章 伸手在老爹眼前晃动了几下,发现老爹毫无反应。 韩度忍不住提高声音,在老爹耳边大喊一声:“爹!” 老爹被韩度惊的回过神来,立马低声谨慎的斥责道:“陛下当前,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看着韩度满脸无奈的表情,老爹扫了周围一样,看见空空落落的院子,惊讶问道:“陛下呢?” 韩度两手一摊,瘪瘪嘴,“走了啊。” 老爹顿时怒了,不满说道:“陛下什么时候走了的?你怎么不叫我一声?陛下离开我都没有能够去送,这可是罪过” 韩度见老爹还在那里犹自不停的碎碎念,轻蔑的看了一眼,说道:“您好歹也做过从二品大员的人,老朱您也不是见一回两回,至于这么激动吗?” 韩德被自己的儿子轻视,顿时吹胡子瞪眼的教训起韩度来,“你懂什么?皇上除了那些跟他打天下的淮西勋贵和少数的重臣之外,从不到任何官员的家里去。老夫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你以前有映象皇上来过咱们家里吗?” 嗯~这个。 韩度忽然一阵心虚,究竟有没有?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丝毫印象。不敢随意接话,避而不谈这个事情,转身离开。 韩德见韩度离开,以为他服软,趾高气昂的冷哂一声。 见韩度就要离开,连忙高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韩度抬头看看天色,随意回道:“当差去。” 韩德听了,低头不语,背着手慢慢的走回去了。 老朱一行出了韩家,盛情邀请汤和同乘车驾。 汤和推迟不过,只好跟着老朱上去。 坐稳之后,车驾缓缓前行。 汤和沉吟了一下,郑重的朝皇上抱拳,恭贺道:“臣恭喜上位,贺喜上位,上位得俊才之助,他日比肩唐太宗,不,甚至是超过唐太宗指日可待。” 老朱哈哈一笑,心里显然也是认同汤和的说法,只是嘴上还是谦虚的叹道:“唐太宗李世民,天可汗。咱想要比肩他就不容易,更何谈超越?” 上位果然有此雄心! 韩度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够轻易的号准上位的脉呢? 微微低头把心里的疑惑放下,附和说道:“上位万万不可妄自菲薄,上位驱除鞑虏,重造华夏神州,丰功伟业本就不比唐太宗差。更何况,唐太宗不过是有限的挽救百姓口粮,而上位可是直接为百姓开辟新的食源,这就好比是在五谷之外,在开一谷。功绩之高,恕臣才疏学浅,难以言表!” 马屁高手,就要于无声处听惊雷。 表面上看汤和的话平平无奇,但是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其中有一句“五谷之外,再开一谷”。 五谷是什么?是千百年来百姓奈以生存的基础,是千万黎民所系。 五谷是怎么来的?古书有言:地皇神农定五谷,养育万民! 看见了吗?汤和这是不声不响之间,就把朱元璋和地皇比肩,这怎么能不让朱元璋心花怒放? 虽然汤和不计后果的抬高朱元璋,但毕竟朱元璋也是要脸的,便虚心道:“什么再开一谷?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是是是,是臣莽撞,请上位恕罪。”汤和连忙低头认错。不过其中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他和上位都是心知肚明。 话锋一转,汤和叹道:“不过韩度既然敢在上位面前提出来,那就说明这条路多半是可行的,至少成功的可能很大。” 朱元璋听的心里暗暗赞同,但是表面上还是要维持着宠辱不惊的样子的,于是便忽然问道:“依贤弟所见,韩度这个人怎么样?” “韩度此人”汤和听了上位的问话,低头思量,喃喃自语的说道。 过了许久,就在朱元璋都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汤和总算是开口了。 抬头认真的看着上位的双眼,汤和郑重说道:“韩度此人不同于其人才子,论起才干来,他算的是上臣这些年见过的唯一一个有大才的年轻人。” 汤和说完,见上位面色如常,拿不准上位究竟是什么用意,便闭上了口,不再言语。 朱元璋等了等,见汤和不再说话,便笑着说道:“韩度有大才是没错的,但是这些年咱也见了不少表面上看起来有大才的人。结果呢?咱一考他们,发现夸夸其谈者居多,能够身体力行者凤毛麟角。至于这韩度究竟怎么样,还是要再看看才好。” 汤和闻言,心里一松,附和着笑道:“别人或许会夸夸其谈,但是这韩度在臣看来,不会是那种人。上位您看,这韩度自从做官以来,做了多少事情?又是制作水泥,又是修建道路,还弄出了矿车那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哪一件是一个夸夸其谈之辈能够做出来的?恐怕就算是那些身体力行的人,也只能够做出一两样来吧?” 朱元璋笑着朝汤和哼了一声,反驳道:“看来贤弟你还真是喜欢他,就这么帮他说话?” “臣那里是在帮他说话?臣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汤和笑着摇头。 韩度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摆在眼前的东西。汤和虽然在上位面前提起的目的,的确是想要帮韩度一把,但这也是韩度有这些作为,他才能够适时的提起啊。要不然,那岂不是成了欺君了? 老朱也是清楚韩度做这些事情,便没有和汤和深究。随口说道:“你也真别夸他,咱记得当初让他当宝钞提举司的主官,就是因为他向咱保证过,会做出令咱满意的宝钞来的。这都过去多少时间了?除了他跑来找咱要去一些字画之后,咱连宝钞的影子都还没有见到。就算要论功行赏,那也得等到他把令咱满意的宝钞给做出来以后。” 老朱的意思是,他不会忘了韩度的功劳,但是汤和你也别给韩度帮腔。论功行赏是少不了的,但是那是将来,而不是现在。 汤和笑着点头,表示明白。 (); 一百三十五章 他本来帮韩度也是出于惜才罢了,既然上位已经有了主意,他自然不会再说些什么。说的过了,那就成了弄巧成拙的了。 老朱回到宫里,先是到奉天殿处理政务。用晚膳的时候,才急急忙忙的来到马皇后的住处。 马皇后见皇上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便好奇的问道:“皇上,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看把你高兴成这样。” 老朱边吃边和马皇后说道:“妹子,不瞒你说,今天咱还真是遇到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 马皇后支棱着手臂,看着皇上,慢慢说道:“听人说今天早上的时候,你出宫都还是满脸怒气,怎么这到了晚上就高兴成这样?捡到金子啦,那也不至于啊。” “哼!金子算什么?”老朱摇着头假意不满的说道,“金子和它比起来,那就是粪土,什么都不是!” 见皇上兴致高昂,马皇后适时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能说说吗?” 能说,怎么不能说? 老朱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人倾述呢。正要说话,忽然抬起头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旁边的宫女在太监的示意下,赶紧离开。 老朱等人都离开了,才和马皇后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给她听。 汤和回到家里,晚上用饭的时候,总觉得家里的这些饭菜有些不合胃口。论鲜味不如海带,论馥郁香味又不如扇贝。因此,他草草的吃了一下,便放下筷子不吃了。 等到安寝的时候,汤和躺在床上休息,看着在面前晃来晃去的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小腹忽然冒出一团热气,趁着夫人到了面前的时候,伸手揽住她的腰身。 “公爷这是怎么了?”女人坐在汤和的腿上,娇羞不已。 汤和脸上笑容浮起,伸手勾住女子的下巴,顺势将她扑倒在床上。 “公爷~”女人眼睛微闭,无意识的呢喃一句。 房间里,瞬间春意盎然。 神清气爽的汤和,躺在床上,回味着刚才的疯狂。他自己的身体情况,自然比别人都要清楚,年事已高的他很多时候,在这事上有些力不从心。但是刚才他好像忽然年轻了二十岁一般,年轻人的冲动劲头,久违的出现在他的身上。 心里不敢置信的想到:“难道韩度那小子说的都是真的?吃了那东西,竟然真的有效果。”会不会生儿子汤和不知道,也不在意,反正只要能生就成,管他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如果真是韩度说的那东西的功效的话,那岂不是 汤和顿时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余少东呆呆的坐在铺子里,眼前的灯火忽左忽右,不断的随风摇摆,就好似他现在的写照一般,显得有些风雨飘摇。 这些天随着和韩度之间的竞争越发激烈,他每日砸进去的银钱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十几年积累起来的家底,被飞速的消耗一空不说。他还在其他三家商行那里,借用了大量的银钱,而且这些银钱都是要连本带利还回去的。 原本余少东认为韩度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他只要及时把银钱还回去,那就不过是仅仅损失了一些利息罢了。 但是现在这都好几天了,韩度还是没有丝毫显露颓势的迹象,仍然是在和他进行激烈的竞争。反而是他自己,他已经快要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失败的征兆已经显现,他就算是现在把韩度挤死也是无济于事。 光是他向三家商行借用的银钱的利息,就能够把他给活活拖死。 正在这时,一个账房进来,禀告道:“东家,账面上的钱已经不多了,而且其他三家商行也就不再借钱给咱们了” 账房欲言又止,看了满身颓废和以往的意气风发辩若两人的余少东,还是缓慢说道:“东家,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在账房看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意义再继续和对面斗下去了。 换句话说,在这场竞争里面,他们已经输了。既然都已经注定了输了,那为什么还不及时止损?如果现在罢手的话,那三家商行的银钱或许还能够勉强还的上。虽然多年心血付之东流,但是至少还算有条活路,也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 “算了?”余少东两眼通红,像极了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余少东根本不愿意就此认输,他现在一心想要的,就是哪怕是他死,也要咬韩度一口。 自己死了,也不让韩度好过。 “不就是砸钱吗?继续砸~”余少东挥手吩咐道。 账房见东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好叹口气,应道:“是。”随后,便转身出去安排了。 奉天殿,早朝。 百官跪拜,三呼万岁之后,便开始向老朱汇报事务。说是汇报,但是除了形式上和以前没有分别之外,并没有其他实实在在的事务内容。百官都是在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在和皇上磨洋工。 自从老朱借胡惟庸案,裁撤掉中书省以及明确表示废除宰相之后,这洪武朝的早朝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百官借着这样和皇上表明他们的态度。 而老朱也是寸步不让,即便是他心知肚明百官的意图,他也假装不知道一般,一字一句的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一个不漏的听完。 总算是等到百官将该扯的皮都扯完了,老太监一摆佛尘,站立出来。 尖利堂皇的声音高呼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原本这个时候,百官几乎都会应声退下。 虽然他们想要让皇上退步,但是老朱毕竟是开国皇帝,声威甚重。而且举起屠刀来,毫不犹豫。因此百官也不敢过分逼迫老朱,一般说来,都会依言退下。 但是今天,却和以往不同。 就在百官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御史站了出来,声音宏亮的说道:“启奏皇上,臣有事启奏。” (); 一百三十六章 督察院,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督察院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权力甚大,有风闻奏事之权。 也就是说,御史可以凭着听说的事情,来上奏弹劾相关官员,不需要讲证据。而且御史无论是弹劾谁都是无罪,反而是‘知善不扬,知恶不止’有罪。 百官见了,纷纷停下准备要退出去的脚步。 “准奏。”老朱语气平淡,没有半分因为御史突然的上奏,而表示不满。 “谢皇上,”御史先谢过老朱之后,才继续说道:“皇上,近日臣听闻京城内卖石炭的与卖木炭的商户,彼此降低价格,相互争斗不休。恳请皇上下旨,将这两商户缉拿,着有司问罪。” 这御史自然就是余少东背后的人,这是在站出来为他说话呢。 而老朱也十分清楚,卖石炭的是谁。 沉默了片刻,老朱沉声说道:“这里是奉天殿,是朝廷之上,不是菜市场。御史虽然风闻奏事,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拿到这奉天殿来说。” 老朱的话音落下,御史浑身一抖,低头冷汗淋漓,“臣知罪。” 老朱扫了御史一眼,问道:“朕问你,那两商户可是危害到百姓?” “回皇上,没,没有。反而,因为他们争相降价,百姓购买石炭木炭,相比以往要便宜了不少。” “既然对百姓无损,那就当他们是在慷慨解囊济民吧,退朝!”老朱拍板,便起身离开。 百官顿时齐齐拜下,“恭送皇上。” 朱标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到后面,追着父皇而去。 老朱见太子跟上来,便停下等他。等太子到了面前,便吩咐道:“去告诉韩度,让他尽快把事情解决。若是出了差池,引起了物议汹汹,咱为他试问。” “儿臣遵旨。” 韩度接到朱标派人来的人传话,自然是不敢怠慢。其他人的话,韩度或许会不信,也或许会不听。但是韩度心里十分明白,对于老朱的话,他必须要仔细听、用心听。 于是第二天,韩度一早就来到铺子里,卢公公热情的把韩度迎进去。 门口的伙计仍然是把长案排出来,热火朝天的奋力叫卖,但是效果明显不佳。这几天百姓明显适应了两边的各种吸引目光的作秀,从一开始的好奇心泛滥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导致现在无论伙计再如何卖力的吆喝,结果连一两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就更别说是有进店的人了。 倒是对面的富齐商行的铺子里面,正好和韩度这边相反。原本和韩度这边唱对台戏的叫卖伙计,已经一个个偃旗息鼓了。一言不发的搭耸着脑袋,在街对面朝韩度这边冷眼相看。 而富齐商行的木炭铺子也是和韩度这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客人里里外外络绎不绝。 毕竟面对同样价格的木炭和石炭,百姓几乎都会选择木炭。 石炭和木炭比起来,缺点很是明显,那就是不易引燃,使用起来没有木炭那么方便。 木炭的生意很好,再加上卖石炭的那边一个客人都没有,富齐的伙计自然没有费力吆喝的必要。而且他们东家现在没卖出一笔木炭,都是在疯狂的亏欠。因此,只要场面上将石炭铺子给压下去,他们也就没有吆喝的必要。 韩度这边,应和着卢公公的示意坐下。两人喝了些茶,闲聊了几句,卢公公才把话头说到正事上来:“韩大人今天来,是可以收网了么?” 韩度自从将作坊买下,就一直都在让作坊不停的做蜂窝煤和煤炉子。到了后来甚至是直接把本该运送到铺子里的石炭,都直接调拨过去。而作坊生产出来的蜂窝煤和煤炉子,也在暗地里源源不断的运到铺子里。 到目前为止,铺子里已经储备了大量的蜂窝煤和煤炉子。 这件事,卢公公是知道的,而且韩度也和他解释过蜂窝煤和煤炉子的作用,因此他才有这么一问。 韩度笑着喝了一口茶,才在卢公公焦急的眼神中点头。 卢公公见了顿时大喜,似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原来不是准备” 原来韩度是准备再等等,等富齐商行再往这个巨坑里面砸下银子,然后好给它致命一击的。但是现在既然是老朱发话了,韩度也只好照办。而且这样一来,也算是给了朱标一个交代。 “算啦。”韩度放下茶杯,摇摇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经过这一次,富齐商行不死也要元气大伤,咱们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韩度倒是没有这份仁心,他一向信奉的就是,‘对待朋友要如同春风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如寒冬般残酷。’ 主要是朱标一开始就不同意把对方逼到死地。 卢公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亲近之意,毕竟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因为无论是谁,都希望自己交到的人,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而不是那种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之徒。 “那,咱家这就下去安排了?” 韩度点头,随意说道:“卢公公,请便。”毕竟这铺子还是卢公公在主事,也只有他才能够随意指挥下面的伙计。 卢公公出去,在卖力吆喝的伙计耳边附耳几句。 其中吆喝的最卖力的那个伙计听了,眼睛顿时一亮。好似刚才吆喝了那么久,也没有半点疲惫一般,飞快的跑进铺子里面,把蜂窝煤和煤炉子给搬了出来。 嘭嘭嘭! 把案桌拍的震天响,哪怕是手都被拍红了,也丝毫不觉。 “各位看官看过来啊,咱们铺子里新出的东西。看一看,瞧一瞧啊” 百姓没有见过蜂窝煤和煤炉子,被伙计这么一吆喝,顿时便围了上来。 “小二啊,你这黑不溜秋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百姓没见过蜂窝煤,指着它好奇的问道。说完,有看向煤炉子继续问:“还有你这东西,怪模怪样的有什么用?” (); 一百三十七章 伙计客气的回道:“这位客官稍待,小的马上就给您解释。”说完看了周围的百姓一眼,高声道:“大家伙恐怕都有这样的疑问吧,不急,小的马上就给大家解惑。慢慢来,不急。” 说完,伙计举起一块蜂窝煤,“这叫蜂窝煤。大家伙或许有疑问,这是用来干嘛的?小的在这里就告诉大家,这是用来当炭烧的。” 百姓听到这黑不溜秋的东西是拿来烧的,顿时人群当中有嘘声响起。毕竟烧的东西,大家伙都见过不少,木炭可以烧,石炭也可以烧,再多这个一个东西,也不稀奇。 伙计见蜂窝煤对大家的吸引力顿时下降,也不着急,自信满满的继续说道:“小的知道,这烧的东西嘛,有柴火,有木炭,还有石炭。在大家看来,小的手里这个东西,或许实在是稀松平常的紧。但是今天小的要告诉大家,这蜂窝煤一定要比大家认为的更好。” 见一个个百姓都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伙计顿时感到心里一阵阵血液沸腾,趁热打铁的大喊道:“各位客官都知道,木炭容易点火,但是不耐烧;而石炭耐烧,但是不容易点火。” 伙计说到这里,顿了顿,再次把手里的蜂窝煤高举起来,“而小的手里的蜂窝煤,就和木炭一样容易点火,也和石炭一样耐烧!” 伙计的话语落下,人群当中顿时一阵哗然。 有那胆大的人立刻问道:“你这小二是不是在诓骗大伙儿?这世上那里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老汉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其他人也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眼睛紧紧的盯着伙计,好似想要从他脸上的表情里面,看出他说的话的真假。 伙计举着蜂窝煤,微微一笑,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究竟是真是假,咱们一试便知。” 说完,挥手示意一旁的其他人把准备好的火盆给搬过来。 伙计用钳子把蜂窝煤,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到火盆上。 伙计放好蜂窝煤,转身问围观的百姓,“大家伙猜猜,这蜂窝煤需要多久才能点燃?”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百姓彼此望了一眼,面面相觑,没有贸然开口,只管盯着火盆里的蜂窝煤看,好似想要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蜂窝煤是如何被点燃的。 伙计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不过是闲聊几句的功夫,伙计便用钳子将蜂窝煤夹起,底部朝着众人,展示给大家看。 这下子,不用伙计再多说什么,百姓便纷纷议论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这蜂窝煤竟然真的被点燃了。这样算起来的话,其实不比木炭差多少。” “是极,是极。在老汉看来,这和木炭差不多” 见大家都相信了自己刚才的话,伙计这次笑着说道:“小的没有骗大家吧。说了这和木炭一样容易点火,是真的吧?” “真的,真的,比金子都真。” “不错,小哥是个实诚的人。”有人对着伙计竖起拇指。 “好啦,既然大家都相信了。那接下来,小的就告诉大家,这蜂窝煤应该怎么用。”伙计指着煤炉子,继续说道:“大家看见没有?这个就是专门用来烧蜂窝煤的煤炉子。” 说着,伙计便将蜂窝煤放进煤炉子里面,又再加上两个蜂窝煤,按照韩度吩咐的将孔洞对整齐。 做完这一切,伙计放下手里的钳子。解释道:“或许大家都有疑惑,为什么烧这个蜂窝煤不用灶台来烧,而是要用这种煤炉子?” 周围的人听了,顿时轰然大笑,他们的确是有这个疑问。既然这蜂窝煤是用来当炭烧的,那为什么不直接烧,而是要用这么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招手示意前面的一个客官,“这位客官请上前来。” 被伙计叫到的人,闻言一阵退缩,就要朝后退去。可是他身后,全都是人挤人的状态,他又能够退到哪里去? 不仅没有退到后面去,反而是被他身后的好事者,给几下退到伙计的面前。 伙计见状顿时拉着此人的手臂,轻言细语说道:“这位客官别怕,小的找你来也就是请你亲手感受一番,没有别的意思。” 听到伙计这么说,此人倒是不好再退走了,他要是现在坚持退走,那岂不是说他在害怕? 伙计见此人没有退却,便伸手示意,“这位客官,你把手伸到这里来试试。” 这人依言把手放到煤炉子上方,顿时感觉到一股热浪冲在手上。如实说道:“有股热气,有些烫。” 伙计直起身来,笑着解释道:“那是因此这才刚刚把火升起来,火苗还没有出来,等到火苗烧起来之后,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片刻之后,煤炉子里面果然冒出了一朵朵蓝色的火苗。 围观的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到惊奇。这小二果然是没有骗他们。 伙计见到火苗出现,挥手让人把一个铁锅拿了过来,放到煤炉子上,顿时一阵油烟由小到大飞快冒了出来。 有那在家里下庖厨的,顿时一阵惊呼,“这,这火力好猛,油热的好快” 伙计见大家看的差不多了,连忙把铁锅撤下,又放上一个装满水的铜盆。 “打伙家里,早上起来都要洗漱吧?用锅烧热水,不方便吧?但是用煤炉子的话,就会无比的方便。”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铜盆里面的水便开始冒出渺渺热气。 伙计朝旁边的客官示意,说道:“这位客官可以试一下这水,是不是热了?” 此人依言,把手伸进水里一试,脸色陡然一变,点头如实说道:“的确是热水。” 伙计见该让这位客官试一试的,都让他试过了,便扶着他的手说道:“感谢这位客官,客官可以回去了。” 这人脸色涨红,好似充血一般。和最开始的心生怯意不同,现在的他热血沸腾,仿佛带着几分意气风发。听到伙计请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去,他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样子。 (); 一百三十八章 接下来,伙计继续介绍煤炉子的各种作用,可以炒菜,可以烧热水,可以烤馍。 “而且经过我们的尝试,不用的时候,你可以把下面的这个火门给关上,也可以用这个火门来调节火力的大小。” 伙计当场给众人掩饰了一下火门的作用。 看着煤炉子上的火焰一下子旺盛,一下子又变得微不可见,众人啧啧称奇。 “最重要的是,晚上的时候你不用了,也没有必要将这蜂窝煤熄灭,你只需要把这火门关好,一个蜂窝煤足以燃到第二天早上。第二天你连引火的木炭都省了,直接在这上面加上蜂窝煤就能够继续烧水、做饭。咱们铺子里试过,一户人家一天烧热水、做饭,再加上晚上的消耗,也就是三个蜂窝煤而已” 伙计的话,顿时让周围的人眼睛一亮。 如果这伙计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么低的消耗,岂不是比烧木炭石炭更加划算?开门七件事,柴可是排在第一位的。一天做三顿饭下来不管是用木炭,还是石炭消耗都并不小。 当然,能够一天吃三顿、用木炭石炭的都不是底层的普通百姓,起码也是中等之家。 普通百姓是用不起木炭石炭的,也就是现在两边竞争,木炭石炭的价格跌落到了几乎相当于是白送的地步,普通百姓才能够买的起。 通常情况普通百姓一般都是用的薪柴,也就枯枝杂草之类的东西。 一户中等之家,一天用掉的木炭起码在十斤以上。如果是按照以往的价格的话,一天光是在木炭这一块,怎么也要花掉四十五文以上。而且木炭也不是没有缺点,木炭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耐烧,一斤木炭也就烧点热水就会消耗殆尽。 当然,也可以选择用石炭。但是石炭的缺点很明显,不易点燃、烟重、异味大,而且石炭火焰太旺盛,一旦燃起来根本就不容易控制,和木炭的方便简洁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但是现在却是出现了蜂窝煤这么一个东西,同时拥有了木炭石炭的优点,易点燃、耐烧、干净简洁、使用方便。 如果这伙计说的都是真话的话,那这蜂窝煤和煤炉子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想到同一个想法。 当然,在这个讲就仁义道德的社会,所有人都不认为这家店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欺骗大家。如果它真的敢这样做,那这店铺就等着死吧。 因此,在场众人都没有怀疑伙计的话。一个个心热的激动起来,有那胆大一点的,干脆直接上前去把伙计推开,自己亲自上手试用煤炉子。 有那心急的,干脆连看都懒得看别人试用煤炉子,直接就进了店铺,去和店家相谈去了。 对面富齐商行的伙计,自从韩度这边把煤炉子给搬出来,他们就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客人朝着对面聚拢,到了后来,连原本已经进店的客官都好奇的朝着对面跑过去看热闹。 店里的伙计见情况不对,浑身一个激灵,急匆匆的就跑去向东家禀报。 “东家,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余少东疲惫的抬起头来。这些天他心急如焚,连一个囫囵觉都没有睡过。短短几天时间,余少东却是像过了十年一样。原本满头黑发,竟然就在这几天之内就出现了根根白发,而且这白发还不少。 “东家,对面” 听完了伙计说的话,余少东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心里紧绷着的细弦,瞬间断裂开来。 过来许久,余少东才凄惨的笑道:“好手段啊,真是好手段。什么针锋相对,什么相互压价,什么相互煎熬,原来都是假的,假的!” 余少东的声音从有气无力,到越来越大,忍不住高声痛骂道:“韩度这个狗东西,这个狗东西是早有谋算啊。他有蜂窝煤这样的东西,却秘而不宣,他这是早就黑了心的要算计我啊。这个狗东西,狗东西” 余少东立马痛心疾首起来,大骂韩度。一点都没有想过,最开始的时候,韩度根本就没有和他相互竞争的意思。 连老朱想要把石炭价格定的极低,都遭到韩度强烈的反对。为的就是不想因石炭价格太低,而影响到木炭市场。 如果说当初余少东要是没有对韩度那么大的敌意的话,他现在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舒舒服服的挣银子的。 因此,余少东落到今天的这个下场,完全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不过,人都是对自己宽容,也想别人对自己宽容,而自己对他人却是刻薄的生物。 就算是到了现在,余少东也是没有丝毫的反省自己,而是把所有的过错都归集到韩度头上。 伙计见东家骂够了,也骂累了。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东家,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 余少东要是知道该怎么办,他还会如此失魂落魄吗? 抬眼看了伙计一眼,余少东无力的挥挥手臂,让他出去。 伙计见了,如蒙大赦,逃之夭夭。富齐眼前这副模样,保不齐就要完蛋了,伙计只是一个干活的,他也应该早点为自己打算。 果然,在蜂窝煤问世的冲击之下,富齐商行连当天都没有坚持过去,就被关门大吉了。 其他三家商行的人得到了消息,急匆匆来找余少东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种时候,其他三家商行也不再和余少东讲什么共同进退了,找余少东还他们的钱才是正理。 木炭和石炭之争,被韩度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赢了。这也说明,在正面干不过对方的时候,或许可以剑走偏锋,重新找到一条捷径,也许可以给予对方绝杀。 韩度大获全胜,朱标也没有出现,只是派了一个小宦官过来朝韩度道贺。这不免让韩度感觉有些奇怪,虽然平日里朱标也是事务繁忙,但也不至于会忙到连这种时候都不来的地步。 (); 一百三十九章 这不禁让韩度心里浮起一丝怀疑,觉得这朱标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至于朱标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韩度心里冷冷哼一声,难道朱标想要反悔?自己帮他解开了疑惑,他却不想帮自己去问问安庆公主的意思? 想躲是吧?那里有这么便宜。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想要赖账,没有那么容易! 隔天,韩度一大早就来到了东宫。 朱标在接到宫人禀报韩度来了的时候,大感左右为难,头疼的厉害。可是再头疼,有些事情,想躲是躲不掉的。 只好吩咐身边的人,“传。” 韩度一来就朝朱标拜下,“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故作惊讶之色,起身走到韩度面前,说道:“快快起来,这次石炭的事辛苦你了,放心,你的功劳孤不会忘记的。” 韩度直起身来,淡淡的说道:“功劳不功劳的臣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臣今天来是想问殿下,殿下答应臣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有消息了吗?” 朱标心里咯噔一下,暗叹不好。见躲不掉,朱标连连挥手示意周围的人出去。等到这里就只剩下他和韩度两个人了,朱标才笑着,拍在韩度的肩膀说道:“你放心,你的事情孤是记在心上的。喔,昨天,对就是昨天,孤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去了安庆那里一趟。” 朱标吞吞吐吐的,心里想着怎么才能够把话给圆回来。虽然朱标的确是去问了,而是安庆也的确是对韩度有意。但是朱标却不想告诉韩度,因为一旦被韩度知晓,看韩度的样子,恐怕会不顾一切的想办法做成此事。 而偏偏此事不易,如果韩度‘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话,说不定会惹怒父皇,一旦父皇怪罪下来,到时候韩度就只有死路一条。 “安庆公主怎么说?”韩度想不到朱标竟然真的帮他去问了,心里顿时一阵惊喜。但同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紧张起来,因为韩度也没有把握安庆公主就是对自己有意。 朱标看向韩度,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声。 韩度心里顿时一沉,从朱标的表情看的出来,这件事恐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啊。韩度脸上的高兴神采飞快褪去,定了定心神,坚强的说道:“殿下,把结果告诉臣吧。殿下放心,臣还受的住。” 韩度现在只想要一个结果,哪怕这个结果是和他想的完全相反也罢。如果安庆公主对自己无意,那韩度也准备放手,不再纠缠。对安庆公主有意,其实是韩度在心里把她当成了曾经的老婆了,想要迫切的补偿她而已。 其实想想,韩度这样只是一厢情愿不说,真的论起来还对安庆公主不公平。毕竟韩度把她当成了,曾经心里人的替身。 如果能够就此慧剑斩情丝,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韩度想明白了,长长吐出一口,等着朱标的答复。 不过这么片刻功夫,朱标已经想好了应该怎么回答韩度。 只见朱标神色惋惜,凝重的朝韩度点点头,说道:“孤昨天和安庆提起了你,但是她对你完全没有印象。孤提醒她那天她去找孤的时候,在花园里碰到的你,安庆也只是恍然大悟才想起来一般。但是当孤问起她还记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安庆只是两眼呆滞的摇摇头,唉” 原来这就是结果吗?自己果然是一厢情愿。 韩度忽然感到一阵心痛,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心痛。明明刚才自己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一切结果,可是现在怎么忽然被一阵心痛搅的如此不堪了?为什么自己明明准备好了一切,为什么现在还会如此的伤心、如此的失落,这是为什么? 韩度的疑惑自然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片刻之后,韩度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涩声问道:“那殿下有没有问安庆公主是什么意思?” 韩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问这些,明明朱标的话,已经能够说明了安庆公主的态度。但韩度还是问了出来,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心里有着一丝不死心吧。 朱标轻轻点头,慢慢说道:“问了。” “安庆公主怎么说?”韩度抬起头看着朱标,满脸惨然之色,或许韩度不用问,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朱标满面愁容的叹了口气,“孤把你中意她的事情和安庆说了,但是,她只说了一句话,但凭父皇做主。” 但凭父皇做主! 这六个字像是铁石一般,瞬间把韩度的心给砸的支离破碎。 老朱能够给安庆公主作什么主?不就是把她许配给新科进士欧阳伦吗? 终于等到了结果,韩度脸上的伤心之色反而慢慢褪去。 忍不住转头看着朱标,自嘲一句,“殿下,臣有些羡慕那些考中进士的人了。” 韩度自认为,自己长的不差,能力不差,赚钱的本事不差,他不知道在安庆公主眼里,自己哪里不如欧阳伦。绞尽脑汁,韩度也只能找到一个勉强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自己只是一个举人,而那欧阳伦是进士罢了。 进士。 韩度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如果当初韩家没有被下狱的话,韩度有信心,自己现在也是进士,而且至少是一甲二甲进士。 但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了意义,只能够说一句‘天意弄人。’ 朱标见把韩度糊弄过去,正在担心他会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追问呢。听到韩度把话岔开,连忙摇头安慰道:“进士有什么好羡慕的?别说你立下的这些功劳了,就只是你现在的宝钞提举司主官。三甲进士,根本就没有坐上去的资格,一甲进士或许还可以有几分念想。” 自己真是在对牛弹琴! 韩度看着朱标就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一阵发疼。自己是在和你讨论进士的身份呢,你却要说什么官位高低。 难道我韩度在你眼里,就是贪恋官位的人吗? (); 一百四十章 既然事情以了,韩度而已不准备在朱标这里多待,拱手一拜就要告辞。 朱标见韩度脸色已经回复如常,挥手便将他拦住,“等等。” 韩度不明所以的看了朱标一眼,问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朱标沉吟了一下,才和韩度说道:“那和咱们相互压价的余少东,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韩度虽然有些奇怪朱标为什么会忽然关心起余少东来,但是秉承着不胡乱打听的原则,韩度如实说道:“这些日子,臣也连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不过听有传言说,他借了别人许多钱,还不上就躲起来了。” 嗯,这就好比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偶尔踩死一只蚂蚁,那人会在意吗?恐怕没有人会在意的吧。 韩度上辈子虽然不是搞金融的,但是在信息时代,没有吃过猪肉,见过猪跑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创造性的手法韩度不会,难得还连依葫芦画瓢都不会吗? 而余少东的那些手段,在韩度看来就是一些渣渣。随手把他碾死就是了,韩度才没有心力去关心余少东会怎么样。 “你的消息还真是落后,难得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你这个对手究竟怎么样了?”朱标笑着说道。 对手? 就凭他余少东也配! 我除非是吃多了才会有心情去关心他怎么样了。 朱标见到韩度满脸无所谓、完全没有把余少东放在眼里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息,继续说道:“他现在已经已经把欠下的债务还清了,不过他所有的家业也没有了,连住的宅子都被其他商行的人强行给他抵债了。一家人,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余少东竟然还能够把债还上,看来家底子挺厚的啊。 余少东究竟怎么样了,韩度一点都不关心,也不想去关心。甚至是余少东究竟是死是活,韩度也不在意。而现在他还能够活下来,对于韩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算是给朱标有个交代了呗。 朱标当初不是要求韩度不要把余少东给逼到绝路么,现在不就是正好?余少东还活着呢,正好符合朱标的要求。 于是,韩度挥手打断朱标的话,问道:“殿下,余少东的事情,臣可不关心,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或者说,殿下想要臣做些什么?” 朱标背着手在韩度面前踱了几步,想了一下,转头朝韩度说道:“你们这次相争,让孤看出来了一些问题。那就是孤的那些做买卖的宦官,虽然兢兢业业的在为孤做事。但是论起经营手段来说,他们别说是和你相比了,就算是余少东都和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因此,孤想要拉余少东一把。” 韩度明白了。 朱标这是有感于那些宦官不懂经营,想要把余少东给招揽到麾下啊,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殿下这是想要招揽余少东?”韩度问道。 朱标点点头,说道:“没错。余少东此人孤有派人调查过,他能够白手起家,能力不差。而且现在正是他最举目无助的时候,这时候招揽他,胜算很大。” 可是,这还是和臣没有什么关系啊? 听了朱标的话,韩度还是感觉到这事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韩度笑着附和说道:“殿下是太子,大明的储君。让他余少东为殿下效力,那是看得起他。这事应该很容易才是,殿下派人通知他一声,不就是了?” 朱标看着浑身上下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韩度,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解释道:“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那就好咯。孤派人去招揽过他,被他拒绝了。说什么,是孤的石炭把他逼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他宁愿死也不会为孤效力。” 那我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韩度两手一摊,轻笑着说道:“那殿下也不应该来找臣啊,臣这个始作俑者要是去了,岂不是越帮越忙,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朱标算起来只是间接的伤害到了余少东。而韩度却是亲手操刀把余少东打落尘泥的,自己要是去了,说不定余少东走投无路发起疯来,会和自己拼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韩度觉得,自己最好还是离余少东远一点。毕竟陷入疯狂的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所以才让你想办法啊,你脑子比较灵光,赶紧想一个办法出来。”朱标不满的瞪了韩度一眼。他也是没有办法,才想着把韩度拉来,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我特喵! 要不是看在你是太子的份上,小爷我才不伺候。 不过韩度埋怨归埋怨,朱标发话了,该想的办法他还是要绞尽脑汁的想的。 想了一下,韩度放弃了,无奈说道:“臣现在连余少东的人都找不到,就算是有办法,那也搭不上话啊。” 朱标闻言,脸上顿时一喜,连忙问道:“你真有办法?” 韩度见朱标这么急切,连忙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臣只能勉强一试。究竟能不能成,臣可没有丝毫的把握,毕竟他现在肯定恨死臣了。” 要是朱标只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招揽到余少东都无所谓的话,那韩度自然敢大包大揽。但是既然朱标现在表现的很是急切,那韩度就不敢朝他打包票了。这种事情,变数太多,韩度得先把自己从这个麻烦里面给摘出去才行。 能不能成,韩度不敢保证。 能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万一要是成不了,那朱标也不能怪到自己头上。 “行。”朱标干净利落的点头,答应下来。“孤知道他在那里,他这些天都在一家酒楼里面酗酒,咱们现在就过去。” 酗酒?看来这余少东是备受打击了,想要醉生梦死啊。 不过这也说明了,余少东还是没有被自己逼迫到极限。毕竟他有钱喝酒,没有道理会无钱吃饭。 韩度无奈的看着朱标拉着自己的手,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上。 谭家楼是京城外城的一家酒楼。 (); 一百四十一章 这谭家楼,别说是在整个京城里面,就算是在这外城里面,也是排不上号的。 说是酒楼,其实不过是一家人自己经营的茶寮。只是比起一般的茶寮,这谭家楼更加体面一些,能够买到的酒菜要多上一些,以及有着为数不多的一两间雅间而已。 如果是原本的余少东的话,他必定是看不上这样简陋的酒楼的,但是现在落毛凤凰不如鸡,他竟然把这以往看也不看一眼的地方,当成家了?一连几天,都泡在这里酗酒。 谭家楼就背靠在秦淮河边上。 秦淮河贯通全城,可不止那灯红酒绿的那一段,只是因为那一段的名气最大、最为人所津津乐道。因此才导致,一提到秦淮河,大家想到的就是秦楼楚馆。 韩度陪着穿着一身便服的朱标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余少东坐在窗口的位置,故意背对堂内的所有人。看不清他的面容,韩度自然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便收回了目光。 跟着朱标,一路来到二楼雅间坐下。 趁着闲暇,朱标点了些酒菜,和韩度边吃边聊。 韩度朝着余少东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朝朱标说道:“殿下等会儿要是让他上来,可得安排好人手看住他。臣担心他一见到臣,就会冲上来和臣打起来。” “怎么?你怕打不过他?”朱标饶有兴趣的问道。从认识韩度这么久以来,朱标几乎没有看见韩度怕过什么,想不到今天竟然会怕被打? 韩度轻蔑的笑了一声,撇撇嘴说道:“就凭他?不是臣吹牛,就他那样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素质,来三五个都不够臣打的。” 朱标朝着韩度笑了笑,他才不相信韩度的话呢。余少东虽然的确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但是韩度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在朱标看来,两人要是真打起来,韩度未必就不会吃亏。 而韩度之所以有这个自信,那是有原因的。他上辈子毕竟是生长在红旗下,学生时代参加过的军训就不下于三次。而且信息时代,网上太多各种教授格斗的视频了。 男人嘛,心里总会有些热血,更加眷恋暴力一些,当初他也是用心学过各种特种部队的格斗技法的。 当然,韩度从来就没有机会试验。 说给朱标听,一来是因为韩度不想动手,二来是如果真的动起手来的话,好提前给朱标一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即便是有什么过错,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如果一会儿余少东真的要冲上来和自己撒泼的话,韩度完全不介意在他身上试验一番。 朱标笑着和韩度说道:“放心吧,孤安排好了的。” 余少东面前的桌子上早就已经是杯盘狼藉,几个酒壶被东倒西歪的放在说上。余少东面无血色,双眼死灰的看着窗外,如果有人靠近他的话,就能够闻到从他身上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难怪这么好的位置,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和余少东拼桌,恐怕就是对他这身上的气味避之不及吧。 毕竟在粗糙的人,恐怕都难以在这股气味笼罩之下,面不改色的吃饭。 余少东木然的摇了摇手里的酒壶,发现酒壶空空荡荡之后,站起来随手把酒壶扔到桌子上。任由酒壶在桌子上滚动,最后掉在地上发出咚咚几声。 余少东好似习以为常一般,对这一点反应都没有,转身就要朝着酒楼外面走去。等他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却发现两个彪形大汉把原本就不宽阔的门,堵的严严实实。 余少东木然的径直装到两个大汉身上,以他单薄的身板,自然是被大汉弹了回来。 出不去的余少东,努力挪动了几下嘴唇,才说出了这些天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让开。” 两个大汉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其中一人笑了笑说道:“我家主人有请。” 大汉的声音虽轻,但是在这堂内却是如同砸下一块巨石一般,惊起一阵波澜。 有那认识余少东的食客,放下筷子禁不住惊呼道:“余东家这是被贵人给看中了么?想不到余东家遭到这样的大难,竟然还能够有翻身的一天,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万幸?呵呵。”有人听到了食客的话,嗤笑出声。摇着头低声和旁边的人说道:“被贵人看上,可不一定是好事。余东家虽然落魄了,但只要心气还在,东山再起还是有可能的。但是一旦入了贵人门庭的话,”此人摇了摇头,叹道:“恐怕才是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 有那明白这其中道道的人,闻言低头沉默。 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能够攀上贵人,那是攀了高枝了。但是他们也不用脑子想一想,余少东现在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如果原本的富齐商行还在,那余少东攀上贵人,好歹还能够有一些自主权。就如同他以前,背靠官员一样。但是现在要是攀上贵人,那余少东可是连一星半点儿的自主权都没有了。 事事要看贵人眼色行事不说,而且就算有一天贵人嫌弃他了,直接把他给踢出来。余少东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瞬间就会被打成原形。 试问,这样的情况,究竟是好是坏? 食客的话音虽小,但是也引起了两个大汉的注意。其中一人冷冷的瞪了说话的两人一眼。那两人见大汉身穿锦衣,气势迫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侯府、公爷府出来的人,他们自然是不敢沾染半点,两人纷纷连忙把头低下,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余少东蹩脚的从地上爬起来,木然的就要朝着门外走去,嘴里尤自喊道:“让开。” 两个大汉堵住了门口,余少东自然是出不去的。再一次被他自己撞倒在地,爬起来尤自重复刚才的两个字,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就想要撞开两个大汉出去。 余少东再一次倒在地上。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干脆纷纷朝余少东伸出一只手。 (); 一百四十二章 两人不容余少东有丝毫的反抗,像提小鸡一般将他提溜到楼上。 在这过程中,余少东没有丝毫的反抗,整个人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哪怕是把他提到雅间里面,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两人把他放下,他还是机械般的要朝着门外走。 韩度一点都不希望看见余少东,见此自然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可是有人不想遂了韩度的意啊,只见朱标狠狠地瞪了韩度一眼。 韩度只好咳嗽两声,无奈的开口,“余少东。” 韩度的一句话,像是一道霹雳一般,瞬间让余少东清醒过来。他转身看见坐在椅子上满脸笑容的韩度,顿时陷入到疯狂当中,就要朝着韩度扑过来。同时疯狂大吼起来,“韩度,你这个狗贼,狗贼。我要撕了你,撕了你” 可惜身后两个大汉微微一用力,就让余少东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徒劳。其中一人双眼一瞪,怒喝道:“大胆刁民,见了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说完,不由分说的在余少东腿弯处踢了一脚,余少东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但是余少东跪在地上之后,挣扎的却越发激烈。嘴里尤自大喊大叫,“不跪,老子不跪。老子都活不下去了,老子谁都不怕。别说是太子,皇帝也不怕。” 得,还有连老朱都不怕的主。干脆砍了算了,还招揽他干什么。 韩度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朱标,意思好似在说,如此不把你爹放在眼里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干脆砍了吧。 朱标无语的斜了韩度一眼,朝抓住余少东的两人示意,吩咐道:“免了吧,让他起来。” 两人把余少东提了起来,还没等两人松手。余少东又再次挣扎起来,还疯狂的吼道:“韩度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韩度一听脸都绿了,明明是你自己太贪心才落得今天的下场,怎么到头来却是把你的过错怪到我的头上?再说了,明明我只是占了一个小头,占大头的在旁边坐着呢? 余少东这狗东西,不管朱标,只管朝着自己喷?这是看自己好欺负,把我当软柿子捏吗? 韩度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沉声说道:“你今天的下场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要不是你自己太过贪婪,想要独吞整个京城的木炭利益,要把石炭彻底挤死,你会落到今天的下场吗?” 余少东听了韩度的话,整个人像是被抽取了脊骨一般,瞬间瘫坐到地上。哭泣着喃喃自语,“是我太贪心,是我不听劝告,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说完,余少东抱头痛哭起来。 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韩度心里纳闷不已,怎么自己随便两句话,就让余少东自己忏悔起来了?难道自己还有这个天赋?韩度摸着下巴想了想,心里叹道:要是上辈子自己早发现有这个天赋就好了,那也不用去享受福报,随便去做个谈判专家、心里医生之类的,不比享受福报要强? 当然,这只是韩度思绪飘飞了一下。 也有可能是余少东早就已经处于极限状态,韩度随口的两句话,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余少东忽然崩溃,发泄出来。 咳咳! 韩度想着还是不能够让余少东就这么一直哭下去,他是来帮朱标劝人的,不是来这个看一个老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的。一个哭哭啼啼的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去青楼看看小娘子媚眼如丝好呢。 无意识的抓了抓自己干瘪的荷包,韩度还是暂时把去青楼看小娘子的冲动放下。 定了定神,韩度劝解道:“不过你这还算是好的啦,还有钱吃肉喝酒,总比身无分文要强吧?” 韩度搞垮了自己的富齐商行,还在这里奚落自己。 余少东怒了! 顿时爬了起来,朝着韩度大声喝道:“就这还算好?我商行没了,铺子没了,连宅子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十万贯的身家啊,辛辛苦苦奋斗了二十多年,被你”伸出手颤抖地指着韩度,“被你转眼之间就给化为乌有。活不下去了,本来我就准备花光身上的钱之后,就一头扎进这秦淮河的。想不到,想不到啊,临死前还要受你一番奚落” 余少东指着韩度满脸悲愤莫名,就差仰头问苍天一句,“谁能比我惨”了。 韩度闻言,小声嘀咕,“不就是家业没了吗?说不定,老婆孩子还跟别人跑了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弄得要死要活?这东西要死也不死的干脆一点,非要让太子殿下发现” 韩度忽然觉得如芒在背,抬起头就看见朱标正在瞪眼看着自己。 韩度尴尬的笑了笑,转头朝余少东和气的说道:“不就是十万贯嘛,小钱而已。你用了一辈子才挣这么一点钱,那是你无能。要是换成本官的话,哪怕身上只有一贯钱,赚十万贯,最多一年不,本官都不需要用一年,最多一个月,就能够赚到。” 这点信心,韩度还是有的。 韩度要是劝解余少东的话,余少东肯定是听不进去的。 但是韩度偏偏说到了余少东最自傲的赚钱上面,而且还是如此的大言不惭,那余少东自然就不会保持沉默,他就有话说道说道了。 余少东看着韩度冷笑,说道:“别说是一个月了,你要是在一年内能够凭着一贯本钱,赚到十万贯,我拜你为师!” 韩度端起茶杯,轻描淡写的喝了一口,慢慢说道:“不用拜我为师,你这样的老梆子徒弟,本官可没有兴趣收。” 我要是收徒弟,难道我不会收几个漂亮的女徒弟么?又能养眼,有能干活。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吗?师傅有事,弟子俯其老二嘛。 收这样一个老男人来干什么?难道凭他力气大,让他捶腿吗?捶腿他也没有女徒弟温柔。 (); 一百四十三章 “本官做到了,你只需要诚心诚意的为太子殿下效力便是了。”韩度伸手指了指朱标。 继续说道:“而且本官也不用一年,就一个月如何?” 余少东看看韩度,有看看朱标,片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韩度看着长笑不止的余少东,眉头一皱,带着一些不满,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余少东立刻大喝道。随即也不等韩度说话,便说道:“韩度你以为我上了你一次当,还会在你这里上第二次?什么只用一贯钱本钱,一个月就赚十万贯?你这不是在赚钱,你这是在做梦呢,梦里面什么都有。说白了,你根本不可能做到一个月赚十万贯,你的目的根本不是赚钱,你就是在拖时间而已,想把我拖住一个月罢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想让我为太子效力?下辈子去吧。” 韩度看着余少东,满脸的古怪神色。心里忍不住吐槽道:本官说的是真话,就你的内心戏真多。还什么目的就是为了拖住你?想屁吃呢。 “你高看自己了。”韩度摇摇头,继续说道:“本官说的都是实话。而且论起做生意,你还差的远。如果说做生意的人分十层的话,你” 韩度朝余少东伸出手指,朝地上指了指,其想要表达的意味,不言自明。 余少东见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讥笑着问道:“你想说我在最下面一层?” 韩度无奈叹口气,和余少东解释:“你想多了。本官的意思是,你比最下面一层都要差得远,是天壤之别。你在地上,那最下面一层在天上。” “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韩度你赢了,老子愿赌服输就是。但是你不能如此羞辱我,羞辱我啊”余少东疯狂挣扎起来,就好似要和韩度拼命。 可是他被身后的两人轻易控制住,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或许是余少东挣扎累了,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两眼含泪、目无焦距的望着上方,喃喃自语着说道:“输就输了嘛,家业败就败了嘛,老子死就死了嘛,大不了死了一了百了。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老子?还要羞辱老子?还要羞辱” 余少东也是有尊严的人,他的尊严就是他赖以成功的依靠,也就是做生意的高明水平。当然,那是在他看来的高明,在韩度看来什么都不是。 余少东失魂落魄的凄惨样子,让人动人。就连两个大汉都产生出于心不忍的念头,看了韩度一眼,有飞快的把头低下。好似多看韩度一眼,他们对韩度的怒气就要增长一分似的。 就连朱标看向韩度的眼神,也开始浮现起丝丝不满起来,好似在责怪他为什么非要如此折磨余少东。 韩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告非,什么时候本官变成了作恶多端的坏人了?本官明明就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而且,就算是别人不理解臣,太子殿下你也应该要理解臣才对啊。毕竟臣做了这么多,可都是在帮你啊。 朱标好似读懂了韩度眼睛里面的想法,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韩度起身,来到余少东身边蹲下,看着他的眼睛。 余少东两眼呆滞,嘴里喃喃自语的就是“羞辱”之类的话,对于韩度来到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反应。 韩度笑了一下,说道:“你不要不服气,本官说的是实话而已。你知道什么是基金吗?什么是股票吗?什么是债券吗?什么是买空卖空,什么是期货吗?什么是品牌效应,什么是贩卖焦虑吗?” 余少东眼睛里面出现了神采,但是一脸懵然的表情,还不如他刚才眼神呆滞的时候。韩度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知道,但是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他就不知道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奇奇怪怪的字眼,难道这些东西和做生意有关系? 韩度声音虽轻,但是在这雅间里面,还是足以让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两个大汉不去说他,两个棒槌、榆木脑袋,听了也是白听。 倒是朱标听到韩度嘴里接连不断的蹦出来的字眼,心潮随着一阵起伏。那么多古里古怪的字眼里面,朱标就曾经听韩度提起过债券两个字,其他的朱标也是第一次听到。 朱标眼帘一垂,拿着茶杯的手都开始不平静起来,心里一阵激动,“看来韩度那里还有不少好货啊,孤得找个时间,好好的让他和孤解释解释。焦虑是什么?朱标很明白。比如说父皇为了治理天下就很焦虑。但是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这东西也能贩卖?” 不过随即朱标想到,他和韩度的约定就感到一阵头疼。 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朱标脑海里灵光一闪。咦?不对呀,孤不是告诉过韩度,安庆对他没有意思了吗?看韩度也不像是死缠烂打的那种人,也许他就此放手,不再找孤帮忙了?那岂不是说,孤可以随便找他解惑? 想到这里,朱标感到一阵轻松。就好似一个被烦忧缠身的人,忽然实现了财富自由,世间烦恼尽去一般。 余少东定定的看着韩度,许久才回过神来,慢慢从地上坐起,和韩度平视,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能够凭着一贯钱,在一个月内赚到十万贯?” 韩度轻笑道:“怎么?不信啊?你要是不信的话,那你敢不敢和本官赌一把?” 余少东脸色肃然,沉吟了许久才斩钉截铁的说道:“好,赌就赌。我要是输了,我就为殿下效力,诚心诚意绝不悔改。你要是输了呢?” 韩度起身,慢慢回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见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便轻描淡写的说道:“本官要是输了,本官就倒立吃饭。” 噗~ 韩度感觉到右边一股剧烈的水雾擦着自己碰到了身后,往脸上一摸,顿时感觉到满手湿漉漉的。 (); 一百四十四章 殿下你这是在干嘛? 韩度还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就看见朱标弯腰驼背的激烈咳嗽起来。 挥手在朱标背上轻拍了几下,慢慢的朱标才缓过劲来。 其他三人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韩度。 韩度扫了一眼,见众人是这副表情。忍不住心里抱怨,你们这些人至于嘛?不就是打个赌吗?你们至于这么惊讶?要不是因为现在我是朝廷命官,要维护自己伟岸光辉的形象,刚才我就直接说‘倒立吃那啥了’。 原本韩度就是担心朱标承受不住,才把吃那啥改成吃饭,没有想到,就这朱标也承受不住。 等到好不容易,朱标缓了过来,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不顾他们看向韩度的神情,都是一脸的古怪。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余少东满心的郁闷,明明是关乎自己一辈子的事情,本应该庄严肃穆一点的场合,结果却被韩度一句把凝重的气氛给搞的荡然无存。 无奈说道:“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一个月后,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你倒立把饭吃下去。”余少东认为,一贯钱一个月根本不可能赚到十万贯,到时候看韩度的笑话,也算是出了心里的恶气。 不仅仅是余少东,其他人也不认为韩度能够做的到。 尤其是朱标,两只眼睛看着韩度,就差说:“你别吹牛了一般。” 韩度满脸郁闷的看着朱标,别人不信自己,那也能够理解,怎么朱标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如果韩度有朱标的身份的话,十万贯,小钱而已。 朱元璋就是个土包子,明明有着挥挥手就能够财源广进的优势,偏偏要把日子过的无比拮据。 这在韩度看来,就是典型的守着金山要饭吃。 不管老朱了,还是说说眼下吧。 韩度撇撇嘴,无所谓的说道:“那里需要那么麻烦?咱们都是懂生意的,本官把想法一说,能不能一个月挣到十万贯,你不就知道了?” 余少东愣然了,光凭嘴说就行?这韩度是不是把十万贯看的太轻松了,还是他不知道十万贯是多少钱? 朱标手掌动了一下,两个大汉看见,微微一躬身就退了出去,守在外面严禁其他人靠近。 韩度没有理会余少东的反应,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本官有一贯钱” 韩度把八九十年代,农村那些抽奖的套路拿出来,说给余少东听。 “把所有的数字写好,装在一个箱子里,让百姓抽。抽一次只需要一文钱,只要抽中了唯一的奖励,便奖励此人五百文。你说本官要是在大街上弄出这么一个东西出来,百姓会不会花上一文钱来抽?” 余少东原本见韩度胸有成竹的要在一个月之内赚到十万贯,还以为他有什么高妙绝伦的主意,没有想到竟然是这种一文钱一文钱的主意?就这?什么时候才能赚到十万贯?十万贯可是一万万钱。 “一文钱抽一次,抽中奖励五百文。那你怎么赚钱?按照你这个弄法,别说是赚钱了,说不定第一次就要把一贯钱全部亏出去。”余少东看着韩度冷笑着说道。 其他人听了韩度的话,不明所以,而听了余少东的话,却频频点头,觉得余少东说的有理。这种搞法,运气不好第一次就要赔的底掉。 韩度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之后,才和余少东说道:“本官又没有说过,这箱子里面只有几个数字。如果本官在这箱子里面弄上一千个、两千个数字呢?” 这! 余少东迟疑了,仔细一想,这方法可行啊。卖掉一千个就得一千文,卖掉两千个就得两千文,除掉奖励出去的五百文,一次就可以分别赚上五百文和一千五百文。 而且这还只是弄一两千个,要是一次弄上三五千个呢?这利润,极度客观啊! 至于会不会有人买?余少东比韩度都有信心,他太了解市井之间的情况了。百姓当中能够拿出一文钱出来的人,比比皆是。而人都是可以怀疑别人,但是绝对相信自己的。虽然明知道这几千个数字当中,只有一个数字能够得到奖励,但是他们每个人在买的时候,都会相信只有自己能够得到奖励。 因此,在每个百姓的眼中,都认为自己手里的一文钱马上就可以变成五百文。 这!这!这! 这已经超越了余少东认知当中的买货卖货的范畴了,到时候百姓一定会买疯的。 不过随即余少东就想到了一点,皱着眉头问道:“不过你这风险还是不小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第一个买的人,就把你的五百文给拿走了呢?你可是说过的,每次只有一个五百文的奖励,要是第一个人就拿走了,你后面的数字卖给谁?明知道没有奖励了,没有人会买的。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亏定了?” 朱标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韩度的想法在朱标听来可行,但是在余少东那里却被他频频提出漏洞出来。朱标高看了余少东第一眼,这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也不枉孤这么费尽周折的把韩度拉来。 朱标也看向韩度,余少东说到的的确是韩度想法里的漏洞,如果真的要像韩度那么搞。那也是有可能出师不利,就给赔的底掉的,还怎么赚十万贯? 韩度轻蔑的看了余少东一眼,叹息一声,说道:“说你不会做生意吧,你还不服气,就你这么天真的样子,能够把生意做大做强也是个奇迹。” “我!”余少东被揭了伤疤,气的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如果有人第一次就拿走了你的奖励,你该怎么办?还想赚十万贯?做梦去吧。” 眼帘一抬,韩度看着余少东,老神在在的说道:“打猎的都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你一个做生意的人竟然不知道?” 干这一行的,没有一个会傻到把中奖数字一起放进箱子里。都是等到卖的差不多了,才会暗中把数字放进去的。 (); 一百四十五章 有良心一点的,在等到不会亏本的时候,才会把中奖的数字给放进去。有那心黑一点的,就非要等到最后几十个了,才会把中奖数字给放进去。 余少东豁然指着韩度,满脸悲愤的说道:“你,你不守诚信!” 韩度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义正言辞的回道:“本官怎么不守诚信了?本官说了每个箱子里都会有一个奖励数字,只要没个箱子最后都能够有一个人拿走五百文就行了。至于这其中的过程,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谁会去计较?” 余少东想要反驳韩度,但是他找不到丝毫的理由。 韩度才不去管他,继续张牙舞爪的宣扬着暴富的计划,“第一天本官就拿出一贯钱来请人,弄它十个箱子出来,就算一次赚四十贯,本官一天开它十次。第二天本官就请更多的人,做更多的箱子,第三天哼哼!十万贯而已,本官更本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赚够十万贯。这京城内百姓过百万,十万贯也不过是每个百姓一百文钱而已。你难道认为百姓连一百文都拿不出来?” 余少东眼睛里面,好似涌出一道金子般的光芒,黑黑的瞳孔瞬间变成了金色。他感觉自己好似独依在高楼之上,随意张开手掌,整个京城、百万百姓的财富飞入到他手中。不,不仅仅是京城,而是整个大明天下的财富都在朝着他汇聚而来!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同样的一件事,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就会产生出不同的看法,甚至有可能是完全相反的看法。 在余少东看来,韩度的想法是发家致富的捷径,而且是长盛不衰的捷径。 但是在朱标看来,韩度这种行为就是在掠夺民财,而且还是肆无忌惮的掠夺民财!一文钱看似不多,普通百姓都能够拿的出来。 以一文钱换五百文,朱标认为,恐怕没有百姓能够抵挡的住这样的诱惑。而且这五百文的奖励,还只是韩度限于一贯钱的本钱来举的例子而已。等赚到钱了,完全可以把奖励提升到一贯,甚至是十贯、百贯! 以一文钱换十贯、百贯。 这样的事情一旦出现,一定会引的京城的百姓疯狂购买。甚至有人会砸锅卖铁,不惜倾家荡产也会去买韩度的这个鬼东西。 这简直就是在赌钱,而且韩度这行为比赌坊还要更加恶劣,吃相比赌坊还要更加难看。赌钱虽然是久赌必输,但是韩度这个却是,除了得到奖励的那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输。 而且只要有高额的奖励顶在前面,就不会缺少络绎不绝来买的人。 朱标脸色顿时变得比锅底还要黑,他现在深切的怀疑他自己找韩度帮忙,究竟是一件是对,还是错的事。 “哈哈哈呜呜呜哈哈哈”余少东忽然又哭又笑起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喜还是悲。 等余少东缓过气来,朝着韩度躬身一拜,说道:“韩大人果然高明,对人心揣摩的无比透彻,在下甘拜下风,愿赌服输!” 韩度的办法在余少东看来,完全就和经营之道沾不上边,但是却对人的贪婪之心把握到了极致。有这一点就足够了,什么经营手段,都比不上利用人心来发财。 余少东在他拜下的那一刻,就从心里认为韩度一个月赚十万贯不是夸夸其谈。 直起身来,余少东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颓废,自信满满的说道:“对于太子殿下的招揽,草民虽然心胜往之,但是经此一事草民心如死灰,准备回老家度此残生,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余少东脸上露出万念俱灰,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恭恭敬敬的朝朱标拜下。 其实余少东那里会想要回什么老家?他现在心里想的是,有这么好的发家致富的办法,他还接受太子殿下的招揽,除非是他脑子有病。他有着这么好的发财的办法,只要离开京城,去哪里不能一夜暴富? 这次余少东准备要东山再起,而且这次他再也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他要自己做主! 这是拒绝了本太子的招揽了? 朱标顿时有些发懵,不是明明说好的吗?输了就为自己效力的?怎么现在余少东输了,却不向自己效力,反而是要回老家? 但是余少东的这个理由,让朱标没有办法拒绝。 毕竟落叶归根嘛,严格来说这也是伦理纲常的一部分。 朱标没有办法,只好把向着韩度看去。 韩度喝了口茶,两眼看着余少东,冷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又行了?” 余少东眼里精光一凝,稍纵即逝,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木然的回道:“韩大人是什么意思,草民听不懂。” “是听不懂,还是你心里有鬼,你比本官清楚。”韩度沉声说道,“你是不是想着离开京城,换个地方,然后用本官的办法大肆敛财,以求东山再起?” 余少东被韩度说中了心事,心里一紧,随即又释然。以为韩度拿他没有办法,便说道:“韩大人说的一切,都是大人的猜测,草民没有这个意思。天色不早了,草民还要赶路回老家,就此告辞。” 说完转身,打开门,就要出去。 “站住!”韩度一声喝道。 守在外面的两人闻言,顿时把余少东堵住。 “大人这是何意?”余少东见此,脸色铁青。 韩度冷冷说道:“你以为你今天听到了这些东西,你还走的了吗?而且,你以为本官说的办法就真的无往不利?本官既然能够当你的面说出来,自然有办法收拾你。” 余少东闻言心里一惊,难道这韩度还真的留有后手?但随即他一番仔细思量,实在是想不到这办法究竟有什么问题,便以为韩度是在虚言恐吓他。于是既然被韩度发现了,他也懒得在遮遮掩掩。破罐子破摔的直说道:“韩大人虽然心思巧妙,但是草民也不是吓大的,大人要是有什么后手,只管使出来,草民接着就是。现在还请大人让开道路,草民要回家了。” (); 一百四十六章 回家? 呵呵,你想多了。韩度心里一叹,看向余少东的眼睛,泛着冷光:“这么好的发财办法,本官却从来没有用过,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余少东心里一惊,顿时脱口而出。对呀,这么容易发财的办法,韩度明明就知道,但是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闻过?难道,这真的如韩度说的那样,这办法有着巨大的缺陷?但是余少东再次仔细思量了一番,还是没有丝毫发现,难道以自己的水平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余少东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沉吟了片刻,余少东洒然一笑,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抬眼看着韩度,讥讽的说道:“韩大人你是在诓在下对不对?其实根本就没有为什么,你一点阻止我的办法都没有。” 本官拿你没有办法?这是谁给你的自信? 韩度也不和余少东啰嗦,干净利落的说道:“就在昨天,本官向太子殿下建议,凡事有人胆敢有这办法谋利的,诛灭九族。” 转头朝朱标说道:“这件事殿下还记得吧?” 朱标闻言一愣,他昨天可是连韩度的面都没有见到过啊,什么时候向孤建议的。看见韩度眼珠子一转,朱标顿时心领神会,郑重说道:“不错,而且昨天本宫就已经同意了。” 余少东听了顿时被气的满脸通红,看刚才韩度说话的时候太子的反应,他根本就和自己一样,是第一次听到韩度说的那些东西。现在却说什么昨天韩度就向他禀报过了,这是在把自己当傻子耍吗? 玩儿呢! 可惜的是,皇权大过天! 太子说是如此,那就是如此。在这大明朝有资格向朱标提出疑惑的人,虽然还是有那么几个,但是却绝对不包括他余少东。 韩度看着羞愧不已的余少东,轻笑一声,平淡的说道:“你要是对提前一天表示不满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本官可以恳请太子殿下把这条规矩提前一个月,甚至是一年前开始生效都可以。” 余少东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度,简直是不敢相信韩度刚才说出的话。 就连朱标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着韩度。 两人久久无言以对。 最好,两人心里同时浮现出一句话。 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韩度一番话,悔读十年书。韩度的话没有丝毫起到提高他人道德水平的作用,反而是在不断的拉低众人的道德底线。 韩度见两人齐齐的看着自己,目光里面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在想些什么。 不过韩度对此,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哼!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这些都是那些流氓的骚操作,基操勿惊啦! 韩度没有理会朱标,微笑着看着余少东,问道:“怎么样?余东家本官真诚的建议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本官的提议。” 余少东咬牙切齿看着韩度,但是又拿韩度没有丝毫办法。最终长叹一声,在太子面前跪下,“草民承蒙太子殿下抬举,必当肝脑涂地已报知遇之恩。” 余少东也是无奈,只要有韩度在,他就别想靠着那种办法发财。与其浑浑噩噩的去跳秦淮河,还不如寄身到东宫麾下,也算是给妻儿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朱标闻言,眼睛一下子亮起。看着余少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答应了? “好好好,余东家快快起来。”朱标连忙让余少东起身。 余少东只是一介草民而已,还没有资格让朱标亲自前去将他扶起来。因此,识趣的余少东听了太子的吩咐,便自行起身。 韩度撇撇嘴,心里忍不住叹道:“果然人都是从心的。从高高在上一下子掉落低谷的时候,人人都会要死要活,轻生的念头占据了整个脑海。但是这股子劲头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劲头过去,不用谁去劝说,他自己都会想办法找到生路。蝼蚁尚且贪生,就是这个道理。” 事情办妥,朱标充分发挥了‘媳妇娶进房,媒人扔过墙’的优良作风,就要带着余少东急匆匆的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过来专门警告韩度一番,让韩度不要用他的那种办法赚钱。 韩度看见朱标如此的现实,嘲讽道:“殿下,臣要是想用这办法捞钱的话,还等得到今天吗?那恐怕就不是臣在这里和殿下说出来了,而是殿下早就看见满大街的百姓整天都在疯狂的买了。” 朱标一听,也觉得韩度说的有道理。韩度要是准备靠着这个发财,那早就应该动手了,那里还用得着自己现在才来警告。 伸手拍拍韩度的肩膀,朱标满意的笑道:“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你能够坚守本心,不去收刮老百姓的钱财,这很不错。放心吧,孤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是在辛苦的坚守本心,我是怕这样做的话,迟早要被你爹给砍头。 老朱的屠刀才是让韩度收敛的重要保证,至于什么本心,能卖多少钱一斤? 既然朱标误会了,韩度也就顺着他的意,让他误会下去。 鄙视的轻轻扫朱标一眼,韩度充分表示了自己对于这种手段的不屑。 不过朱标刚才说不会亏待自己,这算是在对自己嘘寒问暖吗? 正当朱标无比满意韩度的态度的时候,韩度忽然出声问道:“殿下如果想要对臣嘘寒问暖的话,大可不必。” 朱标闻言一愣,不明白韩度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孤对他嘘寒问暖还不够好吗? 韩度摇晃着脑袋,继续说道:“所谓,嘘寒问暖,不如给笔巨款。嘘寒问暖就免了吧,殿下如果真的关心微臣,还是给笔巨款要更加合适。” 噗!噗!噗! 包括朱标在内的四人,瞬间齐齐喷了出来。 尤其是余少东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韩度哈哈大笑起来,“韩大人,你可真是个妙人,有机会在下一定登门请教。” 韩度眼睛余光瞥了余少东一眼。 (); 一百四十七章 一个战斗力只有05的渣渣,不管是他真的会上门来,还是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韩度都不在乎。 朱标一脸无语的看着韩度,叹气问道:“你就这么缺钱吗?” “臣当然缺钱。”韩度理所当然的回道。“臣现在还住在外城,连个内城的宅子都买不起,每次上朝都要比别人提前两个时辰起来。而且上次臣之所以会把那些东西弄回去吃,就是因为没钱啊,买不起菜肴,都快活不下去了。殿下你说臣缺不缺钱?” “可是,上次在父皇面前,你不是说过。你吃那些东西,是为了开辟食源吗?”朱标疑惑着反问道。 我上次是这样说的?韩度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就算是说过那也没有关系啊,同样的一件事情,见人说人话见鬼,殿下你懂不懂? 朱标见韩度没有搭话,还以为他揭穿了韩度的谎言,让韩度无言以对了。哈哈笑道:“你编不下去了吧?编不下去,那孤就走了。” 朱标就要离开,韩度一声惆怅的叹息,吸引住了他的脚步。 “殿下,臣很忧愁啊。” “你忧愁什么?”朱标皱眉问道。无缘无故的说什么忧愁,难道韩度对安庆的事情起了疑心,为此事忧愁? 韩度神情带着几分疲惫,叹道:“臣上忧其朝廷,下忧其家庭。在外要忧心为朝廷效力,回到家里要操心一家老少的生活问题,怎能不忧愁?试问,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朱标忽然接话,满脸古怪的看着韩度。 “唯有暴富!” “滚!” 韩度和朱标等人就此分别。 晚上回到家里,韩度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韩度以往沾床就睡的,今天偏偏翻来覆去的都难以入眠。 难以入眠,韩度干脆就不入眠了,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 今人不见来时月,今月将来照来人。 人们常说,生死相隔是最为遥远的距离。其实时间之隔也是一样,两个人要是相隔上几百年,那就和生死相隔没有什么两样。 你活着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你都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她才开始活她的人生。 “老婆,我想你~”韩度眼角有泪珠滑落,嘴里喃喃自语。 安庆公主和自己曾经的老婆只是长得像而已,她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韩度心里微微一阵叹息。 忽然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韩度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对劲! 朱标的话,不对劲! 他说安庆公主说:“但凭父皇做主”,这句话不对。 老朱既然已经把安庆公主许配给了欧阳伦,那朱标除非是有天大的胆子,不,他就算是胆大包天,他也不敢在老朱在场的情况下,和安庆公主提起自己。 因此,朱标和安庆公主提起自己的时候,肯定是只能找一个两人能够独处的时候。既然老朱不在场,那安庆公主为什么要说“但凭父皇做主”? 韩度原本只是以为,这是安庆公主的拒绝了自己。但是仔细一想,安庆公主既然要拒绝,为何不拒绝的干净利落一点? 直接说“不”就是。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性,可以不懂什么海王、绿茶、养鱼之类的东西。更不会和一个男人玩什么欲拒还迎,也不会养鱼、挂备胎。 韩度也是思想还没有转变过来,还带着后世的那种思维方式,如此一来自然被先入为主的思维方式给限制住了。以为安庆公主的顾左右而言它,就是拒绝。 现在韩度想明白了,安庆公主就算是要拒绝自己,也不会说出“但凭父皇做主”的话来。 既然这句话是被朱标篡改过的,不是安庆公主的原话,那么原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但凭父皇做主? 父皇? 老朱当时更本就不在场,在场的只有朱标一个人。 那么这句话应该是,“但凭皇兄做主”才对! 想明白了这一点,韩度瞬间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 昨天晚上,韩度一夜无眠。 原本韩度只是因为想念老婆而无法入眠,等到后来他想明白了朱标篡改了安庆公主的原话,以及猜测出安庆公主真正的原话之后,就更加难以入眠了。 天色未明,韩度就带着两个黑眼圈,以及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来到了宫城外面。 在了一个多时辰,宫门才打开,韩度便迫不及待的进城,朝着东宫过去。 朱标刚刚起来便听到宫人禀报,说是韩度求见。等到朱标看见两眼通红的韩度的时候,惊讶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韩度红着眼睛,朝四周扫了一眼。 朱标顿时明白过来,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等到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韩度紧紧握住朱标的手臂,双眼瞪大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殿下,你骗我。” 朱标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上表情瞬间一滞。难道韩度已经知道了安庆的意思了?但是不应该啊,韩度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得到内宫的消息。 而且,这种消息即便是安庆她也不会透露丝毫的,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 不好,他是在诈我! 朱标瞬间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恢复到了面色如常。 但是已经晚了! 韩度今天来的这么早,本来就出乎朱标的意料。再加上韩度一来二话不说,直接诈他,朱标就算是想要不露馅儿都难。 更何况,韩度自从说了第一句话之后,两只眼睛就死死地盯着朱标的表情反应。朱标刚才神色变化,虽然转瞬即逝,但是也没有逃过韩度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睛。 “殿下,为何要这么做?”韩度不明白朱标既然都答应帮自己传话了,为什么还要篡改安庆的原话来骗自己,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朱标有心反驳,但是见韩度一副已然明白的样子,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彼此都是聪明人,朱标就算是矢口否认也好,为他自己辩解也罢,在韩度面前都没有意义。 (); 一百四十八章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标长叹一声。无奈承认说道:“没错,孤是没有和你说实话,但是孤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即便是中意公主,那孤还有其他的妹妹啊,汝宁、怀庆虽然年纪还小了一点,但也看的出来个个都是美人胚子,等过上几年长开了,容貌不会差安庆分毫。到时候,恐怕就算是你不提,父皇都会有意赐婚于你,你又何必要只认定了安庆不放?” “安庆可是父皇亲口许配给欧阳伦的,你这非要横插一手。你这你这不是在打父皇的脸吗?要是惹怒了父皇,不仅你和安庆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一点可能,你们两人还会被父皇惩罚。一个不好,你人头落地都有可能,你这又是何必呢?” 韩度抬眼,冷冷的看了朱标一眼,“殿下以为下官中意一个人,就只看脸吗?” 朱标听了,明显的一愣,一副难道不是这样的样子。 韩度无奈的在心里叹息,咱和你朱标可不一样。 你朱标从大明立国的那天就被立为了皇太子,就注定了将来会成为皇帝,从落到地上开始就是锦衣玉食的王公贵子的生活。女人这两个字,恐怕从来就没有被朱标放在心上过。 不过也对,无论是谁,有朱标这种身份地位,那里还需要费什么心思在女人身上?而是应该女人在他的身上费尽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够进太子府的高门,怎么伺候好他才能够讨的朱标的欢心。 不需要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花费一丝半点的心思,就自动会有一大群的女人排着队,任由朱标挑选。甚至朱标连挑选都懒得挑,随手甩给老朱,或者是马皇后去操办就是。 这就是准帝王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直接,且朴实无华! 而韩度却是不同,韩度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的爱情就有了你走我追,有了死缠烂打,有了两情相悦,最后才有了步入洞房。 准帝王的爱情一步到位,少了很多的过程,谈的都是利益。而普通人的爱情,却是有高低起伏,百转千回,有欢愉、有痛苦,说的都是缠绵悱恻,谈的都是绵绵情意。 就像是王某鱼一样,哪怕他回到了过去,对她再拒绝、再排斥,哪怕他功成名就、高高在上之后,他最想要的,还是那碗茴香打卤面。 这就叫,眷恋!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所有人都是如此,帝王也有深情的比如明孝宗朱佑樘,他和张皇后的爱情就是,一生只爱一人。 题外话少说。 朱标见韩度一脸的不屑,虽然不明白韩度心里想的什么,但是也知道了韩度是不肯放弃的。只好再次劝道:“难道你就非要吊着一棵树不放吗?” 韩度挥手止住了朱标劝解的话,直接问道:“殿下就说帮不帮微臣吧。” 朱标见韩度态度坚决,便知道他是很难动摇韩度的想法的了。像他们这种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坚定。一旦决定了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优点是,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比常人要容易成功的多。许多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其实不是败给了别人,而是败给了自己的不够坚定。 但是缺点也是十分明显,那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好比韩度现在这样。明知道他和安庆公主的事情,继续下去迎来的可能不是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更大的可能是皇上的雷霆之怒,但是韩度也是一无反顾。 面对态度坚决的韩度,朱标放弃了劝告。 无奈苦笑一声,说道:“孤要是不答应你吧,咱们又偏偏有言在先;但是要答应你吧,孤怕你东窗事发的那一天,连孤都少不了要被父皇责罚” 朱标摇着头,看着韩度,意思是在说:“你看这如何是好?” 韩度想了一想,起身郑重的朝朱标拜下,肃然说道:“殿下若是帮臣,臣比不负殿下。” 朱标脸上顿时浮现起兴奋之意,连忙起身扶住韩度的手臂,看着韩度的眼睛,笑道:“有爱卿这句话,孤就豁出去帮你一把。” 既然朱标答应帮忙,那事情就好办了。韩度也没有在朱标这里多留,便告辞离开。 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石板铺就的街面上,把尘土浸透成泥水,肆意流淌。 持续了多日的木炭石炭之争,最终还是在富齐商行的烟消云散下,落下了帷幕。富齐商行的东家,赔光了自己的所有银子、铺子、宅子,在酒楼里醉生梦死几天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石炭虽然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石炭还没有开始火爆起来,便瞬间就没落了。 因为新出现的蜂窝煤,以绝对方便快捷的优点以及物廉价美的价格把石炭按在地上摩擦。 而富齐商行的消失,让某些人失去了这下金蛋的母鸡。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些人被断了财源,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就此罢休。 这不一封奏疏不起眼的落到了老朱的御案上。 奏疏的内容直接明了,让人一看就能够清楚的明白说的是什么。和老朱刚刚登基的时候奏疏,简直是天差地别,老朱刚登基那会儿有人给老朱上奏疏,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老朱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来,绕来绕去的居然不知道上奏疏的人在说些什么。 气的老朱当场就把那家伙的官给免了,打发他回去种田。 奏疏主要说了三点,一、富齐商行没了,至于怎么没的没有说,但是却说了富齐商行一完蛋,整个京城的木炭售卖铺子通通关门了,百姓要买木炭无处可买怎么办?二、木炭铺子全都关门了,那么那些制作木炭的人把木炭制作出来便会无处可卖。京城周围以制作木炭维持生计的人几近万户,这些人的生机问题,该怎么解决?三、木炭铺子关门,制作出来的木炭卖不掉,从事制作木炭的人必然不会再去制作木炭,那么长此以往,百姓的需求怎么解决? (); 一百四十九章 一封奏疏,三个问题。看似没有针对任何人,通篇更是连韩度的名字都没有提过,但是这封奏疏是为谁而来,显而易见。 但是老朱现在根本就顾不得这封奏疏是为了谁而来的了,他现在满脑子的都是近万户百姓在转瞬之间失去了生计这个问题。 近万户百姓啊,这可是几万张嘴在嗷嗷待哺,等着吃饭呐。 大明从立国以来,虽然一直都是鼓励商业,但老朱也对商业施加了诸多的限制。 不过令老朱万万没想到的是,木炭和石炭之争,这在老朱看来连国事都算不上的事情,竟然会惊人的导致几万人一下子断了生计。 一个经营木炭的商行消失了而已,就能够影响到几万人的生计。那其他的呢?必然经营粮食的,经营棉麻布匹的?要是通通断了,岂不是会影响到十万,甚至是几十万百姓的生计? 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大乱? 老朱表情凝重的把奏疏放在御案上,略想了片刻,沉声说道:“召韩度入宫。” 就这样,韩度刚刚从东宫离开,还没有出皇宫的城门,便被老朱召来。 “臣韩度,拜见陛下。”韩度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以前韩度朝老朱行礼的时候,其实心里都没有丝毫恭敬之心的。在现代生活了数十年的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皇帝的概念,在韩度看来皇帝和他一样都是人,都是平等的。 以前之所以对老朱畏惧,那是畏惧老朱的屠刀,而不是他皇帝的身份。 但是现在韩度却不恭敬不行了,毕竟自己想要娶了人家的女儿,对老丈人的态度自然是应该恭恭敬敬的。 老朱现在要是知道韩度心里的想法的话,肯定会被气的吐血。感情他皇帝的身份,还不如老丈人? 不过老朱显然是不知道韩度心里想的什么,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随着木炭消失而失去生计的近万户百姓安置妥当。 这些百姓该怎么办?直接给他们钱粮,这显然是不行的。而且,就算是直接给钱粮可行,老朱也不会给,因为朝廷的税赋本来就年年入不敷出,他哪里去挤出这么多的钱粮出来给百姓? 所以,老朱一看到韩度,心里就有一股怒气,都怪这小子,成天给朕惹事。要不是韩度和富齐商行互相打压,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嘭~ “韩度,你可知罪?”老朱双眼瞪圆,满脸怒容。 韩度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的两肩膀一抖,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老朱。 难道安庆公主的事情,被老朱给知晓了?这不可能吧? 心里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韩度自己其实对此也没有把握。毕竟大明除了各种奇葩皇帝之外,最出名的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了。 传说,锦衣卫变态到可以让老朱清清楚楚的知道,每一位大臣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以及和那个小妾睡觉。 但是不应该啊,这才是洪武十四年呢,传说中的锦衣卫,老朱可以都还没有设立呢。 而且不仅是如此,就算是老朱现在就有了暗中的眼线,那也不可能发现韩度和安庆公主的事情。 毕竟韩度和安庆公主之间的联系,是朱标在帮忙的。 老朱或许可以不相信天下人,但是他却对朱标有着绝对的信任。即便是对大臣暗中安排有眼线,但他也不会派去盯着朱标。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就只看看老朱给朱标配置的王者班底,朱标要是现在逼宫的话,恐怕老朱都会笑呵呵的主动退位。 老朱对韩度目瞪口呆的表情感到满意,也没有再管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随手把奏疏扔到韩度面前,冷声说道:“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韩度见老朱扔到自己面前的奏疏,心里顿时一松,看来不关安庆公主的事。这下自己就放心了,想到刚才自己心里一阵紧张,顿时自嘲想着真是自己吓自己。 把奏疏捡起来,仔细看完,韩度低着头的脸上顿时冒出几分古怪来。 写这封奏疏的人是个人才啊,通篇刀刀见血的指向自己,但是偏偏人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提到过。颇为有几分那种,写关于春的诗词,却从头到尾连一个春字都找不到的味道。 就这奏疏老朱拿着都头疼,别看他是皇帝,但是他连斥责写这奏疏的人都办不到。因为人家这奏疏通篇都在以事实说话,痛呈利害,没有针对任何人。就算老朱想要斥责他,都找不到理由。 或许有人以为,既然这奏疏什么人都不针对,那这奏疏只要老朱不管不问,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如果谁这样想的话,那才是大错特错,而且如果老朱真能够这样处置的话,那他就没有必要把韩度给召来了。 人家上这奏疏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老朱看到,人家是为了让一级一级的官员看到。这奏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而且还关乎几万百姓的生计。几万百姓的生计和韩度这么一个八品小官比起来,孰轻孰重,还是明摆着的事么? 如果老朱一旦处置不当,或者是说直接冷处理,那么这封奏疏一旦被泄露出去,再被有心人那么一宣传,说皇上为了包庇奸佞小人,而置几万百姓的生死存亡于不顾。 到了那时候,恐怕就是老朱都有些承受不起。除了拿韩度的脑袋来平息众怒之外,别无他法。 至于这封奏疏会不会被泄露出去,呵呵,都被那么多官员看过了,又怎么会不泄露出去呢? 韩度心里一叹,就算是所有的官员都能够守口如瓶,恐怕都禁不住泄露出去。难道写这奏疏的不是人吗?人家忙活了这么久,岂能善罢甘休? 因此,这封奏疏不能搁置不管,而且一定要妥善处理。所以,老朱才急急忙忙的把韩度给召来,让他想办法,毕竟这关乎着韩度自己的脑袋。 厉害啊!厉害。 朝堂之上有坏人啊!而且还是个聪明人,韩度忍不住摇头感叹。 (); 一百五十章 老朱看着韩度久久无语,以为他也是束手无策,便轻声说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要想出一个妥善解决的办法出来。事关几万人的生计,轻忽不得啊。如果这几万人真的就此断了生活来源,那即便是朕想要维护你,恐怕都护不住。” 长叹一声,老朱继续说道:“以前朕面对千军万马都没有丝毫的退缩过,更没有怕过,但是朕不瞒你,面对这几万就要失去生计的几万百姓,朕这一次感到怕了。这还仅仅只是一个木炭而已,就能造成如此可怕的结果。如果宝钞真的像以前那样继续发下去,等到有一天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恐怕会比这可怕百倍、千倍。” “你爹是有功的,你也是有功的。宝钞的事情拖延了太久了,你要抓的紧一点,尽快将宝钞给做出来。” 韩度见老朱说的凝重,便知道他是被这次的木炭事件给吓着了。以往韩度也不是没有和老朱说起过产业瞬间完蛋带来的巨大危害,甚至当初老朱要把石炭价格定的极低的时候,韩度还专门向老朱诉说过木炭行业一旦被石炭给挤死了,会有从业的近万人没有收入来源,影响的是几万人。 人是一种自负的生物,别人说的再多,都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亲耳听闻。 以往韩度和老朱说起木炭行业覆灭带来的危害的时候,其实那时候老朱的感触并不深,之所以同意了韩度的谏言,不过是看着以往韩度的精准判断之上罢了。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老朱真正亲身面对这几万张等待吃饭的嘴,才深切的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韩度愣了一下,俯身回了一句,“是。” 老朱抬眼看着韩度,手指敲了敲御案,叹道:“宝钞的事情,你记在心里就是。但是眼下最火烧眉毛的就是这几万人,该如何才能够安置妥当,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要是你没有主意的话,说不得将来朕也只好拿你的脑袋出去平息众怒了。 韩度低头沉吟一番,把奏疏从头到尾再仔仔细细的看一遍。 而老朱也沉默不语,没有丝毫打扰韩度的意思,就这么任由他拿着奏疏翻来覆去的看。 忽然,韩度嗤笑起来。抬头两眼放光的看着老朱,笑道:“启禀皇上,此事易尔。” 老朱见韩度笑起来,心里顿时一松,但想到韩度当初不顾一切的反对低价售卖石炭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在这件事上,你可不要轻忽大意。当初你不是说,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连你都没有丝毫办法的吗?” 韩度直起身来,轻松笑着说道:“皇上,此一时彼一时。如果一开始把石炭价格定的太低,而导致木炭行业崩溃的话,那微臣的确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就好比是突然的山洪爆发一样,来的太过迅捷猛烈,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不一样,虽然木炭行业还是崩溃了,但是在此之前,富齐商行可是用了大笔的真金白银来购买木炭的。因此对于从事木炭制造的人来说,不仅没有丝毫的损失,反而是因为木炭的短暂涨价而大赚了一笔。” 老朱听的一愣,事情是这样的吗?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韩度说的这样。 韩度笑了,继续说道:“这富齐商行就好比是一个蓄水池一般,在山洪冲刷下来的时候,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虽然富齐商行因此没了,但是它同样也是给咱们争取到了一些转圜的时间。制造木炭的人现在手里都有着比以往更多的银钱,所以,在短时间内是不用担心他们的生计的。” 呼! 老朱心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听到韩度分析出这些人暂时衣食无忧,老朱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不过正如韩度说的那样,眼下这情况也只是暂时的。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妥善解决,那些人坐吃山空之下,要不了多久同样的事情就会再次摆在自己面前,而且到时候的情况会比现在更加恶劣。 “但是此时一天没有得到妥善解决,那就是一天的问题。你想过该如何处置没有?”老朱把球踢给了韩度。 韩度闻言沉默,自己有什么主意?几万张嘴要吃饭,韩度总不能把这几万人一起养起来吧,没有这个能力啊。 老朱见韩度沉默不语,心里顿时有些不满。这些都是韩度搞出来的事情,现在他居然作起哑巴来了?“朕听说你买下了一个作坊,制作蜂窝煤?那些出现在石炭铺子门口的蜂窝煤,听说就是你弄来的?” 听说,听说,您老这是听谁说的呢?不会是真的已经有了锦衣卫吧?韩度缩着脖子,朝老朱龙椅背后看了看。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看到。 官员经商可是大罪,韩度自然矢口否认,“皇上明鉴,那不是微臣的作坊,是微臣的一个亲戚的。” 至于什么样的亲戚韩度没有说,只要韩度想,什么样的亲戚都会分分钟冒出来。 “混账东西!”老朱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你是不是以为朕老糊涂了?不知道你的那些鬼蜮伎俩?”老朱脸带怒容,怒其不争的指着韩度骂道:“告诉你,朕什么都知道,只是平时懒得和你计较罢了。” 老朱不等韩度自辩,冷哼一声说道:“朕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木炭石炭之争,什么木炭全部消亡?结果就是你的蜂窝煤大发其财,是不是?” “皇上,微臣冤枉。”韩度连忙叫屈。 “冤枉?你的意思是,朕在冤枉你?”老朱呲着牙,朝着韩度冷笑。好似韩度一个回答不要,就要被诛杀一般。 “臣,不敢!”韩度直接举手投降,不再辩解。 但是就这老朱仍然是不肯放过他,冷笑一声之后,慢条斯理的问道:“不敢?那就是心里认为朕是在冤枉你咯,只是因为朕的身份让你不敢?那要不要朕派人去查探一番?” (); 一百五十一章 恐怕您早就派人过去里里外外的查过了吧?韩度心里忍不住吐槽。 老朱的确是派人去查探过了,毕竟突然冒出个蜂窝煤这样的东西,以绝对的优势碾压石炭和木炭。老朱要是不派人去查探清楚,那也太过小看老朱的反应速度了吧。 “别!”韩度连忙出声。 老朱要是真的派人去查,那自己不是完蛋了么。 韩度只好尽力为自己转圜一番,低声说道:“皇上明鉴,当初臣让人做蜂窝煤,就是不想和富齐商行无休止的相互竞争下去。因此才让人做了蜂窝煤,这个能够一锤定音绝杀富齐商行的东西。但是”韩度咬咬牙,准备继续说下去。 不过老朱挥手打断了韩度的话,“但是你也没有想到,蜂窝煤这个东西竟然如此的受百姓喜爱吧?” 蜂窝煤手欢迎,这个倒是在韩度的意料当中。不过既然老朱说自己当初没有意料到,那自己就没有意料到吧。 韩度愣了一下,呆呆的点点头。 老朱微微一笑,叹道:“现在木炭是完蛋了,照眼下蜂窝煤的火爆程度来看,以后用石炭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朕忽然发现,不管是富齐商行,还是太子,都白忙活了一场。最后就只有你的蜂窝煤在大肆发财。” 老朱指着韩度,愤愤不平的说道。 韩度干笑着摸摸鼻子,这个没有办法否认。发什么财啊,他的作坊才多大一点?而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使用蜂窝煤的话,那每天消耗的蜂窝煤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就凭韩度那小作坊,根本没有办法供应。 这几天,就因为蜂窝煤的火爆,现在作坊里面已经忙疯了,高掌柜已经不止一次的来通知韩度要人。 要人? 韩度瞬间想到了什么。 仔细思量一番之后,韩度郑重其事的朝老朱拜下,“启禀皇上,臣有办法了。” “真的?”老朱闻言一喜,连忙朝韩度挥手,“快快道来。” 这几万人的生计一天没有妥善处置,老朱就一天放不下心来。 “皇上,既然以前木炭供应整个京城的时候,这些人靠着木炭为生。那些现在换成了蜂窝煤,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依靠蜂窝煤来为生?”韩度自信的说道。 但是老朱心里却还是有疑惑,抬头问道:“可是,就凭你那小作坊,能够容的下这么多人吗?” 韩度解释说道:“皇上,这些人也不全都是从事制作木炭的。他们当中也有着详细的明确分工,有一部分从事的是砍伐木材,有一部分从事的是开窑烧制木炭,有一部分从事的是把木炭贩卖到京城里面。臣以为,完全可以把这些人分成几个部分,把砍伐木材的和烧制木炭的人通通弄去做蜂窝煤。把那些贩运木炭的人变成贩运蜂窝煤,让他们直接把蜂窝煤贩运到千家万户,连贩卖给铺子里都省了,他们自然要赚的更多一些。” “当然,即便是这样把人分开,微臣的那个小作坊也是容纳不下的。不过,只要能够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建上一个大大的蜂窝煤作坊,就算全部把人容纳下来,也不是难事。” 韩度一边说,一边眼睛越发的明亮。如果真的能够实现这样,那韩度才是真正的发财了。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那些人的生计不说,更是让韩度可以在作坊里就将生产出来的蜂窝煤全部卖掉。 这就好比,韩度制作批发,把零售这部分让给他们去做。 看似韩度少赚了一部分利润,但是却极度的省事,减少了不必要的开支,相对于韩度躺着就把钱赚了。 如果韩度要自产自销,那铺子的租金不是钱呢,还是请人看着铺子不要钱? 老朱也明白了韩度的意思,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见韩度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不之意。 古代的商人不被统治阶级所喜,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这时候的商人,几乎都是为了追逐利润而追逐利润,完全没有把百姓、朝廷放在心上。更是出了吕不韦那种以帝王为奇货的傻缺,导致商人从秦开始,便被历朝历代所打压。 天授皇权! 皇帝是天子,至高无上。商人竟然敢把皇帝当作是货物,商人不倒霉,谁倒霉? 但是现在在老朱眼里,韩度却完全不一样,是那种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宁愿自己利润受损,也要让利于百姓,让百姓得以维持生计,这一点让老朱对韩度无比的满意。 老朱点点头,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 韩度眼神里面,没有掺杂一丝杂质,回道:“微臣以为,皇上可以遣一宫人,在京城外择一地建立作坊” 老朱的神色更加古怪,打断了韩度的话,疑惑问道:“难得你想让朕去卖蜂窝煤?” 不可以吗? 韩度愣然。 在韩度看来,这蜂窝煤的利润可是不低,而且这京城内有百万户人口,一年消耗的蜂窝煤可是一个天大的数字。以为的木炭销售之所以不多的原因,就是因为木炭太贵,大部分的百姓都用不起。因此,虽然木炭利润同样也是不低,但是面对的客源却大大减少,一年挣的银子有限。 但是一旦换成蜂窝煤,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蜂窝煤便宜,普通百姓之家都用的起。到时候,如果蜂窝煤能够供应的上,恐怕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使用蜂窝煤。只有那些家业丰厚的人家,才会讲究的去用木炭。但是这些人家比起整个京城的百姓来说,实在是太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一来,一年能够赚到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按照韩度的估计,一年下来怎么也有几十万贯的利润。 但是老朱显然是没有韩度的对经营的深刻认识,挥挥手便说道:“算了吧,一年不过几万贯的利润,朕还不差这点钱。既然蜂窝煤是你弄出来的,而且你还和此事有牵扯,就让你自己去弄吧。而且朕可以指给你一块地,好让你有地方盖作坊。” (); 一百五十二章 在老朱看来,韩度既然把利润让出一部分给百姓维持生计,顶天了也就能够赚上几万贯而已。 但是在韩度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一年几十万贯的利润,韩度可不敢一个人独吞,而且还是在老朱的面前吞下。要是今天自己就这么接下来了,等哪天老朱明白过来,韩度可就小命不保了。 “皇上” 韩度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老朱眉头一皱给挥手打断了。 “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你需要什么样的地方,朕会安排人尽快给你办妥。不过你一定要向朕保证,一不能让京城的百姓没有蜂窝煤可烧,二不能让那些人连生计都维持不下去。” 韩度见老朱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先答应下来。“皇上放下,臣一定不负上意。” 老朱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便让韩度退出去。 韩度只好就此告退。 出了奉天殿的殿门,韩度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京城的百姓在之前购买了大量的木炭和石炭,就算是蜂窝煤再好,现在的需求也只是在缓慢增加。 还没有到那种,一哄而上的抢购的地步,韩度还有足够的时间。 百姓嘛,总是勤俭节约的,不会说蜂窝煤比木炭石炭都好用,就把家里刚刚买回来的木炭石炭给扔了。虽然买木炭石炭的时候,价格低廉,和白捡的没有什么两样。但也不会有人把木炭石炭扔掉的,反而会仔仔细细、干干净净的把它们用完之后,才会去买蜂窝煤。 因此,韩度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转圜。 时间虽然充足,但是老朱摆明了是要把蜂窝煤制作的生意全都一股脑的推给了韩度。这反而是让韩度心里,带着一股忧虑。 “韩度。” 心事重重的韩度刚刚出了皇城,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韩度顺着声音看去,便看见老朱身穿便服,在朝自己招手。 这是怎么回事? 韩度诧异了一下,连忙上前拜下,“皇上,您这是?” 老朱没有等韩度拜下,便伸手将他扶住,说道:“免了吧。” 韩度也没有坚持,顺势便起身,两只眼睛带着浓浓的不解,看着老朱。 老朱干咳了一声,招呼韩度一声,说道:“上车再说。” 韩度看见一旁的车驾,老太监坐在驾车的位置,笑着看着自己。 韩度连忙将头一低,轻声回道:“皇上,微臣不敢” 老朱回头看了韩度一眼,神情当中带着不耐烦,挥手说道:“咱让你上去,你就上去。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两眼瞪着韩度。 韩度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是。” 老朱闻言,轻轻不屑了一下,转身跨上车驾。 韩度犹豫了一下,只好跟着上去。 随着老太监一挥缰绳,车驾开始移动起来。 韩度在车驾里面如坐针毡,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就连坐在锦墩上,也只敢把屁股沾上一点锦墩的边角而已。 车驾里气氛越来越凝重,韩度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找话问道:“皇上这是要带微臣去哪里?” 老朱没有看韩度,两只眼睛平视前方,平静的说道:“朕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亲眼去看看蜂窝煤才行。毕竟这东西干系着京城百姓的用度,万万轻忽不得。正好今日朕清闲一些,便过去看看。” 韩度听了心里顿时一紧,这究竟真的只是想要去看看,还是说想要去看清楚自己的底细,韩度也没有把握老朱究竟是想的什么。 场面陷入到更加尴尬的境地,韩度一言不发。 直到老太监推开门,请老朱下去,韩度跟着下来心里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高掌柜原本看见一个气度不凡的老者朝着作坊走过来,正要起身看看是怎么回事,便看见韩度也从车驾上下来,缩着身子跟在老者身后,还连连朝他使眼色。 高掌柜顿时明白了,这老者的身份地位,恐怕有些不简单。 神色很快恢复正常,高掌柜看着老朱进了作坊,便上前问道:“这个客官可是要买蜂窝煤?” 听到被人称作客官,老朱明显愣了一下。 不过好在老朱反应极快,顺势应下,点头笑着说道:“不错,朕真的想要买一些蜂窝煤。不知道掌柜的可否让咱看看?” 老朱也装作是来买蜂窝煤的人,和高掌柜说起了话。 高掌柜一边示意老朱看堆放在一边的蜂窝煤,一边笑着说道:“客官请随便看。这些都是蜂窝煤,如果客官还想要看看这蜂窝煤是如何使用的话,请进到里面去,小的找人来使用给客官看便是。” 老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微笑着捋着胡须,问道:“那老夫要是想要看看这蜂窝煤是如何做出来的呢?” 高掌柜闻言一愣,实在是老朱这话太过唐突了一些。 在这将一门技艺视为家传秘技,“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时代,光明正大的开口要看人家的制作过程,这不就是明目张胆的要偷学吗? 这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蜂窝煤要是高掌柜自己的东西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喊人将此人打出去。但是这东西毕竟是韩大人的,该如何处置还是应该看看韩大人怎么说才是。 高掌柜抬眼朝韩度看去,只见韩度侧着头,抬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墙上。好似这墙上的灰尘是一副绝世名画一般,吸引住了目光。对于刚才的无礼要求,好似充耳不闻一般。 得! 这老者不是位爷,这是位大爷!大到连韩大人都丝毫惹不起的地步。 高掌柜见韩度这样的态度,那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一笑,躬身说道:“客官想看,自然可以。”说完,就伸手示意众人跟着他进去。 老朱在抬步之前,还回头瞪了一眼,冷哼一声。 韩度见老朱望过来,连忙陪着笑脸。 高掌柜见此,心里顿时一紧,不由自主的拿捏起小心。 “这客官,请!” 高掌柜带路都不敢走在前面,跟在老朱身后。 (); 一百五十三章 高掌柜看见韩度面对这老者无礼的要求,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里还不知道这老者的身份地位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那里还敢走在老者的前面? 老朱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忽然停顿了一下,回头吩咐高掌柜,说道:“带,唔,带老夫去制作蜂窝煤的地方看看。” 高掌柜立时躬身笑道:“是,客官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一行人来到制作蜂窝煤的地方,之间堆已经搅拌均匀的细碎石炭堆放在中间,高掌柜的徒弟正带着几个学徒在制作蜂窝煤。 老朱看见几人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往那煤堆里面一插,提出来放下就是一个蜂窝煤。吃惊的问道:“这东西制作就这么简单?” 能多复杂呢?蜂窝煤嘛,小时候看见大人做的可不少,韩度摸摸鼻子心里想到。 见老朱瞪着自己,韩度立时上前,赔笑道:“皇” “嗯?”老朱顿时把尾音拖的老长。 拖的韩度有些心惊胆战,立马住口,以免说漏了嘴。 想了想,韩度迟疑着问道:“黄老爷?” “嗯!”老朱听了点点头。 韩度顿时放下心来,说道:“黄老爷,这东西就是这么简单,一点都不复杂。” “嗯,”老朱指着正在做蜂窝煤的几人,问道:“这蜂窝煤就这么做出来就可以用来烧了吗?” “那倒不是,”高掌柜立时接话,说道:“这位客官,这蜂窝煤刚刚做出来还是湿的,不能烧,得要经过晾晒干之后才可以。” “那需要晾晒多久?” 高掌柜躬身解释道:“像这两天的天气的话,差不多两天之后就可以烧了。当然阴雨天的话,那晾干的时间就要长一些。” 阴雨天自然没有晴天干的快,这是常理,老朱听的频频点头。 忽然问道:“老夫看他们做的挺快的,像他们这样一天能够做多少蜂窝煤出来?” 这,高掌柜听到老朱的话,脸上都僵硬了一下。 像是老朱问的这些东西已经涉及到一个作坊的核心秘密了,高掌柜作为曾经的一个作坊主,自然对此类问题反感,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韩度见高掌柜不说话,便开口将话给接了过来,“回,黄老爷,这蜂窝煤简单易做,像他们这样的,一个人每天大概能做一千多个吧。没有仔细算过,但至少做一千个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人一天做一千个?”老朱恍神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还不错。原本老夫还担心你这能不能替代木炭,支撑的起来。现在看来,应该是可以的。” 韩度明白老朱的意思。蜂窝煤价格低廉,到时候使用的人会比木炭多出许多倍,如果这蜂窝煤制作麻烦、工序复杂的话,恐怕难以支撑的起全京城百姓的用度。 一行人继续走着,很快就来到另外一处地方。 来到这里,高掌柜立刻朝老朱介绍道:“客官,这就是正在晾晒蜂窝煤的地方。” 只见一层木板一层蜂窝煤,堆叠起来,一排排的整整齐齐,给人一种规规矩矩的感觉。 老朱从蜂窝煤当中走过,感觉像是走进了排列整齐的军阵一般。 走过长长的晾晒区,老朱来到另外一处摆放满蜂窝煤的地方,只是这里摆放的就全部是蜂窝煤,没有了木板。 “客官,这里都是晾干了的蜂窝煤,可以马上用来烧的。”高掌柜适时向老朱介绍。 老朱拿起一个蜂窝煤仔细观看。 高掌柜说完,见老朱没有反应,反而独自拿着蜂窝煤在看,便朝韩度看去。 韩度见高掌柜看向自己,便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老朱用手掂量了几下蜂窝煤,抬头问道:“这一块有多重?” 韩度笑了笑,回答不出来,转头看向高掌柜。 高掌柜立时明白了韩度的意思,朝着老朱伸出两根手指,笑着说道:“回客官的话,一块有两斤重。” “两斤重~”老朱看着手里的蜂窝煤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那这样的一块,你们要卖多少钱?” “这价格嘛,那就要看客官你买多少。”高掌柜接话说道,“如果客官你要是只买一块的话,那咱们是不卖的。” “哦?”老朱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眼韩度,眼睛里透着冷光。见韩度低头不语,便又笑着看向高掌柜,问道:“那老夫要买多少,你们才肯卖?” “客官勿恼,”高掌柜先是告罪一声,才解释道:“实在是因为这东西便宜,而且一户人家如果用蜂窝煤的话,那需求量也不少,因此咱们都以一百个起卖的。当然,如果客官只买一百个的话,那价格自然是最贵的,算下来大概是三文钱一个。如果客官一次买的多的话,倒是可以便宜一些。” 蜂窝煤嘛,一户人家一天如果全靠蜂窝煤来做燃料的话,怎么也要消耗四五个。而韩度让伙计吆喝的‘三个蜂窝煤,足够一户人家用一整天’这些话,嗯,广告宣传嘛,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也不能说韩度就是在做虚假宣传,欺骗老百姓。三个蜂窝煤的确是足够一户人家烧锅做饭用一整天,但是这样的人户必须得十分小的才行。 一百个蜂窝煤,也就是一户人家二十来天的量。现在来作坊里买蜂窝煤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一个买的,基本上都是上百个、几百个的买。 老朱面无表情,继续追问:“最便宜能够便宜到什么价格?这种价格一次又需要买多少?” 高掌柜连忙解释道:“最便宜能到二文半一个,不过却需要一次购买上万个才行。” 老朱听了,心里默算了一下,抬头赞赏的看着韩度,说道:“这价格还算公道,想不到你也有识大体的一天。” “黄老爷谬赞了,您老一看就是行家,应当知道这东西可是用石炭做的,就以现在这石炭的价格,这东西小子已经赚不到什么钱了。”韩度连忙接话道。 (); 一百五十四章 至于一斤煤炭可以做2-3个蜂窝煤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就没有必要给老朱解释明白了。 老朱朝韩度满意的哼了一声,随手将蜂窝煤放回去,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煤炭屑,继续问道:“那一次买这么多的人多吗?” 高掌柜闻言,迟疑了一下,见韩度没有接话,便如实说道:“好让客官知晓,百姓买蜂窝煤通常都是买上一百个或者是几百个,连买一千个的都少之又少,一次就买上万个的道现在都没有人买这么多。” “哦?” 老朱疑惑的哼了一声,不过他随即想一想也明白了。毕竟普通百姓之家,一次买上万个蜂窝煤回去,那得用到什么时候?而且价格也是相差不大,每个相差半文钱而已。 换成是老朱自己,他也不会一次买太多。反正价格相差不大,又不是买不到,用一点买一点,才是正理。 “煤炉子呢?咋哪儿?”老朱朝着韩度一瞪眼,就想要去看看煤炉子。忽然反应过来他的语气好似有些不合适,便干咳一声,和颜悦色的朝高掌柜说道:“掌柜的不要介意,老夫还想要再看看煤炉子,不知道方便吗?” 高掌柜将刚刚的一切都看着眼里,眼前这老者对韩东家的态度可是不怎么好,而且就从刚才的那句话便可以看的出来。老者是对韩东家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而偏偏韩东家还不敢有丝毫的不满,这老者究竟是什么身份? 恍然回过神来,见老者在等着自己的话,高掌柜连忙说道:“可以,可以。” 说完便引着老朱过去。 煤炉子的制作也不复杂,像烧陶器那样做好了泥胚,放到窑里烧便是了。而且制作煤炉子的材料连陶土都不是,就是随处可见的黄土。当初韩度选择黄土来烧制煤炉子的时候,看中的就是它的便宜。实在是太便宜了,根本就不用花钱去买,要用了,直接从地下挖就是。 黄土混合一些砂子和煤灰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塑形之后就放进窑里面煅烧,烧透之后便可以开窑取出来。 煤炉子分为外壳和内胆两个部分,这两部分都是用黄土便可以烧制。内胆和外壳之间的空隙,也可以用石炭燃烧后的炉渣或者说直接用黄土填充便可。 填充好之后,再用一点点水泥砂浆,把控制火力大小的火门给安装上前,一个经久耐用的煤炉子便算是做好了。煤炉子的制作之简单,材料之便宜,堪称是价廉物美的典范。 老朱既看了外壳和内胆,有看了它们组合成煤炉子的全部过程,最后问道:“这煤炉子你们卖的多少钱一个?” “不贵,五十文一个。”高掌柜轻声回道。 老朱听了,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这东西一点都不复杂,而且就是用黄土就能做。五十文一个,是不是太贵了一点?” 高掌柜正要出口反驳,五十文不算贵 一旁的韩度却是开口,把高掌柜的话给憋了回去。 “那黄老爷觉得卖多少钱合适?”韩度躬身小心的陪着笑脸。 “喔,”老朱想了想,沉吟片刻说道:“依老夫之见,三不,卖二十文就合适。” 高掌柜听的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蜂窝煤都是三文钱一个,这煤炉子就只卖二十文?不到十个蜂窝煤? 见过杀价狠的,没有见过这么狠的。也不是高掌柜从韩度身上,猜测这老者恐怕身份不简单,高掌柜都要破口大骂了。 但是韩度听到老朱给出的价格,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变,笑着点头回道:“好的,就依黄老爷所言,二十文就二十文。” 老朱也没有料到韩度回答应的这么干净利索,惊奇的看着韩度,见他没有丝毫的不满。顿时感到一阵羞赧,觉得朕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老朱也没有怀疑过韩度二十文的价格还能够赚到钱,这样的价格肯定是赚不到钱的,甚至还有可能会朝里面亏钱。老朱不用谁说,他只需要看韩度身后的高掌柜急的跳脚的样子,就知道。 “你不错,”老朱再一次的表扬了韩度,看着韩度大出血的份上。 不知道为什么,老朱越是看高掌柜急的跳脚,心里就越是有着一股畅快之意,看向韩度的眼神也就越是充满了乐趣。 “钱这个东西嘛,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把它看的那么重干什么?适可而止便好。”老朱感叹了一番,想要用先贤高尚的对待金钱的态度,来感化韩度。 韩度心里直撇嘴,呵呵,‘生不带来,死带不走?’说的是真好。但是韩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前段时间有人正在为了他的国库空虚而恼懊。自己买了几座矿山都引的某些人两眼泛红,直到从自己手里拿去了一半,眼中的红光才慢慢褪去。 果然,人都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 先贤的话,也只适合拿来对别人说,甚少有人会把先贤的话拿来警示自己。 不过韩度对此可不敢表露一丝半毫的意见,反而是要马不停蹄的赞同老朱的话,“黄老爷说的甚是,小子紧记于心。” 老朱点点头,朝韩度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想看的都看完了,该达到的目的也达到了,而且还说教了韩度一番。老朱也没有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意思,招招手,便把老太监招过来。上了车驾,施施然的便离开了。 这次老朱可以没有再带着韩度。 韩度站在原地注目着老朱的车驾离开。 一旁的高掌柜仍然在韩度耳边絮叨,“东家,这煤炉子二十文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咱根本就赚不到钱啊,您怎么就能够一口答应了呢?” 韩度见再也看不见老朱的车驾之后,这次回过头来,拍拍高掌柜佝偻的身躯,笑道:“看把你急的,就算是卖二十文,咱们也不会亏本吧?” “亏本,那倒不至于。但是咱们也没有什么利润了,全当是白干一场。”高掌柜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 一百五十五章 韩度却哼哼唧唧,满不在乎的说道:“没有利润怕什么?咱就没有想过靠着炉子能够赚多少钱,甚至别说是现在还能够卖二十文了。只要是用咱们煤炉子的人,都在咱们这里买蜂窝煤,咱就算是白送,那也愿意!” 高掌柜听见韩度越说越离谱,一时之间不知道韩度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愣在一旁看着韩度,没有接话。 韩度见高掌柜沉默不语,洒然一笑,问道:“怎么?你不相信?” “东家,在下实在是不明白,如果咱们白送的话,那咱们不是亏了吗?”高掌柜疑惑。 韩度直起身来,叹了口气,拍着高掌柜的肩膀,说道:“老高啊,你这辈子就守着作坊就行了,论做生意,您还真不是那块料。” 煤炉子才能赚几个钱啊?就算是按照五十文卖,那一个也不过是赚三十文。三十文看着是不少,要比那一个蜂窝煤赚的多的多。 不过别忘了,一个蜂窝煤就算是在夜晚续火的时候,也不过是能够坚持一晚上而已。如果直接火力全开的烧,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便被烧没了。 但是一个煤炉子呢?按照韩度的估计,一户百姓起码能够把一个煤炉子用上十年。正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勤俭节约,虽然是一个美德,但是对于韩度这样的作坊主来说,却是一个灾难。 十年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十年之后,就算是煤炉子继续在使用,那恐怕也不会有人去花钱买了。百姓恐怕自己都能够动手做一个,毕竟这煤炉子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一点。 这样的情况下,韩度会白痴痴的等靠煤炉子发财? 做梦去吧! 想要发财,还是要靠蜂窝煤才行。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器具不贵,但是耗材贵啊。 煤炉子,韩度白送人都可以,但是他绝对不会把蜂窝煤白送人。 一个蜂窝煤赚那么一两文钱,看似不多,但是这就是个走量的东西。如果韩度能够垄断整个京城的蜂窝煤产业,那韩家一夜暴富,便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韩度对于老朱答应的给他指定一块土地建蜂窝煤作坊的事情,更加热心。 韩度说完,便独自离开了,留下高掌柜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不过对于韩度的话,高掌柜可没有半点不适。在他看来,他这一辈子都是围着作坊打转,韩东家说的也没错,他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料。 韩度回到家里,便把蜂窝煤的事情给抛到一边,连老朱答应给土地的事情,他也没有去考虑。反正韩度打算,等老朱把土地给了自己,就让高掌柜带着人去把作坊建起了就是了。 韩度此时心里想着的,还是朱标答应继续帮自己和安庆公主联系的事情。韩度摊开纸张,提笔欲给安庆公主写封信,但是还未等笔尖落下,韩度的手臂就顿时停住。 这可是自己和安庆公主之间的私信,韩度自然不想第三人看见。但是韩度自己没有办法把这信亲自交到安庆公主手上,必须要通过朱标来转送。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朱标私自看了的话,韩度可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韩度也不想自己的书信被朱标从头到尾给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如果用密语的话,安庆公主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解密语,这样也是行不通的。 韩度放下毛笔,决定先教安庆公主一套秘密的通信方式。而且这套密语也不能够就这么用墨水明明白白的写在纸上,得隐形才行。 想要字迹隐形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韩度挑了一种火烤便会让字迹显形的办法。 韩度用牛奶做墨水,把字写在纸上,看着随着牛奶风干之后,字迹消失无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过随即韩度便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知道怎么让这字迹显现出来,只需要用火微微一烤便可。但是韩度却不能保证安庆公主知道啊,而且韩度也没有办法通过朱标给安庆公主传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朱标自然也就知道了,他这又是使用密语,又是把字迹隐藏起来的,不是就白忙活了? 该怎么办? 最终,韩度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选择撞运气。 韩度拿出纸,一连写了五张一模一样的内容书信。只要这五张里面,安庆公主能够机缘巧合的看到一张,那么他的主意便算是成了。 而且即便是五张都没有成功,也没有关系,韩度完全可以再写五张,一直写到安庆公主见到字迹为止。 韩度把写好的纸张装好,第二天就交到朱标手上,并且嘱咐他一定要亲手交给安庆公主。 朱标听着韩度喋喋不休的话,心里升起一股烦躁之意。抬眼扫了一下韩度,心道:“这些话还用的着你来说?孤帮你做这么丢脸的事情,自然不会让第四人知晓。” 不耐烦的从韩度手里接过,朱标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说道:“这次就当做是孤上次骗了你的补偿,但是下次你再想要孤帮你传递消息,可没有那么容易。” 说完,还瞪了韩度一眼。 韩度对朱标的不满,毫不在意,知道朱标说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个约定,‘韩度解答朱标一个问题,朱标则帮韩度传递一次消息’。 对于这一点,韩度更加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韩度相信朱标以后找自己解惑的时候不会少,而且会随着解惑的问题越多,而越来越多。 学习知识就是这么一个过程,知道的越多,反而会越加的迷茫、越发的疑惑。 韩度点头笑着,便向朱标告退了。 原本朱标也没有在意其他,挥挥手就让韩度退下。 但是等到韩度离开了之后,朱标看着案桌上的书信,心里却浮现起一丝异样。 要不要看看? 一个问题出现在朱标的心里,看还是不看,这是一个问题。 同时朱标心里的道德底线又在提醒着他:“这个,偷看别人的私信,好像不太好吧?” (); 一百五十六章 “就算是孤看了,也不能说孤偷看吧?安庆可是孤的亲妹妹,亲妹妹的事情,自己这个当大哥的自然应该帮她把好关。”朱标越想越有道理,伸手就把东西给拿起了。“孤只是在帮妹妹把关而已,没有其他的原因。” 不过朱标的心里却猛然浮现起一丝犹豫,“孤要是把这信看了,真的好吗?即便是自己的妹妹,那更是要尊重她的吧。” 但同时朱标的脑海里一丝念头闪过,“既然都是亲兄妹了,那还分什么彼此?看妹妹的东西,能够算偷看吗?这叫关爱!” 心里再无犹豫,朱标随手打开。 朱标的眼睛瞬间瞪圆,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上的五张空白的纸。 就这? 值得孤来来回回的犹豫不决吗? 不死心的朱标把五张纸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几遍,确定纸上的确是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朱标愤愤不平的把纸拍在案桌上,“韩度这家伙是在搞什么鬼?” 枉孤刚才对偷看韩度的书信,还有几分愧疚之心呢,没想到都是在自作多情的白费。韩度这狗东西防孤像是防贼一样,孤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朱标全然没有想过,刚才是谁忍不住的去偷看书信,现在反而是责怪起韩度来了。 看着五张空白的纸,朱标越看越是气恼。朱标敢肯定,这些纸一定有着古怪,不然的话,韩度不会做这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是朱标把这些纸翻来覆去的看,偏偏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难道,这韩度真的就只送来五张空白的纸?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调侃孤? 既然自己不明白韩度的用意,那么安庆也一定不会明白。所以孤不急,只需要守株待兔,早晚会看见韩度传给安庆的书信。毕竟现在只有孤才能够帮他送书信,韩度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朱标心里有了把握,把纸重新装好,准备就去交给安庆。 朱标捏着书信,来到安庆的宫殿。 安庆见到朱标来了,立刻迎了出来,“太子哥哥怎么来了?” 安庆今天盛装打扮,穿着黄衫纱裙,头戴珠玉步摇振翅欲飞。 朱标见到安庆的装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一般情况来说,除了重大的节日和需要面见父皇母后之外,据朱标了解,安庆很是在宫殿里穿上盛装,更多的时候都是穿着一身便服,毕竟便服穿上要更加舒服一些。 当然,如果今天是安庆心血来潮,偶然想穿一下的话,那也没有什么问题。 因此,朱标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去深究的意思。 安庆见太子眼神奇怪,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疑惑问道:“太子哥哥,安庆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什么不妥。”朱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解释道:“只是平日里很少见你在宫殿里这么穿,因此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吗?”安庆低头再把自己打量一番,没有看见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便抬头展颜一笑,上前抱住朱标的手臂,娇憨的说道:“安庆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就想要穿这些。” “对了,太子哥哥你来找安庆,是有什么事吗?”安庆公主松开朱标的手臂,问道。 朱标点头,“是有点事情。”见周围的人都离得很远,没有跟上来。朱标附耳在安庆轻声问道:“安庆,你实话告诉皇兄,你是不是对韩度有意?” 安庆闻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手指把轻纱纠缠起来。过了许久才细如蚊吟的说道:“太子哥哥为什么要问这个?” 朱标见此,心里一阵叹息。 不用问了! 看见安庆的表情,朱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庆都已经是这个态度了,朱标即便是不问都明白她的意思。 但一想到安庆已经被父皇给许配了,朱标就感觉到一阵头疼。 头疼也不能让孤一个人疼啊。 于是,朱标问安庆,“即便是有意,也忘了吧。安庆,父皇可是金口玉言为你许了婚事的,难道你想让父皇出尔反尔吗?” 朱标的话好似一道霹雳,冲入安庆的脑海,把她对韩度所有的美好想法,冲击的七零八落。 “我,我~”安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可是被父皇许配了的人,现在要是和韩度不清不楚,那岂不是打父皇的脸面?要是驳了父皇的脸面,她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而且此事还会给韩度带去天大的麻烦。 一时之间,安庆公主六神无主,只好把希望寄托到太子身上,“太子哥哥你能帮帮我吗?” 朱标闻言苦笑,“孤能怎么帮你?如果孤能够用这个太子之位,换取你和韩度的事情的话,孤也舍得。但是你觉得,父皇会同意吗?” 父皇怎么可能会同意! 安庆公主心知肚明,但是她就算舍不得,她舍不得韩度。说来也怪,安庆公主这辈子见过的人不少,但是重来没有人能够像韩度一样让她眷恋。 朱标见安庆沉浸在悲伤当中,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听皇兄一句劝,把他忘了吧。” 安庆闻言,顿时含着泪水摇头,断断续续的涩声说道:“太子哥哥,安庆做不到,我忘不了他。以前安庆也觉得自己会像其他皇姐那样,被父皇指婚,然后安安心心的等着嫁人便好。即便是父皇给安庆指婚的时候,我都是这样想的。但是自从看见过他一次之后,安庆就不想,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朱标听了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安庆公主不明所以,脸上带着错愕的神色看着朱标。 朱标伸手轻轻抹去安庆眼睛的泪水,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般配啊,都是认定了一个人就不愿意放手,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太子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庆有些迷惑。 朱标也没有和安庆作出解释,起身淡淡的说道:“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孤就帮你们一把,但是结果如何,孤也没有把握。” (); 一百五十七章 太子哥哥答应了? 安庆公主回过神来,顿时喜笑颜开,高兴的说道:“谢谢太子哥哥。” 朱标无奈,他不知道这事该如何收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把韩度的书信放到安庆手上。 安庆抬头看着朱标,不解。 “这事韩度托孤带给你的。” 安庆顿时喜形于色,就要打开。 朱标见了,伸手按住,说道:“你先不要高兴,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孤也想不明白。” 说完,朱标便径直离开了。 安庆送着朱标离开之后,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进门就看见依依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安庆公主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花吗?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 依依上前,仔细的打量安庆公主一番。戏谑的回道:“花倒是没有,不过有些人的花即便是有也不是在脸上,而是在心上,花心!” 安庆公主脸上羞红,瞪了依依一眼,骂道:“再胡说,本公主让人撕烂你的嘴。” 依依顿时告饶。 两人打闹了一阵,安庆公主心里着急想要看看韩度的书信里面写的是什么,便把依依给支走。 依依见公主有些异常,没有听话的去拿东西,反而是走了几步便悄悄的折返回来。 一回来,就看见公主鬼鬼祟祟的拿出一封信,打开看。 “果然有古怪。”依依眉头一挑,脸上带着有趣的笑意,悄悄的上前。 安庆公主心情激动的把信打开一看,只见纸上面一片空白,上面都没有。一下子就呆住了,韩度这是什么意思?随即才想到,为什么太子离开的时候,眼睛里为什么会透着古怪的神色。 “哟,殿下,这是谁给你的信啊,不会是韩大人给的吧?” 依依的声音在安庆公主背后响起,吓的安庆公主浑身一抖,就要胡乱的把信给藏起来。 哪料到依依眼明手快,一下就把信从安庆手上抽出去。 安庆本想立刻要回来,毕竟私通书信这么羞人的事,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是转念一想,那些纸上面什么都没有,自己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想通了这一点,安庆公主脸色一正,无所畏惧起来。 依依脸上笑意浓厚,正打算借着信调侃一下安庆。等她看清楚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顿时失声问道:“这,这怎么都是空白的?” 安庆公主狠狠的白了依依一眼,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有些愁苦。安庆也不明白韩度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他都已经托太子来送信了,为什么要送一个空白的信给自己?韩度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依依也是满脸的失望,她原本还以为这信里面有让她兴趣十足的东西呢,结果除了几张纸以外,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字都没有,这韩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依依泄气的坐在凳子上,拿着纸张看了又看,却看不出这到底有什么用意。 “一个字都不写,鬼都不知道韩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依依说完,气愤的把手里的纸张随手朝桌子上一扔。 好巧不巧的纸张没有落到桌子上,反而是飘落到炭盆上,很快火光闪现,纸张在炭盆里化作灰烬。 依依见纸张飘落到炭盆里,尖叫了一声,紧张的就要去把纸给拿出来。 毕竟这是韩大人给公主的东西,被就这么烧掉,可就不好了。 谁知道还没有等依依上前去,纸张便自己燃烧起来。 随着纸张燃烧,火焰的边缘位置飞快的出现字迹,又飞快的被火焰完全吞噬,化作飞灰。 “有字!”依依尖叫一声。 安庆公主猛然回过神来,转头朝着炭盆看去,果然看见飞快出现,又飞快消失的字迹。 就在她们这一愣神的功夫,炭盆里面的纸便完全化作了灰烬。 安庆公主趁着依依还没有回过神来,连忙把剩下的纸张收了起来,然后就把依依往外推。 依依一边被安庆推着出去,一边不甘心的不停喊道:“公主你不能这样,依依也想看呢。公主你可得讲良心啊,这秘密还是依依发现的,你可不能独吞。公主,公主?” 可惜依依不是安庆公主的对手,轻易的就被安庆公主给推到了门外。 关上门,任由依依在外面又跳又叫。 安庆公主满脸喜色的,回到炭盆旁边。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面慢慢炙烤。 看着纸上的字迹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安庆公主满脸笑意。连自己的手指被炭盆烤的有些生疼,都强行忍住。 “原来,韩度一下子写了五张内容一模一样的,为的就是怕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这纸上的秘密。”安庆公主看了开头,韩度说明情况的一部分想到。 等到安庆公主全都看完了之后,其他几张她也不看了,一股脑的扔到炭盆里面,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纸张化作灰烬,才放心的一笑。 心里叹道:“想不到韩度竟然这么聪明,有了他提供的这个办法,那自己以后和他之间的书信来往,便不再怕被任何人识破了。其他人就算是拿到了书信,也绝对不会知道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嘭嘭嘭! 依依仍然在门外把大门拍的震天响,“开门啊,公主!快开门啊~” 安庆公主现在信心十足,微微一笑便上前去把门打开。 依依没有料到公主真的会给她开门,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就扑了进来,差点摔在地上。 看着公主两手空空,依依有个不好的预感,问道:“公主,信呢?” 安庆公主朝着炭盆一指,“喏,烧了。” 烧了? “真,真的烧了?”依依有些不敢相信。那毕竟是韩大人给公主的书信,怎么能够说烧就烧了呢? 安庆歪着头,调皮的朝依依挤了挤眼睛,点头说道:“嗯!真的烧了,就在那里,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看。” 依依急急忙忙的跑到炭盆面前,看着炭盆里的一大堆灰烬,不得不相信了公主的话。 公主真的把韩大人的给她的信给烧了! (); 一百五十八章 依依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庆公主。问道:“公主你怎么能够烧了呢?哪怕,哪怕是留着当个念想也好啊。” 安庆公主轻笑着看了依依一眼,没有说话。这信本来就是韩度用来教自己怎么写密语的,既然自己都已经学会了,那还留着干什么?不赶紧烧了,难道要留着给别人,好识破她和韩度之间的密语吗? 即便是要留念想,那留以后两人之间的密语不就成了?反正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也看不懂里面写的什么。 安庆感觉这样的书信留着更加有意义,有一种彼此都是独属于对方的味道。 依依见公主真的把书信给烧了,而她连一个字都没有见过,站在一旁闷闷不乐。 安庆公主倒没有去管那么多,她现在就想要试试韩度教给她写密语的办法,究竟有没有用。 “咳,依依,你去给本公主拿一本朱熹夫子注释过的论语来。” 依依听了不情不愿的说道:“论语?还要朱熹夫子注释过的?公主你要用来干什么?” 安庆瞪了依依一眼,不满的说道:“让你拿你就去拿,你管我拿来做什么,本公主拿来看,不可以吗?” “噢,可以是可以。不过公主,咱们这里没有朱熹夫子注释过的论语呢。”依依以为公主真的只是想要看书,也没有多想。 不过这朱熹夫子注释过的论语虽然流传甚广,但是偏偏她们这里没有。 安庆闻言一愣,不解的问道:“怎么会没有?我记得书房里,不是有一本论语吗?” 依依点头,说道:“有是有,但是那不是朱熹夫子注释过的论语。如果公主想要的话,依依这就给公主拿来。” 不是朱熹夫子注释过的论语,拿来有什么用? 韩度可是专门嘱咐过的,一定要书里的内容一致,他们才能够用密语传递消息。如果书的内容不一样,那就没有办法传递消息,或者说传递出去的消息和自己的本意相差太远,甚至是南辕北辙。 这也是韩度要选用朱熹注释过的论语,而不用普通的论语的原因。 朱熹注释过的论语,距离现在时间最近、流传最广不说,而且还有着朝廷统一的印刷,因此,每一步的内容完全一致。但是一般的论语就不一样了,虽然流传的也多,但是历朝历代一来被人注释的也多,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论语。天知道自己拿的这一本论语,会不会和安庆公主手里的一致。 安庆响起韩度的嘱咐,立刻挥手止住了就要去拿书的依依,“不用了。我必须要用朱熹夫子注释过的论语,依依你能够找到吗?” 依依迟疑着低头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如果殿下一定要找的话,恐怕只有皇后娘娘那里,才会有了。” 对啊! 安庆眼睛一亮,两手一拍,顿时反应过来。别人那里没有,但是母后那里一定会有。 想到这里,安庆再也等不及了,径直跑出殿门。依依在后面大呼小叫的让安庆停下,但是安庆那里会听她的? 安庆公主来到皇后的宫殿,等不及让人通传,就这么直接跑进去。 马皇后见到安庆进来,顿时喜笑颜开,对于安庆的到来,马皇后显得很是高兴。但是看见安庆脸上通红,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说教道:“你看看你,都是已经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安庆听了有心要反驳,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明白母后的意思是她即将要被父皇嫁给欧阳伦,但是现在她不想嫁给欧阳伦啊。 有心要反驳母后的话,但是安庆偏偏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因为她现在中意韩度,要说不想嫁人,好像也不怎么合适。 一时之间,安庆公主局促的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马皇后看见安庆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害羞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不再调笑安庆,岔开话问道:“你今天来找母后是有什么事吗?” 安庆身躯一扭,说道:“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母后吗?” “能,当然能。”马皇后摸摸安庆的头,笑道:“那你以往没事的时候,怎么不多来看看母后?” 安庆被马皇后一顿调侃,顿时撒娇抱着马皇后的手臂,不依不饶。 马皇后被安庆折腾的有些难受,顿时咳嗽了几声。 这下却把安庆给吓的不轻,连忙停下闹腾,关切的问道:“母后,你没事吧?” 马皇后抿嘴一笑,“母后没事,你也不是不知道,都是老毛病了,没有办法的。” 安庆自然是知道母后一直都有着顽疾在身,听到母后说的那么豁达,她反而心里发酸,有几分伤感。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母后。 马皇后倒是没有觉得她的病有什么大不了的,拉着安庆的手反过来安慰她,“母后老了,早一天晚一天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能够亲眼看到你成亲,能够把你交到一个让母后放心的人手上,让你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母后就放心了。” 安庆眼睛一红,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傻孩子,哭什么?”马皇后倒是笑的开怀。担心安庆会真的哭出来,便不想在继续说这些话,转而问道:“说吧,你今天来找母后干什么?” 安庆慢慢缓过来,听到母后这样问,便说道:“儿臣想要向母后借用一下朱熹夫子注释的论语。” “说什么借?你直接拿去就是。”马皇后微笑着说道。心里也对安庆借书产生几分好奇,便问道:“怎么,你现在想要看书了啊?” 安庆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敢把真相告诉母后,便点头应道:“是。” 马皇后也没有怀疑其他,赞赏的和安庆说道:“看书好,看书能够明白事理。不过你也要记住,看书可是一个伤眼睛的事。不能够多看,看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下再看,知道吗?” “儿臣明白。” (); 一百五十九章 韩度接到钞纸局来的消息,要他今天务必要去一趟。 说起来,韩度自从开始和富齐商行打价格战以来,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管宝钞提举司的事情了。这段时间宝钞提举司的事情,都是熊莳在处置。 “什么事情啊?这么急急忙忙的把本官找来。”韩度一踏入钞纸局,见到黄老就是一顿责问。 黄老任由韩度置气,笑着回道:“是好事情,你要的棉浆,好似已经好了。咱们都拿不到主意,因此便请大人来看看。” 我看看,那我也不知道棉浆是什么鬼样子啊? 不过没有关系,去看看再说。 “走,去看看。”韩度一挥,当先一步走在前面。黄老连忙跟上。 韩度来到发酵棉浆的地方,看着水泥池里面的棉浆。棉浆像是牛奶一般,雪白雪白的沉浸在池子里,和水泥的暗灰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韩度伸长着脖子,好似想要把这棉浆看穿一般。 一旁的黄老,见韩度久久不说话,便轻声问道:“大人,你看这东西能不能成?” 能不能成,我怎么知道? 韩度虽然曾经经历过信息时代,但是这只能代表他可以轻易的得到各种各样包罗万象的信息。就好比说,韩度见过跑的猪很多,但他吃过的猪肉却是很少。 韩度很少有机会能够亲自上手,也就是实际操作几乎为零的键盘强者。 自己实操为零没有关系,韩度直起身来,环视周围一眼,这一圈都是实际操作的高手。 “成与不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韩度招招手,让人匠人开始制作纸张。 匠人按照以往的工序,将棉浆从水里捞起,再按照韩度的要求用铁丝滚筒压出水印。将其压的平整光滑,等到烘干之后,便将纸张揭起来。钞纸局原本就有专门烘烤纸张的地方,如此一来,根本就不需要缓慢的晾晒,大大的节约了时间,提高了造纸的效率。 这些事情,都是匠人们做的。 韩度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事务房里喝着茶等候着黄老的消息便可。 等了差不多一两个时辰,黄老站在门口轻扣一下门扉,手里带着一卷雪白纸张,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一进来,黄老便恭贺韩度:“大人,大喜啊,这纸一次就成了。” “真的?” 韩度闻言,眼睛里流露出喜色,随手把茶杯放到桌子上。 站起身,连忙挥手示意黄老,“快,放到案桌上让我看看。” 黄老佝偻着身躯,一边把纸张铺到案桌上,一边谄笑着说道:“大人真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啊,老汉这一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纸张。像那雪一样白,没有一丝杂色,而且比以往的钞纸要坚韧太多,扯都扯不破。” 等到黄老铺好之后,韩度满脸欣喜的看着案桌纸张,正如黄老说的那样,通体雪白表面上有的地方还零零碎碎的反射着光线。 韩度伸手摸上去,感受到这纸张光滑、平整,而且要比他以前接触到的纸张要偏厚一些。 黄老见韩度无比的满意,心里也是一松,不过随即他想到制作这纸张的材料,忍不住嘀咕一声,“就是太贵了一点。” 贵,那是自然的。 棉花制作的纸张,能够不贵吗? 但是在韩度看来,即便是贵一点,那也是值得的。毕竟他是用这纸张来做宝钞的,也就是造钱,难道还怕贵? 棉花制作的纸张坚韧程度远超一般的草纸,韩度拇指摸在纸张边缘都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纸张边缘的强烈硬度。拇指一掰,纸张轻易的弹了回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好,好东西。 不知道黄老等人是怎么做的,就这纸张的优良程度,已经和韩度记忆里的钞票纸张不差多少了。 韩度把纸张从案桌上举起来。 开始黄老还不明白韩度为什么要这样做,等到韩度举过头顶,让光线透过纸张之后。 黄老眼睛里的惊讶神色,越来越强烈。 颤抖着手,哆哆嗦嗦说道:“这,这~” 韩度听到黄老的话,回头朝着他一笑,说道:“很神奇是不是?” “这,这”黄老看的目瞪口呆,喃喃自语,“这也太神奇了吧?大人,这是怎么做的?” 韩度脸上浮现一丝古怪,‘你们自己做的,你居然不知道?’ 韩度也没有和黄老解释,把纸张举的近一点,放到他的面前,问道:“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黄老仔细看了几眼,恍然大悟般迟疑着问道:“这难道,是那铁丝滚筒压出来的?” “没错哟。”韩度肯定的回答。 随即想了一下,韩度吩咐道:“传令下去,这纸张的制作方法,严禁外传。谁要是传出去,论罪当诛。” “喏!”黄老神色一正,连忙回道。 韩度见黄老答应下来,脸上严肃的神情才缓和了一些。 继续安排着,说道:“另外从今天开始,钞纸局和印钞局分开,中间修筑一道高墙隔开来。钞纸局的人不得打听宝钞印制的任何消息,印钞局的人也不得打探任何钞纸制作的消息。” “是。”黄老立刻答应。同时黄老疑惑问道:“大人,就算是把钞纸局和印钞局隔开来,恐怕也阻拦不了两边的人相互来往。毕竟现在大家吃饭,还是都在饭堂里吃的。” 是啊,高墙可以把两局匠人的工作时间分开,但是毕竟大家都还是在一起吃饭的,如此就必然会产生接触。 想了想,韩度说道:“那就在印钞局那边,再立一个饭堂,让两边的人各自到各自的饭堂吃饭。” 黄老点头答应下来。 “还有,”韩度沉吟一番,心里有了决定,“以后黄老你就只负责钞纸局这边的事情吧,印钞局那边本官暂时让熊莳去管着。” 韩度的话音刚刚落下,黄老的神色陡然一边。 韩度此举,相当于是在从黄老的手里夺权。原本两局的匠人都是他在管着,现在这样便相当于他瞬间权力少了一半。 (); 一百六十章 但是韩度才是宝钞提举司的主官,他要这样安排,黄老一点办法都没有。 黄老只是觉得,他一直以来在韩度手下都是兢兢业业的干活,不说功劳吧,至少也应该有些苦劳吧。现在他无过而被韩度夺走了一半的权力,黄老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韩度也明白黄老的心里不会好受,便出言安慰道:“本官知道你心里难受,按照道理来说,你在这件事上是有功劳的,本官不应该在这宝钞即将成功的时候分散你的权力,分薄你的功劳。但是本官却不得不如此,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黄老摇摇头,没有出声。 韩度知道他心里还有着芥蒂,便和他解释一番,“这样的宝钞出世,一定会引起轰动的。到时候这新钞会全面代替以往的宝钞,新钞越来越被皇上重视,这钞纸和印钞二局的地位就会越来越高。相应的,打这新钞主意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如果让你继续管着新钞制作的全部过程,知道了新钞制作的全部秘密。你觉得,你是能够抵挡的住暗地里的刀光剑影,还是能够承受的住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本官不让你接触到新钞所有的秘密,其实是在保护你。只要你不接触到,自然就没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黄老越听,脸上的冷汗就越是不可收拾的冒出来,如同豆子一般滚落。他一个匠户,虽然他一直都管着钞纸、印钞二局的匠人,而且还管了许多年,但是说白了他连宝钞提举司的官吏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一个匠人头子,匠人的头子是什么?还是匠人。 一个匠人敢把自己放置到朝堂争斗当中去?这已经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了,这是把自己放在漩涡的中心,顷刻间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等到黄老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隘,感激的拱手朝韩度一拜,“小老儿谢过大人维护。” 韩度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说道:“你也不用感谢本官,本官这样做也是为了能够将新钞的秘密守住。另外,你一直以来为了新钞出力不小,论功劳你肯定是会被分薄不少的了。本官就从薪俸上补偿你吧,从下次领薪俸开始,你的薪俸涨到三倍。” 这世上的人,都是在为了名和利奔波。既然黄老的功劳肯定会受损,那韩度干脆就从利上面去补偿他。 黄老闻言,喜形于色。他这是真的高兴啊,三倍的薪俸,这是他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他被韩度分了权柄,心里之所以难受,那是因为对于一个习惯于管人的人来说,一下子让人手下的人少了,无论是谁都会有些不舒服。 毕竟,管人这件事多爽啊?谁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多多益善? 但是管人爽这事和拿钱爽比起来,却什么都不是。 管人再爽,在这钞纸局里面,也不会多一口肉落到自己嘴里,顶天了赢得其他的更多的敬意罢了。 但是薪俸涨了三倍,这可是对家里都是一个巨大的改变的事情了。以往不敢吃的肉,现在可以买来吃吃;以往不敢喝的酒,现在可以买来喝喝;以往老婆子不敢买的簪子,现在可以买;以往孩子想要的甜食,现在可以吃。 因此黄老现在是真心的感激韩度,不仅让他避开了天大的麻烦,还给他涨了薪俸。 “谢大人,往后只要大人有吩咐,刀山火海老汉闯进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就是黄老对韩度的许诺了。 韩度连连挥手,“好了,好了。那里有什么刀山火海给你闯?本官要是看见刀山火海在前面,还要去走,你以为本官是傻的么?” “大人天资聪颖无比,谁敢说大人傻?”黄老也是笑着,伸出拇指对韩度赞道。 韩度笑了一下,没有把黄老的话给放在心上,只当他这是拍自己的马屁罢了。 黄老也没有在这个话上继续说些什么,便看着纸张上的神奇水印,岔开话问道:“大人,这看着像是谁的画像,怎么只有肩膀以上呢?” “这是皇上的头像。”韩度随口回道。 韩度回答的轻松,黄老闻言却是禁不住一抖。 见韩度没有丝毫不在意的样子,黄老不由地暗暗咂舌,‘大人能够把皇上的画像印到新钞上,这~’ 韩度回头看黄老神色大变,调侃着问道:“怎么样?这样的新钞,换成是你的话,你会认可这就是钱吗?” “认可,认可。”黄老把头点的像是小鸡吃米一般,“老儿我不仅认可,还会把这新钞给供奉起来。” 这新钞上都印上皇上的画像了,还有谁能够不认可呢?别人黄老不知道,但是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他是从打心里就认可的。 这个时候黄老才知道为什么大人一来就要把以往的宝钞给停掉。和现在新钞比起来,虽然现在新钞还只是一张纸,但是就这张纸就要比以往的钞纸强的太多了。 韩度白了黄老一眼,有一种明珠暗投的感觉,不满的说道:“供起来干什么?这新钞是给天下百姓作为货币交易使用的,为什么要供奉起来?” 不过,韩度随即想到,以老朱现在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地位,恐怕这把新钞给供起来的事情,还真的有可能发生,而且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韩度也懒得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反正这种情况也就是在最初刚刚发放新钞的时候才会出现,等到百姓已经习惯了新钞了,就自然没有人会再干出把新钞供起来的事情。 而这也算是新钞的一个无比强大的优势,那就是它的信用度会被百姓一下子拔高到顶点。这对于新钞的发放,以及作为货币的作用,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处。 韩度摇摇头就不再理会这个问题,抖一抖手上的纸张,满意的说道:“吩咐下去,纸张就按照现在这样做,另外你留意一下,把做出来的纸张再优中选优的给本官分出个等级出来。” (); 一百六十一章 韩度沉吟了一下,说道:“喔,就分五级吧。如果实在是分不出五级出来,哪怕是分三级也可以。总之,要把最好的纸张给本官挑选出来,哪怕它的数量少一点,也没有关系。” 这钞纸可是用棉浆制作的,成本比以前的钞纸高的离谱。以前的钞纸是什么,不过是些桑树皮、麻杆之类的东西做的,根本就不值钱。但是棉浆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要用棉花的。 因此,韩度自然会想着尽量节省一下成本。 首先就是新钞的大小,再也不能够和以前的宝钞一样,得和钞票的大小一样。以前老朱印的宝钞,一张就是一尺见方。百姓使用的时候,还需要反复折叠几次才能够把它折叠起来放好,交易的时候又要一下一下的展开,才能给别人看到全貌。 极为不方便。 钞票的大小多好?随手一摊,别人就可以看的仔仔细细。最多从中间叠一下,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放进包里。 其次就是用不同质量的纸,来做不同面额的新钞。虽然都同一道工序制造出来的纸张,但是细微的差别肯定还是有的。 韩度准备有最好的纸来制作大额的宝钞,因为大额的宝钞毕竟使用的频率肯定是最低了,也不用发放太多,小部分产量的纸张就可以满足。最差的纸那就用来印制那些需求量最大的小额宝钞。 黄老点头,将韩度的话一一记下。 韩度见没有什么事情了,便挥手让黄老下去把事情安排妥当。 隔天,韩度在宝钞提举司里找到了熊莳。 “大人。”熊莳见韩度找他,抱拳问候。 韩度点头算是回应,示意熊莳和他一起去印钞局。路上韩度又把他昨天和黄老说的那些话,变了一下把打算说给熊莳听,末了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印钞局以后就由你统管起来。千万千万要注意保住新钞的秘密,绝对不能够让人给泄露出去。” 熊莳听了,回道:“兼领印钞局,下官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黄老那边?” “这个你不用担心,昨天本官已经和他说过了,他那边不会有问题。”韩度挥手说道。 “那,下官遵命。” “好。”见熊莳答应下来,韩度在熊莳肩膀上拍了几下,笑着说道:“那今天你就和本官一道,去印钞局看看,他们的油墨和印版弄的怎么样了。” 两人来到印钞局。 韩度宣布了以后由熊莳兼管印钞局的事情。 匠人们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以前他们的上官程适也没有对他们有多好。反而是韩度走马上任之后,第一时间就被程适给撸掉,这让匠人们感觉要更加轻松一些。 现在这熊莳来代管他们,对于熊莳的人品如何,他们也是清楚的。因此对于韩度的安排,匠人都没有异议,齐声恭贺道:“我等拜见熊大人。” “大家都起来吧,起来吧。”熊莳站出来,示意众人起身。 韩度见他们彼此算是正式的相互问候过了,这熊莳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然后韩度就问道了他最关心的事情上,“油墨做好了吗?印版雕刻的怎么样?” 有匠人闻言出声,“回大人,印版雕刻的还算顺利,虽然用废了不少的刀具,但总算是快要完成了。倒是油墨” 韩度听到在油墨上出了问题,眉头一皱,疑惑问到:“你是?” “小的胡兴,以前跟着黄老,帮衬着管印钞局这边的匠人。”胡兴连忙回话。 韩度闻言点点头。 想来也是,在这种时候出声的人,岂能是普通匠人?至少也该是个在匠人中间,像黄老那般有威望的人才行。 当然,像黄老和胡兴这种匠人,本身的手艺就不是普通匠人能够比拟的。手艺人嘛,自古以来都是靠手艺当家。只有拥有让其他人服气的手艺,别人才会听从你的话。 而且这胡兴的年纪可要比黄老年轻太多,显然他是属于那种手艺非常高超的匠人。毕竟黄老年纪那么大,其他人怎么也会多多少少的给黄老几分薄面。 但是对于胡兴这种年纪轻轻的人,想要站在众人面前发号施令,那他的手机就必须得硬桥硬马的压服众人才行。 “你是做什么手艺的?”韩度继续问道。 胡兴中规中矩的回答,“小的是做雕刻的,现在的印版,就是小的在雕刻。” 说到是雕刻印版的,韩度一下子就回忆起来了。他对胡兴有着模糊的印象,好似当初自己要求用铅板来雕刻的时候,自己见到的人就是胡兴。 “原来是你啊。”韩度一下子想起来了。 韩度对于胡兴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反而是他能够听从韩度的命令,让他用铅板,他就要听从的用铅板去雕刻。这种对自己服从的表现,让韩度对胡兴还有几分欣赏。 不像是有些固执的人那般,让他用铅板雕刻,他非要用木板,还说什么祖祖辈辈都在木板上雕刻,从来就没有用过铅板。 对于这种人,韩度只会冷笑一声之后,朝他说一句,哥屋恩。 韩度笑着拍拍胡兴的肩膀,说道:“既然你说印版的雕刻没有问题,即将完成。那本官便信你,可要是到时候你拿不出印版出来~” “那请大人拿小的试问。”胡兴脸色一肃,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韩度点点头。 将印版的事情先放下,韩度问起油墨的事来,“油墨没有进展吗?” 韩度这一问,让胡兴脸上浮现起几分难色。 抱拳一礼之后,胡兴才怀着歉疚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油墨这个东西,小的们都没有做过,因此在做的过程中,发现难题不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好。” 韩度听的连连点头,不知道怎么去解决问题才是正常的。 以往印刷,都是用的墨水。只要把墨汁调和好,便可印刷了。但是这样印刷出来的东西,比如以前的那种宝钞,根本就不能够粘上一丁点的水。哪怕是手上的汗水,也不能够沾上,否则墨汁就会变得模糊一片。 (); 一百六十二章 这样的宝钞给人一种假冒伪劣,劣质品的感觉,让宝钞的可信度和信用受损。 韩度之所以不惜代价的使用棉浆来做钞纸,更是要用油墨来印刷,除了防伪的目的之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的提升宝钞的信用度。 “前面带路,”韩度挥手招呼着众人,“人们常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今天就群策群力,看看能不能把这油墨的问题给解决了。” 胡兴当即应下,带着韩度和熊莳两人,来到调配油墨的地方。 指着铜盆里面调制出来的油墨,朝韩度道:“大人,油墨这个东西,咱们都没有做过。这就是按照大人你说的办法,用桐油墨灰和桐油混在一起,调和出来的。” 韩度见了,直接上手,拿起铜盆里的搅拌棍子挑了一下。发现这油墨颜色很正,随意点在草纸上就是漆黑一片,而且也没有墨水那种会浸透纸张的毛病,但是这油墨就是很是清淡,像是墨水一般,和韩度记忆中的那种带着粘稠感的油墨有些不一样。 韩度也不确定油墨究竟是不是这个样子,便问道:“怎么?这油墨不能用吗?” 韩度抬眼看着胡兴。 胡兴立刻回道:“大人,这油墨的确是和以往的墨水不同,能够遇水不浸。但是却不易干,小的用印章试过,这油墨干的非常的缓慢。” 韩度看着眼前桌子上,扔的到处都是草纸,随手拿起一张,仔细观看。 发现这油墨印制出来的效果的确是不错,哪怕是草纸这样的低劣纸张,油墨印在上面,也没有出现浸染现象。如果到时候印在钞纸上的话,肯定能够做到纹路清晰、条理分明。 但是这不能速干,可是一个问题。 不能速干,也就意味着,那些印刷出来的细小线条就容易彼此混染,变得模糊一片。 韩度挑着铜盆里的油墨,皱眉说道:“这也太稀了,像是油一样,根本就挑不起来。”韩度觉得这东西和记忆中的差别较大,还是要加点东西进去才对吧? “你们有没有加点什么进去?” 胡兴立刻回道:“大人,咱们也不是没有想过,也加过墨灰进去,但是印出来的更差。”说完,指着另外一个铜盆给韩度看。 韩度看着铜盆里面的油墨,这已经不是油墨了,像印泥一样,韩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度记忆当中,电影里面造美钞的时候,好像不是加的墨灰。 韩度想起来了,眼睛一亮,抬头看着胡兴,“本官记得以前好像说过,这油墨里面要加入牛羊骨灰的吗?” 胡兴两眼发呆,一动不动的看着韩度。 韩度见他这样,就知道胡兴不知道此事。自己是记得吩咐过黄老的,但是黄老为什么没有嘱咐过胡兴,韩度就不知道了。 这种事情在韩度看来再正常不过,毕竟是人与人之间的传话。人可不是机器,更不是电脑,不是说韩度这里下达一个命令,下面的人就会百分百的执行。 这是在做梦。 “那你们就在这里面加些牛羊骨灰再试试吧。”韩度只好再吩咐一次。 胡兴闻言,脸露难色,说道:“大人,这羊骨还好找,但是这牛骨” 哦!对了,韩度这才想起来。牛在古代可是不能够随意宰杀的,想要找牛骨可不容易。 “那就随便吧,尽量找一下,实在是找不到就算了,用其他的鸡鸭鹅鱼的骨头也行。” 末了,韩度不忘记嘱咐胡兴,“但是不管你用什么骨灰,每一次尝试的时候,加入的是那种或者是那几种,每一种的量是多少,你一定要仔仔细细的全都给本官记录下来。包括加入的顺序,以及搅拌的时间长短,知道吗?” “小的遵命。” 安庆公主的宫殿里。 安庆公主靠着花圃,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从马皇后那里借来的论语,装模作样的翻看。阳光照着她身上,映照的身边的花朵都是一片灿烂,构建出一副透露着女性知性美丽的惊人画卷。 她保持这种看书的姿态,已经好几天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安庆公主喃喃自语,情不自禁的用手捏捏她酸痛僵硬的脖子。 这几天的装模作样,应该能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没有看见依依伺候在她身边,都没有发现她是在假装看书吗? 合上手里的书,安庆来到书房,找了个想要吃点心的理由把依依给打发了出去。 提前笔,按照韩度教给她的办法,开始给韩度回信。 安庆公主冰雪聪明,韩度的办法虽然简单易懂,但是还是要用到阿拉伯数字去写的。而安庆公主只看了一眼,便将阿拉伯数字和汉字里的一二三四,一一对应起来,可谓是过目不忘。 安庆的回信内容不多,只是想要告诉韩度,他的信自己收到了,没人被其他人发现。写密信的方法,她已经完全学会,并且把所有的书信都烧了。 依依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安庆公主把写好数字的书信给折叠起来。 “依依,你再跑一趟。去东宫把这个交给太子哥哥,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子哥哥。” 依依接过书信,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好奇的问道:“公主,这是什么呀?不会是你写给韩大人的私信吧?” 安庆公主闻言,手指一翻,一个脑瓜崩弹在依依额头。 弹的她惊叫一声。 “让你胡说八道,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快去?”安庆公主笑语盈盈。 依依痛的一撇嘴,转身气呼呼的就出门去。 刚刚一出殿门,依依脸上气呼呼的表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眼睛里面闪动着古灵精怪的目光。 “哼,还打我。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自言自语一番,依依毫不犹豫的将书信抽出来打开。 看到第一眼,惊愕的表情便出现在依依脸上。 “这,这都是什么鬼画符?” 难怪公主让自己去送信,对自己没有一点防备。感情,她这是早就有了准备啊! (); 一百六十三章 依依把眼睛瞪的酸疼,也看不出来这些鬼画符究竟写的是什么。毫无头绪之下,连猜都无从猜起。 只好垂头丧气乖乖的去送信。 依依到了东宫,一路通报进去,很快就见到了太子。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放下手里的朱批,揉了揉酸软的手腕,随意说道:“哦,是依依啊。安庆让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孤啊?” 依依拿出书信,双手恭敬托举起来,回道:“公主让奴婢把这书信带给殿下。” 有书吏将书信从依依手上拿走,奉给朱标。 朱标见依依满脸的不开心,也没有在意。像依依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子,一会儿脸上乐开了花,一会儿又好似被世人抛弃了一样,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更重要的是,你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她什么会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不开心。 朱标才没有去深究依依为什么不开心的意思,随口说道:“好吧,书信孤收到了,你回去吧。”挥挥手便让她回去了。 顺便也让书吏退出去。 虽然安庆没有说,但是朱标也知道这书信是给谁的。毕竟前几天他才把韩度的书信交给安庆,现在就收到安庆送来的书信。虽然安庆没有说,但是其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这不摆明了就是想要请孤帮忙,把书信带给韩度? 但是韩度上次的书信可全都是些白纸呢,安庆难道知道韩度那是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可是就曾经在东宫见过一面而已,连句话都没有说过。 要不要看看安庆给韩度写的什么? 朱标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手已经提前一步把信拿出来打开了。 朱标的表情和依依刚才如出一辙,瞪大了眼睛,看着纸面上的东西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鬼东西?” 气愤的把书信拍在案桌上,朱标大口大口的喘气。他被韩度和安庆两人给气的不清,韩度的白纸、安庆的鬼画符,难道他们两个真的能够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这让朱标在满脑子疑问之余,也被气的胸膛高低起伏。 朱标感觉到自己的妹妹好似开始和自己离心了,对自己没有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热乎劲了。 心里有醋味,再加上还看不懂韩度这是搞的什么鬼,朱标自然心里有气。 不过再有气,朱标也只能把这书信交给韩度,要不然恐怕安庆那里他不好交代。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书吏小步跑进来,朝朱标拜下。 朱标把书信扔给书吏,说道:“去把这书信给韩度送去。” “是。”书吏应下,捡起书信就要离开。 “回来。”朱标却忽然挥手把书吏叫住。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朱标气愤的哼了一声,说道:“别给他送去了,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他自己来拿。” “是。” 韩度得到消息,急匆匆的就来找朱标。 见朱标正在处理政务,便拜道:“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抬头,虚看了韩度一眼,嘴里不是滋味儿的说道:“起来吧,以后不用弄这些虚礼。” “谢殿下。”韩度说完,眼睛巴巴的看着朱标。 当韩度被东宫的人告知,朱标要让他来东宫那书信的时候,韩度心里就是一阵激动。猜测这是安庆公主给自己的回信,因为能够需要给自己写信的,也就是安庆公主一个人了。朱标要是找自己的话,根本就不会去写什么信,而是直接排入通传便是。 韩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能够一次就成功,原本还准备如果安庆公主没有回信的话,那就是再找机会请朱标帮忙给安庆公主带上几封书信去,直到安庆公主发现书信当中的秘密为止。 而第一封书信就让安庆公主洞悉了其中的秘密,韩度只能够感叹自己的运气足够好,而且安庆公主也是足够的聪明。 朱标看着韩度眼巴巴的样子,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抓起案桌上的书信,随手扔给韩度。 “安庆给你的,自己看吧。” 韩度双手连忙把书信接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果然是安庆公主给自己的书信,自己猜的没错。韩度也不顾这里是朱标的地方,迫不及待的打开书信,看着纸面上熟悉的阿拉伯数字,韩度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朱标见韩度对书信里的鬼画符没有半点不适,不由的奇怪,“难道韩度能够看懂那些东西?” 想到这里,朱标干咳了两声,不疾不徐的问道:“这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说给孤听听吧。” 韩度闻言,愣住了。 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啊。 安庆公主这写的都是密语,想要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东西。韩度也只能够等回到家里,把朱熹注释过的论语拿出来,再和这些数字一一对应,慢慢的翻译出来,才能够知道这究竟写的什么。 朱标现在就要问自己,自己也不知道。 “殿下,这写的什么臣也不知道。”韩度如实回道。 朱标一听,顿时不满了,愤愤说道:“孤看你的样子,明显就是知道这里面写的什么,你却故作不知道?你这是欺君,你知不知道?” 这知道不知道的,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韩度心里腹诽了一句。 为什么我要教会安庆公主用阿拉伯数字写密文啊?为的不就是防备太子殿下您吗? 别说我现在没有办法翻译出来,就算是知道也不能够告诉你啊? 韩度知道朱标是在恐吓自己,施施然的一拜,说道:“殿下,臣的宝钞提举司还有紧要事务要处理,这便告退。” 说完,韩度也不等朱标发话,后退几步,转身,径直离开了。 朱标被韩度气的不行,以为韩度是故意在他面前炫耀。朱标当然知道韩度不会轻易的把书信的内容告诉他,但是偏偏韩度越是不说,他就越想要知道。 这种明明书信就放在他眼前,但是韩度明白,他却不明白的滋味,十分难受。 (); 一百六十四章 韩度虽然十分想要知道安庆公主给自己写的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等到下值,回到家里之后,背着家人,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拿出论语出来,一一对照着把数字翻译过来。 韩度看到安庆公主想要传递给自己的消息之后,脸上笑容绽放。虽然没有见到安庆公主的字迹,现在看到的只是自己翻译出来的,韩度还是感到十分满足,好似被一阵温暖包裹。 就好像自己和安庆公主之间,就这么有了联系。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意最重要。意到了,就什么都到了。 韩度许久之后,等到有人敲他的房门才回过神来。 草草的把信封收好,韩度这才去开门。 一开门,看见韩景云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外,韩度不由疑惑问道:“你来干什么?” 韩景云朝着屋子里瞧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韩度,不满的说道:“妹妹我今天见大哥你晚饭吃的少,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不领情,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那你就别来啊! 你一来就打断了我对安庆公主的神思。 见景云妹子厚着脸皮,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韩度只好让开门口,请她进来坐坐。 韩景云进门,在韩度的房间里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丝半点的异常,顿时大感失望。她今天发现韩度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还以为能够在韩度这里发现什么好玩的呢,没想到却是让她大失所望。 韩度见她不耐烦的样子,随意和她聊了几句没有营养的闲话,便让韩景云受不了,自己跑了。 小样的。 还想到我这里来打探军情?妹子你还嫩了点。 韩度再次把门关好,在书桌上摊开纸张,提笔,想了想,对照论语写下相应的数字,“人生若只如初见。” 隔天,韩度一大早就把书信带到东宫,请朱标帮他送到安庆公主手上。 朱标收下书信,等韩度离开之后。看着书信里面的和安庆给他的类似的鬼画符,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朱标有着感觉。这些鬼画符韩度和安庆两人,一定能够看的懂。 但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两个明明就只见过一面,而且还完全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是怎么能够看懂同一样东西的? 朱标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叹气放弃。他心里有种预感,自己这个妹妹,恐怕要长翅膀飞走了。 飞走也就飞走吧,关键是她还要违抗父皇的旨意。 想到这一点,朱标脑门都大了。他现在也不知道帮韩度,究竟是对还是错。 韩度把信放到朱标手上之后,便不再去管了,因为笃定朱标会帮忙送到安庆公主手上的。 朱标,好人一个啊。 “仁慈宽厚”之名,可不是百官不要脸的拍他的马屁,而是朱标就是这样做的。 韩度再次来到印钞局。 油墨,油墨,油墨! 韩度现在满脑子都油墨两个字,没有想到这油墨竟然会这么难搞。原本韩度以为能够凭借自己对油墨的一知半解,像搞水泥那样一次一次的试验,就可以把油墨给搞出来。没有想到事情的难度超越了他的想象,这些天他和胡兴带着的匠人,已经尝试了不下百次。但这也只是把油墨的性能改良了一点,距离韩度想要的那种,差距还是不小。 印版胡兴已经全部雕刻好了,韩度检查过,对于印版非常满意。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油墨。没有想到油墨竟然成了韩度印制宝钞的最后一道难关,因此韩度无论如何都要把油墨给搞出来。 接连不断的失败,是十分打击人们积极性的事。 韩度来到印钞局的时候,匠人们都像是刚刚打了败仗的军队一样,一个个散落的七零八落。有瘫在椅子上的,也有干脆就直接坐在地上的。 韩度进来的时候,除了胡兴起身迎了一下,其他人连起身的反应都没有,一个个低着头选择避开韩度的目光,不敢与其对视。 韩度扫了一圈,一句打鸡血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冷冷的吩咐道:“把原料拿过来,继续试。” 韩度知道,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鸡汤、打什么鸡血,作用都十分微小。因为该说的话、该鼓舞的士气,在这几天里面,韩度都已经说干说尽了。 这个时候,韩度就只有咬紧牙关,“越是艰难越向前”。只有自己顶在最前面,其他人才有精力跟随。 晚上,韩度托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家里。 草草的吃过晚饭,粘上枕头就陷入到梦乡。 就在韩度入睡的时候,奉天殿里,老朱也长长吐出一口气,扭动着肩颈,舒缓着疲惫。 老太监伺候在一旁,适时奉上参茶,“陛下,请用茶。” 老朱随手接过参茶,一口就将其全部喝下。参茶入胃,老朱感觉到一团热气从胸口朝四肢百骸散开,浑身上下都松快了不少。 把茶杯还给老太监,问道:“韩度那小子最近在干什么?” 自从上次木炭和石炭相互打压的事情,把韩度叫过来一顿训斥之后。就没有见到过韩度的人影,老朱不由地有些想要知道韩度的近况。 老太监自然是有着消息来源的,再加上皇上对韩度又格外的关注,因此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韩度消息的收集。 于是便胸有成竹的回道:“听说是在印钞局里面弄什么墨水?已经接连好多天了,废寝忘食的,听说人都熬瘦了,听着怪吓人的。” 老太监一边给皇上捶着肩膀,帮皇上缓解酸痛,一边轻声说着。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老太监帮着韩度说几句好话,还是看在韩度给他银子宝钞的份上的话。那么现在,老太监就是真心的佩服韩度。 老太监能够在宫里活到这个年纪,而且还能够爬到皇上身边伺候,他这一辈子什么样的官没有见过?但是,老太监敢说,他就没有见过当官当的像韩度这么拼命的。 (); 一百六十五章 其他的官员,把‘公忠体国、勤勉用事’放在嘴上的不少,但是能够真正做到的有几个? 如果那些官员真的能够做到的话,那么秦淮河两岸也不会从天擦黑就开始开门,直到深夜仍然灯火通明了。 但韩度却是不同,从得到的消息来看。韩度这些天的确是早出晚归,整天都在印钞局里面,和一众匠人待在一起,那里都没有去。 老朱一边享受着老太监的捶肩,一边斜视他一眼,突然问道:“韩度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为他说话?” 老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回道:“皇上明鉴,老奴可没有收过韩大人的好处。老奴说的话,句句属实。” 老朱一挥袖袍,双眼死死地盯着老太监,沉声问道:“你没有收他的好处?那你为什么要为他说话?” 老太监连忙扑通扑通的磕头,边磕头边解释:“皇上明鉴,老奴没有为韩大人说话。老奴就是,就是觉得韩大人和其他的官员不一样” 没有等老太监说完,老朱脸上沉重的表情又瞬间烟消云散,随意挥挥手,“行了,行了。起来吧,说说,韩度那里不一样?” 老太监闻言,才战战兢兢的从地上起身,躬身朝皇上回道:“回皇上,老奴就是感觉韩大人做事,和其他的官员完全不一样,感觉他就好像是官员里面的一个异类。” 老太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老朱脸上带着微笑,没有半分发怒的迹象。便大着胆子说道:“其他官员除了早朝的那天,其他时候几乎都是晚出早归,但是韩度却刚好相反,这些天他都是早出晚归。还有” 老太监还要再举些例子,不料皇上却直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只好把其他的话给放回到肚子里。 韩度做事究竟怎么样,老朱可是看在眼里的,根本就没有必要让老太监来给他复述一遍。老朱刚才发怒的目的是要敲打一下老太监,内廷不得干政,这可是老朱心里的底线。 动动手指,让老太监退开。老朱靠坐在龙椅上,眼神平视着殿外。新宝钞花了这么多时间,韩度还没有造出来。而原来的宝钞印制,也让韩度给停了。再加上朝廷的用度开始紧张起来,这不得不让老朱心里浮现出一些忧虑。 天一亮,韩度就爬起来。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韩度又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 今天还是要去印钞局里面,和匠人继续试制油墨。 韩度吃过早饭,就出门靠着两条腿,朝着印钞局赶去。宝钞提举司里虽然有马,韩度也可以随便骑马,但是宝钞提举司可是在内城,而韩度偏偏住在外城。要是韩度先去宝钞提举司骑上马,再赶去印钞局的话,那这一去一回花费的时间,都足够韩度从家里走到印钞局了。 所以,韩度为了节约时间,不管是去钞纸局,还是去印钞局,基本上都是靠着两条腿走路的。 韩度正走在大街上,没想到一辆马车从他身后冲出来,拦在他面前。 韩度被吓的心惊胆战,这就好比是一辆车从背后一下子冲出来挡在面前,一个失误,那就是要死人的。 正想要破口大骂,却看见汤和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信国公?您老这是?”韩度连忙上前问候。 您老都多大年纪了,还跳车?韩度异样的视线,落到汤和的腿上。 汤和察觉了韩度的目光,疑惑问道:“怎么了?神情那么怪异?”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信国公,您老以后下马车的时候,还是准备几个台阶吧。要是你每次都是这样下来,那恐怕要不了多久,小子就要去给您老送拐杖了。” 赶车的人大清早的听到韩度这样带着诅咒的话,顿时觉得一阵晦气,对韩度怒目而视。 反倒是汤和没觉得这有什么,他知道韩度这样说的目的是为了他好。 “本公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本公和那些垂垂老翁不同,本公身子骨强健的很。再说了,本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就习惯了,恐怕是改不了。” 韩度见汤和没有丝毫要改正的意思,脸色一正,凝重的说道:“信国公还是把这坏习惯,改了的好。人可以逞强,但是不能够违逆天道。人,生老病死就是天道。年轻时候身子骨再强健,一旦过了四十岁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随着年纪的增大,骨头里的钙质会逐渐流逝,骨头就会变脆弱。” 摇了摇头,韩度继续说道:“如果信国公这习惯不该的话,小子不是在危言耸听,真的要回家去给您老准备好一根拐杖了。” 汤和虽然听不懂韩度说的什么钙质,只当韩度是懂几分医术。而且他也感受的到,韩度话里话外都是真心的在关心他,汤和自然领情。 拍着韩度的肩膀,笑着答应道:“好,老夫就听你一回。不过,老夫既然听你一回了,那你也应该要帮老夫一个忙。跟老夫来,万事俱备,就等你了。” 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韩度的手臂,就要拉到马车上。 韩度虽然年轻,但是比力气可比汤和这样的武将差的远了。只感觉到汤和的手指像是一根根铁钳一般,抓住自己的手臂,就让自己动弹不得,不得不被汤和拉着走。 边被拉着走,韩度边想着,“我刚才那是为了你好,你居然说的好像是给我面子一样?还反过来以此为借口让我帮忙,这是人干的事?” 韩度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呢,一点都不想去帮汤和的什么忙。 便急忙推脱,说道:“信国公,等等。今天下官还有要事要办呢,改日怎么样?改日下官一定登门拜访。” “改日?还登门拜访?”汤和回头,冷冷的问了一句。 韩度立刻陪着笑脸,不断的点头,“对,对,对,改日,改日如何?” (); 一百六十六章 “不行!”汤和无视了韩度的提议,直接拒绝。 “上次老夫让你来老夫家里,还准备给你介绍几个后辈认识,你当初也说的改日。可是结果呢?都这么久了,你去过一次吗?怎么,老夫信国公的府邸,不配你小子的大驾光临?” 韩度见汤和话语沉重,只好解释道:“误会,信国公误会啦。小子这段时间太忙了,正准备得空了就到府上去拜访您老呢。” 韩度不陪着笑脸解释不行啊,汤和这话说的太严重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八品小官而已,岂敢看轻信国公府?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那恐怕老爹都饶不了自己,说不定还会亲自押着自己到信国公府登门请罪。 “既然你有心了,那老夫就原谅你。”汤和笑眯眯的说道。但是抓住韩度的手,可是没有半点松懈。 “那择日不如撞日,也别等以后了,今天就随老夫去吧。另外,那些鲜活的玩意儿,也是昨天夜里连夜送到府里的。老夫可以等你日后再来,那些东西可等不了。” 东西?什么东西。 还没等韩度回过神来,就被汤和给强行拉上了马车。 “回府。”汤和一声令下,好似军令一般,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韩度就这么半是憋屈,半是无奈的跟着汤和走了。 信国公府,自然不是韩度家里那三进的宅子可以比拟的。虽然不及朱标的东宫那么气势恢宏、富丽堂皇,但是也有着一种深严肃穆的味道。 门口有军士守卫,让这座处在内城的府邸,多上一抹生人勿进的萧杀。 可惜韩度被汤和拉着,一路踉踉跄跄的朝着府里走去,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欣赏这信国公府里的装饰。忍不住问道:“信国公,您老这急急忙忙的把小子带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信国公随便糊弄了韩度一句。 等到了庭院门口,便见到一满脸络腮胡的威猛汉子朝汤和行礼。 “爹,这位就是你说过的韩度吧?” 哦,原来是汤和的儿子啊,这爷俩长的还真像。 韩度连忙拜见,“在下韩度,见过” 嗯~ 这是谁来着? 好在汤和正好向韩度介绍,说道:“这是汤鼎,比你痴长几岁,你们要好生亲近亲近。” 原来是汤鼎,信国公的长子,官拜前军都督佥事,正二品。 韩度心里闪过一连串的信息,瞬间把人对上了号。再次拜道:“下官韩度,拜见小公爷。” “什么下官,什么小公爷?”一旁的汤和不乐意了。“进了这府里,就当回了自己家里一样,这国公府就是你韩度的家,不要拘束。” 训斥韩度一顿之后,汤和就带着韩度朝里走。 韩度还能够说什么,既然来都来了,也只好跟着汤和进去。 进了庭院,看着几个巨大水缸里的东西,韩度才明白过来,汤和找自己来是干什么。 生蚝、扇贝、鱿鱼、墨鱼、八爪鱼、螃蟹、海螺等等,太多了,好几水缸。 韩度都有些看不过来,看的忍不住吞咽唾沫。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 “信国公,你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韩度忍不住回头问道。 这些东西里面,有些东西可以在岸边就能够捡到,比如海螺这种。但是有些东西,可真的要到海里去捕捞,才能够捞上来的。 码头那边的那些船只,可不会专门去弄这些东西。 汤和缓缓的坐到椅子上,随口说道:“前些日子,不是在你家里吃了一顿那个东西吗?” 汤和伸手指了指生蚝。 “老夫觉得那东西不错,后来想吃了,又不好上你家去。老夫现在不是兼领着水师吗?便纷纷水师的人去海里给老夫弄一些东西来,点名了不要鱼。没有想到他们就给老夫弄了这些东西来,老夫见这些怪模怪样的东西,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这不就把你给找来了嘛?” “怎么样?这些东西能吃吗?”汤和两眼睛看着韩度,巴巴的问道。 韩度听的满脸古怪,朝着汤和看了一眼。您老说了那么多,恐怕是惦记上生蚝‘男人的加油站’的好处了吧。 也不知道这信国公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个什么劲。 而且您老这叫水师去捕捞海货的行为,可是严重的公器私用啊。 “咳咳,能吃,当然能吃。”韩度回道。 汤和听了韩度的答复,顿时放下心来。 不过韩度想了一下,还是嘱咐道:“咳咳,信国公,这些海货虽然好吃,但是上了年纪的人吃太多的话,也是一个负担” 所以您老还是适可而止吧! 生蚝什么的,虽然好处多多,但是吃起来还是要有节制才行。 完全没有必要为了那么几分钟的快乐,把自己的老命给搭进去。 汤和见韩度说的吞吞吐吐的,便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对于这种事情,汤和作为一个过来人,可没有韩度那种扭扭捏捏的姿态,反而直接说的开门见山。 “既然能吃,那你就把这些都给做了。那里有那么多废话?老夫能不能节制,老夫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好吧。 眼见劝不动,韩度也放弃了再劝的想法。 做就做呗。 韩度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自己也是十分怀念的紧。 汤和早就给韩度准备好了烧烤架子,烤蒜蓉扇贝、蒜蓉生蚝立马安排上。 海螺、螃蟹直接用清水,放上姜片蒸上。 麻利的从水里捞出鱿鱼,一刀剖开,去掉内脏和眼睛,长铁签子穿上。挥手让下人给自己搬来一个铁板,浇上油,把鱿鱼用力的压在铁板上,压的滋滋滋作响。 从水缸里把通体鲜红的鱿鱼,刚才韩度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家伙了。想到生吃鱿鱼片的味道,韩度更是喜欢的快要流口水。 洗剥干净,切成薄片,放在盘子里摆好,直接上桌。 韩度擦洗赶紧手,来到汤和面前坐下。 汤和俯下身来,闭上眼睛陶醉的在桌上面深吸一口气。 (); 一百六十七章 睁开眼睛的汤和,叹道:“真香啊。”摇晃着头,好似回味无穷一般。 看着韩度,笑着说道:“看你做这些东西,真是一种享受。” 韩度摇着头,见汤和不解,便笑着解释道:“看算不上什么享受,吃才是真正的享受。”韩度早就想要下筷子吃了,要不然汤和坐在对面,韩度早就开动了,那里想去说些什么享受不享受? 最大的享受,不就是吃到嘴里的那一刻么? “哈哈哈,你到时没有半点做作。”汤和大笑,忙不迭的伸手示意韩度,“吃,随便吃。” 说完,汤和拿起筷子,还是朝着生蚝下手。 汤鼎被他老爹给按在凳子上,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可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看着面前的桌子上,又是壳,又是铁签子的,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他不想吃这些见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但是架不住他爹要吃啊,他也只好拿起筷子。 犹豫了半响,才颤颤巍巍的把筷子伸向盘子里的红白相间的生鱿鱼片。 这就这个东西看起来,要熟悉一点,好歹是被切成片了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味道怎么样。 韩度见汤鼎一上来就朝生鱿鱼片下手,怕他吃不惯,便好心解释道:“汤兄,吃这个东西,要蘸上料,才好吃。” 说着,便拿起筷子给汤鼎示范一番。 “当然,汤兄你是第一次吃这个,只需要少蘸一点料就可以了。” 要是蘸多了,我怕你受不了。 韩度把自己筷子上的生鱿鱼片给蘸足了料,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嘴巴紧闭,眼睛微微虚起,一股清爽刺激的感觉,从后颈直冲头顶。 爽! 韩度吃完,才睁开眼睛,笑着看向汤鼎,“汤兄记住,吃这个东西的时候一定要闭上嘴巴,千万不要张开。嘴巴一张,感觉跑光,那就等于是白吃了,浪费食材。” 汤鼎见韩度吃下这个东西,一脸舒爽的表情,便觉得这肯定是个美味的东西。便听从韩度的话,蘸上一点韩度准备的酱油芥末调料,学着韩度的样子,一口吞下。 肉片脆嫩,味道清爽。同时一股刺激的感受直冲头顶,汤鼎紧记着韩度不要张开嘴的话,强行忍住。 这个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感觉褪去,全身上下竟然通体舒爽。 “舒服,舒服啊。”汤鼎不停的赞叹道。 汤和见汤鼎吃片肉还吃出舒服来了,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说道:“吃个东西,还这么多将就,老夫也尝尝什么味道。” 结果如出一辙,汤和一下子就爱上了这种感受。 老太监跟着皇上走进来,看见汤和几人正在埋头在桌子上吃东西,丝毫没有察觉到皇上的到来,便高呼一声。 “皇上驾到。” 老朱来了?老朱怎么会来。韩度下意识的抬起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一眼看见了老朱带着朱标、徐达、李文忠两人走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老臣,汤和。” “臣,汤鼎。” “臣,韩度。” “恭迎皇上~恭迎太子殿下~” “免礼,都起来吧。”老朱伸手对汤和虚扶了一下。 老朱怎么会来这里。 韩度刚刚开始吃,就遇上这事。说实话,韩度打心里不愿意和老朱一起吃饭。不是他讨厌老朱,而是因为和老朱一起吃饭的风险太大。要是平安无事,那倒也罢了。 如果真的出了一点什么食物中毒的事情,那和老朱吃饭的满桌子人都不够砍的。 风险这么大的去吃一顿饭,不仅是自己不愿意,恐怕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愿意。 但是偏偏老朱他自己愿意啊,以前经常跑到别人的府邸上喝酒,还没有人敢阻拦他。后来因为裁撤掉中书省,老朱的事情多了起来,这种情况才销声匿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偏偏又开始有多起来的迹象。 汤和热情的招呼着皇上,“皇上,请上位。” 老朱点头应下,当仁不让的在上位坐下。 汤和这又请太子、徐达和李文忠入座之后,他自己才挨着坐上去。 而这时候,汤鼎根本就不敢坐上去,只好问候过后,和韩度一样,站在一旁。 由于韩度几人刚才,才吃第一口的缘故,这桌子上还显得比较干净,没有那种杯盘狼藉的局面。 老朱一坐下去,看着桌子上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指着问汤和,“这些东西,都是能吃的?” “能吃,”汤和点头,指着鱿鱼片像皇上解释,“而且刚才臣吃了这个东西,感觉还不错。” “贤弟是怎么想到要弄这些东西来吃的?”老朱又问。 汤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韩度说道:“上位,是这样的。上次这个小子不是说海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能吃的吗?老臣闲来无事,也就鼓捣一些吃吃喝喝,因此便想着先去给上位探探路,看看这海里的东西,究竟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没有想到,手下的人送来的东西,居然都是能吃的。” 老朱知道汤和说的是上次韩度向他提出来的建议,这些日子一忙起来,老朱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有想到,汤和竟然帮自己惦记着。 老朱赞了汤和一句,“贤弟有心了。” 汤和被老朱这么赞扬一句,脸上顿时展开菊花般的笑容,好似这一句话就让他得到了最高兴的奖赏一般。 几个大佬互相说笑几句,在老朱的招呼下开始大快朵颐。 老朱在汤和的详细介绍下,吃了一口酱油芥末鱿鱼片,顿时对这道菜赞不绝口。而且还无师自通的拿起铁板鱿鱼的铁签子,自顾自的撸起串儿来。 见韩度还杵立在一旁,老朱眉头一皱,忍不住举起手里的铁签子,指着韩度说道:“昨天咱还说你,做事勤勉,没想到今天你就跑来这里又吃又喝的办差?” 我~ 我特喵的冤枉。 要不是被信国公给拉住,自己早就去印钞局办差去了,谁愿意在这里干厨子的活计? (); 一百六十八章 而且,麻烦老朱你要斥责我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手里的鱿鱼串子放下?你这样,很没有帝王威严呢。 如果能够早点把油墨给搞出来,自己能够早一日把宝钞给印出来,自己也就能够早一天脱罪。 它不香吗? 当然,这烤鱿鱼的味道也是很香。但是看情况,自己恐怕吃不到。 果然,老朱见韩度还站在原地。 不满的说道:“你不去继续做,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有一点眼力见,难道你以为,这些就够吃了?” 韩度闻言,差点吐血。 想要朝老朱大吼一声,我不是厨子! 但是想到老朱才不会管自己是官员,还是厨子。或者说,就算是自己吼了出来,说不定老朱冷笑一声,就会把自己从现在开始变成厨子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韩度浑身一颤,连忙躬身谄笑道:“好,好勒,臣这就去。” 韩度一直做到,老朱等人吃饱喝足。 好在老朱吃好喝好之后,也没有忘记韩度,挥手示意不用再做了,让韩度过去吃点。 韩度也不客气,端着最后一点做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之后,就坐下吃起来。 韩度还没有吃几口,一旁的老朱却突然出声。 “这几天听说你天天都待在印钞局里面,宝钞印制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 韩度闻言,连忙把东西吃下去。喝口茶,漱了漱口,才回道:“回皇上,宝钞印制就只剩下一个油墨的问题了,只要能够把油墨解决,便可以开始印制宝钞。” 老朱听的点点头,虽然韩度造宝钞的时间长了一点,但既然现在已经是只差临门一脚了,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韩度见老朱神情松了下来,心里的担忧可是没有丝毫减少。 油墨这鬼东西,怎么这么难搞?韩度都没有把握,能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面,那些匠人能够把油墨搞定。 如果能够及时搞定还好,一旦时间拖长,让老朱失去了耐心,韩度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正当韩度忧心不已的时候,一旁的汤和插话道:“油墨还不好弄吗?老夫府上就有上好的桐油墨,等会儿你就带几箱回去。” 老朱闻言,诧异的看了汤和一眼。虽然老朱也不知道韩度说的油墨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至少知道肯定不是桐油墨。要不然以韩度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的性格,怎么可能还能够难的住他? 此油墨必定非彼油墨。 老朱心里有了判断,同时看向汤和的神情显得缓和了许多。“贤弟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喜欢直来直去。” 韩度被汤和问的愣然当场,这让自己该如何回答?是跟汤和解释一遍,什么是印刷用的油墨?还是这油墨需要怎么样才能够制作出来? 想了想,韩度还是觉得先把这一节,敷衍过去,“韩度谢过信国公的好意,不过这事韩度已经有了眉目,不敢劳烦信国公。” ‘一箱子桐油墨而已,有什么劳烦的?’汤和想不明白为什么,眉头一皱就要大包大揽。 好在老朱及时出手制止,“好了,贤弟,既然韩度说有眉目了,那你就不要操心了。” 汤和听了,也放弃了继续帮衬韩度的想法,笑着回道:“是。上位说啥就是啥。” 老朱吃饱喝足,见差不多了,便起身。 “回宫。” 汤和与韩度等人恭恭敬敬的把老朱送出,一直送到正大门外面。 直到看不见老朱的身影了,汤和与韩度等人才直起身来。 朱标自然是跟着老朱离开了,徐达和李文忠两位倒是留了下来。 汤和见皇上离开,转身哈哈笑着说道:“贤弟,文忠,咱们继续。” 徐达应着汤和转身回去,不过他却说道:“喝酒吃肉就算啦,刚才已经酒足饭饱了。坐下来喝喝茶,消消食倒是不错。” “好,依你,就喝茶。”汤和哈哈大笑道。 几人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汤和他们围着另外一张桌子边喝茶,边闲聊。 韩度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心情喝茶,汤和他们吃够了,韩度却还饿着呢。回到桌子上,韩度继续吃的汁水飞溅。 等吃饱喝足了,韩度才有精神端着茶去和徐达李文忠他们一一见过。 汤和见韩度坐下,心里一动,打趣道:“你做的这些东西,真是难得的美味。吃了还有着独特的作用,为什么不开一个专门卖这些东西的酒楼?” 汤和说完,挤眉弄眼朝韩度做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韩度自然明白汤和的意思,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生蚝虽好,但不能贪多啊! 更何况您老都这把年纪了,要是哪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自己还得来给您吊唁。 再说了,卖这些东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韩度抬眼看着汤和,说道:“信国公,要开酒楼,那就需要有稳定的货源,要不然卖一天歇几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买卖迟早完蛋。” 汤和听到韩度也有想开酒楼的意思,激动的在腿上一拍,“稳定的货源简单啊,老夫让手下的儿郎们每天送来就是了。反正他们每天都要出海训练、巡视,打捞一点这些东西,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的事情。到时候,你看着给他们一个价钱就是了,多少让他们能够买口酒喝就行。” 韩度听的目瞪口呆,操作这么骚的吗?竟然直接让手下的水师去捞海鲜? 韩度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这,公器私用,好像不怎么合适吧?” “也对,”汤和想了一下,点点头。随即说道:“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合适,就让他们每天训练的时候弄一些回来,放在海边发卖不就行了?到时候老夫再派人去收就是。” 唔~ 这,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不过这样一来,至少在明面上要好看了不少。就算是日后有人弹劾,那也完全可以左右推脱。推给水师的士兵,或者是采买的下人。一来二去,自然不了了之。 (); 一百六十九章 如此一来,多少有了点转圜的地方。 解决了货源的问题,只是解决了开酒楼存在的困难的其中之一罢了。 “那酒楼呢?想要开酒楼,总要有个地方吧,小子家底微薄,可买不起酒楼。”韩度又继续问道。 这个时候韩度也回过味来了,汤和这开酒楼的主意恐怕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至于为什么要拉上自己,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东西自己才知道怎么吃。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厨艺也是一门秘不示人的手艺。韩度虽然不在乎,但是别人不能不在乎。 因此汤和多半便是视同韩度以手艺入伙,分润他一笔。 当然在韩度看来,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就是汤和亲近自己,想要扶持自己一把,带着自己发财。 汤和一听韩度说起这个,顿时故作夸张的后仰,“嗨,不过是一个酒楼而已,多大点事?你小子没有酒楼,贤弟可是有一个上好的酒楼,就在内城里面。” 说着转头看向徐达,和他说道:“怎么样?贤弟。你把你内城的那个酒楼拿出来,到时候算你一份如何?” 原本韩度都以为,汤和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应该水到渠成才是。 谁知道,徐达一闻言,便以手蹙额,眼睛不断的眨巴,好似十分难受的样子。“哎哟,哎哟,今天这酒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上头,不行了,不行了” 说着就踉踉跄跄的从椅子上站起了,就要东倒西歪的朝外走。 汤和见状,连忙惊呼道:“贤弟,贤弟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没事”徐达嘴里说着没事,但是身躯却越发踉跄的厉害,就好似不胜酒力一样。 “今天这酒,这酒不行了,小弟真的不行了,这就告退,告退。”徐达说完,不顾汤和的再三劝住,执意离开了信国公府。 汤和等人一直把徐达送出大门,看着他踉踉跄跄的爬上马车离开。 等到徐达走了之后,汤和才回头和李文忠对视了一眼。 李文忠笑着说道:“魏国公这是怕被皇上猜忌啊,他那个酒楼在内城里面的绝佳位置,却被经营的半死不活一塌糊涂,听说每个月魏国公府都要往那酒楼里面贴补不少钱进去。难道信国公以为,偌大的魏国公府就真的找不到一个会经营酒楼的人才出来?” 汤和闻言,眉宇间有纹路竖起。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他这又是何必?老夫也是看他魏国公府的日子不好过,这才想拉着他一起,没想到唉!”汤和摇了摇头,一声长叹。 韩度站在汤和身后,看着徐达离去,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心里却对徐达多有赞叹,果然这才是徐达的作风,上对老朱言听计从,下对自己谨小慎微。 把“苟”字诀发扬光大,到了极致的地步。 洪武朝多少文臣武将被老朱毫不留情的诛杀,徐达不仅安安稳稳的老死,而且还在死后被追封为中山王,成为开国六王之首,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即便是聪明如徐达,还是被时代所限制,所用计谋不过是拾古人的牙慧而已,不值一哂。 韩度看着李文忠,笑意盈盈的问道:“不知道曹国公也没有兴趣参上一股?” 堂堂曹国公,韩度不信他在内城里面连一家酒楼都没有。就算是现在没有,李文忠也可以随随便便的买下一座酒楼来。 李文忠回头看了韩度一眼,冷笑道:“怎么,难道你以为魏国公都怕的事情,本公会不怕?还是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话说的很重,李文忠就差指着韩度的鼻子说他不知道轻重,不知道被皇上猜忌是个什么后果了。 连汤和也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好似在责怪韩度乱说话一般。 韩度对此倒是没有一丝半点的生气,继续笑着说道:“被那个”韩度伸手指了指,“谁都怕,小子也怕,但是嘛,这个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汤和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小子有什么办法?快快道来。”汤和自然是知道韩度这小子鬼主意不少,听到韩度这样说,便知道这事说不定真的能够被韩度给解决。 想到这里,汤和心里一阵火热。能够发财的事情,谁不喜欢?而能够不被皇上猜忌就发财的事情,更是让他惊喜。 韩度也没有吊两人的胃口,直接说道:“钱财这个东西,咱们喜欢,皇上更是喜欢。所谓猜忌,不过是患不均而已,只要咱们赚钱的同时,让皇上也赚到钱,甚至是赚的更多,那皇上还有什么可猜忌的?这种事情,多多益善嘛,到时候说不定不但无过,反而还有功呢!” 韩度两手一摊,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知道汤和这些人为什么就是想不明白。 韩度当初买下石炭矿的时候,受到了多少人的眼红?其中就有老朱。 老朱当时张开血盆大口,就好似马上就要择人而噬了。 可是在韩度主动奉上五成石炭矿的股子之后,老朱还不是顿时就对韩度风和日丽,一片和煦起来? 而且韩度能够顺顺利利的把石炭开采出来发卖,这个过程当中居然没有遇到过一丝半点的阻碍。这要是没有老朱在暗中出手,帮韩度把其他人的手给挡了回去,说什么韩度都不信。 要知道当时,从句容县到应天府,再到朝廷之上,眼红韩度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没有老朱在暗地里帮韩度把明枪暗箭挡下,韩度早就被人弄死了,那里还会让他开采石炭来发财? 仅仅一个句容县令,就足以让韩度把裤子都赔的底掉。还想发财,想屁吃呢! 发财这种事情,排排坐分果果就好了嘛,为什么非要弄的剑拔弩张? 汤和两人被韩度一句话就给点醒了,为什么要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拉着皇上一起发财,不就能够完美解决了吗? (); 一百七十章 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韩度的肩膀上,汤和咧着嘴大笑道:“你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这种办法都能够被你想到。” 汤和的手脚有多重,韩度可是深有体会。刚才这一巴掌,直接拍的韩度连气都接不上来。 韩度脸色煞白,眼睛翻着白眼,一副就要撒手人寰的模样。 汤和见韩度表情不对,这次反应过来自己下手太重,连忙给韩度揉着肩膀:“勿怪,勿怪。老夫刚才又忘了,你是个文弱书生。” 韩度被汤和揉的又酸又疼,眼里都出来了。不过痛归痛,好在随着汤和的揉捏,韩度肩膀的沉重感在飞速的减轻。 好不容易等到韩度缓过劲来,韩度却连破口大骂汤和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文忠却是没有去管韩度,在他看来反正有老帅帮韩度揉捏,韩度出不了什么事情,顶多受些皮肉之苦而已。 他李文忠受皮肉之苦,就像是吃饭喝水般简单,那里会把韩度的这一点放在心上? 不过,李文忠听了韩度的主意,对合伙开酒楼的事情,却来了兴趣。 笑着和汤和说道:“老帅,末将在内城也有一家酒楼,不如就拿出来入个伙如何?” 汤和一边给韩度揉捏,一边回应道:“你那酒楼,不也是被你弄得半死不活的吗?” 李文忠闻言,干笑一声。他有什么办法?连徐达都怕被皇上猜忌,他李文忠不过是皇上的外甥罢了,又岂能不怕?不管是论功绩,还是论和皇上的亲近程度,他都不敢和徐达比拟。因此,他见徐达都把酒楼给经营的半死不活,他自然也不敢大赚特赚,只能够跟着混日子罢了。 不过现在有办法消解皇上的猜忌了,那他还是想跟着赚点钱的,毕竟银子嘛,谁能够不爱?曹国公府那么多张嘴,可是要问他吃饭的。 “好吧,就用你的酒楼。”见李文忠有些不好意思,汤和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拍板定夺下来。 倒是李文忠有些不忍的问道:“那魏国公那边?” 汤和沉吟了一下,说道:“随他去吧,等老夫找个机会,把这其中的关节透露给他就是了。他只要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他是有办法把他那酒楼经营起来的。不说能够有多少进项,只要不用往里面贴钱,他魏国公府的日子也要好过许多。” 这也是个办法,李文忠听的点头,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建议,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汤和想的要更加长远一些。他和徐达两人毕竟是军方重臣,虽然现在李文忠管着五军都督府,但是徐达和汤和两人在军中的影响力却是还比李文忠还要大。 汤和要是和李文忠走的近一点,那倒还没有什么。要是汤和与徐达亲密到穿一条裤子的地步的话,那老朱恐怕就要睡不着了。 正好趁着徐达离开的机会,把他给撇出去,对大家都好。 韩度缓过劲来,深吸一口气,才叹着说道:“魏国公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找皇上吧。咱们就不要再去操心了,咱们该操心的是,如何才能够把皇上给拉进来。” 汤和看着韩度,见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道他肯定有主意,便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点。”韩度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咱们想要做成这件事,赚到钱,还真的需要皇上帮忙才行。” “哦?怎么说。”汤和连忙问道。 如果真的需要皇上帮忙才行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到时候,他就可以直接去恳请皇上帮忙,然后顺理成章的把好处分润给皇上便是。如此一来,还免去了皇上碍于颜面,不肯接受的可能。 韩度伸手朝着桌子上一指,“信国公,如果您是第一次见这些东西的话,您会吃吗?” 这个~ 汤和仔细想了一番,最后还是摇着头说道:“要不是老夫相信你,老夫也不会吃这些东西。”这里面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第一次看见没有被吓到就不错了,更遑论是去吃它? 韩度闻言,笑了,两手一摊,解释道:“您看看,连您第一次见到都不会吃。那就算咱们把酒楼开起来,如果没有人吃的话,岂不是要亏大了吗?” 汤和恍然一下,回过神来。是啊,要是把酒楼开起来,没有客人来吃,那该如何是好?汤和还没有天真到,“他自己喜欢吃这些东西,就以为别人同样也喜欢吃”的地步。 这时候,汤和才明白过来,他想要发财的心却是太过急切了点。 不过,汤和看见韩度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便知道韩度肯定是有办法的。于是,连忙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就不要卖关子了,你有什么办法,快快道来。” 韩度也没有犹豫,直接说道:“这就要说到刚才小子说的请皇上帮忙的事了。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只要皇上表示这些东西好吃、爱吃,甚至是吃了有诸多好处。” 说到好处的时候,韩度朝着汤和丢过去一个是男人都能够会意的眼神。 “如此一来,既然皇上都喜欢吃,那么官员敢不喜欢吃?官员都吃,那些富商吃不吃?只有这些人都要吃,也不得不吃了,那咱们才能够赚到大钱,发大财。” “哈哈哈,”汤和闻言,高兴的仰天长啸,伸出手。 韩度见此,条件反射的一躲,结果没有躲开。 好在汤和这次没有拍韩度肩膀了,而是摸着韩度的头,笑道:“你这脑袋,可真是灵光!” 韩度笑笑不说话。 其实这个道理十分简单,既然皇帝都吃了,如果下面的臣子敢不吃,那他是不是对皇帝吃这些东西有意见?这就好比是送礼一样,领导虽然记不得都有谁送了礼,但你要是敢鹤立鸡群的不送,那领导一定是记得你。 只是这种惦记可不怎么美妙,十之八九都是你要倒霉而已。 (); 一百七十一章 这种情况,在朝堂之上更为恐怖。 就算老朱不在意你吃还是不吃,但是作为官员你要是不吃,一定就会在心里产生出担忧的情绪。 而且,就算你自认为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可以无所畏惧。那么你的对手们,不管是出于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好过的心理,还是出于想要取你而代之的想法。他们也一定会想尽办法的让皇上注意到你,甚至是在皇帝耳边煽风点火,以此来到达目的。 同样的,富商们也是一样。 只有吃一样的苦,才能够享同样的福。 富商为了能够和官员拉近距离,别说这些东西本身就是无比美味的了,就算是苦涩无比,他们也会含着笑毫不犹豫的吃下。吃完之后,甚至还会主动赞美吃了这东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好处。 韩度的话,让汤和与李文忠两人豁然开朗。 汤和拍着胸口向两人保证,“求皇上的事情,包在老夫身上。文忠,酒楼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韩度见汤和就要准备行动的样子,便说道:“此事其实也不用急切,有时候让消息多飞一会儿,反而更好。” “喔,此言有理。”汤和点头,“那老夫就慢慢找个合适的时候,进宫去向皇上提起吧。”同时也要和皇上谈好分成才是,这是最关键的。 既然事情不急,韩度也没有必要继续去关注。向信国公告罪一声,便离开了。 插曲过后,韩度又继续到印钞局开始尝试着制作油墨。 不过制作油墨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坎坷,连续好几天一点进展都没有,搞得韩度都开始怀疑自我了。 我的主角光环呢?我的穿越者福利呢?我的先知先觉呢 “大人!” 一声惊吼,把韩度从低迷的情绪当中,震的回过神来。 韩度只见一个匠人,端着一个小铜盆,一脸惊喜的朝着自己跑来。 “大人,您看,这油墨合用不合用?” 这个时候,韩度才把目光落到铜盆里面的油墨上。 仅仅是一眼,韩度的瞳孔瞬间放大。 这油墨! 不同于以前水一样的那种,也不同于像印泥那样的渣渣。 这油墨有着如同丝绸般的顺滑质感,光滑的表面泛着微光,和韩度记忆里面的油墨一模一样。 “快,赶紧试一试。”韩度连忙招呼其他匠人。 周围的匠人这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拿纸的拿纸,拿印的拿印。 韩度对照着钞纸,轻重适中的压下,又迅速提起。 随手把印扔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拿起纸张。看见上面虽然细小,但是既连贯又清晰的线条,韩度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大笑声。 其他匠人这个时候,那里还不知道这是成功了?随着韩度一起高兴的大叫、大笑起来,连日来的苦心钻研终于是有了回报,怎么能够不让人兴奋? 韩度笑过了,一把将那个匠人拉过来,问道:“好啊,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这匠人也是无比的兴奋,连忙回道:“回大人,小的郭良。” “郭良?好名字,好样的。”韩度笑着赞叹道。随即便问郭良,“你究竟是怎么做成的?” 郭良有问必答,立刻回道:“小的是” 韩度猛然回过神来,伸手止住了郭良的话,抬头看着周围的人,笑着说道:“大家这几天都十分辛苦了,今天油墨成功,是个可喜可贺的日子。本官决定,今天酒肉管够,大家放开了肚皮吃。” “哦!!!” “谢过大人。” “大人威武!” 看着群情汹涌的匠人,韩度挥手示意他们禁声。 然后,笑着继续说道:“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本官决定,另外每人赏赐再五贯,现在就去领赏吧。” “嗷~” 有赏钱拿,匠人们更加兴奋,一个个的忙不迭的告退出去领钱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以后,韩度才和郭良说道:“现在你是怎么制作出这油墨的,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官,一个字都不要漏。” 郭良点点头,便告诉了韩度。 韩度听的仔细,等郭良说完,确定自己完全记下。便对郭良嘱咐道:“这些话,从今以后除非有本官的命令,否则你一个字都不要泄露出去。” 郭良惊讶看了韩度一眼,见韩度说的甚至郑重,便深吸一口气,凝重的点头回道:“小的明白。”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嘱咐道:“本官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你要记住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不慎你会有性命之忧。” 郭良听了韩度的话,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脸色煞白。心惊胆战的问道:“大人,那,那小的要是,要是被人掳走了呢?” 韩度平静的看了郭良一眼,说道:“那你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本官头上,就说是本官故意把做好的油墨给你,让你在众人面前端出来的。” 这样说的目的,是让敌人以为韩度是为了自己是安全,故意把视线转移到这个普通匠人身上。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运气好的话,真的能够让这郭良借此逃过一劫。 郭良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神色平复了一些。咬着牙齿,斩钉截铁的说道:“本来就大人把做好的油墨给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韩度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 “你制作油墨有功,去找熊莳领五十贯钱的赏吧。”韩度嘱咐完了,总算是说到了对郭良的赏钱上来。 谁知道,面对五十贯的巨款,郭良没有半点开心,反而是露出了愁苦的神色。“大人,小的还是,还是不拿了吧。” 五十贯钱,郭良自然是舍不得,但是比起他的小命来,他还是觉得不拿为好。 韩度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刚才本官还在心里夸你聪明,转眼之间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做戏要做全套,别人才会相信你的话。拿,放心大胆的拿。本官向你保证,你越是拿了,别人就越是相信你的话,你也就越安全。” 郭良被韩度一番开导,也觉得韩大人说的甚是有理,心里再无疑虑。 (); 一百七十二章 “谢大人赏!”郭良向韩度道谢之后,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五十贯的巨款啊,谁能够不心动?郭良家里几口人,这些钱要是节省一点,足够他全家吃吃喝喝四五年的。而且韩度主动帮他把危险担下来,更是让他感激涕零,下定决心一定按照大人的吩咐,油墨制法他谁也不说。 钞纸局。 韩度现在在钞纸局和印钞局都设立了饭堂,虽然今天是为了庆贺油墨制作成功,但是钞纸局这里的饭菜和印钞局那边的是一样的。 但是和印钞局那边的热闹非凡不同,钞纸局这边的匠人,虽然面对着一桌子的酒肉,却一个个的端坐在凳子上,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面无表情,好似受到了屈辱一般。 韩度在印钞局喝了一圈,端着酒想着到钞纸局这边来看看,谁知道一来就看见这副场景。和印钞局那边热热闹闹不同,这里的气氛冷的能够让空气结冰。 韩度顿时脸色一沉,走进去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拍下。 “这是怎么回事?” 等到韩度出声,这些人才发现韩度来了,立刻问候。 “大人~” 韩度没有理会匠人的问候,盯着黄老,走过去,沉声问道:“黄老,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我们”黄老就要回答。 见韩度盯着他的眼神格外的冰冷,低头沉思了片刻,本着任由韩度处置的心理,垂头回道:“唉,大人。小老儿也不瞒您,”双手摊开,环视了所有匠人一圈,“咱们就是觉得憋屈。” 憋屈? “为什么?”韩度看着黄老,要他给一个解释。 黄老眼睛一红,大着胆子,抬起头诺诺的说道:“这是人家印钞局的庆功宴,咱们这钞纸局又没有立功,为什么要吃这饭?这饭吃着让人憋屈,还不如不吃!” 黄老说完,抱着双手,把身体转向一边,用后脑勺对着韩度。 而且黄老的话一说完,顿时就引起了其他匠人的共鸣。 “对,憋屈。” “就是,不吃这饭都还没有这么难受。” 连有酒有肉的宴席都看不上眼了,这些匠人是被自己给养刁了吗?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们自己带干粮干活的时候,恐怕不用韩度招呼,他们早就开吃了。 韩度眉头皱了皱,挥手止住了所有人的声音,轻声说道:“你们这是怪本官,在你们做出钞纸的时候,没有像现在这样给你们庆功?厚此薄彼?” 韩度的声音虽轻,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极为沉重。 黄老一听,连忙回身过来,解释道:“大人误会。咱们可没有这个意思。” 其他匠人听到韩度这样说,他们也是急了。深怕韩度误会,连连否认他们是这个意思。 抬眼看了周围的匠人一圈,韩度回过头问黄老,“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黄老局促不安,立刻和韩度解释起来,“大人,咱们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再说了,钞纸能够顺利的做出来,大人居功至伟,咱们可不敢贪功。要是没有大人,咱们谁能够想到用棉花来做钞纸啊?” 韩度听了黄老的解释,神情慢慢松了一些,柔声说道:“本官知道,自从本官把你们分成两拨人,又不准你们相互来往之后,你们两边便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把对方压下去。” 见被韩度说中心上,包括黄老在内的匠人,都是一脸的尴尬。 不过韩度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们精神一振。 “这是好事,值得鼓励。” 匠人们闻言,都是眼睛一亮,原来韩大人也是赞同他们的想法吗? 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人嘛,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难道还能够比谁差了?” 这话说的有理,匠人们都哄笑起来。 “大家平日里可以你超我赶相互竞争,但是这不意味着大家就是两家人了。不管是钞纸局,还是印钞局,以前是一家人,以后也是一家人。不管是你们立功,还是印钞局立功,本官都会视为你们共同的功劳,奖赏也是全部人都有,不会去分什么钞纸局印钞局。本官之所以要把你们分开,那自然有着本官的有意,你们还是把彼此都当作是一个整体。” 韩度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匠人们心里的那一点点隔阂,自然就烟消云散。 “我等遵命~” 韩度继续说道:“这次的奖励,所有人都有,所有人都一样,吃完饭过后,所有人都去把字据的赏钱领回去。以后就这样办,不管是那边立功,大家得到的奖励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们这次觉得吃这庆功宴吃的憋屈,拿奖励拿的羞愧。那你们就努力当差,争取下次让他们也尝一尝这番滋味儿。” 听到韩度的话,匠人们在释怀之余,心里也不由的憋着一团火。 韩度看的十分满意,就是要有竞争,这宝钞提举司才有活力。 “现在,”韩度把手高高举起,“开始吃饭。” 一声令下,这里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一点都不比印钞局那边的气氛差。 油墨的问题搞定,印制宝钞再无半点阻碍。 庆功宴过后,韩度便让人印出一套宝钞出来,准备先给老朱看看。 奉天殿里,老朱正斜靠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看。 老朱是放牛娃出身,从小没有受到过教育。之所以能够立鼎天下,一来是因为老朱本身就聪明过人,二来就是因为有了条件之后,老朱十分酷爱读书,几乎达到手不释卷的地步。一有时间,就要拿着书翻看。 老太监从外面进来,瞧见皇上心情还不错,便直接上去附耳说道:“皇上,韩度求见。” “他来干什么?”老朱继续翻看着书,头也没抬的随意问道。 “回皇上,韩度说新宝钞已经制作好,来请皇上过目。” 老朱瞬间抬起头,飞快的把书籍放到御案上。眼睛里面,还带着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 一百七十三章 虽然老朱心里也在焦急宝钞的事情,前些日子还警告过韩度,要他加快制作宝钞。但是老朱万万没想到,韩度真的这么快就把宝钞给制作出来了。 韩度前些日子都还在面露难色呢,真的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老朱不由得,有些疑惑。 究竟是怎么回事,把韩度叫来就知道了。 “快传!”老朱回过神来,立刻传召韩度。 韩度带着熊莳一起走进奉天殿。 韩度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印制好的各种宝钞。而熊莳手里捧着的,则是宝钞的印版。 “臣,韩度,熊莳,拜见皇上。”两人拜道。 “免礼,平身。” 老朱端坐在龙椅上,身躯笔直,一脸严肃的问韩度:“新宝钞终于制作出来了?” “托皇上的洪福,臣侥幸成功。”韩度把托盘交给快步走到自己身边的老太监。 老太监带着托盘,查验一番,呈给皇上。 老朱看见托盘里的宝钞,一张张的都比较小。忍不住皱眉问道,“这宝钞怎么这么小?” 韩度不卑不亢的回答:“回皇上,臣以为宝钞是为了百姓方便交易,因此不宜过大,以一手可握为佳。” 以前老朱发放的宝钞,一张有一尺见方大小。 这样的宝钞,保存的时候,需要折叠数次,才能够放进自己的衣袖里面。使用的时候,同样的也要打开几次,才能够让别人看清楚宝钞的面额。 可以说,以前的宝钞在使用上,是极为不方便的。 韩度还是喜欢钞票的大小,一只手就可以握住,随手一叠就可以折叠起来,随手一摊就可以完全打开。使用起来,十分方便。 韩度现在既然有机会来印制宝钞,那他自然是要把宝钞的尺寸弄的和钞票一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纸张太贵。 以前的宝钞的纸张不过是用些桑树皮等制作的,便宜的很。而现在韩度做的宝钞,纸张可是用棉花做的,比以前贵了许多。 韩度自然舍不得,再用以前那么多的纸,去制作一张宝钞。 老朱也没有去和韩度计较宝钞的大小,点头认可了韩度的说法。看着眼前宝钞黑白分明的样子,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韩度这宝钞究竟怎么样,老朱还不知道。不过就这雪白雪白的纸张,就要比以前那种泛黄的宝钞强太多。 伸手拿起一张宝钞,老朱走到韩度面前。 老太监自然是继续端着托盘跟着老朱。 看着手里的宝钞,花纹繁复,线条细小分明,老朱的脸色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半身像给刻画在宝钞的中央,虽然只有寥寥数十根线条,不过却是把自己的神韵给刻画了出来。 “你以前说过一定能够制作出令朕满意的宝钞,当时朕还以为你是为了求得活命的机会,说出来的大话,还想着只要你能够制作出勉强合用的宝钞,朕便饶了你的罪过。现在看来,你是大大超出朕的预料。” “喔,韩度听命。” “臣在。” 老朱正色道:“从现在开始,免去你以往罪责。另外,你制作宝钞有功,朕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奖赏你。” “谢,皇上。” 短短三个字,韩度说的无比凝重。说完之后,整个人一阵轻松。从大牢里背着的斩立决的罪责,在这一刻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戴罪立功的韩度,总算是有了一个完美的结果。 见老朱爱不释手的把手里的宝钞,翻来覆去的看。韩度便解释道:“皇上,这宝钞还有几分奇妙的地方,请容臣一一道来。” “哦?”老朱闻言,惊喜的看着韩度,“那你便快快道来。” 韩度从托盘里,拿起一张宝钞。两手平整的捏住宝钞两端,飞快的扯了几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然后又屈指,在宝钞上用力的弹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上,这宝钞要比以前的坚韧许多,不仅可以随意的折叠。而且就算是用上一点力气的拉扯,也能够承受的住。” 老朱露出惊奇的表情,自己双手学着韩度的样子,扯了几下,果然没有扯断。 这要是以往的那种纸的话,早就被扯断了。 韩度继续和老朱解释,“皇上,臣在制作宝钞之初,就想到怎么样去防止别人伪造。这纸张就是臣想到的其中一个,这样的纸张别人就算是想要造,也造不出来。”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发放宝钞最怕的就是别人伪造,别人要是伪造一贯的宝钞,那就相当于是从百姓手里掠夺了一贯钱的财富,而且还把锅甩到朕的头上。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穷凶极恶、十恶不赦。 但是对于防伪,以前却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毕竟印刷宝钞的纸,和普通的纸差别根本就不大。既然朝廷可以造,那别人也可以造。 为了禁止私自印刷宝钞,老朱不得不在宝钞上加了一句话,“私自印宝钞者斩。” 只能够发现一个,斩一个。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但是韩度的宝钞就不用了,光是这纸就和普通的纸差别大到天上去了。这纸洁白如雪不说,而且还坚韧非常。 纸张不对,那就直接断了伪造宝钞的可能。就算是有人敢伪造,那也是死路一条。因为质量相差太多,百姓几乎是一眼就可以分辨的出,哪个是真正的宝钞,哪个是伪造的。 韩度捏着手里的宝钞,朝一旁的老太监说道:“劳烦公公打一盆水来。” 老太监闻言,望向皇上,见皇上微微颔首,老太监便示意下面的人打一盆水过来。 很快,水便打来了。 韩度把手里的宝钞,放到盆子上方。示意老朱看清楚,“皇上,这宝钞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可以入水不侵。” 说完,手指一松,宝钞轻飘飘的落到水里。 眼看宝钞漂浮在水面上,韩度干脆再次伸出手指,把宝钞彻底按进水里。夹着它在水里,来来回回的划动。 觉得差不多了,韩度才把宝钞从水里捞起来,展示给老朱看。 “皇上,请看。” (); 一百七十四章 老太监侍立在一旁,听到韩度说这宝钞遇水不侵的时候,他就长大了嘴巴,好似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这世上还有不怕水的宝钞? 可是韩度接下来的动作,却让老太监不得不信。 老朱看见韩度呈到眼前的宝钞,嘴皮子都在不受控制的哆嗦。眼前的宝钞上,沾满了一层湿漉漉的水,但是宝钞的纸张却一点都没有泡烂的样子,就连上面的墨痕也是一点模糊的迹象都没有。 老朱立刻把韩度手里的宝钞给拿过来,感受着满手的水渍,对于宝钞的奇异之处,更加好奇。 “叹为观止,真是叹为观止啊。竟然真的一点被水侵蚀的迹象都没有,韩度你可是让朕大开眼界。” 要不是亲眼所见,老朱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被水泡不烂的纸。 “回皇上,严格说起来,如果像刚才这样泡在水里的话,这宝钞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损毁的。但是太少,不怎么看的出来罢了。按照臣的估计,一张宝钞能够经受的住刚才这样泡在水里二三十次吧。”韩度老老实实的说道。 老朱笑容满面,一点都没有失望之色,称赞道:“即便是如此,那这宝钞也足以称得上是神奇了。这宝钞晒干之后,和原来一样?” 韩度笑着回道:“晒干可以,用帕子擦干也可以。不过因为才泡过水,比起宝钞来回有一些软,等到晒干或者是烤干之后,就会恢复。” 老朱闻言,心里无比好奇,像是被猫在挠一样,那里还能够在这里白白等着?挥手示意,“赶紧给朕拿一张手帕来。” 结果手帕,老朱仔细的把水擦干,见印在纸上的字迹和纹路没有丝毫改变,顿时十分满意。 随手把擦干的宝钞递给老太监,“拿去,赶紧去把它烤干,朕要看看是不是和原来一样。” 老太监应声接过,不过顿饭功夫,老太监就拿着烤干的宝钞回来了。 “请皇上过目。” 老朱连忙把宝钞拿到眼前,照样用手拉扯了一番,觉得和原本的宝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好,好东西啊。”老朱眉开眼笑,说不定他娶媳妇的时候才这么开心过。 回过头来朝韩度说道:“你刚才说一一道来?还有什么奇异之处,说来朕听听。” 韩度笑了笑,伸手指着宝钞上的一处,“皇上请看这里。” “这是?”老朱看着韩度手指着的地方,一片空白,不明所以。 韩度继续说道,“皇上,请把宝钞对着光线举高一点。” 老朱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按照韩度说的做。 只见,随着光线透过宝钞,原本空白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又一个自己的半身头像,清晰可见。这样看着的时候,这头像要比纸张其他的地方要亮上许多,就好似头像在发着光一般,带着一股神圣的意味。 这下,老朱是真正的被震撼到了。 不敢置信的老朱把宝钞拿下来又放回去,反反复复的来回几次。拿下来的时候看不到,对着光线的时候就能够看到。 “这,这”老朱喃喃自语,不敢相信的问韩度:“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韩度笑笑,没有说话。 老朱沉吟片刻,反应过来,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 韩度这才向老朱解释道:“皇上,这个叫水印。是在造纸的时候,趁着纸浆还没有凝固,用铁丝滚筒压出来的。” “果真如此?”老朱神情凝重的看着韩度,意味不明。 韩度闻言,顿时一愣。不是这样的,那还能够是那样的?见老朱神情诡异莫名,韩度不由的心里一冷,“这,这老朱不会是想到其他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上了吧?” 韩度这才反应过来,说不定还真的有这个可能。这水印虽然在自己看来司空见惯,但是对于老朱来说,要说这是神仙显灵,他说不定都会相信。 而自己却是告诉老朱,这是做出来的。这,这要说解释不好,说不定自己今天就走不出奉天殿了。 韩度冷汗都要冒出来了,硬着头皮解释道:“就是如此。” 韩度说的斩钉截铁。 “这就是在钞纸局里面做出来的,现在那铁丝滚筒都还在钞纸局里。皇上若是有疑惑,现在就可以下旨,让钞纸局的人把这纸张做出来。” 听了韩度的解释,老朱神色缓和了许多。对于韩度的提议,老朱也没有了刚才的急切。既然是钞纸局的匠人就可以把这水印做出来,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原本老朱以往是韩度才能够做出来,他自然对韩度有着几分神秘的联想。 想明白了,老朱叹息一声,说道:“算啦,等有机会再说吧。对了,你这纸张如此之好,甚至还遇水不侵,是怎么做出来的?” 韩度见老朱神色缓和,心里明白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心里一阵轻松,认真回道:“回皇上,这纸张是用棉花做出来的。” “棉花?”韩度的回答,让老朱感到几分意外。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棉花也可以用来做纸的,而且做出来的纸,还是如此的优良。 韩度点头,肯定的回道:“就是棉花。臣为了防止别人伪造宝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让宝钞的钞纸与众不同,让人一眼就可以辨明宝钞的真假。因此经过多次尝试之后,用棉花做出来了合用的钞纸。” 韩度故意解释了一下钞纸的来源,目的就是要掩饰一下,为什么会一开始就用棉花来做钞纸。到时候老朱就算是不怎么相信,韩度也可以推脱到钞纸局里面的材料就只有包括棉花在内的几种上面。 老朱闻言,沉吟许久,眼睛里寒光闪过,意味不明的看着韩度,问道:“那这么说来,钞纸局的匠人,也知道这钞纸是用棉花做的了?” 这是啥意思?毕竟这钞纸是匠人做的,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韩度愣然的看着老朱,看到了老朱眼睛里面危险的光芒,这才瞬间反应过来,老朱这是起了杀心了啊! (); 一百七十五章 吓的韩度心里直冒冷气,连忙解释道:“皇上,误会!” 见老朱神情依旧的望着自己,韩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皇上,这棉花制作钞纸,最关键的是一种微臣配制的药水。这种药水的作用就是把棉花,泡成能够造纸的棉浆。没有这种药水,谁也别想用棉花把钞纸给造出来,即便是有人去尝试,他们也只能够得到一池臭水,不可能得到棉浆。而这种药水究竟怎么配制,只有微臣一个人知道。” 老朱听着韩度的解释,脸上的神色逐渐松缓下来。等到韩度解释完,老朱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神色如常的样子。 笑着和韩度说道:“如此便好,韩度你做事,总是深得朕心!”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韩度干脆把油墨的配方也一起告诉老朱。 “臣谢皇上,还有一件事臣也要向皇上禀告。” “说!” “印制宝钞的墨也不一般,臣也是带着几十个匠人,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才侥幸成功的。当然,那些匠人都只是分别负责极小的一个部分,真正的油墨配方,只有微臣一个人知道。”韩度先向老朱解释了一番,免得他和钞纸一样,心里泛起杀心,想要杀人。 韩度想到老朱动不动就杀人,就感觉到浑身烦躁。倒不是说韩度反对老朱杀戮,而且觉得杀戮解决不了问题,顶多就把有问题的人给解决。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么随随便便的就把人给杀了,这不是巨大的浪费吗? 韩度心里叹气,有些搞不懂老朱是什么心理。 只好继续说道:“臣愿意把配方都写下来,保存在宫里。” 老朱闻言,眉头一皱,不满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朕贪图你的秘方?” 或许是,或许不是,韩度也分辨不清楚。 不过有些事情,不用分辨清楚。只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能够保平安就好。 “臣,绝无此意!”韩度矢口否认。 继续说道:“只是臣以为,宝钞之事干系着国运命脉,如此大事不可不慎!如果不立文字,就臣一个人知晓的话,万一臣那天出了点变故,岂不是就会导致断了传承?因此,臣以为还是存一份在皇上这里,最为妥当。万一有事,也可以避免宝钞受到不好的影响。” 老朱定定的看了韩度许久,才慢慢开口,“你真的舍得?” 舍得啊,有什么舍不得的? 韩度知道老朱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制作宝钞的秘方,只有韩度一个人知晓的话,那就相对于韩度把自己和宝钞捆绑在一起。 一存皆存,一亡皆亡! 有宝钞这张护身符,恐怕就连老朱也不好对韩度下手。除非老朱能够狠下心亲手把宝钞给毁了。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随着宝钞不断的深入天下百姓的日常生活、方方面面当中,宝钞的地位会越来越发重要。这个时候毁灭宝钞,不吝于大明王朝自我毁灭。 这样恐怖的后果,恐怕就算是以老朱的杀伐果断,也不敢下这个手。 因此,掌握住制作宝钞的秘方,就相当于是把一块免死金牌给握在手上。 而且,还是比老朱发的免死金牌,还要金贵的免死金牌。毕竟老朱发出去的牌子,都还有厚着脸皮收回来的时候。但是这制作宝钞的秘方,只要韩度不交,老朱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是因为如此,老朱在听到韩度主动提出要把秘方给保存在宫里的时候,才会显得那么的郑重。 “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老朱兴奋的拍着韩度的肩膀。 老朱有理由高兴。 世人都说老朱老奸巨猾,猜疑之心无比之重。别说是像韩度这样的一般官员了,即便是跟随老朱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没有不被他猜疑的。 但是要知道,‘人之初,性本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一出生就是老奸巨猾,就是猜疑之心深重。之所以变成这样,都说被逼的,都说被一次次的相信别人,让后又被别人一次次的将自己的良心拿去喂狗,给逼出来的。 老朱曾经也没有轻易相信别人的时候?肯定有的嘛,任何一个人都是有这种经历的嘛。之所以现在老朱不轻易相信别人,还不是被现实活生生的给毒打出来的? 而韩度能够主动上交秘方,这种态度在老朱看来,弥足珍贵。 “哈哈哈,好样的。朕重重有赏!”老朱高兴的大笑不已。就差没说“朕答应你,只要你不负朕,朕定不负你了”。 韩度把话听在耳朵里面,没有当真。赏也好,不赏也罢,韩度都不在意。 连忙低头,躬身说道:“那微臣这就将秘方写出来。” 原本韩度以为,老朱绝对是十分想要这个秘方的。 谁知道老朱却一挥手,拦住了韩度,“秘方的事情,不用着急。有朕护着你,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就放心吧。等朕那天想要了,再把你召进宫来。” 这有些出乎韩度的意料,不过既然老朱都不急,那自己也没有必要急切,一切听老朱的便是。 “臣,遵旨。” 想到自己有老朱护着,应该不会有人敢对自己出手。 不过他们拿自己没有办法,却不代表宝钞就真的万无一失。万一要是对钞纸、印钞二局的匠人们下手呢? 想到这里,韩度立刻说道:“皇上,臣有一事,恳求皇上帮助。” “但说无妨!” “皇上,”韩度组织了一下言语,“臣以为想要保护好宝钞,也应该对钞纸、印钞二局和那些匠人进行保护。如此一来,才能够把宝钞守的滴水不漏。” 如果不把钞纸、印钞二局保护起来,那万一要是有人铤而走险,直接冲进去把制作好的宝钞给洗劫一空,那岂不是糟了? 而且匠人也需要保护起来。如果别人伪造不出宝钞,反过来对匠人下手,想要从匠人这里得到制作宝钞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一百七十六章 三木之下,予取予求。 想要这些匠人有着坚定的意志力,守住宝钞的秘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韩度没有让任何匠人,知晓制作宝钞全部秘密的原因。为此,还将原本的匠人团体一分为二,禁止他们相互打探消息。 虽然这些匠人根本就没有掌握到制作宝钞的关键,就算是被人去严刑逼供,别人也不可能通过他们把宝钞给制造出来。 但是韩度连匠人也不愿意损失,因此才请求老朱帮忙把匠人给保护起来。 老朱听了,皱了皱眉头,说道:“要把钞纸、印钞二局保护起来倒是简单,朕派些兵丁去守着就行了。但是那些匠人散落四方,该如何保护?朕总不能给他们每家每户都安排上兵丁去守着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 韩度听完也明白过来。如果只有一两个人,那倒是可以这样解决。但是现在涉及到的匠人有进百人,派兵丁去守着根本就不现实。派少了,不起作用,派多了,是不是又太过抬举那些匠人了? 要知道,他们只是匠人而已。连朝廷官员,除了极少数的重臣之外,一般的官员都没有兵丁守卫的待遇呢。 要是真派兵丁去守着匠人,这消息要是一传出去,肯定会引起朝堂轰动。那些官员肯定会不服的。 老朱深深的知道这一点,因此才用匠人散落四方,守卫不便来堵韩度的嘴。 但是韩度的嘴,岂是那么好堵的? “皇上,您看这样如何?既然他们散落四方,守卫起来不便。那朝廷干脆就在钞纸、印钞二局里面,再修建一些房屋给他们居住,把他们全部集中起来。如此一来,连守卫他们的兵丁都省了,只需要派人守好钞纸、印钞二局便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样可以进一步的限制他们与外人的接触,进一步减小宝钞泄露的风险。” 老朱闻言,也不得不点头认为韩度说的这个,的确是个好办法。既然连守卫的兵丁都省了,那老朱除了同意之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心里还是有着一个疑问:“办法是好办法,可是你那钞纸、印钞二局,就那么大一点,怎么能够装的下那么多匠人的宅子?” “臣自由办法。”韩度信心十足。 什么宅子!要什么宅子啊? 韩度手下的匠人,韩度曾经了解过。虽然都号称自己是京城人士,但是没有一个能够住在京城里面的,几乎都是住在应天府下面的县里面。 为什么?说白了就是他们没有一个买的起京城的宅子。 房地产可不是现代人才会玩儿的东西,房产地产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赚钱的行当。 宋朝京城的房价究竟有多贵?贵到连皇帝想要扩建皇宫,都给不起拆迁费的地步。古代的房价,由此可见一斑。 洪武朝虽然还没有出现过一年上涨几倍的那种情况,但是京城本身的房价也是不低的。要不然韩度的老爹,也不会做了那么多年的朝廷二品大员,到头来还只能够在外城住着自己家的祖宅。想要去内城安家,都办不到。 二品大员都是如此,这些匠人想进京城买宅子那只能够做梦。 钞纸、印钞二局虽然是在城外,但毕竟是在城边上。如果能够住在这样的地方,别说是宅子了,就算是让这些匠人住筒子楼,他们也一万个愿意。 没错,韩度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给匠人们盖宅子,只会给他们盖筒子楼。 韩度相信,匠人能够有筒子楼住就十分满意了,根本就不会要求更多。更何况,韩度还是白送给他们的。不花钱的东西,人们都会抢着要。 “你有办法就行。”老朱点点头。 对于韩度没有说什么办法,老朱毫不在意。只要大的方向上没有什么问题,对于事情的一些细枝末节,老朱是不会在意的。 看完了宝钞,老朱把目光落到一旁的熊莳面前。 看着托盘里的东西,老朱问道:“这又是什么?” 韩度没有开口,站在老朱身后,示意熊莳去介绍。 熊莳见到韩度的眼神,大着胆子说道:“回皇上,这是印制宝钞的印版,仅此一天,臣听从韩大人的吩咐,全都带来了。” 老朱回头看了韩度一眼,见韩度一脸谄媚的笑容,也没有说什么。回过头去,继续问熊莳:“你叫什么名字?” 熊莳听了,脸上微微一僵。果然被韩大人给说中了,自己刚才进殿拜下,自报家门的时候,皇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听自己的话。这才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忽略了。 不过熊莳可不敢有半点的不敬,低着头说道:“微臣熊莳。” “熊莳?”老朱听了,点点头,这次他才是真正的记住了这个名字。伸手拿起一块印版,感觉颇为沉重,惊讶了一下,一看之后。 诧异的转头问韩度,“这竟然印版是什么东西雕刻的,竟然这么重?” 这话就不好让熊莳再接了。 韩度带熊莳来,无非不过是想让他在老朱面前露个脸。一来是因为,宝钞制作成功,也有熊莳兢兢业业的功劳。让他在老朱面前露个脸,对他未来的仕途有些帮助。二来是因为,韩度要给熊莳铺路,有可能的话,最好是让他赶紧接替自己的位子。 韩度可没有想过就在这宝钞提举司的位子上当一辈子的官,给老朱卖命一辈子。韩度最想的,还是实现财务自由之后,提早退休,以便好好享受生活。 在这洪武年间,韩度想要实现财务自由实在是太简单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以前还是戴罪立功,能够不被老朱砍头就不错了,就别想去实现什么自由。 但是现在,既然老朱已经金口玉言,已经赦免了韩度的所有罪责,那韩度自然还是想要追求一下财务自由的。 毕竟自己有着‘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不过,脑子有病的才会想着去过当官点卯的日子。 (); 一百七十七章 “皇上,这印版是铅做的。”韩度立刻回道。 原本熊莳心里非常紧张,刚要回答,就被韩度把他的话给堵在心里。虽然被韩度把话接了过去,但是熊莳里面却是一阵轻松。 老朱点点头,刚想继续问韩度,见熊莳还端着托盘,便吩咐道:“把托盘放下,你也出去吧。” 对于熊莳,老朱还是比较满意的。问什么答什么,第一次见朕也没有君前失仪,比许多官员都要强不少。 “臣,遵旨。”熊莳说完,便退了出去。 直到退出奉天殿,熊莳只感觉两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还是他眼明手快,及时扶住,才没有出丑。熊莳刚才感连皇上的样子都不敢看,就感觉到一股如山如岳的压迫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韩大人是怎么轻松面对皇上的。 熊莳是举人之身,做的官。以前他还对自己没有能够金榜题名,没有能够在奉天殿里接受皇上住持的殿试而感到遗憾。 现在看来,得亏自己没有参加殿试,否则说不定会像有些人那样出丑。 不管熊莳想些什么,奉天殿里,老朱却是疑惑的问韩度:“既然你都把宝钞制作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印宝钞,而是要把印版送到朕这里来?” 老朱说完,等着韩度的解释。要知道自从韩度停止印刷宝钞之后,这段时间以来,老朱已经深感到朝廷用度不足,急需要宝钞来回上一波血。 现在韩度好不容易,总算是把宝钞给制作出来了。而且还是令朕无比的满意的宝钞,这还不赶紧印,韩度还要想等些什么? 如果韩度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老朱可不会答应。 韩度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解释道:“皇上明鉴,原本臣以为新钞印制出来后,逐渐把新钞发放出去,以新钞替代旧钞,慢慢的把以往发放出去的旧钞给替代回来。这样徐徐图之,可以最大限度的减轻新旧宝钞替换当中产生的动荡。” 老朱听的面无表情,这些东西,都不是韩度不印宝钞的理由。 “可是,臣在翻看了宝钞提举司以往的印制宝钞的记录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老朱豁然问道,他明白关键的地方来了。 韩度郑重朝着老朱一拜,一字一句的说道:“臣发现,有人私印宝钞!” 豁! 老朱两眼瞪圆,死死的盯着韩度。 “你说什么?” 韩度被老朱迫人的气势给压住,只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针刺一般难受。 硬着头皮,咬牙回道:“臣以为有人私印宝钞!” 私印宝钞! 老朱满脸森寒,欲择人而噬。老朱在印制宝钞的时候,为了杜绝他人私印,专门在宝钞上面印上一行字“中书省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百五十两,仍给犯人财产”。 没想到啊,没想到!砍头、夺产的严厉惩罚,都拦不住贪婪之心。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敢私印宝钞。 而且,以前老朱禁止别人私印宝钞,只是出于维护他自己利益的目的。但是韩度解释了宝钞承载的是大明国运之后,老朱就把宝钞看的无比之重。不仅取消了对韩家的所有处罚,还让韩度戴罪立功,马上就让韩度当了宝钞提举司主官。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不损耗大明国运吗? 现在竟然有人敢私印宝钞,这岂不是在挖大明的根基吗? 老朱一想到自己在拼了老命的维护大明国运,有人却敢私自偷挖他的根基,心中的怒火已经高涨到无以加复的地步。 毫不掩饰的露出凶相,盯着韩度问道:“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朕要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我! 韩度一看老朱的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老朱肯定以为自己知道是谁在私印宝钞,但是天地良心,韩度也不知道是谁啊。要是知道是谁,那韩度直接说是谁就行了,干嘛还有说是有人? 面对陷入发狂的老朱,韩度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皇上明鉴,臣也不知道是谁在私印宝钞!” 老朱脸上露出愣然的表情,‘你不知道是谁在私印宝钞,那你为什么敢这样说?’老朱脸色有些不好,以为韩度是不是在调侃他。 韩度没有顾作停顿,这个时候要是不赶紧和老朱解释清楚,那就是在找死。 “皇上,臣翻看过行用库的记录。从洪武八年开始,宝钞提举司每年发放的宝钞有多有少,总体上来看是逐年增加的。但是洪武八年的时候,宝钞提举司发放的宝钞只有几十万贯,而洪武十年最高,但也不过是七百八十三万贯。洪武八年到洪武十三年,这六年当中,宝钞提举司一共发放的宝钞是三千零一十一万贯。”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禁不住老脸一红。以前韩度就向他说过,像以前那样随意的发放宝钞,就是在掠夺天下百姓的财富。没想到,这才短短六年时间,就掠夺了百姓三千零一十一万贯的财富。这让穷苦百姓出身,对百姓一直以来都自诩爱护有加的老朱,感到脸面上无光。 但是老朱也难啊,又是减税,又是连年征战,导致朝廷收入入不敷出,如果不发放宝钞,那就现在的朝廷都会维持不下去。 同时不减税不行。不减税,百姓就没有办法休养生息,不减税,那么多荒芜的土地就不会有人去开垦。 不征战也是不行。不征战,就给了残元喘息之机,一旦坐视残元回复元气,那整个大明的北方都变得岌岌可危。稍有轻忽,就是被残元反噬的下场。 “朕今日立誓,今日朕欠天下百姓的,来日必当加倍以偿!” “皇上仁爱之心,福泽天下。”韩度立刻感激涕零的回道。好似真的是在代表天下百姓,感激老朱的仁慈一般。 但其实,就连韩度自己的心里,对于老朱的话也是不以为然。 皇帝都是不要脸的,要脸的都当不了皇帝。 (); 一百七十八章 别看老朱现在说的热闹,那只是因为他有感而发而已。如果将来有需要,老朱反悔起来,也是不会带一丝一毫犹豫的。 老朱对于韩度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对于韩度的解释,也有了几分耐心继续听下去。 韩度见此,继续说道:“皇上,我大明有千万户百姓,近五千万口。就算是很多地处偏僻之地的百姓,几乎都是出于以物易物的状态,没有人会使用铜钱或者是宝钞。但是以大明现在的商业繁荣的程度,臣推算过,如果市面上只有宝钞提举司发放的这些宝钞的话,根本不能满足交易需求,更加不可能开始出现贬值的情况。” 老朱听了,神情不自然的看着韩度,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有人在私印宝钞,不是因为你查到什么证据,而是因为你自己计算出来的?” 韩度闻言,惘然了一下,下意识的点头。 老朱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被堵的慌,人与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天下多少百姓,应该发放都是宝钞,这也是可以计算的? “皇上,臣是”韩度正要和老朱普及一番,如果根据百姓的生活水平,以及物资的总量,去计算应该对应多少宝钞。当然这种计算只能够是粗略的计算,谁也不可能把这天下的物资总量计算的无比精确。 因为,这天下的物资总量可不是一个固定值,而是一个变量。 但是韩度这样的计算,也是可以粗略的估计出需要宝钞的数量的。 没等韩度说完,老朱直接打断了韩度的话,“你就直接说吧,到底私印了多少宝钞?” 韩度闻言,点头说道:“以臣的估计,现在大明发放五千万贯宝钞,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会引起贬值。因此,臣认为,私印的宝钞不会少于二千万贯。” 韩度见老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当然,这只是臣的估计。” 不少于二千万贯! 老朱眼睛瞪圆,杀气凌冽! 整个奉天殿都在老朱雄浑的气势压迫下鸦雀无声,连韩度都再也禀告不下去,闭上了嘴巴。 二千多万贯,老朱一想到这么多百姓的财富被人借用宝钞私自掠走,就感到一阵痛心。他发放宝钞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就这老朱都还郑重表示,这些财富就算是他向百姓借的,等以后他宽裕了,还要加倍偿还给百姓。 但是竟然有人敢,活生生的侵吞下这么多百姓的财富,侵蚀大明的国运。 如此恶行,简直是行同谋逆! 老朱坐在龙椅上,脸色森然,问道:“所以现在就不能发放新宝钞吗?” 韩度点头,解释道:“是的。旧宝钞粗制滥造,信用度不足。臣原本准备用新宝钞逐渐将旧宝钞替换掉,以此来增加宝钞的信用度,避免宝钞继续贬值,危害到百姓的利益。但是现在既然有人在私印宝钞,那臣的办法就行不通了。” 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不管臣印出来多少新宝钞,别人都可以用大量印制旧宝钞出来,将臣手里的新宝钞换走。如此一来,臣反而是成为了帮凶,让那些人手里的宝钞从假的变成了真的。恐怕不仅起不到增强宝钞信用度的作用,反而会因为他们大量的印制宝钞,导致宝钞进一步的贬值,将百姓的财富洗劫一空。” 从来更换货币,基本上的套路都是新币换旧币,而且为了不让货币的信用度降低,基本上都会采取一比一的兑换。 不过现在韩度却不能够这样兑换了,如果真的按照新旧宝钞一比一的兑换,那才是把整个大明的财富拱手让与他人。也不能够按照一比十,甚至是一比几十的兑换。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对于大明宝钞信用度,同样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没有了信用度的宝钞,那和纸有什么区别? “因此,臣恳请皇上暂停发放新宝钞,等,等查清楚那私印宝钞的人之后,再行发放。” “也只能如此了。”老朱平静的说道。现在他明白了韩度为什么要把印版一起带来了,既然有人在私印宝钞,那么他们对于韩度新制宝钞的事情,就不可能不关注。 印版放在宝钞提举司根本就不安全,韩度只好将印版送到朕这里保存着。 想明白了韩度的用意,老朱继续说道:“私印宝钞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朕会亲自去查清楚的。另外,钞纸、印钞二局守卫的事情,朕会庚即派人过来,你也要想一想,怎么才能够把钞纸、印钞二局守卫的万无一失。” “臣,遵旨。”韩度听到老朱把事情接了过去,心里大松一口气。 对于像敢私印宝钞的,肯定不是一个人就敢做,就能够做成的事情。这至少也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大势力的手笔,而且这其中的牵连,还不知道有多大。 韩度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及应付不了这么庞大的势力。也只有老朱这个坐在龙椅上的开国帝王,才能够有能力把这势力找出来,连根拔起。 见韩度应下,老朱继续吩咐:“另外,这些印版就先放着朕这里。等到你把钞纸、印钞二局守卫的严密之后,朕再派人给你送去。宝钞的印制不能停,哪怕是现在不能够发放,那也要印出来,先准备。” “是。”韩度答应下来。 挥挥手,老朱让韩度退下。 等到韩度离开奉天殿之后,老朱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说话,偌大的殿堂无比空旷,一人影子都没有。 不对,还真有一个人,从老朱背后的龙椅的影子里面,无声无息的走了出来。 在老朱面前,无声的跪了下去。 此人跪在地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许久之后,老朱轻描淡写的看了此人一眼,轻声说道:“你还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这是,此人才开口回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许久没有等到老朱的声音,让地上之人更加恐惧。 (); 一百七十九章 终于,老朱还是开口了。 “毛骧,你从至正二十年就跟着朕了吧。” 毛骧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皇上没有直接处死他,那他这条命就算是暂且活下来了。但是最终究竟是死是活,还要看他以后的表现如何。 深吸一口气,毛骧说道:“圣明无过皇上,皇上说的分毫不差。” “朕是多么的信任你,视你为子侄,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你就是这样给朕办差的?”老朱越说越气愤,嘭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厉声道:“你不是口口声声的给朕保证,你的耳目遍及所有的王公大臣吗?怎么你连有人私自印宝钞的事,都不知道?而且还是整整六年这么长时间,私自了两千都万贯,你竟然毫不知情?” “微臣何德何能,能让陛下如此看重。是臣无能,请皇上赐死!”毛骧听到老朱视他为子侄,感动的顿时哭了出来。连告饶的话都不说了,直接请求皇上赐死。 说完不断的朝皇上磕头,坚硬的地砖被磕的嘭嘭作响,仅仅几下,便沾上了殷红的鲜血。 老朱面无表情的看着毛骧,看着他一下一下的磕下去,鲜血把地砖都染红巴掌大小的一片。 “够了!”老朱一声大喝。 毛骧闻言,直起神情望着老朱。脸上的鲜血混合着泪水,沿着脸庞留下。 老朱颤抖着手,指着毛骧,被愤怒气的头昏脑涨,断断续续的说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去把这些乱臣贼子给朕找出来。朕要把他们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臣,遵旨。”毛骧说完,直接起身,连脸上的血迹都不擦一下,急急忙忙的转身离开。 韩度从老朱那里告退出来,便施施然的回到了家里。 至于老朱那里,会怎么去查那私自印宝钞的背后势力,韩度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和老朱比起来势单力孤,查这种隐藏在暗中的势力,还是老朱要更加拿手一些。韩度相信,既然老朱能够坐稳江山,那他对大明的掌控能力应该会很强才是。 回到了家里,韩度向家人宣布了自己制作宝钞成功,皇上免除了韩家所有罪责的消息。 老爹听了一脸平静,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好似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当中一般。仍然是自顾自的端着茶杯,喝自己的茶。 而老娘刘氏就完全不同了,听到韩度的消息,巨大的惊喜表情浮现在脸上,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总算是过去了,过去了” 韩度听了老娘的话,一阵无语。忍不住说道:“娘,这恐怕不是菩萨的功劳吧。这明明就是儿子的功劳,要不是儿子千辛万苦的制作出令陛下满意的宝钞,咱们家的罪责可没有这么轻易免去。” 刘氏听了韩度的话,白了一眼,反驳道:“闭上你的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再胡说八道惹恼了菩萨,你看看我饶不饶你。”顿了顿,继续说道:“怎么就不是菩萨保佑了,你能够做出宝钞,说不定就是菩萨在暗中帮你呢。” 好吧,韩度放弃了,和信佛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韩度自己不信佛,自然对于佛没有什么感觉。不管是恭维佛的话也好,斥骂佛的话也罢,在韩度听来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在老娘刘氏这个信佛的人听来,一点点的不敬,都是对菩萨的亵渎。 不过韩度有些奇怪,记忆里面老娘原来也是不信佛的啊,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忍不住问道:“娘,孩儿记得你以前也是不信佛的啊。入寺庙拜佛,都是看稀奇去的。怎么现在居然信奉起菩萨来了?” 刘氏风韵的俏脸微微一红,三十许的年纪正是余韵四射的时候。 一旁的老爹看的心神一荡,忍不住挪动了一下坐姿,忽然接话掩饰他的尴尬。“你娘亲前段时间去了天界寺一趟,不知道为什么被老和尚一顿胡言乱语之后,忽然就开始信起来了。” “老爷,什么叫胡言乱语?大天界寺可是这京城三大寺之首,寺里个个都是佛法精湛的高僧,他们说的话,怎么能说是胡言乱语呢?”刘氏和韩德辩解道。老爷的话虽然说的毫不客气,甚至有几分贬低佛教的意思。但是韩德毕竟才是一家之主,刘氏也不好和他争执,只是和他辩解一句。 韩德也没有继续和刘氏争论下去。韩德身为正统的读书人,曾经的二品大员,自然是自诩儒家门人。对于什么道教、什么佛教,都是一如既往的鄙视。 但自己夫人非要去信佛,那就随她去吧,反正此事也无伤大雅,他还真不好去和自己夫人一般见识。 韩度对此,也是无所谓。老娘信什么都行,反正管不着,也不想管。 韩景云对于信佛也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对于大兄的消息感到十分高兴。皇帝免除了韩家所有的罪责,她总算是能够从那个噩梦当中摆脱出来。 韩度见一家人兴致高昂,便拍了拍手,提议道:“今天是咱们家的大喜日子,不如我晚上多做些饭菜,咱们好好的庆贺一下。” “好啊,好啊!”第一个高兴起来的就是韩景云。 韩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慢慢韩景云一个女孩子,但是偏偏她对于吃有着格外的迷恋。而且她的体质,还是属于那种久吃不胖的。也不知道她没次都吃那么东西下去,是被消化到了哪里去了。 “好什么好?”刘氏一巴掌拍到韩景云的脑门上。不由得责怪道:“你大哥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真把他当厨子了?” 韩曙在一旁听到大哥说的时候,眼睛也是一亮。等到娘亲训斥了姐姐一番,他眼睛里面的希冀神色有黯淡下来。 刘氏见韩曙神情低落,咬咬牙,干脆说道:“要庆贺那咱们就去酒楼庆贺一番,反正前几天高掌柜把作坊里的收益送来了,咱们家现在也不缺这点钱。” (); 一百八十章 “娘亲,你最好了~” 韩景云和韩曙两人,感受了一番柳暗花明,一左一右的把刘氏给牢牢抱住,好似生怕娘亲反悔一样。 韩度也是十分高兴,能够不用自己动手,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而且他也还没有去酒楼大吃一番过呢,上次和朱标去的那家,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酒楼,顶天了算是比较好的酒肆。饭菜的味道一般,还不如自己做的好。 “娘,作坊的利润,有多少?”韩度随意问了一句。 刘氏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次送来了六百多贯。想不到这才短短时间,就有六百多贯的利润,这蜂窝煤看着不起眼,这利润可是真不少。高掌柜的说,这是刚开始的缘故,等到以后利润可能会更多。” “一次就把自己买作坊的钱,全部都给赚了回来,还算是不错。”韩度点点头想着。 蜂窝煤看似价格不高,利润微薄,但是架不住销量大啊。蜂窝煤这门生意,本来就是一个走量的东西。再加上老朱胡乱给韩度定价,导致韩度现在几乎能够达到一倍的利润,不赚钱才怪了。 既然有钱了,那自然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韩度大手一挥,就决定去京城里的顶尖酒楼庆贺一番。 刘氏听了,原本想要反对,不过看见韩景云和韩曙两人欢呼雀跃的样子,只好把说不的话,给憋回了肚子里。 酒楼一顿饭吃的韩家人都十分开心,就连韩度也觉得不虚此行。什么清蒸肥羊,什么果木烤鸭,都是些韩度从来没有吃过的菜。而且经过宋元的蓬勃发展,现在这些菜肴已经可以算的上是色香味俱全。 最重要的是,菜肴里面完全没有加入半点化学调味剂,全部都纯天然的味道,吃的韩度十分的尽兴。 韩度来到钞纸局,把黄老和熊莳二人叫到了自己面前。 “大人有何吩咐?”熊莳、黄老二人齐声问道。 韩度点头,说道:“叫你们来,自然是有要事。”接着韩度便将自己的提议,以及皇上同意了自己想法的结果,告诉了两人。 “大人这是真的吗?”黄老十分高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落到匠人的头上,尤自不敢相信的问道。严格说起来,黄老也是匠人,如果韩大人的想法能够做成的话,那么他也是有资格分到处住宅的。 平白无故从天上降下套房子下来落到自己怀里,谁能够不高兴? 韩度平淡的点点头。 但是,相对于黄老的喜从天降,熊莳则表现出一股忧虑。 “大人,咱们宝钞提举司现在虽然银钱充足,但是也不可能够修建一百多处宅子的。而且钞纸局本就不大,根本没有足够的地方修建,就算是有足够的地方修建,那木料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啊。属下担心,即便是咱们能够把宅子给修建起来,那咱们的银钱恐怕都要被消耗一空。而咱们现在可没有什么收入来源” 宝钞提举司现在的银钱,都还是韩度上次做工部的生意赚到的。但是工部又不可能每月都有这样的生意,这种生意几乎就是一锤子买卖。 现在宝钞提举司每个月的开销,不算各种原料的开支,就算是匠人的薪俸和两个饭堂的开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近百匠人,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贯。而饭堂的开支也是不小,差不多也达到了每个月八九十贯的样子。 光是这两样,就是二百贯的支出。 而且韩度还时不时的就对匠人发放赏钱呢,连续两次打赏匠人,韩度发出去的赏钱就有一千多贯。 当初韩度从工部哪里大概赚到了七万两银子,这些钱全部都冲入到宝钞提举司的账上。但是随着后来韩度的各种开支,这笔钱已经用去了两万多,还剩下不到五万两银子。 如果就按照现在宝钞提举司的开支用度的话,那自然是用上几年的都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拿去修建一百套宅子的话,那可未必足够。就算是发动匠人们自己动手修建,那修建完成了,恐怕这些钱也剩不下什么了。 要知道修建宅子的木料、砖料和石料,可都不便宜。 当初老朱建京城的时候,一块城墙上用的砖料,光是造价便是二、三百文,这还只是一块砖而已。 几万两银子看似很多,但是熊莳都不知道能不能够把修建宅子的材料买够。 韩度听出了熊莳的担心,不过韩度自有打算,根本就不在乎。 “没有那么多,而且本官这次修建的房子和你知道的宅子不一样。不仅不需要多大的地方,而且什么木料、砖料、石料等等,通通都不需要。” 通通都不需要?那这宅子应该如何去盖? 熊莳和黄老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韩度不用这些东西,究竟应该如何把宅子给盖起来。不过他们历来见到大人,都是能够想人所不想、思人所未思的。所言所行异于常人,但偏偏大人每一次都能够出人意料的把事情做的很好。 因此,两人都没有先入为主的出言反对,而是静静的等着韩度的后话。 “本官决定用钢铁、水泥、砂子来建房子,哦,宅子。这些东西里面,钢铁咱们可以自己炼,价格低廉的很,几乎除了铁矿石的成本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开支,水泥也是一样。而砂子也好解决,直接让人到河边去挖就是了,连钱都可以节省下来。” 韩度的话说完,看着两人。 熊莳沉思了片刻,回道:“如果这办法真的能成的话,那花费倒是要小的多,或许万两银子便够了。” 韩度闻言,冷笑一声,“什么万两银子?按照本官的估计,五千两足以。”韩度准备修建的可是筒子楼,筒子楼最大的特点是什么?除了能够在最小的占地面积上面,住下最多的人之外。那就是,修建筒子楼最为节省材料。一户人家的房屋,上下左右都是和其他人共用的,就光是这个,修建一户人家的原材料,几乎可以满足四户人家使用。 (); 一百八十一章 计划修房子 这就相当于是把修建材料,瞬间减少了四分之三。修建一百套宅子,只需要以往修建二十五套的材料。 韩度提起笔,在纸上粗略的画了一个草图,向两人解释了一番。 什么宅院、什么天井、什么影壁、什么树木,这些东西通通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户户蜂窝状的人家,层层叠叠户挤户的挨在一起。除了房间,就是房间,而且每户人家的布局都是一模一样。 熊莳看见韩度这样计划,大皱眉头,不确定的问道:“这样子,行吗?” 行不行韩度也不知道,反正这筒子楼放在后世是可行的,放在现在就是一个未知数了。不过,这是韩度能够想到的,最可行的办法。 “喔,应该能行吧。这楼虽然看着单一,但其实没一户人家的居住面积也不小,大概有九平方丈的样子(九十平方)。而且还有着三个独立的房间,以及一个厨房,一个厅堂呢。反正在本官看来,住一户五口之家,是没有问题的。”韩度半猜测,半肯定的解释。 这样的房子,三室一厅一厨,在韩度看来已经不错了,他上辈子都还没有这样的房子呢。 当然,比起韩家现在的三进宅子起来,有要差的远。光是占地面积,就要被秒成渣渣。 熊莳还有着几分犹豫。 但是黄老却是忽然插话,斩钉截铁的说道:“小老儿带所有匠人谢过大人,请大人放心,小老儿保证会喜欢这样的宅子,而且还会对大人感激涕零的。” 匠人们是什么情况,心里想的什么,没有人比黄老更加清楚。他自己就做了一辈子的匠人,匠人究竟过的有多苦,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在韩大人没有来之前,就他们这些匠人,过的那里是人过的日子?给朝廷做工,一分钱挣不到不说,还要他们自己带上干粮干活。一个匠人挣不到钱不说,还要家里白白的供养着。十几年下来,什么样的家底都难以承受的住这样的日积月累的消耗。 更何况,大明初立。天下匠人刚刚经历过连年战乱,又有几个能够承受的住这样无休止的付出? 因此,不仅是黄老等人,全大明匠人的生活都过的十分不如意。 就像黄老一样,在韩度没来之前,他家早就已经家徒四壁了。家里连维持生活都艰难,有一子年纪早就到了成婚的年龄,但是偏偏就是没有媒人登门说亲。甚至是去请,媒人都对他家唯恐避之不及。 这样的人家,还会在乎宅子里有没有花草树木么?只要是能够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就无比的满意了。更何况,这还是京城根上的宅子。 能够到京城根上落地生根,就是祖宗八代冒青烟的事情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感激涕零倒是不必,”韩度挥了挥手,“只要他们没有怨言便是,其他的本官倒是不在乎。” 既然黄老能够保证匠人们没有意见,那韩度便吩咐黄老去和匠人们通个气。一来是看看匠人们的态度,究竟是反对还是支持;二来即便是要修建,那也是需要匠人们去修的。 接下来韩度便给黄老普及了一下,什么是砖混结构,地基要怎么挖,怎么用钢筋编网浇筑,怎么用水泥砂浆修砌。 韩度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把房子建成框架结构算了。但是一来,水泥钢筋的质量肯定是比不上后世,这样干说不定会有安全风险。二来,即便是这里在城外,那也不可能允许出现太高的建筑,能够建个四五层出来,也就是极限了。 熊莳对这些不感兴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到了最后也不用他亲手去修建。 倒是黄老听的十分仔细,但是对于韩度说出来的东西,很多都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大人,这”黄老面露难色,觉得韩度的话实在是让他难以理解。 韩度见黄老如此,沉吟了一下,觉得自己空口白话的说给黄老听,他没有见到过实物,恐怕效果也是有限的很。 便说道:“那你就安排匠人,先开始制作水泥钢筋吧,沙子也可以开始备着。至于怎么修建,到时候,本官再手把手的教你们。” 也只能如此了,黄老点头应下。 从韩度这里离开,黄老一出门就去把钞纸局的匠人给召集起来。 “黄老,这是有啥大事啊?把大家伙都叫来?”有匠人疑惑问道。 黄老脸色露出菊花般的笑容,点头说道:“把大家叫过来,自然是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说完,就把韩度要给他们修建宅子的事情,宣布出来。 “这,这是真的么?”有老匠人听闻,激动的胡子都颤抖起来。 不仅是老匠人,所有的匠人都听了都激动起来。能够在京城边上安家,可是他们以往不敢奢望的事情。 不过,一阵群情激昂过后,有人问道:“可是,咱们的户籍该怎么办?” 对啊,还有户籍呢。 他们原本都是应天府周边各县的匠人,户籍自然也是在各县里面。就算是韩大人把宅子给他们修好,他们没有京城的户籍,也是不能够住到这里的。 这话一出来,匠人们激动纷纷的议论声音,便飞快的降低,直到最后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定眼看着黄老。 只见黄老无所谓的冷哼一声,解释道:“韩大人给大家修建宅子的事情,可是启奏过陛下同意的。陛下都同意了,你们还担心自己的户籍吗?” 豁~ 匠人们闻言,顿时豁然开朗。有着皇上同意,谁还敢在户籍上难为他们? 黄老见大家有议论起来,想着韩度的交代,不由的挥手阻止了众人的议论,吩咐道:“大家先静一静,”见大家都安静下来,黄老才继续问道:“大家知道,韩大人为什么要给大家修建宅子吗?” 有人闻言笑了一下,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还能为什么?韩大人是好官,对咱们好,大家都知道。” (); 一百八十二章 提醒 这话不能说对,也不能说错。 黄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有等匠人们继续回答,直接说道:“咱们都做过水泥、钢铁、钞纸这些东西,大家都应该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有多好。这好东西一多啊,就容易招人惦记。” 顿了顿,继续说道:“韩大人把大家迁在一起的意思呢,一个就是把大家给保护起来,免得在外面遭了小人暗算;另外就是韩大人希望大家对各自做的事情守口如瓶,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绝对不要外传出去,哪怕是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不行。大家可还明白?” 众人纷纷左右顾盼一下,齐声说道:“我等明白。” 黄老见所有人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众人,高兴的说道:“明白就好。还有就是,大人修建的这宅子,可能会和你们印象中的不一样。原本大人也是犹豫要不要修建,是老夫在大人面前保证大家都没有意见,大人才下定决心修建的。如果有谁不想要,现在就可以提出了,老夫正好趁着还没有开始修建,也好提前心里有个底数。” 匠人们面面相觑,没有犹豫多久。 黑子忽然出言保证道:“您老多虑了,咱黑子不求什么宅子,只求能够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只要比咱家里那晴天漏风,雨天漏雨的泥胚屋子好一点,咱就心满意足了。” “就是,大人能够惦记着咱们,还给咱们盖房子,咱们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房子盖成什么样子,咱们都接受。就像黑子说的,能够遮风挡雨就足够了。” 越是贫穷的人,对于生活的要求越是不高。 韩度没有来之前,这些匠人就只是活着,就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那里还回去在乎住的地方,是不是有假山、有流水、有花花草草?能够有个遮风挡雨的立锥之地,他们就满足了。 见大家伙儿都一致同意,黄老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来。他虽然在韩度面前做出了保证,但是他的心里也是没有底的。 毕竟,人心隔肚皮,一百人就有一百个想法。就算是冒出一两个与众不同的想法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大家一致赞同,那黄老就要吩咐事情了。 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黄老说道:“按照大人的要求,需要用钢铁、水泥、沙子来盖房子。这可是给咱们自己盖房子,大家可一定要尽心尽力。能用十分的力气,就不要只用九分,这可是干系着咱们自己以后百年的事情” 所有人闻言,纷纷点头,脸上带着严肃的神色,表示明白。 韩度把事情吩咐黄老,便没有再去在意。反正这盖房子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情,而且还需要先把围墙给建起来。 这围墙应该怎么建,韩度都还没有想好呢。 施施然的回到家里,韩度陪着一家人吃饭。 吃着吃着,原本食不言寝不语的老爹,拿眼神看了韩度好几次。 可是因为今天的菜肴比较合乎韩度的胃口,正是吃的尽兴的时候,韩度也没有发现老爹的示意。 直到韩德再也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几声,韩度才注意到。 “爹,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爹可是传统的儒人,以往吃饭的时候都对于韩度在饭桌上说话的恶心,而痛心疾首的训斥过呢。怎么今天,老爹反而是自己破了自己的规矩了? 见韩度一脸懵然的样子,韩德不得已只好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忘记了什么? 韩度仔细思量了一番,没有发现忘记了什么啊。宝钞做成了,已经给老朱看过了,自己家的罪也被全都免除了。而钞纸局和印钞局盖房子的事情,自己也是安排下去了。 和安庆公主之间的通信,也是你来我往的进行的如火如荼,两人的彼此之间的暧昧关系,火速升温。 一切事情都在顺风顺水的进行着,自己这还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韩德见儿子还不明白,顿时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放下碗筷,喟叹一声,“你是不是忘记了,是谁把咱们家从大牢里给捞出来的?” 韩度也把碗筷放下,把饭食咽下去,喝了口茶,清理了一下。才回道:“太子啊,还能有谁?不是太子殿下到皇上面前去求情,才让孩儿戴罪立功的吗?” 韩德见儿子还不明白,忍不住冷哼一声,问道:“那是谁帮你把消息带给太子的,难道咱们全家都在牢里,太子未卜先知就这么帮你?” 永昌候,蓝玉。 韩度这才反应过来,老爹想要说的是谁。老爹说的有道理啊,如果不是蓝玉帮自己把消息带给朱标。朱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会出手相帮? 可是自己怎么就忘记了永昌候蓝玉呢? 韩度扪心自问一下,自己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是偏偏这么久了,除了请求蓝玉帮忙的那次之外。自己竟然没有一次,想起过蓝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沉吟了一下,便知道了答案,恐怕还是和自己知道的蓝玉的下场有关。历史上蓝玉彻底灭掉北元,功劳之高,可以说是大明开国将领当中顶尖的那几个了,不必常遇春和徐达二人差。 但是蓝玉的下场也让人唏嘘不已,因为他的骄横跋扈,纵兵破关,被老朱所厌弃,最后落得诛灭九族的下场。 诛灭九族,几乎就是要杀光和蓝玉有着牵连的所有人。 因此,现在的蓝玉在韩度眼睛里面,就好似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离的近了,时间一到,嘭的一声就把周围的所有人给炸的粉身碎骨。 韩度自然会本能的对蓝玉避之不及,哪怕是他曾经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也是一样。就是因为这个,韩度才会潜意识的忽略掉蓝玉,这么久了从来就没有想起来过。 看见韩度脸上的神色变化,韩德自然便明白韩度已经想起来他说的是谁了。 (); 一百八十三章 登门 见韩度脸上浮现出几分犹豫。 韩德忍不住训斥道:“永昌候可算得上对咱们家,有着救命的大恩。以前你戴罪立功制作宝钞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永昌候,倒也还说的过去。毕竟你有皇命在身,即便是你连门槛都不踏,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既然你现在已经把宝钞都做出来了,皇上也赦免了咱们家的罪责,难道你还不赶紧登门去感谢永昌候的救命恩德?” 韩度明白,老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现在还不赶紧去感谢永昌候,难道想要社会死亡不成? 大明以孝立天下。 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的道德人品。 就拿做官来说吧,一个人你学识差点,也可以做官,这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你道德低下,那对不起,即便是你学识再高,朝廷也不会用你。 而如何看出一个人的道德人品?别的韩度不知道,但是知道,如果一个人连别人的救命大恩都不想着报答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被所有人认为人品低劣、道德低下。 自然而然,迎接他的就只有社会性死亡。 救命之恩,大过天。 别说是韩度主动登门去拜访蓝玉了,就算是蓝玉对韩度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那韩度都必须要完成的。 “好吧,爹,等我找个机会,便去登门致谢。”最终韩度还是避不开,答应了下来。 在韩度看来,即便是自己不想和永昌候有什么太多交集,但是登门致谢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 既然如此,那韩度还不如顺了老爹的意,顺水推舟答应了再说。 可惜韩度的回答让老爹不怎么满意。 “什么叫等找机会?择日不如撞日,你明天就去永昌候府拜访,礼物你娘都帮你准备好了。老夫可要告诉你,这件事可拖不得,越拖显得你越没有诚意,越拖显得你越不懂礼节。” 礼物都准备好了? 原本韩度还以为,老爹今天的话是临时起意,现在看来却是早有预谋啊。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提前把礼物都准备好? 不过韩度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管是早登门,还是晚登门,早晚都要登门的。 不过为什么非要是自己去? “爹,您现在可是一家之主,您去致谢永昌候,不是更显郑重吗?” 韩度实在是不想去,心里本能的十分排斥和蓝玉这种悲催的见面。 可是韩度不去不行,因为老爹更加不想去。 “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去谁去?老夫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 老爹脸若冰霜,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闻言笑得有些苦涩莫名,谁让自己是人家儿子呢。老子安排儿子做事,天经地义。只好无奈的点头,答应下来,“好吧,那孩儿明天就去拜访永昌候。” 得到韩度同意的回答,老爹脸上的冷意才冰消瓦解。 隔天一大早,韩度就被老爹亲自从床上拉起来,让景云和红萼二人帮韩度穿戴洗漱。 韩度睡眼惺忪,头昏脑涨的任由二人摆布。 “爹,这么早的您这是要干什么?就算是要去永昌候府拜访,那也不用这么早啊。” 韩德鄙视的看了韩度一眼,不满的说道:“你懂什么?像咱们这样小门小户的去拜访,那就要去的越早越好,越早那就是对人家越是尊重。要是去的迟了,人家或许连门都不让你进去。” 像永昌候这样的勋贵,若是大家都有爵位的相互之间来往。那就提前送个帖子过去,对方同意了,等到约定的时间,直接登门便好。 可是像韩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是没有资格给永昌候送帖子的。只能够主动上门拜访,至于永昌候见还是不见,那就要随蓝玉的意了。 正是因为这样,京城的百姓经常都会看到一个独特的现象。那就是,各公侯府的门口时常都有着一大串的人在门口排队等候。甚至是个别的朝廷重臣门口,也有着这种情况。 这些排队的人,几乎是为了能够送上一些礼物巴结一下,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被见上一面。 韩度埋怨老爹把他这么早的就把他给拉起来,但是等他来到永昌候府门口的时候,才发他根本就不算是来的早的。在这里等候的人,早就把门口给挤满了。 韩度倒是没有去在意那些挤在门口的人,而且抬头看着刻着永昌候府四个大字的镶金匾额,心里泛起一股身不由己的滋味儿。 韩度明白老爹的良苦用心,像韩度这样刚刚混迹仕途的人,如果能够和永昌候巴结上关系的话,对于韩度以后的仕途有着巨大的帮助。 虽然韩度一再的表示,自己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很好,但是老爹还是本着多个门路,就多个机会的想法,把韩度给强行推来。 而且永昌候毕竟对韩家有着救命的恩情,韩家上门致谢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谁也不能够说些什么。 可是我不想啊! 韩度忍不住就要把脸给捂起来,蓝玉现在看着还行,甚至以后会风光无限,但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风光过后便是无底的地狱。不仅他自己作死把自己给作近地狱,还要把与他有一点点关系的人,全都拉进地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哪怕是要付出代价,如果能够还了蓝玉的人情的话,韩度也可以接受。 深吸一口气,韩度上前,朝守卫的兵丁陪着笑容,问候道:“这位军爷,下官韩度,求见永昌候。有劳军爷通传一声。” 守卫的兵丁见韩度上前,还带着笑脸,但是等到韩度说完,还没有半点表示,脸上的笑容便飞快褪去。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韩度。 韩度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连忙从袖袍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兵丁手里。 “军爷守卫辛苦,下官请军爷喝两口酒,还请笑纳。” (); 一百八十四章 热血汗子 韩度说着,想要不着痕迹的把银锭放到兵丁手里。 谁知道兵丁见了银锭的大小,都不用放在手上掂量。脸上的笑容浮现,直接用手大刺刺的从韩度手里把银锭拿起来,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眼睛。 还笑着说道:“韩大人做事大气一点,直接给小的就行了,不用遮遮掩掩的。韩大人稍待,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说完,转身走进侯府。 韩度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受贿受的这么明目张胆的。韩度虽然没有收受过贿赂,但是想来不管是行贿,还是受贿的人都应该遮掩一番才是。毕竟这事要是闹出去了,大家面上都不好过。 可是刚才的兵丁却是给韩度上了一课,这么明目张胆,这是没有把老朱订立的国法放在眼里啊。谁给他的勇气,不是梁静茹,只能是蓝玉。 想到这里,韩度脸上虽然平淡,但是心里却是十分深沉。 骄兵悍将,骄兵悍将! 韩度一度听说过蓝玉是如何的骄横,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蓝玉竟然骄横到了这种地步。连一个守门的人,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视国法为无物。而且看那兵丁和周围的人司空见惯的样子,这样的事情显然早就如此了。 这已经不是骄横了,这是在作死! 一定要和蓝玉撇清干系!哪怕是出再多的血,也在所不惜! 韩度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就在韩度站在门外等候的时候,环视了一周。发现周围的人对自己,要么嫌弃,要么鄙视,都是一副不满的面容,引的韩度眉头大皱。 这倒不是说周围的人把韩度当成了竞争对手,因此不满。虽然大家都是来这永昌候府,想要巴结一二的,但是决定权毕竟是在永昌候手上。他们这些人天天来,也没有看见永昌候见过谁的。时间一长,大家都觉得永昌候不会见任何人。 因此,他们对于韩度这个新来的人,也没有什么敌意。 至于为什么鄙视韩度,那就是因为韩度刚才连基本的给予守卫好处的规则都不懂,自然被他们所鄙视。 这些人看不上韩度,韩度自然更加看不上他们。 在韩度看来,别说是这些人能不能巴结上蓝玉,就算是他们巴结上了。那他们也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要不了几年就要被推出午门斩首的货色。 自己何必和一堆死人计较? 韩度施施然的想到,静静的等候在原地。 不大一会儿,进去禀报的兵丁便出来了。 朝韩度一拱手,说道:“韩大人,侯爷有请。”说完,大手一挥,示意韩度跟着他进府。 韩度拱手,回礼说道:“有劳军爷了。” 没有迟疑,直接跟着兵丁进去。 这一幕被门口的众人看的清清楚楚,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凭什么他们来了这么久,都等不到永昌候的召见,韩度一来就被请了进去?就韩度带来的那些礼物,看着虽多,各种各样的几乎都有,但是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一看就知道净是些不值钱的样子货。和他们手里捧着的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凭什么韩度就要受到优待? 有那觉得韩度能行,自己也能行的人,贸然上前就要趁机进去。陪笑着自顾自的说道:“下官” 铮! “退下!再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守卫瞬间把腰刀抽出来一半,雪亮的刀光晃的来人遍体生寒。 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退下。 韩度跟着兵丁在永昌候府里走着,一路走来让韩度大开眼界。 不是说这永昌候府有多么的辉煌壮丽,韩度去过东宫,也去过信国公府。要论富丽堂皇,蓝玉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把侯府和东宫比拟吧。 之所以让韩度大开眼界,那是因为这永昌候府十分的奇葩。 在韩度看来,这那里是一座侯府啊? 这根本就是一座兵营。 等到韩度被带到了校场,兵营的感觉就更加深重了。 嗯,没错。永昌候府里竟然有着一个校场,而且这个校场还不小。 蓝玉上身不沾片缕,带着十几个和他一样装束的热血汗子在校场里面操练。远远看去,这些人就好似饼上面的芝麻粒似的,你说这校场大不大? 特喵的,有谁是大清早的就带着部下,在校场里面操练的? 兵丁把韩度带到这里,便转身离开了,也没有和韩度多说一句话。 而蓝玉明知道韩度来了,却没有管他,仍然是带着部下继续操练,没有丝毫的停顿。 这让韩度站在原地,显得十分的突凸。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的话,或许早就被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了。 但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韩度对此却是没有半点不适,不仅自己没有丝毫尴尬的样子,反而还一脸笑意的看着蓝玉等人,好像是在对他们评头论足一般。 热血汗子操练,也是能够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这感受就和平时看足球、篮球赛事一样的,难道喜欢看球赛的人,真的是去关心谁胜谁负,谁得了多少分的吗? 反正韩度就是喜欢自己舒舒服服的躺着,去看别人汗流浃背的样子。尤其是那些汗流浃背的人,个个都是亿万富翁的时候,更是让韩度赏心悦目。 就在韩度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蓝玉等人的操练已经完了。 看见这些热血汗子开始散场,韩度这才反应过来,这就完了? 面对韩度那意犹未尽的眼神,好几个热血汗子朝韩度投来警告威胁的眼神。然后他们又纷纷加快了脚步,赶紧去把衣衫拿来穿上,连身上的汗水都顾不得擦干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看不起文官的他们,面对韩度的眼神,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不自在的难受。直到穿好了衣衫,才感觉好了一些。 蓝玉一边用布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一边走到韩度面前,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定力倒是不错。以前来本侯府里的文官,没有一个不羞愤难当的。” (); 一百八十五章 加价 羞愤难当? 就这! 就刚才这一幕,在韩度眼里连场面都算不上,有什么好羞愤难当的? 不过既然蓝玉认为自己的表现不错,那韩度自然要抓住机会给蓝玉留下一个好印象,然后再趁机把欠下的人情给还了。钱货两讫,概不纠缠。 “侯爷谬赞了。” 蓝玉擦干汗水,穿好锦服,在韩度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才问道:“说吧,你今天来见本侯,是为了什么?” 韩度拿出礼单,双手捧着,说道:“侯爷能鼎力相助,帮韩家脱离牢狱之灾,不吝于恩同再造。下官今天是专程来向侯爷致谢的,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还请侯爷笑纳。” 蓝玉眼帘一抬,看了韩度一眼,伸手把礼单接过,看都不看一眼就扔到桌上。神色冷淡的笑了一声,说道:“呵!本侯还以为这永昌侯府太小,入不了你韩大人的眼呢。能够去信国公府,都不愿意来本侯这侯府。没想到你还记得欠本侯的恩情,嗯,很难得!不过也是在理,本侯这毕竟只是侯府,自然是比不上信国公府的,你先去信国公府也在情理之中。” 听到蓝玉拿话来堵自己,韩度脸上僵硬了一下。严格说起来,这还真是韩度的不对。面对蓝玉的救命之恩,不赶紧来感谢也就罢了,还先跑到信国公府上去,蓝玉自然会不高兴。 不过当时韩度也是身不由己啊,连忙笑着解释道:“还请侯爷见谅,当时不是下官自己要去的,是信国公非要拖着下官去的。” 蓝玉听了不置可否,冷冷的问道:“哦?这么说起来,本侯没有亲自上门去请你,是本侯的不对了? 话说的很重。 韩度连忙躬身陪笑道:“下官岂敢?” 继续解释道:“下官去信国公府,不过是信国公要吃些东西,被拉去当厨子的。”韩度的那次去信国公府,是被汤和拉去做厨子的,又不是去拜访。按照道理来说韩度向蓝玉解释一下,也就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鸡蛋里挑骨头’的不依不饶。 但是蓝玉偏偏不是一个能够依靠讲道理,就讲的通的人。听了韩度的解释,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看着韩度。 这就有故意找茬的意思了。 韩度今天是本着感谢蓝玉的目的来的,自然希望“自己送上礼物,表达感激之情,而蓝玉坦然接受,如此一来把自己欠下的人情还上,两不相欠,从此万事大吉,各不相干”,这样是最好的。 因此,韩度一直都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但如果蓝玉非要胡搅蛮缠的话,那韩度也会让他知道知道。 这世道,欠债的才是大爷,债主是孙子! 蓝玉是永昌候又如何?惹恼了自己,这人情不还就不还了。 蓝玉见韩度脸色变冷,愣了一下,突然笑着说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怠慢本侯在先,难道还容不得本侯说你几句?” 韩度也不想再和蓝玉纠缠下去,干脆直接摊牌,一脸平静的说道:“侯爷,说吧,下官如何才能够还你的人情?只要侯爷说出来,下官一定办到。” 蓝玉这下更是惊讶,诧异的看着韩度,问道:“不管本侯说什么,你都能办到?” 你要是想要长生不老的话,我自然是做不到的! 韩度一下子想到这里,便改口道:“无论侯爷有什么要求,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大言不惭!”蓝玉冷笑一声。随意开口,“难道本侯要你把石炭矿交出来,你也能做到?” 韩度当初买荒山变成了石炭矿的事情,整个京城传的满城风雨,蓝玉也是听说过的。 但是韩度把石炭矿分给了老朱和朱标的事情,就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了。到现在为止,大家都认为石炭矿就是韩度的产业。 面对蓝玉的狮子大开口,韩度深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韩度以往听说蓝玉张狂,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张狂到这个地步,张口就要把别人的命脉一口吞下。 对此,韩度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侯爷容下官两天时间,石炭矿的地契双手奉上。” 说完,韩度就要转身离开。 常言道,人情难还!但是其实人情难还好还的,还不就是一个价格的问题吗? 在韩度看来,只要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能够用一个石炭矿,和蓝玉干干净净的撇清楚干系,已经是值得的了。 虽然韩度现在手里,只有一成的石炭矿股子。但是韩度相信,自己要是去找老朱和朱标要的话,他们应该都会把股子给自己的。 毕竟韩度制作出宝钞,就在老朱的心里完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以老朱的帝王雄心,一个石炭矿他还是舍得的。 至于蓝玉会不会因此而被老朱和朱标记恨,那就不关韩度的事了。 反正韩度已经把蓝玉的救命之恩给还了,至于蓝玉将来是生是死,关自己屁事! “站住!” 可惜韩度刚刚转身,就被蓝玉叫住了。 韩度转身,或许是即将还上蓝玉恩情的缘故,只感到浑身上下一阵轻松。不仅没有半点产业即将被人夺取的怨恨,反而是笑意盈盈的样子。 回道:“不知道侯爷还有何吩咐?” 就连一向眼睛里面除了皇上和太子,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蓝玉,看见韩度的神情也心里暗暗诧异了一下。眼睛里面露出一丝,觉得有趣的神色。 “你答应的这么干脆,本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吃亏了。” 面对蓝玉的无理要求,韩度没有半分的不适。 既然你蓝玉觉得吃亏了,那自己就加价,加到你觉得不吃亏为止。 韩度肩膀一耸,笑着说道:“如果侯爷觉得吃亏的话,那下官手里还有一处蜂窝煤作坊。虽然现在规模还不大,但是马上就有一块土地扩建了。等到扩建之后,一年的利润应该也有几万贯。如果侯爷能够等些时日的话,等下官扩建完毕,一并送给侯爷,如何?” (); 一百八十六章 谈崩 一个蜂窝煤作坊,一年就有几万贯的利润? 蓝玉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作坊生意这么赚钱。至于什么是蜂窝煤,蓝玉自然也是知道的,不用韩度给他解释。 同时蓝玉更加惊讶于韩度的阔气,一年几万贯的蜂窝煤作坊,嘴一张就送过来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而且这还是韩度自己主动送出来的,韩度要是隐瞒不说,蓝玉也不会知道蜂窝煤作坊的巨大价值。但是韩度偏偏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这让蓝玉也不得不对韩度的心胸感到佩服。 相反! 韩度倒是真的没觉得这有什么舍不得的,经历过一次牢狱之灾的韩度,再也不想再去经历一次,也不想家人再去经历一次。只要能够摆脱蓝玉这个无底深坑,韩度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蓝玉面对韩度开出的巨大价码,不仅没有点头同意,反而是继续摇头说道:“还不够!” 他想要看看韩度,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韩度闻言笑了,不过是被气急而笑! 石炭矿和蜂窝煤作坊都给了蓝玉,然他还是不满足。这下子,韩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继续加什么了。这两个产业就是韩度手里最大的筹码了,既然蓝玉仍不满足,那即便是韩度把家里的宅子加上,也不会有丝毫作用。 韩度没有生气,只是对于蓝玉的贪婪有些无语。不过想到蓝玉毕竟救了自己一家的性命,便不好和他计较。这就好比是即便是父母对你再不好,但他们毕竟是给了你生命,该出手的时候,还是应该出手的。 想了一下,继续笑着说道:“那这样如何?侯爷救了下官一家五口的性命,一命换一命,将来下官便救侯爷五次性命如何?” 韩度无奈的继续加码,如果蓝玉要是还不满足的话,那韩度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够赖账。 一命抵一命,公平公正。 而且韩度还送石炭矿和蜂窝煤作坊给蓝玉呢,如果他再不满足,那即便是韩度赖账。错也是在蓝玉,而不是韩度。 “哈哈哈!”蓝玉忽然大笑出声,好似在自我介绍一般,“本侯十几岁就跟着陛下出生入死,拜常帅为师,更是被陛下下旨许亲,结为儿女亲家。本侯需要你一个区区的八品小官来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面对蓝玉的张狂大笑,韩度站在一旁撇撇嘴,没有做声。 心里想到,就你这么狂妄无知、一路作死的样子,别说你是陛下的儿女亲家了。就算你是陛下的亲兄弟,那也是必死无疑。就你这样作的,不管将来救你五次,还是十次,最终你都是死路一条。 蓝玉认为韩度在夸夸其词,他认为自己深得陛下的信任,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而韩度则认为蓝玉像现在这样继续作下去,早晚都免不了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都对自己的想法,充满了坚定。 正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一个蓝玉的部将来到他耳边附耳几句。 蓝玉听了,大手一挥,说道:“那还在等什么,上酒菜!” 很快,韩度便看见刚才那些热血汗子,一个个的随意把衣衫套在身上,有的甚至还光着膀子。这些人还端来了各种各样的肉菜,放到桌子上,鸡鸭鹅鱼羊应有尽有。 韩度不动声色的看看天色,太阳都才刚刚升起,蓝玉就开始造这些?肠胃受得了吗? 更让韩度目瞪口呆的是,这些人把菜端上来之后,就纷纷在桌子旁边坐下。看着他们提起筷子的架势,这是要和蓝玉一起吃吗? 那里有这样的? 看见韩度的表情,正要拿起筷子的蓝玉,特意解释了一番,“他们都是本侯的义子,是本侯最信得过的人。本侯不仅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他们,就连日常的生活起居也是他们在照顾。” 韩度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这永昌候府果然是像自己猜测的那样,这就是一座军营。即便是义子又如何?那也不能够安排到家里来啊,更何况是照顾生活起居? “你要不要也坐下来吃点?”蓝玉邀请韩度。 韩度闻言,愣然了一下。蓝玉这是什么意思,也想要把他的后背交给我么?可惜我可不好这口。 于是,韩度站在原地没动,冷冷的回拒,“下官吃过饭了。” 刚才被蓝玉一阵刁难,耗尽了韩度的耐心。要不是因为人情没有了解,韩度早就走了。还和蓝玉吃饭?吃个鬼呢。别说是这一大早的就开始大鱼大肉的造,让韩度不喜。就算是现在蓝玉请韩度吃龙肝凤髓,那韩度也不会吃。 蓝玉好似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干脆的拒绝过,听了韩度的话,脸色就是一沉,冷声说道:“本侯是叫你坐下吃饭,不是在和你商量。” 说完,冷冷的看着韩度。 蓝玉其他的义子,也齐齐看向韩度,一脸的不善。好似韩度要是敢拒绝,他们就要冲上来,让韩度好看一般。 今天来蓝玉这里,韩度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同样也是不甘示弱,一副你蓝玉在教我做事的样子。双手一拱,随意的说道:“既然侯爷还有事情要忙,那下官便先行告退,等往后再来看望。” 韩度懒得再和蓝玉扯皮下去,说完,转身就走。 可是韩度如此轻视蓝玉的举动,惹恼了那些义子,只见他们齐刷刷把韩度团团围住。 韩度见去路被堵,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滚开。” 但是很显然,蓝玉的这些义子们是不会听韩度的,反而对韩度凶相毕露。 韩度回头,看向蓝玉,问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想要把自己留下吗?如果蓝玉真的让他这些义子胡闹下去,那大家大不了撕破脸皮,大闹一场。就算自己会吃点亏,但是闹上这么一场之后,自然也就不用还蓝玉什么救命的人情了。 韩度也能够接受,反正只要不是自己理亏就行,至于这人情还不还的,韩度不在乎。 (); 一百八十七章 谁在出丑? 蓝玉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旁边,指着桌子上的酒壶,说道:“你不是想要还本侯的人情吗?本侯也不要你的什么石炭矿,什么蜂窝煤作坊。只要你坐下陪本侯喝了这顿酒,就算你还了本侯的人情,如何? 韩度听了,饶有兴趣的转过身来,郑重的问道:“侯爷此话当真?” “本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言为定!”韩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返回桌子旁边坐下。 喝酒韩度可不怕,上一次韩度就在酒楼里面喝过酒。感觉这个时候的酒,酒精度数都不高,也就和啤酒差不多。但是味道还没有啤酒好,偏酸、偏苦、偏涩一点,韩度不怎么喜欢喝。 不过既然蓝玉都放话了,喝一顿酒就能够把人情还上。那韩度还是可以捏着鼻子,把酒喝下去的。 蓝玉见韩度如此痛快,高兴的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吼道:“上酒!” 咚!咚! 两个酒坛子放在蓝玉和韩度面前,意思很明显,一人一个。 韩度面不改色。 蓝玉见了韩度不为所动,也忍不住露出欣赏的神色,笑着说道:“本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直来直去是条汉子。反倒是你刚来的时候,文绉绉的让本侯不喜欢。” 韩度白了蓝玉一眼。 你丫的脑袋是有毛病吧,我秉着礼节登门拜访,你不喜欢。现在大家都差不多撕破脸了,你反而觉得对胃口了?或许这就是蓝玉的恶趣味吧。 不过既然都已经说好了,陪他喝顿就大家之间的人情就一笔勾销。 韩度那里还会和蓝玉在这里说废话?早点喝完,早点回去才是正理。 两眼看着蓝玉,韩度心里冷笑了几声,什么狗屁喜欢,不就是以为自己是文官,喝不过他,想要看自己出丑吗? 人人都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人人都想要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被人出丑,但是到了究竟谁在出丑,那得到了最好才会知道。 韩度嘴唇挪动了一下,干净利落的说道:“倒酒!” “好!够爽快!” 蓝玉大手一挥,自有义子上前哗啦啦的把酒给蓝玉和韩度倒上。 韩度本来心里就憋着气,连祝酒的话都不愿意说。 蓝玉对此倒是不在意,反正只要韩度把酒喝下去就行了。 直接举起大碗,朝所有人示意了一圈。 “干!” 说完,蓝玉和他的义子们,埋头吨吨吨将碗里的酒全部喝掉。 个个翻过酒碗来,瞪着眼睛看着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举着酒碗轻轻粘在唇边。酒水沿着喉咙长流而下。就好似朝桶里倒酒一样,一碗酒转瞬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声音都没有。别说是洒出去一滴酒水了,韩度喝完一大碗酒,连嘴唇都好似没有打湿一般。 看到包括蓝玉在内的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喝酒,还有这个喝法? 如此的云淡风轻,如此的轻描淡写? 义子们面面相觑,他们看韩度这个样子,可完全不像那些不怎么喝酒的文官啊。怎么感觉韩度也和他们一样,是个酒鬼啊? 蓝玉见韩度的样子,却是忽然兴奋起来。蓝玉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公侯里面喝酒最凶的,但是他一定是最疯的。 很多人都不愿意和蓝玉喝酒,这就导致他经常喝的都不尽兴。 想不到韩度今天却是给了他一个惊喜,连忙再次端起酒碗,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了,直接朝韩度大声吼道:“干!” 韩度来者不拒,把酒喝下。 “再来,干!” 韩度继续喝。 “痛快,干!” 韩度再喝。 “干!” 韩度又喝。 “干。” 韩度喝。 “干~” 韩度面无表情的喝下。 “干~~” “干~~~”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那些义子们,还起哄的跟在他和韩度两个人一起喝。可是很快他们就开始出现疲态,不敢在继续起哄的跟着喝了,而是放下手中的酒碗,双眼发直的看着蓝玉和韩度一碗一碗的喝酒,连大气都不敢出。 蓝玉都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感觉到自己喝下去的酒好似都装进了头里面一般,哐当哐当的来回作响。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韩度,猛烈的甩了甩头,才看见韩度仍然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韩度虽然还能够坐的稳当,但也是满脸通红,两腿发软到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够走路。毕竟实在是喝了太多了,哪怕是啤酒的酒精度,这量一上来了,人也是受不了的。 唯一比蓝玉要好的,就是韩度的眼睛还保持着清明,没有看人出现重影。 “好~,好酒量”蓝玉竖起拇指,东倒西歪的称赞着韩度。 酒劲上来,韩度心里也是一阵畅快。见蓝玉服软,不由地哈哈大笑,“还喝吗?” 蓝玉可是个宁死都不服输的人,被韩度这样挑衅,那里肯示弱? “喝,继续~唔喔,喝” 可惜,即便是蓝玉不服输也没有,嘴上再强硬,他的手连酒碗都端不起来。 周围的义子见到父帅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父帅这是真的喝醉了?不愿意他们的父帅就这么在喝酒上输给韩度,一个个的端起大碗。 “韩大人海量,我敬你一碗~” 这是想要并肩子上吗? 既然都想要出丑,那本官就成全你们。 韩度来者不拒的端着酒碗,一个个的喝下去。这些人刚才就已经喝的差不多了,现在一个个的不过都是强弩之末。还没有喝两碗呢,就直挺挺的端着酒碗顺着椅子滑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胸膛还在起伏,都以为他死了呢。 接下来就精彩了,一个个的上来和韩度喝酒,很快又一个个花样百出的倒了下去。有躺在地上,嘴里吐喷泉的。有抓着椅子不肯滑下去,维持着最后一丝倔强的。 等到面前再也没有一个人端着酒碗上前了,韩度才把手里的酒碗给放下。 韩度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也到了极限了。 (); 一把八十八章 大哥先跪 要不是趁着最后大家都喝麻木了,悄悄的顺着手腕把酒倒进袖子里,韩度恐怕也支撑不住。 韩度尝试着站起来,还好,虽然感觉两腿发软又有些不怎受控制,但是还勉强可以走路。最多也就走的东倒西歪,踉踉跄跄一些罢了。 可惜还没等韩度走出两步,就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才知道,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 正好,韩度见蓝玉醒了,便问道:“侯爷,咱们之间,的人情,清,清了吧?” “清,清了”蓝玉夸张的把头高高仰起,又重重点下。 既然清了,那韩度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就想要回去,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可是韩度却走不脱,蓝玉一只手紧紧的抓住韩度的手腕。 “放,放手,回,回家”韩度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挣脱蓝玉的手掌。 可惜,韩度一个文官,即便是蓝玉喝醉了,也不会是对手。蓝玉的手掌像是铁钳一样,牢固的抓在韩度手腕上。 蓝玉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晃晃的指着韩度。 “好,好酒量。我要和你,结,结,结为兄弟” 俗话说,酒醉心明白。 韩度虽然也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是蓝玉刚才这句话他是听清楚了。 结为兄弟? 我结你妹啊。 瞬间吓得韩度醉意都消退了几分。 我之所以答应和你喝酒,不就是为了和你撇清干系吗?要是和你结为兄弟,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往坑里推? 万万不可! “不不不,下官高攀不上,高攀不上” 韩度边说,边拼了命的想要挣脱,但是力气比起蓝玉来实在是太小,一点效果都没有。 喝醉了的人,会感觉到这个世界就只有自己的声音。这个时候,哪怕是有人俯身在蓝玉耳边,大声的喊他,他都未必能够听到,韩度的挣扎自然没有什么用处。 蓝玉才不管那么多,立时高呼一声。 “来人。” 顿时就有下人从里面出来,跑到蓝玉身边,,战战兢兢地回道:“侯爷有何吩咐?” 韩度昏昏沉沉的也看见了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蓝玉这侯府和军营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啊。至少,还有下人可以使用。 蓝玉没轻没重的一把将下人抓到自己面前,贴在他的耳朵说道:“去,摆香案,我要和韩老弟” 顿了顿,用尽力气的一声大吼:“拜天地!” 拜你妹! 韩度疯狂的挣扎着要走,却被蓝玉一把拉过去。 下人很快把香案摆好。 蓝玉强行拉着韩度来到香案面前,转头笑着看向韩度。点头吼道:“大哥先跪!” 噗通一声,蓝玉就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韩度手脚发软,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被蓝玉这样跪在地上一拉,顿时跟着跪在地上。 蓝玉伸手就按着韩度的脑袋,两人一起拜下。 这么剧烈的一下晃动,韩度还没有等到再次拜下,便感觉到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扭头就吐了出来。 头痛欲裂,四肢酸软无力。 这是自己独有的醉酒后的症状。 自己是什么时候喝的酒来着?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韩度半梦半醒之间,想要奋力的睁开眼睛。努力了好几次,就在韩度心慌焦急的时候,总算是把眼睛睁开了。 嗯? 怎么好似看见了蓝玉的脸? 不对,不对,应该是自己的幻觉。 连忙把眼睛闭上,再次睁开。 看见景云妹子的俏脸,韩度心里一阵轻松。 这才对嘛。 因为紧张而吸满冷气的胸膛,顿时松懈的平复下去。 韩景云见韩度醒来,连忙俯身在韩度面前,轻声说道:“哥,你总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娘都要去叫郎中了。你怎么一下喝了那么多酒?” “我喝酒了吗?”韩度疑惑的问道。自己头昏脑涨的感受,倒是像醉酒了的后遗症。 “你自己不知道你喝酒了?”景云妹子一脸惊讶的问道。 韩度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和太阳穴上按了几下,认真的回忆一番,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完全没有喝酒的场景。只记得自己是到永昌候府去拜访去了,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一点记忆。 至于喝酒的事情,就好像是断片了一样,完全没有印象。摇着头说道:“不知道,想不起来了。”然后不确定的问道,“我真的喝酒了?” 韩景云见大兄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脸上顿时冒出古怪的神色,试探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喝了酒之后,做过什么?” 说完,瞪大了眼睛盯着韩度,好似不愿意错过韩度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连喝酒都不知道,我还能够知道喝了酒之后干了些什么? 不过看韩景云一副小心翼翼问自己的样子,韩度心里不免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喝醉了之后,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韩度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小声的反问:“我做了什么?” “你和永昌候结拜了。”韩景云见韩度真的想不起来了,便把事情告诉了他。 呼! 还好,还好。结拜而已,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韩度心里顿时一松,只要不是当街果奔,自己都能够接手。 忽然,韩度神情一僵。 等会儿,自己和谁结拜来着? 韩度脸上的表情凝固,不敢置信的问韩景云,“你是说,我和蓝玉结拜了?” 看见韩度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韩景云脸色憋着笑意,紧紧闭着嘴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笑出来,只是拼命的点头。 晴天霹雳! 韩度就只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响起一声轰鸣。 永昌候蓝玉,后率军灭掉北元,原本功劳极大,朱元璋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拟旨准备封蓝玉为梁国公。然,蓝玉骄横跋扈入关的时候,嫌守军开城门太慢,竟然纵兵破关。朱元璋在得到消息之后,把蓝玉的梁国公改成了凉国公。 这一段度娘上的记载,韩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一百八十九章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蓝玉一家被诛灭九族,除了嫁个蜀王的女儿之外,无一幸免。而且蓝玉案牵连甚广,前前后后诛杀了数万人。 自己和蓝玉结拜,这数万人里肯定会把自己全家都给包进去。自己为什么拼了家业不要也要和蓝玉撇清干系?为的不就是怕将来被他给连累了吗? 没想到自己上门去不仅没有把干系斩断,竟然还和他结拜了。这下倒好,真成了一个绳子上的蚂蚱,想跑都跑不了。 韩度想到这里,脸色铁青,不死心的问道:“知道的人多吗?不会是蓝玉骗你的吧?” 要是知道的人少的话,那还能够有点转圜的余地。自己直接去和蓝玉摊牌,哪怕为此撕破脸,也要和他一刀两断! 韩景云神色古怪的看着大兄,忽闪几下眼睛,诧异的问道:“大兄,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韩度摇着头,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忽然反应过来,出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韩景云的样子,难道自己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韩景云犹豫了一下,小声和韩度解释道:“你们都喝醉了,听说开始是永昌候拉着你结拜,后来你不知道为什么也发起酒疯来,非要拉着永昌候到大街上结拜。还说什么在侯府里结拜,怕永昌候不承认,必须要在大街上结拜,好人京城百姓给你们做个见证” 妹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是说不下去 韩度听的胆战心惊、冷汗淋漓。如果妹子说的都是真话的话,那这就不是做事出格不出格的问题了,这是社会性死亡。 韩度忽然翻身,把被子拉起死死地捂住脸。无论妹子如何‘大兄、大兄’的叫唤,韩度也不肯把被子拿下来。 没脸见人了! 其实韩度是想多了,他和蓝玉结拜的事情,虽然在京城里面掀起了一阵波澜,但是很快又被新出现的涟漪给覆盖到水面下。除了少数人关注一下之外,百姓只是茶余饭后谈论一番,便不在意了。 老朱正在斜躺着休息。自从撤销了中书省,老朱每天不是在处理奏折,就是在去处理奏折的路上。整天起早贪黑的,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等到有朱标帮衬着了之后,情况才好了一点。 勉勉强强能够忙里偷闲的小憩片刻。 躺了一会儿,老朱忽然心血来潮的问道:“这些天,京城里面有什么趣事没有?” 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少。老朱是个自律勤俭的人,宫里连歌舞都没有配置。平时除了看点书之外,就靠着听老太监讲一些百姓之间的趣事,来打发时间。 老太监听了,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老朱见他犹豫,看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怎么,你这老东西现在胆子大了,连朕都要瞒了吗?”老朱叹着气,轻飘飘的一句话。 “皇爷,奴婢不敢。奴婢对皇爷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丝毫隐瞒。”老太监一个哆嗦就跪倒地上。 老太监可是知道,皇上最痛恨的就是有人欺瞒他。他自己是怎么来伺候皇上的他难道还不清楚?不就是因为他的上一任,瞒着皇爷和外朝暗通款曲吗? “那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老朱侧过头来,虚着眼睛看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解释道:“回皇爷,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韩度韩大人,奴婢不知道皇爷听了会不会高兴,因此才有些犹豫。” 听到事关韩度,老朱一下子就来了兴趣,随口说道:“哦?起来吧。你好好说说,他又怎么了?” 老太监看见皇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心里顿时无语。早知道皇上是这个态度,刚才他就不应该犹豫,直接说出来多好。不仅不会被训斥一顿不说,说不定还会得几分赏呢。 不过韩度再怎么说,也是皇爷看重的臣子,皇上你这样一副想要窥探臣子隐私的样子。真的好吗? 得到皇爷的原谅,老太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便把韩度和蓝牙喝酒的事情,仔细说给皇爷听。 老朱听到韩度登门拜访蓝玉,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当初蓝玉出手帮韩度的事情,老朱也是一清二楚的。说起来,蓝玉在这件事情上面,也算是有功的。正是有了蓝玉的那次出手,朕现在才有了韩度这个精通宝钞的良臣。 不仅制作出天下无双的新宝钞,更是发现了有人胆敢私印宝钞。虽然现在还没有把私印宝钞的人给抓住,但是如果没有韩度察觉的话,朝廷都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发现有人私印宝钞。 想到毛骧去查探私印宝钞的事情,还没有丝毫消息,老朱的心里浮现一丝冷意。不过好在老朱也明白,有胆子私印宝钞的必定不会是一般人。一般人早就自己暴露出来了,根本等不到韩度去发现。这些人既然敢做这掉脑袋的勾当,又不露出丝毫的行迹,必定隐藏的极深。 想要在短时间内就查探出结果,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老朱心里喟叹一声,只得暂时放下。只希望毛骧的运气能够好一点,尽量提起有个消息。 老太监很会讲故事,随着他继续讲述,老朱就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听到韩度和蓝玉拼酒,老朱忍不住出声。“等等,你是说韩度一个文弱书生,与蓝玉这个猛将拼酒?他会喝酒吗?” 见皇爷兴致勃勃,老太监打趣笑着说道:“皇爷可不要小看韩度,他那可是真正的海量啊。说他千杯不醉,可一点都没有夸张。韩度不仅把永昌侯喝倒了,甚至是连永昌侯的那几位义子一起上,都被韩度喝的一个个倒地不起。” 老朱听的是目瞪口呆,他从来都不知道韩度那文文弱弱的身板,竟然有这么离谱的酒量。而且平时也没有见过,没有听过韩度喝酒啊。 蓝玉的那几个义子,老朱是知道的。 (); 一百九十章 李文忠来了 一个个的都和蓝玉一般,嗜酒如命。 韩度竟然能够把他们全部喝翻,这也太离谱了。 “他,他们究竟喝了多少?”老朱无意识的随意问道。 老太监摇着头,老老实实的回道:“不知道。有传言说他们喝了十几坛,又有说是喝了二十几坛,还有更夸张的说他们喝空了十几个大坛子。众说纷纭,反正现在百姓茶余饭后的口中,说什么样的都有。” 百姓随意揣测,怎么能可信?老朱摇摇头,他猜测十几个大坛子是不可能的。一个大坛子要装三十斤酒,如果真的是十几个大坛子的话,岂不是好几百斤酒? 倒在水缸里,给他们泡澡都够了。 见皇爷兴致挺高,老太监继续笑着说道:“听说,韩度他们喝酒的时候。先是和永昌侯喝,喝赢了永昌侯,又继续和那几位义子喝。” 说到这里,老太监停顿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几声,才继续说道:“听说韩度直接将他们一个个的喝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朱虽然听的兴致勃勃,但是对于消息的不确定性有些不满,于是问道:“为什么都是听说,难道候府里就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老太监没有想到皇爷会这么问,想了一下,才回道:“好像是没有,听说从昨天开始永昌侯府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了。” “哈哈哈,”老朱忽然爆笑出声,“蓝玉他当然要闭门谢客,要不然他一个猛将,喝酒居然输给了一个书生,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老太监见了也在一旁陪笑,但是皇爷一会儿不满,一会儿又大笑的,让他摸不准皇爷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因此不敢在继续说些去,只是闭上嘴站在一旁。 老朱笑够了,回看老太监一眼,继续问道:“后来呢?他们由干了什么?” 皇爷问起,老太监便把两人拉扯着结拜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韩度和蓝玉两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结拜为兄弟。老朱脸上的笑容敛去,沉默了很久。 一旁的老太监感觉到气氛不对,大气都不敢出。 “这两人…算了,由他们胡闹去。”终于,老朱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老太监闻言,心里提起来的石头,总算是轻轻的放了回去。 韩度在家里郁闷了整整两天,最后还是出门当差去了。 虽然和蓝玉结拜的事情,让韩度挺失落的。但是没办法啊,生活总得继续。 只是在家里待了两天而已,老朱这个地主朱扒皮,都派小宦官来家里催促了。再不去给老朱卖力,少不了要被他收拾。 钞纸局。 韩度和熊莳黄老二人,一起围在桌子面前。桌子上摆放“”的是一张钞纸局周边的简略地图。 “大人,你看这围墙就这么修,可以吗?”黄老指着地图上一条弯弯曲曲把钞纸局和印钞局全都包裹起来,还绰绰有余的的粗线,说道。 韩度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大皱眉头,这地图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除了钞纸局和印钞局简略的画了一下房屋,以作标识之外。像是其他地方就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地名,其他的在地图上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这地图就这个样子?”韩度指着地图,语气略带不满的问到。 两人都听出来了韩度有些不满,黄老有些迟疑,没有回答。 熊莳直接点头,肯定的回道:“是的大人,所有的地图都是这个样子。” 好吧,既然所有的都是这个鬼样子,那韩度也不可能要求他们非要在这上面加上什么比例尺啊,等高线啊什么的。 将就着用吧,反正只是修个围墙,也不会影响什么。 围墙嘛,只要修的够坚固、够高就可以了。 韩度两手撑在桌子上,俯身看着地图,两人说道:“以后这围墙里面的区域,就一分为二。三分之一的部分,作为生活区,包括咱们还没有修的宅子,以及其他一些需要修建的东西。其他部分作为生产区,包括钞纸局和印钞局,以及高炉、水泥窑等等。还要专门留出两处地方来存放制作好的钞纸、油墨,以及原料。” 听到韩度的吩咐,两人都点头,表示记下了。 熊莳忽然察觉韩度没有安排新宝钞存放的地点,便问道:“大人,那新宝钞呢?是不是也要留出一个地方来存放?” 韩度对此早有准备,直接挥手,拒绝了熊莳的提议。“不用,以后需要多少宝钞,印钞局就印多少。印出来的宝钞,不用存放在这里,当天必须运往宝钞提举司存放。” 韩度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不是不得已,连钞纸局和印钞局,韩度都不会放在一起。 按照韩度的想法,钞纸局和印钞局就应该完全分开,互不干涉才对。钞纸也应该和宝钞一样,需要多少才制作多少。一旦制作出来,就直接运走,不在钞纸局存放,这样才是稳妥的。 但是没有办法,钞纸局和印钞局原本就是放在一起,是一体的。彼此之间太过了解,韩度就算是现在把它们强行分开,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显得韩度多此一举,只好作罢。 钞纸也就算了,但是韩度是绝对不允许宝钞继续存放在这里的,必须当天就运送到宝钞提举司。 甚至韩度还认为,宝钞存放在宝钞提举司,也不够稳妥。最好是能够直接存放在皇宫里面,有老朱的二十六卫亲军守着,才算是安全。 商议完毕,熊莳黄老二人下去按照韩度的要去执行。 修建围墙,最先要做的就是开挖地基。 正当韩度这里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有人来报,曹国公李文忠来了。 韩度立马出门,上前去迎接。“下官韩度,见过曹国公。不知曹国公此来,所为何事?” 韩度见李文忠身后跟着一只军队,密密麻麻的人影,看上去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力。 不过韩度倒是没有丝毫惧怕,也不担心李文忠这是来对付自己的。 (); 一百九十一章 山字营 不是韩度自己看轻自己。 老朱如果是想对付自己,根本就用不着动用军队,随便派两个衙役来,韩度都反抗不得。 既然不是对付自己的,那即便是面对再多的人马,韩度也不会有丝毫惧怕。 李文忠坐在马背上,见韩度面色如常,一丝畏惧的神色都没有。不由笑着和身边的人说道:“成斐啊,本公说的没错吧?这小子的胆量非比常人。”伸手朝韩度一点。 “大帅所言甚是。”李文忠旁边一人,立刻抱拳回道。 韩度也把视线放到此人身上,被李文忠叫做成斐的人,身形不高,大概一米六多一些的样子。但是身躯壮硕,显得十分孔武有力,头戴甲胄,看不清面貌。 韩度从他声音听来,猜测此人应该年纪不大。 韩度不知道李文忠把自己叫出来是为什么,便问道:“公爷,今天这是?” 李文忠没有回答韩度,反而是挥手指向成斐,介绍道:“这是山字营副将徐成斐。” “下官韩度,见过徐将军。”韩度问候着说到。 老朱为了限制将领的兵权,把调兵的权力收归兵部,导致文官普遍看不起武官。当然,现在洪武朝毕竟只是平定了国内,还没有彻底消除周边的威胁。北方的残元朝廷都还苟延残喘,因此武官的地位还是和文官是一样的。 文官就算是看不起武官,最多也就是在心里鄙夷几句,不会直接撕破脸。 韩度倒是没有看不起武官,反而觉得这是一群心思单纯,可以来往的人。相比起文官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和坏水,这些直来直去的武将,反而是有几分可爱。 “末将徐成斐,见过韩大人。” 令韩度吃惊的是,徐成斐反而对韩度把姿态放的极低。自称末将,就好似他是韩度的部下一般。 你丫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这下连韩度都惊异莫名的看着徐成斐,自己只是一个八品文官,而徐成斐能够当一营副将,起码也是五六品武官吧。 一个五品武官朝自己自称末将?韩度微不可查的摇头,就要向徐成斐致歉。 李文忠却忽然挥手止住了韩度,笑着插话,说道:“是本公没有和你说清楚。你不是请求皇上,要将你这里守卫起来吗?” 韩度听了,下意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难道这山字营就是老朱派过来守卫这里的?看来老朱效率挺高啊,这才几天就派军队过来了。 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山字营守卫就守卫吧,互不干涉不就得了? 见韩度点头,李文忠继续解释道:“陛下派了山字营过来,另外还下旨,由你来统领山字营。” “我?”韩度声音提高了八度。不敢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会出在自己身上。 自己可是完完全全的文官啊!怎么能够去做这山字营劳什子的统领? 韩度一点都不想当这什么山字营统领,自己收下的宝钞提举司二百多张嘴,就够自己头疼的了。韩度巴不得能够无官一身轻,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呢。 现在还来这出?韩度看着李文忠身后,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就差没有晕死过去。 这有多少人? “公爷,下官是文官。这文官来做一营统领,恐怕不合适吧?”韩度问道。巴不得李文忠就此点头,免了自己这个样子货统领。 可惜,韩度的愿望没有实现。 李文忠闻言笑道:“你以为是本公糊涂了吗?给你看看,这是兵部的调令。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明白,调山字营守卫钞纸印钞二局,并由你来做这山字营统领。本公对于你这文官来统领山字营的事情,也是好奇的紧,这才专门过来看看。” 韩度对李文忠表示无语,原本以为您来是执行公务的,没有想到您居然是来看热闹的。 韩度打开调令一看,果然是如同李文忠说的一样。明明白白的说由自己统领山字营,而且上面还盖着兵部的大印,这可做不了假。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啊? 韩度把调令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有看个明白。 “别看了,真的假的难道你以为本公还没有你清楚?”李文忠见韩度不敢置信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说实话,李文忠对于这个命令也是十分的疑惑。起初他也是和韩度一样想不明白,甚至还一度以为,是不是兵部的人弄错了。可是后来李文忠往深处一想就明白了,兵部是不可能弄错的。这弄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这么多年了看过谁弄错过? 既然兵部是对的,那这奇葩的命令是从哪里来的?只要兵部的人还没有发疯,他们就不会下这么古怪的命令。 事情一目了然了,还能是哪里,这必然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竟然会让韩度一个文官来领兵,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用意?李文忠对此感到十分好奇,这才是他今天执意要来的用意。 韩度闻言苦笑着说道:“可是下官对领兵一窍不通啊,除了纸上谈兵的翻看过几页兵书之外,下官都没有在军营里待过一天。这,这让下官,如何是好?” 李文忠翻身下马,来到韩度身边,拍着韩度肩膀。说道:“本公也想到了,所以这才专门来让你和成斐亲近亲近啊。成斐以前是本公的亲兵,本公会让他全力帮你的。” “下官谢过曹国公。”韩度十分感激。李文忠此举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啊,要不然他什么都不懂,又没有人能够帮衬着的话。这统兵非统领出大事故不可。 李文忠叹了口气,嘱咐韩度:“军营驻扎,士兵训练,以及吃喝拉撒。这些你都可以交给成斐,你只需要对成斐直接下令就可以了。当然,你也可以趁着成斐训练的时候,学着该怎么带兵。” 学着带兵? 我学带兵来干什么?韩度一脸茫然的望着李文忠。 李文忠附耳,轻声说道:“这次你当山字营统领,本公猜测是皇上的旨意。” (); 一百九十二章 隐患 皇上的意思? 那老朱让自己这个文弱书生来当什么见鬼的山字营统领,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韩度看着李文忠希望能够从他身上得到答案,但是显然李文忠也不知道。 李文忠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样子,两手一摊,说道:“兵部的命令一下,你只能先干着了,如果你真的是有疑问的话,或许你只有自己去找皇上解惑了。” 也只好如此了。 韩度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得点头先把令接下来再说。至于老朱那里,韩度是一定要去问个清楚的。 见韩度点头接了下来,李文忠大手一挥,徐成斐连忙组织着山字营开始安营扎寨。 韩度见山字营的兵丁,人数不多,大概也就一千多人。而且更关键的是年轻的兵丁比较少,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皱着眉头,看见第十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从自己的面前经过,韩度再也忍受不了了。转头问李文忠,“公爷,这山字营的兵丁,年纪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怎么一眼望去,全都是老头子,连年轻人都没有看见几个?” 李文忠一脸笑容的看着山字营将士忙碌着,听到韩度的话,连忙转过脸来,解释道:“这是本公在照顾你呢,你想啊,你这里只是守卫一下,又不会上战场。所以年轻的兵丁对你来说,用处不大,反而是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才是你急需的。是不是这个道理?放心吧,本公不会让你吃亏的。” 听你一心为我好的吹嘘,怎么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呢? 不过韩度只是感觉,又没有证据,只好暂且将这些放下。转而问道:“那这山字营,一共多少人?” “五千人。” “五千?”韩度惊呼出声,手臂一挥猛烈的指着山字营。问道:“就这么点人,哪里有五千了?” 给自己一堆老弱病残孕也就算了,现在连人数都相差这么大。李文忠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这是虽然不是隐秘,但是像你这样到处乱吼,还是尽量不要这样。”李文忠连忙把韩度安抚住。 你还知道收敛吗?五千人的名额,你现在只弄来一千多人。这吃空饷,吃的也太过分了吧。 “本公这是为了你好,如果本公给你五千人的山字营,你养的起吗?这一个兵丁,一个月的粮饷也就够他们吃饭而已。要是给你编满五千人,那其他的马匹、军械、甲胄,你又该怎么办?这些东西总不能是白捡的吧。这全大明的军队,哪一个能够编满了?不就是靠着吃空饷,才能够维持下去的吗?” 李文忠虽然对于韩度的小见多怪,有些嗤之以鼻。不过,看在韩度比较对胃口的份上,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古代打仗动不动就是号称几十万人,说不定人家不是号称,而是真的就有那么多的人员编额。只是因为吃空饷,而实际不足罢了。 见韩度还是一脸沉重,李文忠只好俯身过来,在韩度耳边悄声说道:“这事,皇上也知道。” 老朱也知道? 但是老朱对此却没有一点反应,这说明老朱也是默许了?没想到洪武朝吃空饷,都吃成了潜规则一般。 或许是老朱太穷,没有能力养兵,因此把兵丁的粮饷定的极低。不得不放手,让将领各自以空饷来养兵。如此一来,至少字面上的数字看着很是光彩。 但是,虚就是虚,实就是实。字面上的数字再好看,那也没有屁用。真到了用兵一日的时候,还是要硬碰硬的才能够见真章。 韩度想不明白聪明的老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只能够认为这是老朱有点好大喜功的缘故吧。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老朱是故意留出这个豁口的。联系到老朱晚年大肆屠杀武将,谁能够保证这不是老朱故意为之的呢?要知道吃空饷可是重罪,而且极为遭到将士的怨恨。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老朱只需要让人把将领吃空饷的事情给透露出去。到时候一定会群情激愤,然后老朱再把将领抓起来,数落各种罪责,甚至是一刀斩了。兵丁们不仅不会暴乱,甚至会发过来感谢皇上帮他们除去吃他们空饷的人呢。 有着吃空饷这个大杀器在手,老朱可以说是想要解除谁的兵权,就解除谁的兵权,一点后患都没有。 韩度忍不住皱眉,无论是哪种情况,吃空饷这事无论怎么看,隐患都是极大。 不仅是统兵将领而言隐患极大,对于老朱来说也是一样。 吃空饷这样的恶习,一旦蔚然成风,那么军队的战斗力必定会急转直下。军队都没有战斗力了,老朱还当个屁的皇帝。 为什么王朝末年,通常朝廷的正规军,反而是干不过那些破破烂烂的起义军?不就是因为,军队的战斗力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吗? 韩度抬眼望着面前忙忙碌碌安营扎寨的将士,把自己深深的忧虑藏在眼底。 “那边是在做什么?”李文忠朝着钞纸局那边一指。 韩度应声看了一眼,解释道:“哦,那是下官准备修一道高墙,准备把这里都围起来。下官以为,这样围起来以后,守卫这里要更加容易一些。” 李文忠听了,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李文忠笑着摇摇头。见韩度任然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忍不住叹道:“刚才你说你不会带兵的时候,本公还将信将疑。按照常理来说,那个书生不希望自己上马能够安天下,下马能够治太平的?” “你刚才说你不会带兵的时候,本公都还以为你是在表面上客套谦让,其实心里早就已经狂喜不已了。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不会带兵。” 韩度听了,憋憋嘴。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韩度从来不和别人,玩什么半推半就。 (); 一百九十三章 老兵不死 自己本来就不会带兵,这是事实。但是李文忠又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李文忠说的是事实,但是语气不怎么顺耳,韩度便没好气的故意反驳道:“公爷何以断定下官不会带兵,说不定刚才就是下官在假意自谦呢?” 李文忠闻言,指着韩度哈哈大笑,“就你?还带兵?你信不信本公在你的统领位置上栓条狗,带兵的效果和你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太特么恶毒了,简直就是在指着韩度的鼻子,骂他是狗。 虽然狗的智商有四十,而人的智商有一百。但是人面对自己一窍不通的事情,其作用还真的和智商四十的差不多。 理解归理解,但是也不能骂自己是狗啊,韩度满脸的不服气。 李文忠看见韩度的神色,冷笑着问道:“怎么?不服气是不是。” 韩度闭口不言,态度明确,就是不服气。 李文忠顿时说道:“论行军打仗、守卫城宅,你不要在本公面前不服气。来,你过来。” 说着,便强行把韩度拉到面前。 指着远处,匠人们正在开挖的围墙地基说道:“看清楚,那里、那里、那里,还有那里。这四个地方,可以说是守卫你这里最关键的位置,视野开阔,进可攻退可守。但是你偏偏……” 上天给了我雨点般的一夜暴富的机会,都被我一一闪过了呗。 摇摇头,李文忠好似不愿意太过打击韩度,继续说道:“算了,不说了。反正你只要知道一点,像你现在这样修围墙,是不行的,得重新修过。” “那该怎么修?”韩度立刻问道。 “你,”李文忠正要告诉韩度,忽然顿了一下,“算了,你还是把匠人叫一个过来吧,本公指挥他们修就行。” 也行,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韩度当下就吩咐黄老把地图拿来,听从曹国公安排。 见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再加上心里还惦记着,老朱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文官来做这山字营的统领。 韩度干脆,便去皇宫找老朱问个清楚。 …… 韩度拜见过老朱之后,便起身。 还没有等韩度说话,老朱便问道:“怎么,你接到兵部的命令了吗?” 嗯?看来李文忠猜的没有错,果然是您的主意啊。 “回皇上,臣接到了。”韩度点头说着,同时不解的问道:“但是皇上,臣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让臣去当这个山字营统领呢?臣是文官,跑去做武将,有些不好吧。再说了,臣对于统兵一窍不通,恐怕难以服众。而且,臣还有着宝钞提举司要管呢,再去管山字营,臣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朱任然是在批阅着奏疏,对于韩度的抱怨,没有生气。头也没抬的说道:“让你管,你就管着,那里有那么多的理由?你听谁说过,文官就不可以统兵了?” 这还用听人说吗?这不是人人皆知的潜规则嘛,大明立国十几年,有那个文官统兵了? 韩度虽然心里不断的抱怨,但是却不敢说出口,只得继续听着。 “再说了,你会不会统兵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只是兼领,朕也没指望你能够给朕训练出一只精锐之师出来,军营平日训练的事情自然有副将去做。你只需要让他们守卫好宝钞的秘密,一旦有泄露的话,能够第一时间帮你把人抓回来,也就是了。” 这倒是说的通。 如果是为了守卫宝钞的话,那不管是从对于需要重点防卫部位的了解上,还是调动山字营的便利上,韩度来兼领这个统领都是合适的。 老朱见韩度被自己说服,不疾不徐的放下奏折,喝了一口参茶润润喉咙。忽然问道:“你应该见过那些将士了吧,感觉怎么样?” 感觉?什么感觉? 韩度一脸茫然的看着老朱。 老朱皱了皱眉头,略带不满的问道:“难道你对那些将士,连个第一印象都没有么?” 要是换成别人的话,少不了被老朱认为他玩忽职守。但是韩度今天才得到消息,最多也只是和将士见过面而已,没有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印象啊,臣倒是有,但是臣不敢说。”韩度畏畏缩缩的说了一句。 “说吧,不论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老朱沉声说道。他就是这个性格,韩度想说的时候不让说,不想说的时候,老朱又非要让他说。 韩度无奈,只好回道:“皇上,今天臣见到的是山字营,这山字营,怎么说呢?反正给臣的印象就是,那些兵丁的年纪都挺大的。” 说完,便一言不发。 老朱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韩度的话。诧异的问了一声,“没了。” 韩度肯定的回道:“没了。” 自己今天不过是刚和山字营有一点点接触,就这都还只是随意看了两眼,能够有什么看法?之所以说山字营的人年纪都比较大,那是因为韩度今天对山字营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 老朱沉默半响,忽然怒骂道:“混账东西,朕把山字营交给你统领,你就这么给朕统领的?连个优劣势都看不出来,要你何用?” 韩度听的目瞪口呆,这说好的随意说不怪罪呢?说好的自己只是兼领,不用管其他的呢?怎么刚刚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这还没有落地地上,怎么就变卦了呢? “说,说不出来,看朕怎么收拾你。”老朱指着韩度,直接下了死命令。 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啊,明明是…… 算了,不去想了。看着老朱身后的老太监,在疯狂的朝自己使眼色。韩度便知道,今天自己要是不能说些东西出来,是没有办法过关的了。 想了一下,韩度问道:“皇上,那些兵丁年纪那么大,难道不是问题吗?” 老朱撇撇嘴,“能有什么问题吗?这些人从至正年间就跟随朕,几十年南征北战下来,哪怕是毛头小子,也该头发花白了,老了不是正常的吗?不过你小子可不要看不起他们,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论战斗力之强、经验之丰富,一般的兵丁都比不上他们。” (); 一百九十四章 谈论军制 老朱一边说着,一边感叹。还顺势警告了韩度,让韩度不要看不起他们。充分表达了老朱对那些老兵的尊重与关爱之情。 只是老朱的这种行为,在韩度看了嗤之以鼻。您是皇帝,您要是真的关爱尊重老兵,那你倒是拿点实际的东西出来啊。只会来来回回的放空头炮,连饼都不画,这些老兵竟然死心塌地愿意跟随你出生入死,也是个奇迹。 韩度被老朱警告了一眼,连连挥手说道:“没有,没有,臣绝对没有看不起他们。” 老朱对韩度的态度很满意,微微颔首。 正当老朱满意韩度表现的时候,怎料韩度忽然话锋一转,叹道:“只是臣有些替他们感到不值,这一辈子刀口舔血,出生入死的日子过了几十年,却没有能够享上几天天伦之乐,有些人甚至是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乡,有些可惜了。” 韩度这话一出口,一旁的老太监就一改刚才的焦急,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韩度自己要找死,咱家也是爱莫能助! 果然,听了韩度话的老朱,脸色已经黑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和韩度反驳道:“他们是军户,生来就是,为国征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看着老朱一脸的冷峻神色,韩度总有一种自己在老朱面前疯狂输出……不对,是疯狂作死的感觉。 韩度紧张的动了动喉咙,谨慎的说道:“军户不上赋税,不服徭役,为国征战自然是应该的。但是,”见老朱没有神色如常,韩度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但是军户也是皇上的子民,还是应该对其爱护一二。” “你想说什么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朕还没有糊涂到以言罪人的地步。”老朱平静的看着韩度说到。 既然如此,那韩度就不客气了,抱拳一拜说道:“皇上,臣以为应该让军营里面的那些太过年老的人退役回乡。这些人征战了一辈子,为朝廷留的血已经够多了。不能把他们继续困在在军营里,也该是让他们享受一点天伦之乐,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而且,皇上,臣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人过于年高,继续留在军营里面,除了增加军队开支之外,再无半点益处,不如遣返回乡里。” 老朱听的有些动容,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兵是什么情况,老朱比韩度还有清楚。但是对于韩度的提议,老朱却嗤之以鼻。在老朱看来,韩度这是动了恻隐之心罢了,提议完全就是书生之见。 老兵们的日子过得苦楚,难道朕就不知道?难道朕就没有一点爱民之心?但是没有办法啊,朝廷穷啊,根本付不起老兵退役的抚恤银子。无奈之下,就只有这么拖着。如果朝廷有钱,朕早就让那些老兵回乡去了。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嗤笑一声,问道:“哦?你可知道将他们遣返回乡,需要花费多少银子?而朝廷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根本拿不出银子来遣返他们。如果没有银子,你能把他们遣返回去?再说了,他们打了一辈子的仗,回去该干什么?种地?” 一个是现实问题,朝廷没钱。 一个是生计问题,这些人就算是回乡了,又能依靠什么生活?靠种地?别想了,打了一辈子的仗,即便是曾经会农活儿的,现在也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侍弄不了庄稼的。 “没有钱,臣也可以。”韩度郑重回道。 老朱闻言,瞪大了眼睛,凝重的看着韩度,“此话当真?” “臣可以。”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朱龙袍一挥,正襟危坐的坐回到龙椅上,居高临下。定眼看着韩度,沉默许久,说道:“但说无妨,无论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是,皇上。”韩度回道。 在韩度看来,老兵退役抚恤的问题很好解决。老朱总认为,他一旦要将这些老兵遣返的话,这些老兵就会找他要抚恤银子。但是老朱却没有想过,这些老兵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对于钱财早就不在乎了,他们更加在乎的是能不能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韩度敢保证,一旦老朱同意放他们归乡,即便是没有抚恤,他们也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毕竟跑车都有了,谁还会去在乎自行车?还要什么自行车? “皇上,可听说过皇权不下乡?”韩度没有直接说办法,而是说起了老朱极为敏感的一个话题。 皇权! 老朱瞳孔瞬间缩小到针尖一般细小,死死的盯住韩度。 老太监听了韩度的话,也佩服于韩度的大胆。竟然敢去揭皇权不下乡这块逆鳞。 不过佩服归佩服,韩度作死咱家可没有必要也去陪着。老太监悄无声息的朝远离两人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脚步,似要离得两人更加远一点,最好是完全听不见两人之间的谈话才好。 为什么说皇权不下乡,是老朱的逆鳞?其实这不仅是老朱的逆鳞,而是千百年来,所有皇帝的逆鳞。 但凡当皇帝的,都希望自己的旨意能够通达天下任何一处,包括任何乡村。但是只要脑子清醒一些,不自欺欺人的皇帝,都会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古以来,皇权都只能管理到县,对于县下面的乡村实在是鞭长莫及。一来是这些乡村数量太多,实在是难以管理过来,二来是乡村宗族势力盘踞,朝廷很难把手伸下去。 “皇上,百姓常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别的不说,就说这衙役吧在朝廷看来,不过是些无品无级的帮闲,无足轻重。但是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就是那些最贴近百姓生活的朝廷代表。” 老朱不知道韩度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由于韩度说话的角度新奇,因此老朱一直仔细的听着。 “皇上深知贪官污吏的危害,立国以来一直以铁腕严惩贪官污吏。但是臣要说,真正对于百姓的危害,贪官污吏根本不算什么。” (); 一百九十五章 乡绅的危害 老朱听到韩度的话,眼睛都瞪圆了。因为老朱小时候的经历,在他的心里,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而建立大明之后,老朱一直都是把惩治贪官污吏,作为大明的第一要务来抓的。甚至为了能够让老百姓的冤屈有地方申诉,老朱还专门给百姓印发了大诰。百姓有冤屈,可以凭借大诰,直接将相关官员押送到京城,由老朱亲自过问。 可以说,在惩治贪官污吏这件事上,老朱是历代皇帝里面最积极的。 韩度没有理会老朱,继续解释:“就那一个县来说吧,一县父母官也只有一个人。一个人面对一个县几万人,即便是县官作恶,那通常情况下影响的也是少数人。相反,县里面的衙役少则几十,多则上百,他们要是作恶,受到影响的百姓将会多少几十倍。而比衙役更多的,就是里长、粮长之类的人了。” “这些里长、粮长人数众多,深入到每乡每村。如果人品好的人担任,那倒还好,对当地百姓还颇有益处。但是一旦被奸猾之辈窃据其位,那不仅对百姓毫无益处,反而会反过来啸聚乡里,欺压百姓,祸害一方。” 老朱听的愣神,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 诧异的说道:“真的是这样?应该不至于吧。朕设立里长保甲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认为,这些人和百姓毕竟是乡里乡亲,应该不会欺压同村的人才是。” 老朱对于贪官污吏的深恶痛绝,已经到了完全不再信任官员的地步。宁愿让百姓自己管理自己,也不愿意让官吏下乡村去祸害百姓。 但是老朱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权力这个东西可是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可以把一个从小到大与人为善的人,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变成吃人的猛兽。这些人在乡村之间,几乎是有着无限的权力,偏偏这种权力县衙还管不了。里长、粮长制度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好的,可是偏偏老朱设立了这种制度,但是却没有把这些人纳入到监督的范畴里面。 而随着这些里长、粮长父死子继,一代代的积累下来,便在百姓和官员之间诞生了一个奇葩的阶层,乡绅。 屠龙少年,终究还是成为了恶龙。 韩度闻言,苦笑一声,朝老朱解释道:“皇上,没有被监督的权力,那对于百姓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灾难。现在还好,这些初代的里长、粮长还没有回过神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去运用它们手里的权力。等到他们将来反应过来之后,这一个个的乡村就会变成完全独立于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风吹不透,雨泼不进。” 韩度两眼望向虚空,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完全可以做到一言堂,百姓是对是错,完全靠他们一张嘴说。到了那个时候,就连朝廷想要伸手进去,也恐怕鞭长莫及。有些地方家法甚于国法,就是这样形成的。” 老朱听完,神色冷冽。他想要反驳韩度的话,张张嘴却有什么都说不出来。家法甚于国法的事情,在前元的时候可是屡见不鲜。老朱一直以来,都想要知道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宁他满意的答案,现在韩度却无意间给了他答复。 说白了,这就是认知的差别。在朝廷看来,有品有级的才是官,但是在百姓看来,但凡是有权力的人,不管是书吏还是衙役以及这些里长、粮长。 “你想要朝廷把里长、粮长都接管起来?”老朱诧异的问道。没有等韩度回答,便自顾自的摇头,说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人才缺乏,那里去找那么多的人,把所有的里长、粮长都给管起来?” 要说着洪武年,老朱最缺什么。第一个当然是钱,连年征战平定四方,以及北上征伐残元。军费开支如黄河决堤一般,年年都是入不敷出。第二个,那就是却人才了。经过元朝末年十几年的战乱,不仅是民生凋敝,就连读书人也是极具减少。毕竟有一个安全的环境,人们才会有时间去用心专研书籍,在一个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年代里,谁还能够静下心来去读书?即便是有,那也是少有的官宦之家,才有这个条件。但是这些人又有多少?对于整个大明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大明刚刚立国的时候,做官完全就不用去参加什么科举考试。只要你是读书人,被人举荐或者是被老朱看上,你就可以做官。 大明初立的时候,来金陵谋求一官半职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就这,都满足不了整个大明朝廷的需求。 直到天下安定十来年后,这种情况才缓解了许多。朝廷用人,好歹不是抓着一个就往官位上扔了。老朱偶尔也会开办科举考试,选拔一下。 想让读书人满足里长、粮长这种更加庞大的人才需求,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等到全面教育的时候才可以。 “皇上圣明,想要用人才填补满里长、粮长,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这里长、粮长所承担的事情并不复杂,完全可以像现在一样,从百姓当中选人担任便可。”韩度说道。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从百姓当中选出来的里长、粮长,将来会反过来欺压百姓吗?现在又为何” 韩度诚恳回道:“皇上,臣以为里长、粮长制度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制度会有什么问题?很多人对于制度的了解,非常粗浅。一旦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认为这是社会的错,这是制度的错。但是仔细一想,制度会有错吗?制度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一个死物是不会有对错之分的,有错的只能是人。就那老朱的里长、粮长制度来说,这制度如果执行的好,对百姓自然是有利的。但是如果执行的不好,那里这制度自然对百姓有百害而无一利。 (); 一百九十六章 夫佳兵者 执行的好坏,关键还是看人。 韩度不是要反对老朱的里长、粮长制度,而是认为现在这种对于里长、粮长的选拔方式不认同。 “有问题的是朝廷选拔里长、粮长的方式。”见老朱用心听着,韩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的里长、粮长都是各县让个乡村的百姓,自己推选出来的。这些选拔这些里长、粮长的过程当中,几乎和朝廷没有什么关系。这样选出来的里长、粮长,皇上以为他们会忠心于朝廷,会向着朝廷,站在朝廷这一边么?” 老朱想了一下,但是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干脆直接问韩度,“你是怎么看的?” 韩度闻言,立刻斩钉截铁的回道:“臣以为他们不会心向着朝廷,更加不会站在朝廷这一边。朝廷在他们当上里长、粮长的过程当中,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完全是一副看客的姿态。既然朝廷对他们当上里长、粮长,没有丝毫影响,既然忠不忠于朝廷,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当上里长、粮长,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忠于朝廷?除非是有利益引导,否则没有人会自找麻烦的。” 听到这些人对于朝廷不会有丝毫的忠心,老朱顿时气的满脸通红。 嘭。 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吼道:“他们敢!” 同时对韩度怒目而视,好似韩度就是那些个对朝廷不忠心的人一般。 韩度谄笑一下,苦笑着和老朱解释:“皇上,臣见识过陛下的威严,自然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是那些人一辈子从生到死,都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面。就好似坐井观天的那只青蛙一样,在他们的眼里,那一个乡一个村就是他们眼里的天下,他们” 剩下的话,韩度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把意思表明的很是清楚,无知者无畏。谁不能指望这些夜郎自大的人,对于朝廷会有多少的敬畏。 韩度的话虽然粗糙,但是理不糙。 老朱一想到这些构成大明天下的一块块基石,将来会变成一块块皇权都渗透不进去的磐石,忍不住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到时候,那大明的天下,还是朱家的吗?那就是一盘散沙。 “那你说该怎么做?”老朱朝着韩度怒吼一声。 韩度正色道:“皇上,臣以为这些里长、粮长,不能够再任由百姓自己推选了。必须要由朝廷下令任免才可,而且担任里长、粮长的人必须要对朝廷忠心耿耿的才行。” 老朱听了,白了韩度一眼。心里叹道,你到时上下嘴皮一碰,说的倒是轻松。 喟叹一声,问韩度:“那人呢?人从哪里来?大明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你知道需要多少人吗?朕哪里去找这么多对朝廷忠心,又见过世面的人出来?” 想找人很容易,但是想要找这么多的见过世面,又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却是不容易。 “皇上难道忘了么?眼下就有那么一群人,既对皇上忠心耿耿,又见过足够的世面。”韩度笑着提醒老朱。 老朱见韩度的神情,忽然就想到韩度今天来的目的,顿时失声说道:“你说的是军队?” 韩度立刻神色严肃的回道:“正是军队。皇上,军队里面的兵丁跟随陛下南征北战,忠诚问题自然是没的说。而且他们一辈子东奔西跑,见过的世面甚至超越许多闭门苦读的读书人,让他们担任里长、粮长,可谓是最好不过。” “而且因为担忧抚恤的问题,即便是有些老兵已经白发苍苍了仍然将他们留在军营里面吗?在臣看来,完全可以让他们继续保留军籍,但是却让他们各自回乡担任里长、粮长。嗯,这样就叫,就叫转业。给他们一个里长、粮长的职务便算是酬劳他们这么多年来为朝廷的贡献,如此一来就不用给他们抚恤了,想来没有人会反对的。” 还反对什么啊? 就韩度看见的那些老兵,一个个面如死灰、行尸走肉一般的样子。能够让他们回到家乡安享晚年,就算的上是朝廷开恩了。更何况,朝廷还给了他们一官半职,算是对他们征战一辈子的酬劳。即便是没有抚恤,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来保留着这些人的军籍,那就是他们还是要归兵部管辖,一旦敢在乡里作奸犯科,那被抓住了,就可以直接军法处置。算是给这些人的头上,悬了一把长刀。二来是给他们一官半职,也是能够起到一个引领的作用。既能够鼓舞现在还在当兵的人,又能够吸引未来的人来当兵。让当兵的人有盼头、有希望,总好过他们越过越惨,到了最后甚至天下人都认为‘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要好吧。三来这些人还可以帮助朝廷收集信息、情报,只要允许他们给兵部上报消息,那这些人就瞬间变成朝廷一个个的探子、耳目,如此一来才算是把皇权彻底深插到乡里。 这可是教员的大手笔,韩度只不过是有样学样。 老朱对此深以为然,深深看了韩度一眼。一个主意,一石三鸟的解决了三个难题,由不得老朱不对韩度刮目相看。皇权不下乡,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解决的弊病。而老兵得不到一个妥善的安置,只能一直留在军中,这也是一个不管是唐朝的府兵制,还是宋朝的厢军制,都没有能够解决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这些老兵回到乡里必然会影响一个乡村的人,普通百姓对于朝廷的认识会更多更全面更深的了解,而在这过程当中,自然而然的就会吸引百姓忠于朝廷。 虽然老朱对于韩度向来看重,但是也没有想到韩度会给他这样的惊喜。 不过,这毕竟是涉及到对于军制的改变,老朱不得不慎之又慎。 “此法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夫佳兵者不详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事容朕再好好想想。” (); 一百九十七章 半夜敲门 韩度对此也没有意见,反正自己只是提出意见,至于老朱认为这意见行不行的通,会不会按照自己的意见去做,韩度一点都不关心。 不过,末了韩度还是补充了一句。 “皇上若是担心,不如选一营先尝试着实行一番。如果行的通,那再全面推广出来,也不迟。如果有问题行不通,那也可以当机立断阻止。这样一来,涉及的人不会太多,就算是造成影响,也不会太大,在朝廷能够接受的范围里面。” 韩度的意思就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不如先弄一处出来试点。试过之后,如果可以,那就继续干,如果不可以,那就直接停下。 至于拿那里来试点,还不简单吗?山字营啊。 老朱闻言,眼睛一亮。 这个办法好!成了是皆大欢喜,不成也不会伤筋动骨。 低头沉吟一番,老朱最好还是决定,先问问其他人再说。“朕知道了,容朕想想吧。” 想想就想想呗。 韩度也没有意见,一拜之后便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韩度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晚饭。菜肴很丰富,不过肉菜几乎都是些海鲜,有生蚝、扇贝、鱿鱼等等。自从上次被汤和拉去府上做了一顿饭之后,没次汤和收到水师送给他的海鲜,都会往韩度这里送一份过来。 韩度也是来者不拒,反正以后大家都要一起合伙开酒楼的,这点海鲜有什么好拒绝的? 起初老爹还认为这样不好,会欠下信国公府的人情。等到韩度给他解释了一番之后,便作罢了。只是一个劲的感叹自己儿子的运气好,一般人别说和信国公府一起合伙经营酒楼了,就算是直接拿出一个酒楼来想要巴结都还巴结不上呢。 从此以后,韩家一天三顿的饭食,几乎都变成了海鲜。这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顿顿吃,也会吃腻的。 这不,韩景云就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的海鲜,迟迟没有下筷子。 韩度发现了妹子的异样,抬眼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应该不至于啊,虽然这些不是自己亲手做的。但是自己可是手把手的教过厨娘如何处理的,家里的厨娘也是个聪明好学的人,在韩度的指导下,做出来的海鲜味道几乎和韩度一模一样。 以前这味道,妹子不是非常喜欢吃的吗? 韩景云扒拉着饭粒,艰难的把白饭送进嘴里,嘟囔着说道:“哥,以后吃饭能不能让厨娘做些素菜啊。天天吃这个味道,有些受不了。” 韩度还没有说话,刘氏直接给韩景云夹了一筷子鱿鱼放进她碗里,训斥道:“有肉不吃,吃什么素菜?你看看你弟弟吃的多欢实,赶紧吃。别人家没有你哥哥的本事,想吃这些肉都还吃不上呢。” 韩家现在有了蜂窝煤作坊的收益,生活开支不再紧张,按理来说别说是吃点蔬菜了,就算是吃豕肉、羊肉,也是偶尔吃的起,完全没有必要和海鲜死磕。但是没有办法,汤和没次送来的海鲜实在是太多了,不这样天天顿顿的吃,根本就吃不完。 吃不完,总不能扔掉吧?就算是送给别人,别人也不会做。 在这个勤俭节约的社会风气之下,每一口吃食,那都是弥足珍贵的。谁要是敢浪费一口,那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刘氏作为韩家的女主人,自然容不得韩家的门风有半点瑕疵。为此,哪怕是天天吃海鲜,也在所不惜。虽然刘氏吃了这么多天,也有些受不了,但是她还是在坚持着。 韩度转头看向弟弟,只见他埋头一言不发,忙不迭的把各种海鲜飞快的吃进肚子里,小小的一张嘴巴好似个无底洞一般。 弟弟现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所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韩曙现在可是正处于吃嘛嘛香的时候,越是大鱼大肉,便越是合乎他的胃口,他越是喜欢。 而韩景云却是不一样,十五六岁虽然还是处于长身体的时候,但是已经是进入到生长的后期了,对于饭食的需求没有韩曙那么大。再加上她是女孩子,这需求就更少了。自然是希望能吃些和胃口的东西,天天顿顿大鱼大肉的吃,会吃腻的。 韩度倒是吃不腻,上辈子作为一个内陆人士。但凡想要吃海鲜,都需要付出高价。就这还只能尝尝鲜罢了,想要敞开肚皮吃的机会可不多。因此,韩度表示,哪怕是天天顿顿吃,自己也不会吃腻。 但是,自己可以,也不能够要求妹子也可以。 “娘,以后每顿就加一些普通的菜,少做一点海鲜吧。”韩度提议道。 刘氏也有点想吃菜,不过却也有些犹豫,“可是,那些信国公府送来的海鲜,吃不完,可是会烂掉的。” “烂掉就烂掉吧,”韩度无所谓的说道:“反正这些东西也不值钱,即便是烂掉,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再说了,儿子估计信国公说的酒楼也快要弄出来了。到时候,这些海鲜就不会往家里送了,想要吃海鲜,就只有去酒楼。” “而且也不能光吃肉,荤素搭配才有营养。” 刘氏听了也觉得韩度说的有道理,朝着韩德看了一眼,回过头便点头答应下来。 月上中天,今晚的月光显得有些微弱。 整个京城大地彻底静谧下来,像是一只巨兽影影倬倬的匍匐在大地之上,透露着威严气势。 除了东边的皇宫那块,其他的地方只有淡淡的月光笼罩,连一丝灯光都看不见。 韩度的房间,韩度睡在嘴里面,外间睡的是丫鬟红萼。 红萼迷迷糊糊之间,好似听到一阵轻重不一的敲门声。起初因为实在是太困的缘故,没有多想,也没有理会。 可是越是不理会,这声音越是没完没了一般,咚咚咚的敲个不停。 直到把红萼完全吵醒,揉搓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红萼不确定的想要听的清楚一点。 咚咚咚! 片刻之后,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 一百九十八章 半夜敲门二 确定不是错觉,红萼也没有多想。 打着哈欠,随口问了一句:“谁呀?” 一句话出口,敲门声戛然而止。 这怪异的情况,让红萼顿时一愣。猛然回过神来,这可是在家里,谁会大半夜的来敲公子的门?就算是家里的人要找公子,不也应该一边敲门一边喊公子就可以了吗? 要知道从红萼迷迷糊糊的听到敲门声,倒现在已经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如果是家里人找公子的话,为什么偏偏一直敲门,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难道不是家里人敲门?那是谁在外面敲门,或是是什么东西在外面敲门? 红萼想到她听过的那些鬼故事,顿时脸上一白。心里想到,不会是,不会是 红萼吓的蜷缩着一团,躲在床角里,不敢在想下去。 支棱起耳朵想要仔细听的清楚一点,只感觉到四周一片宁静。正当红萼心里松了口气,以为她听错了的时候。 咚!咚!咚! 清晰无比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吓的红萼浑身禁不住颤抖,双眼瞪圆,惊恐万分的看着木门,咽了咽喉咙,试探着小声问道:“谁,谁呀?” 话音一出口,敲门声再次戛然而止。 四周回复宁静,不仅没有让红萼平静下来。反而是在她心里掀起滔天的波澜,只感觉木门外面好似有一个诡异莫名的东西,在隔着木门注视着她一般。 红萼吓的双手抱着膝盖,无助的蜷缩成一团,紧紧的盯着木门,不敢有丝毫移开视线,心里祈求着敲门的声音不要再响起。 可惜,事与愿违。 没有等多久,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红萼浑身又是一阵颤抖,脸色更加的惨白。过了许久才在咚咚咚的敲门声中,抬起头。朝着睡在里面的韩度看了一眼,想着韩府的种种,不由的鼓起一股勇气。 红萼被家里人放出来当丫鬟,本就是不得已的事情。如果家里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无论是谁也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别的人家做丫鬟。做丫鬟低人一等不说,还任由主家打骂。 红萼在来做丫鬟之前就有心里准备的了,不过没有想到她来到韩府,却是从来没有被打骂过。 老爷夫人待人和气,从来没有打骂过她。韩公子对她也是极好,她每天只需要把公子的房间打扫干净,便没有事情做了。甚至公子的洗漱穿衣,都是公子亲力亲为,不用她伺候。 红萼虽然才来不久,但是对于这样的生活竟然有了依恋。有的时候,她也在希望这样的日子,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咚咚咚! 就在红萼回想着在韩府的这些日子的时候,又是一阵敲门声把她的从回忆里给拉了回来。不过经过刚才的一番回忆,红萼的眼底忽然就带着一丝坚定。 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口,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在门外面。红萼离得进了,都能够感觉到木门的震动,这敲门声不是错觉。 红萼浑身上下一阵阵发麻,深吸一口气,双手慢慢的攀上来门栓。就在咚咚咚的敲门声不断响起的时候,两手同时用力,猛然一下把门打开。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月光下影影倬倬的黑暗。 啊! 八度高的声音在韩度发房间里回荡,韩度一下子就被惊醒过来。 红萼尖叫着,闭上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白嫩小手,还在朝身边胡乱拍打,好似在无力的驱赶什么。 韩度发现红萼坐在地上尖叫,上前去拉她的时候,都被她给打了几下。 “红萼,红萼,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红萼听到韩度的声音,才慢慢冷静下来,睁开眼睛,看真的是韩度。一下子起来,扑到韩度的怀里,把韩度紧紧抱住。 “公子,有鬼,有鬼。我怕。” 韩度被红萼这一抱,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红萼年纪虽然要比韩景云要小一点,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胸前已经初具规模。韩度被她这么紧紧的抱着,明显的感觉到胸前挤压着两处坚挺。 韩度可不是没有尝过荤腥的毛头小子,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红萼浑身颤抖的娇小身躯紧紧的贴着韩度,时间一长,韩度自然而然的有了反应。觉得不能够再这么抱下去,韩度只好伸手在红萼的背上轻抚了几下。 安慰着说道:“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别怕。” 红萼惧怕的心在韩度的安慰下,逐渐平复下来,发觉自己抱着公子,顿时俏脸一红赶紧松开手,退后一步站在韩度旁边。 颤抖着手指着门外,“公子,真的有鬼。刚才奴婢清清楚楚的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但是一打开门却连人影都没有,不是鬼是什么?” 有人敲门? 韩度睡的太沉,可一点都没有听到,但是相信红萼不会拿虚言来哄骗自己。韩度走出门外左右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便退回来,随手把门给关上。 韩度和红萼两人,就这么站在屋子里面,看着木门等着。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红萼说的敲门声。 韩度疑惑的看了红萼一眼,正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带着诡异节奏的敲门声咚咚咚响起。 红萼听到,浑身一抖,两手紧紧的抓住韩度,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不敢出声。 还真有敲门声啊? 韩度顿时惊讶起来,没有轻举妄动,皱着眉头仔细的听了又听。 咚咚咚! 敲门声依旧,带着诡异的节奏,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良久过后,韩度从这敲门声里面听不出来什么。便上前,双手抓住门栓,猛然一下打开了木门。 门外月光幽幽,还是什么都没有。 “公,公子?”红萼跟在韩度的身旁,一步也不敢离开,怯声问道。 韩度抽了抽鼻子,见门外什么都没有,也看不出来什么,只得再次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看着红萼一脸煞白,惊恐莫名的样子,韩度展颜一笑,说道:“睡觉吧,那敲门声不去管它就好。” (); 一百九十九章 慌乱 红萼听的错愕。 什么叫不去管它就好? 闹鬼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去管它就好的?公子的心真是够大的,都在闹鬼了,竟然还要去睡觉,这能够谁的安稳吗? 反正红萼不觉得她自己,还能够睡的下去。 “公子,我怕。”红萼紧紧的拉着韩度的手,不松开。 韩度也是无奈,只好说道:“如果你怕的话,要不我把你送到景云那里?你和她们一起睡,应该不怕了吧?” 红萼刚想点头,不过随即想到,她要是离开了。那这里岂不是就只剩下公子一个人了吗?毕竟公子不可能和她一起住到小姐的房间里面。 把公子单独留在这闹鬼的地方?红萼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道:“我,我还是留下来陪着公子吧。”就算是有鬼,自己在这里陪着公子,也能够给公子增加几分胆气。 韩度也没有多想,见红萼执意要留下来便点头答应。打了一个哈欠,一步一晃的朝着自己的床走去。来到床前,一回头看见红萼跟在身后。 便问道:“你不去睡觉,跟在我干什么?” “公子,我,我害怕”红萼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 既然害怕,那为什么又不去韩景云那里?韩度心里想到。 不过看在红萼一副又害怕,又要强撑着留下来的样子。韩度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她这是怕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啊。 心里一暖,韩度问道:“那怎么办?你总不能不睡觉,就在这里站着吧?” 红萼听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过了片刻,吞吞吐吐的说道:“公子睡在床上,奴婢就在地上躺一下就好。” 睡在地上怎么行?韩度听的直摇头,这地上可是泥土夯实的,盖上一层木板而已。脏不说,还是充满潮湿。 “就你这小身板,要是睡一晚上,非得生病了不可。”韩度摇着头,说道:“算了,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听到韩度要睡地上,红萼摇着脑袋,说什么都不同意。 几番推脱,韩度失去了耐心,忽然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不干脆你也睡到床上算了。” 韩度本身说的一句气话。 怎料红萼听了,竟然红着脸微不可察的点头。 韩度一阵默然,这小丫头片子都在想些什么?但是话已出口,韩度也收不回来,只好给红萼让出一个位置,让她睡到床上来。 原本韩度困的不行以为自己躺在床上很快就能够入睡,可是事实恰恰相反。红萼睡着了,韩度都还没有睡去。起初是困的不行,但是睡意全无,无论韩度怎么努力,就是睡不着。后来更加悲剧,不知道红萼是害怕还是怎么的。睡着了之后,一个劲的朝着韩度挤,直到韩度退无可退,她还在朝着韩度身上不断的挤压。 韩度只感觉到一个软玉温香的娇小身躯紧紧地贴着自己,让自己忍不住心猿意马。再微微抬头看一眼红萼那张充满稚气的脸,得,这下子还睡个屁啊,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熬的韩度两眼通红。 红萼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一个懒腰,一拳打在韩度的鼻子上,猛然回头一看。 呀! 一声尖叫,还没有出声,就连忙伸手捂住嘴巴。红萼这才回想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好意思的看着公子揉着自己的鼻梁,歉意的问道:“是我不好,公子疼不疼啊?” 韩度揉了几下,便放下手,摇着头说道:“天亮了,起来吧。” 红萼这才反应过来,还在公子的床上,红着脸‘哦’了一声,连忙爬起来。 韩度洗漱完毕,趁着吃早饭的功夫把自己房间里昨晚闹鬼的事情和老爹他们说了。然后朝韩景云说道:“从今天开始,就让红萼睡到你房间里去吧。那丫头胆子小,昨天晚上把她吓的不轻。” 说完,韩度继续云淡风轻的喝着海带汤。 韩度淡定,但是他老娘可不淡定。一听说韩度的房间闹鬼,刘氏连忙惊呼出声:“真的闹鬼了?”韩度点点头,便把昨天晚上的诡异敲门声的事情和老娘说了。 刘氏听的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铁青的吩咐一旁的穆叔:“这件事情安排下去,让所有人不要胡乱传。让我知道谁敢胡说八道,饶不了他。” 家里闹鬼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传播开去,不仅会闹的人心惶惶不说。传到了市井之间,还会被人认为是韩家的门风不好。在现在的人看来,家里闹鬼,要么就是失去了祖宗的庇佑,要么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总之,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对于一户人家的风评打击极大。 穆叔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神色一肃,凝重说道:“夫人放心,老奴在府里住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事,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咱们。”说完不满的看了韩度一眼,要是说家里闹鬼的不是韩度,而是下人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的把下人给赶出去。 这种事情,不管是真是假,只要私下里处理妥当便可。那里有韩度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刺刺的说出来的? 不过韩度可是家里的顶门立户的柱子,穆叔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够想着,尽量的弥补一下。好在韩家下人不多,现在让他们闭嘴还来得及。 刘氏听了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转头吩咐韩度:“不仅是红萼,你今天晚上也别住那屋子了。换一间屋子,让红萼给你打扫出来。另外老爷,您今天就去一趟天界寺,以看风水的名义,请一位高僧来家里看看。如果真的有脏东西,那边请高僧做做法事,将它除去。” 老爹神情凝重的点头答应下来,家里闹鬼这事可非同小可。 韩度不怕,那是因为见多识广的他,根本就不信这世上有鬼。但是老爹可是正统的读书人,读书人讲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及圣人都说要‘敬鬼神而远之’,更何况一般的读书人? (); 二百章 立威 由不得老爹不信。 韩度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虽然不知道老娘的这番安排有多少作用,但是韩度心里有种预感,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韩度的担心应验了。 当天老爹便请了一位高僧来到家里,高僧在韩家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只留下一句‘贵府风水极佳,富贵绵延’,便飘然而去。连韩家给他准备的香火银子都不收,逃也似的离开,就好似有鬼在追赶他一般。 弄的韩德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 韩度当天换了一间屋子,不过晚上敲门声好似如影随形一般,在韩度居住的屋子外面响起。韩度冷冷的看了门外一眼,没有去理会,自顾自的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老爹老娘就急急忙忙的来到韩度的屋子。 问他:“昨天晚上还有敲门声吗?” 韩度闻言,平静的点点头。 刘氏一见,顿时慌张了起来,自言自语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天界寺已经是京城第一的寺院了,想不到天界寺的高僧也没有办法。要不老爷您再去请更高一点的大师来看看?” 韩德也是一脸焦急,不过对于夫人的建议,他没有接话。 既然知道天界寺是整个京城第一的寺院,那么寺里的高僧,岂是那么容易请的?整个京城里面有多少王公贵族,而天界寺又有多少高僧?就昨天那位,人家能来,都还是因为自己这个曾经的从二品大员,以前和他有着几分交情而已。 现在韩德可是束手无策。 韩度见老爹没有办法,直接挥手拒绝了老娘的想法,说道:“我看不用了,不过是一些敲门声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昨天晚上我不也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韩度朝老爹使了一个眼色。 “可是”刘氏还要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韩德拉住。 “好了,度儿可比咱们有主见的多,这事就听他的吧。” 刘氏见老爷都这样说了,只得暂时放下。 韩度摆平了爹娘,一如往常一样好像完全无事人一般,当差去了。 来到山字营,一座简陋的军寨给搭建起来。 李文忠这两天,天天往这里跑。倒不是来看山字营安营扎寨的,而是跑来指导钞纸局的匠人应该如何修建围墙的。 韩度吩咐黄老和熊莳两人,修建围墙的事情一切听从曹国公的安排之后,便不再去管他。 韩度一来到军营,徐成斐便迎了上来。 “末将见过将军。” 韩度第一次被人叫做将军,感觉有些怪怪的,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叫我将军,叫我大人便可。” 在韩度的认知里面,能够被人叫做将军的至少也应该是个少将吧。自己年纪轻轻的被人叫将军,这感觉十分别扭。 “军营里面只有将军,没有大人。”徐成斐冷冰冰的回道。 现在大明朝因为四方未定,残元仍存的缘故,武将的地位一点都不必文官差,甚至还要高出文官一点。但是文武官员别苗头的迹象已经出现,也不知道是老朱故意放任的,还是文武官员天生八字不合。 韩度作为一营统领,却喜欢被人称呼大人。这自然让纯粹武将出身的徐成斐,感到有些不满,认为韩度这是有看不起武将的意思。 说实话,在徐成斐心里是对韩度不怎么服气的。在他看来,韩度这种对于带兵打仗一窍不通的人,竟然也能够成为山字营统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没有办法,既有兵部的命令,又有曹国公亲自出面帮韩度站台,徐成斐即便是有再多的牢骚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徐成斐可以看不起韩度,但是他不能看不起兵部,更不能看不起曹国公。论带兵打仗,他给曹国公牵马都不配。再加上韩度一得到消息,就自己表示不会带兵打仗,这才让徐成斐对韩度的印象好了不少,对于韩度没有什么抵触。 见徐成斐坚持,韩度也就随他去了。 将军就将军吧,还别说听见别人称呼自己将军,听着挺过瘾的。试问,那个男儿没有一个‘山高林密坑深,大军纵横驰奔’的热血梦想呢? 挥挥手,韩度吩咐徐成斐,“把人召集起来,本官有话要说。” 徐成斐面色冷峻的看了韩度一眼,纹丝不动。 韩度回过神来,这是认为自己说的不对,故意不听啊。谄笑一下,正色再次说道:“好吧,本将有令,把人召集起来。” “遵命!”徐成斐躬身抱拳施了一礼。 没有看到印象中整齐跑步列队的震撼景象,随着徐成斐一声令下,几个小将分头传令下去。三三两两的兵丁走出来,无精打采的来到韩度的木台面前。 年老的一脸沧桑,年轻的也是无精打采,别说和影响中的那支军队相提并论了。这些人给韩度的感觉,连学校里学生集合起来做操的状态都不如。 没有队列,没有站姿,所有人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韩度深切怀疑,要不是有人在背后驱赶他们,他们究竟会不会来到自己面前。 站在木台上,韩度感觉还真像是学生在操场集合的样子,规模也像。 见没有人再集合过来了,便扭头问徐成斐,“人都出来了吗?” “将军,人都到齐了。”徐成斐回道。 韩度点点头,又问道:“现在实际一共有多少人?” “这个,”徐成斐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回道:“大概一千六百人吧。” 韩度看了他一眼,好吧,这当副将的都不清楚山字营准确的人数,也是够可以的。 不过韩度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发怒。也不会别出心裁的让这些兵丁站出队列来报数,不是不愿意,而是做不到。 韩度现在要是和这些兵丁说这些,他们一定会像听天书一般,一脸茫然。 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本官前几天还是文官,现在却成了你们的将军。本官也是很意外,因为本官从读书以来,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 (); 二百零一章 想吃肉? “但是没有办法,生活就是这么充满了各种意外,本将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成了你们的统领。” 韩度一边说,一边在木台上缓步走动。 下面听着韩度训话的兵丁,听到韩度是读书人,以前是文官的时候,明显的传出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兵丁对于韩度一个文官来当他们的统领,感到十分好奇。 徐成斐见下面的兵丁骚动起来,就要出言训斥。却被韩度提前一步,挥手阻止了他。 有议论才好啊,有议论中要比刚才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要好的多。 等到兵丁们议论够了,韩度才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本将坐上了这统领的位子,那本将就要对你们负责,而你们也要必须听从本将的号令。” 兵丁们有再次恢复了麻木的神情,对于韩度的话没有一丝反应。 “本将知道,新的将领初来乍到,想要如使指臂的指挥你们,那就需要将你们压服。”韩度撇撇嘴,无所谓的说着。 徐成斐诧异的看了韩度一眼。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的将军上任其实也是一样。只是将军上任不是放火,而是立威。只有在军队当中树立起绝对的权威出来,才能够指挥的动军队。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像韩度这样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办法有很多,什么挑两个刺头出来狠狠地鞭打一顿杀鸡儆猴啊,什么每天让你们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无休止的操练你们啊,什么严厉执行军法砍一两个脑袋来祭旗啊,这些本将就不一一列举了。” 听着韩度的话,下面的兵丁再次一阵骚动。不过这次比刚才还要快的平复下去,又恢复了一潭死水的样子。 “不过你们放心,这些本将都不会做的。不过你们也知道,本将毕竟是读书人。因此想要做本将的兵,第一个要求就是要识字。” 韩度话音刚落,下面的兵丁一片哗然之声四起。不仅是他们,就连一旁的徐成斐都受不了了。 本来徐成斐被曹国公嘱咐过,告诉他韩度不会带兵,要他多帮衬着点,徐成斐也是打定主意帮韩度的。韩度想要立威,哪怕是鞭打几个刺头,甚至是砍掉几个脑袋,徐成斐都打定主意要帮韩度完成。 但是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要去兵丁识字,这些连徐成斐也忍不了了。 说道:“将军,将士们学的都是战场上搏命冲杀的手段,恐怕没有必要识字吧。”徐成斐认为,士兵嘛,能够抽刀子砍人就对了,识字干什么?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即便韩度是文官,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叫兵丁全都去学识字吧。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韩度摇摇头,“本将认为很有必要。” 见徐成斐还要反驳,韩度忽然问道:“你识字吗?” 徐成斐愣了一下,回道:“末将识字。” “这不就对了?”韩度两手一摊,“凭什么你都能够识字,他们却不可以?那条军法说的?” 徐成斐被韩度怼的说不出话来,这倒是没有那条军法说过兵丁不可以识字。但是当初他学识字,那还是因为上司见他比较聪明伶俐,才让他开始学的。没有像韩度这样,一来就要让所有人都必须要识字的。 韩度没有再去理会徐成斐,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简体字千字文,挥舞着朝下面的人说道:“本将军的要求不高,你们只需要认识这千字文的一千个字就算是过关了。另外,所有百夫长听令。每个百夫长不仅要把你手下的一百人给本将军管好,还要帮助他们识字,有完不成的本将到时候就拿百夫长试问。” 不管韩度在台上吼的有多大声,语气有多严厉,下面的人全都一点反应都没有,死气沉沉。甚至,效果还不如刚才那会儿的时候。 这个时候,韩度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以前的那些拿人头立威的将军残忍,而是不如此,便不足以建立起威信。当将军的没有威信,那再大声的说话,都是在污染空气。 徐成斐见场面冷淡无比,立刻出来想要帮韩度解围。 大吼问道:“将军的话你们都没有听到吗?百夫长?” 徐成斐在山字营里,还是有威信的。他一出口,下面的百夫长顿时有了回应。 “是~” “知道了~” “知道~” 只是这回应三三两两的,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徐成斐见状,心里一叹。不是我不想扶啊,实在是这位将军太拉跨,扶不起来。 双目圆瞪,就要再次吼道。却被韩德挥手给阻止了,徐成斐不解的看着韩度。 韩度笑着看向台下的兵丁,说道:“本将军说过,既然做了你们的统领,那就要对你们负责的。从今天开始,本将军保证你们顿顿有肉吃。” 顿顿有肉吃? 听到这话,所有人齐齐把目光投到韩度身上。 虽然都说当兵吃皇粮,但是通常被将领吃空饷,层层克扣下来。这些当兵的能够吃饱就不错了,那里还敢奢望吃肉?更何况是韩度说的顿顿吃肉,这将军不是在戏耍他们吧? 韩度没有理会众人狐疑的目光,继续说道:“当然,想要吃肉本将军也是有着要求的,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够轻易的吃上肉,能够顿顿吃肉的肯定是你们当中的少数人。” 韩度这一解释,下面的人反而两眼放光。如果韩将军一来就直接说要让他们所有人都顿顿吃上肉的话,那他们一定会认为韩度是在吹牛,是在戏耍他们。但是如果说只是他们当中的少数人吃上肉的话,这倒不是没有可能。难道韩将军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心里都充斥着一团热切,期盼的看着韩度,仔细听着韩度的话。 “那究竟谁不能吃肉,谁又能够吃肉呢?”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韩度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手上的千字文几下。“很简单,从今天起,你们分为一百人一队,由百夫长带领,一共十六个队。” (); 二百零二章 镜子 “每个队所有人,今天学会了多少个字,就决定你们这队人明天吃什么。本将军宣布,识字总数前五的队吃肉,中间的队吃素,后五队的那就只能吃前面吃剩下的。是吃肉,还是吃素,还是吃别人吃剩下的,你们自己挑。” 韩度的话音落下,下面的人群当中顿时就升起一股决然炙热浑厚的气势。挥剑决浮云一般,瞬间就将刚才死气沉沉的阴云扫的一干二净。所有人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充满了炙烈与渴望。 韩度看着山字营一瞬间的变化,笑了。胸中有热血,眼中有渴望,这才是一只军队该有的样子。刚才那样像什么样子?无精打采、死气沉沉,就好似还没有开打就被人给打垮了一样。 一旁的徐成斐,定定的看着韩度,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脚步朝着远离韩度的方向,悄悄的挪了挪。徐成斐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将,自然就和文官不对头的。以前他也从来都不把文官放在眼里,总认为文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和拳头上站人,胳膊上跑马的自己比起来,什么都不是。打仗的时候,顶多也就是帮着调配一下粮草,那里有他们这些策马冲杀的武将痛快? 可是刚才韩度一不打,二不骂,三更没有拿谁的人头来立威。却在几句话之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这种手段,让徐成斐倒吸一口凉气。 工于心计这个词,以往徐成斐只是听说过,直到刚才这一刻,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震撼。 韩度见下面的士兵彼此对视一眼,迅速分化成泾渭分明的十六队人,满意的点点头。但看到他们彼此之间开始敌视起来,火药味飞速攀升的时候,韩度挥手一压。 这次的效果就要比前几次好很多了,韩度根本就连一个字都没说。原本下面闹哄哄的场面,就在韩度挥手的瞬间,为之一静。 场面之整齐震撼,看呆了一旁的徐成斐。 “本将军还要告诉你们,你们都是山字营的兵丁,都是一个锅里捞饭吃的兄弟,彼此之间可以相互竞争。但是绝对不允许你们为了冲到前五而相互之间下黑手,谁要是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那就直接被判定为最后一名,去吃别人剩下的吧。还有,每一个百夫长可以下功夫用心教你队里的人,但是绝对不允许打骂。谁要是打骂兵丁,同样的,全队都去吃剩下的。” 听了韩度的话,下面的人彼此之间刚刚升起来的敌意,瞬间消失无踪。但是他们憋在心里的热切,却像熊熊火焰一般燃烧的更加炙烈。 韩度说完,转头看向徐成斐。 伸手把简体的千字文拍在他怀里,“你不是识字吗?就由你来教他们。” 说完,趁着徐成斐还没有回过神来,韩度便离开了。 山字营将士见韩度离开,顿时齐声喝道:“恭送,韩将军!” 徐成斐回过神来,还没有等他说话,他就被十几个百夫长给团团围住。有表忠心的,有讲旧情的,有倚老卖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徐成斐先教他。 徐成斐好似被十几只鸭子给围住了一般,吵的他脑仁疼。 “够了!” 忍不住大吼一声,才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 韩度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他在这里收拾烂摊子。 徐成斐一想到,这么多人怎么才能一视同仁的教他们识字?还有山字营总不能光识字,不训练吧?就算不用训练,那还有巡逻呢,每天该派谁去巡逻? 啊! 徐成斐要疯了。 韩度自从兼领上山字营之后,就发现了当差摸鱼的秘诀。有人到钞纸局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可以说到山字营去了;有人到山字营找自己的时候,也可以说到钞纸局去了。反正山字营和钞纸局,互不统属,也不来往。 不过今天韩度没有摸鱼,刚刚安排了山字营识字的事情,又来到钞纸局。原本韩度只是想来随便看看的,反正现在因为私印宝钞的人没有抓住,老朱还没有下令印制宝钞。因此印钞局的人手里都没有活干,无所事事的休息着。 倒是钞纸局在有条不紊的制作钞纸,没有办法,几千斤棉花制作出来的棉浆,如果不及时制作成钞纸,那就完了。时间太长了的话,棉浆可是会变质的。 韩度来到自己配置药水的房间里面,看着摆在案桌上的玻璃器皿。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玻璃制品,尤其是镜子,在这个时候可是稀罕物,价格必定高昂。 韩度想到了镜子,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镜子怎么制作?很简单,银镜反应给透明玻璃一面镀上一层就是了。 硝酸,银,这些东西韩度都有。 立刻找到黑子,韩度让他再次帮忙制作出透明玻璃,然后再小心翼翼的给玻璃镀上一层银上去,一块粗糙的镜子就算是做好了。再让黄老找人制作出一个木制边框,把镜子镶嵌进去,一块巴掌大的圆镜便算是大功告成。 韩度举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只见镜子里面自己的面貌清晰可见。只是镜面还不够平整,有些点会出现微微的扭曲,但是整体上看起来还不错。 比铜镜要好上十倍不止。 铜镜的明亮程度根本比不上玻璃镜子不说,而且铜镜的扭曲度也要比手里的这镜子大的多。可以说,玻璃镜子一出现,就是降维打击一般把铜镜碾压。 一块铜镜多少钱? 最普通的都要一贯以上。 铜镜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之家能够用的上的,也就是官宦之家才会用一些。 但是韩度手里的这玻璃镜子,如果只算材料费用的话,一文钱都算是多的。玻璃是砂子做的,而银子也只用了忽略不计的一点,至于木头,那也不值钱。 韩度龇牙咧嘴的照了照镜子,效果令自己满意。揣好镜子便兴冲冲的回家,准备隔天去找老朱。 谁知道一回到家里,就被穆叔告知,老爹有事找。 (); 二百零三章 “爹,你找我什么事?”韩度来到书房,就看见老爹正坐在书架前面的椅子上,悠闲的喝着茶。 见韩度来了,韩德拿起一张名帖递给韩度。“永昌候府递帖子了,要请你明天去拜访。” 听到永昌候几个字,韩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自从上次喝酒发疯之后,韩度就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原本韩度见蓝玉也是一声不吭,还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呢,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 “爹,为什么非要我去?你去不行么?”韩度现在一点都不想见蓝玉。同时心里充满着恶意的想,自己和蓝玉结拜了,那自己老爹岂不是就要比蓝玉高出一辈?如果老爹去永昌候府拜访的话,那蓝玉叫老爹一声叔呢?还是不叫呢? 韩度很是好奇。 可惜老爹一个瞪眼打消了韩度的胡思乱想。 “人家指名道姓的要你去,而且你觉得老夫去合适吗?” 咳咳咳! 韩度心里憋着笑,一句话不说。蓝玉比自己大十几岁,要不是因为他将来会被满门抄斩的话,自己叫他一声大哥并不吃亏。但是老爹和蓝玉年纪相仿,要是蓝玉见到老爹,他该怎么称呼? 韩度有种感觉,蓝玉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和老爹碰面的了。 老爹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才非要让韩度前去赴约。 韩度只好答应下来。 隔天早上,韩度取消了原本准备去见老朱的打算,来到永昌候府。 或许是木已成舟无可奈何的缘故,也或许是闭门几天想通了的缘故。反正从表面上看来,蓝玉对韩度这个便宜结拜兄弟没有什么敌视,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韩度到来。 韩度见此,也是无奈。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结拜,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现在谁也别想反悔,没看见蓝玉对此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么。 韩度又能怎么办? 心里喟叹一声,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迎上前去,“大哥远迎,弟受宠若惊。”说完,韩度的面皮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把蓝玉这个大哥认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了。 活人难道还能够被尿给憋死不成? 再说了,既然自己来到洪武朝了,历史必然已经改变,蓝玉将来未必就会被老朱诛杀。如果蓝玉将来能够平安落地的话,这样说起来,自己岂不是多了一个国公大哥? 想到这里,韩度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贤弟好酒量,可想死大哥了,快快请进。” 说完,蓝玉拉着韩度就进了府里。 一进永昌候府,迎上来的边上蓝玉的那些义子们,就是上次被灌倒的那几个。 蓝玉拉着韩度,朝几个义子一指,“来,都过来,拜见你们叔叔。”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尴尬无比。 这些义子论年龄比韩度还要大上几岁,现在却米明奇妙的就比韩度低了一辈。‘叔叔’两个字萦绕在他们的嘴边,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韩度见此,微笑着一脸和气的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他们年龄还要比我长几岁,这如何使得?依我看,咱们还是各交各的,各交各的。” 几个义子齐齐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韩度一眼。 但是蓝玉却不肯了,不满的朝韩度说道:“如何使不得?那他们要是和你平辈伦交的话,那岂不是和本侯也平辈了?” 回头看着几个义子,指着他们说道:“叫,赶紧叫。” 几个义子闻言,顿时憋的满脸通红。 “叔叔叔。” 好不容易把这令他们感到羞耻的称呼叫出口,几人都感到一阵难受。 而韩度却感到一种别样的快感,果然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伸着手,假模假样的笑着,说道:“多礼了,多礼了。这次我没有准备好礼物,下次一定给你们补上。” 几个义子憋屈的看着韩度。刚才韩度推辞的时候,他们还为韩度的行为一阵感动,觉得这位知情识趣,是个可以交的人。但是转眼之间,韩度就这么大刺刺的认下当他们的叔叔,让这些义子觉得,果然是人心叵测。 蓝玉倒是没有想这么多,满意的哈哈大笑一声,拉着韩度朝着府里走去。 原本韩度以为蓝玉会带着自己去上次的那个教场,没有想到蓝玉却径直拉着韩度来到了内宅。 内宅可是永昌候府家眷居住的地方,就连蓝玉的义子,不是被蓝玉召见,也是不能进入到内宅的。 韩度站在门口猛的停了一下,见蓝玉回过头看自己,笑着说道:“大哥,小弟进入内宅恐怕不妥吧。不如就在这外面找个地方,坐一下?” 蓝玉头一摆,拒绝道:“为什么要在外面?以后你到大哥这里来,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哪里都可去的。这次正好去见见你嫂子。” 蓝玉都这样说了,韩度也不推辞。反正有蓝玉跟着一路,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韩度跟着蓝玉来到大堂,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盛装妇人,带着丫鬟奴仆站在里面。 见蓝玉和韩度进门,未语先笑。问道:“侯爷,这位就是小叔吗?真是和侯爷一样的少年英杰。” 蓝玉哈哈笑着和韩度介绍,“这就是你嫂子。”随即指着韩度说道:“这就是本侯给你说过的韩度。” 韩度被妇人叫做小叔,脸上顿时一阵羞赧,也体会到刚才那些义子羞耻的滋味了。 不过没有办法,韩度还是硬着头皮,抱拳问候,“韩度见过夫人。” “叫什么夫人?你和侯爷是结拜的兄弟,以后就叫嫂子。”妇人手里丝帕一挥,纠正韩度的话。 “小弟韩度,见过嫂子。”无奈,韩度只好重新拜见。 几人见过,闲聊几句。 蓝玉说道:“都别站着了,坐下吧。”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韩度来了这么久都只顾着说话了,都没有让韩度坐下。 蓝玉两人坐在上位上,韩度在下首左边坐了下来。 (); 二百零四章 蓝月儿 韩度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嫂子身边站了一个俏生生的女子。看着年纪和景云妹子相仿,衣着打扮不同与其他人。 见到韩度疑惑,蓝玉指着女子介绍道:“这是小女月儿。”随即吩咐道:“来,见过你叔叔。” 这就是蓝玉的长女,蓝月儿?后来嫁与朱元璋之十一子蜀献王朱椿为妃的蓝玉之女? 韩度由不得多看了蓝月儿两眼,果然娇媚动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透露出一股端庄贤淑的气质。话说老朱对自己的儿子是真的好啊,即便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朱椿,即便是政治联姻。老朱也给朱椿找了这么一个漂亮动人的媳妇,真没有亏待自己的儿子。 “叔叔好。”蓝月儿声如蚊吟,脸色微红,怯生生的说道。 韩度见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叫自己叔叔,嫩脸不由得一红。韩度还真的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身上一阵乱摸,恰好摸到怀里的镜子。 韩度便说道:“叔叔第一次也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你这么漂亮就给你一个镜子吧。让你每天都可以看看自己漂亮的样子,好不好?” 蓝月儿见韩度要送他东西,不知道该不该收下,回首看来蓝玉一眼,见自己爹笑着没有什么表示。便回首朝韩度福了一下,说道:“月儿谢过叔叔,不过月儿自己有镜子了” 蓝月儿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韩度便将镜子拿了出来。 镜子和铜镜迥异的样子,让在场的人眼神都为之一怔。 等到蓝月儿看见韩度手里比明月还要闪亮的一团,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瞪眼看着镜子,忘记了说话。 蓝玉的夫人牧氏看见韩度手里一团闪耀着晃眼的光,伸近一点仔细一看,只见自己的头像出现在镜子里面。头饰、青丝、眉毛睫毛,连细腻脸庞上的半透明绒毛都清晰可见。 深吸几口气,惊呼说道:“小叔不妥,这,这太贵重了~” 韩度执意把镜子放到蓝月儿手上,不在意的挥挥手,笑道:“贵重什么?不过是不值钱的玩儿意儿。” 蓝玉起身走到女儿面前,伸手把镜子拿了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他虽然见多识广,但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镜子。便以为韩度说的不值钱是客气的话。 拍了一下韩度的肩膀,哈哈笑道:“你这兄弟认的不亏,够大气。”说完,把镜子放回到女儿手里。 “既然是你叔叔给你的,那你就收着。” 牧氏听了,张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韩度却立刻接话道:“就是,拿着便是。再说了,这东西不过是我随手做的,真不值钱。改天我有空的时候,再给嫂嫂做一个更大的梳妆镜。放在房间里面,梳妆打扮的时候使用起来极为方便。” 牧氏听了一阵哑然,她原本还以为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呢,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说是做出来的。 “小叔说的是真话?这样的东西也能够做出来?” 韩度点点头。 一旁的蓝玉也惊讶的看了韩度一眼,沉默片刻后喟叹道:“如果别人说是做出来的话,本侯可不会信。不过你的话,倒是真有可能。” 韩度笑着看向蓝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自己自从出来之后,又是做水泥,又是炼钢铁的。普通人或许不会知道韩度的事情,但是作为演唱会的蓝玉就算是不想知道,也一定会有消息传入到他的耳朵里面。 接下来,韩度和蓝玉两人闲聊了片刻。 韩度见时间不短了,便提出告辞。 却被蓝玉拦住,“既然来了,那边吃了饭再走。”说完便起身拉着韩度朝外面走去。 韩度正在奇怪,蓝玉既然要请自己吃饭,为什么不和牧氏等人一起。等韩度来到外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桌子面前早就坐满了一圈义子们,个个面前摆放这一个大酒坛子,虎视眈眈的盯着韩度。 这是上次被韩度灌倒了,这次是有备而来,准备报仇的吗? 蓝玉把韩度按到凳子上,恶狠狠地盯着韩度,说道:“上次是本侯大意了,中了你的奸计。这次咱们从新来过。” 特么的! 你蓝玉冲锋陷阵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也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上次要不是有几个义子帮你顶了一会儿,你早就该趴下了。 韩度看着桌子上一圈的义子,人数比上次多了一倍。抬眼看着蓝玉,‘你丫说的上次大意了的意思,就是没有把义子全都叫来?’ 喝个屁啊,这样喝酒,非喝死我不可。 韩度打定主意,今天这就不能喝,要不然小命不保。 蓝玉把韩度按下,朝着义子一瞪眼,怒骂道:“还傻坐着干什么?还不给你们叔叔把就倒上?” 旁边一个义子如梦初醒,一抖手抄起酒坛子,就要给韩度倒酒。 “慢着。”韩度连忙挥手止住。 见韩度不肯,蓝玉瞪眼道:“今天可是咱们兄弟的第一次喝酒,你少找借口,无论如何你今天都要把酒喝了。” 喝我肯定不会喝的。 今天自己要是退步了,非被蓝玉给整死不可。韩度心知肚明,上次蓝玉一个武将,丢了那么大的脸,他不想方设法的找回来,才是怪事。 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韩度盯着蓝玉嗤笑一声,“既然说这是咱们兄弟第一喝酒,那大哥就应该把好酒拿出来。” 手指在面前的酒坛子上戳了几下,“就这样的酒,小弟可没有兴趣喝。” 蓝玉闻言脸色瞬间气的通红,喘着粗气看着韩度。 其他人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着韩度。 就这样的酒还差? 蓝玉更是愤怒不已,他虽然请韩度喝酒是没有安好心。但是拿出来的酒,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却被韩度说的如此不堪。 怒吼一声,说道:“这是京城最好的酒,就算是比起宫中的御酒,也是不差。你却说这不是好酒?难道你有更好的酒?” 韩度闻言,忍不住眉头一皱。 (); 二百零五章 脱身 韩度心里忍不住摇头,这是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啊。 不知道蓝玉是因为一直以来在军营里面待惯了,还是他天性如此的原因。嘴上没有把门,爱说些大话。 上下嘴皮子一碰,动不动就说他的酒是整个京城里面最好的。你这是把老朱放在那里?把太子放在那里? 更过分的是,动不动就把老朱拉出来作伐。什么叫不比宫里的御酒差?难道你还想要和老朱平起平坐? “大哥慎言!”韩度脸色瞬间冷峻下来。盯着蓝玉,劝道:“皇上是君父,用度自然是最好的。你这就虽好,但是万万不敢和皇上相提并论的。” 蓝玉见韩度说的郑重,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气势弱了下来,“大哥就是这么,这么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末了,补了一句,“再说了,御酒本侯也不是没有喝过” 韩度见蓝玉尤自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好耐心的规劝道:“大哥,你说者或许无心,但是听者未必无意。皇上现在毕竟是天下至尊,不同于以往。有些话,以前可以随意一些,但是现在未必说的。” 韩度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蓝玉本来就是耿直的性子。如果把话说的太重了,万一激发起他的逆反心理,那才是弄巧成拙。 “好啦,大哥知道了。”蓝玉有些不耐烦的挥手。 韩度便不再多说什么,看蓝玉的表情都知道他没有把自己的话给放在心上。不过韩度再着急也没用,这种事情想要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只能够徐徐图之,在以后的时间里面慢慢的去改变蓝玉。 蓝玉继续盯着韩度,说道:“你要是真有好酒,那现在就回去搬来,咱们一醉方休。” 韩度稳稳的坐在凳子上,没有动弹,笑着说道:“现在我也没有,但是我知道一种酿造美酒的办法。如果大哥你能够等上几天,我就可以给你酿造出来。是男人就要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 眼睛在面前轻蔑的扫了一眼,嘴里啧啧有声,“像这种酒,喝着没有什么意思。” 见韩度把这酒说的一文不值,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信韩度说的话。 而蓝玉是不信的,虽然他不知道韩度说的最烈的酒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酒,短短几天时间也是不可能酿造出来的。 蓝玉盯着韩度,忽然笑了,他知道韩度是怕了,故意找借口想要脱身。 便道:“那咱们就赌一赌,贤弟要是能够在十天之内酿造出你说的那种烈酒,那咱们上次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不过如果你不能,那你就把这桌子上的酒全都喝下去,怎么样?” 韩度看着桌子上十几个大酒坛子,这一个恐怕都要装三十斤酒。真要是让自己一个人喝下去,就是喝死了都不可能。 不过韩度胸有成竹,站起来,伸手和蓝玉击掌,笑道:“一言为定。” 说完便起身告辞,挥一挥衣袖走了。 韩度还没有回到家里,就被老朱给提溜到面前。 “皇上找微臣,有何要事?” 老朱斜靠在龙椅上,听了韩度的话,慢条斯理的说道:“前几天信国公来找朕,说是要开一家酒楼,希望朕允许。” 韩度闻言,顿时了然。 看来汤和的速度不慢,竟然真的来找过老朱了。 老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韩度,才继续说道:“是你的主意?” 闻言,韩度谄笑一下,试着解释,“皇上明鉴,也不能说是微臣的主意。臣只是见信国公喜欢吃这些,便给他提了一下。” 韩度的狡辩毫无作用,老朱心里心知肚明。 只是老朱对此不想追究韩度而已,便没有多说什么。犹豫了片刻,老朱说道:“汤和这么多年,没想到越活越来劲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想着开什么酒楼。只是你们开酒楼就开酒楼吧,为什么想要把朕拉上?朕看的起这仨瓜俩枣的吗?” “是是是,皇上富有天下岂能在乎这点散碎银子?”韩度立刻陪笑,“多半是因为信国公心里惦记着陛下,这才到陛下面前献丑的吧。” 韩度也不知道汤和究竟和老朱说了些什么,看老朱的样子,汤和多半是和他说了愿意给老朱分成的事情。至于,究竟有没有请老朱帮忙号召大家吃海鲜,韩度就不知道了。 老朱听了,不置可否。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韩度:“你以为朕真的有必要,号召百姓吃那些东西吗?” 果然,汤和把这事也给老朱说了。 韩度闻言,顿时神色一肃,说道:“绝对有必要,皇上。自古以来,天下的粮食就没有足够吃的时候。如果百姓能够多吃一口海鲜,那么就能够节约一口的粮食下来。如果百姓一年的食粮,海鲜能够占到一半,那么就有同样的一半粮食节约下来。如果每年都能够节约下来这么多的粮食,那朝廷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荒年、灾年了,即便是遇到大灾之年,朝廷手里有粮,也就有余力养活百姓。”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不管是朝廷和人都是一样。只要能够养活百姓,那天下太平的日子便不远了。 现在大明更不就没有储备的粮食,老朱虽然下旨各县设置有粮仓。丰年的时候,把百姓多余的粮食储备近粮仓,而一旦遇到灾年,便将这些粮食拿出来,赈济百姓。 可以说,老朱的这个政策是好的。但是由于这个时候粮食亩产量低,本来能被储备就不多,而干旱洪涝频发,今年或许是丰年刚刚储备了一点粮食,明年或许就遇到干旱或者是洪涝。好不容易储备起来的粮食,又要拿出去赈济百姓。 如此下来,这个政策几乎是形同虚设,顶不上什么大用。 根本原因就是粮食太少。 说完,韩度紧紧的盯着老朱,想要知道老朱究竟是什么想法。毕竟开食源的事情,早就和老朱说起过了。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丝毫消息,韩度也拿捏不准老朱的心思。 (); 二百零六章 赐宴 老朱沉吟一番,什么话都没有说,挥手便把韩度给打发走了。 韩度见此也是无奈,只好就此告退。 隔天,早朝。 韩度作为京官,自然被提溜来站班。 不过韩度一个八品官,是没有资格站在奉天殿里面的,只能够站在殿外的台阶下。好在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雨,要不然韩度就只有狼狈的和那些太监一起躲到回廊下面。 不过烟雨江南的空气潮湿,后半夜就出门的韩度,身上的官服沾染了露水有些湿漉漉的,感觉难受。直到太阳出来,晒干了身上的潮汽,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从太阳初升,到日上中天,再到日头都快要落下西山。 不仅是韩度,所有参加早朝的人,都感觉到一阵饥肠辘辘。 为了避免上朝的时候内急,导致君前失仪。上朝的文武百官,连水都不喝一口的。 偏偏今天的朝会又格外的长,让一众百官饿的前胸贴后背,有几个年纪大点的,看他们的样子都快要被饿晕了。 老朱坐在龙椅上,见下面的百官饿的身躯东摇西晃,便高声说道:“今日事务较多,朝会的时间长了一些,众位爱卿辛苦。为了避免饿坏了各位爱卿,朕特意准备了宴席,犒劳众爱卿。” 说完,朝一旁的老太监吩咐道:“传膳吧。” 百官闻言,没有被皇上请请客吃饭的受宠若惊,反而一个个以为宴无好宴。 原来老朱为了倡导节俭,曾经趁着马皇后生日的时候,借着皇后的寿诞宴请过百官。不过这次宴请不仅没有大鱼大肉,反而连平常的饭菜都不如,只有四菜一汤。 那便是炒萝卜、炒韭菜、两大碗青菜、最后一道极普通的葱花豆腐汤。这些菜要是搁在穷苦农家,那自然是算的上一顿不错的饭菜。但是放到这紫禁城奉天殿里,这群高官厚禄的人口中,那便自然成为了难以下咽的粗鄙之食。 不过现在饿成这样,再粗鄙的食物,那也是及时雨啊。能够填饱肚子,解了搜肠刮肚的痛苦,那便是好的。至于吃的粗鄙一点,那算的了什么?人饿极了,连草根树皮都能够吃的下去。 “谢皇上。” 百官回的有气无力。 饭菜端上来,不是百官想象的四菜一汤。虽然样子古里古怪的,但是每一份都摆放出一丝精美之感,显然御厨在做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是费了心思的。 这个时候,老朱发话了。 从龙椅上站起来,边走边说道,“朕知道,曾经为了让你们节俭,请你们吃四菜一汤,你们当中有人对此是颇有怨言的,恐怕嘴上没说,心里都在骂朕小气吧?” “臣等不敢。”听了皇帝的话,百官齐呼着跪了下去。 “哼,想没想过你们自己比朕清楚。”老朱一摆袖袍,回到了龙椅上。 他的面前也摆上了和前面几位大臣一样的海鲜。 整个奉天殿里,百官低头跪倒在地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有着一个矮木几,上面摆放在以韩度的眼光看来,堪称是丰盛的海鲜。 老朱坐回去,叹道:“以前朕问过一个人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什么样的皇帝才算是好皇帝,究竟什么样的官员才算是好官员?这话今天朕也想要问你们,你们认为什么样的皇帝才是好皇帝,什么样的官员才是好官员?” 老朱话音落下,奉天殿一片鸦雀无声。 这问题太大了,能不能说的好先不说。就算是能够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贸然开口说不定就会引火烧身。因此,文武百官都跪着一言不发。 “怎么,没有人能够回答吗?”老朱等了片刻,见没人出声,便问道。 以为沉默就能够躲过去? 老朱冷笑一声,开始点名。 “薛爱卿,你以为呢?” 薛祥见躲不过去,便硬着头皮回道:“为君者,励精图治、广开言路、善于纳谏便算得上是明君,就好比唐太宗一样。” 老朱闻言,深深的看了薛祥一眼。他知道这是文官还沉浸在前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美梦当中没有醒过来,希望他能够开纳谏言。 老朱开局一个碗,通关一个国。华夏上下五千年,只有他一人。对于天下朝廷的掌控力,远超一般皇帝,从来都是乾纲独断,没有共治一说,岂是宋朝的鼻涕皇帝可以比拟的? 不过今天的目的,不是争论这个,老朱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把这一节放下。 继续问道:“那爱卿以为,做官呢?怎么做,才算是一个好官?” “克己奉公、清正廉明便算是好官。”薛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以大众化的口吻,说了一句。 老朱听了,脸上神色淡然。 沉吟了一下,没有去评价薛祥说的对还是不对,好还是不好。而是朝着百官说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百官应声而起。 百官看着老朱的神情,再联系到刚才和薛祥之间的话。无论是谁都明白,皇上对于薛祥的话不怎么满意。 老朱定眼扫了百官一圈,说道:“你们想不想知道当初朕问的时候,那人是如何回答朕的?” 百官闻言,倒是真的对皇上口中那人的回答产生了几分好奇。毕竟从皇上的神色就能够看的出来,皇上对于薛工部的回答是不满意的,但是明显对那人的回答非常满意。 对于皇上的这个问题,这些官员自问,即便是问到他们头上,他们顶多也只能够说出薛工部差不多的答案。既然有人回答的更好,百官自然想要知道那人说了什么。 老朱倒是没有去管百官怎么想,脑海里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他回朕,能够带领治下百姓吃饱穿暖的官,便是好官。同样,能够带领天下百姓吃饱穿暖的皇帝,便是好皇帝。” 就这? 官员原本以为能够令皇上满意的答案,必定是能够流芳百世的醒世名言,没有想到却是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 辞藻粗鄙,就是两句口头语而已。 (); 二百零七章 真香 百官当中顿时一阵骚动,有人不屑,有人不解,还有人像是听天书。 老朱见此,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继续说道:“他还给这种情况取了一个名字,温饱问题。” 转而问低头沉吟的薛祥,“薛爱卿以为如何?” 薛祥听到温饱问题这么奇怪的字眼,已经知道皇上问的是谁了,同时也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便叹道:“此乃至理名言,臣不如也。温饱二字的确是自古以来干系着皇朝兴替,可是想要彻底解决掉温饱问题,这太过艰难了吧,几乎不可能实现。” 摇着头,叹道:“恐怕就连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的时候,天下间也不可能人人能够吃饱穿暖。” 老朱见薛祥如此上道,对他的态度顿时好了许多。笑着点头说道:“难,是一定的。但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咱们不能一步踏过千里,但是可以从现在开始走好第一步。” 说完,伸手指着面前的海鲜,“你们不是对朕请你们吃四菜一汤不满吗?今天朕就请你们吃肉,开宴!” 老朱一声令下,一旁的宦官便传话筒一般,将老朱的旨意从奉天殿里传了出来,传到了所有官员的耳朵里面。 韩度席地而坐,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肚子里饥肠辘辘,面前摆着满满一盘子香味扑鼻的海鲜,这种感受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等到老朱开宴的命令下来,韩度不客气了。伸手就把一个蒜蓉扇贝大口吞下,发出满足的声音。 饿极了吃海鲜,居然更填了三分美味。 奉天殿里,老朱吃下一块生蚝,抬头便看见百官一动不动,没有一个吃的。顿时脸色一沉,“各位爱卿为何不吃?” “皇上若是想要赐宴,哪怕是上四菜一汤,臣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皇上为什么要拿这些腌臜之物,来羞辱臣等?”礼部尚书李叔正出言问道。 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李叔正还是识得的。 前段时间,韩度吃海带和扇贝生蚝的事情,在京城里面闹的满城风雨。恰好李叔正对于韩度这种身为官员,但是所作所为离经叛道的态度十分不满。听说了韩度的传闻,还专门找人来问过,因此有所了解。 老朱这次给百官准备的东西,虽然按照官阶高低各有不同,但是其中两样扇贝和生蚝却是都有的。 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种风气的熏陶之下,像扇贝生蚝这种,端上桌子还带着怪模怪样的硬壳之类的东西。在士人眼中看来,吃这种东西和茹毛饮血的蛮夷没有什么区别,自然是觉得皇上是在羞辱他们。 脸色阴沉,老朱盯着李叔正说道:“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各位爱卿想要做个好官,那便要想着办法解决掉百姓的温饱问题。想要百姓吃饱,该怎么办?那自然就要想办法给百姓足够的粮食。可是天下的粮食是有数的,咱们多吃一口,百姓就少吃一口。但是反过来,咱们多吃一口这些海鲜,就可以为百姓多节省下一口粮食。” 老朱顿了顿,目光离开李叔正,环视了百官一圈。 厉声说道:“你们平日里口口声声为了百姓苍生,说这话的时候,一个个满脸悲天怜人的模样。现在要你们为百姓节省一口粮食,又没有饿着你们,还给你们吃肉,你们都不愿意吗?” 李叔正被教训的满脸通红。 没有办法,谁让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把话说的太满了呢?为了让老朱的思路按着他们的意愿走,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张口百姓,闭口苍生。好似老朱要是不按照他们的心意来,便是对不起百姓,对不起苍生一般。 现在被老朱反过来将军,李叔正一时之间笨嘴笨舌,无言以对。 嘴皮子艰难挪动,便说道:“皇上,不是臣等不愿意,而是这样的东西,谁能够吃的下去?” 老朱眼睛一瞪,气愤的嘭的一声,手掌拍在御案上。 站起身,怒喝道:“怎么吃不下去?只要吃不死人,只要能够填饱肚子,什么东西吃不下去?百姓饥荒时候,吃草根、吃树皮,他们怎么能够吃的下去?” 李叔正顿时闭口不言,他真知道再说的话,必然是彻底激怒皇上。只是心里对皇上的话,不以为然。他们可是士人,士农工商的士人,怎么能够和那些泥腿子相提并论? 老朱视线来回扫视,正好看见了殿外吃的欢实的韩度。 韩度自从宦官说开宴之后,就没有丝毫的客气。一来是被饿的狠了,这个时候别说是喜爱的海鲜了,就算是一碗白米饭,韩度也能够吃的香甜;二来这御厨的手艺不错,各种调料搭配的精到,比起韩度亲自动手一点不差,十分和胃口。 左右的人,看见韩度饿鬼投胎的样子,不由得倾斜一下身去,想要里韩度远一点。 韩度吃了一阵,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没有一个动手的。诧异的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其中一人对韩度的问好,不屑一顾,高傲的连回应都懒得回应。 高傲兄。 韩度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另外一人年纪大一点,对于韩度的吃相虽然不喜。但是人老成精,面对韩度的好意问好,不好装聋作哑,便笑着说道:“老夫老了,恐怕消受不了这些东西。” 老人吃海鲜有好处的好不? 韩度还以为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吃,便从老者面前拿起一块生蚝,就要喂给他。“尝尝嘛,味道很好的。而且这可是好东西啊,吃了好处众多。” 老人见韩度一副就要朝他嘴里到的架势,吓的连连挥手拒绝。要想他像韩度那样,吃相野蛮的把这东西吃下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韩度见老者坚决不吃,只好一脸可惜的放下。不过既然生蚝都拿到手里了,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小声问道:“那我可以吃吗?” “你吃,你吃,你请自便就是。”老者见韩度总算是放过他,那里还敢有意见,连忙顺着韩度说道。 (); 二百零八章 入殿 韩度自然毫不客气,一口吞下。 见韩度吃的如此干脆痛快,不仅没有半分犹豫,反而还十分享受的样子。有些奇怪,难道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好?老者忽然问道:“敢问这位小哥高姓大名?” “喔,不敢。下官韩度,见过大人。”韩度客气回道。 谁知道韩度把名字一说出来,不仅是左右两人,而是周围的人纷纷对韩度注目而视。 老者听了,愣了一下,才干笑道:“原来你就是韩度,难怪,难怪。” 我这么有名吗? 韩度不明所以的看着老者。 老者见韩度看着他,连转移话题问道:“韩大人刚才说吃这个有好处,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韩度也没有在意老者古怪的眼神,随意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多吃的话,能够生儿子。” 老者闻言,一阵目瞪口呆。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液,故作不经意的问道:“韩大人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韩度点头,说的斩钉截铁。奇怪的看了老者一眼,诧异的问道:“怎么老大人你也需要?不会吧~” 老者脸色顿时一黑,不满的说道:“瞎说什么?老夫这个年纪,儿子都长大成人了,怎么可能还需要这个?咳咳,只是老夫觉得这毕竟是皇上的赐宴,我等身为臣子的万万不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韩度忍不住朝老者竖起拇指,所以说双标什么的,古人也会。 老者对韩度的调侃,没有一丝羞怒之意,反而大大方方的问道:“这个该怎么吃,刚才老夫没有留意,没听清楚。” 韩度便手把手的教导老者一番,重点告诉他这东西要一口吞掉才过瘾。 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朝韩度支棱起耳朵,等到韩度说完,便自己动手准备尝试一番。 韩度说完,看着老者吃了一个生蚝。 “喔,”老者把生蚝吞到嘴里,顿时眼睛一亮。韩度没有骗他,这味道真的不错,带着一股异香。“味道真不错”,说完,老者又拿起一个准备吃下。 其他人见状,纷纷不再犹豫动起手来。 韩度见状笑了笑,果然是人就逃不了真香定律。 一回头,看见刚才一脸嫌弃的高傲兄,正趴在面前的矮木几上奋力厮杀。 高傲兄你刚才不是一脸嫌弃的吗?现在这种情况,充分说明了你的需要有点迫切啊。 高傲兄好似感觉到了韩度的注视,回头头来朝韩度笑了一下,解释道:“本官觉得老大人说的有理,毕竟是皇上的一番心意,咱们做臣子的怎么能够辜负?” 说完也不管韩度信不信,回过头去继续专朝生蚝下手。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看到高傲兄这么全神贯注猛吃的样子,看来他的需求挺大啊。 周围的几人试着尝了一口,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海鲜带着一股独特的气味之外,鲜香嫩滑的口感格外好吃,引得几人纷纷赞不绝口。 韩度经过刚才的一阵猛吃,现在肚子里没有多少的饥饿感了。朝周围开始吃的人看了一眼,自己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老朱一眼看见韩度,便吩咐老太监去把他叫进来。 老太监来到韩度身边的时候,韩度正好吃饱了,放下筷子。 回头看见老太监径直朝自己走了,便问道:“公公怎么来了?” “韩度,皇上要见你。”老太监微微一笑说道。 韩度闻言,顿时觉得奇怪。老朱要见我干什么?今天是朝会,自己那次朝会不是过来站个桩就行了,老朱什么时候召见过?自己只是一个八品官,在这朝会上连进殿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商议大事,那也是排在前面的那些重臣的事情,也轮不到自己。 韩度疑惑的问道:“皇上找我做什么?” 事情紧急,老太监也即便是想要解释也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干脆拉起韩度的手,转身就走。 “你就别问了,去了你就知道,赶紧走吧。” 韩度无奈,只好点头答应。同时决定自己被一个老太监拉着,相当尴尬,手腕一扭挣脱开来。 老太监也没有在意,只要韩度能够跟上来便是。 来到奉天殿内,看着面前的情形有些紧张,韩度愣神片刻。 这是怎么了?怎么没有一个吃的?难道说老朱没有带头吃? “臣韩度,拜见皇上。”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 老朱见韩度来了,随意挥挥手免了韩度的礼,让他起来。 面容没舒缓下来,带着淡笑问道:“你吃完了?” 韩度闻言愣住,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想凶神恶煞般的老朱,竟然也会关心自己吃没吃吗? 不过见到这里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韩度没有作妖,老老实实的回道:“臣吃完了。” 老朱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浓。 而一边的李叔正好似瞥了韩度一眼,暗自冷哼一声。 “那你觉得这些东西味道怎么样?能吃吗?”老朱继续问道。 韩度奇怪的看了老朱一眼,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些东西的味道如何,能不能吃难道你不知道? 结合着这里现在的情形,韩度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这不会是要那我来作法吧?想到这里,韩度顿时脸露苦涩。你们这些大佬之间的角力,何必把我这个小胳膊小腿儿的八品官给带进来? 韩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老朱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求,希望老朱能够放过自己。 但是老朱一看到韩度有些犹豫,眼睛里面一道冷光就朝着韩度射过去。 韩度被老朱瞪的脖子一缩,连忙说道:“臣觉得能吃,而且味道还很好。” 最终韩度还是飞快的从心,老朱要自己说,那自己就顺着老朱的意思说吧。 老朱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转过去朝李叔正问道:“李卿,为什么别人都能吃得,而且吃的很好,你为什么认为吃不得?” 李叔正没有回答,转而看向韩度:“你就是韩度是吧?” “见过尚书大人,正是下官。”韩度认得李叔正的官服,吏部尚书。 (); 二百零九章 不敬鬼神 李叔正没有和韩度客气,连韩度的见礼都没有放在眼里。直接问道:“老夫听说你家里闹鬼,不仅如此你还把丫鬟赶走,自己专门住在闹鬼的屋子里面?你如此的不敬鬼神,该当何罪?” 圣人云,敬鬼神而远之。读书人虽然读书明理,但是可从来没有否认过鬼神的存在。而现在程朱理学盛行,存天理灭人欲,天地鬼神可成为了读书人钳制皇权的一把利器。 尤其是对于老朱这样乾纲独断的皇帝,可以说这奉天殿里的文官就没有一个不想老朱恢复前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格局的。 因此,在这个时候,不敬鬼神就是罪。而且,连老朱想要为韩度辩驳,他都说不出什么。 因为天赋皇权,老朱是天子,天就是至高无上的鬼神。如果韩度真的不敬鬼神,那岂不是说韩度也不敬他这个皇帝? 于是,老朱闭口不言,看着韩度。 韩度不是不敬鬼神,而是相信这世上就没有鬼神。如果有鬼神的话,那倒是好了。韩度不仅不会恐惧,反而巴不得冲上去,问问自己怎么才能够回到现代。 可惜这不能够表现出来,要是表现出现代人那种无视鬼神的态度,那恐怕就算是老朱都不会放过自己。 微微一躬身,韩度笑道:“尚书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从来都是敬鬼神而远之,清明节祭祖,中元节修坟,下官没有半点不敬啊。” 李叔正听到韩度否认,当下就怒了。“混账东西在老夫面前你竟然还敢矢口否认,你说你没有半点不敬。那老夫问你,你住的屋子明明闹鬼,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住下去,连搬都不搬走?” 无缘无故被人骂了一通,韩度还不能和对方翻脸。对方毕竟是一部尚书,而韩度这个八品小官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其翻脸的话。就算是老朱也不会维护韩度,反而要重重的责罚韩度。 否则,一部尚书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八品官顶撞。如果不重重处罚八品官,岂不是乱了纲常? 因此,韩度仍然笑意盈盈的回道:“下官不知道尚书大人是从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下官家里的情况,下官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切正常,绝对没有尚书大人说的闹鬼的事情。下官谢过尚书大人的关心。” 韩度直接矢口否认,意图很明显。如果韩度要是和李叔正争辩的话,李叔正完全可以以势压人,彻底让韩度翻不了身。但是韩度为什么就要跟着他的节奏走?韩度完全可以直接说自己家里一切正常,什么闹不闹鬼的,都是些无稽之谈。 毕竟站在外人的角度上来说,韩度家里也没有闹鬼,韩度天天住在家里自然是最清楚的。既然韩度说没有,难道李叔正还能够一口咬定韩度家里闹鬼?李叔正有证据吗?没有。 而且,说别人家里闹鬼,本就有着诅咒他人的意思。如果李叔正纠缠着不放,反而会让人怀疑他的人品。 韩度完全不入李叔正的全套,这让李叔正不由得仔细看了韩度一眼。 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老朱挥手打断。 “好了李卿,既然韩度说家里一切正常,那就说明城里的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根本不可信。” 老朱及时开口,帮了韩度一吧。 李叔正见皇上开口,只知在这件事情上理亏的他,只得低下头来,“是。” 老朱见李叔正低头,满意的看了韩度一眼。 顿了顿说道:“李卿如此深明大义,朕心甚慰。朕为天下苍生计,主张吃这海里的东西,希望众位爱卿能够景然从之。” 老朱虽然说的是百官,但是眼睛一直盯着李叔正不放,只要能够搞定这位礼部尚书,那其人人自然迎刃而解。 奉天殿里鸦雀无声,百官都在看着李叔正的反应。 李叔正这才反应过来,他一个无意的举动,竟然成为了出头只鸟。脸色顿时一红,梗着脖子好不退让的说道:“恕臣难以从命。” 老朱闻言,眼睛里面好似有冷光闪过,呲着尖牙朝李叔正笑。 韩度见老朱好似有了真火,忽然出声朝李叔正问道:“尚书大人,不知道能否听下官一言?” 老朱对于韩度忽然插话,不仅没有发怒,反而一脸平静的看着韩度。 李叔正不知道韩度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也不介意听听韩度的想法,便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韩度点头,笑着说道。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粮食,是朝廷百姓的命脉。自古以来,但凡是能够为天下百姓增加一斤一两的粮食想法,有人想方设法去做了的没有一个不留名青史的。举个例子,贞观年间,天下蝗灾四起。唐太宗皇帝为了能够消灭蝗虫,给百姓留下口粮,不惜带领百官生吃蝗虫,甚至喊出‘莫食子民口粮,旦食朕心肝’的话。” 唐太宗吃蝗虫的典故,在史书上大书特书,被视为帝王爱民的典范。在场的百官个个饱读诗书,自然不会不知道。 被韩度这么提起,大家都觉得吃这个东西,或许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是一件坏事。 韩度两手一摊,耸耸肩说道:“结果如何,大家比下官更清楚。唐太宗爱民如子的美名就此流传千古,不仅如此,当时和唐太宗一起吃蝗虫的人,哪一个没有在史书上面留下厚厚的几页?” 名留青史,这是读书人一辈子追求的事。可是想要留名青史,何其难也?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奋斗了一辈子,连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却有一个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只要把面前的这些东西吃下去,上行下效带领天下的百姓去吃。从此以后,只要这东西能够成为天下百姓的一部分食物来源,那只要还有一个人在继续吃它,他们的功绩便会被牢牢的记载在史书上。而且不仅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亡,反而还会越来越熠熠生辉。 (); 二百一十章 鬼蜮伎俩 一辈子苦心追求的目标,现在就放在眼前,只要吃了这些东西,再带着天下人吃便可。面对这样的诱惑,又有谁能够抵挡的住? 吃!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个时候别说是这些东西了,就算是像唐太宗那样生吃蝗虫那么恶心的东西,他们也能够不带丝毫犹豫的吃下去。 现在谁要是不让他们吃,就是他们的生死大敌。 要不说李叔正能够坐上礼部尚书的宝座呢,在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第一个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以及吃这个东西能够获得的好处。 胡乱的拿起一块扇贝,李叔正面不改、色手法笨拙的吃下。边吃,还边不顾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带着哭腔道:“唔唔唔,皇上心系苍生,敢为天下先,要为百姓节省口粮。老臣虽然驽钝,但愿誓死追随陛下,九死不悔!” 李叔正话一出口,纷纷引得其他人怒目而视。心里暗骂不已,站出来和陛下顶牛的是你,现在忽然匍匐投降的也是你。感情你这是名也要,利也要吧?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人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不会有一个人会冲上去尝试,一个个的指挥长一旁看热闹。但是一旦有一个人往前冲,其他人便会纷纷跟上,好似唯恐慢了一步就会吃亏似的。 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反应过来的人便纷纷有学有样,边吃边朝老朱表忠心。 “臣等愿追随陛下左右,九死不悔!” 峰回路转,老朱满意的看着百官的表现。就连刚才对李叔正的一点芥蒂,现在都烟消云散。想着,李叔正这个人虽然古板了一点,但是关键时候还是能够站在朕身边的。 “好,这才是朕的好爱卿。平身!” 等到百官吃了海鲜退朝散去,老朱专门把韩度给留了下来。 “你倒是好本事,三言两语便牵着李叔正的鼻子走。”对于奉天殿里的事情,老朱也在回忆着反思,他在想为什么李叔正一开始抵死不从,为此甚至不惜顶撞他?后来韩度不过是举了一个唐太宗吃蝗虫的例子,李叔正却一反常态的肯吃海鲜了?不仅肯吃了,而且看李叔正那样子,是谁不让他吃他就和谁急。 韩度俯身一礼,虚心的回道:“皇上言重了,这那里是臣的本事?分明就是皇上心系苍生,感动了百官。” 对于韩度水平不高的马屁,老朱挥挥手,好不在意。韩度的办法老朱自己也想明白,就是以利诱之。 端起参茶喝了一口,老朱忽然想到李叔正说韩度家里闹鬼的事情,便问道:“你家里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在闹鬼,还是传言的假消息?” 韩度闻言,没有回答,只是朝着老朱笑了笑。 老朱顿时心领神会,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 “究竟怎么回事,现在可说了吧?” “是,”韩度脸色的笑意褪去,神情凝重,说道:“臣家里的事情,既不是闹鬼,也不是传言有假,而是有人装神弄鬼。” “究竟怎么回事?”老朱神情严肃,如果真是有人在韩度家里装神弄鬼的话,那么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韩度平静的解释道:“其实臣在第一天晚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有人在臣的门上悄悄的涂上了鳝鱼血。” “涂鳝鱼血?这样有什么作用?”老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他也不知道鳝鱼血有什么作用。 韩度继续解释道:“鳝鱼血最为吸引蝙蝠,一旦涂在门上。到了晚上,蝙蝠出没的时候,便会被鳝鱼血吸引到飞扑到门上。发出声响,就好似有人在门外敲门一般。而屋里睡觉的人听到动静,打开门看的时候,蝙蝠察觉到有人靠近便会一哄而散。等看的门外空无一人,便会以为撞见鬼了,这些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鬼蜮伎俩。而且当天事情发生了之后,家父就下令严禁家里的人谈论此事,更是禁止外传。皇上也知道,臣家里一共就没有几个人,别说是不让他们把事情传出去了,就算是任由他们说出去。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这里面必然有人在推波助澜,说不定从他们动手的那一刻,就开始传臣家里闹鬼的流言了。” 韩度说的轻松,但是老朱听了神色却还是如刚才那般凝重。 沉吟了一下,才说道:“那如此说来,这是有人在打你的主意了?” 韩度微笑了一下,点头,“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臣没有去管他,既然有人这么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那只要臣等下去,他们自然会主动跳出来。” 理是这个理,只要韩度继续等下去,这些人肯定会自己跳出来。否则他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要是到最后都不露面的话,岂不是白忙活么?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是什么人?”老朱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点头回道:“臣倒是思量过,也有一点想法。” 见老朱定眼看着自己,韩度继续说道:“臣论官职不过是个八品小官,论家业,不怕皇上笑话,就臣的那点家当,恐怕还当不起这些人费这么多心思。因此,臣思来想去,原因恐怕就只有一个,宝钞!” 宝钞! 老朱瞬间抬头,看着韩度的眼睛瞳孔猛烈一缩。 是啊,想要打韩度的主意,也不一定就要针对他本人或者是他的家里,完全可以是和韩度相关的东西啊。 而宝钞就是最大的可能! 要知道韩度在查阅宝钞提举司历年发放的宝钞数量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人私印宝钞。而且韩度发现有人私印宝钞不是查证到什么证据,而是通过计算这么神奇的手段。那些私印宝钞的人恐怕现在还在沾沾自喜,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吧。 那他们为什么又要来打韩度的主意呢?难道他们继续悄悄的私印宝钞不好吗?老朱眼帘低垂想着。 忽然,老朱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到龙椅面前。 (); 二百一十一章 镜子 老朱从龙椅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的就是上次韩度送来的各种宝钞。 老朱拿起一张一贯的宝钞,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一遍,顿时笑了。以前老朱见韩度为了印制一张宝钞,而大费周折的时候,其实也对韩度的谨慎不以为然的。在老朱看来宝钞而已,有一道防伪的手段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费神费力的去从纸张、水印、油墨、印版等等手段去设置重重防备? 现在老朱却对韩度的小心谨慎,感到一阵欣慰。那些私印宝钞的人,必然是知道了韩度住持印制新宝钞,而且也肯定知道了新宝钞是什么样的。如果这些人能够继续伪造新宝钞的话,他们只会私下里悄悄的印,不会暴露出来。只有他们感到完全没有办法伪造新宝钞,才会冒险来打韩度的主意。 老朱想明白了这点,眼睛里面噙着渗人的冷意。跳出来好啊,跳出来朕才好以雷霆之势碾死你们。当初韩度禀报说有人私印宝钞的时候,老朱就怒不可遏。只是毛骧查了这么久,却一点线索都没有,这让老朱不得不暂时把怒火压下。 老朱明白,这也不能够怪毛骧,毕竟时间太短,想要查探到消息本就不容易。而且这些人既然胆大包天的私印宝钞,保密工作肯定会做的天衣无缝,那里有那么容易发现什么线索? 韩度见老朱神情变化,不知道是好是坏,便试探着问道:“皇上这是?” 老朱闻言,回过神来,朝韩度一笑。说道:“你又立功了。” “臣愧不敢当,”韩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臣等了这么多天,却连人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那里敢贪功?”韩度本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自己家里装神弄鬼的,可惜现在看来却是不会有结果了。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笑了笑。心道:这些人干的都是千刀万剐的事情,那里会轻易的就暴露出来?能够冒险冲着韩度而来,露出马脚,已经算是朝廷运气好的事情了。 “毛骧!”老朱一声令下。 面容俊美的毛骧,从龙椅后面快步走了出来,在老朱面前跪下。“请皇上示下。” 老朱语气平淡,“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臣听到了。” 毛骧的言语之中,带着惊喜。这些天以来他受命调查私印宝钞的事情,谁知道竟然一无所获。虽然皇上没有对此多说什么,但是毛骧却对自己十分不满。竟然有人私印宝钞多年,自己作为皇上的耳目,不仅对此一无所知不说,用尽全力的去查也没有查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这让迫切希望能够建功立业的毛骧,情何以堪?毛骧可是从老朱南征北战开始就跟着了,到了现在别的人都已经封侯拜相,就他还继续跟在老朱身边做一个校检职位。难道他毛骧就不能封侯拜相吗?不是不能,而是他的功绩不足罢了。 如果能够把私印宝钞的这些人挖出来,别说是封侯,哪怕是封公都有可能。为此,毛骧心中的急切,可见一般。甚至当初韩度凭借计算,猜测有人在私印宝钞,皇上吩咐他去查探的时候。毛骧对于韩度都还带着敌意,生怕韩度抢了他的功劳。可是后来短短几天之内,就让毛骧一阵沮丧,他居然没有找到私印宝钞的一丁点蛛丝马迹。 为此,不惜重重责罚了几个下属,仍然是一无所获。这个时候,毛骧才明白过来,想要把私印宝钞的这些人挖出来,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简单的事情。 老朱脸色肃然,沉声说道:“你以前一无所获,朕不怪你。毕竟毫无头绪的大海捞针般的找,本就要靠着几分运气。但是现在既然他们露出了马脚,如果你还是一无所获,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 毛骧脸色肃然,抬头望着皇上,坚定的回道:“皇上放心,若是不能把这些人抓住。也不用皇上来责罚臣了,臣提头来见!”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随意说道:“去吧。” 毛骧起身,郑重其事的朝皇上一拜,“遵旨!” 说完,转身离开。 就在毛骧转身的时候,韩度好似看见他朝自己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感激自己干什么?自己和他可没有什么交集啊。”韩度不明白,也懒得去向,摇摇头就不再去关注毛骧。 老朱等毛骧走后,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问韩度,“你以为他能够抓住那些人吗?” 韩度想了一下,回道:“人肯定是能够抓住一些的,但是这些恐怕都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顶多就是在外面跑腿的罢了。” 私印宝钞啊,这可是杀头的买卖。无论是谁干这个,都会慎之又慎,小心再小心的吧。韩度刚开始想明白这些人在自己家里装神弄鬼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不动声色的把他们给钓出来。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些人都还没有上门来找自己,韩度就知道这些人比自己想的还要谨慎。恐怕就算是有人上门来找自己,也只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而已。 老朱本来就没有报什么希望,问韩度不过是想要个心里安慰而已。 一巴掌拍在龙椅上,老朱双眼瞪圆,恶狠狠的说道:“这些人一天不死,朕寝食难安。” 韩度眼帘一垂,不敢接话。 寝食难安又如何? 私印宝钞的这些人,就好像是一滴水掉进了大海里,完全融入到了百姓当中。想要把他们找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水,韩度忽然灵光一闪。 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镜子。第一次做的镜子,韩度送给了蓝月儿,这个是韩度另外制作的。 韩度把镜子递给老朱,说道:“皇上你看这个东西怎么样?” 老朱结果镜子,看到明亮到刺眼的镜面,惊讶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看着像是水晶,但是又要比水晶明亮的多。” “这个是镜子,比铜镜更好,是微臣做的。”韩度如实回道。 (); 二百一十二章 成本多少? “这真是你做出来的?”老朱诧异问道。看见韩度点头,老朱便随手把镜子放下。 这东西当然好,如果只有一个的话,那必定算得上是一件难得的宝物。但既然是韩度做出来的嘛,那就意味着这个东西不会少。而物以稀为贵,无论是什么东西,一旦多了起来,都会不值钱。 老朱随意的问道:“这东西,你能够做出来多少?” “想要多少有多少,”韩度矜持的说道。 老朱听了,点点头,说道:“那也不错,算得上是一门好生意。” 是生意,而不是其他。老朱的意思很清楚,这个东西赚点钱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其他的嘛,那就别想了。 韩度也没有反驳,转而问起这东西能够值多少钱来。“皇上,你看着这东西卖多少钱合适?” 老朱撇撇嘴,粗略的开口,“五贯吧。”这东西虽然比铜镜要好太多,但毕竟没有铜镜大,而且也没有铜镜重。因此,老朱给了一个最差的铜镜的价格。 韩度闻言,顿时一愣。 心里一阵古怪,老朱是真的不会做生意,也不懂经济,但是他偏偏还处处为百姓着想。老朱为什么给出一个这么低的价格,无非不过就是想着百姓能够买得起而已。 可是他也不想想,就算是最差的铜镜,一般的普通百姓能够买的起吗?百姓就算是手里有五贯钱,也不会拿来买铜镜,而是会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能够买得起铜镜的,哪一个不是达官贵人,或者是地主乡绅? 普通百姓用什么镜子?就算是真想要照照镜子了,那打盆水不就好了嘛。既经济,又实惠,而且随处可见。 老朱看见韩度的神色,也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便问道:“怎么?难道朕给的价格不对,那你准备卖多少钱一个?” 是你自己说你不对的,我可没有说,也不敢说。 韩度咳嗽了两声,回道:“这种小的,臣准备卖五十贯。再做些大一点的出来,卖一百贯。还可以设计出一种带着台子的梳妆镜,卖五百贯。” 五百贯相对于多少粮食? 老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换算成粮食,想清楚五百贯可以买到几万斤大米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怒骂道:“你赚起钱来,没个够是吧?” 老朱虽然不知道韩度做这个东西的成本是多少,但是他认为普通的铜镜才卖五贯钱一个,韩度的这个东西卖五贯也是能够赚到钱的。 毕竟人家卖铜镜的能够赚到钱,凭什么韩度卖这个镜子就赚不到钱? 至于什么工艺、什么原料、什么成本,这些东西通通都没有在老朱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老朱作为一言九鼎的帝王,从来也不需要考虑。 面对着老朱瞪大的眼睛,韩度连忙解释。 “臣知道皇上是想,这东西卖的便宜一点,好让百姓也能够买的起,用的起。可是皇上想过没有,即便是五贯一个铜镜,那也不是百姓可以享受的起的。买得起这些东西的人从来都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那些地主乡绅、豪商巨贾、达官贵人。而且臣也认为,贵重的东西,就应该这些人去买,普通百姓完全没有必要去买。” 普通百姓能够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为什么还要去把为数不多的钱财,浪费在这些对于百姓来说作用不大的东西上? 顿了顿,韩度继续说道:“而且臣准备卖这镜子的时候,只收宝钞,不收金银。” 嗯?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顿时有些奇怪。如果韩度是贪图利益的话,那他应该只收金银,不收宝钞才对。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 老朱屈指弹了几下,凝神问道:“你有什么想法?说说。” 韩度点头,解释道:“臣在想,这天下现在的宝钞,就好似一个水池。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水池是没有水的,而后来咱们在往这个水池里面倒水,让水池装了一部分水。而那些私印宝钞的人就好似这个水池底部的一些暗泉眼一般,平日里隐藏在水下面,把水咕咕的往水池里面灌。而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池里的水越来越多,没有丝毫办法,找不到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想要把这些水底的泉眼给找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水池里面的水给抽干。” 老朱神色一震,这的确是个办法。私印宝钞的那些人,现在已经成了老朱的心腹之患。 私印宝钞,这是摆明了车马,要和老朱抢钱啊。而且就因为这个,韩度把新宝钞制作出来,到现在都不敢印刷出来,发放出去。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现在把新宝钞发放出去,只会白白的便宜了那些私印宝钞的人吗? 但是老朱还是有着疑惑,“你这个镜子的成本是多少,如果太高了的话,那可不行。” 韩度以前和老朱提过,以前发放的宝钞虽然没有金银作为信用支撑,但是想要收回的话,不拿出真金白银出来是不可行的。不仅要拿,而且即便是现在的宝钞已经微微贬值了一些,想要收回还必须的按照宝钞的面值来回购才行。 老朱当初就是因为拿不出这么多的真金白银出来,只好暂且按下新宝钞,不敢发放。 而且就算是有这么多的真金白银,韩度也不会同意以金银来兑换以前的宝钞。因为既然有人私印宝钞,那么无论有多少真金白银,都会被这些私印宝钞的人给凭着一张张做工粗造的纸张给换走。除非最后能够把这些人全部抓住,把金银全部收缴,否则的话,无论如何计算,都是亏到姥姥家了。 被老朱一句话问在了要害上,韩度被呛的连连干咳了几声。 说道:“这个,成本倒是不高。” 老朱眼睛虚起,看着韩度,继续追问:“不高是多少?” 韩度神色尴尬,不想说实话。但是在老朱面前要是不说实话,那可就是欺君。要是说了实话,老朱不眼红才怪,那韩度以后还如何发财? (); 二百一十三章 釜底抽薪 在老朱充满压迫力的眼神之下,韩度才含含糊糊的回道:“喔,反正不是很高,如果皇上能够给臣二十万两银子的话,臣有把握拼死那些私印宝钞的人。” 老朱听了,浑身一震,失神的看着韩度。二十万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是和那些人私印的宝钞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 要知道按照韩度的推算,那些人至少私印了二千万到二千五百万贯的宝钞。就按照二千万贯来算,二十万两银子不过是其百一。 那韩度的意思,岂不就是说着镜子的成本,也是只有百一? 老朱一阵失声,等反应过来之后,厉声问道:“说,你这镜子,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韩度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败在老朱利剑般的犀利眼神之下。 “沙,沙子” 沙子?就这? 老朱脸色一沉,他可不相信就只是沙子就可以做出镜子。 “还有呢?” “还有一些臣配置的东西。” 这才对嘛,老朱闻言点头。要是真的只有沙子,那这个镜子才能值几文钱? “所以,你是想?”老朱猜到了韩度的想法,试探着问道。 韩度点头,说道:“臣想的便是,以镜子来回收以前发放的宝钞。镜子这样的东西,哪怕是卖上五十贯,那些买的起的人也一定会抢疯了的。如此一来,必然会有大量的宝钞回流到咱们手上,市面上的宝钞减少,到时候究竟是哪里在私印宝钞,那就是一清二楚的事了。” 宝钞这东西,除了朝廷和那些私印宝钞的,也没有其他的来源了。现在市面上流动的宝钞达到四五千万贯,那些私印宝钞的人,每年就算是放四五百万贯到市面上,朝廷也难以找到这些宝钞的来源。但只要市面上的宝钞被韩度用镜子回收起来,再加上朝廷已经停止发放宝钞,一旦宝钞开始减少,那只要那些人敢继续放宝钞到市面上,那这突然增加的宝钞来源就容易追查多了。 原本韩度以为这样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老朱一定会同意。 谁知道老朱听了韩度的话,反而是皱起了眉头。说道:“那如此一来,那些买镜子的人呢?他们花大价钱买了成本这么低的镜子,岂不是要吃亏?” 你现在才知道买镜子的人会吃亏啊?那刚才你还想普通百姓都能买呢。 韩度无奈的解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臣把镜子的价格卖的高了一点,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普通百姓来买,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而能够拿出五十贯来买镜子的人嘛,那他们也不是靠着这五十贯救命。就算全部损失了,他们也损失的起。” 老朱点点头,也觉得就是韩度说的这个道理。既然都能够拿出五十贯出来买镜子,那应该都是些不差钱的主,不会闹出什么大问题。没想到,韩度提高价格,还有着把普通百姓排除在外的目的。老朱忍不住高看了韩度一眼,这小子一个无意之举就能够解决掉一个大麻烦,他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不过老朱皱着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那”老朱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私印宝钞那些人,把镜子留在手上是他们吃亏,那要是他们把镜子转给别人呢?换到真金白银留在手上,那又该如何?” 韩度仔细想了又想,最后解释道:“皇上,现在宝钞贬值了一些,等到咱们开始利用镜子回收宝钞。到时候随着市面上的宝钞减少,宝钞的价值必然会回升到和面额等值的地步。到了那个时候,皇上完全可以下旨,禁绝金银交易。那即便是那些人捏着再多的金银在手里,也没有办法花出去,一文不值。” “可是朕记得你说过,宝钞最好的信用就是可以和金银进行直接相互的兑换。那如果那些人拿着金银来兑换新宝钞呢?这样还不是发现不了?”老朱心里还是有着疑惑。 韩度倒是对此十分自信,笑着解释道:“那些人要是敢这么做,那他们就是自投罗网。如果是每次少量的兑换,那咱们或许还察觉不到。但是这样的话,那就需要太多的人参与进来,而人一多,那必定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把秘密守的滴水不漏,到时候一定会有破绽暴露出来。而如果在短时间内兑换大量宝钞,呵呵,那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而且韩度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巴不得有人用金银来兑换新宝钞。兑换的越多,韩度越是高兴。因为没兑换一贯钱的宝钞,那就相对于是韩度用一张纸轻而易举的换取了一两银子。 这简直就是比拦路打劫来钱还快。 一张张纸就能够把别人手里的真金白银给拿过来,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也许有人会觉得,即便是新宝钞,那也是需要制造成本的。但是这点成本才多少?现在只是小规模的试着制作一点,成本都没有多高。如果以后真到了需要大量印制的时候,那成本更是低到没话说。 其实在韩度心里,只要全天下的人都使用新宝钞。那些私印宝钞的人,究竟能不能够抓到,韩度是不在乎的。 只要韩度不断的改进宝钞的制作技术,让那些人没有办法伪造,那不管他们以前私印宝钞捞到了多少钱,总有一天都会干干净净的给吐出来。 可惜,老朱不会像韩度这样想。 一听到韩度有十足的办法对付那些人,高兴不已,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老朱身为皇帝,最记恨的就是超出他掌控的人和事。这些人竟然能够私印宝钞这么多年,涉及到的人肯定不止一个,说不定还是一个庞大的团伙。 卧榻之侧岂容酣睡?这么一伙人竟然隐藏在老朱的鼻子底下这么多年,老朱要是不忌惮才怪了。原本在毛骧查了几天,没有查到丝毫蛛丝马迹的时候,老朱虽然没有责怪毛骧,但是他的心里其实是警铃大作。一直都在暗暗防备着,这股暗中的势力。 (); 二百一十四章 产量高的吓人 直到韩度想出以镜子来回收宝钞这个釜底抽薪的办法,老朱对这股势力的忌惮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要有办法对付就好,老朱自信以他的力量,只要这股势力敢冒头,那迎接他们的必然是灭顶之灾。以往之所以束手无策,那是因为老朱有再大的力量,找不到人那也是大炮打蚊子,英雄无用武之地。 老朱对于韩度的办法十分满意,有这类似于阳谋存在,不愁私印宝钞的那些人能够逃出天罗地网。抚掌赞叹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这发卖镜子回收宝钞的事情,你即刻去办。” “臣遵旨。”韩度连忙应下。 老朱想了一下,忽然问道:“对了,你宝钞提举司的工匠足够么?要知道这镜子一旦开始发卖,需求的量恐怕不会小。光靠宝钞提举司应付的过来吗?要不,朕再给你抽调一批工匠?” 韩度闻言心里顿时一惊。宝钞提举司的匠人够不够造镜子的?当然足够。 造玻璃能够需要多少匠人?就那老朱手上这块镜子来说吧,只论玻璃的重量不足二两。而烧一窑玻璃,怎么也在千斤以上,如果用高炉来烧制玻璃的话,只会更多。 一次就可以做几千上万个镜子,如果能够全部卖掉,收回的宝钞会达到几十万贯。就算是那些私印的宝钞全部收回来,也不过是多烧几十炉玻璃而已。烧几十炉玻璃需要多久?如果不计代价接连不断的烧制的话,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搞定。 这样的情况,韩度怎么会需要工匠? 不过韩度也不能直言拒绝老朱的好意,只好强行解释道:“暂时应该还用不到太多的匠人,臣可以从现在就抽调一些匠人开始制作一些出来,先储备着。反正就算是要卖镜子,那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提前储备一些,到时候应该足够卖的了。而且即便是要卖镜子,那也需要铺子的。光是把铺子重新装饰一番,那也需要时间的吧?” 老朱没有多想,点点头认可了韩度的说法。不过抓住那些私印宝钞的事情,刻不容缓。每多耽搁一天,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宝钞流入到百姓当中,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吃亏上当。 于是,老朱不得不嘱咐道:“卖镜子这件事情,你即刻去办。至于铺子你不用担心,朕会给你安排好的。” “臣,遵旨。” 韩度从奉天殿离开,径直回到家里。 如平常一样,吃过晚饭和老爹闲聊几句。 老爹神色尴尬的坐在一旁,和韩度一起茶水都喝凉了好几壶了。实在是憋不过,只好干咳两声,说道:“那个,度儿啊。” “在呢。”韩度点头。 老爹今天专门把自己带到书房,韩度就知道老爹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可是来到书房之后,老爹磨蹭了半天都没有开口。 韩度心里就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老爹这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看来是要为难自己啊。既然如此,韩度干脆也故作不知的和老爹不断的喝茶,一言不发。 “那个,”老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那个,咳咳,你是不是换一间屋子住的好?当然,老夫知道你胆大,不怕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即便是不怕,那也应该避讳一二的吧。” 原来老爹要和自己说的是这个? 韩度见老爹犹犹豫豫的样子,还以为是他们上次提到说亲的事情,被自己给怼回去了,现在要旧事重提呢。对于说亲的事情,韩度自然是不愿意的,因此一言不发。 原来老爹想要说的是自己住的房间闹鬼的事情。 嗨,就这也难为老爹说的吞吞吐吐,直接说不就好了么。 “好吧,那今天晚上我就换一间屋子。”韩度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今天晚上还真的有必要换一间屋子。如果韩度不换房间,那些装神弄鬼的人只会继续盯着韩度,不会做什么事情。而韩度一旦把屋子换了,那他们就必须要来韩度的门前,把鳝鱼血涂上去。 而现在老朱必定是派人来盯着韩府的,只要那些人一动,就会被老朱抓住尾巴。 所以,现在韩度还真的非常有必要,换个房间睡觉。正好老爹提了出来,韩度也就顺水推舟,让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 韩德没有想到韩度答应的这么干脆,愣眼看了韩度两眼。 韩度被老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诧异的低头看了自己几眼,抬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韩德连忙说道,“只是没有想过你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韩德心里一声长叹,自己这个儿子自从进了大牢之后,就变得十分有主见。所作所为都能够按照他的心意而动了,连他这个当爹的都难以左右儿子的态度。因此,才让韩德想要劝韩度的时候,感到为难。因为韩德也不知道,韩度究竟会不会听他的。 韩度倒是自己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强势,见老爹没有其他事情了,便告辞离开。 韩度临到要休息了,才随意选了一间屋子。 韩家下人少,除了有人住的屋子是每天打扫的之外,其他的屋子都是差不多一个月才来打扫一次。因此,韩度挑选的这间屋子,桌面上都积累了薄薄的一层灰。 原本韩度是不在意的,反正只是将就一晚上。等到了明天,便可以让丫鬟来打扫干净就是。反正韩度对于环境的要求不高,只要不是脏的离谱,都能够安然入睡。 可是韩景云却是坚决不同意,非要拉着丫鬟来给韩度收拾。 韩度看见忙前忙后的妹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今天晚上收拾。 便道:“妹子可以了吧,把床收拾出来就行了。反正如果今天晚上这里也出现那事的话,说不定明天我又要搬到别的屋子去了。” 景云妹子一边擦着桌子,闻言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韩度一眼。连骂大兄都懒得骂,埋下头又继续打扫起来。 (); 二百一十五章 蒸馏酒 韩景云心里忍不住嘀咕,难怪娘亲经常骂爹臭男人。这么脏的地方都能够睡的下去,看来大兄也没有比爹好到那里去。 捏着抹布的小手,边想着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力气。好似下面的桌子和韩度一眼,邋遢的很。 韩度只好摸摸鼻子,一言不发,这个时候他还是闭嘴为好。无论多说什么,都会被妹子嫌弃。 夜深人静,韩度卧着睡在床上。眼睛微闭,呼吸均匀,一动不动,好似和以往睡着了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韩度没有睡。 神经紧张的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外面。 这一夜,无星无月,韩度一直熬到真正的睡着了,也没有听到门外面有丝毫的动静。直到韩度忽然在半梦半醒之间,惊醒过来,才发觉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韩度听到敲门声,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原本韩度还没有把握,自己换了一个房间,那些人会不会来。现在看来,他们貌似对自己的手段很自信啊。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在韩度门上做手脚。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今天晚上,能不能逃脱老朱的天罗地网。韩度心里微微一笑,真正放松心神,安安稳稳的睡去。 日头高照,韩度才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刚刚洗漱完毕,就被穆叔告知,有人找。 韩度来到厅堂,看见一个铁血汉子坐在里面,疑惑的是韩度并不认识。 “敢问?” 韩度还没问完,来人听见动静,连忙转身起来,朝韩度一拜,说道:“见过叔叔,义父命我来叔叔这里取酒。” 韩度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位恐怕是蓝玉的一个义子吧,也只有他们才会叫自己叔叔。 看着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义子,韩度一阵郁闷。这蓝玉究竟收了多少义子啊?自己见过的也有十个了吧,现在随便来一个,就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还有蓝玉这是在催命呢,那有这么快就把蒸馏酒给做出来的? “回去告诉我大哥,让他别着急。我保证十天之内,让他品尝到极品美酒。”韩度没好气的道。 来人也是个嘴笨的,韩度以长辈的身份压他,让他一点半发都没有,只好低头应道:“是。侄儿这就回去禀报义父。” “嗯~” 韩度做足了长辈的姿态,端着茶送客。 等到人一离开,韩度立马出门去找黄老,把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东西给黄老说了一遍。 黄老听完,连忙点头回道:“没问题,大人。这东西简单,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要?” “自然是越快越好。”韩度估摸着接下来自己会变得很忙。如果能够提前把蒸馏酒给弄好,那是最好的。要不然,等自己一忙起来,没有做出蒸馏酒。等时间一到,蓝玉还以为自己忽悠他,那他还不把自己往死里灌? 黄老想了一下,说道:“钞纸局有一个和大人这个类似的东西,只需要稍微改一下,应该可以用。如果大人真的急着要的话,那把它改一下,下午就可以给大人送去。” “那感情好,就它了。”韩度满心欢喜的拍板下来。 下午,韩度想要的蒸馏器,就被送到了韩府。 韩度连忙招呼穆叔,“穆叔,赶紧去买些酒回来。” “好嘞。”穆叔连忙答应下来。不过随即有问道:“不知道少爷想要什么样的酒?要多少?这酒不一样,那价格可不一样。” 韩度听了,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好酒什么价,劣酒又什么价?” 穆叔连忙回道:“这好的酒可不便宜,有一贯一小坛的,也有十贯一小坛的,一小坛通常三斤酒。” 穆叔以为韩度是买酒来自己喝的,想着的便是中等以上的酒。 谁知道韩度听了却不满意,挥手问道:“那劣酒呢?我要最便宜的酒,大概要四五百斤。” 穆叔不知道韩度为什么偏偏要那种劣酒,不过既然韩度问了,他还是老实回道:“最便宜的自然是那种街边卖的劣酒,一大坛子有一百斤,只要一百文钱。不过这种劣酒虽然也有酒味,但是味道还带着苦涩,难喝的很,也就只有那些穷苦人家才会去买这种酒来喝” 言下之意就是,这种就味道极差,恐怕买回来公子你也未必就能够喝的下去。 韩度却直接定下,“就这种了。穆叔你去先买五百斤回来。” 味道差怕什么,有苦味怕什么?自己又不是直接喝。只要有酒味就行,有酒味就说明里面也是含有酒精的,自己只需要把酒精蒸馏出来便可。 穆叔见韩度坚持要这种劣酒,也不多问什么,点下头就买酒去了。 这种劣酒满大街都是,穆叔随便转了几家,就买到了五百斤。买酒的见穆叔一次性买这么多,还热情的帮忙把酒送到韩府。 韩度让穆叔帮忙,把蒸馏器架到锅上,把酒倒进锅里,开始烧火加热。 “公子,你这是?”穆叔这个时候也明白了,公子买劣酒根本就不是自己喝的。 韩度笑了笑,故作神秘的道:“等下你就明白了。” 时间不长,蒸馏器另外一头开始凝聚起点点滴滴的水雾,汇聚成一道水线留下来。 韩度早就准备好坛子,将其接住。 穆叔和韩度一起看着水线流进坛子里面,深深吸了口气,赞叹道:“这,好浓郁好香的酒气。这是酒?” “这自然是酒,”韩度笑着说道,“而且还是极品的美酒。” 一听到极品美酒,穆叔这个爱酒之人肚子里的馋虫就开始作乱。 摩拳擦掌的问韩度,“公子,那我可以尝尝吗?” “可以。” 听到韩度的话,穆叔一手抄起一个瓢来,接了一大瓢就要往嘴里倒。 韩度见状,连忙拦住,“等等”。韩度把瓢从穆叔手里拿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指肚大小的杯子,笑着解释道:“这酒太烈,这么喝可是要出人命的。” 说完,接了一杯子蒸馏酒,递给穆叔,“要这样一点一点的喝。” (); 二百一十六章 老朱大方啊 穆叔接过韩度的杯子,脸色愣然的表情才忽然一笑。 一口将酒喝下。 噗! 喝酒的速度有多快,吐出来的时候就有多快。 韩度见穆叔一下子把酒给吐了出来,还以为自己蒸馏失败了。连忙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是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穆叔连忙挥手,咳咳咳的呛着。 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看着韩度紧张的眼神,穆叔笑了一下说道:“这酒没有问题,正如公子说的那样是极品美酒。刚才是我没有准备,被一下子呛着了。” “那个,你没事吧?”韩度关切的问道。穆叔年纪大了,韩度生怕他会呛出个好歹来。 穆叔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满脸通红,连连挥手说道:“没事,没事。没有想到这酒竟然这么烈,咳咳。但是这的确是极品美酒,好东西啊,一辈子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 那是,没有蒸馏酒技术,你那里能够喝到? 韩度另外拿出一个杯子,自己接了一点,抿了一口。酒气扑鼻,和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多,这才满意的点头。 朝穆叔说道:“穆叔既然喜欢喝,一会儿你就留下一坛子,回去慢慢品尝。这酒最适合小酌独饮。” “谢谢公子。”穆叔没有推辞,一口答应下来。 一来是没有推辞的必要。他在韩家这么多年,无儿无女的,早就和韩家是一家人了。二来韩家也没有拿他当外人。韩度连蒸馏酒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让他从头看到尾,没有多说过一句话。由此可见韩家对他的信任,那他还有什么好推辞的? 韩度把几百斤酒,全部一一蒸馏完,得到几十斤酒。从损耗上来看,自然是大的惊人,几乎是达到了一比十的程度。但是从价格上来看,那就赚大发了。 一斤劣酒不过一文钱左右,但是一斤上好的极品美酒,那可是能够卖上好几贯。这一来一去,价格相差几百倍。 妥妥的暴利。 酒蒸馏好了,韩度却没有第一时间给蓝玉送去。 韩度可不是蓝玉那个情商低级的二缺,有好东西自己就先享用了。天地君亲师,有好东西,自然要先想着老朱啊。 哦,面对老朱的时候,把胸口拍的震天响表忠心。结果有了好东西,转眼就自己先受用了。这岂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那老朱肯定会想,“豁,原来你的忠心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啊。一旦到了关键时候,就先自私自利的想着自己,那你的忠心值几文钱啊?” 其实职场上都是这样,但凡有一点头脑的领导,都不会听你说几句表忠心的话,就对你另眼相看、信任有加。毕竟领导不是傻子,不可能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想要赢得领导的信任,那就需要从平日里着手。领导也会从日常工作生活当中去观察你,只有你在平日里把领导放在心上,领导才会慢慢的对你产生出信任。 正好,老朱安排人来让韩度去看看准备卖镜子的铺子。 一个宦官躬身站在门口,见韩度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敢问可是韩大人?奴婢见过韩大人。” “公公客气了。”韩度连忙回礼,疑惑的问道:“公公见过下官?” 宦官起身笑道,“那倒没有,咱们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奴婢听老祖宗经常提起韩大人,说韩大人是少有的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韩度知道这宦官说的是客气话,听到他这么恭维自己,韩度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公公能够时常得到老祖宗的指点,公公该是前途无量才对。” 老太监在老朱身边伺候,能够随时见到老太监,听到老太监谈论朝臣的宦官,那都不会是一般人,必定是老太监的心腹。说不定这宦官还有可能私下里拜了老太监为干爹呢,是老太监的干儿子。 宦官见韩度没有文官的那种看不起他们这些刑余之人德行,对韩度的好感顿时大增。笑着说道:“韩大人,咱们还是先办完正事再说吧。” “对对对,正事要紧。”韩度点头。 宦官带着韩度走进铺子里面。 “这是陛下赐给韩大人你的,大人可真是简在帝心啊。” 韩度忽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等会儿,你说的皇上赐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宦官笑着解释,“这些铺子以前是皇庄的产业,但是从现在开始,它们就属于大人了。” 说完,宦官拿出地契交给韩度。 这时候韩度才陡然明白过来。 原本韩度以为,老朱给铺子让自己卖镜子,也是和上次朱标一样,仅仅是给自己提供一个地方而已,没有想到老朱竟然直接把铺子送给自己了。 要不说,老朱是皇帝,朱标是太子呢。 啧啧,就从两人的手笔上就能够看的出来,朱标和老朱还是有着差距的。老朱不愧是“开局一个碗,通关一个国”的强人,就这一手笼络人心,就玩的炉火纯青。朱标虽然仁厚,但是论起治政手段来,比起老朱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样的笼络,韩度表示,可以再多一点。 欣喜的接过地契,韩度跟随着宦官一路参观铺子。 这是一处皇城根儿下的铺子,位置正处在路口的拐角处。一边两间,一共四间铺面连在一起,包括一共拐角。 这四间铺子到底值多少钱就不说了,就光是这个位置,多少人拿着钱都买不到。 老朱真是大手笔啊,以后谁要是再说老朱抠门,自己就和谁急。就这些铺子,是抠门的人能够送的出来的?老朱对待官员苛刻,那是官员无能。自己也是官员,老朱为什么就对自己这么好? 这几间铺子,也是前店后院的格局,而且后院的面积十分之大,甚至比三进的宅子还要大一倍有余。 韩度看了一圈,越发的满意。以后自己就可以把镜子的制作分开来,在钞纸局做成半成品玻璃,然后到这里来镀银。这样一来,更容易对镜子的制作,进行保密。 (); 二百一十七章 同时觐见 而且韩度一直盼望着住进内城的期望,竟然忽然间就实现了。后院这么大的地方,就算空出一半来当作作坊,那另外一半也可以住下整个韩家的人。 往后韩度上早朝就没有必要深更半夜的就爬起来出发了,也可以享受一般住在内城的待遇。寅时起床,慢慢悠悠的梳理整齐,卯时准时进宫拜见。 带着韩度转了一圈,在韩度还畅想着未来的生活的时候,宦官提出告辞。 “韩大人,既然交接妥当,那奴婢可就要回宫复命去了。” 韩度回过神来,连忙拉住宦官的手,感激的说道:“有劳公公辛苦。”同时,手里一卷宝钞,不着痕迹的送到宦官手里。 宦官原本推辞不受,用力的想要给韩度退回来。却被韩度以更大的力气,强行送过去。 宦官只好无奈的笑道:“那奴婢就告辞了。”说完,便转身带着人走了。 韩度等到众人离开,看着空无一人的铺子,十分满意。从这一刻起,这些就都属于自己的了。 看着宽阔的门面,韩度摸着下巴想着。这么好的地方,如果不能好好装修一番,弄的高大阔气的话,那就可惜了。 这就好似一个搓澡工,看见一个美背,第一反应不是这背有多么诱人引人犯罪。而是这么好的背不拿来搓澡,简直就是可惜了。 不过韩度现在可没有心思去想着该怎么装修这铺子,而是得了老朱这么大的好处,应该马上进宫谢恩才是,顺便把蒸馏酒给老朱带两坛子去,更显诚意。 老朱正在书房里,听着毛骧的汇报。 毛骧虽然浑身上下穿着干净整齐,但是他总是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如果是没有见过血腥的人,现在站在毛骧面前,就这股子味道,便足以让他作呕不止。 可是老朱身经百战,对于这股味道不仅早就习惯了,而且闻着还有一丝迷恋。 毛骧脸色难看,垂着头不敢看皇上。 老朱见了,轻瞥了一眼,随意问道:“说吧,把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说说。” “是。”毛骧神情有些低落,听到老朱命令连忙回道。 “当天下午,微臣就派精干好手潜伏在韩度家周围。当夜韩度配合的转移了睡觉的房间,微臣的人一直等到后半夜,才察觉到动静,是一男一女到韩度门上动手脚。” 听到真的是人为动的手脚,而不是什么闹鬼。 老朱的瞳孔微微一缩,问道:“那韩度猜的是真的?是有人往他门上涂鳝鱼血?” “是的,微臣从两人身上搜到了鳝鱼血。”毛骧如实回道。 老朱低头沉吟,韩度一个书生是怎么知道这些鬼蜮伎俩的?而且还一猜一个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摇摇头把杂念暂且甩出去。 悄悄手指,说道:“继续,后来如何了?” “为了避免两人拿韩家的人做人质,微臣没有让人在韩家动手。而是等到两人离开韩家之后,才在一处街面上把他们围住。” 说到这里,毛骧顿了顿,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这两人凶悍异常,微臣安排刀盾手上前围困,远处弓弩手攒射,就这样都付出了六人受伤的代价,才把两人给活捉。” 老朱听了,眼里有精光闪过。 毛骧的安排,中规中矩,没有半点失误的地方。几十人围攻两人,在这样的安排下还被伤了六人,只能够说明这两人实在是太过凶悍。要是换成一般人,就凭一个弓弩攒射就能够要了他的命,那里还会被他伤到? 要知道毛骧派出去的可都是高手,在刀盾手围困,弓弩手攒射的情况下,还被反伤六人。即便是毛骧为了抓活口,那也足够说明这两人的彪悍。 不过好在是抓到活口了。 “审问出什么没有?”老朱继续问道。 毛骧闻言浑身一震,摇着头回道:“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这两人连是谁给他们下的令都不知道。” 老朱听了,疑惑的问道:“既然连谁给他们下的命令都不知道,那他们是怎么知道有命令下来的?” 毛骧见皇上没有怪罪,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回道:“这个他们招了。是在城南门外,有人给他们下命令的时候,就在城门旁边做上一个记号。他们看到记号就知道有新的命令来了,然后就在做记号的地方,把真正的命令挖出来便可。” 老朱听了默然,虽然早就知道这些私印宝钞的人,心迹必然诡秘,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的小心。连彼此之间的联系,都不会面对面的进行,而是通过这种间接的方式。 见皇上许久没有开口,毛骧只好低头请示,“皇上,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两人?” “既然没有用了,那就活剐了喂狗。”老朱对于这些人恨之入骨,自然不会轻易饶过。 “是。”毛骧回道。 说完,便在皇上挥挥手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毛骧退出门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这次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过关了。原本在准备抓人的时候,毛骧还雄心勃勃的想要将功赎罪。等到一番审问过后,才发觉自己抓到的不过是两个喽啰。还以为自己少不了,要被皇上惩罚,没有想到竟然如此轻易的过关。 毛骧摇摇头,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更加不知道,这是因为韩度提前给皇上打了预防针。老朱心里有了准备,自然对于毛骧抓到的这两人期望不高。 所以,毛骧才能够轻松过关。 毛骧退了出去,老太监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朱见了,便抬眼问道,“什么事?” “回皇爷,信国公和韩度求见。” 老朱闻言,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他们一起来的?” “不是,信国公先来,韩度是后面才来的。”老太监如实回道。 老朱沉吟了一下,眉头舒展,吩咐道:“让他们去奉天殿等着吧。”还没有等老太监应下转身出去,老朱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随即吩咐道:“算了,传膳吧。让他们来这里。” “是。” (); 二百一十七章 酒香 “臣,汤和,拜见上位。” “臣,韩度,拜见皇上。” 汤和在前,韩度一左一右抱着两个酒坛子,跟在后面。 “起来吧。”老朱平淡的说道。转而问了汤和一句,“贤弟来有什么事吗?” “上位,臣这不是想上位了吗?”汤和有些谄谄笑道。 老朱闻言一笑,说道:“贤弟你每次想朕,都是踩着饭点来。恐怕你不是想朕,而是在想朕的御酒了吧。” 汤和笑着伸出大拇指,“上位真是神机妙算,前知三百载后知五百年。不过谁让上位的御酒最好呢?臣喝过一次就想念的很。这肚子里馋虫一动,这不就舔着脸来了?” 韩度低着头没有看汤和,但是对于汤和的做法,大感佩服。看看,这才是一个忠臣孝子的做派。难怪汤和最后能够在大肆屠杀功臣的老朱鼻子下面得到善终,虽然有他死的早的缘故,但是就凭汤和的这些做派,哪怕他活到了最后,也一定是善终的结果。 再看看蓝玉,和汤和一比,蓝玉就什么也不是。不仅行事张狂不说,而且还爱说大话,动不动上下嘴皮一碰,就要比肩宫里。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就蓝玉这种做派,就算他不功高震主,到头来都是死路一条。 现在自己却成了这个倒霉催的结拜兄弟,他要是作死,自己也跑不了。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把蓝玉这臭毛病给改了不可。 老朱微笑着摇头,一副拿汤和没有办法的样子,挥手让人上酒菜。 转眼看向韩度,见韩度滑稽的抱着两个酒坛子。 便问道:“那你呢?你来见朕,又是为了什么?” “臣蒙皇上恩赐,铭感五内,特前来谢恩。正好,臣刚刚得了两坛好酒,这便一起送来,孝敬皇上。”韩度笑嘻嘻的回道。 老朱笑了笑,对于韩度的态度,他还是满意的。随口说道:“放下吧。” 韩度连忙把酒坛子,放到桌子上。 老朱挥手示意韩度,“坐下来一起吃吧。” 韩度也不推辞,“谢皇上。”慢慢地把半个屁股做到凳子上,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菜。 老朱和汤和两人,也不去管韩度。 汤和先给上位斟满酒,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敬了上位一下,才喝了一口。 眼睛微闭,好似在品味御酒的甘美,良久过后才赞叹道:“还是上位的酒能解臣肚子里的馋虫啊,这一口酒下去,就不难受了,舒服~” 老朱见了,笑道:“贤弟喜欢喝就多喝点,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 “那臣就谢过上位了。”汤和连忙感激的说道。随即在老朱微笑的目光下感叹一番,“老臣老了,年轻的时候还能够跟随着上位征战。没想到这上了年纪,反而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敢兴趣了,甚至是感到厌烦。现在反而是对吃吃喝喝上了心,上位您说奇怪不奇怪?” 老朱笑了笑。 韩度见此,适时打趣道:“信国公,您这才是把生活活出滋味了。所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人一辈子啊,只有吃喝是真的,其他什么都是假的。” 汤和闻言,眼睛顿时瞪大。指着韩度笑道:“好家伙,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话我爱听,人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吃喝吗?” 老朱也是诧异的看了韩度一眼,没有想到韩度还能够说出这么有人生感悟的话来。这话看着简单,但是没有勘破世事沉浮的人,就算是老死也不可能说的出来。 难道韩度这么年轻,就看破红尘了?这怎么可能,老朱端着酒杯在唇边,暗自摇了摇头。 汤和见状,连忙提议道:“就为了你这句话,咱们一起敬上位一杯。” 韩度和汤和一起敬酒,把御酒喝下。 只感觉这御酒的确是非同凡响,入口甘醇不说,而且回味无穷。比上次蓝玉拿出来的酒要好的多,蓝玉果然是在吹牛。 不过这酒,酒味还是不够浓厚,和蒸馏酒比起来要差的多。 想到这里,韩度推荐起自己的酒来,“皇上,这次臣得了两坛好酒,不如皇上趁此机会尝尝如何?” “你到是有心了。”老朱点头赞了韩度一句。 赞是赞了,但是老朱丝毫没有后续的动作,仍然是自顾自的喝着御酒,没有丝毫想要去尝尝韩度的酒的想法。 汤和也是一样,继续喝着御酒。对于韩度的酒,一点想法都没有。 两人都不认为韩度的酒有多好,更别说和御酒相比了。在两人看来,韩度进贡酒不过是表明他的一个心意而已。有这份心意就行了,酒好不好倒是其次。 韩度愣然当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是看不起自己的酒啊。 要是自己带来的这两坛子酒,卖相的确是不好。韩度本来就是刚刚蒸馏出来的,也没有时间去弄什么精美的包装。就是用两个普普通通的陶土坛子装上,就带着到宫里来了。 酒坛子上面,除了封泥之外,连红纸都没有贴上一张,看着就像是假冒伪劣的三无产品一样。 既然意识到老朱和汤和看不上自己的酒,韩度默然坐着,忽然装作要敬酒的样子,右手故意一肘碰在一坛酒上面。 原本就搁在桌子旁边的酒坛子顿时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顿时酒香四溢,满屋声香。 老朱和汤和两人原本还看向韩度,想看看韩度在干什么。陡然就被一股浓郁的酒香,直扑鼻子。两人忍不住齐齐吸了一口。 汤和惊讶的失声问道:“这是什么酒?香味如此浓郁,怎么这么香?” 韩度连忙告罪,“皇上恕罪,臣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们看不起人的? 不过这个时候,老朱那里还会去怪罪不怪罪韩度?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到了满屋子的酒香里面。盯着地上洒了一地的酒水,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随即就看向桌子上唯一还在的一坛子酒,挥手一抄,就把坛子揽在手里。 (); 二百一十八章 不会陆战 一把扯掉封泥,捧着酒坛子在鼻子面前深深的闻了一下。浓郁的酒香浸润着五脏六腑,让人贪婪又迷恋。 老朱随手把酒杯里的御酒倒掉,抄起坛子就要给自己倒酒。 却被汤和拦住,“上位,这酒虽然是韩度送来的。但是规矩不可破,就让老臣为上位试酒吧。” 老朱看向汤和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意,他觉得汤和试酒是假,想要贪杯才是真。不过汤和说的对,无论是谁送来的酒,在朕喝之前,试酒都是必须的。 于是,老朱把坛子递给汤和。 汤和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贪婪的闻了闻浓郁的酒香,然后才一口干了。顿时眼睛一瞪,嘴巴闭的牢牢的,脸上飞快的爬起绯红。 “信国公,这酒”韩度见汤和也是像喝御酒那样,直接一口干了,连忙惊呼出声。这蒸馏酒和御酒那种低度酒能够一样么?像汤和这样一口闷,就算是喝惯了蒸馏酒的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汤和这个从来都没有喝过的? 不过韩度见到汤和瞬间喝了,便闭上了嘴巴,反正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汤和满脸通红,过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好酒!” 老朱闻言,心里刚刚提起来的一丝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韩度见汤和没事,也是松了一口气。无奈叹道:“信国公,这就太烈。只能够一小口一小口的品酌,像公爷你这样喝,会出人命的。” 汤和闻言,不屑的说道:“那是你们文人的喝法,像咱这样的武夫,就是应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语气一转,“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酒的确是够烈性的,究竟大口喝行不行,咱还需要再试一下。” 说完,伸手就要再去给自己倒上一杯。 却被老朱横插一手,一下子把汤和的手给拍的缩了回去。 再试?再试还有朕喝的吗? 这酒本来就不多,韩度一共就才送来两坛子。而且还被韩度打翻了一坛子,现在就剩下这么点,朕喝都不够。 老朱给自己倒了一杯,按照韩度的说法,小抿了一口。 滋滋! 满嘴酒香,滋味浓郁。 好酒啊!就是太少了点。 三人继续喝酒。 不过现在老朱喝的是韩度的酒,一小口一小口,有滋有味的抿着。 而汤和却眼巴巴的看着老朱,端着手里的酒杯,艰难的喝下。 没有喝过蒸馏酒的时候,汤和觉得宫里的御酒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酒,能够解肚子里的馋虫。可是自从喝过一杯蒸馏酒之后,再来喝着御酒。汤和总觉得这御酒一点酒味都没有,寡淡的很,别说是解肚子里的馋虫了。刚刚已经平复下去的馋虫,现在卷土重来开始翻江倒海,甚至比没有喝御酒的时候,还要严重。 老朱实在是受不了汤和可怜兮兮的眼神,只好说道:“来,贤弟,咱们今日有福同享。” 说完,把酒坛子递给汤和。 汤和闻言,瞬间就把刚才还珍惜不已的御酒倒掉,连忙拿着坛子给自己满上。端着酒杯,汤和感动到眼眶里饱含热泪,“老臣谢上位厚爱。” 老朱与汤和碰杯之后,喝了一口。然后随口朝韩度吩咐道:“这酒不错,回头送些到宫里来。” 韩度笑着点头,称:“是。” 汤和这次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韩度:“这酒是你做的?” 韩度笑了笑,还没有开口。 老朱在一旁帮韩度回答了,“像这些从来没有过的东西,除了这小子,谁还能够做的出来?” 汤和叹了口气,忽然笑道:“那感情好,你小子可别忘了送些到咱那里去。” “公爷有所吩咐,小子自然不敢或忘。”韩度点头,笑着答应下来。 有了美酒在手,自然吃什么都香。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觥筹交错之间,老朱与汤和两人都有些微醺。 韩度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因为他喝的是低度的御酒。 “你统领山字营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老朱忽然问道。 汤和带着醉意,大声的问道:“就你?统领一营?哈哈哈” 韩度顿时觉得一阵尴尬,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块当将军的料。要不是被老朱赶鸭子上架,自己无论说什么也不会去做这劳什子的山字营统领。 “臣也不知道该让他们做些什么,臣只是一个读书人,对带兵打仗一窍不通。只好,只好先让他们识字”韩度越说越小声,到了最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哈哈哈,识字?你竟然让他们识字?”汤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挥手没轻没重的把桌子拍的嘭嘭嘭作响。 韩度满脸羞红,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如果是海战的话,臣还可以勉力一试,毕竟海战要比陆战简单。可是陆战臣,臣实在是一窍不通,无能为力。” 老朱酒醉心明白,韩度的话被听的清清楚楚,连忙示意韩度不要瞎说。 韩度见老朱朝自己使眼色,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没有说错啊,海战是要比陆战简单嘛。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只要自己占据船坚炮利的优势,架起大炮轰对方就是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顶多有个抢占t字头,还讲究几分技术,其他的都不值一提。而以现在大明独步天下的造船技术,碾压别人不要太轻松。 如果当初老朱是让自己领一队水师,而不是一营兵马的话,那韩度肯定会欣然接受的。 韩度顺着老朱的视线,转头便看见汤和正在对自己怒目而视。 信国公这是怎么了? 老朱见韩度还是一副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只好叹着气解释道:“你小子真是不学无术,你难道不知道贤弟统领着大明水师?” 说完,老朱又是一声长叹,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韩度竟然当着汤和的面,说海战比陆战简单。这简直就是在当着和尚的面,骂秃子,比指桑骂槐更过分,这是在当面挑衅汤和啊。 韩度一听,也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 二百一十八章 谁坑谁? 汤和一脸怒容的看着韩度,大吼一声,“好小子,有机会咱一定要让你试试,你嘴里的简单到底简单不简单。到时候,你可不要连站都站不稳。哼!” 韩度见汤和如此贬低自己,心里不屑的想着。试试就试试,不就是坐船嘛,有什么站不稳的?自己也不是没有坐过船。 老朱见韩度不以为然,心里叹息了一下,只好端着酒杯帮韩度打个圆场。 “贤弟,你别和这嘴上没有把门的小子一般见识。他长这么大连海水都没有见过,懂个什么呀?来来来,喝酒,了不起让他多给你几坛酒赔罪不就是了?” 汤和听了,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手里的酒真香,便闷声答应下来。 海战本来就简单嘛! 韩度心里尤自不服气。 不过也知道老朱这是好心在帮自己,韩度连忙腆着笑脸给汤和赔不是,“是是是,小子满嘴胡言乱语,信国公不要和小子一般见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可是这蒸馏酒却是相当的醉人,没过多久老朱两人就再也不管韩度了,沉浸在各自半醉半醒的天地里。 韩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喝的是低度御酒,但是量一上来,也是喝的醉醺醺的。 隔天早上,从家里起来,伸个懒腰,浑身舒坦。 可是等韩度神清气爽的从家里出门,就看见倒霉催的义子登门。 蓝玉的义子。 “侄儿见过叔叔。” “你又来干什么?不会是大哥又叫你来催酒的吧?”韩度没好气的问道。 来人谄笑了一下,尴尬的承认,“叔叔还真是未卜先知。” 韩度抬头看见今天天色不错,是个坑人的好日子。心里想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 得,趁着今天把你一锅烩了吧,一次性让你趴下,省得以后源源不断的来找自己麻烦。 拍着便宜侄儿的肱二头肌,韩度满意点头。 “你来的正好,酒我弄好了,你去搬着,我和你一起回去。” 便宜侄儿按照韩度的吩咐,一左一右两只手,各自抱着一大坛子蒸馏酒,一坛子五十斤。 来到永昌候府,连通报都不用,韩度直接带着人进去。 蓝玉看见韩度到来,立刻迎上来。 拍在韩度的肩膀,“贤弟你总算是来了,看看大哥给你准备的美味佳肴,够不够丰盛?” 韩度朝桌子上看一眼,的确是够丰盛的。大鱼大肉,应有尽有。 可是这么大早上的就这么大鱼大肉的造作,韩度很像问问蓝玉的肠胃受得了吗? “哟,这就是贤弟的极品美酒?看不出来啊。”蓝玉看见跟在韩度身后的义子抱着的大坛子,调侃着说道。 韩度这两个酒坛子的确是卖相不好,和送给老朱的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坛子。 “没错,绝对是大哥没有喝过的极品美酒。”韩度点头应道。 蓝玉闻言,嗤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韩度的话。酿酒那有那么容易?就这么几天,恐怕连粮食都还没发酵好吧,怎么可能酿出酒来?还极品美酒,不可能的事情。 韩度这酒应该是从哪里搞来的吧,不是宫里的御酒,就是东宫那边的。 “贤弟,你这酒要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的话~”蓝玉伸出粗糙的手指,朝着桌子上的酒坛子指了指,“那这些酒可就都是你的了?” 切~ 韩度挥手,大气的说道:“把这些都搬走,我的酒好不好,打开尝了就知道。” 蓝玉的义子听到韩度的话之后,没有动手,直到蓝玉示意,他们才七手八脚的把桌子上的酒坛子搬开。 身后的便宜侄儿把两个五十斤的酒坛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蓝玉见了,伸手就要去打开。 “本侯倒是要看看你这酒,究竟怎么样。” 却被韩度忽然伸手按住。 抬眼笑着看向蓝玉,说道:“大哥且慢,如果小弟的酒能够入你的眼的话。那咱们以前的事情,可就一笔勾销?” “那是自然。”蓝玉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 挥手便把韩度的手拨到一边,直接掀开封泥。 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四散开来。 蓝玉呆立着深吸一口气,久久才缓过神来。 “哈哈哈,好酒,果然是好酒。就闻这酒香,便知道这一定是极品好酒。” 周围的一圈蓝玉的义子,也贪婪的吸着酒气,一个个神情激动,好似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品尝一番。 韩度见蓝玉满意,笑着点头,便提出告辞,“既然大哥满意,那小弟还有事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哎!”蓝玉挥手把韩度拦下了。 “大哥还有什么事情吗?”韩度故作不知的问道。 蓝玉哈哈笑着,问道:“这么好的酒,难道你就不想和大哥喝一杯?” 我不想! 韩度心道,就知道蓝玉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毕竟上次自己一个文官把他这个猛将灌醉,让他丢了面子,蓝玉要是不想方设法的找回来,才怪了。 可是你要面子,想要找回面子。 那我难道就不要面子?对付蓝玉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把他的面子踩在地上。让他以后都不敢再提起,才能够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否则的话,蓝玉肯定会在喝酒这件事上面,不断的纠缠自己。 韩度看着蓝玉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忽然笑道:“好啊。不过,咱们得换个喝法。” 蓝玉见韩度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下来,连忙面带喜色的答应,“好,今天就听你的。你说怎么喝,今天就怎么喝。” 只要贤弟你答应喝酒,你就完了。本侯这么多义子在这里,无论怎么喝,都会把你喝趴下。 蓝玉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韩度手指在酒坛子口边,摩挲了一下,抬眼看着众人,笑道:“这么好的酒,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既然要喝,那咱们干脆就所有人都喝。咱们一起,先干三碗怎么样?” “好!” 韩度的话音落下,蓝玉还没有开口,义子们就兴高采烈地叫好起来。这么好的酒,他们自然也十分想喝。而且正如韩度说的那样,这样的好酒就是最适合连干三碗才痛快。 (); 二百一十九章 想要搬去内城 想坑我?看我不坑死你们。 韩度见蓝玉没有反对,看着兴高采烈的众人,心里冷笑。 看到义子们就要倒酒,韩度拿起一个瓷碗,轻蔑的说道:“这碗不行,太小,喝着不够痛快。” 随手把瓷碗放到一边,挥手神情激动的高呼一声,“换大碗!” 气氛更加热烈。 在蓝玉的示意下,众人纷纷换成大碗。 韩度更是嚣张的叫嚣,“每人面前摆三碗,倒上,痛痛快快的喝。” 嘭嘭嘭。 每个人面前三个大瓷碗就被摆上,哗啦啦的蒸馏酒倒进碗里。这一碗差不多有一斤酒,每人三碗倒完,刚好消灭掉一个大坛子。 韩度端起一碗,“咱们共同举杯,干!” 说完,埋头面不改色的把酒喝掉,还把碗翻过来,示意给众人看。 蓝玉和义子见此,也不甘示弱,吩咐一口干了。 可是和韩度的面不改色相比,他们就没有那么淡定了。没有喝过高度酒的他们,根本不懂喝这种高度酒的技巧,猛然喝的时候便吩咐被呛到。又不能在韩度面前直接呛出来,那样岂不是说明他们不如韩度? 一个个的便强行把酒水压回到胃里去,最好连一滴都不要漏出来。但是这就好比是弹簧一样,压的有多狠,爆发出来的力量就有多大。 就这么一下,便呛的所有人面脸通红。如果时间拖的长一点的话,他们或许还能够缓过劲来。 可是韩度更本就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放下碗,便直接端起第二碗,仰头再次喝干。把碗翻过来示意的同时,那眼睛一个个的扫过去。 众人无奈,只好跟着韩度,端起碗继续喝。 压死骆驼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 明明就是强行压下,现在再来一碗。除了蓝玉之外,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喝完一碗酒,胃里的酒水就像是受到高压的自来水一样,瞬间从嘴里喷射出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纷纷倒在地上,除了嘴里在喷酒水之外,不省人事。 蓝玉咬着后槽牙喝完了第二碗,双眼瞪大的看着韩度端起第三碗酒喝完。不甘示弱的他,颤抖着手端起第三碗,颤颤巍巍的喝下。 蓝玉的结局和他的那些义子一样,瞬间就倒在地上,变成了喷水的死鱼。 韩度眼带笑意的看了蓝玉一眼,神色如常的转身离开。 等到转过街角,韩度屈指飞快的伸进嘴里扣了一下。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急剧的痉挛,把所有的酒水全都吐了出来。 还好是在短时间内喝的酒,胃里的白酒还没有被吸收。要不然三斤白酒,时间一长酒精被吸收之后,恐怕要醉死自己。 胃里一阵难受,但是酒水被呕吐出来之后,却忽然轻松了许多。就是自己现在满身酒气,显然是不适合再去当值的了,还是先回家换身衣服吧。 回到家里,被韩景云撞见。 妹子对于韩度满身的酒气大惊失色,哪怕是韩度一再的解释自己没有喝多少酒,妹子也是丝毫不信。 强行要求韩度脱下衣服去洗漱,然后还让韩度躺在床上休息。韩景云细心的给韩度准备好了小米粥,让韩度解解酒。把韩度伺候的,可舒服了。 韩度无奈,只好任由妹子摆布。 躺在床上感叹道:“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呀,那肯定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景云妹子闻言,手不由得一顿,满脸羞红,一言不发。 韩度见妹子羞红了脸,只当是妹子的娇羞,也没有多想。还打趣说道:“哟,难不成你真的有心上人啦?悄悄的告诉哥,是谁呀?你放心,哥向你保证谁也不告诉。而且,不管你喜欢的是谁,哪怕他家里是穷苦人家,哥也不会反对。只要他是真心对你好,哥还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嫁妆。” 韩度就像是站在门口诱惑小白兔的大灰狼,言语舒缓轻柔,想要引妹子上钩。 “大兄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妹子气恼的把手里扭干准备给韩度搽脸的布巾,扔在韩度脸上。眼珠子一转,反问道:“大兄你才是有了心上人了吧,要不然爹娘想要给你说亲,你怎么会坚决不同意?” 想反过来从我嘴里套话? 韩度平静的看了妹子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心里洒然道,就你这道行,还差了点。 韩景云看不出韩度的异样,心里也没底,便不再追问。 自己拿着布巾擦拭了一把脸,韩度收拾干净。妹子见了,便退了出去,免得打扰大兄休息。 晚上吃完了饭,韩度坐在老爹旁边喝茶。 忽然说道:“爹,我想搬出去。” “为什么?”韩德诧异问道,“家里住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搬出去?再说了,你搬出去又能够住哪儿?” 蜂窝煤作坊是住不了韩度的,因为高掌柜一家住在里面。 韩度心里苦笑一下,还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出来。韩度自从那晚听到敲门的动静之后,当时虽然不确定老朱有没有出手。但是第二天晚上韩度又换了一间房间,而这天晚上韩度听了一夜都没有听到敲门声。韩度便知道老朱出手了,而且还得手了。 可是老朱虽然得手了,但是不代表事情就解决了。 韩度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被老朱抓到的肯定是喽啰而已。对方这次栽了,说不定就会派更加厉害的人来对付自己。 自己要是再继续住在家里,到时候说不定就会连累家里人。就算是老朱现在暗中派人护着韩家,但是一旦起了冲突,韩家这么多人,那里会万无一失的全都护的周全?万一出现一点意外,那韩度就要后悔终生。 还是搬出去吧,这些人明显的就是盯着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离开家,他们自然会跟着自己离开。 正好老朱给了铺子,自己完全可以搬过去一个人住着。 “爹,皇上赐给了孩儿一处铺子。有些事情需要孩儿去做,孩儿想着搬过去守着办皇上交代的事情,孩儿要安心些。”韩度没有告诉老爹真实的原因,而是找了一个借口。 (); 二百二十一章 规劝丫鬟 韩德闻言默然。 既然韩度有皇命在身,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韩度见老爹神色缓和,趁热打铁的劝道:“再说了,孩儿可是要上早朝的,住进内城上早朝也要方便一些吧。” 想了一下,觉得韩度说的还是有些道理,韩度还年轻贪慕内城繁华也是在情理之中。便点头答应下来,说道:“好吧,不过你一个人去起居总是有些不方便,把清涟一起带去吧。可以帮你做做饭,照顾你起居。” 带清涟那丫头过去? 韩度顿时傻眼了。 如果韩度真的像和老爹说的那样,住到内城只是为了上早朝方便一些的话,那不用老爹说,都会把清涟带去的。 毕竟韩度对于有事没事带着一个小侍女招摇过市这种生活,早就羡慕嫉妒恨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体验一把的机会。 但是现在韩度是去面对不知道的危险,带着清涟过去,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害了她? 见韩度犹豫,韩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 韩度见老爹似乎是有些起疑的样子,连忙回道:“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清涟是什么想法。要不等孩儿下来先问问她?” 也好。 韩德想了一下,点点头。清涟虽然是来韩家做丫鬟的,但是毕竟只是下人,不是家奴。这样的事情,听听她的想法也好。 既然和老爹说定了,韩度便回到自己房间。 把清涟找来。 “公子你找我?”清涟声音温柔,如果暖风一般。 韩度点点头,和她解释道:“我有事情要办,需要搬到内城去。原本我是准备一个人搬过去的,但是你也知道老爹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 “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没等韩度说完,清涟忽然坚决的表示想要和韩度一起。 这让原本准备劝说清涟一番的韩度,把话给噎在喉咙里。 顿了顿,韩度笑着解释道:“或许你没有听清楚,清涟内城虽然繁华,但是坏人也多。你要是跟着去了,说不定就会受到伤害,严重一点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韩度换了一个说法,变相的告诉清涟跟着自己有危险。之所以不直接告诉她原因,就是担心她会把消息泄露到老爹的耳朵里面。到时候,恐怕老爹不会让韩度搬出去。 即便是要搬去内城,也是一家人一起搬。韩德已经让家人陷入过绝境一次了,要不是韩度绝地抓住一线生机,他恐怕早就把肠子悔青了。因此,他是绝对不会再让韩度去独自面对危险的。 “公子,我不怕。”清涟眼神坚定。 韩度闻言,苦笑。 这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那些人的诡秘手段。公子我都怕呢,你怎么会不怕? 我要是不怕的话,我就呆在家里了。 无奈叹口气,韩度劝道:“如果你想住进内城的话,等公子的事情了了,你再住进去也行。现在就呆在家里,帮我把爹娘还有妹子照顾好,听话。” 清涟听了,低着头,闷闷不乐的一言不发。 就这样,好不容易韩度才劝住了清涟。 接下来韩度就忙的不可开交,又是想着怎么装修铺子,又是盘算着怎么才能够把各种镜子设计的美观大方。 想到这里,韩度才陡然想起来,自己还答应过蓝玉的夫人,要送给她一个梳妆镜的。 事不宜迟,韩度来到钞纸局,把黄老和黑子两人招来。 由于现在需要大量生产玻璃,于是韩度除了纯碱芒硝的比例之外,其他的砂子清洁挑选的工作,全部都让匠人去完成。 听了韩度的吩咐,两人点头答应下来。 等到两人离开不久,熊莳推门进来。 “大人,你这主官现在可是成了宝钞提举司的稀客了啊,下官都难得碰见你一回。” 韩度尴尬的笑了笑,不管熊莳打趣,自己这个主官却是当的有些不称职。这都隔了多长时间了?才来钞纸局一次。 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宝钞印制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已经印了多少了?” “大人放心吧,印钞局那边一刻不停的在印制宝钞。到现在为止,已经印了近四十万贯了。”熊莳简单的朝韩度汇报了一下。 原本是宝钞印制是没有这么快的,以往是用墨水印制宝钞,印出来之后还要经过风干、查验等等一系列的工序。看看宝钞印制的清不清楚,有没有被墨水污染。印制的不清晰的,和被墨水混染了的,都需要挑出来作废。只有干干净净的,纹路清晰的才能够被送到宝钞库进行存放。等需要发放的时候,才有行用库记录清楚,发放出来。 以前雕版是木板,墨水印制效果很差。所以印制出来的宝钞,几乎有一半都是属于那种不合格,需要作废的。因此宝钞印制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纸张质量极好,而且印制的油墨也是速干类型的。印制出来的宝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工序,直接裁剪整齐便可,大大的提高了宝钞印制的效率。 “就这还是按照大人的要求,只印一贯以下的宝钞呢。如果印五贯、十贯、五十贯、甚至一百贯这样的大额宝钞的话,那即便是几百万贯也印出来了。”熊莳笑着说道。 能够速度这么快,印制质量这么好的宝钞,他也是与有荣焉。 韩度心里摇头,大额的宝钞不是不能印,而是只能够少印。韩度印制宝钞的目的可是为了百姓之间方便交易,把宝钞当做是一种货币,而不是向老朱那样总想着捞钱。 当然,韩度发放宝钞也能够捞钱,但这是附带的,而不是主要的目的。 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方便百姓之间的交易。 既然是普通百姓之间的交易,那么大额的宝钞就几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百姓能够用一百文、五百文、一贯这样的宝钞,就已经不错了。 (); 二百二十二章 掌柜不好找 毕竟一户人家一年的收入,折算成通钱,也就是十几二十贯而已。一张一百贯的宝钞,就相当于他们五年的全部收入,这让百姓如何能够用的起? 韩度印制大额宝钞的目的,主要是用在大宗商品交易上面,以及官员的俸禄发放,和作为老朱赏赐所用。 大额宝钞用途有限,韩度自然不会去印制太多。其实韩度最想的还是印制一百文以下的宝钞,因为只有一百文以下的宝钞,才能够从根本上真正代替使用铜钱。 但是没有办法,现在的钞纸制作成本太高。如果用来印制一文、五文的宝钞的话,那是要亏本的。 老朱现在穷的叮当响,要是让他知道他巴巴指望着发财的宝钞,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一文钱的财富,还让老朱亏本了的话。老朱虽然不一定会砍了韩度的脑袋,但是至少也会把韩度吊起来打。 所以韩度只能够把印制小额宝钞的想法暂且放下,只有等到哪一天钞纸的制作成本降低之后,才去印制。 四十万贯,比起大明现在四五千万贯的宝钞需求量来说,自然是杯水车薪。不过韩度也不是想要一下子把所有的宝钞全都替换成新钞,而是慢慢的一点点放出去。 点点头,韩度说道:“你告诉匠人,让他们这段时间辛苦一点,尽量多印制一些宝钞出来备着。等大功告成的时候,本官重重有赏。” 熊莳闻言,顿时笑道:“那属下就替他们谢过大人了。” 韩度笑着回应了熊莳一下,继续嘱咐道:“另外你也要尽量轮换着让他们休息一下,还有饭堂那边准备的饭食也要丰富一些。这些匠人可都是本官的宝贝,别给本官用坏了。” “大人放心就是,属下已经安排下去了。” 又是要制作宝钞,又是要制作玻璃,现在钞纸局和印钞局这便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为此,韩度不得不在围墙按照李文忠的要求修建起来之后,就暂时给停了继续修建房子的计划。 有了围墙,现在暂时算是容易守护钞纸局和印钞局一些,至于房子,只有等到忙过了这阵子再说。 熊莳见韩度沉吟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大人,还在忧心什么事吗?” 韩度回过神来,摇着头随意回了一句:“没有什么。” 其实刚才韩度在想着铺子里的事情。 老朱虽然直接把铺子赐给了韩度,但是里面的人却被老朱全都调回去了。 现在韩度的铺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想要铺子开张,得先把伙计掌柜的请到才行。毕竟韩度不可能亲自去操办买卖镜子的事情。 伙计倒是好办,直接找牙行招几个便是,可是掌柜的却成了一个麻烦。 原本韩度以为招掌柜就像是找伙计一样,直接让牙行帮忙找就是。等到让穆叔去了,回来之后才知道。 原来牙行根本就没有办法帮韩度招掌柜,掌柜在这个时候可是属于专业人才。各种商行的掌柜,几乎都是各商行自己培养的信得过的人。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外流出去,除非是像上次富齐商行那样,直接完蛋了,富齐商行顾不过来了。它下面的商铺掌柜,才会流落到外面。 即便是如此,这些掌柜也还不至于要沦落到需要牙行给他们找碗饭吃的地步。 一出来,就被早就盯上他们的其他商行,给连根挖走了。 韩度想要通过牙行招掌柜,就和后世想要在招聘网站上去找到年薪百万的职业经理人差不多。 这个时候,韩度才明白过来。当初余少东倒霉的时候,为什么朱标都会巴巴的跑来找自己,让自己想办法帮他把余少东招揽过去。 不为了别的,就是因为掌柜的难找,像余少东这样能够培养掌柜的商行东家,更是凤毛麟角。 因此,韩度一直在苦闷这件事情。 见熊莳眼神关切的看着自己,便把自己糟心的事情和熊莳说了一下。 随后叹息一声,随意说道:“没想到找个掌柜看铺子,竟然还这么麻烦。” 熊莳听了,沉吟了一下,提出一个想法。“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不如从宝钞提举司抽调两个书吏过去怎么样?” “这样可以吗?”韩度疑惑。怎么有种公器私用的感觉,而且宝钞提举司的人,自己就可以随便抽调? 熊莳见韩度不明白,连忙解释道:“可以,怎么不可以?如果大人是私用的话,或许还有些关碍。但是大人可是在为皇上办差,抽调两个书吏,谁也不能够说些什么。再说了,这些书吏严格说起来,并不是属于宝钞提举司的官员,而是雇佣的读书人。反正都是雇佣,谁雇佣不是雇佣?” 韩度这下也反应过来了,宝钞提举司的那些书吏,虽然宝钞提举司要给他们发放俸禄,但是他们的确不是官。这些书吏有些是宝钞提举司招进来协助办事的,有些还是别人塞进来的,反正什么情况的都有。 “那他们愿意吗,看铺子行不行?”韩度还是有些不确定。 熊莳顿时笑着,点头肯定的回道:“行,他们一定会愿意的。” 既然熊莳都拍着胸口保证了,那韩度自然没有什么怀疑,心里顿时放下心来。同时韩度想起了一件事情,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神色当中带着严肃,好似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 熊莳见了,也知道韩度考虑的事情恐怕不小。一言不发在站在一旁,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打断韩度的思路。 韩度心里正在想着以镜子回收旧宝钞的事情,既然知道了有人私印宝钞,那在卖镜子的时候,未必就不会收到假的宝钞。韩度倒不是担心收到假宝钞,给自己造成损失。而是觉得,要是在铺子里放上一个能够识别真假宝钞的人的话,运气好或许可以抓住那些私印宝钞的人的尾巴。 韩度瞬间站定,抬头看着熊莳,沉声说道:“你找人的时候,最好是找一个对宝钞非常熟悉的人。” (); 二百二十三章 熊廷 “大人这是何意?”熊莳一时之间不明白韩度的意思。什么叫对宝钞非常熟悉的人?宝钞、行用二库的书吏,天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和宝钞打交道,哪一个对宝钞不够熟悉? 不怪熊莳不理解,实在是韩度说的太过含糊。 不过韩度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有人私印宝钞的事情,就只有自己和老朱知道。而且这个消息根本就不能够泄露给任何人,一旦消息被泄露到市面上,恐怖宝钞的价值就不是像现在这样微微跌了一点而已了。 恐怕宝钞的价值直接就会被腰斩,甚至是脚踝斩。对于朝廷和老朱的信用,那是毁灭性的打击。 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韩度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明若是遭此一击,起码十年缓不过劲来,比被北元全面入侵还要恐怖。 “你只需要找个对于宝钞的纸张、花纹、制式最了解的人来就行了,其他的别问。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好处。”韩度凝重的说道。 熊莳果然不再问一个字,低头抱拳回道:“遵命,下官一定守口如瓶,大人今天的话不会透露一个字出去。” 韩度满意的挥挥手,让熊莳去安排。 韩度继续待在钞纸局里面,既等着黑子把玻璃烧制出来,又是和黄老一起,商议着该做什么样的梳妆镜。 梳妆镜这个东西,黄老等人都没有做过。好在梳妆镜主要是木工活计,在韩度边说边画图的解说下,匠人没有丝毫难度的把梳妆台给做了出来,只需要安装上镜子,就是一个完整的梳妆镜了。 等到黑子那边把玻璃制作出来,再加工成镜子,安装在梳妆台上,韩度才带着梳妆镜回到家里。 熊莳回到家里,传话把侄儿熊廷叫来。 熊廷二十多岁,身高和熊莳差不多,只是两人身形不一样。熊莳要魁梧一些,而熊廷要瘦弱一些。 熊廷听说是叔父找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径直来到熊莳面前。 “侄儿拜见叔父。” 熊莳点点头,算是应过,伸手示意,“坐下说话。” “谢叔父。”熊廷也不客气,点头坐下。 熊莳等熊廷坐下之后,低着头沉吟一番。他不知道该如何与熊廷说起,思忖良久还是叹气和他直接说道:“廷儿啊,叔父对你如何?” “叔父这说的是哪里话?侄儿能够进宝钞提举司,还是叔父你花了大力气,对侄儿自然是恩同再造。”熊廷连忙回道。 熊廷原本也是读书人,也是立志求取功名。可惜对于读书在行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旦上了考场,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紧张的不行。不仅紧张,而且他还会汗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可想而知,这样的情况下熊廷还怎么考试?连笔都捏不住,而且汗水不可避免的掉到考卷上。和墨水一混合,瞬间就是模糊一片。光是这个卷面的整洁问题,熊廷就过不去。 因此,他考了好几年,才勉强考过了童生试,连秀才功名的边都没有摸到。如果能够考取到秀才,熊廷都会一根筋的继续考下去。 毕竟秀才已经可以享受朝廷的待遇,每个月都有着不少的禄米,还可以见面六十亩田税。光是这些,就可以让他很滋润的生活下去。 可惜他只是一个童生,半点朝廷的好处都享受不到不说,继续读书的话,还会给家里造成沉重的负担。 对于怯场的这个问题,熊廷曾经不是没有过怨恨,可惜这是他自己的问题,导致他两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久而久之,只得作罢。 人总是要向生活低头的。 在熊廷不甘心的尝试了多次之后,他最后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毛病是好不了了,对于考取功名也不再抱有希望。便托请到熊莳,帮他谋求到一份差事。 熊莳对于熊廷的遭遇也是感到惋惜,他对熊廷的学问水平都看着眼里,认为熊廷考取个举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熊廷最后竟然栽在自己身上。 于是熊莳也是在当时的宝钞提举司提举不待见他的情况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熊廷给弄了进去。 熊莳听了熊廷的话,沉默了许久,直到熊廷都诧异的看着他的时候,才平静的说道:“如果我现在让你离开宝钞提举司呢?” 熊廷闻言,如遭晴天霹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要知道虽然宝钞提举司才设置短短六年光景,但是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便一跃而上成为了京城里面数得着的肥水衙门。 毕竟这京城里面大多数的衙门都是花钱的,而宝钞提举司是造钱的。就算是整个京城里面所有的衙门都变成了清水衙门,这宝钞提举司照样富得流油。 别看熊廷在宝钞提举司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书吏,好似一个谁都可以使唤的跑腿的。但是其实身份地位一点都不低,就算面对京城里某些低级衙门的八九品小官,人家也会客气的称呼熊廷一声兄弟。 而且宝钞提举司的待遇可一点都不低,算的上是京城衙门排名前五的存在。熊廷在宝钞提举司的收益,就足够他养活全家人,还绰绰有余。 因此,当初熊莳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把他给弄进去,那真是拼了老命的。 而熊廷对于叔父的感激,一刻都没有消减过。 可是,现在叔父竟然要他离开,要他放弃条件如此优越的一份差事。 熊廷想不通,低着头脸色难看的沉默了良久。 熊莳只是定眼看着低头的熊廷,不管等多久,都没有半分催促的意思。 终于,熊廷抬起头,慢慢的从椅子上无力的滑倒在地上。跪在地上,神色惨然的朝熊莳抱拳说道:“侄儿曾经说过,叔父的大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更何况,更何况” 熊廷连续鼓起勇气两次,都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深吸口气,沉下心神,熊廷咬着后槽牙,斩钉截铁的说道:“但凭叔父吩咐,侄儿愿意离开宝钞提举司。” (); 二百二十四章 试探 熊廷说完,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瘫在地上。 熊莳听了,沉默片刻,突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好,叔父果然没有看错你。” 熊莳起身,将熊廷扶起来做好。 “叔父,你这是?”到了这个时候,熊廷还是一脸茫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熊莳面带微笑,解释道:“我说让你离开宝钞提举司,是想让把你抽调到另外一个地方做事,又不是说让你丢了这份差事,你这么郑重的干什么?” 熊廷只是上考场不行,又不代表他智商有问题。这个时候,他那里还不明白刚才叔父,就是在故意试探他。 苦笑了一下,问道:“叔父,你这是要干什么?刚才侄儿真是快要被你给吓死了。” 熊莳也不掩饰,他刚才就是在试探熊廷。他虽然不知道真正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从韩度的言语当中感受的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为了以防万一,熊莳自然要对熊廷有所测试,而熊廷的表现让熊莳满意。能够因自己一句话,就舍弃宝钞提举司书吏这么好的差事,可见熊廷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怎么,你舍不得这份差事?”熊莳笑着打趣问道。 熊廷闻言苦笑之色更浓,低声说道:“这么好的差事,那里能够舍得呢?” 抬起头看着叔父,喟叹道:“不瞒叔父,侄儿在点头答应的时候。满眼都是爹娘妻儿带着笑意看向自己的眼神,侄儿当时,当时都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他们。” 当时熊廷点头答应下来的时候,真的是心如死灰。要不是心里有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念头在支撑着他,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够把话给说出来。 熊莳拍了拍侄儿的肩膀,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 随即在熊廷对面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你也不要怪叔父试探你,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 “叔父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见叔父说的郑重,熊廷不解的问道。问完,补了一句,“叔父,侄儿有言在先,侄儿可以舍弃宝钞提举司的差事,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侄儿不做。” 熊廷有父母妻儿,只想过一些安安稳稳的日子。当然,如果过着这样的日子的时候,自己的收入能够再高一些,让家人过得再好一些,那熊廷也不会拒绝。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他是不做的,哪怕是叔父对他有恩也是一样。 “放心,是好事。”熊莳笑了笑,先给了侄儿一颗定心丸。 沉吟一番,熊莳继续说道:“韩度韩大人你知道吧?” 熊廷愣了一下,连忙点头,“知道。”能不知道么,韩度可是宝钞提举司提举。熊廷在宝钞提举司混饭吃,如果连谁是现任提举大人都不知道,那他干脆回家抱孩子算了。 也许韩度没有注意到熊廷,但是熊廷必定是知道韩度的。 “大人有一个铺子想要找个看管的掌柜,我想推荐你去。”熊莳总算是告诉了侄儿缘由。 当掌柜? 熊廷脸色一阵苦涩,他再想也没有想到过,会是当掌柜这么掉价的事。这并不是说,当掌柜就比他现在挣得少了,或许还会比他现在挣得更多一些。但是这人嘛,吃喝不愁之后,就会想要一点别人的尊重。 他在宝钞提举司里面,虽然是一个跑腿的书吏,但是街坊邻居见了他,哪一个不称呼一声大人?他要是去当掌柜了,以后熟人见面,人家只会叫他一声熊掌柜? 熊莳见侄儿面露难色,轻声安慰道:“韩大人吩咐我找人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我在想,这件事或许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见侄儿仔细的听着,熊莳继续说道。 “叔父我年纪不小了,在宝钞提举司里面能够把现在的位置坐到死,便已经算得上是万幸了。而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可以去拼搏。” 拼搏?怎么拼搏,难道做掌柜就是拼搏了?再说了他只是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童生,心里想的其实和叔父一样。能够在宝钞提举司这份差事上干到死,已经算得上是谢天谢地了,还拼搏什么? 熊廷不明白。 见侄儿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熊莳只好继续解释道:“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歌女,时来配作夫人。不要以为没有能够考取功名,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将来的事情,谁能够说的清楚呢?” “韩大人官职虽小,但是那也是暂时的。宝钞提举司将来必定会成为举足轻重的衙门,你要是能够通过这次,入了韩大人的眼,将来叔父还要仰仗你呢。” 熊廷这下明白了叔父的意思,连忙起身感激的说道:“叔父大恩,侄儿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熊莳挥挥手,示意侄儿坐下,叹道:“再说了,人们常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可是又有哪一个七品官,敢和宰相门房平起平坐的?” 叔父的意思,熊廷很清楚。能够给宰相当一个门房,可要比去当一个七品官舒服多了。他要是这次能够入韩度的眼,将来韩度平步青云之后,他也能够跟着飞黄腾达。到了那个时候,做不做官,真的有那么重要? 熊廷瞬间想明白了。连忙说道:“是是是,侄儿全听叔父吩咐。” 熊莳见侄儿想清楚了,才把韩度吩咐的事情仔细的一一说给他听,重点说了让他仔细注意收到的每一张宝钞。 “这,这是为何?”熊廷不解。既然是做生意,那他这个掌柜不是只要负责把数目对上就可以了吗?还去关注宝钞干什么? 熊莳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喟叹一声:“别问,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只需要按照要求去做就行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看到叔父的神色,这个时候熊廷才真正的明白过来,刚才叔父是真的没有在故意吓他。 (); 二百二十五章 截胡 这件事情一定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要不然不会连叔父都不清楚。 想到这里熊廷一阵兴奋,能够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面。虽然风险不小,一旦做砸了,恐怕自己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是只要能够做成了,那么所能够得到的好处也是巨大的。 富贵险中求。 叔父两人又闲聊了片刻,才散去。 韩度带着梳妆镜回到家里,刚刚把镜子搬到厅堂里面,还没有等放好,就被眼尖的老娘一眼看中。 “哟,度儿你这是弄的什么?这是孝敬为娘的么,也不提前给娘说一声,你这是想要给娘一个惊喜?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淘气。”伸手拍了拍韩度的脸,瞬间绕过韩度,跑到梳妆镜面前。 韩度一脸懵逼,自己淘气?自己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还说自己淘气,这合适么。回头见娘双手张开,趴在梳妆台上。 还没等韩度的话出口,刘氏就惊讶的跳起来。 “这,这是镜子么?这究竟是什么镜子,度儿,为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闪亮的镜子。” 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庞,刘氏下意识的伸手往自己脸上摸去,感叹道:“这也太清晰了。” 刘氏回头看着韩度满意的道:“我儿有心了,这件礼物为娘很喜欢。” 韩度尴尬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氏见韩度脸色不对,也意识到了这东西好像不是送给自己的,难道这是别人的东西?想到这里,顿时紧张的问道,“这是别人的东西?” 韩度看着老娘生怕这梳妆镜飞走了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了一下,说道:“东西倒是我的,不过是我准备拿去送到永昌候府的。” 听到韩度的话,刘氏顿时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伤心起来。 这个时候,正好老爹和妹子也听到了娘两之间的话,从厅堂外面走了进来。 刘氏一看见韩德来了,顿时泪眼婆娑,上前拉着韩德的手,告韩度的刁状:“老爷,您看看。这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好东西都不知道孝敬我,只会惦记着外面的人。” 韩度满头黑线。 不过是一个梳妆镜而已,用得着上纲上线吗? “娘这真是我要送到永昌候府的,要不这样,孩儿明天,就明天,就给您再送一个来?您看怎么样?”韩度还想着解释一下。 韩德脸上带着微笑,绕着梳妆镜看了一圈,最后走到梳妆镜面前,对着镜子故意歪歪嘴。 起身看向韩度,说道:“这东西的确是稀奇物件,既然你明天能够给你娘送来。那还不如把这个给你娘,明天的你再送到永昌候府,不就好了?” 刘氏闻言,破涕为笑满意的看着老爷,还是老爷的办法好,自己怎么就想不到。既然明天就有了,那今天这个度儿先给自己又怎么了?毕竟自己可是他老娘,亲的。 “老爷的办法好,这个就归我了。”刘氏连忙说道,“度儿你不知道咱们女人看一件东西,最最重要的就合眼缘了。合眼缘的东西,再普通咱们也想要。不合眼缘的东西,再新奇咱们也不在乎。” 韩度默然无语,对于老娘的说法嗤之以鼻。说的这么好听,什么合眼缘,什么不在乎?说不了还不是新奇的东西都合你们的眼缘。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真的不在乎,那也没看见您老不要? 既然老爹老娘都意见统一了,那韩度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够不甘不愿的点头,“那,好吧。” 至于给嫂子送梳妆镜的事,只能够等明天了。 就在韩度摇头丧气的时候,手臂被人轻轻的拉了一下。 回头看见妹子正一脸娇羞的看着自己,垂头低声说道:“大兄,这个东西人家也喜欢。” “你也想要?”韩度翻着眼睛问道。 “嗯嗯嗯!”景云妹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行吧! 反正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韩度大手一挥,“那明天哥也送你一个。” “谢谢大兄,大兄最好了。”韩景云高兴的眉眼弯弯。 隔天韩度找到黄老,让人抬着两个梳妆镜,准备一个搬回家里,一个给嫂子送去。 还没有等韩度离开钞纸局,就碰见熊莳带着一个年轻人过来。 “下官见过大人。” “嗯。你这是?”韩度疑惑问道。 熊莳连忙和韩度介绍道:“这是熊廷,也在宝钞提举司里当差。大人不是说想要一个掌柜的吗?下官以为他可以。” “属下熊廷,拜见大人。”熊廷中规中矩的给韩度行了一礼。 熊廷,熊莳? 韩度咂摸了一下,问道:“你们都是一个姓,不会是” “大人所料不差,他是下官亲侄儿,下官是举贤不避亲。”熊莳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和熊廷的关系。 “论才干熊廷这几年在宝钞提举司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论对宝钞的熟悉,他在宝钞库当差,天天都和宝钞打交道,再熟悉不过。最重要的是,大人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下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韩度听的频频点头。 对于熊莳举荐亲侄儿的做法,韩度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只要才干足够,而又信得过就行,重中之重就是要信得过。 显然,相比起其他人熊莳对于自己的亲侄儿,自然更加信任。 “可以。”韩度点头答应下来。 转而看向熊廷,问道:“你叔父应该把该交代的事情,和你交代过了吧?” “叔父和属下说过。”熊廷回道。 韩度点点头,摸出一把钥匙,交代了铺子所在的地址。把钥匙递给熊廷,嘱咐道:“那你今天就过去吧,不过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你先去牙行招一些伙计,这几天你就负责把那里打扫一番。” 想着外面铺子还没有开始装修,韩度便说道:“外面的铺子就不用打扫了,先把后院打扫干净,等几天我会住进去。” “是。”熊廷接过钥匙答应下来,没有多问。 (); 二百二十六章 变故 反而是熊莳,诧异的问道:“大人为何不住在家里,要住到铺子里面去?” “哦,没什么,住在内城上朝毕竟近。”韩度随意的回道。 该嘱咐的都说了,韩度便和两人分开。 等到目送着韩度离开,熊莳顿时脸色沉重。 熊廷见叔父神色不对,不解的问道:“叔父这是怎么了?” 而熊莳现在正在想着的却是,韩度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像韩度说的那样,他住进去只是为了上朝方便一点的话,那到还没有什么。如果韩度为了上朝方便只是一个借口的话,那麻烦才大了。 毕竟能够让韩度放下不下,非要去亲自盯着的事情,恐怕比熊莳想象的更加巨大。 而自己的侄儿贸然插入到这样的事情当中,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现在熊莳也没有把握了。 叹了口气,熊莳看向侄儿,认真的说道:“叔父现在也不知道举荐你,究竟是对是错。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叔父再另外找个人。” 熊廷摊开手,看着手里的钥匙。苦笑一声,“算了吧,叔父。事已至此,侄儿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不管结果如何都只有继续下去。” 熊莳一声长叹,一言不发。 韩度让人给家里送去一个梳妆镜,带着另外一个来到永昌候府。 进门之后,就看见蓝玉在校场上喝酒,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连那些义子都不在。把梳妆镜交给管家,韩度来到蓝玉面前。 就这,蓝玉都没有察觉到韩度到来。 韩度见蓝玉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这是蓝玉才好似回过神来,说道:“贤弟来了?” “兄长这是怎么了?”韩度很诧异蓝玉的状态,不管怎么看,蓝玉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要喝酒,那也应该把义子带上啊,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贤弟来的正好,来,陪为兄喝酒。”蓝玉二话不说,就把一个酒坛子放到韩度面前。 韩度鼻子微微一嗅,好家伙,这是自己送来的白酒啊。就看着坛子的大小,起码五斤,这是想要喝死自己么。 不着痕迹的把酒坛子从自己面前挪开,关切的问道:“兄长这究竟是怎么了?” 听到韩度问话,蓝玉端到嘴边的酒都再也喝不下去,放下碗,丧气的说道:“朝廷要打仗了。” “要打仗了?打哪里?”韩度对于这些一点都不关心,陡然听说要打仗,感觉总是有些不好。 蓝玉呲笑一声,说道:“还能是哪里?自然是残元。残元平章乃儿不花率军南下,皇上已经决定出兵了。” 乃儿不花,自己好像有些印象。对了,当初帮工部铸造腰刀的时候,好像是听老朱说起过。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老朱就开始准备了? 可是,老朱出兵就出兵啊。以老朱提前那么长时间就开始准备来看,怎么都已经算得上是准备充分了。你在这里唉声叹气、借酒浇愁的,这是干什么? “兄长不用忧愁,以我大明的实力,此战必胜。”韩度还以为蓝玉是在担心战事呢,给他打气劝道。毕竟战事一起,什么情况都能够发生,就算是大明准备的再充分,也不能够说是必胜。 蓝玉瞪了韩度一眼,可怜兮兮的露出一副你不懂我的样子。 韩度被蓝玉一下子瞪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禁不住远离了蓝玉一点。 蓝玉有气无力的收回了目光,叹息着说道:“大明必胜那是一定的,本侯就没有担心过大明会输。” “那兄长这是?”韩度这下就不明白了。既然你都不担心大明会输,那么你这又是喝闷酒,又是垂头丧气的,这是在干什么呢? 蓝玉没有管韩度不解的眼神,自顾自的说道:“这次带兵的人选皇上定了,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颍川候傅友德为有副将军,率十五万大军北上。”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韩度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惘然的表情。 蓝玉忽然变得暴怒异常,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看的韩度眼皮子直跳。就刚才蓝玉喝下的酒,韩度估摸着起码有一两有余。 这才几天啊,蓝玉的酒量就增长到这种地步了?那可是白酒啊,那里有这样一下子喝那么多的,又不是被人逼着喝酒。 蓝玉重重的把空碗放到桌子上,“可是贤弟你知道吗?陛下定下的将军里面,没有我,没有我!我蓝玉一向都是大军前锋的,但是这一次,陛下,陛下竟然没有点我的名。” 不点你不是更好吗?韩度不明白蓝玉究竟在发什么怒。 打仗啊,那是要死人的。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每一次上战场,在韩度看来,那就是把脑袋挂在腰杆上,那是玩命的活计。哪怕是将军也是一样,说死了也就死了。 韩度不喜欢战争,更不喜欢上战场。 韩度笑着给蓝玉的碗里倒了一些酒,笑着说道:“大兄不用北征不是更好么?咱们兄弟就在京城里面住着,整天吃好吃的,喝好喝的,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不也挺好?” 韩度不这样说还好,这话被蓝玉听到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 蓝玉刚刚端起酒碗还没和,顿时又重重的放下,“凭什么不点我?我蓝玉比谁差了?” 碗里的酒飞溅到韩度脸上,差点溅到眼睛里面。 韩度就看不过蓝玉这种天王老子第一,他老二的样子。 你蓝玉的确是一员悍将,领兵打仗本领高超,但是也没有高到小视所有人的地步。不说其他人,就徐达和汤和两人,你蓝玉相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一筹的。 蓝玉见韩度表情有些异样,也知道自己刚才说了大话。语气顿时一软,说道:“就算是我比不上魏国公和信国公,那我总不比颍川候差吧?陛下就算是不给我一个右副将军,给我一个前锋将军也行啊。” 蓝玉有些想不通。 但是在韩度看来,没有什么想不通的。老朱向来是乾纲独断,说一不二,蓝玉想不通也只能慢慢想。 (); 二百二十七章 见汤和 不过蓝玉虽然心高气傲,但是还没有傲气到脑子不清醒的地步。 还不敢站到徐达和汤和的头上去。 韩度无奈只好继续劝道:“兄长也不用忧愁,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虑。说不定没有点兄长的名,是因为皇上另有任用呢?而且,魏国公和信国公年事已高,能够出征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相反兄长正当盛年,以后出征的机会多的是。” 韩度别的不知道,至少还是知道北元被徐达征伐了好几次,都没有灭绝。最后还就是被蓝玉雷霆一击,给灭亡的。正是因为灭亡北元的大功,蓝玉才自觉自己功劳甚大,居功自傲,最后落得个诛灭九族的下场。 从心里上来说,韩度一点都不希望蓝玉立这样的功劳。这那里是功劳?这简直就是催命符。 事已至此,蓝玉也是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他把韩度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反正从韩度说完开始蓝玉就再也没有多说过什么,反而是一个劲的拉着韩度陪他喝酒。 韩度见蓝玉这个样子,也不好拒绝,便陪着他喝。没有想到,还没有喝多久,蓝玉就自己醉倒在桌子上了。 有心事的人,果然容易喝醉啊。 正在韩度想要叫管家把蓝玉给扶回去休息的时候,蓝玉的夫人牧氏带着管家出来了。 看见蓝玉醉倒在桌子上,便挥手吩咐管家:“侯爷醉了,把侯爷扶去休息吧。” 韩度见蓝玉有人照顾,自己也没有什么事了,便起身告辞:“小弟见过嫂嫂,既然有嫂嫂照顾兄长,那小弟就先行回去了。” 牧氏脸带笑意,微微颔首,说道:“多谢小叔送来的礼物。” 一个梳妆镜而已,当得起什么谢? 韩度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刚刚离开永昌候府的韩度,却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好像自己很久没有去看过汤和了。要不是今天被蓝玉提起来,说不定韩度都还想不起来。 想到就做,韩度决定回家带上两坛子酒,去看看汤和,就当是给他送行。 韩度来到信国公府,被门房给引进府里。 见到汤和的时候,他正在一颗树下悠闲的坐着,一点都不像是就要出征的样子。 汤和听到动静,瞥了一眼,发现是韩度来了,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喜色,然而又瞬间隐去。 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老夫还以为你攀上了永昌候的高枝儿,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了呢。现在看来,还算你有点良心,没有忘记我这个老头子。” 永昌候算高枝儿吗?反正在韩度眼里,如果可能的话,巴不得和蓝玉撇清干系。可惜现在木已成舟,韩度就算是想撇清也是不可能的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汤和眼睛落到韩度抱着的坛子上面,眼睛顿时一亮,“这就是你送给皇上的酒?你看看你,送个酒你都不积极。再说了,你这两个小坛子够谁喝的?等会回去,记得让人多送点过来。” 说完,直接动手从韩度手里把坛子拿过去。 汤和立马挥手,让人给他弄些菜来,准备开喝。 菜一上来,韩度自然而然的坐下,给汤和倒酒。 汤和满意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闭目享受了一番,才问道:“你小子今天怎么想起来看老夫?” “听说信国公要出征了?”韩度也没有掩饰,直接开口问道。 汤和看了韩度一眼,嘿嘿笑了两声,“你小子的消息还挺灵光。” 忽然回过神来,叹道:“哦,差点忘了。你应该是从蓝玉那里得到的消息吧?” 韩度点点头,解释道:“大兄说这次陛下没有点他的将,在府里喝闷酒呢。我去给他送东西的时候,正好撞见。” 听到蓝玉因为这事不高兴,在府里喝闷酒。汤和淡淡的嗤笑了一声,看着韩度疑惑的样子,说道:“别看老夫,老夫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好吧,韩度也不再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以韩度对汤和的熟悉,如果是能够告诉自己的事情,汤和肯定不会瞒着自己的。 既然汤和都这样说了,那这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既然知道老夫就要出征,那你今天来是什么意思?”汤和摇着手里的酒杯,慢慢的问道。 韩度闻言微微一笑,解释道:“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来是看看您老,顺便给您践行。二来是想要问问,咱们计划的那个酒楼该怎么办?开,还是不开?毕竟您这一走,说不定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汤和无语的瞥了韩度一眼,指着桌子上的菜肴,不满的说道:“你就是这样给老夫践行的?这桌子上哪一样菜不是老夫的?” 韩度不要意思的笑了笑,赔罪道:“那要不哪天您老有空了,小子专门请您一次如何?京城内的酒楼,随您老挑。” 见汤和打趣自己,韩度也适时捧哏。 汤和满意的看了韩度一眼,摇着头说道:“算啦,你能够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到老夫,老夫已经很满意了。至于这些东西,老夫岂会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大气,不过汤和说的也是实话。这京城内的酒楼嘛,名气大的有好几家,味道也是色香味俱全。但是这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对于汤和这种随时到老朱那里打秋风的他来说,这些酒楼的味道,那就是一般了。 “那咱们计划的海鲜楼,该怎么办?”韩度继续问道。 毕竟这海鲜楼可是汤和极力想要做的事情,为此还专门跑到老朱面前去做说客。 韩度有时候都在怀疑,说不定老朱让百官吃海鲜的事情,就是汤和给撺掇的,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毕竟想要开海鲜楼赚钱,那也要有客人才对吧。如果百官不吃海鲜,那富商也不会去吃。如此一来,海鲜楼岂不是就没有了客源?连客人都没有,他们还怎么赚钱?非得把裤子都给赔掉不可。 “海鲜楼还是要开的,反正老夫也不是马上就要出征。如果赶一点的话,说不定能够在老夫出征之前,把这海鲜楼给开起来。”汤和估摸了一下时间,发觉或许真的可以。 (); 二百二十八章 密室 只要能够开起来就行。 韩度也不追问,反正自己只需要出钱占股就行。 就是不知道汤和给了老朱多少股子,让老朱那么卖力气的为海鲜站台。从老朱对百官的态度来看,恐怕不会低。 韩度和汤和闲聊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几天之后,韩度被熊廷告知铺子那边的后院已经打扫干净了。 韩度便迫不及待的整理好行囊,准备搬过去。 穆叔提着包裹跟着韩度。 韩度正想去和爹娘告个别,就看见爹娘妹子丫鬟几人齐齐来到这里。 韩度笑着迎了上前,说道:“爹,娘,孩儿正想去向二老告别呢。” 刘氏眼睛里面好似有泪光在闪动,时不时的拿起手帕擦拭一下。 韩德听了韩度的话,脸色一沉,说道:“什么告别?不过是进内城住几天而已,胡说八道什么?” 韩度顿时知道自己刚才失言,连忙改正道:“是是是,口误,口误。” 景云妹子倒是没有什么伤心之态,只是可能是因为她没有住到内城里面,导致脸色有些不高兴而已。 忽然,韩度眼睛一扫,看见清涟也拿着一个包裹。 诧异的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清涟害羞的低下头,不敢回答韩度的话。 老爹倒是插话,解释道:“自然是和你一起去啊,你一个人在外面不仅是你娘,就算是老夫都不放心,让清涟跟着你,也好照顾你一二。” 我要真的是为了上朝方便才住进内城去的话,那让清涟跟着到没有什么。 可是 还没等韩度推辞,老爹直接挥手打断韩度想要说的话。 直说道:“你要是不想清涟跟着你,那你也别去了,你娘说的。” 韩度被噎的不轻,转眼看向老娘,见她泪眼婆娑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韩度笑着说道。 其实心里苦涩不已,清涟跟着去了,要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现在韩度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够寄希望于老朱能够给力点,能够保护好他和清涟两个。 就这样,韩度带着清涟一路来到铺子后院。由于前面是门脸,因此韩度从后门进去。 一进去就被早早得到消息的熊廷给迎了上来。 “大人,请跟我来。” 熊廷带着韩度来到后院,带着韩度四处看看。边走边解释道:“这后院很大,大人可有随意的选择住在哪里。而且这后院一直都有人打理,属下也没有费多少工夫,就把它打扫的干干净净。” 韩度左右看了一圈,决定就在中间的这屋子住下。一来是这屋子最大,应该是这院子的主屋。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住的地方太小了,韩度现在就喜欢住宽敞的地方,越宽敞越好。 在韩家的时候也是这样,韩度原本住的屋子也是很大的一间。后来要不是因为有人装神弄鬼,韩度根本不会去住那些小房间。 二来是这屋子前面就是一个极大的坝子,空旷宽敞。要知道韩度现在可是为了躲避危险,才住到这里来的。如果发现什么动静,韩度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坝子里面。只有这样,才容易被老朱的人察觉到异常,才会出手保护自己。 躲避危险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跑到一些犄角旮旯的隐蔽地方。这样的地方能不能躲避凶手的查找还是个未知数,最关键的是,在这样的地方一旦被凶手给抓住,连个响声都弄不出来,就被弄死了。 这屋子虽然没有什么陈设,但是好歹该有的都有。对于韩度这种要求低的人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清涟见韩度决定住这里,便放下包裹,去整理屋子。她可是韩度的丫鬟,出门的时候,夫人可是千丁玲万嘱咐的要她一定要看着韩度的。 自然,她住的地方也是和韩家一样,和韩度住在一个屋子里。 熊廷见韩度定下,眼睛一转,笑着说道:“大人,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韩度见熊廷眼中带着深意,沉吟一番,丢下清涟一个人整理屋子,跟着熊廷出去。 “什么事?”韩度语气严肃,小声问道。 熊廷作附耳状,韩度低头。 片刻之后,韩度低声说道:“走,去看看。” 熊廷带着韩度来到一处偏偏的屋子,推门进去,来到一处破旧的墙壁面前,在一处油灯的灯座上扭动了一下。 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地上逐渐显露出一道通道出来。 原来熊廷刚刚想要告诉韩度的,就是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密室。 熊廷掌了一盏油灯,顺着台阶下去。 韩度跟在后面,也走进通道里。 通道不深,不过是二十几步,便走到底了。 熊廷把油灯拨亮一点,让它能够尽量照亮密室。 “大人,这处密室挺大的,差不多有两个房间大小。属下发现的时候,这密室不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还挺脏的,好似已经很久也没有用过了,也不知道这密室是用来做什么的。” 还能做什么?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修建这么一个密室,总不能够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吧? 这个时候的人,可是有着地窖藏钱的习惯。 按照韩度的猜测,这密室不是用来窖藏金银的,就是用来存放什么重要的东西的。 可惜,人家离开的时候,显然是有条不紊。这密室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连根毛都没有给韩度留下。 不过即便如此,韩度也十分高兴,就光是这个密室本身,韩度就赚了。 自己应该怎么来利用这个密室?韩度摩挲着下巴想着。 窖藏金银就算了,就以自己现在的家底,还没有这个必要。拿来做实验室倒是不错,自己的秘密太多,以往是放在钞纸局里面。如果放在这密室里,倒是能够更加隐蔽一些。 “这个密室不要告诉其他人。”韩度吩咐了一句,便带着熊廷离开了。 钞纸局和印钞局现在忙的不可开交,又是要印制新宝钞,又是要烧制玻璃、制作镜子。 就这样,韩度都还不能够天天到宝钞提举司,就更别说是山字营了。 (); 二百二十九章 商议 要不是徐成斐派人来找韩度,韩度都想不起来自己还管着一个山字营。毕竟韩度的文人出身,对于军营的生活完全就无感。韩度可不会像蓝玉那样对军营无比的迷恋,以至于在侯府里都要专门弄出一个校场出来。在韩度看来,军营里面尘土飞扬,那里有半点好的? 不过,既然徐成斐派人来了,韩度就不得不来看看。 一见到徐成斐的样子,韩度被吓了一跳。 只见徐成斐一身甲胄早就不知道扔到那里去了,如果仅仅是这样,韩度也不会惊讶。更重要的是,徐成斐现在一脸说完看了的样子,好似被强人反复蹂躏过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 徐成斐听到了韩度的声音,好像才回过神来。 一个热血汉子顿时声泪俱下,“将军下次要处罚末将,请将军执行军法,不要这样来折磨末将。” 说完,把韩度给他的千字文塞给韩度,转身就跑了。 韩度拿着千字文目瞪口呆,转头问身边的士兵,“他这是怎么了?” 韩度很想知道,这些天徐成斐都经历了什么,能够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身边的士兵和韩度一番解释过后,韩度才明白徐成斐这是怎么了。 自从上次韩度让徐成斐教士兵识字之后,在吃肉的强烈刺激下。士兵都爆发出了极其高昂的识字欲望,毕竟没有人会拒绝吃肉的诱惑。 原本徐成斐在韩度让他教士兵识字的时候也不在意,毕竟识字这事他经历过,以前他也是被曹国公安排去识字过的。 可是徐成斐没有想到,原本对于他来说不怎么复杂的事情,到了士兵的这里却是比登天还难。关键如果士兵能够知难而退的话,那倒也罢了。可是在吃肉的刺激下,哪怕是学的非常艰难,这些人也是毫不放弃。 不仅如此,为了能够全队都吃上肉。这些士兵无所不用其极,徐成斐教了一遍,这些人没有学会,便会让徐成斐教第二遍,看那劲头好似要徐成斐一直教到他们完全学会为止。 学习干劲是可嘉的。 可是这样一来徐成斐就悲剧了,就好似一神带五坑一样,他带来一千多坑。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请教他识字的问题,他教的时候有人请教,吃饭的时候有人请教,甚至是连入茅厕都有人在里面等着他。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精神不崩溃才怪。 就这徐成斐把韩度请来,就是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以至于他连脸面都不要了,也要把锅甩给韩度。 韩度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带着千字文到大营里面,找到了徐成斐。 啪! 韩度把千字文丢在徐成斐的面前。 徐成斐抬头,苦笑着求饶道:“将军,你就饶了我吧。末将实在不是教人识字的料,这个事情做不了,将军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事情我听说过了,你一个人应付不了全部的人。难道你就不会变通一下,让各个队自己挑选一个识字最快的人出来。你教导这些识字快的,让后再让他们各自去教下面的人,不就省事多了?” 韩度给了徐成斐一个提议。 原本韩度以为徐成斐会按照自己说的办法去做的,没成想徐成斐直接摇了摇头。 说道:“将军以为末将没有这样做过?末将若是没有这样做过的话,恐怕末将就撑不到现在了。末将也是这样分过,刚开始的时候效果很好,末将瞬间轻松了许多。” 轻松了许多是好事啊,不过看徐成斐的样子,后来的事情肯定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变故,要不然他不会是这副表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韩度沉声问道。 徐成斐仰头看天,叹了口气,“将军应当知道,那些人聪慧程度不一样。每天能够认识的字数也不一样,这样一来就导致有的队天生就要比别的学的字要多一些。末将刚开始这样做的那几天,每天拍在前五的队完全就是那一模一样的五个,丝毫没有变化过。” 告非啊。 固化!韩度脑海里只想到这个词。以往韩度对于固化的概念没有明确的认识,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见识了一番。 可不是么,所有的百夫长每天从徐成斐这里学到的字数是有多有少的。这样一来,学的多的便永远占据绝对的优势,把学的少的永远踩在脚下。而学的少的,几乎没有可能冲到前五去。 “那后来又如何?”韩度小声问道。 “还能如何?”徐成斐没好气的道:“后来纷纷都说这样不公,后面的队全都跑来找末将了。到了最后,不仅是排在后面的队来找末将,就连前面的五队也来找末将。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一点改变都没有。因此末将才不得不请将军来定夺,这事情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我来定夺? 怎么定夺? 这件事的核心问题,其实就是韩度的奖励太过了。若是奖励的差一些,或许就没有今天这回事了。不过韩度奖励士兵吃肉,这,这让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的他们,还不陷入疯狂? 难道要我出去告诉所有士兵,吃肉这事到此为止,取消了? 开玩笑,韩度要是真的这样做了,虽然不至于会引起哗变或者是营啸,但是从此以后他在山字营里面威严扫地,那是一定的。 韩度虽然没有把山字营统领这个头衔放在心上,即便是退场也是无所谓,但是韩度绝对不想以这种方式退场。 得想个办法! “你有什么想法?”韩度试着问徐成斐。 徐成斐抓抓耳腮,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见韩度直勾勾的看着他,只好出了个馊主意,“要不像教孩子一样,送到教书先生手里教一下?” 开什么玩笑? 山字营好歹也是有名有号的一营军队,交到教书先生手里,像什么话? 不过让教书先生来教,也是个思路。不能把人送过去,但是可以把人请过来啊。 “你觉得咱们把教书先生请过来,如何?”韩度问道。 (); 二百三十章 出事了 “不如何。”徐成斐冷言说道,“那些教书先生岂是那么好请的,更何况是请到军营里面来?文人本来就看不起武夫,就算是有那么一两个没有这个芥蒂的,人家迫于压力,也不会答应到军营里面来。” 听了徐成斐的话,韩度顿时无语。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年头武人的地位可远远比不上文人,甚至文人还蔑称武人为粗鄙武夫。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把教书先生请到军营里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么?”韩度犹自不服气问道。 徐成斐冷笑了一下,看着韩度的眼睛,说道:“那请教书先生的事情,就拜托将军了。末将心疲力竭,实在是无能为力。” 韩度被徐成斐噎的哑口无言。 过来片刻,才笑着劝道:“本将事情太多,恐怕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要是觉得请先生不行的话,那你以为请那些落第童生怎么样?有可能吗?” 反正自己又不是要求这些士兵读书识字之后,能够考取功名,只要能够识字就行。所以说,这老师的要求,也没有必要弄那么高,不一定非要教书先生才行。 教书先生咱请不动,难道还请不动那些连秀才都考不上的童生么?而且别以为童生就是幼儿园了,童生不仅要识字,而且还要能够熟读四书五经的才勉强算的上童生。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就连童生都算不上。 徐成斐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低头沉吟一番,抬起头摇了摇,“这个,恐怕不行吧。童生梦寐以求的就是考取功名,若是请他们教识字,他们未必愿意啊。” “行不行,试过了才知道。”韩度立刻说道,“你就去找一找,能够找到那当然好,如果找不到那就提高薪俸。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将就还不信了,拿着银子洒还找不人来接了。” 童生也是要恰饭的。 熊廷不就是为了恰饭,才到宝钞提举司当个书吏的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考取功名的,韩度相信肯定有那些考了多年连秀才都没有考上的人。这种人为了生计,未必就不会倒在自己的银子攻势下。 再说了,既然熊廷都能够到宝钞提举司当差,为什么就不能到这军营里面来? “好吧。”徐成斐见韩度又要把事情甩给他了,只要无奈的点头答应下来。 没有办法,谁让韩度是他上司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韩度忙了一天,回到住的地方。 清涟已经安排好了饭菜,就等着韩度回来了。 “公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见到韩度,清涟第一句话就是让韩度却吃饭。 跑了一天的韩度早就饿了,径直来到桌子旁边坐下。眼睛往桌上上一扫,惊讶的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海带、扇贝、生蚝等等,这又是一桌子的海鲜。 清涟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带着哭腔告饶,“公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偷学的。奴婢是看公子喜欢吃,才试着为公子做了一些。” 就这?算的上偷学? 韩度诧异的看着反应激烈的清涟,忽然笑着说道:“这些东西做法本就不稀奇,只是以前没有人吃而已。你想做就做吧,赶紧起来,地上凉。” 韩度一只手扶着清涟,让她从地上起来。 清涟见韩度真的毫不在意,便顺势起身。 韩度端起碗,吃了一口海带。 味道没有家里的好。 这海带肯定是白水煮的,而不是像在家里是和鸡肉一起煮的,味道自然赶不上。 不过韩度也没有不满意,清涟一个人能够让自己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在韩度看来就不错了。至于味道,韩度也不是挑剔的人。 而且,就算是清涟把海带和鸡一起炖,韩度也不会同意。 现在就自己和清涟两个人而已,那里能够吃的完一只鸡?这个时候又没有冰箱,吃不完就只有浪费了。 抬起头看见清涟还站在一旁,韩度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不坐下来一起吃?” 边说边伸手,就要把她拉来坐下。 “公子,使不得,”清涟大惊失色,极力的抗拒。 “怎么了?” “奴婢等公子吃完了,再去吃。在家里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清涟说道。 韩度看看桌子上的饭菜,这么多就自己一个人的话,那也吃不完啊。 便说道:“家里是家里,这里是这里。坐下来一起吃吧,本公子一个人吃不完,浪费了就可惜了嘛。” 说完,不由分说的伸手把清涟给拉来坐下。 就像是韩度和蓝玉义结金兰的时候,反抗不了一样。清涟也反抗不了韩度的拉扯,瞬间坐到凳子上。 “来,给你碗筷,一起吃。” 清涟犹犹豫豫的接过,轻声谢道:“清涟谢过公子。” 入夜。 由于这是第一天住到这里,韩度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的把那些人给转移到这里来。因此,一整夜韩度都保持着警戒的心思。 一夜无事。 韩度醒了过来,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多紧张了? 上次老朱既然抓到了那些人的尾巴,那老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查到底,死死的咬住他们不放。即便是那些人想要对付自己,在这短时间内,恐怕是自顾不暇,没有精力来找自己麻烦吧。 今天不用上朝,韩度见天色还早,便准备继续睡一会儿,然后起来去钞纸局看看做了多少镜子了。 东宫。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瞬间刺破宁静的清晨。一个宫女从一处宫殿门口摔倒出来,连滚带爬的在地上胡乱的趴着。并且目光牢牢的盯住一处,好似看见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 宫女引起的骚乱很快就被其他宫女太监和守卫的人给止住,只是骚乱虽然平息了,但是一个消息却如同猛然刮起的风暴一般,从这间宫殿开始,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 二百三十一章 好一个随手乱画 朱标这断时间,心情一直都不好。 自从上次他把韩度的鬼画符交给安庆之后,安庆和韩度之间来往的书信,就全都变成了那样的鬼画符。 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孤不知道的秘密,朱标愤愤不平的扼腕。 想要打探一二,却被韩度巧妙的顾左右而言他,给推诿过去。想着自己妹妹要向着自己一点,应该会告诉自己,这里面的秘密。 可是朱标去问安庆的时候,安庆回答的更加干脆。 “这里面有秘密?太子哥哥你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太过劳累了,才会有着异想天开的想法?这些就是皇妹我闲着没事的时候,随便画的一些东西,想给韩度看看而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随手画的?要不是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面憋着笑意,皇兄我说不定就信了。 而且你和韩度两个人是怎么做到,随手画都能够画的如此整齐划一的?难道你们两个还能够心有灵犀不成? 这句话朱标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安庆一定会眯着眼睛,点头告诉他,“太子哥哥说的没错,我们就是心有灵犀。” 朱标头发抓掉了一大把,都对韩度和安庆两人之间的书信毫无办法。 不死心的朱标,后来干脆跑到安庆身边守着不走。还威胁安庆,“你不是说你是随意乱画的吗?那你就在皇兄面前乱画一下,要不然皇兄以后都不会再给你们带书信了。” 安庆眼角带笑,施施然的提起毛笔,随意在纸张上面写下一连串数字。写完之后,轻轻吹干,折叠好,递给朱标。 “太子哥哥你看,这不就是皇妹胡乱画的吗?说了你还不信。” 老朱重视子女的教育,不仅是对皇子管教严苛,丝毫没有因为他政务繁忙而放松。而且对于女儿的教育,老朱也是郑重对待。让皇子皇女一起进学,还专门请了知名大儒教导,甚至是对于每一个子女的课业,老朱都是要亲自过问的。 因此,安庆公主自身的学识见识远超常人。再加上她聪慧过人,一本朱熹注释过的论语,这些天下来,早就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因此,不用翻书安庆都能够轻松的用阿拉伯数字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写出来。 朱标被安庆噎的哑口无言,愤愤而去。 朱标糟心的事情还不止是安庆这里。 朝廷又要再一次的北伐了,虽然这次是因为乃儿不花南下的缘故,但是大明万万没有退让的道理。 不服就干! 乃儿不花既然敢南下,那大明自然也会北上迎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汤和还能够在家里,悠闲的躺在。但是朱标这里,早就忙的他快要疯了。他是监国太子,征调民夫、筹集粮草、准备军械等等,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来调度安排。 因此,这些天一来,朱标都是天未明就起来。 今天,朱标早早的就开始处理政务。 这个时候,一个宦官神色慌张的前来。 “什么事?”朱标瞥了一眼,继续伏案处理政务。 宦官瘫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说道:“回殿下,太孙殿下,他” 朱标见宦官说的吞吞吐吐的,眉头不由一皱,沉声问道:“雄英他怎么了?” 长子朱雄英,自幼聪慧异常,而且听话懂事,像个小大人一般,让朱标省心不少。不仅深得父皇的喜爱,就是朱标自己也是非常的喜爱这个长子,看见他就好似看见自己小时候一般。 “太孙殿下,甍了” 哗啦! 陡然听到这噩耗,朱标心神大乱之下,失手打翻了笔架。毛笔滚落的到处都是,朱墨在奏折和锦袍上糊了一大片。 不过现在朱标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满脸狰狞的盯着宦官,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可惜此时宦官早就在地上瑟瑟发抖,深怕太子的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朱标豁然起身,急匆匆的就朝外走。边走,边问宦官:“通知父皇了没有?” “已经有人去禀报皇上了。” 朱标和老朱几乎是一前一后的赶到。 在场的不仅是朱标和老朱,朱标的妃子,太医,宫女宦官都在。 老朱带在毛骧一来,就命令道:“毛骧,看着所有人。不准任何人离开,更不准任何人走动。” 见朱标正要带在妃子上前来行礼,挥手止住。 “朕的孙儿在哪里?” 朱标神色悲切,伸手示意了一下。 老朱来到床前,眼眶里面老泪纵横。掌握千万生灵生杀大权的手,在伸出来的这一刻,竟然颤抖不已。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双眼紧闭,但是稚嫩的脸庞扭曲成惊恐万分的样子。 也不知道自己的孙儿,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罪。 老朱用手指在孩子的鼻息下面,探了又探。只有一股冰冷,没有丝毫的气息,更没有什么奇迹发生。 起身,回头。 老朱脸上的悲哀之意已经敛去,只剩下满脸彻骨的森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的孙儿怎么没了?” 面对暴怒的皇帝,所有人跪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也只有朱标才敢出言,强自打起一分精神撑着,说道:“今天早上一个伺候雄英的宫女发现的,发现的时候雄英就已经,已经没了。” “呜呜呜。”朱标强压着心里的悲伤,抽泣着说道:“昨天,昨天晚上雄英都还在缠着儿臣,要儿臣教他射箭。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就没了” 老朱没有去宽慰朱标,眼神冷冷的朝跪倒在地的宫女扫去。 “今早谁发现的?” 一个不停颤抖的宫女,低声回道:“回,回皇上,是奴婢” “拖出去,斩了。”老朱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波动,斩一个宫女,好似斩一只蝼蚁。 老朱下令,两边立刻有侍卫上前,一左一右的抓住宫女的胳膊,就要朝外拖走。 宫女在听到要斩她的时候,脸色瞬间煞白,连连磕头告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 二百三十二章 被坑了 这个时候朱标却好似忽然清醒了一般,惊呼道:“父皇,不可。” 老朱冷冷的看了朱标一眼,问道:“怎么?你要为她求情?” 朱标虽然也是悲痛欲绝,但是他同样不愿意看见父皇乱杀无辜。 硬着头皮,说道:“父皇,若是雄英的死和她有关,那儿臣自然是把她千刀万剐,也难以泄心头之恨。但是若这件事和她无关,就这么杀了她,岂不是让她冤屈而死?她照顾雄英起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老朱眼睛一瞪,厉声问道:“你不愿意她冤屈而死,难道你就愿意你自己的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她既然是照顾朕的孙儿,朕的孙儿没了,那她即便是无过那也是罪。” 可是不管老朱再怎么声色俱厉,但朱标就是硬扛着不退半步。 最后,老朱看在朱标今天遭受打击的情况下,没有继续和朱标僵持下去。 “太医!”老朱满腔愤怒,无法发泄。 但不管如何,还是要先弄清楚孙儿的死因才是。 “回皇上,微臣已经查遍了太孙殿下全身,没有发现丝毫伤痕。因此,究竟是忽然暴病,还是有其他,其他的原因,微臣不敢断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子,背着一个木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话。 意思很明白,就是这太医也不知道太孙殿下的死因,或者是说他看不出来。他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惹怒皇上,但他都只有实话实说。 因为,实话实说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瞎编乱造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自己孙儿死了,还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连太医都找不到原因。 暴病而亡?这样的借口也能够拿来搪塞朕?如果是老年人突然暴病,那倒还有可能。但是自己的孙儿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暴病,这话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 这怎么能让老朱不怒?但是老朱心里还有着一丝清明,现在还不是发怒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孙儿是死因给找出来。 “毛骧。” “臣在!”毛骧实在是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 只要不粘上,这事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和他毛骧没有关系。可惜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皇上点了他,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毛骧上前掀开被子,仔仔细细的检查一番之后,回到皇上面前。 “说。”老朱须发皆张,沉声说道。 毛骧跪倒在地,回道:“皇上,恕臣无能,臣也找不到因由。” 老朱死死地盯着毛骧,片刻过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确是无能!” 毛骧闻言,顿时浑身一抖,心生绝望。他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作为皇上耳目的人,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不是无能是什么? 而一个无能、没有用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毛骧可亲眼见过太多了。他不敢想象他要是落到那个境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心生恐惧的毛骧,脸色煞白,挪动着嘴唇说道:“皇上,臣虽然看不出因由,但是韩度肯定能够看的出来。” 经过毛骧这么一说,老朱也想到了韩度。 韩度在对付鬼蜮手段上,的确是有着不一样的见识。 “召韩度进宫。”老朱没有犹豫,直接下旨。 毛骧见皇上采纳了他的建议,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至于韩度能不能够看出什么来,看不出来会被皇上如何惩罚,他毛骧是顾不上了。 韩度还在铺子里和熊廷商议着如何装修这铺子的事情呢,就被宦官二话不说就给拉到了宫里。问他们究竟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他们也不说,一个个的把嘴巴闭的像是生长在一起了一般。 一定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要不然这些宦官不会如此的噤若寒蝉。 韩度心里瞬间有了猜测,对于自己匆匆被召进宫,心里也多了一丝忧虑。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韩度一点掺和进去的想法都没有。 韩度来到宫殿,见老朱满脸怒容,朱标浑身上下悲痛莫名,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这恐怕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事。 不过,现在躲是躲不过的了。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臣韩度,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朕的嫡长孙甍了。” 晴天霹雳! 韩度瞬间抬起头来,不敢相信自己能够从老朱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嫡长孙,是朱允炆吗?难道是朱允炆死了? 这就是蝴蝶效应吗?自己的到来竟然让历史出现这么大的变化,将来当皇帝的朱允炆就这么死了? 可是,就算是朱允炆死了,这也和自己无关啊?这么急匆匆的把自己召来做什么? “太医说是暴毙,可是朕不信。朕不信自己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孙儿,今天就没了。”老朱怒吼发泄着说道。“你不是对于隐蔽的鬼蜮手段比较了解吗?你仔仔细细的给朕查,查出来,朕要把他们碎尸万段,以解朕心头之恨。” 我告非,查出来把他们碎尸万段,那要是查不出来,是不是要把我碎尸万段啊? 韩度心有戚戚焉。 还有,那个狗东西造谣说我精通鬼蜮手段的?让我知道了,打不死他,敢这样坑我。韩度一边想着一边暗自有余光扫了一眼,正巧发现毛骧逃避似的不敢看向自己。 是你了,绝对是你毛骧。 韩度心里暗暗把毛骧记下,现在可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还是先听从老朱的吩咐要紧。 韩度经过朱标身边的时候,致意说道:“殿下哀大伤身,还请节哀。” “孤知道,雄英他,哎”朱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这么说出口,只好一声哀叹。 雄英?朱雄英? 难道不是朱允炆吗? 韩度将这个信息暗暗几下,径直来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再无声息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韩度站在这里都感到一阵哀伤。原本清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这样子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受到了惊吓啊。 换句话说,他是惊惧而死的。 (); 二百三十三章 查探 小孩子惊惧而死,是有可能的。 孩子还小的时候,大人杀鸡都不会让孩子看见,为的就是怕惊吓到孩子。 但是现在死的是朱标的长子,要知道这孩子可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谁敢让他惊惧? 老朱的眼神何等的锐利,韩度脸上出现的那一丝恍然之色被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韩度回身,解释着说道:“这个,臣也不敢断定,还请陛下多给臣一些时间,让臣多看看。” 听到韩度有了眉目,老朱眼神锐利,果然是有人对朕的孙儿下毒手? 朝韩度韩度挥手,“放手去做,不管如何,朕都不怪你。” “谢陛下。” 韩度谢过老朱,再次把注意力放到这孩子身上,正要伸手去解开衣衫看看孩子的身上有没有伤势什么的。 老朱好似不想自己孙儿的尸身,被一次又一次的打扰,便出言道:“太医和毛骧都已经查看过了,没有一丝伤痕。” 既然有人看过了,那韩度也不好再去查看,便收回了手。 转身说道:“陛下,不知道能不能给臣一小块磁石?” 身上没有伤痕并不代表就不是受伤而死的。 韩度看过各种犯罪电影,其中就有人用细长的钢针从头顶穿透到受害人的大脑里面杀人的。被这种手法杀的人,身上也没有伤痕。因为钢针插下去的地方只会留下一个极小的点,隐藏在头发里面,就算是被人看见了,也只会误以为这是受害人本身长出来的痣。这种手法十分隐蔽,可以轻易的就骗过老手的眼睛。 但是却骗不过磁石。 不过片刻,就有人送上磁石。 韩度用手轻轻掂着磁石在朱雄英的头发四周仔细感受了一番,没有发现一丁点的异常。 把磁石收起,韩度眉头紧皱,难道他真的是惊惧而死的? 如果是惊惧而死的话,那一定有人故意吓他,那是采取的什么方法恐吓的他? 韩度把目光挪开,朝着屋子里看去。 看到墙角一滩水,还有一个铜盆翻在地上。韩度皱眉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低头跪在地上,没有人回答韩度。 老朱见状,大喝一声:“说,那是怎么回事?没人说出来,全部处死。” 宫女宦官浑身抖的更加厉害,虽然不敢抬头,但是他们余光齐齐看向那个被侍卫抓住的宫女。 那宫女也连忙说道:“回皇上,那是今天一早奴婢端来准备给殿下洗漱用的水。奴婢一进来就看见殿下,发现殿下他奴婢慌乱之中,就把水给打翻了。” 说着朝着墙壁处一指,显然宫女指的是她打翻水盆的位置。 韩度看去,果然看见一个高木几倒在地上。 “那你有没有把铜盆放到这里过?”韩度伸手指着地上一处问道。 这地方里床的位置不远,大概只有两步的样子。 “没有,没有”宫女连连摇头,解释道:“奴婢就算是用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殿下用的水放在地上。” 那就有问题了啊。 韩度慢慢的蹲下,随着视线角度的变化。刚才看着还只是隐隐约约的一个圆圈,在光线角度的变化下,清晰的呈现在韩度眼里,看着就像是一个盆子或者是木桶底部的痕迹。 韩度蹲着身子,转头看向宫女,继续问道:“既然你是这里伺候的宫女,那你应该对这屋子里的东西十分熟悉。能不能仔细的想一想,这个地方昨天晚上有没有放过铜盆或者是木桶之类的东西?” 宫女虽然恐惧到了极点,但是听到韩度的话她还是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因为她知道或许这就是她唯一活命的希望。这件事如果能够查个水落石出,那她才能够活命,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太孙殿下死的不明白,那她必定难逃一死。 毕竟太孙殿下不能白死。 可是无论宫女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那里放过什么东西,应该什么都没有放过才对。 “回大人,奴婢记得很清楚,那里从来没有放过什么东西。”宫女说道,“倒是上方,每晚都会放上冰盆。” “放冰盆干什么?”韩度随口问道。 “是太孙殿下前几天说睡觉炎热,因此女官便命奴婢每晚为殿下备上冰盆消暑。”宫女如实回道。 这个时节的确开始变得炎热,不过韩度还受得住,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想到小孩子因为新陈代谢快的缘故,体温要比成年人高一些。耐热能力要比成年人差一些,因此最不耐热的,其实就是小孩子。 很多亲自带孩子的夫妇都会知道,小孩子最容易踢被子着凉。原因就是小孩子最不耐热,本来成年人觉得正正好的温度,对于小孩子来说却是热的不行。 不过用冰盆消暑,真是奢侈啊。 这个时候的冰块只能够是挖个冰窖,冬天的时候把冰块采集起来,储存到冰窖里,等到夏天才拿出来用,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无力、财力。 老朱平日里抠门的一毛不拔,没有想到对东宫竟然如此的宽容,连冰窖这么奢侈的东西都有。 “那位女官命你放冰盆的?”韩度忽然问道。 宫女闻言,侧着头看向一人。 此人抬起头来,说道:“是我。我是东宫女官,负责太孙殿下的饮食起居。前几天太孙殿下晚上睡不好,夜里发热出汗,我便命人放上冰盆消暑。这几天,殿下都能够安然入寝。” 此人看着又三十多岁的样子,瓜子脸、丹凤眼年轻时候姿容应该不差。可惜应该是不怎么注重保养,眼角的皱纹很深。一句话说的四平八稳,她身为负责饮食起居的女官,在太孙殿下睡觉不舒服的时候,放上冰盆消暑以便太孙殿下睡好,这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韩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起身看了看齐胸高的木几,果然上面也有着一个放过铜盆的圆形痕迹。如果这宫女没有说假话的话,那冰盆应该就是放在这上面的。 (); 二百三十四章 曾经见过的手法 韩度把木几挪开,地上原本的位置出现了一圈湿漉漉的痕迹。 朱雄英究竟是怎么死的,韩度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没有想到,后世在电影里面惊鸿一瞥的作案手法,竟然在几百年前的古代看到,看来古人还是有聪明人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他偶然发现的,还是悉心研究出来的。 如果是偶然发现的话,那倒还好。如果是悉心研究出来的,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在这研究的过程里面。 放下木几,韩度起身问宫女,“今天你是第一个发现太孙殿下的吧,那你早上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这上面的冰盆?” “我,我,我”宫女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立时说道:“我没有看到!” “你确定?”韩度神色一凝,郑重出声。 宫女拼了命的点头,“确定,奴婢进来的进来的时候的确是没有看到冰盆。而且,奴婢刚刚进来就被吓的跑到门口,之后就是大家都来了。在这段时间里面,奴婢一直都在这里,就算是原本冰盆还在,也不可能有人进去拿走啊。皇上,奴婢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 现在说冤枉,还为时过早。 韩度看向宫女,继续问道:“那么冰盆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宫女心神大乱,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显而易见,现在原本应该存在,但是却偏偏消失无踪的冰盆已经成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疑点。冰盆不见了,那就说明在宫女进来之前,还有人来过。既然有人来过,那么此人即便不是凶手,那也有重大的嫌疑。 前面说过,宫女想要活下去,那此事就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只有抓住真正的凶手,她才能够摆脱陪葬的命运。 求生的欲望急剧爆发,宫女看向一边的女官,尖叫出声:“尚大人,是你让奴婢放冰盆的,而且以前的冰盆也都是你收走的。你是不是早就来过,是不是你害了太孙殿下?”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女官身上。 女官板着脸,神色没有变化,朝宫女狠狠地骂过去:“你血口喷人!” 不过现在皇上正在看着她,她骂了一句,便急忙解释道:“回皇上,臣是来过将冰盆取走。但是臣这几天都是这样,每天都会提前把冰盆取走,以免早上气寒雾重对殿下不利。” 老朱两眼目光如同利剑,直勾勾的看着女官,没有说话。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来取的吗?”韩度继续问道。 女官看了韩度一眼,低头轻声说道:“记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在卯时。” “卯时?这不可能?”毛骧突然出声。 见老朱看向他,毛骧立时一拜,沉声说道:“皇上,臣有话说。” “讲!” “以臣的经验判断,太孙殿下应该是在昨夜子时左右甍的。”毛骧抬头,看向女官,“你说你是卯时来的,那你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太孙殿下的异常?” 女官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由于怕惊扰到殿下,我来的时候没有掌灯,因此看不见太孙殿下。” “你!” 没想到女官竟然会矢口否认,毛骧顿时被噎的不轻。但是偏偏女官理由充分合理,一时之间毛骧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韩度问道:“你真的没有察觉到异常?” “没有。”女官还是一口咬定这句话。 岂料,韩度听了,顿时冷冷说道:“即便是你看不见太孙殿下,既然你进来了,夜深人静之下,那你更应该听到殿下的呼吸声才对。你听到太孙殿下的呼吸声了吗?” “我,我”女官被韩度问的说不出话来。 她要是说听到了呼吸声,才觉得没有异常的话,那她就是在说谎。明明毛骧判定了太孙殿下大致甍亡的时间是子时,她卯时进来还能够听到个鬼的呼吸声。 但是如果她说没有听到的话,那就是她不打自招。连太孙殿下的呼吸声都没有听到,作为负责饮食起居的女官。怎么可能不去查看一番,就拿起冰盆就走了的? 女官顿时神色大变,慌乱的解释:“我,我可能是听惯了太孙殿下的呼吸声,当时没有注意到,真的” 不过这个时候,越是解释,越是显得她的说辞苍白无力,越是显得她的嫌疑最大。 老朱双眼一瞪,恨恨的指着女官,厉声问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一个女官竟然敢谋害皇室,而且还是嫡孙。这么大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女官能够谋划的来的,她的背后必然是有人在指使着她。 女官见事情败露,惨笑一声,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连冤枉都懒得喊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任谁都知道凶手就是这个女官了。 周围的人里面,最高兴的就属那个宫女了,因为真凶露出原形。冤有头债有主,她终于不用抵命了。如果找不到真凶的话,那她这个第一时间发现的人,肯定是要去陪葬的。 太医见此,也是松了口气。虽然太孙殿下不是病故的,但是一直找不到原因的话,他也免不了要被皇上责罚。 另外一个高兴的人就是毛骧了,他没有想到,他不过是事到临头胡乱抓了一把,把韩度给扯进来。韩度不仅证实了太孙殿下是被人谋害的,而且居然真的把凶手给找到了。 这让毛骧觉得,他不仅无过,反而还有功劳的样子。 前段时间,皇上因为私印宝钞的事情大发雷霆。让他去查也没有查出一个结果,最后还是从韩度那里得到了线索,抓到了几个喽啰。 原本皇上就对他不怎么满意,毛骧偏偏又遇到了太孙殿下甍了这样的事情。更加糟糕的是,他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皇上厌弃。而毛骧作为皇上的校检,被厌弃是什么样的下场,他可是一清二楚。毛骧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落到那样的下场。 不被皇上厌弃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立功。 (); 二百三十五章 再入大牢 因此,毛骧现在是真的立功心切。 而现在抓住女官这根藤,能够揪出指使她的人,这就是一大功。 毛骧看向女官的眼神里面,深深的隐藏着热切。 “毛骧。”老朱沉声喊道。 “臣在。”毛骧神色里满是对太孙殿下甍了的悲痛,心里却是充满了立功的热切。 “带下去,别让她死了。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撬开她的嘴,揪出她背后的人来。朕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遵旨。” 毛骧豁然起身,带着兴奋的冲劲,挥手让侍卫将女官抓起来拖走。 老朱冰冷的目光落到韩度身上,吩咐道:“你也去。” 我?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会审讯。 只是面对老朱冰冷的目光,韩度识趣的没有辩解,低头道了一声,“是。” 韩度就要跟着毛骧退出去,老朱却忽然说道:“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开口。”顿了顿,才继续吩咐道:“必要的时候,毛骧你听韩度的。” “是” 两人立刻回道,退了出去。 毛骧虽然心里惊讶于皇上的吩咐,但是这个时候可不敢说什么。 等到退出殿外,毛骧才对韩度说道:“韩大人可是真得皇上看重啊。” “可不敢当毛大人的称呼,大人称呼下官韩度即可。” 韩度可不敢让毛骧称呼自己大人,自己不过是个八品小官而已,而毛骧究竟是什么品级,虽然韩度不知道,但是却明白毛骧品级肯定要比自己高。 “有什么当不的?”毛骧俊秀的面容,笑起来十分好看。和韩度继续说道:“咱们这些为皇上当差的,职务高低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皇上心里的位置。我看韩度你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就很重,恭喜你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毛大人言重了,下官在皇上心里那里会有什么位置。不过下官看大人在皇上心里的分量,才是极重才对。大人也知道下官只是一介书生,对于刑讯逼供一窍不通。这次审讯女官的事情,还要仰仗大人才是。下官能够在一旁学习一二,便心满意足了。” 韩度已经想起来了,知道毛骧就是老朱的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一手策划了胡惟庸和蓝玉这两件惊天大案的存在,既不敢和他过于亲近,又不好得罪他。只得做出一副,为其马首是瞻的样子。 毛骧自然也没有想过韩度会什么刑讯逼供的手段,就算韩度学过,那和他比起来,那也是小巫见大巫。 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让韩度掺和进来,但是既然韩度识趣的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那毛骧自然对韩度好感大增。 两人一起下了台阶,来到一辆漆黑的马车面前。 “请”毛骧挥手示意韩度上车。 “这是?”韩度没动,迟疑着问。 毛骧心情甚好,便和韩度解释:“一会儿咱们去的地方毕竟隐秘,因此都是坐车前往,再坐车出来。还要请你见谅一下。” 韩度立时无语。 心里吐槽,这怎么弄的和绑架勒索似的?就差没有给自己脑袋上蒙上一个黑色口袋了。 脸上神色不动,韩度点头笑了一下,就在毛骧的示意下,上了马车。 毛骧紧随其后上来,在主位上坐下。 在马车里坐下,韩度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马车竟然没有窗户,通体都是一体的。前面的门一关,整个马车内部漆黑一片。适应了好一会儿,韩度的眼睛才勉强适应了这么暗的光线,勉勉强强能够模糊看见坐在右手旁的毛骧。 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马车壁,触手冰冷,又屈指敲了敲。 毛骧听到韩度的动作,笑了一下,解释道:“不用试了,这是铁木的,弩箭都射不穿。” 感情还是一辆防箭车啊。 韩度干笑着说了声:“厉害。” 毛骧没有接话,韩度自然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再说了,和毛骧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韩度对他可是避之不及。 就这样,两人都安静的坐着,随着马车一摇一晃。 犹豫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东西,韩度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陡然投射进来的阳光,让韩度的眼睛一阵不适。 毛骧倒是一点都没有影响,说道:“咱们到了,走吧。” 说完,便下了马车。 韩度跟在后面下来,环顾一下四周。这是一处占地极广的地方,四周都是城墙般的高墙,还有人守卫在上面。由于城墙过高,韩度也看不到其他景物,更加不知道现在身处那里。 毛骧带着韩度走进一处大牢。 为什么说是大牢? 因为韩度在刑部的大牢里面待过,和这处极为相似。 不过来大牢才是对的,毕竟想要让女官开口,交代出她背后的人。不通过刑讯逼供,看女官的态度就知道是不可能的。而要刑讯逼供,那自然是没有比大牢更加好的地方了。 刑讯逼供这种粗活,毛骧手下自然有的是人去做,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 于是,毛骧带着韩度来到一处像是事务房的地方坐下,并且亲手给韩度倒上茶。 “来,咱先喝点茶。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小的去办,咱们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好,谢大人。”韩度双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毛骧笑了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韩度聊着。 韩度一边应付毛骧的同时,不断的大量着屋子里的布置。心里感慨万千,想当初自己被关在脏乱差臭的牢房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不是蓝玉好心帮了自己一把,恐怕自己现在坟头都开始长草了。 虽然自己不想和蓝玉结拜,但是结拜了其实自己也不亏。虽然他将来会有天大的麻烦,但毕竟救命之恩大过天。 没有想到自己第二次来到大牢,竟然是以这种身份。舒舒服服的坐在屋子里面喝着茶,感觉好似和自己在宝钞提举司里喝茶,没有什么分别,一点都没有大牢那种阴森恐怖的氛围。 (); 二百三十六章 一辈子难忘的回忆 茶水喝了一壶接一壶。 韩度都开始感觉到,自己好似成为了一个人形的水壶。 而毛骧的脸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难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只得一个劲的请韩度喝茶,完全没有了刚刚坐下那会儿,手拿把攥的自信。 在毛骧看来,一个女官而已,那里还用的着严刑逼供?恐怕把她抓到这大牢里,让他看看各种刑具,她就会吓的屁滚尿流,把她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出来吧。 可是现实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么长时间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毛骧脸上带着冷意,哼了一声,吩咐门外的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让童平来见我。” 很快,一个黑衣劲装的汉子走了进来,应该就是毛骧口中的童平。 “属下见过大人。” 毛骧见童平来了,就没有和他客气,厉声问道:“你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个女官而已,怎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童平也是急红了眼,但是女官撬不开女官的口,他也没有办法。“回大人,该用的刑属下都用了,可是她除了惨叫连连之外,就是死活不开口,连一个字都不肯说。属下,属下也是没有办法。” “废物!”毛骧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要是韩度不在这里还好,那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今天偏偏韩度在这里,眼前这丢人的一幕传了出去,那他毛骧以后还怎么见人?他毛骧可是为皇上办特殊事情的,如果让人知道他拿一个女人都没有办法,那谁还会畏惧他? 骂了童平一句,因为有着韩度在这里,毛骧也不好继续发作,要不然岂不是被韩度看了他的笑话? 毛骧转身朝韩度,笑着说道:“看来本官还遇上了一个硬骨头,韩大人不如和本官一起去看看?” 韩度也正好不想在继续喝茶了,去看看也好,韩度也奇怪这女官究竟是怎么被人诱使下,会坐下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便起身,示意毛骧,“大人先请。” 毛骧笑着微微颔首,当先一步带着童平走在前面。随着转身,毛骧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变得无比阴沉冰冷,一张俊秀的脸庞此刻给人一种阴毒邪恶的感觉。 看的童平暗自咽口水,俯身低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紧紧跟上。 来到刑讯的地方,这里的布置和韩度电影里看过的那样别无二致。一样的中间摆放着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里面烧的还是石炭,火炉里面还放在几根烧的通红的铁钎。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或尖利或锋锐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面前一张长案,上面摆放的是各种小巧的刀具、鞭子、铁刷、夹子、钳子等等。还有几个大件的刑具摆放在四方角落,从火光闪动之间看过去,好似还能够看到无数次鲜血流淌在上面沿着刑具滴落的场景,这些刑具显然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人。 一个十字木架竖立在火炉后面,那女官正被两手吊在上面。女官身上原本的宫衣早就被拔了下来,现在只穿着一身素白内衫。内衫上面道道血痕,显然是被鞭打过不止一次。女官现在披头散发的吊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不是知道她还活着,说不定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韩度被毛骧笑着请到椅子上坐下,韩度客气致谢了一下,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中间的主位留给了毛骧。 但是毛骧却没有坐,而是直接来到女官面前,一把捏起她的脸。 “你是不是以为皇上不让你死,本官就拿你没有办法?告诉你,皇上不要你死,是为了让你招供。你要是以为只要你不招供你就不会死的话,那本官会让你知道,有时候死才是解脱,活着反而是受罪。本官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是谁指使你的?” 毛骧一顿怒斥,换来的却是女官两眼平静的眼神。这眼神在毛骧看来,是对他的嘲笑。 “好,真有种,硬骨头是吧?本官今天就要看看你的皮是不是和你的骨头一样硬。” 说完,随手抽出一根烧红的铁钎,厉声喝道:“本官把你的皮,一寸一寸的烫烂,看你说是不说。” “大人!”见大人就要动手,一旁的童平连忙出声。倒不是他心软同情女官,而是他有经验,深知女官在这种情况下,再承受大人这样的刑罚的话,有极大的可能活不下来。 女官一死,他们拿不到口供,如何向皇上交代? 这个道理毛骧也是知道,可是他现在实在是被气疯了,因此动起手来就有些不管不顾。 “毛大人,请慢动手。”韩度忽然出声。 韩度不喜欢这样血腥的环境,这倒不是说他的胆子小,而是有的人天生就反感这样的环境,腥味扑鼻令人作呕。如果再加上烤肉的味道的话,那韩度认为自己会落荒而逃。 曾经韩度自以为自己胆子大,可以不惧这样的事情。直到上大学的时候,被上了一课。当时学了一门解剖课,韩度以为只是解剖些青蛙兔子什么的,也没有在意。加上第一课见到老师,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看起来十分娇俏可人的萌妹子,三围突出,瓜子脸,没有带眼睛,加上她一颦一笑都好似一只容易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般。这让全班三十人,只有三个女生的工科班级群狼,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吼叫,桌子拍的那叫一个震天响。 毕竟狼多肉少,遇到这样的极品的美女老师,这简直就是动画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情景啊,群情激动,也是情有可原的。全班男声,一个个的眼冒绿光,不知道在幻想着是偶遇,还是邂逅的场景。 可是就这么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美女老师,却给韩度上了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课。 只见美女老师专门挑了一个空间狭小的教室,等到所有人都进教室做好之后。 (); 二百三十七章 心理杀人 美女老师把门一关,反锁死,钥匙往紧身牛仔裤兜里一放。 守在门口,随手遥控器一按,就打开了解剖教学的视频。开始的时候还好,不过是一个清洁溜溜的人体上,画着各种各样纤细的线条。 等到视频里面的老教授开始动刀,所有同学没有坚持到三秒钟,纷纷脸色大变。最先受不了的就是三名女生,瞬间捂嘴干呕起来,风一样的跑到门口,想要去卫生间。 却被人畜无害的美女老师厉声警告,不准!无论是谁都要看半个小时以上,才准去卫生间。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有个女生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吐了出来,美女老师才网开一面,让她去。 同时不忘记警告,‘最多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不回来,期末直接零分,男生只有一分钟!’ 韩度当时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诱人的樱桃小嘴里面,是怎么喷吐出这么恶毒的字眼来的?老天,这可是必修课啊。必修课零分,毕业证还想不想要了? 就这样,不到半个小时,全班的人除了韩度之外全都跑到卫生间里面狂吐不止。等到整个视频看完,有人已经来来回回呕吐了十次以上。 不怪他们,实在是这视频太过刺激了,虽然没有一点音乐伴奏营造氛围,但是光是画面就让人极度受不了了。视频里面的老教授,从一具标本开始,由皮及里,将标本的皮肤、脂肪、肌肉、筋腱,如同庖丁解牛一般,解剖的条理分明,最后只剩下一尘不染的骨架。 韩度虽然仗着自己胆子大,落不下面子,坚持着没有吐出来。可是当他下楼梯的时候,第一步踩下去,双腿就不受控制的发软,瞬间瘫坐在台阶上,拉都拉不起来。以及往后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韩度一口猪肉都没有吃过,甚至到了闻到食堂猪油的气味,就会忍不住发呕的地步。 美女老师给韩度心里,都整出阴影来了。什么娇俏可爱,什么小鸟依人,什么奶凶萝莉?骗子,通通都是骗子,越是人畜无害的娇躯,里面隐藏的就越可能是张牙舞爪的恶龙。 甚至影响到了韩度找老婆的选择,宁愿去找那种大大咧咧、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挥起全都捶自己的,也不敢去找美女老师那样的。 毛骧的举动,让韩度又回忆起来不愿意想起的一幕,为了避免自己出丑,因此出言止住了毛骧。 毛骧刚才也是因为女官目中无人的态度,把他给气极了才会出现的贸然举动。现在韩度既然说话了,那他自然是顺着台阶下来。因为他心里清楚,现在这个女人还不能死,死了他就要倒大霉了。朱雄英的命,一个女官根本就不够偿命的,如果女人死了,线索断了。那说不定就要把他毛骧的命给填进去,为朱雄英偿命。 毛骧现在巴不得韩度参与进来,只要韩度参与进来,那到时候出了问题,责任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而是两个人一起承担。 毛骧心里高兴了一下,顺坡下驴随手把铁钎插回到火炉里面。 恶狠狠的对女官说道:“既然韩大人要问你话,那你就好好回答。要是再像刚才那样,一个字都不说,本官一定让你后悔还活在这个世上。” 说完,回到了主位上坐下。挥手示意韩度:“你要问就问吧。没想到这个女人骨头挺硬的,一言不发,连怎么下手的都不交代。” 韩度摸着鼻子,沉吟了一番。看着女官眼神当中带着轻蔑的神色,韩度想了想,说道:“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本官就不知道你怎么下手的了?” 女官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连看向韩度的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显然是认为韩度在吹牛。她下手的方法隐秘至极,如果她不是听别人告诉她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还能够用这样的方法杀人。因为,这办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一般。 从被人知道冰盆是她取走的那一刻,女官就知道她死定了。无论有没有她交代,还是不交代,她都是死路一条。不过无所谓,死这个事情,在她动手前她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她既然敢动手,那她就不怕死。而且让别人连朱雄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让她的心里充满一股异样的快意。 “难道你知道?”毛骧豁然看向韩度。说实话,毛骧心里也是极度好奇朱雄英究竟是怎么死的,朱雄英身上全无半点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就只有脸上扭曲了一点。可是这也不能证明朱雄英就是死在脸庞扭曲上面吧,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韩度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在毛骧期盼和女官不屑一顾的眼神当中,说道:“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面看到过一个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法,心理杀人。” 这? 毛骧听了,眉头紧皱。这四个字毛骧都认识,但是结合在一起,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时候,毛骧也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让韩度一起来,甚至还下令必要的时候,以韩度为主了。 皇上这是担心,这件事情里面有着诡秘,怕自己应付不来。 果然,对于这些诡秘的事情,还是韩度要更加在行一些,也不知道韩度从哪里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书籍。 想到这里,毛骧放下心里,静静的听着韩度和女官说的话。 “所谓心理杀人,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极大的放大一件特定的事情在人心中的恐惧,让他们自己吓自己,惊惧而死,最后达到杀人的目的。” 韩度随口给毛骧解释了一番。 “自己把自己给吓死?还能有这样的死法?”毛骧惊讶出声,这种死法要不是韩度说起,他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韩度无视毛骧的惊讶,平静的说道:“毛大人不用觉得这手法新奇,其实这种死人的情况,毛大人一定听说过,只是可能是没有特意注意到罢了。” (); 二百三十八章 张狂 “我见过?这不可能。” 毛骧十分笃定,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心理杀人的事情,以往根本不可能见过。只要见过,以他的记忆,这样特殊的事情,他不可能会忘记。 韩度撇撇嘴,轻描淡写的说道:“小儿怕惊惧,有受了惊惧之后疯的,更有甚者受到惊惧之后死的,大人应该听说过吧。” 这! 自然是听说过。 毛骧不仅听说过,还亲身经历过。他小时候也被家里的长辈警告过,不要去看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晚上也不要出门乱跑,说是外面有鬼。 等成人了毛骧便以为,那是长辈在吓唬自己,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没有想到,那些警告里面,还带着这样的深意? “小孩子精神脆弱,喔,以老一辈的人的话来说,就是魂魄不全。比起成人来,更加容易受到惊吓。一旦小孩子受到惊吓,而且不能够从惊吓里面走出来的话,那就容易自己把自己给吓疯,甚至是吓死。这也是村子里有受到惊吓的孩子,父母要专门做各种事情来帮助孩子消除惊吓的原因。”韩度举了个例子。 听到这里,毛骧也明白了。韩度说的情况,他自己就听说过。只是以往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在意罢了。毕竟他一个立志想要博得封爵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在意一个乡村父母为孩子消除惊吓这样平常的事? 不过同时,毛骧又更加好奇了,问道:“那她又是如何下手的?” 韩度挪动了一下身躯,让自己更加舒服一些的靠在椅子上。解释道:“很简单,她只需要编造一个恐怖故事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编个故事就能够杀人?”毛骧惊讶出声,这在他看来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如果编个故事就能够杀人,那岂不是说那些编故事的说书人,个个都可以随意的杀人? “当然不止如此。”韩度继续说道,“编造故事只是第一步,她还要不断把这个故事讲给太孙殿下听,让太孙殿下完完全全的记住。” 说着韩度看了毛骧一眼,见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便继续解释道:“只要太孙殿下把这故事完全记住,等到需要动手的时候,她将故事里的关键场景布置出来,只要能够让太孙殿下感受到,便可以将太孙殿下杀死。” 末了,韩度补充了一句,“这种手法看起来神奇无比,其实想要成功也是要靠着几分运气。当然,在小孩子身上成功的可能性要比成年人要大的多,毕竟成年人魂魄稳固,受到这样的冲击也容易自己清醒过来。而且这手法对于了解的人是没有用的,只能够对不了解的人下手。” 原来如此。 这样才合理啊,要是这办法真的能够通过编造故事来随意杀人,那这个世间岂不是早就乱套了?毛骧沉思着,消化韩度的话。 解释完了,韩度平视着女官。 说道:“你作为太孙殿下的女官,与太孙殿下朝夕相处,有机会让太孙殿下记住你编造的故事。同时,你负责太孙殿下的饮食起居,你也有机会布置相应的场景。” 女官看着韩度,神色大变。韩度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柄重锤一样,敲在她的心房上。因为虽然她和毛骧一样,也听不懂韩度说的什么心理杀人。但是韩度对于她的做法,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哈哈哈。”女官突然爆发出一阵肆意张狂的狂笑。这也是她除了被打的惨叫连连之外,第一次出声。 “你说的对,没错,我就是用这种办法杀了他。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他是怎么死的,永远都不会。我要让他死的不清不楚,让你们都去死,都去死,哈哈哈!” “疯子,你这个疯子!”毛骧怒不可遏。你自己要想死,你就死远一点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啊。他可不想死,不仅不想死,他还想要功成名就。只要不溅毛骧一身血,他对于女官是死是活,是完全不在意的。 没想到这女人尽然这么发疯,自己找死,还要拉着他同归于尽。 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就是疯了,疯了我也有你们陪葬,值了。”女官彻底陷入竭斯底里的疯狂当中。 毛骧豁然起身,来到女官面前,伸手把铁钎超了起来。“跟本官比狠是吧?本官舍了人头不保,也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信不信,我现在就戳瞎你的眼睛。” 女官冷笑着,瞪大了眼睛盯着毛骧,就好像是不认为毛骧敢下手一般。 毛骧见被女官如此轻视,怒气上涌就要下手。 “毛大人,请慢。”韩度出声阻止了毛骧。见毛骧回头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韩度解释道:“毛大人,现在她是一心寻死了。大人若是动手,岂不是正合了她的意?她根本就没有发疯,她清醒的很,刚才就是在故意激怒你。” 见自己的目的被韩度识破,女官冷哼一声,脸上的挑衅表情慢慢褪去,不在言语。 毛骧这才反应过来,心里一惊,没想到差点中了女官的奸计。 随手再次把铁钎放回到火炉里,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看着女官,说道:“想死?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这么让你死了,岂不是太过便宜你了?本官说过,把你背后的人供出来,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否则,本官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毛骧说完,回到主位上坐下,等着女官开口。 可惜,换来的只是女官嘲笑似的一声冷笑。 毛骧怒气冲冲,猛然一巴掌拍在长案上,震的长案上的各种物件瞬间跳起,又噼里啪啦的掉下。 “用刑,给本官用刑。把你们的浑身解数都给本官拿出来,通通让她尝一遍不信她不招。” 见就要有人上去,韩度说道:“等等,本官还有话要问她。” 正要上前的几人闻言,见毛骧没有表示,便又惺惺的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毛骧转头看向韩度。 (); 二百三十九章 猜测 要不是皇上信任韩度,他毛骧都要以为韩度是和女官是一伙的了。要不然为什么,每到要对女官动刑的时候,韩度就跳出来阻止? 看着毛骧的眼神有些奇怪,韩度摸了摸鼻子。 韩度也不想这样,只是实在是受不了血腥的场面,因此才把毛骧拦住。如果自己没有在这里,那韩度自然不会去管毛骧用不用刑。 再说了,看这女官的样子,就是在一心求死,继续动刑也不大可能会招供。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试试。 严刑逼供也不是就一定能够达到目的,有时候击破她的精神意志,或许效果要更有可能招供一些。 韩度没有去理会毛骧的眼神,自己要是去解释,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等等他看见结果心里的疑惑自然烟消云散。 韩度看着女官,沉吟一番,平静的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不招供,自己一个人抗下一切,就能够阻止本官查到背后的人?” 轻笑一声,韩度摇着头继续说道:“你信不信,即便是你不说,本官也能够把他们找出来?” 女官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她才不信韩度的话呢。在她看来,韩度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难道还能掐会算不成?如果韩度真的能够能掐会算,那还在这里和她废什么话?有本事,直接去抓人啊。 对于女官的嗤笑,韩度撇撇嘴,没有任何表示。 不仅女官不信,就连毛骧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度,显然他也不相信韩度的话。 理由自然是和女官一样,真有这本事,直接去抓人不就好了?还在这里劳神费力? 以为韩度在夸夸其谈,毛骧有些羞耻的帮给韩度一个台阶下。“咳咳,韩大人还是先审问她吧,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韩度微微颔首,没有继续审问女官,反而是和毛骧聊了起来。“虽然都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但是,毛大人可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两种人,对他们严刑逼供是没有用的?” 这? 毛骧眉头紧皱,在他看来韩度就是在胡说八道。他这一辈子见过的贞洁烈女、硬气好汉,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一旦来到他这里就没有一个最后不变成一滩烂泥的。 严刑逼供可是毛骧吃饭的手段,却被韩度说有缺陷,这让毛骧情何以堪? 因此,毛骧有些不快的皱着眉头看着韩度,想要看看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韩度恍然回过神来,知道毛骧是误会了,便连忙解释道:“毛大人不要误会,下官没有别的意思。不过确实是有两种人,严刑逼供对于他们没用。” “哦?是吗?那本官倒是愿闻其详,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毛骧好似半点都没有在意韩度刚才的话,故作好奇的笑着说道。 “一种是有信仰的人,一种是有牵挂的人。”韩度也没有和毛骧打机锋,直接说道。 毛骧听了眉头皱的更加厉害,有牵挂他倒是理解,但是有信仰是什么鬼东西?毛骧摇摇头,表示难以理解,干脆笑着问韩度:“这个信仰是什么?” “信仰嘛”韩度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就和百姓信佛、信道差不多,但是也有点区别。不知道毛大人听说过明教没有?” 明教?这是什么新的教派吗?难道和道教、佛教一样? “没有听过,韩大人从哪里听说明教的?”毛骧确定他没有听过这所谓的明教,便好奇的问韩度。 没有听过? 难道这个世界没有明教?韩度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认知好似和这个世界有点偏差啊。不是说老朱就是明教的人吗? “大人真的没有听说过?”韩度不死心的问道。 毛骧肯定的点头,“真的没有,本官跟着陛下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明教。” 听到毛骧这么说韩度也是不敢确定究竟有没有明教了。而且虽然有传言朱元璋是出身明教,是小明王的麾下,是他弄死了小明王才占据了大义名分,最终建国称帝的。 原本韩度以为这个世界有小明王,就有明教呢。现在看来,小明王和明教更本就不是一回事,要不然毛骧作为老朱的心腹,就不可能不知道明教。因此,明教不过是小说家言罢了。 “咳咳,这个不重要。咱们还是言归正传。”韩度干笑着,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毛骧无奈的看了韩度一眼,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谈论教派这些啊,明明就是韩度自己提起来的,现在到好似他把韩度带歪了一样。 韩度把目光放到女官身上,心道,既然没有明教,那就留说明这女人不可能是因为信仰而宁死不招的。那么这剩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心里有着牵挂了。什么样的牵挂,能够让一个女人把生死置之度外呢?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韩度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心里有了计较,转头看向一旁的毛骧,问道:“大人,有大夫吗?能不能找一个来?” 大夫这里自然是有的,即便是没有毛骧也能够片刻之间给韩度找一个来。 毛骧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一个大夫就被童平带了进来。 “小老儿拜见大人。”这大夫是个老头子,一进来就朝毛骧行礼。 毛骧挥挥手,让他起来。 韩度在大夫耳边私语几句。 大夫听了,点头回道:“没有问题,大人。只要她有过,小老儿就能够看的出来。还能够看的出来,她只是有过还是生过。” 这时候的大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随意说道:“去吧。” 大夫点头致意一下,便朝着女官走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毛骧疑惑问道。 韩度叹了口气,心里面有些堵的慌。心里默念了一句,对朋友要春天般温暖,对敌人要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平静的说道:“没有什么,只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是与不是,很快就知道。” 既然很快就会知道,那毛骧也不再追问。 (); 二百四十章 惊天内幕 大夫来到女官面前,先是给她号了一下脉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低下身去,准备解开女官的衣衫。 女官被老头的动作吓了一跳,身躯禁不住的想要往后退,连忙叫道:“你想要干什么?” 可惜女官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想动都动不了。她挣扎着后退根本就是徒劳无功,一点作用都没有。 老头叹了口气,说道:“我还能干什么?我一个大夫,医者仁心,什么没见过?再说了我都这把岁数了,你有什么好避讳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对于医者仁心的大夫,大家彼此之间还是少了很多避讳的。要不然,大夫这个职业就没有办法干,而女人生病就只有等死。 但是越是这样,女官反而越是对大夫避如蛇蝎。 “你不要过来,滚开,快滚开啊。我没有病,不需要你来看。” 可是大夫那里会听她的?飞快的解开她的衣衫一角,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谱之后,又飞快的把衣衫给她扣好。 “畜生,你们这一群畜生,不得好死!”女官发疯似的肆意谩骂。要是被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这里面的人都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呢。 大夫被女人乱骂一通,他也感觉到有些冤枉。他只是一个大夫而已,听命行事而已,而且他还尽量替女人遮掩住露出来的风光了呢。 叹了口气,大夫觉得还是早点完事离开才是。 大夫来到韩度面前。 韩度顿时问道:“怎么样?结果如何?” 大夫叹息一声,打起精神,回道:“大人所料不差,她不仅有过身孕,而且还产下过孩子。” 大夫这话一出口,整个刑讯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就连一直在谩骂的女官,都忽然没有了声音。也不知道她是彻底放弃了,还是精神崩溃了。 这就像是一个王炸掉落下来,炸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女官产子! 这个消息太过惊天动地了,一个不好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炸的粉身碎骨。 这女官可是东宫的人啊,她就怎么能够怀孕,甚至还产子的?究竟是有人祸乱东宫,还是 韩度摇摇头,不敢在想下去。 毛骧也是被震惊的无以加复,同时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后怕,看向大夫的眼神里面闪过一丝杀意。 韩度恰巧看见了毛骧眼里的杀意,沉吟一下,最终还是心有不忍。 问了大夫一句,“能够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产子的吗?” 听了韩度的话,毛骧眼神里面的杀意减少了一些,这老头还有用处。 大夫倒是一无所觉,如实回道:“最多不超过三年,因为一旦超过三年的话,以小老儿的眼光也看不出来。” 韩度听了点点头,心里有了盘算。三年,这个时间不短,但也不长。只要查出这女官是什么时候进宫的,以及在三四年前东宫有过什么样的变故,那便大概能够推算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即便是韩度都下意识的不敢去想另外一个可能。如果真是这个可能的话,那乐子就真的大了。说不定,自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老朱今天怎么就偏偏要把我叫进宫里来呢?而且还偏偏让我遇到这么鬼的事情。 麻蛋,不会是那个王八蛋在老朱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吧?韩度越想越是觉得有可能,要不然这东宫太孙甍了,也不会和自己有关啊,老朱怎么一下子就点中自己? 该死的,不要让我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在背后坑我,要不然非要弄死他不可。韩度恶狠狠的想到。 而韩度口中的王八蛋,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给皇上建议让韩度进宫的事情了。韩度能够想到的事情,毛骧自然也想到了。深知皇上恐怖的他,更是深深的明白,这件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或者是运气倒霉一点,那他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而毛骧的后背早就被湿透了。 韩度缓了缓,喟叹一声,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让大夫离开,并且嘱咐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先下去吧。记住,守口如瓶,今天你没有来过这里。” 老头闻言一愣,忽然看见毛骧的眼神,心里一惊,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朝韩度一拜,说道:“谢大人,小老儿记住了。” 说完,转身一刻不停的离开,好似有鬼在催命似的追他一般。 毛骧原本眼神冷冽看着大夫,不过见韩度出言让大夫离开,再加上他毛骧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便没有去理会大夫。 毛骧从大夫身上收回目光,看向韩度,抱拳一礼,躬身问道:“大人,现在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我特么怎么知道如何处置?还有你毛骧这个姿态是什么意思? “怎么处置自然由毛大人定夺,下官一介文官那里懂这些?毛大人乃是陛下心腹,自然深得陛下信耐,处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小菜一碟、伸手拈来。下官才疏学浅,就不在大人面前献丑了,无论大人怎么做,下官在一旁听着就是。” 韩度一副唯毛骧马首是瞻的样子,就差没有把姿态放到地上。一副你毛骧是这里的老大,你说了算,而且不管你怎么做,我都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如果韩度面对的是一般的愣头青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奏效。可惜,韩度面对的是毛骧这样的老狐狸。 毛骧跟在老朱身边这么久,论见识或许不如韩度,但是论这种官场经验超出韩度不知道多少。怎么会轻易的,就凭韩度的几句话,就上当? 只见毛骧哈哈笑了起来,姿态放得比韩度还要低,说道:“韩大人说笑了,陛下有口谕在先,如遇重大之事,由大人而决。现在不就是遇到了重大的事情了么,自然由大人来做主,我在一边听着大人的吩咐就是,好好的跟大人学习学习。” (); 二百四十一章 丧亲之痛 说着,毛骧语气一转,冷声问道:“还是说,大人不把陛下的口谕放在眼里,想要抗旨不遵?” 我去年买了个表。 韩度恶狠狠的看着毛骧,如果眼光能够杀人,毛骧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 可惜毛骧比韩度要淡定的多,对于韩度要吃人的表情直接无视,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 原本毛骧对于皇上吩咐韩度一起跟来,他其实心里是有着芥蒂的。毕竟严刑逼供这是他的强项,韩度这个文弱书生来做什么?来和他抢功? 但是现在毛骧却对皇上感激涕零,皇爷真是神机妙算啊。要是韩度不来,先不说他毛骧能不能够把女官逼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他发现了女官产子的事情,对他来说都不是功而是过,一个不慎他就死路一条。 现在有韩度顶在前面,他毛骧就轻松多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韩度去顶着,砸不到他的头上。 韩度现在是深感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过黄历,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糟心的事? 想躲,那就是抗旨不遵,要砍头的。 不躲,硬着头皮上?韩度不觉的自己的头皮,能够硬的过老朱的钢刀。 这倒霉催的,简直就是避无可避,完全躲不开。 算了,是死是活,总要试一试。 韩度心里发狠。 毛骧在主位上坐着,一脸悠闲,没有半点要催促韩度拿主意的意思。好似不管韩度沉默多久,他都会这样一直等下去。 韩度愤愤不平的瞪了毛骧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无力的说道:“我,我还是先去东宫一趟吧。至于”至于什么,韩度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毛骧见韩度总算是出声,脸色顿时大喜,连忙恭维说道:“大人要去哪里都行,下官一定为大人安排妥当。” 说完,抬起头吩咐道:“童平,赶紧的给韩大人准备马车,你亲自送大人去东宫。” 韩度起身的时候,身躯都禁不住的晃了晃,无奈的跟着童平走了。 等到韩度离开,毛骧脸上的笑容飞快敛去,阴冷森寒的气势浮现在脸上。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拈着茶盖,轻轻的不急不缓的在茶杯上摩挲着。陶瓷摩擦出呲哗呲哗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屋子里清晰可闻。 许久之后,毛骧才轻声问道:“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属下对大人忠心耿耿,求大人饶命” 所有人顿时跪在地上求饶。谁能够不想活?蝼蚁尚且贪生呢。当然,女官排除在外,她现在就是一心求死。 毛骧呲笑一声,继续问道:“都想要活命?” “求大人饶命” 众人齐声说道。 毛骧把手里的茶杯猛然一掷,噼里啪啦的茶杯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毛骧大喝一声:“想要活命,就把你们的嘴都给本官闭严实了,一人泄露全部处死,听到了没有?” “属下谢大人不杀之恩” 听到下属的话,毛骧才满意的点头,慢慢的坐了下来。虽然毛骧亲口答应了他的这些属下,但是这些人究竟能不能活命,还是要看韩度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问题不大,那他们自然能够活命,但是如果问题真的捅破了天,那他毛骧都是自身难保,那里还有余力去保他们这些人的命?该死的,还是要死。 那毛骧就是在做无用功吗?其实不然,他这么做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如果这些人将来能够活着,那么有了今天这一幕,他们自然对毛骧感恩戴德。毛骧毛都没有付出一根,就白白彻底收获了这么多人给他卖命。 而如果他们死路一条,那毛骧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人之一死万事皆休,但是他毛骧也不吃亏,毕竟什么都没有付出。 韩度来到东宫,一下马车,看见东宫的匾额,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铅了一般沉重。 不想进去啊,可惜由不得韩度。 韩度一下马车没多久,就被人通传了进去。听到韩度来了,老朱还以为女官已经招供,迫不及待的就召见韩度。 韩度一进来,老朱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说吧,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胆敢谋害朕的孙儿。” 朱雄英的死,真的是让老朱痛彻心扉。 老朱经历过太多的亲人离开他了,他的爹娘被饿死,他的二哥被饿死,他的姐姐也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因此,老朱向来都对自己的亲人无比的重视。他的儿子做出他最痛恨的欺压百姓的事情,他也只是重重的处罚了事。要是换成是官员或者是勋贵的话,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因此,朱雄英的死,对老朱的打击太大,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自己的嫡长孙复仇。 韩度情绪低落,朝老朱一拜,说道:“臣韩度拜见陛下,请陛下屏退左右。” 老朱一愣,没有想到韩度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消息,而是要求其他人都出去。不过,老朱明白韩度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便挥手示意,两旁的人出去。 等到两旁的人都出去,韩度见老太监还侍立在老朱身后,便闭口不言的看着老太监。毕竟这样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韩度就少一分危险。因此,韩度只想说给老朱和朱标听,其他的人,哪怕是老太监都不能够知道。 老太监见到韩度的神色,惊讶了一下,不过老太监深知他身处这样的地方,知道的越多便死的越快的道理。不仅没有于韩度计较,反而对韩度多了一分感激。 还没有等老朱发话,老太监便识趣的提议道:“皇上,奴婢去外面伺候着。” 老朱点了点头。 老太监便转身出去,并且让人把殿门关上。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老朱语气里面还带着怒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韩度一咬牙,一跺脚,便将女官怀孕产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朱听到也是一惊,豁然转头看向朱标。 韩度也是定定的朝朱标看去。 (); 二百四十二章 单勇 朱标原本正沉浸在丧子的悲痛当中,对于韩度的话反应十分迟钝,看见父皇和韩度两人齐齐看着他。 疑惑问道:“父皇,韩度,你们看着咱干什么?”朱标猛然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们不会以为是咱吧?” 难道不是? 韩度脸上带着狐疑的神色。 整个东宫里面,除了你朱标,连只蚊子都是母的,不是你还有谁?女官怀孕,总不能是因为她自己就怀孕了吧,必定是有另外一个男人配合的啊。最大的嫌疑,自然就是朱标了。 这也是韩度和毛骧两人相互推脱的原因。 朱标要是真的和这女官有私情,那问题就大了。从朱标来说,他在百官心中“仁慈宽厚”的形象,瞬间就会崩塌。长久以来在百官当中积累的声望,也会顷刻间荡然无存。 因为,如果朱标真的喜欢这个女官,完全可以通过正式的途径将其纳为嫔妃,这样一来无论是皇上还是百官都不会说些什么。毕竟朱标开枝散叶,也是在尽他身为储君的责任。 但是如果是私下里生子的话,那就太过了,这就不是事情的问题了,这是一个人的人品道德问题。 你明明可以将其纳为嫔妃的,你却偏偏不纳,而是私下里偷情,这不是人品道德低下,这是什么? 而一个普通人人品道德低下或许影响还不大,了不起社死罢了,脸皮厚一点也不是活不下去。但是换成是朱标这个未来的储君,那问题就比天大。大明以孝治国,一个人品道德低下的人,岂能有资格当皇帝,治理天下? 朱标可是老朱十几年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如果他不能够即位,岂不是说老朱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喂了狗,白费? 如果真是这样,老朱一定会发疯的!在加上老朱刚刚经历了嫡孙惨死,雷霆之怒之下,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都是轻的。 这就是毛骧拼了命也要把韩度顶到前面去的原因,他要是不把韩度顶到前去,他要是来向皇上禀告这些消息的话,死无葬身之地就是他毛骧最好的下场。即便是最后朱标的问题,他也会被皇上离心。而像他这种人,一旦和皇上离心离德,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不是咱,真的不是咱。”朱标因为朱雄英的死,眼睛都还红着,连连摇头解释。“如果是咱,把她纳嫔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咱何必做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理是这个理。 老朱对于儿子们纳嫔妃的态度,是无限宽容的。因为老朱出身的原因,在他看来多子多孙才是福。完全没有以往那种皇家不和什么人结亲的乱规矩,在老朱眼里儿子们想娶谁都可以,不管是王公大臣的贵女,还是平民百姓家的丫头,只要儿子们喜欢,只要能够给老朱添孙子,老朱都不会反对。 有明一朝,可以说在结亲这件事上,是有史以来最开放的朝代。平民丫头成为一国之母的例子,数不胜数。 老朱也相信自己细心教导出来的嫡长子,不会犯这种糊涂。点了点头,问道:“那究竟是谁呢?” 是啊,如果不是朱标的话,那下种子的人究竟是谁呢? 现在如果能够找到这个人,那么这件刺杀皇孙的事情或许就会出现柳暗花明的转机。 韩度低头冥思苦想。 东宫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守卫之深严,和老朱居住的地方一样。朱标嫔妃们居住的地方,是严禁男人进去的。别说是想办法进去了,就算是朱标邀请韩度进去,韩度都会抵死不从。当然朱标也不会糊涂到,邀请男人进去,顶多把外人邀请到书房或者是花园罢了。 无论韩度怎么想,这下种子的人,除了朱标他再也想不到会有第二个。 朱标自己也在沉思,忽然他灵光一闪,诧异说道:“咱想到了,会不会是侍卫?” 对! 东宫里面除了朱标之外,侍卫也是能够下种子的人。 “但是,侍卫也进不去内宫啊?”韩度疑惑说道。 侍卫的确是可疑人选,但是侍卫进不去内宫。内宫里都是太监和宫女,连守卫的任务都是由太监负责的。因为东宫本来就有侍卫守护着,这内宫的守卫任务本来就不重,有太监守着不出骚乱就好。 朱标眼睛明亮起来,冷笑着说道:“侍卫的确是进不去,但是别忘了,女官却是可以随意从内宫出来的。” 是了! 韩度闻言也是精神一震,东宫的防卫,都是防男不防女。很多地方对于男人来说,都是禁区,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她们可以在内外宫之间随意走动。 因此,女官接触到侍卫的机会是有的,而且只要她想,机会多的是。 老朱忽然问韩度:“你刚才说,那贱人是什么时候产子的?” “回皇上,大夫说不超过三年。”韩度回过神来,连忙回道。 “三年?”朱标喃喃自语,忽然说道:“咱想起来了,二年多前有个侍卫说是老母病重,想要回乡照顾,但是一去不回,从此没有了消息。叫什么来着?” 朱标一时想不起来了,毕竟一个侍卫请假,对于朱标来说,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能够还有印象,都算是难得的记忆力惊人了。 如果是平时朱标还不会觉得这侍卫一去不回,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毕竟这个年代,在外赶路能够遭遇到的意外太多了。什么盗匪、猛兽,甚至是失足掉到沟里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朱标也对这侍卫的一去不回,没有过多的过问。 但是现在出了女官生子的事情,却不一样了。这个侍卫的突然离开,再加上他的一去不回,让他成为了最大的嫌疑对象。 想到了这一点,朱标顿时朝殿外大喊一声,“来人,召单勇进来。” “是。”殿门外传来一声应和。 很快,厚重的殿门被打开,一个满身甲胄,持刀的人走了进来。 (); 二百四十三章 方本斋 “末将单勇,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 单勇身形魁梧,一身甲胄都好似快要困不住的他的身体的样子。站在韩度面前,就像是一座壮实的肉山。 单勇一来,朱标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两年多前,是不是有个侍卫忽然说要回乡照顾老母,然后一去不回了?” “是的,他叫方本斋。此事末将当时还向殿下禀报过,当时殿下没有追究,末将便没有去过问。”单勇声音宏亮回道。 “方本斋,他是哪里人?”没等单勇回答,朱标直接说道:“算了,你去把方本斋所有的资料全部拿来,要一丝不漏。” “遵命。” 单勇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记录方本斋的册子前来。 守卫皇宫的都是老朱的亲军,而亲军都是从功臣名将的子嗣,或者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里面挑选出来的。为了确保忠诚,每一个人的省市来历都有着详细记录,这些记录还专门装订成册,每人一册,称为亲军秘册。这些秘册有侍卫统领亲自掌管,由于东宫独成一体,因此东宫侍卫的秘册,就是单勇这个统领在掌管。 单勇拿来的就是方本斋的秘册。 “请皇上御览。”单勇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 韩度见现在周围也没有人伺候,便起身拿起单勇手里的秘册,交到老朱手上。 老朱随意翻看了一遍,便将秘册递给了朱标。 朱标翻看着秘册,忽然眉头大皱。疑惑的看向单勇,问道:“为什么这方本斋的原籍是福建延平?亲军里,还有原籍是福建延平的人?” 亲军挑选可是一项极为郑重的事情,毕竟这些人是老朱最后的护卫手段,那是绝对要保证他们的忠诚的。因此,老朱出于信任的心理,在挑选亲军的时候,更加偏向于他的老家安徽凤阳和周围一带的人选。 而江浙一带,因为曾经是陈友谅、方国珍、陈友定等人势力范围的缘故。一直以来都被老朱不喜,就连百姓的赋税,也被老朱以此地百姓富庶为由,要比其他地方高。因此,老朱极少在这一带挑选亲军,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朱标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故而才对方本斋的来历感到惊讶。 单勇正要解释,老朱忽然开口。 “朕想起来了,元至正十六年攻打应天府之前,朕曾经收降过陈兆先的部众三万六千人。当时这些降卒疑惧不安,朕为打消他们的疑虑,从中挑选五百人,收为亲军。晚上让他们担任自己的侍卫,把原先的侍卫、亲信全都撤走,只留下冯国用、冯胜在身边。这些人见朕如此信任他们,无不尽力图报。后来这只亲军,好像也补充过士卒吧?” 单勇点头,说道:“回皇上,正是如此。这方本斋就是后来补充进去的士卒之一,再后来就被调到了东宫,在末将麾下。” 朱标听了这方本斋的来龙去脉,沉默着把秘册递给韩度。挥挥手,让单勇出去。 韩度翻看了一遍,发现这方本斋有家有室,上有爹娘,下有妻儿。这也实属正常,毕竟有家有室的人,忠诚度自然要比孤身一人的要强得多,毕竟心里有了牵挂,才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因此在挑选亲军的时候,就会专门挑选这种有家有室的人。但除此之外韩度便再无发现,其他的内容就是和大多数亲军侍卫一样,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秘册的记录在年前七个月前中断,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因方本斋回乡之后再无消息,禀告太子殿下之后,不予理会,就此收录。 韩度合上秘册,沉吟了一下,说道:“皇上,太子殿下,下官想要用这秘册去问问那女官,不知道是否妥当?” 一本人都消失了的秘册而已,现在除了用在女官身上,也没有别的用处了,自然不会不允许。 “拿去吧。”老朱直接点头,不忘嘱咐韩度:“你要想办法把女官的话给套出来,一旦确定是和这个方本斋有关,即刻来报。” “臣,遵旨。” 韩度立刻恭声回道。 老朱想要做什么,韩度也能够猜到。一旦真的和这个方本斋有关,那老朱就会派人即刻到福建延平抓人,一旦把人抓到,那就有办法把指使女官的人给揪出来了。 老朱现在满腔怒火,一门心思的要给自己的孙儿报仇,自然不会放过丝毫的可能。 韩度拿着秘册,急匆匆的坐在马车,回到毛骧这里。 毛骧一见韩度全须全尾的回来,惊讶了一下,顿时大喜的问道:“韩大人你竟然就这么回来了?” 忽然,毛骧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连忙和韩度解释:“咳咳,韩大人你不要误会。本官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就是” “就是以为我回不来了吧?”韩度没好气的说道。 毛骧神情尴尬无比,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色姿态无一不再说着,他就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说,他即便是认为韩度能够回来,至少都要脱层皮才行。出乎他意料的是,韩度竟然就这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难道陛下最近的脾气有了变化? “韩大人误会,误会啊。相信本官,本官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洪福齐天,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逢凶化吉。”毛骧拍着韩度的马屁,缓解尴尬。 韩度刚才也只是气不过毛骧把自己顶在前面罢了,也不可能就为了这事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便叹了口气,解释道:“事情另有变故,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原来如此! 毛骧顿时心下了然,他就是说韩度怎么可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原来是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如果真出了朱标临幸了这女官,导致女官生子的话,那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朱标能不能活下来他毛骧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朱标的太子宝座是一定保不住的。 而且,这样一来,这女人刺杀太孙殿下,就更加是变成了一件皇家的丑闻。 (); 二百四十四章 孩子在哪里? 看看,太子临幸了女官,却不纳她为嫔,不给她名分,还要让她生下孩子。这种行为,放到后世风气开放的时代,都是渣男当中的渣男行为。更何况,是在以孝治国的明朝? 而女官刺杀太孙殿下的事情,就更加精彩了。无非不过,因爱生恨或者是为自己的孩子除去绊脚石,好让自己的孩子顺利上位,然后母凭子贵? 这样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那整个皇家瞬间就会颜面扫地。皇上肯定会气红眼睛,举起屠刀疯狂的杀人。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毛骧也好奇的问了一句。 韩度挥挥手,止住毛骧的好奇,说道:“大人稍待,我有话问她。等问过之后,大人就明白了。” 也行。 毛骧本就巴不得和这件事撇的一干二净,刚才问韩度已经是他的一时冲动了,心里都在后悔。现在听到韩度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让他稍等,不仅没有半点的不快,反而巴不得事事都是韩度去处置,他在一旁装聋作哑就行。 毛骧回到主位上坐下,端起茶杯满意的喝了一口。心情甚好的他,把早就凉了的茶水喝在嘴里,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韩度也施施然坐下,抬眼朝女官看去,忽然问道:“你生下的是儿子吧?” 韩度猜测。 这是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社会风气就是如此。不仅是男人无比的重男轻女,就连女人也是一样。韩度从女官一心求死的举动上猜测,她很有可能生的是儿子,如果是女儿的话,她未必会舍了性命去保护。 女官一言不发,再也不肯吐露一个字。在她看来,斯斯文文坐在那里的韩度,要比阴冷凶狠的另外一个人,更加让他畏惧。不过是毫不相干的只言片语,就让韩度察觉到她是不是生过孩子,还把大夫找来查探。让她隐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暴露无遗。 这让女官不敢在看韩度一眼,更加不敢和他说一个字。 韩度见女官毫无反应,轻声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儿子,姓方吧。” 此言一出,女官的身躯猛烈的颤抖了几下。尽管她很快就明白过来,强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但是没有用了。 无论是韩度,还是毛骧,在看见女官颤抖的时候,就知道了答案。 韩度说对了。 毛骧看向韩度的目光都变了,你这家伙难道真的能够能掐会算不成?要不然,怎么可能一矢中的? 韩度见女官又陷入了一言不发的境地,也不在意。笑了笑继续说道:“他现在有多大了?喔,本官算了一下,大概是两岁半吧。孩子长到两岁半不容易啊,三个月大的孩子,只会躺着一动不动,顶多就会捏着小拳头抓东西。四五个月大的才会开始翻身,六七个月才能自己坐起来,八九个月才会满地乱爬。十个月才会真正的站起来,但是这个时候孩子还走不了路,只能够站在原地锻炼两腿的力气,差不多要一岁才能够扶着墙壁自己走动,要等到一岁半的时候,孩子才能扶着小板凳之类的东西走动。这个时候的孩子,会喜欢拨浪鼓的声音,会牙牙学语,会简单的叫叫爹娘。要等到孩子两岁,才能真正走的稳稳当当,不会随意摔跟斗。你的儿子现在,应该能够清楚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吧,能够把他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女官原本不想理会韩度,但是韩度诉说的这些话,实在是让她着迷。她的儿子从生下来的第一天,她只看过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儿子刚刚生下来就被抱走了,毕竟她根本不敢把儿子留在东宫里面。要是留在东宫里面,要不了两天,她必然暴露。 因此只见过儿子一面的女官,对儿子本就有着极度的想念。她在想念当中也会去幻想她的儿子长多大了,长多高了,会做些什么。但是初为人母的她,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因此她的想象力都十分的苍白。她以往自己想象的画面,和韩度说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孩子多大会捏拳,多大会翻身,多大会到处乱爬,多大会站立等等。 女官贪婪的沉浸在韩度为她编制的幸福画面里无法自拔,嘴角自然而然的浮起一丝幸福的微笑。 毛骧看看女官,再看看韩度。一想喜欢阴冷的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毛骧看向韩度,禁不住的挪动身躯,想要离他远一点。这他娘的那里是个人?这就是一条毒蛇,舒展着优雅的身姿坐在椅子上,嘴里不断的喷吐着全天下最为恶毒的毒液。这毒液虽然五彩斑斓艳丽非常,让人沉醉,但是致命。 女官虽然沉迷了进去,但是毕竟她能够在严刑逼供之下一言不发,可见意志力非比常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她是在大牢的刑讯房里面,不是在和儿子一起自由自在的天地里。 见到女官清醒了过来,继续闭口不言。 韩度无所谓的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找不到你儿子在哪里?” 女官当然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经历过这些事情,她面对韩度又没有了把握。她同样没有吐露过一个字,但是到现在为止,韩度几乎就是毫无阻碍的知道了她有孩子,而且还是儿子。 女官忽然感到一阵畏惧,以及心烦意乱。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相信只要她自己不说,别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她儿子在哪里。但是对于韩度,她没有把握。 微微挪动了嘴唇,“不要”两个字女官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在赌,她赌韩度没有那么神,能够未卜先知。 韩度没有在意女官的情绪,继续平静的说道:“方本斋,这就是那侍卫的名字,也是你儿子的爹吧?”韩度把手里的亲军秘册,扬了扬。 “方本斋,福建延平人。两年多以前,就是他带着你的儿子,以老母病重需要照顾为由,回到了福建延平?” (); 二百四十四章 海外 听了韩度的话,女官仍然是没有说话,反而是忽然平静了下来。 但是她这平静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因为韩度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心里掀起了滔天骇浪。 “当然,回福建延平老家,这只是你事实上的相公方本斋自己的说辞。”韩度撇撇嘴,轻描淡写的说道:“本官用脚指头想,都能够知道他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要回延平老家。” “那么方本斋会带着你儿子去哪里呢?要不要让本官来猜一猜?”韩度笑了笑,笑得在场众人,心里一阵发慌。包括毛骧在内的人,通通都暗暗咽了咽口水,避开目光不敢去看韩度。 又猜?猜你大爷。 毛骧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怎么忽然对女官有了同情。因为,从韩度前几次的表现来看,凡事他猜出来的东西,几乎都会一矢中的变成事实。 韩度没有注意到毛骧等人的异样,继续说道:“说起来,你儿子在哪里,这还是你告诉本官的呢。” “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告诉你什么了?”女官总算是开口了,语气当中带着害怕。 韩度举起一根手指,示意女官不要担心。说道:“有时候给人信息,又不一定非要说话。就好像本官现在做个禁声的动作,你就会闭嘴,是这个道理吧?” 面对说了一句话就沉默下来的女官,韩度继续说道:“你儿子不仅没有在福建延平,甚至现在根本就不在大明的国土上吧?” “你怎么知道了?”没等女官开口,毛骧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没有办法,他实在是好奇的紧。 韩度伸手朝着女官一指,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是她告诉我的。” “说人话!”毛骧都被气的不行。 韩度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感到自己的智慧被韩度无情的碾压。她告诉你个屁啊,老子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甚至在这里的时间比你韩度还要长,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女官说过一句有用的话? 韩度笑了笑,也没有和毛骧卖关子,便解释道:“她那么爱她的儿子,为了她儿子,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大人以为,如果她儿子还在大明的国土上一天,她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对太孙殿下下毒手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儿子只要还在大明的国土上一天,她做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她儿子就会有暴露的危险。而她是肯定不敢让她儿子冒一丝半点的风险的,哪怕是万一也不成。因此,在她决定动手的那一刻,她就一定知道她儿子没有在大明的国土上了。只有她儿子绝对安全了,她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毛骧听了,忍不住朝韩度投去一个你牛逼的眼神。 韩度自然是矜持着,大大方方的收下。 “那她的儿子究竟在拿来?”毛骧皱眉,看向韩度问道。 现在只是知道这女官的儿子,被送到了大明之外。但是大明之外,这地方也太过广阔了,天知道她儿子在那里。 女官也双眼死死地盯着韩度,她还在赌,赌韩度不知道她儿子在那里。 “既然知道她儿子没有在大明国土上,那想要她儿子究竟在那里,那就简单了。”韩度信心十足。 不是应该在大明境内,才要更加简单一些吗?怎么没有在大明的国土上,反而在韩度眼里更加简单了? 毛骧弄不明白。 韩度的想法却是和毛骧不同,如果在大明境内的话,反而是不好找。毕竟方本斋等人都是大明人,他们随意一躲,就好似一滴水融进了大海一样,想要找出来不亚于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但是他们离开大明,那就不一样了。 “你以为离开了大明,便会让朝廷鞭长莫及,再也找不到你儿子,实际恰恰相反。方本斋是大明人,你儿子也是大明人。大明周边各藩属国虽多,但是无论他们去哪里,他们言行举止都会和当地人格格不入,都会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惹人夺目。别说是长年累月的居住下来了,就算是他们从当地经过,都会被人牢牢的记在心里。等到你这里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皇上震怒,追查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到时候恐怕都不用大明动手,只需要太孙殿下被刺杀的消息传出去,那些藩属国自己就会动手把你儿子送到皇上面前。太孙殿下被刺,这样的事情,大明一定会追查到底,而且是不止不休。那些藩属国哪个不怕大明的愤怒?他们为了避免撞上大明的怒火,一定会不惜代价,挖地三尺,也要把国内的大明人一个个揪出来一一彻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因此,方本斋一定不敢带着你们的儿子去周边各藩属国。那么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岂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们必然是去了海外,本官说的对吧。” 女官想要极力的控制着她自己平静下来,不敢让韩度看出端倪。但是韩度几句话,彻底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她越是努力想要控制自己,身躯就越发的控制不住的颤抖。 事实证明,韩度又说对了。 女官当初生了儿子,正在惶惶不安。她非常清楚,如果她生子这件事被人知晓,她和她的儿子必死无疑。因此,她就想让方本斋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她自己是走不了的,身为东宫女官,只要她敢离开,要不了一天就会被人发现。 当时她就想让方本斋带着儿子离开大明,去别的藩属国生活。但是却被方本斋告知,去藩属国只有死路一条。至于理由嘛,就和韩度刚才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的儿子,就不能和一般人家的一样,平平静静的长大成人?”女官想起当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都还能够感到当时的绝望。 可是方本斋告诉她:“去藩属国不行,但是可以去海外。” “海外?”女官对大海了解,除了道听途说的听过一些之外,一点了解都没有。海外有什么?海上全是水,能够住人吗? (); 二百四十五章 没有世外桃源 方本斋耐心的和女官解释了一番:“海外可是好地方,不仅仅全都是海水,海水还是有着岛屿的。而且海上岛屿众多,数以万计的岛屿分布在大海之上,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只要我带着儿子,随便找个岛屿一躲,有大海隔绝,大明就算是搜天索地,也找不我们。” 大海的确是个藏踪匿行的好地方,海岛众多星罗棋布,最重要的是这些海岛上面绝大多数都没有统一的国家,顶多就是有些海盗势力。方本斋带着孩子藏到海岛上,还真的不会被大明抓到。 可是,原本自以为是的天衣无缝,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甚至连消息的不需要,就能够从自己的行为上,推测到自己儿子的去向。而且还不是胡乱猜测,而是异常的精准。 这还是人吗? 女官看向韩度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同时又带着哀求,不想韩度再继续说下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现在才知道哀求,下毒手杀朱雄英的时候干嘛去了?还不是以为自己能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韩度暗自摇头,多行不义必自毙,怨不得任何人。 韩度顿了顿,叹息着轻声问道:“你以为海外就是世外桃源,你的儿子就能够快快乐乐的长大吗?” “难道不是?”女官连忙问道。 听到女官的话,不管是韩度还是毛骧,眼睛里面都有着一丝精光闪过。 这可是女官到这里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 看来她的儿子真的是她的软肋,一旦关系到她儿子的事情,她都无比的关切。 “哈哈哈,”毛骧忽然爆笑出声,嘲讽着说道:“本官也不屑骗你,海外怎么可能是世外桃源,海外可是倭寇盘踞的地方,各种亡命之徒、为非作歹的人简直是多如牛毛。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海外到现在都还是一盘散沙,没有一个统一势力?” 韩度也点头应道:“不错,海外虽然物产丰富。但是绝对不是你想象当中的世外桃源,而是一片穷凶极恶之地。你儿子去到这样的地方,恐怕下场不会好。” “不,不会的。”女官摇着头,极力的否认,“本斋亲口告诉我,他们在海外有好几个海岛,很多人都住在那里。那里有万亩良田,有吃不完的粮食,还有金矿可以开采,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他答应过我,把我们的孩子抚养成人,让他读书、写字、进学,让他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他不会骗我的,因为那也是他的儿子。” 韩度听的无语,这不就是渣男骗泡的套路么。先给女人画上一个大饼,让女人死心塌地的把一切都交出来。至于这大饼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呵呵,鬼才知道。 至于儿子嘛,喔,有的人的确是比较看重,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那就是呵呵了。就好比是那些瞄准中产独女的男人一样,自己的亲生儿子,或许在他们的眼睛里面,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女官说完,犹自死死的盯着韩度,好似想要从韩度这里得到方本斋没有在骗她的答案。 韩度虽然不知道方本斋是不是在骗她,但是其实这件事无论方本斋有没有在骗她,她儿子的结果都不会好。 韩度撇撇嘴,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海外的确是有这样的地方。海外物产丰富,无论是粮食、肉食,还是金矿、银矿还是铜矿,都是应有尽有。” 女官闻言,忽然幸福的笑了起来,“好,有就好。本斋果然没有骗我,果然有这样的地方。”说完之后,连看向韩度的眼神都柔和了一些,她在感激韩度没有骗她。如果韩度想要骗她,说海万没有这样的地方的话,她也不会知道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只会越发的担心她儿子的处境。 现在好了,女官从韩度嘴里得到肯定的消息,就不用担心她儿子的处境了。她就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只要她现在把一切抗下,就能够换到儿子一生幸福,死又何惧? 毛骧看向韩度的眼神充满了怨念,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实话实说,没有骗这个女人。刚才这女人明明都快要崩溃了,只需要骗她说她儿子在海外朝不保夕,没准她就会招供出来她儿子藏在那里。 但是偏偏被韩度一句话给干没了,毛骧根本没有想到韩度会说这样的话,导致他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韩度没有理会毛骧,看着女官的眼睛,继续说道:“但是这样的好地方在海外也是少之又少,越是这样的地方,便越是各方竞争的焦点。海外鱼龙混杂,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占据这么好的地方,而无动于衷的。无论是谁占据这样的好地方,无可避免的就必须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只有守住了,才算的上是好地方。” “你以为他们守的住吗?”韩度悄然问了一句。 女官定眼看着韩度,默然无语。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认为韩度的话说的有道理。越是好的地方,自然越是遭人觊觎。海外可是无法无天的地方,一切都是凭拳头说话,论起争斗来,比起大明境内更加频繁。 韩度笑了笑,说道:“好吧,就算是他们能够守住。但是他们那什么去守?还不是要靠人,靠私人武备吗?但是人从哪里来?还不是靠着居住在岛上的那些人?本官敢断言,这样的海岛上,必然是全民皆兵,一旦有事,所有人都要拿起刀剑去抵御外敌。还以为那里会是世外桃源,还以为你儿子能够读书识字?做梦去吧。” 女官听的面色煞白。韩度根本就没有反驳方本斋给她编造的画饼,而是说即便是像方本斋告诉她的那样,那里都不会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朝不保夕的血炼战场。 女官想要不想承认这一切,但是她看着韩度的眼睛,却是想不到该怎么去反驳韩度。 (); 二百四十七章 突然死亡 韩度看着女官颤抖的样子,深感她的可怜。太傻了,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从来没有去深层次的想过别人说的话究竟符不符合逻辑。 判断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画的大饼。有一个办法就是从深层次去想一想,这人说的话符不符合逻辑。比如说,有人来找你合伙赚钱,说某某生意能够有一倍的利润,现在钱不够需要你们两个人合伙干,怎么怎么样 这就是典型的画大饼,别说是一倍的利润了,但凡这利润有50%他都会自己干,不会来找你合伙。他就算是去借贷,把杠杆加到天上去,也不会来找你融资。那些前几年到处借贷买房,发了大财的人,有哪一个是带着朋友一起干的? “不,不会的。”女官忽然平静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盯着韩度说道:“你说的这些只是下面的人,而本斋的家在岛上很有地位,他是不让他的儿子去厮杀的,他会做到答应过我的事。” 韩度怜悯的看着女官,真是傻的太可爱了啊。人说,一孕傻三年。也不知道这女人是原本就是这么傻,还是生了孩子之后变得这么傻的。 “你真是!唉,一言难尽。”韩度忽然指着女官,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正了正,韩度冷笑着朝女官说道:“如果方本斋在岛上有地位,那他为什么会指使你做出刺杀皇太孙这样的事?不是应该安安稳稳的等你年龄大了,被放出宫去,再悄无声息的把你接到岛上,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日子么?” 女官如闻晴天霹雳。 方本斋倒是也说过要把她接过去,一起过平凡的日子,不过条件是就要她去刺杀皇太孙。 “如果他心里有你,怎么会让你冒险去做这么大的事情?皇太孙一死,如果没有找不到凶手,你作为负责太孙殿下起居的女官,你也要陪葬。” 女官瑟瑟发抖,韩度的话点醒了她。她只要做下害死太孙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是死路一条。可惜当初她被方本斋带的话给蒙蔽了,一心想的就是等事情逐渐平息下来之后,去和儿子团聚,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么多。 “而且方本斋如果在乎你的儿子,在乎你,但凡他有一点点的地位,他都不会让你去做这样的事。既然他让你做这样的事情了,那就说明,要么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们母子,要么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他的处境十分堪忧。有人发话他不得不听从,他也是无可奈何。无论是那一种情况,都说明你们母子二人,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悲剧。” 悲剧! 女官听了,哑口无言。 一旁的毛骧看着韩度颇为帅气的脸庞,忍不住畏惧的避开了目光。 口舌杀人! 以往毛骧还只是听说,今天他算是真正长了见识了。原本毛骧还在心里责怪着韩度,不该把海外的情况告诉女官的。但是毛骧没有想到,韩度上一刻让女官有多安心,下一刻就能让女官有多恐惧。 大起大落之间的感受,足以把人逼疯。 就这,韩度都还嫌不够。最后更是通过分析告诉女官,她和她儿子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悲剧,一个别人手里的棋子、工具而已。 毛骧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可怜起女官来。她这倒霉催的落到韩度手里,比落到他这个活阎王手里还要可怕。 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如果我说了,你们能够保证放过我儿子么?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自己犯下的罪孽,我自己承担。杀了我也好,千刀万剐也好,我都认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他是无辜的”女官忽然奋力的挣扎起来。 韩度看的无语。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儿子是小,是无辜的。难道朱雄英又不小吗?他才七岁,他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当初,你为什么就偏偏要对他下毒手呢? 韩度叹了口气,说道:“你当初对太孙殿下下毒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放过他?” 女官的挣扎,戛然而止。 毛骧和韩度两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女官有丝毫的动静。 察觉到不对,毛骧豁然起身上前去查探,手指在女官鼻息出一探,毛骧顿时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 “怎么了?”韩度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起身上前。 毛骧回头叹道:“死了。” 死了?她怎么能死呢? 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彻底击破了她的精神,她还没有把地点说出来,怎么能够就死了呢? 可是经过韩度反反复复的查探,这女官真的是死了。甚至连死因韩度都知道,和朱雄英一样,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没想到这女官用手段把朱雄英给吓死,最后她却是被韩度弄的绝望的死去。 她死了倒是便宜了,可是老朱那里该怎么交代? 韩度脸色有些发青。 倒是毛骧见韩度的样子,叹息着安慰道:“放心吧,陛下那里本官会如实禀报的。她的死,和大人没有关系。” 这事情是你毛骧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的吗?你毛骧自己在老朱面前都是朝不保夕,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脸面?说这样的话,好一点的无非不过是安慰一下自己,坏一点的说不定心里还憋着什么坏水呢。 韩度心里一阵叹息。 老朱现在肯定是把这女官恨之入骨,把她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都尚且不足。 现在却这么便宜的就死了,韩度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老朱的怒火。可惜此事依然如此,不管韩度有再多的不愿,都没有丝毫办法。 “那大人可否愿意和下官一起去向皇上禀报?”韩度双眼紧紧地盯着毛骧。 毛骧闻言,脸上顿时一僵硬。他刚才不过是客气话而已,岂料就被韩度给抓住不放。他刚才说出安慰韩度的话,也不过是因为女官的死和他关系不大,心神放松之下随口说的。可是话已出口,在属下的众目睽睽之下,毛骧却不好矢口反悔。 (); 二百四十八章 大概范围 “好吧,本官就和你一起去。”毛骧被架了起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陪韩度走这一遭,就当是还韩度的人情。 韩度要不是被他给牵扯进来,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幕。毛骧要是一个人审问这女官的话,说不定还什么都没有审问出来,这女官就死了。现在好歹也算是拿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虽然最后也没有问出方本斋藏匿的地点,但是也勉强能够对皇上有个交代。看在韩度已经帮他顶在前面的份上,毛骧自忖自己责任不重,这才决定和韩度一起见皇上。 “韩大人外面稍待,本官拿上供词就和大人一起觐见皇上如何?”毛骧客气的和韩度说了一句。 “那就多谢毛大人。”韩度感激的抱拳朝毛骧行了一礼。 毛骧看着韩度离开,脸上的笑意随着韩度的离开逐渐敛去。 正当毛骧在低头沉思的时候,一个属下把一叠供词呈上来,“大人,供词全都在此了。” 毛骧神色一愣,幽幽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不是要供词吗?”属下理所当然的回道。 我特么什么时候说过要供词了?再说了,就算是真要,你还不能够等本官思量清楚? 毛骧顺手接下供词,没有让人看出他的不甘不愿,说道:“嗯,是本官要的。” 见自己的属下听了话,还一脸谄媚的笑容,毛骧深感自己手下的人,素质堪忧。便问道:“你觉得刚才的韩大人,怎么样?” 属下闻言,脸上一僵硬,试探着问毛骧,“那属下真说了?” 毛骧奇怪的瞥了属下一眼,哟呵现在倒是知道小心翼翼了?随即点头,肯定的道:“嗯,说吧。” “属下觉得吧,那韩大人看着年纪轻轻的,但是属下觉得他有点让人害怕。” 原来你在本官面前这么随意的原因,是本官没有让你害怕?毛骧随意瞥了属下一眼,继续问道:“怎么个害怕法?” 属下笑了笑,摸着头一脸迷糊的样子,喃喃自语道:“属下也说不出来。就是,就是他看向属下的时候,属下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没有穿衣服站在大街上似的。” 原来如此。 毛骧点点头,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齐齐躬身回道。 “我等也是一样” 毛骧一脸平静,点点头,吩咐道:“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泄露半个字。违者,死!” 声音里面带着冷厉,众人纷纷感到瞬间变体生寒,连忙齐齐回道:“遵命。” 大人嘴里说的可是死。死,或许和斩结果一样,但是过程却是完全不同。斩嘛,一刀下去一了百了。有那手艺高超的,甚至可以让被斩的人,连一丝痛觉都感受不到就完事了。但是死却是不一样,大人说的死的意思,那就是在死之前,要活活受够了罪才行。 “另外,也不准你们去招惹他。”毛骧严厉的警告众人。经过今天的这一幕,毛骧都不想和韩度发生冲突。“如果万不得已撞上了,要第一时间禀报本官。” “是” 对下属嘱咐一番之后,毛骧才捏着供词跟着韩度一起去面见皇上。 一见到老朱,韩度立刻跪下请罪。“微臣有罪。” “她死了?”听到韩度的话,老朱眼睛里面有一丝狠厉之色闪过,连忙问道。 “是。”韩度老老实实的回道。 “怎么死的?”老朱怒喝一声,眼睛不由自主的转向毛骧。朕不是嘱咐过你,绝对不能够让女官死了吗?你毛骧是怎么办事的? 在老朱眼里,韩度一个文官,根本就不懂审讯。既然女官死了,肯定就是毛骧严刑逼供造成的。朕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活着,为的就是要让她受尽折磨而是,以泄朕心头之恨。你毛骧竟然这么便宜的就让她死了,让朕没有了发怒火的对象。难道你毛骧想要代替她,想要找死不成? 毛骧一看皇上的眼神,就知道皇上是误会了。心里瞬间好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脸色变得无比煞白。连忙解释道:“皇上,不管微臣的事啊。微臣一直都按照皇上的吩咐,用刑都是用的小心翼翼的,是” “是微臣的错。”韩度直起身来,承认了。在老朱面前不承认是不可能的,事已至此,韩度只有自己把责任担下来,谁都帮不了。 接着,韩度便三言两语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本老朱在听到女官的死和韩度有关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他以为是韩度不懂审讯,贸然胡来才造成了女官的死亡。但是随着韩度的讲述,老朱发现竟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韩度竟然连女官都没有靠近过,就坐在椅子上,凭着一张嘴就吓死了女官。 还有这样的事? “韩度说的可是真的?”老朱看向毛骧。 毛骧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回皇上,千真万确。当时微臣就在韩度身边,看的一清二楚。” 说完,连忙把手里的供词呈上。“此有供词为证,请皇上御览。” 随着老朱翻开供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是惊讶,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女官一言不发,都能够被他推测的一般无二,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看到最后,女官到死也没有把地点供出来,老朱深感可惜。明明都已经毫无防备了,怎么就偏偏被吓死了呢? 看到女官带着绝望而死,老朱心里的怒气稍解了一些。她用这样的手法害死自己的孙儿,最后她自己也死在这上面,活该。 同时,老朱也明白,女官死的太过突然,虽然有韩度步步紧逼她的原因,但是和韩度的关系真的不大。 再加上韩度在此事上面,毕竟有功劳,因此也没有了责罚韩度的想法。 伸手覆盖在供词上,老朱抬头看向韩度,问道:“这方本斋藏匿的地点,有能够推测出来吗?” 韩度如实回道:“准确的地点,微臣自然没有办法推测出来,不过微臣能够推测出一个大概的范围。” (); 二百四十九章 声东击西? “说说。”老朱语气低沉,一手捏着供词。 韩度点头,解释道:“根据女官的交代,如果方本斋没有骗她的话,那么方本斋藏匿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大岛。海上虽然岛屿众多,但是大部分的海岛都是规模不大的荒岛而已,向方本斋说的那样物产丰富,能够开垦万亩以上良田的岛屿,本来就不会太多。顺着这条线索去调查,或许能够把方本斋找到。” “还有一个就是,方本斋是福建延平人。因此,他很有可能就躲藏在福建周围的海上。而船只能够到达的距离是有限的,因此沿着这个方向找下去,或许也能够找到他。” 大明的船不管是多大的,都只能够在近海活动,根本就做不到远洋航行。韩度不认为方本斋这些人的船只,会比大明的还要先进。 老朱听到大皱眉头,不满的问道:“那这样找下去,要找多久?” “这个,”韩度迟疑了一下,咬牙回道:“臣不敢妄自揣测。” 韩度虽然有了查找方本斋的方向,但是要真正的找到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了方向也只是比大海捞针要好一点,运气好的话一两年就可以把方本斋找到。运气要是差一点说不定,找上三五年也未必就能够找到。 因为,韩度只是猜测方本斋隐藏在福建周围。如果他没有的话,那想要找到他,那就要继续往南去找,至于要往南找多久,那就不知道。参照郑和下西洋的路线,一直找下去都有可能。 老朱也是明白想要凭借这点信息,找到方本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只好暂时把心头的怒火压下。 对韩度挥挥手,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韩度闻言连忙退了出去。 留下毛骧一个人跪在地上,面对老朱。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保持着安静的氛围。 过来片刻,老朱才说道:“这次的事情,朕不怪你。” “微臣,微臣有罪,罪不可赦。是臣无能,若是臣能够提早察觉到女官生子的事情,或者是提前知道她有异心,太孙殿下,也不会”毛骧在老朱面前痛哭流涕,悲痛莫名。 表现出的样子,好似他毛骧死了儿子一般,有一种痛彻心扉的味道。 老朱见此,叹了口气,脸上神色缓和下来。反过来安慰毛骧,说道:“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说不怪你,就不怪你。” “呜呜呜,臣谢皇上恩典。皇上不怪微臣,微臣更是惭愧的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啊”毛骧以手捧面,自责到无以加复的地步。 老朱见此,脸上怒容一闪而逝,一脚踢在毛骧身上,把毛骧踹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哭什么哭?要哭,那也要等到给咱的孙儿了报了仇再哭。你现在哭哭啼啼的这个样子,是想让那里乱臣贼子,看朕的笑话?马上给朕滚起来。” 毛骧豁然回过神来,两把擦干眼泪,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好似压抑着悲伤,抽泣着说道:“陛下说的是,臣不哭,臣要把这些狗贼一个个揪出来,给太孙殿下报仇。” 老朱脸色怒气稍解,吩咐道:“你还算是没有犯糊涂,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即刻派精干人手入福建,把方本斋的来龙去脉全都给朕查清楚。一个良家子,竟然会祸乱宫廷包藏祸心,那些举荐的、选拔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去查,给朕查的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凡是和方本斋有关联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从皇上的几句话之中,毛骧就感觉到一阵腥风血雨即将到来。和普通人惧怕这样的风雨不同,毛骧对于这样的风雨极为贪恋。没有这样的风雨,他怎么才能够从皇上面前过关?没有这样的风雨,他有怎么能够升官发财、封侯拜相? 深吸一口,毛骧感觉自己好似吸入了一股血腥味,这味道让他极为的兴奋。 抱拳一礼,正色回道:“陛下放下,微臣亲自带队去福建,保证不会放过一个漏网之鱼。如有差池,提头来见!” 老朱听了,怪异的看了毛骧一眼,幽幽的说道:“谁说让你去了?朕有过人你去吗?” 陛下不让自己去?毛骧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如果自己不去的话,那即便是属下立功,属于自己的功劳也会大打折扣啊。毛骧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功劳问题,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立功。升官倒是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现在出来太孙被杀害的事情,有着功劳在手,关键时候可是能够救命的。 因此,毛骧自然是立功心切。 但是偏偏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不让毛骧去,这 老朱瞪眼看着毛骧,吩咐道:“你就在京城里面那也别去,加强整个皇宫的戒备,密切观察一切可疑的人。” “臣,遵旨。”毛骧恭声回道。心里面有些可惜,多好的立功机会啊,就这么白白溜走了。但是没有办法,皇上要把他留在宫里,他就只能够留下。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把自己留下,毛骧有些想不明白。 “若是,他们是在声东击西呢?”老朱幽幽的开口。 毛骧闻言,如遭晴天霹雳。 皇上的话一下子就点醒了毛骧,对啊,凭什么说暗地里的这些人的目标就是太孙殿下?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皇上,而太孙殿下的死只不过是他们为了转移所有人的视线呢?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舞剑的人身上的时候,或许剑刺向的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有没有这个可能? 简直就是太有可能了。 或许,什么福建、什么方本斋、什么海外据点,都是这些人洒出来的迷雾。为的就是让朝廷把精力都放到这些上面,等到京城空虚的时候,来个避实就虚,刺王杀驾! 毛骧震惊的看着皇上,对皇上的智慧感到深深的折服。 (); 二百五十章 赶紧搬家 毛骧感觉事态紧急,立刻恭声说道:“微臣这就去加强戒备,一定不会再让他们有机可乘。” 老朱点点头。 “那福建那边?”毛骧问道。 既然要加强皇宫的戒备,那自然是需要人手,而且是越精干的人手越好。因此,福建那边究竟还要不要派人过去,派什么样的人过去,毛骧就不敢擅自做主了。 老朱沉吟一番,说道:“人还是要派的,哪怕是做戏也要做全。而且你还要派一批精干的人过去,一般的热人去了,或许根本就查不出什么问题出来。” “是。” 韩度离开皇宫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只感觉到一阵后怕。倒不是担心老朱会把自己怎么样,而是心惊于有人竟然这么大胆,敢对朱雄英下手。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白花花的银子,连这种诛灭九族的事情,都有人敢做。 关于方本斋这些人,韩度心里有一个猜测,这些人恐怕就是那些私印宝钞的人。否则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老朱刚刚帮韩度把装神弄鬼想要吓韩度的人给抓到。这才隔了几天?朱雄英就出事了。 韩度一直以为这些人的目的会是自己,为此还生怕继续住在家里,连累了家里的人。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没有对自己动手,而是直接冲着老朱去了。 这些人的胆子,已经不是用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这完全就是没有脑子。 老朱是谁?大明开国皇帝,威服四海,是历史上开局一个碗通关一个国的存在。虽然老朱出身不够好,但是他本身天资聪颖。一路走来,多少能人志士、良臣将相、一方霸主倒在老朱的脚下? 就方本斋这些人,有资格和老朱作对吗?没有。 论智慧,老朱不弱于人。论实力,这些人更是差的远。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人竟然敢挑衅老朱。在韩度看来,除了这些人平日里自大惯了,脑子不好使,韩度再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财帛动人心,金银迷人眼。 有的人一旦有了大量的金钱,或者是得到的金钱太过容易之后。就会觉得钱这个东西,真的是万能的。有了钱,不管想要做什么事情,都易如反掌一样。 简单来说,越是有钱的人,就会越容易膨胀。错误的把他的金钱,当作是他的力量。还自大的以为,他的这股力量无所不能。因此,他们才敢不把老朱放在眼里。 可是这些人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如果他们金钱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大,真的能够无所不能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把老朱从龙椅上赶下去? 自己当皇帝主宰一切,岂不是更好? 既然老朱现在还稳稳的坐在龙椅上,那就是说明这些人的力量比不老朱,他们太过自以为是了。 韩度摇摇头,暂时把心里的这些念头甩了出去。 现在自己的麻烦,还不是去关心这些人自大不自大的问题,而是自己应该怎么应对他们。从他们刺杀朱雄英的事上面,就可以看的出来,这就是一群不仅自大,脑子还不够清醒的疯子。 疯子是没有逻辑可讲的,现在看起来他们好似去针对老朱了。但是韩度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忽然转头来对付自己。不仅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家人也有危险。 韩度想着,加快了脚步,回到了韩府。 穆叔看见韩度回来,惊讶的问道:“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少爷非要搬去内城,仅仅是前几天刚刚发生的事情。这才隔了几天啊,少爷竟然就回来了。这,这不应该啊。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韩度竟然刚刚搬了出去,才几天就又马上回来了。 韩度倒是没有去管穆叔眼睛里面的惊讶,笑着问道:“穆叔,我爹在家吗?” “啊?在的,老爷在家里,夫人小姐也在,大家都在。”穆叔回过神来,连忙回道。 “那就好,”韩度笑着点头,随口向穆叔说道:“我找爹有些事情商量,穆叔你自己去忙吧,不用管我。” “哦,好的。” 韩度径直来到老爹的书房,一进门就看见老爹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茶,正在悠闲的看书。 韩德听到脚步声,抬眼便看见韩度站在面前,诧异的问道:“度儿,你怎么回来了?” 显然,韩德也是和穆叔一样,对于韩度的忽然回来感到十分不解。 韩度脸色带着笑容,叹了口气,随手扶着一张椅子,在老爹下首坐了下来。 说道:“爹,咱们搬家吧。都搬到内城铺子里面去。” 搬家?好端端的搬什么家? 韩德当初在儿子搬家的时候,虽然没有反对,但却不代表他就同意韩度搬家。只是因为觉得儿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他这个当爹的贸然反驳,会有不好的影响。因此,才纵容韩度搬家罢了。 但是,现在不仅韩度搬了,竟然还要求自己也搬过去。 凭什么? 韩德皱眉。 “为什么要搬过去?就在家里住着不好吗?这个家虽然小了点,位置也是在外城,但是毕竟是三进的宅子,而且还是祖产。你爹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住着舒服不想搬。而且你那内城的,只是一个铺子,也就是后院能够住人,说不定还没有这里住着舒服。”韩德断然拒绝。 不搬可不成,多在这里住一天,那就多一分危险。虽然就算是搬进了内城,也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了危险,但是至少要比这里好很多。 朱雄英死了,老朱一定会掘地三尺的想要把可疑的人给挖出来。一定从内城开始,一寸一寸的搜索。说不定现在内城已经开始风声鹤唳起来了,就算是方本斋这些人还有后手留在京城,他们也不敢在内城轻举妄动。 但是外城却是不一样了,韩度就怕这些人眼看逃生无望,最后疯狂一把。把怒气撒到自己家人头上,那才是无妄之灾。 “爹,你就搬吧。娘亲和妹子不早就想要进内城去住了么?”韩度继续劝道。 (); 二百五十一章 搬家 韩徳静静的看着韩度,直到看的韩度心里发虚,才悠然问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嗯! 韩徳陡然一句话,问的韩度有些心虚。犹豫了片刻,才故作没有异常的问道:“老爹你说的什么?什么出事,出什么事了,孩儿怎么不知道?” 韩徳喝了一口茶水,轻哼一声,才说道:“你爹我虽然老了,但是眼睛又不瞎。你这前几天才死活都要搬出去,甚至还非要一个人搬过去,连让丫鬟跟着你都不肯。现在你却要全家都搬过去,甚至还如此的急迫,要是没有大事发生,你会如此的前后反复?” 韩度默然无语。老爹果然不愧曾经干到过户部侍郎,仅仅从自己前后之间的态度变化,就能够推测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微知著,无外如是。 可惜韩度却不敢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老爹。不仅不能够说,还要想办法掩饰一二。 “爹说笑了,儿子就是看娘亲和妹子都很想去内城住着的样子,因此才想搬过去的,真的没有什么事情。” 韩徳定眼看着韩度,片刻之后洒然一笑,说道:“好吧,没有就算了。” 顿了顿,看着韩度一脸紧张的样子,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告诉你娘她们吧,咱们连夜搬家。” 陡然听到老爹同意搬家,而且还是连夜搬走,韩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惊喜的说道:“爹,你……” “我还没有老糊涂,别人的话我不一定相信。你是我儿子,我还指望着你养老送终呢,不信你信谁?”韩徳笑着说道,随口催促韩度:“赶紧去通知你娘她们,趁着城门没关,咱们赶紧搬。” “好嘞。”韩度连忙欢天喜地的去安排。 韩家因为曾经下狱,全家被洗劫一空的缘故。或许是老爹已经看透了的原因,现在家里除了桌椅板凳这些必须的生活用具之外,连一点多余的陈设都没有。 平日里或许看起来极为寒酸,但是在搬家的时候,那就太轻松了。把衣服往包裹里一裹,大门一关叫辆马车,嘀嗒嘀嗒的就进了内城。 马车上韩景云心怀欢喜,抱住韩度的手臂,娇憨问道:“大兄,你不是要一个人住在内城的吗?怎么现在要我们都去?” 韩度洗了洗,无奈的看着妹子第八次问出类似的问题,还是耐心的解释道:“因为大兄想着你啊,内城繁华,你住进去了,到时候就可以逛街买你喜欢的胭脂水粉。” 景云妹子俏脸一红,撒着娇辩解道:“大兄你说的我好像只会在乎胭脂水粉似的,我只想买一点点就好了,毕竟胭脂水粉都太贵了。” “贵不怕,等你住下之后,就可以去大街上闲逛。看到什么买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哥给你掏钱。”韩度笑着说道。 韩家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了,给妹子买些东西,算不了什么。蜂窝煤作坊的收益,高掌柜每个月都会送到家里来。而且收益还是每个月都在增加,到现在作坊每个月已经能够给韩家带来过千贯的收益。 就这,还是因为蜂窝煤的销量被炉子给限制住了的缘故。要不然,韩家的收益只会更大。 韩度也没有想到,煤炉子竟然还成为了蜂窝煤产业的瓶颈了。 煤炉子虽然简单,把内胆外壳烧制好,中间再填充上煤渣泥土就可以了。但即便是再简单,那也需要烧制才行啊。 原本韩度是把煤炉子的制作交给钞纸局的,钞纸局有现成的石灰窑,拿来烧制煤炉子连改建都不需要,直接就可以投入使用。但是自从韩度答应给匠人们修建房子之后,煤炉子的烧制就逐渐停了,钞纸局开始全力以赴的烧制水泥。 因为按照韩大人的说法,修建他们的房子需要大量的水泥。煤炉子烧制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刘氏听着韩度和景云的谈话,撇了撇嘴。自己这个杀女儿,被韩度几句话就给带到沟里去了。明明她是想要问韩度为什么要带着大家搬到内城去住的,结果被韩度反将了一军,搞定韩景云反而是不好意思起来。 刘氏也对这其中的原因感到好奇,原本还以为景云能够问出些什么来,现在看来她是没有什么用了,便把目光看向韩徳。 韩徳看到刘氏探寻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知道老爷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刘氏只得暂且把好奇心放下。不过一想到能够住在内城,刘氏心里就充满了欢喜。哪怕是铺子的后院,那也是内城啊。 内城繁华刘氏可是羡慕已久,只是因为住在外城,刘氏进入内城的时候可不多。哪怕是白天可以进去,到了傍晚便要忙不迭的回到外城的家里。要不然到了城门关闭的之后,还在内城里被巡城的抓到,可是要挨鞭子的,倒霉的甚至是要被定罪的。 而住在内城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就可以在阁楼里,悠闲的听着巡城的怒骂声,以及抽鞭子的声音。 韩度一家人就这么住到了内城里面,一连两天都是平安无事。 第二天的时候,东宫终于是传出来消息,太孙朱雄英暴病甍逝。朱雄英虽然是嫡孙,但是说实话他的死并没有在朝廷内外激起多大的涟漪。 朱雄英虽然身份尊贵,但是一来他毕竟太小,才七八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根本就不会引起朝廷百官的关注。现在朱标还正值盛年,百官的注意力都放在朱标身上。朱雄英就好似朱标身后的一个小透明一般。 另外一个就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朱雄英暴病而亡。这种情况在这年头,实在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由于医学不够发达,对于很多的病症,别说是治疗了,连诊断都诊断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因此,这个时候的小孩子都不好养活,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之家,都是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王公贵族的孩子不会饿死而已。 (); 二百五十二章 解释 朱雄英暴病在朝廷里面没有掀起波澜,可是在知情人当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敢对大明的太孙殿下下毒手。 今天敢对太孙殿下下手,那明天是不是就要对他们这些王公大臣动手?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几乎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开始动用一切手段,想要把这些人找出来。这些人这么遭人恨,实在他们触碰到了大明的底线。整个京城的气氛瞬间一紧,各大城门似送实紧,严密注视着各种来往行人。 韩徳虽然没有渠道得知朱雄英真正的死因,但是在消息传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把韩度给找到了书房。 扯着韩度的手臂,厉声问道:“太孙殿下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韩度一愣,随即笑道:“爹,你在想些什么?如果太孙殿下的死和儿子有关,那儿子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早就被皇上给砍头了。” 韩徳盯着韩度看了许久,见韩度一脸真诚,没有丝毫说假话的样子。便笑着问道:“也就是说,太孙殿下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太孙殿下这件事,和你有关系是吧?” 韩度闻言,默然无语。正要找个理由开口把这一节揭过去,却被韩徳挥手止住。 “不要否认。知子莫若父,你小子自从牢里出来了之后,说话就喜欢话里有话,总是藏着掖着,不愿意轻易示人。” “爹,我……”韩度想要和老爹解释一番。韩度也不想这样,但是不这样话里有话的说话行吗? 看看韩度自从逃离了大牢之后,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老朱和朱标就不说了,老朱能够开局一个碗通关一个国。朱标也不差,论起手腕不比老朱差,仅凭一个仁厚之名,就能够压服整个朝廷百官。 就算是徐达汤和等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反正韩看来看去,也就蓝玉智商超群,但是情商好似不太高的样子。其他的人,都是智商情商超人一等的变态。 韩度说话要是不话里有话,那恐怕他一句话说出来,就被人看出端倪来了。 人在说话的时候,如果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信,那脸上必然会出现不一样的神情,轻易的就会被人看出端倪。 那这么才能够避免这种情况?一个就是心够狠,狠到能够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内心。如果狠不下心怎么办?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说话的时候,故意说的半真半假话里有话。这样一来,既然自己说的是真话,那自然不会出现什么神情异常的情况。 见韩度默然无语,韩德忽然问道:“你不能说?” 韩度点点头,随即想了一下,苦笑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不想让爹你担心而已。” 韩德闻言,勃然大怒,喝道:“糊涂!你有多大的肩膀?真有事,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扛下来便算完了?咱们韩家那一个能够跑的掉?” 韩度觉得老爹说的有理,自己不就是害怕那些人对家人下手,才迫不及待的把家人搬到内城来的吗? 沉吟一番,便点点头,把朱雄英真正的死因,以及自己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慢慢的告诉了老爹。 随着韩度的话,韩德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等韩度说完,韩德犹自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太孙殿下是被人下了毒手,刺杀的?” 韩度点点头。 韩德又继续问道:“而凶手是被你给找出来的?” 韩度再次点头。 韩德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韩度要那么急切的把全家人都带到内城来。恐怕也只有在这皇城根下,才能够给韩度一丝安慰。 想明白了这一点,韩德对于这件事却是没有丝毫办法。摇着头,叹息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竟然有人胆敢胆大包天到刺杀皇孙。” 韩度想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儿子倒是有个猜测。”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韩德诧异的问道。怎么自己儿子好似万事通一样,什么事情都知道? 韩度摇摇头,解释道:“我也不敢确定,只是一个猜测罢了。”见老爹眼睛里面,带着一探究竟的神色,韩度干脆继续说道:“爹你还记得,我住的房间闹鬼的事情吗?” 韩德怎么可能不记得?闹鬼这件事,说出去不好听。韩德为此还让韩度赶紧换个房间,可是没有什么用处。还严禁家里的人外传,可是后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传了出去。好在这闹鬼的事情,后来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因此这事就此不了了之。 “那不是闹鬼,而是人为。从有异常的第一条开始,我就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韩度淡淡的说的。 韩德闻言,眼睛瞬间瞪大,豁然说道:“有人盯上你了?” 韩度微微一愣,没想到老爹的思维跳跃的这么快。自己才提起一点,他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点了点头,韩度承认了:“没错,当时是有人盯上我了。” “因为什么事情?”韩德皱眉问道。按照道理来说,韩度不应该被人盯上才对。韩度在坐大牢之前,只是一个一心求取功名的读书人,那里会结上这样的恩怨?而韩度从大牢出来,当上了宝钞提举司,那也不过是才几个月的时间,更不会有这样的恩恩怨怨。虽然韩度强闯过一次工部,但是工部的人就算是要找韩度的麻烦,那也只会在他的仕途上下手。绝对不会弄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因为这样的手段根本就上不得台面。一旦暴露,那无论是谁都会被整个文官集团排斥,死路一条。 韩度苦笑一声,顿了顿才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这个。”伸出手指,在茶杯里面蘸了一下,在桌子上面写出宝钞两个字。等老爹看清楚了之后,随即挥手抹去。 韩德看到这两个字,眼睛瞳孔猛然一缩,不解其意的问道:“为什么?” (); 二百五十三章 有人跟踪 在韩德看来即便是韩度印出新宝钞,那也不应该会被人盯上啊。毕竟这宝钞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朝廷都印了六年了,要是有人盯着这个东西,那早干嘛去了? 韩度故技重施,小声解释道:“因为我发现有人私印这个东西。” 韩德心里一惊,猛然看着韩度,连忙问道:“你禀告了皇上没有?” 韩德没有问韩度是怎么发现的,而是第一时间问他有没有禀报老朱。 韩度微微颔首,说道:“自然禀报了,我在知道这个事情的第一时间,就禀报皇上了。” 韩德心里好似一块大石头,豁然落地,自我安慰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要记住,以后有大事要第一时间禀报皇上,千万不要自己藏着掖着。”见到韩度点头答应下来,韩德才放下心来。 有的人总以为,知道一些大事的秘密,就能够让自己获利。但是却没有在获利之前,先衡量一把自己的实力。 就那私印宝钞这件事来说,如果韩度将这个发型隐藏下来,没有第一时间禀报老朱。那么韩度要怎么做才能够获利?无非不过就是联系到私印宝钞的这些人,从中敲诈一笔罢了,但是这些人真的有大家想的那么好敲诈吗? 首先,这些人既然敢私印宝钞,那么他们必定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亡命之徒最看重什么?自然是最看重钱,谁要是敢和他们抢钱,他们就敢和谁拼命。没看见即便是面对的是老朱,他们也敢出手要了朱雄英的命了么?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难怪你被他们给盯上。”韩德叹了口气,深感儿子身边聚集的风暴的可怕,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但是忽然眉头一皱,问道:“不对啊,既然他们以前能够私印宝钞,那他们现在也私印新宝钞不就行了,为什么还有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刺杀皇孙啊,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吧。既然以前能够私印宝钞,那继续私印新宝钞,安安静静的发财不好吗? 韩度幽幽的问道:“如果新的宝钞,他们伪造不出来呢?” 韩德豁然一惊,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或许自己儿子造出的宝钞非比寻常。“他们真的造不出来?” “他们不可能造出来。”韩度肯定的回道,“就单单一个造宝钞的纸张,他们就造不出来。别说是他们自己造,就算是把造纸的原料告诉他们,他们也把纸造不出来。” 棉花虽然能够制作成棉浆来造纸,但是如果不知道药水的配比,在发酵棉花的时候没有加入药水。那最后出来的就不会是棉浆,而是一吃臭水。 韩德忽然问道:“那他们盯着你干什么?他们应该盯着钞纸局里面的那些匠人,从他们下手才对。” 韩度两眼望着房顶,喃喃自语道:“我在禁止别人伪造新宝钞的道路上,设置了重重枷锁。不仅是纸张,还有油墨,水印等等东西。而能够知道这些东西的全部的,只有我一个人。” 韩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嗯,刚才的话也不准确。其实知道宝钞完整制作流程的,除了韩度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老朱。 但是显而易见,对付韩度要比对付老朱,要简单的多。 “这就是那些人盯上你,又不敢贸然对你动手的原因?只敢用一些鬼蜮手段来逼迫你,直到你交出新宝钞的制法?”韩德声音越说越是尖细,一句话说完声音提高了八度。 韩度默然点头,继续解释道:“后来我把这件事禀报了皇上,皇上当天晚上就派人到了咱们家附近。从了那天之后,咱们家就再也没有丝毫的异常发生,我猜测那天晚上皇上应该是把人抓到了。” “就是因为皇上抓了他们的人,所以他们就下手害死了太孙殿下?因此,太孙殿下的死,是他们对皇上的报复?”韩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 见韩度点头,显然韩度也是这样让为的。这让韩德大惊失色,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群人啊?竟然敢报复皇上,而且还是对太孙殿下下手,最关键是竟然真的让他们得手了。 韩德虽然不怎么清楚方本斋和女官的事情,但是这些人既然能够成功刺杀太孙殿下,由此可见,他们的势力究竟有多大,触手或许早就埋藏的极深。 而自己儿子不仅和他们对上了,还亲自出手挖出来他们的人。 这 难怪儿子要全家都搬到内城里面,这无论是换成谁,都会感到一阵后怕。 “老夫会告诉你娘他们,要他们没事不要出门的。”韩德沉声说道。 韩度此时,却没有老爹的紧张,笑着说道:“那倒不用,只要不离开内城的范围就好。这事情已经过了两天了,皇上肯定是完成了对内城的搜索。他们要是还敢待在内城里面,肯定是逃不了的。因此,现在至少内城还是安全的。” 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韩德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回想起韩度这次的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一个人藏着抗下来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绝对没有下次。”韩度连忙出声,向老爹做出保证。 这样的事情,还有下次?除非我头铁到想要自己找死。 隔天,韩度走在大街上。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后好像跟着尾巴,韩度心里顿时一紧。装作无事的在前面走着,悄悄的把镜子拿出来,朝着自己身后一照。果然看见两个人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脚步不停,无论自己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果然有人在跟踪自己,韩度把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这些究竟是什么人?难道自己猜测的有误,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被老朱逼出内城,还在城里潜伏着? 韩度心里明白,不管这些人是谁,自己都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想到这里,韩度抬头望了一眼,辨别了一下方位,加快了脚步朝着正大街走去。 (); 二百五十四章 眼前一黑 正大街过去就是尚礼街,尚礼街连接着崇礼街。崇礼街一边就是仪礼司和钦天监,最重要的是另外一边就是府军卫、留守左卫、金吾卫。 自己只要走过了尚礼街,来到崇礼街上,韩度就不相信,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能够在府军卫的眼皮子底下对自己动手。 韩度一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就直接朝着人多的地方跑。人越多的地方,跟踪自己的这些人越是不敢动手,自己就越安全。电影里面那种明明知道被跟踪了,还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跑,想要藏起来躲过去的想法,也就电影里面才会出现。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会往人多的地方跑。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容易摆脱追踪。而且就算是摆脱不了,别人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韩度不断的利用行人和各种小商小贩来挡住身后尾巴的视线,一路小跑总算是通过了尚礼街,来到了崇礼街的街口。 眼见只需一步就可以踏入崇礼街的街面上,韩度脸带笑意,心生欢喜。 就在韩度正要冲到崇礼街上的时候,横里突然插出来两个人,吓了韩度一跳。 韩度戒备的退了一步,看着两人。两人倒是没有追上来,见韩度被吓了一跳,便笑着问道:“韩大人,你没有事吧?” “哦,我没事。”韩度随口回道。忽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姓韩的?心里顿时一紧,好似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抓了一下。还没有等韩度有下一步的动作,韩度便感觉到整个人眼前忽然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到韩度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还没有死,还活着。 不过韩度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也是闭着没有睁开。但是韩度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明烈的阳光正照在自己的脸上。阳光透过眼皮,给自己眼前带来一片微红。 这些人抓住了自己,却没有直接把自己给埋了,算的上对自己是一件好事,至少现在还活着。既然他们没有直接弄死自己,那就说明自己对他们还有用。不管是想要把自己折磨一番才弄死,还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那自己现在总归还活着。 只要是还活着,那就有机会。 韩度假装继续昏迷着,支棱起耳朵,想要先听一听周围的动静,好对现在的情况有一个摸底。可是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荡。嗯,还有水的声音,再加上感受到自己身下有微微的晃动,自己这是在水上? 知道了自己在船上,韩度心中一喜。 船只的确是适合抓自己的这些人活动,一艘船就是一个隐秘的据点。而且容易藏人不说,还能够十分便利的规避朝廷的查探。只要不靠岸,谁都不会知道船上究竟有些什么人。而就算是朝廷要查验船只,水面之上一览无余,船上的人也可以提前发现朝廷的人马,把需要隐藏的东西提前藏起来,实在是藏不了的,干脆往水里面一扔,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是朝廷的人上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不过有利就有弊。 船只对于韩度也是十分有利,尤其是韩度通过感受到阳光便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在甲板上。而且更幸运的是,或许那些人以为自己完全陷入了昏迷的缘故,连自己的手脚都没有被绑着。 千载难逢的机会。 自要自己能够在几秒钟内冲到甲板边缘,往水里一条便算是暂时摆脱了这些人的控制。虽然不一定能够逃出生天,但是至少把主动权暂时抓在自己手里。 心里有了准备,韩度深吸了几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啊!”韩度还没有分辨清楚船两边的情况,就被汤和的一张大脸给怼到眼前,吓的尖叫起来。 “哈哈哈,老夫就说这小子鬼主意多吧?到了这里都还不老实,竟然假装昏迷,想要逃跑,你逃的了吗?”汤和指着韩度,朝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韩度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圈甲胄在身的将军。 此事正在附和着汤和,仰身哈哈大笑。 韩度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诧异的问道:“信国公,是你派人跟踪我,然后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究竟是自己被人抓了之后,被汤和救下的,还是汤和把自己抓到这里来的,这可要搞清楚。如果是被汤和救下的,那韩度自然要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如果是被汤和直接抓到这里来的,那韩度就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错。”汤和点头承认,随即吩咐一旁的一个将军,说道:“奉武,你等会去一人赏他们五军棍,让他们几个长长记性。就跟踪这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让他们给跟丢了。要不是老夫当时在场,就让这小子给逃脱了。问问他们是不是到了这海上混日子,就把吃饭的本事给丢了?他们怎么不把他们的脑袋丢了?” 被汤和叫做奉武的人,一脸苦笑着答应下来。心里忍不住抱怨道,老帅啊,你嘴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是比猴子都精。不仅是在被跟踪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而且还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不仅对身后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还每每能够利用各种物和人来挡住身后人的视线,一个恍神就消失不见了。安排了十几个善于追踪的老手,抓经验十足的探子都绰绰有余了,硬是连韩度的一根毛都没有抓到。要不是韩度恰好撞进老帅的怀里,还真的就被他给逃脱了。 不过好在五军棍的惩罚并不重,奉武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点头答应下来。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整治整治手下的那帮兵丁。一个个的平日里眼高于顶,没有想到竟然会在一个书生身上出了差池。自己都感觉到面子掉了一地,丢人丢大发了。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奉武也要揍他们。 (); 二百五十四章 奉武 海上? 韩度听了汤和的话,一个激灵就从地上弹起来。 举目四望,只见海天一线,满眼碧波万里,连一点陆地的影子都看不到。 韩度心有戚戚焉,自己刚才还想着跳船逃生呢,还好刚才睁开眼就看见汤和。要是自己刚才闷头往船下一跳,岂不是闹了大笑话?江河里面的话,韩度还可以勉强游到岸上去,这特么的是在海上,要怎么游?游到死,也游不到陆地上吧。 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韩度诧异的问道:“信国公,你把我带到海上来干什么?” 还是用敲闷棍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方式,你这是想着一出来一出是吧?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汤和鼻孔里面喷着怒气,反而愤愤不平起来。“上次你不是在陛下和老夫面前说,海战简单吗?看到他们没有,他们都是水师各军的将军。来来来,今天你就告诉他们这海战怎么个简单法。你要是说不出来,或者是说服不了他们,他们要是收拾你,老夫是不管的。” 您老还记着这事儿呢? 韩度上次在老朱面前喝了酒,随口一句之后,才知道原来汤和竟然统领着整个大明的水师。原本韩度还以为汤和能够弄到海鲜,是通过谁的关系搞到的,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汤和说的那样,是下面的人知道了他爱吃之后孝敬给他的。 这事自己已经当着老朱的面,给汤和赔礼道歉了呀。为此,还送了好几坛子白酒给汤和。怎么现在又在这些将军的面前提起来,汤和你不讲武德啊。 “信国公,这个,这个我不是酒后失言么?”韩度笑了笑,试图解释。 但是这样的话听在一众将军耳朵里面,是如何的刺耳? 什么叫海战简单?说的轻一点,这就是看不起他们水师。说的重一点,这就是当面指着他们这些将军的鼻子,骂他们是废物。 这种行为,但凡是有点脾气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领兵大将? 这岂能是一句酒后失言,就能够揭过去的事情?他们不知道那也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就必须要向韩度讨个说法。 奉武等人,一个个鼻子里面冒着粗气,恶狠狠的看着韩度。就韩度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也有资格看不起他们?今天韩度要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别说韩度是老帅带来的后生,今天就算是老帅的亲儿子,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飞要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让韩度吃吃苦头,对于他的成长有好处。 韩度此刻的感觉,和西班牙的斗牛士很相似。不,情况比那还要糟糕。斗牛士毕竟只面对一头公牛,而自己面对的是一群公牛,还是一群有着人类智慧的愤怒公牛。 自己要是再不想想办法,就要被牛蹄给践踏了。 奉武这个逼,最坏。 韩度眼睁睁看着奉武嬉皮笑脸的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还笑嘻嘻的和汤和说道:“老帅也不能够小瞧了咱们韩兄弟,至少韩兄弟第一次上船,没有站立不稳东倒西歪不是?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海战良法要教给咱们呢。” 嘴里说的一副好似能够得到韩度的教导,十分荣幸的样子。但是语气调侃,举止轻佻,任谁都知道奉武是在说反话,压根儿就不行韩度懂海战。 不过奉武的话,倒是提醒了汤和。汤和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问道:“你倒是不错,能够在这船上站起来。你以前曾经坐过大船?”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上船。”韩度老老实实的回道。 “那你是怎么站的这么稳当的?”奉武诧异的问道。 第一次上船的人,别说是站的稳稳当当了。就连坐下,都会被船摇晃的东倒西歪。这种人奉武可是见过不少,更有严重的甚至几下就会被船摇晃的吐出来。可是韩度现在站在甲板上,和他们一起,没有依靠丝毫的帮助。 这让一种将领,啧啧称奇。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习惯坐船的人? 韩度看了他们一眼,心道,我能够站稳,那是因为我读的书够多,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知道在船上和在陆地上不一样,陆地上想要站稳就需要两腿落地生根,而在船上就要讲究双脚虚不着力随船摇摆,做到脚晃身不晃,自然能够站的稳稳当当。 韩度能够站稳,让奉武等人惊讶了一下。但是惊讶归惊讶,想要他们就此放过韩度,那是不可能的。 奉武笑着伸出拇指,给韩度点了个赞,说道:“韩兄弟果然天资过人,说不定真的能够指点咱们如何海战呢。韩度兄弟知道什么是跳帮吗?” “不知道。”韩度摇头,回答的干脆利落。 韩度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脸上都浮现起鄙夷的笑意。连什么是跳帮都不知道,一看就是个夸夸其谈之辈。不过看在他是老帅带来的份上,就不揭穿他了。但是该受的惩罚还是一点都不能少的,要不然他们这些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而且看老帅在一旁笑嘻嘻的态度,也知道恐怕老帅也是想要给韩度一个教训。既然老帅有意,那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岂能不尽心竭力? 奉武没有半点生气,还是笑脸盈盈。但是任谁都知道,奉武现在笑的越灿烂,等会收拾韩度起来就会越狠。 “没有关系,韩兄弟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天资聪慧的人。只要听一遍就能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来来来,我来给韩兄弟讲解一番,什么是跳帮作战。” 奉武热情的拉着韩度,给韩度讲解起来。 韩度明明就不想听他说什么鬼的跳帮作战,但是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奉武一只手搭在肩膀上,就让韩度动弹不得。 奉武让韩度转身,韩度就得转身,让韩度坐下,韩度就得坐下。 奉武叽里呱啦的和韩度说了一通,韩度闲着也是闲着,反而仔细听了起来。 (); 二百五十五章 船坚炮利速度快 等到奉武说完,就像是接力赛一样,另外一个将领又说起来了战斗队形。 就这样,等到一人一个方面,众人把海战的精要一点点的全都说给韩度听了。 等到全都说完之后,奉武等人直勾勾的看着韩度,鼻子里喷着火星,脸色噙着笑意。 韩度明白,现在是轮到自己狡辩(辩解)的时间了。如果自己不能够在他们面前说些什么东西出来,下一刻他们比沙包还大的牛蹄子,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韩度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海战应当以什么为先?” “自然是以跳帮为先。”奉武脸上带着自信的表情,“遇到敌人就要全力冲锋,只要冲过去把对方的船给勾连住,那他们就跑不了了。剩下的只要跳过去,把敌人清理干净就行。” 韩度还没有说话,就有人开始反驳起来。 “不对,应该以箭矢为先。强弓劲弩,还没有等敌船靠近,就先让他们死伤一半,大大的增加我方的士气。” “错,箭矢虽然锐利,但是只要对方举盾一挡,箭矢就毫无作用,应当以” 韩度只说了一句话,多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轻易的把他们挑拨的吵起来了。韩度噙着矜持的笑意,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刚才韩度听他们谈论起海战经验的时候,就敏锐的发现,虽然他们说的都是海战,但是他们都各有自己擅长的一方面。这在平时或许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平日里他们都是各自为战,沙场争锋说白了不过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只要能够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自然无往而不利。 但是现在他们确实凑在了一起。 没个人都认为自己说的才是对的,因为这是他们平日里流血牺牲换来的宝贵经验,自然坚信无疑。而既然别人的和自己不一样,那自然要说服对方,让他和自己一致才行。 就这,不吵翻天了才怪。 只要他们吵起来了,那就没有精力来管韩度了,韩度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猎人背后还有渔翁。 就这韩度眯着眼睛,笑嘻嘻的以为自己脱身了的时候。 汤和插手了。 汤和气急败坏的挥手,噼里啪啦的在奉武等人的后脑勺上面,像拍西瓜似的一阵乱拍。 “一群废物点心,你们争个什么劲?没有发现,是他在故意挑拨你们?” 一种将领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朝着韩度怒目而视。 韩度又有种自己就算斗牛士的感觉,摸着鼻子笑了笑,狡辩道:“信国公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挑拨呢?只是觉得理不辨不明,大家能够各抒己见的讨论一番,也是好的。” “好你个头。” 韩度脑袋上也挨了一巴掌。 “现在是他们问你,不是你问他们。”汤和厉声说道。 奉武等人好似这才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看着韩度,要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就不答应的样子。以往他们只是听说过文官肚子里的都是花花肠子,阴险狡诈,但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对此不太了解。没有想到今天遭到头一遭就差点让他们这些往日的兄弟,差点打了起来。韩度这么年纪轻轻的就狡诈到这个程度,那些高居庙堂之上的老狐狸呢?想到这里奉武等人冷汗淋漓,后怕不已,把对所有文官的仇恨,就要发泄到韩度身上。 奉武恶狠狠的盯着韩度,厉声问道:“对,现在是你来说,你说海战应当以什么为先?你要是说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韩度的如意算盘,被汤和搅局,韩度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仅如此,汤和还反过来要韩度给一个交代,否则看样子会纵容属下收拾自己。 韩度摸了摸鼻子,叹着气,现在自己无论是说什么,都会得罪这群人其中的一个。那该怎么办?那就应该跳出去,另辟蹊径。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只有像孙猴子那样,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自己才能够跳出汤和等人给自己限定的范围,把主动权牢牢捏在手里。 有了想法,韩度恢复了自信的神色,伸出三根手指,说道:“在我看来,海战无非不过是三个关键。” 汤和听了,冷笑道:“你说海战简单的时候,老夫还以为你是喝晕了胡说八道呢。没有想到在你的眼睛,海战竟然都简单到只有三个关键了。” 老头子好整以暇的坐到甲板上,挥手示意韩度,说道:“说说吧,是哪三个关键。要是说的让在场的人心服口服也就罢了,要是不能,哼哼,就把你丢到海里去,让你洗个澡。” 奉武等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怀好意的看着韩度,好似十分想要看韩度在海里扑腾的样子。 韩度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说肯定现在就被丢到海里,想了一下韩度还是觉得既然都他们早晚要被刺激,那不如刺激的狠一点。于是继续说道:“海战嘛,无非不过是凭着船坚、炮利、速度快而已,只要有着三样就足够了。” 谁知道韩度刚刚说完,奉武夸张的笑声就爆发出来,拍着韩度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还真是纸上谈兵,还有着三样就足够。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船上连炮都没有,还炮利什么?” 什么? 这个时候的战船连炮都没有?那他们凭什么作战?果然是凭着刚才他们说的跳帮、射箭? 韩度还在细想,没有回过神来。 听到韩度的话之后,大失所望的汤和,摇着头叹气,挥手示意,“还在等什么?把他丢到海里去洗个澡。想来你愿赌服输,也不会不认账是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韩度说的。 奉武等人闻言,那里还和韩度客气?两个人之间架着他,就要朝船舷走去。 “等会儿,我还有话说。”韩度见此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道。 汤和闻言,挥手让人把韩度放下来。 (); 二百五十七章 用炮 “把他给老夫放下来,倒要听听他还能够说出什么花儿来。老夫今天要让他心服口服,免得日后在陛下面前说老夫不教而诛。” 韩度就刚才遭受这么一下,便感觉自己两个胳膊被捏的生疼,这些家伙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啊,他们是真能够下死手啊。 被信国公敲了闷棍,又被弄到这船上来,韩度早就一肚子火气,见信国公还要把自己丢下去泡海水,韩度更是气愤。 便冷哼一声,问道:“信国公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帅,可否听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话语?” 汤和听了,愣了一下,幽幽的说道:“看来你不仅质疑老夫的海战,你还质疑老夫的陆战。”说完之后,看着韩度笑着说道:“看来今天让你洗个澡之后,那天有机会老夫也得让你骑骑马。” 只是这汤和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森冷。 韩度无视了汤和的威胁,继续沉声问道:“那为什么要射人先射马?还请信国公教我。” 这么简单的问题,汤和岂能不知道?汤和也没有在意,便顺着韩度的话,回道:“那自然是马可要比人大的多,射马更加的容易,而且马一死或者是手上,马背上的人几乎是必死无” 汤和说着说着,声音越说越小。眼睛里面有灵光闪过,汤和好似想到了什么,但是他偏偏却又一时之间抓不住这道灵光。 “几乎是必死无疑,是吧?”韩度冷笑着出声,说完,伸手朝着整个大海一指,“那在这大海之上呢?难道没有了船,那个人还能够活命不成?” 汤和听闻,猛然间想到了。这大海之上,人坐在船里面,就好似骑在马背上一样。马要是收了伤,马背上的人要是摔下来,不死都是重伤,而且就算是没有当场死的,也九成九都逃不过背后的马蹄践踏,死路一条。 人坐船也是一样,只要船一受损,那船里面的人和等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要怎么才能够摧毁别人的船只呢?用箭矢肯定是不行,哪怕是火箭也行不通。现在的战船对于防火可是无比的重视,大海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水,甲板上就专门有备用的水,一处地方着火,也不过就是一桶水的事情。 那用炮呢?就像这小子说的那样用大炮? 还别说,用大炮还真的可行。以大炮摧石毁城的威力,用来打船只的木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成。”汤和摇着头。 奉武等人开始的时候还带着笑意戏谑的看着韩度,以为把韩度丢下去洗澡是煮熟了的鸭子,十拿九稳的事情。因此,他们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着。 可是等到他们看着汤帅变了脸色的时候,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齐齐心里一紧。现在听见汤帅说不成了,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奉武两人就要伸手去把韩度抓住,扔到海里去。 还没有等他们手碰到韩度,就被汤和挥手止住。 汤和盯着韩度,沉声说道:“用大炮来打船的确是个好想法。” 奉武等人闻言,顿时傻眼,得既然汤帅都说了是好想法了,那显然是不用把韩度丢到海里洗澡了。几个人便悻悻的坐了下来,准备听听两人之间的话。 “大炮射程远超弓箭,如果真的能够把大炮安在船上的话,那必定是我水师的一大利器。”汤和说着,眼睛顿时变得闪亮。喃喃自语道:“以大炮的射程,完全可以做到我方攻击敌人,而敌人却对我方束手无策,打的敌方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可惜啊,这在实际上却根本行不通。” 奉武等人也被汤和描绘的场景给搞的激动起来,连忙问道:“这,这么好的事情。可是汤帅,咋就行不通了呢?” 汤和看了奉武一眼,解释道:“因为大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太重了。一门大炮重达千斤,你一艘船除了上面的人员之外,还能够装载多少物资你心里没数么?而就算你把全部的物资都舍弃了,你又能够在船上安装几门大炮?更何况,大炮不是说安装好,就可以使用了的。还需要炮弹吧,一个炮弹又是多少斤?最重要的是火药,没有火药,大炮就什么都不是。大海之上最为潮湿,而火药偏偏是最怕受潮的。” 言外之意,就是韩度的办法行不通。 韩度听了,摇着头一一反驳道:“信国公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其实这些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现在的战船小,装不了太多的物资,那咱们就造更大的战船,直到能够装下足够多的物资。”大明的造船技术,在这个时代可是傲视全球的。再说了,既然几十年后都能够独自造出大宝船,没有道理现在造不出来。这个年代技术的更新换代是很慢的,不可能现在造不出大宝船,几十年后就忽然可以。而且自己还在这里呢,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吗?很多东西,其实就是一个理念的问题。有了正确的理念,韩度觉得大明的工匠是能够造出更加先进的战船来的。而韩度最不缺的,就是理念。 “现在的火炮太重,那咱们也可以想办法减轻它的重量。只要重量减轻了,不就可以安装在船上?”韩度摊手,笑着说道。 汤和冷笑着,忍不住打断了韩度的话,“现在用的普遍是铁炮,若是想要减轻重量,那就需要用铜炮。铜是什么?铜就是钱啊,一门铜炮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一门铁炮一千多斤,一门铜炮少说也有七八百斤,七八百斤的铜光是材料就是三四百贯,再加上铸造的人力物力以及损耗。这那里是在打仗?这就是在打银子。 别的不说,皇上那里就肯定通不过。朝廷税收年年吃紧,皇上为了筹备北伐的钱粮都愁白了头发,那里还会有多余的钱,用来砸到水师上?更别说是用来铸造造价高昂的大炮了。 而且汤和也开不了这个口,问皇上要钱。 (); 二百五十八章 战法 汤和说的没错。 海军自古以来就是高富帅玩儿的东西,岂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能够玩儿的起的?建造海军的确是花费巨大,但是一旦建成了能够获得的收益也是极大的。大海可是一个超级聚宝盆啊,只要有了海军,这聚宝盆里面的财富就任由大明予取予求。 想了一下,韩度解释道:“也不一定就要用铜炮,其实钢炮也是可以的。而且钢炮不仅造价低廉,甚至可以做到重量比铜炮更加的轻。” 精钢铸炮? 汤和低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也觉得好像是有些可行的样子。以往之所以没有人用精钢铸炮,原因就是以往的百炼精钢都是铁匠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谁还能够把这些零零碎碎的精钢拼凑起来铸成大炮?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韩度弄出了个高炉,能够直接把铁石炼成精钢,那岂不是就可以直接用来铸炮?而且韩度已经成功铸造过钢轨了,现在换成铸炮,也就不过是换个模具的事情。 汤和越想眼睛越亮,抚掌一叹说道:“好小子,你说我怎么就忘了用钢来铸炮了呢?嗯,等咱们回去就让你试试。,快说,你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 “火药防潮其实也好解决,咱们就像装水泥那样,用箱子装上,用油纸隔绝水汽不就行了?了不起花费的代价大了一点罢了。” 汤和点头附和着认同韩度的说法,其实这里面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大炮的重量太重,战船载不动的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什么火药受潮无非不过是代价问题罢了。只要舍得花钱,很容易就能够解决。 现在韩度提出一边建造更大的战船,一边减轻大炮重量的想法,在汤和看来是行得通的。一想到自己即将看见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海上作战,汤和就是一脸兴奋,真想现在就看看装上了大炮的战船在这大海之上,是如何的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回看韩度一眼,汤和忍不住叹气说道:“好吧,这一关就算你过关了。如果真的能够把大炮安装在战船上,以后的海战或许还真的会出现你形容的那样,变得无比的简单。只需要架起大炮轰对方的船就行了,只要对方的船一完蛋,他们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想要活命都不可能。” 韩度微微点头,带着矜持的笑意。 其他的水师将领就一脸懵然了,他们没有想到汤帅竟然这么赞同韩度的想法。而且既然以后的海战都要变成大炮轰杀了,那他们这些将领以后该干什么?难道就在船上大手一挥,吼一声:“给我轰。” 一场海战就完事了? 这样的事情,换成谁来都可以做的吧?感觉到自己在以后的海战中的作用在极度的减弱,一众将领心里都开始紧张起来。 尤其是奉武,他可是最擅长跳帮作战的。因为他孔武非常,跳帮作战的时候,总是身先士卒第一个跳到对面的船上,总是能够激发起士卒士气。因此,他的跳帮作战是最勇猛、最厉害的,他也是最为推崇跳帮作战的。 但是现在,按照韩度的说法,他引以为傲的跳帮作战没啦。 就这么没啦? 以后的海战都是战船大炮对轰,不会再有两只船相互靠近的情况了,甚至大家都巴不得自己的大炮能够轰的更远一些,好让自己能够轰到别人,别人轰不到自己。 既然战船连靠近都不会靠近了,那他的跳帮作战该往哪里跳?一跳不救掉海里了么。 想到这里奉武咽了咽口水,好似看到了自己被解甲归田的悲惨遭遇。他才二十多岁啊,他还不想混吃等死,他还有光热可是发放出来。 一把抱住韩度的手臂,奉武脸上艰难的挤出几分谄媚出来,“韩兄弟,不,韩大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既然有了新的海战,那肯定就有新的战法不是?您老大发慈悲,告诉我们呗。” “你捏疼我了。”韩度撇嘴,看了一眼被奉武抱住的手臂。 奉武豁然松开,立刻赔笑道:“都怪我,都怪我,我是个粗人,手里没个轻重。来我给你揉揉,我可是揉捏的高手,凡是被我揉过的人都说好。” 奉武又再次把韩度的手臂抓住,给揉了起来。 就这么揉了一下,韩度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连忙挥手止住奉武,“好了好了,我手臂没事,不需要揉。” 你大爷的,就你这牤牛一样的力道,还以前你揉过的人都说你揉的好。你不会是揉的你手下的士卒吧?他们敢不说你揉的好么? “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我的手又没事。”韩度回的斩钉截铁。我的手没事,让你揉一回,都会给我揉出事情来。 奉武一脸可惜,自己多好的手艺啊,可惜高处不胜寒,英雄无用武之地。 摆脱了奉武的纠缠,韩度才继续说道:“倒是谈不上什么战法,只是有一点想法。” 众人听到韩度肚子里还真的有货,便支棱起耳朵仔细倾听,连汤和都是如此。 “前面我说过,海战无非不过是船坚炮利速度快。”刚才韩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一脸的轻视,汤和甚至还出言反驳。但是现在韩度再次说出这句话,已经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了,反而凝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船坚,那就是咱们要造更大的战船,更加坚固的战船。战船更大,那咱们就能够在上面装上更多的大炮;更加坚固,甚至坚固到可以正面抗击敌人的炮击的话,那大家可以想一想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战船坚固到可以正面抵抗炮击?这,这样一来,岂不是无敌了?别人打我的战船一炮,战船一点事儿都没有。我打别人的船一炮,别人的船就骨断筋折、船毁人亡。这不是无敌,又是什么? “这,应该不可能吧?”有了刚才的经历,汤和没有直接反驳韩度,而是迟疑着说道。 (); 二百五十九章 一招鲜 “怎么不可能?”韩度顿时反驳。 汤和没有见过自然觉得不可能,自己可是亲眼见过的。 韩度笑着说道:“将来的事,谁能够说的准呢?即便是在今天咱们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在将来或许就会成为事实呢?就那这战船来说吧,一千年前,古人们在用独木做舟的时候,可想过今天能够有这样的战船?” 众人听完,都齐齐愣了一下。 有道理啊,现在没有却不代表以后会没有。若是以后真的有了这样的战船,如果能够指挥着这样的战船作战,那真是难以想象!众位水师将领心中,都是一片火热。 韩度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完了战船,咱们再来说说大炮。大炮没有什么,无非不过就是威力大、射程远就行。最重要的就是要射程远,大家都应该明白射程远意味着什么。” 众人听了,都是会心一笑。 “只要大炮的射程够远,咱们就能够把战场的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手里,彻底立于不败之地。”韩度伸手虚空一握,好似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扼住了敌人的喉咙。 和众人哈哈一笑之后,韩度继续说道:“最后就是速度了,大家都知道骑兵吧。骑兵之所以成为战场上的中坚力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来去如风。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遇到比自己弱的敌人,可以轻易的吃掉;即便是遇到比自己强的,打不过也可以走,甚至还不间断的进行骚扰。” 韩度用骑兵来举例,表明速度的重要性,简直是说到众人的心里去了。对于骑兵,他们可要比韩度熟悉太多,根本就用不着韩度给他们解释。不过他们也不在意,韩度愿意说就让韩度说呗,全当让韩度过过嘴瘾了。 实在是因为韩度用骑兵来举例,太和他们的心意了。 “速度对于骑兵有多重要,那对于水师来说就有多重要,水师其实可以看成是海上的骑兵。”韩度视线扫了众人一圈,见大家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便知道他们是理解了自己的话了。 顿了顿,韩度沉吟一番,说道:“刚才这些都是属于实打实的硬实力,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难道海战就只有这样硬碰硬?”奉武忽然疑惑问道。 汤和不满的看了奉武一眼,明明韩度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竟然还在问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丢老夫的脸。沉声说道:“在海上你不硬碰硬,你还想要干什么?船在人在,船毁人亡。硬碰硬就行了,还要讲什么战法?” 一番话,说的奉武缩着脑袋不敢开口。 韩度见此,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就一点战法都不讲,只是战法的作用比起实力来,微不足道罢了。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但是也不是计谋战法就完全没有作用,”韩度伸出手指沾了点水,在甲板上按出三个长长的印子,并排在一起。“大家请看,假如这就是敌人的三艘战船。如果是我来指挥的话,我会把自己的战船,摆成这个样子。” 韩度手指横在三艘战船的前面按了下去。 奉武低头看了看,抬眼问韩度:“为什么要这样?”这种战船的位置,和他以往的战法大相径庭。以往为了跳帮作战方便,奉武都是把自己的战船和敌人的并排行驶的,从来没有韩度这样横放在敌人的前进路上的道理。 韩度见众人疑惑,便笑着解释道:“在这里,我要先和大家说明一个事情。战船上面安装大炮,是不可能安装在战船的首尾位置的,只能够安装在战船的两侧。” “这又是为何?”奉武捧哏似的问道。 “因为,大炮太重。如果安装在战船的首尾位置的话,离战船的中心太远,就像是秤杆的秤砣一样,会把战船压翻船的。因此,只能够安装在战船的两侧。既然大炮是安装在两侧,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们想要攻击敌人的战船,就必须要把侧面对着敌人才行。” 韩度指着甲板的的印子,说道:“大家请看,只要咱们的战船摆成这个样子,那么我们就可以攻击敌人。但是,大家请看敌人的战船,他们的大炮同样只能够安装在两侧,这个时候他们是没有办法攻击到我们的。因此,他们想要攻击我们就必须同样把侧面对准我们。只要我们抢先让战船形成这样的格局,那敌人几乎就死定了。因为我们可以这样” 韩度的手指在甲板上,引着自己的战船,围着敌人的战船画了一个圈。 汤和最先反应过来,迫不及待的抚掌一叹,“好,好办法。只要老夫的战船能够凭着速度,抢先以侧面对准他们,那他们几乎就是必死无疑。” 满意的看了韩度一眼,汤和感叹道:“老夫还是小看你了,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份见识。” 韩度有些尴尬,海战的战法自然不会只有这t字头战法一种,但是可惜的是韩度也就只记得这种。之所以记得,那都是因为这t字头战法的名头太大,无意中听说过罢了。 “信国公谬赞了,我也就只知道这个,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汤和闻言,只以为韩度是在谦虚,便说道:“有这个就足够了,一招鲜吃遍天。更何况,这还是面对实力相当的对手,都能够几乎做到犁庭扫穴般的胜利,已经很难得了。对于那些连大炮都没有的战船,根本就没有享受这战法的资格。” 汤和说的倒是实话,如果对手连大炮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开炮猛轰就是了,能够接近自己的战船,都算是对方运气好。 韩度见汤和十分满意,便知道自己当初的酒后失言,总算是从此揭过去了。 既然事情了了,那韩度也没有继续待在这船上的心思。 (); 二百六十一章 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韩度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狠色。 “怎么?你知道是谁了?”汤和轻声问道。 韩度点点头,说道:“就他的嫌疑最大。” “谁啊?”汤和也好奇是谁。 “毛骧!”韩度肯定的说道。韩度虽然肯定是毛骧在坑自己,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韩度也不知道。但是韩度明白,有些害人是不需要原因的。尤其是像毛骧这种,专门给老朱做脏事的人,更是如此。他们害人根本不讲究恩怨情仇,只讲究能不能对他们有利。只有对他们有利,那就无论是这件事有多么违反仁义道德,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汤和听了,眉头皱起。汤和显然也是认识毛骧的,看他的表情,他对于毛骧的了解,显然是要比韩度要多的多。 “怎么了,信国公?”韩度惊诧于汤和的态度。 汤和可是开国六公之一的信国公,这毛骧何德何能,竟然让他都感到有些棘手? 叹了口气,汤和才认真的和韩度说道:“如果是他的话,那你还是就此放手的好。只要记住,以后别和他靠近就是。这人就是一条毒蛇,不仅对别人狠毒,对他自己更加狠毒。你只要记住离得他远远的就是,免得被这个疯子咬上一口。” 韩度听的倒吸一口凉气,这毛骧究竟要毒辣到什么地步,才能够让堂堂的信国公都避如蛇蝎? 可是韩度一向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绝满门’的,自己没有招惹毛骧,他却在陛下面前坑害自己。如果自己不报复回来,岂不是弱了名头?以后谁都可以在自己头上踩上一脚? “为什么?”韩度不甘的问道。 汤和认真的看了韩度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为什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不要再去追究。” 见韩度仍然是一脸不服气的神色,汤和忍不住解释道:“毛骧这个人从来就没有他自己的主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上位的意思。” 说完,汤和意味深长的定眼看着韩度。 我告非。 韩度心里一惊,这毛骧绝壁是锦衣卫的第一任指挥使,就是那个历史上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的,最神秘的第一任指挥使,没跑了。 “好吧。”韩度点头答应下来。既然是老朱的本意,那韩度还能如何?总不能去找老朱的麻烦吧?刚才韩度都还希望能够想到办法,帮老朱解决掉麻烦呢。 “知道厉害就好,”汤和见韩度明白了厉害,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忍不住嘱咐道:“反正以后皇宫里面的事情,你能躲就躲,就算是躲不过也要装傻充愣。不要再像这次这样像个愣头青一样,横冲直撞了。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韩度觉得汤和说的好没有道理,便说道:“不会吧。我这次虽然没有竟全功,但是多少也有一点功劳吧,就算是没有功劳,那也不止于有错吧?” “怎么,你还以为你做对了?”汤和冷笑着问道。 我怎么就做错了? 韩度梗着脖子,不服气。 汤和带着看傻子的表情看向韩度,喃喃说道:“你以为你没有过错,你有功劳,你没有做错事,上位就会对你高看一眼,不会对你下手是不是?” 韩度就是这样认为的,谄笑着说道:“皇上还是能够分辨出是非对错的。” “愚蠢,上位想要你的脑袋,根本不会管你有没有功劳。”汤和厉声说道。 韩度大惊失色,喃喃说道:“这,这应该不至于吧。” 虽然在从历史书上,韩度就知道老朱嗜杀。但是在韩度和老朱接触到的经历来看,好像和史书里记载的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不至于的?是你了解他,还是老夫了解他?”汤和语气幽幽,带着几分森冷,回荡在韩度耳边。 汤和的话让韩度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脑海里面豁然开朗。 有道理啊,自己才和老朱接触过几次?才见到他多久? “老夫十多岁就跟着上位,一路出生入死闯过来,到现在快要四十年了。什么样的他,老夫没有见过?你凭什么认为,老夫对上位的了解,竟然会不如你?” 韩度被汤和说的哑口无言,心里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自大了。韩度自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见这里是古代的大明,便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的见识超越了这里所有人。天然的便带着一股优越感,小视了所有人。 虽然说,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是空穴来风,岂能无因?如果真正的行得正坐得端的话,像唐太宗李世民那样,别人就算是想要拼命的抹黑他,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地方下手。 老朱既然能够被人抹黑成刽子手一样,那至少说他在这方面,是有着弊端的。 韩度深吸一口气,抱拳恭敬的朝汤和施了一礼,“谢过信国公关爱,我无以为报。” 汤和无所谓的随意挥挥手,说道:“免了吧。老夫只是见你这小子比较对胃口,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行差踏错而已。既然你自己明白过来,那老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最后只有一句忠告给你。” 见韩度正襟危坐,汤和认真嘱咐道:“未曾清贫难做人,不经打击永天真。一般人天真一下倒还没有什么,了不起就是损失点财货而已。但是伴君如伴虎,你在上位面前要是还是天真,那天你脑袋掉了,你都不知道。” 韩度知道这是汤和在关心自己,心里充满了感动。汤和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对自己的好意是显而易见的。 “我记下了,谢信国公。”韩度郑重回道。 “记下就好,”汤和拍了拍韩度的肩膀,“记下了就什么都别想,在这海上陪我掉几天鱼。” 好吧,既然汤和都这么说了,韩度还能够说什么?反正自己不会钓鱼,只要汤和不介意,自己是无所谓的。 但是在此之前,韩度还有一个疑问。 苦笑了一下,问道:“信国公,当初为何,为何要那样把我带出来?” (); 二百六十章 好大的胆子 自己是怎么来这船上的,韩度不知道,但是心里一猜都知道方式肯定不是很美妙。自己可是在大街上被汤和的人给敲了闷棍,能够美妙才怪了。 “信国公,您看该说的我都说了。您是不是安排一下人,把送我靠岸,我好回去?”韩度轻声说道。 “回去?回去干什么?”汤和诧异的问道。撇了撇胡子,伸手示意一番。 围在甲板上的奉武等人,立刻会意的离开。 韩度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奉武等人为什么要离开了,听到汤和没有送自己回去的意思,韩度心里焦急异常,连忙说道:“信国公,我可是在大街上被你,被你那样带走的。也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多久,我家里的人得到我失踪的消息,他们岂能不担心我?” 韩度虽然和家人住在一起的时间颇短,但是能够感受的出来,不管老爹老娘还是妹子,都是把自己真正的当作是亲人的。同样,韩度心里也把他们当作是自己这辈子的亲人。因此,韩度自然不想让家里的人担心。 自己被当街掳走,再加上前几天自己才和老爹说起过,有人可能盯上了自己。万一老爹得到消息,以为是那些人把自己给掳走了,岂不是要把老爹吓死? 韩度眼前一阵恍惚,好似看见了老爹痛心疾首,老娘和妹子以泪洗面的景象。 “这个你不用担心,老夫在带你出来的时候,就让夫人去通知你家里了,顺便把他们都接到我府上小住几天。说你要跟随老夫出去钓几天鱼,他们不会担心你的。”汤和淡淡的和韩度解释了一番。 您老行事,还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啊。 韩度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想要回去,家里人不放心只是一个方面,另外一方面韩度就是想要知道老朱究竟有没有找到关于方本斋的信息。韩度对于方本斋这些人,有着好奇。 可是这个理由却不能够告诉汤和。 韩度只好再次劝了汤和几句,希望他能够把自己送回去。“信国公,钓鱼什么时候都可以钓。等过了这段时间,小子陪你钓个够好不好?能不能先把我送回去?” 钓鱼什么的,韩度一直以来都不感兴趣。上辈子上班的时候,韩度也是投其所好的陪领导钓过鱼。可惜他实在不是钓鱼的料,根本就静不下来,鱼不仅没有钓到,反而是打扰了领导钓鱼的雅兴,被赶走了。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汤和见韩度一再的想要回去,便喟叹着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老夫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把弄到这里来? “难道不是为了当初小子的一句酒后失言?”韩度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只是一个原因,”汤和说道,“你是真的不知道?” 韩度愣然,摇了摇头。 汤和叹道:“好吧,那老夫就告诉你。” 还没有等韩度反应过来,汤和一巴掌就呼在韩度的脑门上。 韩度疼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手捂着头,不解的看着汤和,问道:“信国公,您这是要打死我么?” “打死你?”汤和冷笑道,“有时候老夫真的是想要打死你,你死了倒是好了,至少不用连累全家。” 韩度见汤和说的郑重,以为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顾不得头上的疼痛,拱手一礼,说道:“还请信国公教我。” 汤和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韩度,冷笑一声,说道:“你胆子真的是好大啊,什么事情都敢掺和。” 和自己有关? 可是自己最近也没有做什么事啊,除了 韩度忽然反应过来,左右看了一下,见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不见了踪迹。便小声问道:“信国公说的可是太孙殿下的事?” “难道你还做了其他作死的事情?”汤和没好气的道。 韩度谄谄的笑了笑,说道:“那倒没有。太孙殿下的事情,一开始我也是不知道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忽然就召我入宫。而且还是直接把我召到太孙殿下的寝宫里面,还让我查探太孙殿下的死因。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查探死因这些事情,不是应该仵作做的吗?陛下为什么会叫我去做?” 汤和听了,诧异的看了韩度一眼,连忙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召你去的?” 原本汤和以为韩度是逞能自告奋勇去掺和的呢,但是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是被上位直接召去的。为什么会这么?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想要查明朱雄英的死因,也应该召仵作去验尸才对,怎么会召见韩度去? 除非,这里面有连汤和自己都不知道的缘故。 韩度摇了摇头。 汤和见此,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说道:“还算你小子有几分自知之明,记住以后皇宫的事情,你能躲开就躲开,能不沾手就千万别沾手。听老夫的话,对你有好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韩度对汤和的话,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但是对于这其中的原因,韩度也是感到好奇,便问道:“为什么?” 汤和闻言,冷笑了一声,解释道:“虽然老夫也不知道上位为什么会突然召见你去查朱雄英的死因,但是无外乎几种可能,其中最可能的一种就是你得罪人了,有人故意在上位面前提到你,让上位注意到了你。甚至有可能,是直接在上位面前提出让你来查。” 自己得罪了人?而且是老朱面前的人。 老朱面前的人自己就见过几个。朱标算一个,但是朱标当时正在伤心欲绝呢,那里还会给老朱提议让自己来查?而且,真要是朱标想要自己来查,根本就不用给老朱提议,他自己直接下令就可以了。因此,不可能是朱标。 另外一个就是老太监,但是他也不大可能。自己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他,甚至一直以来都对他心怀敬意,而老太监也是向来都对自己保持着善意。 (); 二百六十二章 没有天赋 这是韩度最奇怪的一点,即便是汤和想要把自己带出京城那个是非圈,那直接派个人来告诉自己一声,不就好了吗?难道自己还能够不听从汤和的话? 为什么汤和非要弄的鬼鬼祟祟的派人在街上跟踪自己,让自己还以为是私印宝钞的那些人,报复了老朱,又要来报复自己了呢。 而且汤和还派人当街敲自己的闷棍,这行为,着实恶劣了一些。 汤和笑了笑,反问道:“如果当时老夫让你根老夫出海,你扪心自问一下,会跟着来吗?” 这显然是,不会的。 韩度心知肚明,除非汤和给自己解释清楚了原因,否则自己愿意跟着他出来的可能性,极小。 但是在京城里面,汤和敢像在这船上说话这么随意吗?他显然是不敢的。京城毕竟是老朱的地盘,即便是汤和说话,也会带着几分小心。不会像在这船上,这么随意。 忽然韩度想到了一点,紧张的看着汤和问道:“那我失踪的事,会不会惊动到陛下?信国公有没有告诉陛下?” 如果汤和只通知了自己家人,没有告诉陛下。那万一陛下要是召见自己,岂不是要出事?想到这里,由不得韩度不紧张。 “自然没有。”汤和笑着说道,见韩度脸色一变,也不再逗韩度,解释道:“你以为上位还需要老夫去禀报?” 冷笑一下,认真的和韩度说道:“告诉你,你一出事上位肯定就知道了。如果没有上位默许,就连老夫都不可能把你带出京城。不过从上位默许你离开京城这一点来看,上位倒是真的看中你。这是连老夫都没有想到的,老夫原本以为还要拉下老脸去求上位才行呢。没想到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就这么顺利的把你带走了。” 汤和的意思,韩度懂。 这个时候,京城里面老朱正在和那些人斗法。一片波云诡异,韩度留在京城里面,平白的会增添几分风险,反而是离开京城对于韩度是一件好事。可以彻底的避开双方的冲突,免得被波及。而老朱既然默许了韩度离开京城,那就是有着保护韩度的意思。 因此,汤和才会说上位对于韩度是真的看重。只有看重的人,才会去费心思保护。对于不看重的人,那就是一颗手里的棋子而已,岂会在这种需要棋子的关键时候放手? “这几天你就安安心心的钓鱼吧,等过几天咱们再去造船厂看看,好好看看你造大船的想法,究竟能不能行。”汤和嘱咐了一句。 韩度无奈的点头答应下来,事已至此,只能够暂且这样了。 听到汤和这么一说,现在韩度自己都不敢回到京城里面。 海上的日子,初期的确是让人心旷神怡。站在甲板上,环顾四周,波涛万里,海天一线,一览无余。吹着徐徐的海风,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景象,都会觉得心胸无比的开阔。 可是这样的景象看多了,韩度也开始觉得无聊起来。 这个时候,韩度才明白为什么汤和要自己陪他钓鱼。实在是因为,在这海上,除了钓鱼,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可惜,韩度现在不得不承认,钓鱼的确不是自己的强项。或者说自己没有钓鱼的天赋,蹲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天,连个鱼鳞都没有钓到。 回首看了甲板对面的汤和一眼,正巧见他钓起一尾大鱼,正在像个老小孩一样大呼小叫的呼喊人帮忙。 韩度起初也是和汤和在一起钓鱼的,毕竟按照汤和的说法,是专门让韩度陪他的。可是两个人蹲在一起,半天了连咬钩的都没有,汤和只好骂骂咧咧的退到对面去了。 按照汤和的说法,韩度肯定是上辈子得罪了海龙王,因此才让韩度没有鱼吃。 更加吊诡的是,汤和换到了对面,竟然真的收获连连。因此,汤和对他的想法就更加坚定,每次有所收获都要故意喊韩度一声,对他一阵冷嘲热讽。 对此韩度只是报以冷笑,呵呵,能钓到鱼算什么本事,我要是想吃鱼,那就撒网。正所谓,穷则独杆垂钓,达则一网万斤。有本事的人从来都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而是全都要。 钓个屁啊,钓鱼。 韩度把鱼竿往地上一扔。 “来人。” 一个士卒听到韩度的喊话,一路小跑过来。笑脸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韩度自从说了一番船坚炮利速度快的理论之后,便彻底折服了所有的水师将领。现在这些将领举止之间都对韩度充满了敬意,因此上行下效,这些士卒对韩度也是十分的友善。 “给我拖个渔网过来,我要网鱼。” 汤和听到韩度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随手把鱼竿方下,他也不钓鱼了。实在是今天收获太丰,让他十分尽兴。 斯斯然来到韩度身边,讥讽道:“钓鱼讲究的就是一个雅趣,谁还能在乎那几条鱼不成?老夫钓鱼,要是真的意在鱼,那老夫难道还不能到鱼市上买?要是都像你这样,钓不到鱼就下网,那还有什么乐趣?” 这话说的,好似韩度是个不识风趣的粗人一般。既然说是雅趣,那刚才是谁每一次钓到鱼,都要夸张的大呼小叫,生怕韩度听不到一般?那声音大的,震的韩度都有些耳朵发痒。 “我就喜欢下网,雅趣什么的,还是留给你们这些附庸风雅的人吧。我钓鱼在乎的就是鱼本身,可不是什么雅趣。既然我钓不到,那下网子岂不是一样的?反正最后把鱼捞上来就行,而且我保证比你捞的多。”韩度冷笑着回道。 说什么雅趣?所谓雅趣不过是谁赢了,谁才会越加在意雅趣,时刻都要挂在嘴边,目的不过是对输了的人造成二次伤害罢了。谁要是不信,就看看等下次汤和输了,你看看他还好不好提什么雅趣?不恼羞成怒就算他修身养性有功。 所谓绅士也是如此,都是狗屁,不信看看鹰酱现在的样子。在自己制定的规则里面都玩不过兔子,不就恼羞成怒的竭斯底里起来?什么出尔反尔,什么不要脸的流氓行径都做? (); 二百六十三章 意外 汤和被韩度堵的说不出话。 很快士卒就拿着渔网来了。 韩度一看,顿时大失所望。定眼看着士卒,“这就是你给我拿的渔网?这种渔网在水塘河流用用还成。可是这里是大海啊,不是你家门口的小水塘,你就给我这个?” 士卒感到委屈,解释道:“可是大人,我们用的就是这种渔网啊。” 韩度一阵傻眼,海里打渔不应该是用那种长长的拖网吗?一网几千斤上万斤的那种? “哈哈哈,”汤和在一旁爆笑出声,故作安慰韩度道:“算了吧,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了。打渔可是一个苦力活计,岂是你一个文弱书生能做的?钓鱼不行就不行呗,老夫又不会嘲笑你,承认输了,有这么难吗?” 难道你现在不就是在嘲笑我?韩度斜视了汤和一眼。 “文弱书生又如何?”韩度冷哼一声,犹自不服气的说道。抬眼看着汤和,认真说道:“你们是靠蛮力打渔,而我是靠脑子打渔。信国公信不信,我若是准备好了工具,一天打的渔超过你们打一年的?” 被韩度拐弯抹角的骂成只会使用蛮力,汤和脸上有些不太好看,讥讽韩度说道:“行啊,那老夫就等着大开眼界了,看看你用脑子,怎么打渔。” 两人击掌为誓,就此约定。 汤和带着韩度在海上漂了好几天,钓鱼也失去了兴趣,便指挥着船只靠岸,准备带韩度去造船厂见识一番。 谁知道一回到水师驻地,汤和就被告知,皇上急召韩度。 汤和与韩度互视一眼,都感到一阵心悸。 汤和忍不住心里叹息,他把韩度带走是在上位默许的情况下。但是现在上位却又派人来催促,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韩度倒是十分平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是老朱下旨召见自己,那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刚刚见到宫里派来的宦官,宦官未语先笑,打趣说道:“奴婢拜见信国公、韩大人。难怪奴婢进门的时候,喜鹊在叫。原本早上还听说信国公和韩大人出海去了,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刚刚奴婢还在焦急呢,没想到两位竟然就回来了。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你是来的巧了,是喜鹊在叫。可是对于我来说,说不定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大清早的听见了乌鸦在叫。 韩度心有戚戚焉,可是没有办法。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宦官回去。 不过在动身之前,韩度还是想要再打探一下。赔笑了一下,韩度拱手一礼,说道:“有劳公公跑这么远的路,还让公公等候,真是罪过。不知道公公可否告知,陛下究竟有何事找我?” 说着,趁着施礼的功夫,一锭银子悄无声息的落到宦官手里。 宦官回了一礼,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连忙说道:“陛下的圣意,奴婢可不敢打听。不过奴婢来之前老祖宗有吩咐,要奴婢告诉韩大人是好事,让大人不用担心。” 听到老太监给自己传递的消息,韩度心里顿时落下一块石头。 虽然即便是坏事,韩度也只有硬着头皮回去。但是能够得到是好事的消息,总比坏事要强上许多倍。 “不知道韩大人是否方便?事不宜迟,如果韩大人没有事情要办的话,那咱们便即刻动身吧。”宦官笑着催促道。 还没有等韩度说话,一旁的汤和脸色还是带着凝重的问道:“皇上是只召见了韩度,还是连老夫一起召见?” 宦官听到汤和的话,连忙恭敬的回道:“回信国公话,皇上只召见了韩大人,倒是没有召见信国公。如果信国公想要继续玩玩的话,那信国公请便。只要韩大人和奴婢回去,就好了。” 汤和听完,眉头皱着沉吟片刻,还是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便摇头说道:“老夫年纪大了,出来几天身子骨就有些受不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老夫也玩够了,没什么兴致,就和你们一起回京好了。” “这样也可以。”宦官笑着回了一句。便开始招呼韩度和信国公上马车,一同起行。 韩度抬头有意的看了汤和一眼,见他微不可察的摇头。显然,汤和也拿不准皇上是什么意思。见此,韩度无奈的叹口气,上了马车。 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韩度才回到了京城。当然,晚上是没有赶路的,主要是白天赶路。这个时代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不会在夜里赶路。这个时候的人,大多数都有夜盲症,在夜里赶路那就是找死。 进了京城,汤和便和韩度分开。临别前,汤和朝韩度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韩度一切有他在,遇事不要乱来方寸。 韩度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汤和。 韩度被宦官一路领着进了皇宫,让韩度奇怪的是没有去奉天殿,而是来到另外一间宫殿。 韩度深吸一口气,在宦官的示意下,走进宫殿,见到老朱正在坐在书桌后面,低头批阅奏折。老朱的勤奋程度真是让人咂舌,韩度每次来见老朱,不是见到他正在批阅奏折,就是在去批阅奏折的路上。此处看着像是老朱的御书房,但是陈设几位简单,除了书就是书。倒是和韩度家里被人打劫过之后的样子,很像。 “臣,韩度拜见皇上。” 老朱听到韩度的声音,头也没抬,只是唔了一声,说道:“回来了?起来吧,赐座。” 立时有宦官搬来一个锦墩,放在中间。 “谢皇上。”韩度谢过之后,才起身,慢慢的坐到了锦墩上面。当然,他只敢坐一半,可不敢大刺刺的全坐下去。 不过坐一半其实和全坐下去的感受差不多,韩度坐下之后便感觉到连日以来赶路的疲惫顿时轻松了不少。 韩度坐下,低头沉默着等候老朱发话。 老朱也适时问道:“这次出海可有什么收获?” 韩度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是回道:“就是陪信国公钓了几天鱼,见识了一下大海的波澜壮阔,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收获。” 老朱闻言,不置可否,没有说话。等到他把手里的奏折处理完了,放下朱批,才抬起头看着韩度,问道:“不会吧。信国公就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 二百六十四章 伴君如伴虎 韩度闻言,顿时心里紧张起来。 不会吧,难道这个时候老朱连锦衣卫都还没有设立,他的耳目就遍布到这种地步了?当时汤和与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让任何人靠近过啊。难道老朱竟然知道? 这不可能! 自己还是要再试探一番,韩度心里有了定计。 笑了一下,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韩度解释道:“上次微臣不是酒后失言,说海战简单吗?信国公当时虽然没有和微臣计较,但是后来信国公觉得退一步越想越亏,便拉着微臣讨论了一番海战的事情。” 老朱听了,哼了一声,笑着说道:“朕就说以往你在朕面前都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今天怎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原来是被信国公给收拾过了。” 笑着顿了顿,指着韩度说道:“你小子可不要不识好歹,信国公可是我大明水师第一人,精通海战。能够得到信国公的指点,那是你的福气。” “微臣自然是识好歹的。”韩度连忙赔笑道,“微臣这不是在虚心接受么?” 韩度心里拭去了一把汗,原来还以为是老朱的耳目听到了什么,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神色反常了一些,就被老朱给看出端倪来了。 什么是伴君如伴虎?这就是。 老朱眼睛竟然锐利到了这种地步,难怪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不服气的。以往韩度还以为朱标能够有老朱七分的风范,现在看来朱标连五分都没有,顶天了也就有四分老朱的实力。看来朱标要想达到老朱的程度,还有的他努力学的。 “识分寸,懂进退,总是好的。你知不知道,朕急召你回来是为了什么?”老朱随口问道。 说实话,韩度现在还真的不知道老朱急召自己回京是为了什么。就现在的情形来看,显然不是为了方本斋那些人的事。方本斋那些人的事,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是顺藤摸瓜,看看还能不能够有所收获。但是恰恰这顺藤摸瓜的事情,韩度是做不来的,老朱也不会强行让自己去做。 原本韩度还以为自己在这件事上面,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出了什么纰漏。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韩度就不知道老朱急召自己回京,是为了什么了。 见韩度一脸茫然,老朱惊讶的问道:“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韩度苦笑一声,拱手道:“还请皇上明示。” 老朱无语的看着韩度,这么重要的事情,韩度竟然都能够忘记。但是既然韩度忘了,那老朱也没有办法,只好直说道:“增加蜂窝煤生产量的事情,你真的忘了?” 蜂窝煤! 该死,我还真的忘了。 韩度立刻义正言辞的回道:“微臣自然不敢或忘,不过皇上如果想要增加蜂窝煤产量的话,那就需要一个更大的场地。这地方,皇上以前可是答应给微臣指一块的” 韩度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我记着呢。但是以前你不是说要给我一块地来建蜂窝煤作坊的吗?既然皇上你现在都没有把地给我,那这蜂窝煤的产量提不起来,就不是我的原因了。 轻飘飘的,韩度就把自己给摘了出去。 当然,老朱也没有和韩度计较的意思。便说道:“地你自己选吧。你选中那里,朕就给你那里的土地。不过这件事情拖了一个多月了,不能够再继续拖下去。现在的百姓对于蜂窝煤的需求量还不大,那是因为当初有着买下来的便宜石炭木炭支撑着,一旦他们的存货用完,蜂窝煤的需求量肯定会激增的。” 韩度诧异的看了老朱一眼,没有想到老朱看了国富论之后,竟然真的就对里面的内容有所了解。一些专业术语,现在竟然张口就来,看了老朱是真的认认真真的把国富论看进去了。 老朱才没有去管韩度的胡思乱想,继续叹息着说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可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到时候朝廷满足不了百姓对蜂窝煤的需求,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老朱语气凝重,边说边看着韩度。 韩度听完,点头赞同道:“圣明无过皇上,蜂窝煤作坊建立的事情,的确是刻不容缓了。” 沉吟了一下,韩度提议说道:“就放在东城这边如何?如果蜂窝煤作坊建在东城这边的话,正好可以借水泥道路和石炭矿连接起来。到时候运送石炭,极为方便。” 制作蜂窝煤对石炭的需求极大,如果能够把作坊建立在水泥道路旁边,那光是运送石炭上面,就可以节约不少。 韩度建立蜂窝煤作坊是为了赚钱的,自然希望成本越低越好。 老朱思忖了片刻,微微摇头,说道:“不可。东城这边是大教场,如果作坊建在这里,有窥探大营的嫌疑。” 这个韩度倒是没有想到。 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那就建在南城外面吧,最好是毗邻秦淮河。” 老朱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倒是可以。秦淮河穿城而过,是从西面进入,南门出去。南城外面的秦淮河已经属于下游,对整个京城已经是无足轻重。 “好吧,朕就在南城外面给你找一处地方。”顿了顿,老朱忽然问道:“你需要多大?五十亩够不够?” “够了,够了。微臣,谢过皇上。”韩度闻言大喜。 五十亩地,都足够修建一所漂漂亮亮学校了,还是带四百米环形跑道操场的那种。怎么会不够? 按照韩度的估计,有个十几二十亩地就足够了。蜂窝煤作坊,说白了就是晾晒的要占地方一些,需要盖上简易的棚子,避免晾晒的蜂窝煤遭受到雨淋。至于石炭的堆放倒是无所谓,反正石头都是需要和黄土加水搅拌混合的东西,日晒雨淋又怎么了?又不影响石炭的使用,随便堆放在露天就可以了。 五十亩土地,自己可以空出来三十亩左右。经历过寸土寸金的感受的韩度,对于土地有着一种痴迷的心态。哪怕是自己现在还用不着这三十亩土地,那就算是空在那里,韩度看见了心里也是十分舒爽的。 既然事情都说完了,那皇上应该就会让自己退下了啊。可是韩度奇怪的发现,老朱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却没有让自己退下的意思,反而是端起茶抿了一口。 (); 二百六十五章 产业 等到老朱把茶杯放下,这御书房里面还是一切如常。 见韩度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老朱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正当韩度不解其意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正在韩度感到好奇,谁这么大牌面啊,进老朱的书房竟然都不需要通报的么? 等到韩度回头,看见进来的人,顿时觉得理所应当。 连忙起身拜道:“臣,韩度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吧。”马皇后一身盛装,径直从韩度身边走过,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谢娘娘。”韩度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才再次坐到锦墩上。 马皇后施施然的坐到老朱身边,笑着看来一脸尴尬的老朱一眼,回头朝韩度直截了当的问道:“皇上仁慈,赐给你土地让你建作坊,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难道皇上的恩典,你就不想着回报一二?” 我?我该怎么回报?韩度一时之间不明白马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老朱听了,眉头一皱,不满的斥责马皇后道:“赐给韩度土地,是朕上次金口玉言答应了他的,岂能要什么回报?”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夫妻二人就是在我面前唱双簧。可悲的是我还不敢揭穿你们拙劣的演技,韩度捂住自己的鼻子苦笑。 为了蜂窝煤作坊的事情,老朱都开始斥责马皇后了,我要是不懂事的赶紧把蜂窝煤作坊的股子献上,哭着求着老朱收下,是不是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韩度一脸欣喜的样子,正要把股子献出一部分给老朱。 没有想到马皇后竟然比韩度还要着急,凤首微颔,说道:“你就和石炭矿一样,把五成股子献给本宫吧。” 五成而已,以马皇后的身份,不算多。 韩度笑着点头称:“是”。 马皇后顿了顿,继续说道:“唔,你和标儿相交莫逆,你肯定也会给他股子的不是?上次石炭矿你给了标儿四成股子,这次的蜂窝煤作坊你应该也会给标儿四成股子的吧?上次标儿已经把石炭矿的四成股子全都给本宫了,这样吧,本宫也免了你来来回回去折腾一圈,干脆你直接把九成股子给本宫就好了。” 好家伙,这那里是母仪天下的凤凰啊?这简直就是长大了嘴巴的貔貅。 韩度听的是目瞪口呆,先在心里替朱标默哀五分钟。出钱又出力的,没有想到最后是被马皇后给摘了桃子。现在更是过分,朱标连这个桃子的气味都还没有闻到呢,就又要被马皇后给摘走了。 但是韩度可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更没有心思去可怜朱标。 一旁的老朱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马皇后,迟疑着问道:“妹子,这不太好吧。标儿那边” “标儿那边吃喝有度都是最好的,缺什么了?”马皇后冷笑道:“倒是臣妾命苦,这凤冠霞帔都磨的露出脚背了,臣妾还在穿,臣妾都三年没有换过衣衫了。” 马皇后虽然说的可怜,但是老朱还是梗着脖子沉默以对。实在是马皇后的这种行为,有些没收自己儿子的产业,这说出去有些不好听啊。 马皇后见老朱的态度,忽然柔声说道:“这其实是标儿的意思,他惦记着宫里用度紧张,专门孝敬给咱们的。难道你以为我这个做母后的,真的会开口向标儿要不成?” 其实马皇后心里想着的是,我说他孝敬的,那就是他孝敬的,不是也是。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敢说个不字试试? 老朱闻言,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标儿还说,宫里的开销用度,不能光靠国库拨的那点银子。这两年国库空虚的能够饿死耗子,能够给宫里拨多少银子?宫里还说要有自己的产业才行。”马皇后笑着解释道,“我倒是觉得标儿说的非常有道理,见识非凡。” “怎么说?”听到妹子夸赞朱标,老朱显然十分的受用。刚才的那一丝不快,自然烟消云散。 马皇后笑着解释道:“这些都还是标儿告诉我的。他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宫里得要有一定的产业才行,有了产业才有收入来源,才不用每次拨银子,都要看外廷的脸色。” “他们敢!”老朱听了勃然大怒。外廷竟然胆敢给宫里脸色看?是谁,想死不成? 马皇后没有丝毫的动怒,反而是一脸轻松的解释道:“现在他们自然是不敢的,那是因为陛下你是开国皇帝乾纲独断,能够轻易的压服整个朝廷。但是将来呢?历史上,历朝历代朝廷和皇帝相互扳手腕的时候,可不少见,而是比比皆是。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后世子孙应该怎么办?皇上以为,是留个他们一个有着丰富财源的皇宫好呢?还是留个他们一个没有半点收入来源的好呢?” 看着低头思量的老朱,马皇后继续说道:“即便是小门小户之家,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其实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换成皇家也是一样的。就以皇上来说吧,大明立国之初为何能够频频北伐残元,而这些年却逐渐开始乏力?说白了还不是因为皇上当初有钱吗?当初征战天下时候的缴获还在,皇上大手一挥就是如山如海的银子。想要北伐,皇上自己就把银子给拿出来了,又不用朝廷掏一文钱出来,百官自然不会反对。但是现在呢?皇上再北伐恐怕就不是以前那么容易吧,至少也要和百官商量着让朝廷出多少钱不是?” 老朱被马皇后说的哑口无言,因为事实就是马皇后说的那样。 这些人之所以征伐残元乏力,原因就是老朱的钱都花完了,没错征战都要朝廷出钱。可是朝廷也是税收不足,花钱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多,几乎是年年入不敷出。还好有宝钞这个东西在那里支撑着,要不然早在洪武八年,朝廷就再也没有继续征伐残元的余力了。 老朱忽然看向韩度,问道:“你怎么说?”在老朱眼里,对于钱财方面,韩度可是行家里手,自然想要听听韩度怎么说。 其实韩度在听到马皇后的话的时候,就明白这一定是朱标把自己的那番话,按照他的理解转述给马皇后听了。 因此,马皇后才会说出刚才的这番话来。 (); 二百六十六章 自古粮仓出硕鼠 韩度被老朱这么一问,也没有推辞,便点头说道。“臣以为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正所谓,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还没等韩度继续说下去,马皇后听闻,忽然爆笑出声。指着韩度笑的花枝乱颤,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老朱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韩度,心里埋怨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汉子难。 韩度被老朱两口子弄的不知所措,自己刚才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韩度又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如果这话很好笑的话,他是忍不住会笑出声来的。 “继续,你继续说。”马皇后笑够了,有些缓过劲来,挥挥手示意韩度。 韩度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汉子难了,直截了当的说道:“臣的想法和皇后娘娘一样,皇家必须要有独属于皇家的产业,必须要经营一些问定的收入来源。” “为什么?”老朱皱眉,沉声问道。 韩度示意了老朱一下,感激的说道:“臣知道皇上之所不让皇家插手经营,是心怀天下百姓,想着能够让利于天下百姓一点,减轻一些百姓的负担。百姓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老朱听的默然点头,他就是这个想法。历朝历代的兴亡告诉他,天下的财富是有数的,皇家要是多占一点,那百姓就会少占一点。到了最后,若是百姓占无可占,那么自然会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老朱也是想要大明长盛不衰,递一世以至万世的,自然不希望老百姓活不下去造反。因此,他对于皇家的用度一直以来都是严格控制,甚至他自己还在御花园里面,种上茶叶稻米等东西,以求能够起到一个带头作用,号召大家一起勤俭节约。 可是在韩度看来,皇帝不把时间用在带着大家发财上面,而且花在这些种茶叶稻米上面,这已经不是浪费了,这是在暴殄天物。 老朱累到死,一辈子也就种出顶多够十个人吃的稻米,但是他要是把时间花在带着大家发财上面,或许随口一句话,就能够解决十万人的吃饭问题。 “可是现实恐怕不会让陛下如愿。”韩度叹息一声。 老朱闻言,脸色一沉,盯着韩度,说道:“说,继续说下去,怎么不能让朕如愿?” 韩度想了一下,举了个例子,“这天下间的各行各业,就好似一座座的城池,就算是皇家不去占领,难道这些城池就会空着,等着百姓去占据?显然不是吧,皇上征战天下应当明白,这天下根本就不会有城池会空着让百姓占据的,总会有人和称霸一方。各行各业也是如此,即便是皇家一点都不涉足,也不会有一个行业可以让百姓获利,能够获利的只会是哪些官宦和富商。” 韩度这番话,把老朱的美好的梦想撕扯的支离破碎,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动怒,只是双眼失神的望着虚空。 “皇上以为,这些官宦和富商会舍得拿钱出来,接济百姓?如果他们能够做到这样的话,那就不会有无奸不商的说法了。” 说着说着,韩度神情一变,变得十分严肃,“相反,臣以为皇家必要要涉足相关产业,至少要把大明的命脉抓在手里才行。微臣看来,大明的命脉也就是柴、米、盐、铁、衣、住、行等等。最基本的柴米和盐铁,皇家必须要抓在手里。” 马皇后大喜过望,原本她还以为韩度只是同意她的想法。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能够把皇家掌握产业经营,上升到大明命脉的地步。 老朱听了却觉得韩度有些夸大其词,疑惑的问道:“有这么重要吗?” “怎么不严重?就拿米来说,粮食买卖是何等的暴利。而且完全把粮食买卖交给商人去经营,商人为了追逐利润,无可避免的就会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商人在丰年会极大的压低粮食收购的价格,而在荒年又会极大的提高粮食卖出的价格。这么一来一回,粮食的价格差别会相差十倍以上,甚至是不止。有遇到哪一年闹饥荒的时候,粮食价格甚至会比丰年高上几十倍。逼得多少百姓为了能够活下去,卖田卖地,卖房卖产,甚至是卖儿卖女?无论如何,只要把粮食继续交给商人经营下去,吃亏的永远都会是百姓。” 老朱听的心惊不已,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不过就是一个粮食买卖而已,一旦弄不好竟然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情。 见老朱沉默不语,韩度再加了一把火,“还不止如此,既然是商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买低卖高,囤积居奇的。甚至他们还可以通过彼此串联,在丰年的时候把粮食价格自己砸到最地点。在荒年的是囤积居奇,为了利润最大化,明明手里有着大量的粮食,却偏偏不愿意卖一粒出来。人为制造大饥荒,造成千里凋敝,饿殍遍野的惨烈景象。” “他们敢!”老朱怒了。如果是天降大灾,那老朱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天灾嘛,太过平常了,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老朱也是习以为常。可是像韩度说的那样,认为制造出大灾大难出来,那就太过了,但凡有一点人性的人,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事情,韩度偏偏是没有在胡说八道,而是真的有可能会发生。 这些就连马皇后都开始紧张起来,拉着老朱的袖袍,说道:“韩度说的没错,粮食的确是大明的命脉之一,不能够再放任那些商人经营了。不为了什么,就算是为了天下安定太平,皇家在粮食买卖上也必须插手进去。” 老朱还是有着疑问,沉声说道:“那你以为该怎么做?” “臣以为,皇上可以指定一个合理的价格。嗯,现在一般年头的大米价格,都是在五分到七分银子一担的样子。皇上可以指定一个价格,比如说六分银子一担,只要低于这个价格,皇家便以这个价格开始无限制的收购粮食。一旦高于这个价格,比如说那里闹饥荒了,粮食涨到了一两银子一担,那皇家便开始出售粮食,以平抑粮价。如此一来,粮食丰产的时候,百姓不会吃亏,因为他们的粮食始终能够卖到六分银子一担,不用担心被奸商以极低的价格白白买走。荒年的时候,百姓也不会担心没有吃的,因为即便是皇家买一两银子一担的粮食,对于百姓来说,还是要比以前买的要便宜太多,只要是平日里有点积蓄的人家,都能够靠着皇家的粮食撑到来年秋黄的时候。” “这样一来,虽然利润会微薄了一些,但是皇家把粮食抓在手里,就相当于是天下百姓的安定给抓在了手里。为了天下安定,臣以为是十分值得的。” 韩度说完,拱手一礼。 韩度说这利润微博,只是口头的谦辞。其实做粮食声音的利润,可一点都不微博,甚至是算的上是丰厚。看似皇家以六分银子一担的价格收购粮食,再以一两银子一担的价格卖出去,除去人工、仓储、晾晒等等一系列的耗费下来,大概一担粮食只能够赚到二分银子的利润。 这利润是不多,至少和那些商人比起来,远远不如。但是粮食买卖根本局不是看单价利润的,而是靠着走量的,只要量一大起来,那利润还是十分可观的。 这个时候的人们,由于肉类食物的缺乏,对于粮食的消耗都比较大。就拿京城周边来说,平均一个人每年几乎要吃掉五担左右的粮食,就这都还不能顿顿吃饱,还需要吃些野菜来填补一下。当然全大明的平均数量肯定没有这么高,但是也不会少于三担粮食去。就算是按照三担粮食来计算,洪武十四年大明人口约九百零四万户,也就是差不多有四千万到五千万人口。就算是从一个人身上赚到三分银子,那差不多可以赚到一千五百万贯。 而这就是在丰年和灾年之间,大概三到五年的时间,就可以赚到这么多的银子。平均下来,一年也有几百万贯的收入。 这不是暴利,什么才是暴利? 显然,马皇后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只见她和老朱说道:“韩度说的没错,赚钱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定。” 原以为老朱这样就会同意,没有想到听了韩度的话,老朱冷笑一声说道:“你这办法,不过是拾朕牙慧而已。朕曾经下旨,要求各县建立粮仓,让百姓在丰年把粮食存进去,等到荒年的时候再把粮食取出来食用。既然如此,皇家又何必要再多此一举?” 马皇后闻言,顿时一惊,感觉到好似一大片白花花的银子就要离她而去。 韩度倒是十分淡定,老朱果然是历史上皇帝当中的一朵奇葩。各种政策制定了无数,说实话想要找到一个老朱没有制定有政策的地方,还真的不是很容易。但是也不是说老朱制定的这些政策就没有问题,相反,老朱制定这些政策给人的感觉就是,就是有点‘管杀不管埋’的样子。 老朱制定的政策很多,也很全面,很多政策也很有用,但是偏偏就在对政策的执行上面,是一片空白。韩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反正韩度看着的感觉就是老朱对于这些只懂一些皮毛的东西。但是这也不应该啊,老朱南征北战什么东西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只懂皮毛? 暂且把这些想法放下,韩度笑着和老朱解释道:“皇上,自古粮仓出硕鼠,更何况还是一县的粮仓?百姓把粮食交到县里,难道能交上去多少粮食,就能够拿回来多少粮食?” 老朱眼睛一瞪,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韩度摇摇头,解释道:“皇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粮仓不可能没有人去看管,粮食若是受潮了,还需要拿出来晾晒,而且粮食堆放太久了也会发霉腐烂,这些通通都是损耗。如果不能从百姓交上来的粮食上面想办法,就凭一县也难以长年累月的支撑起这样的事情。因此,百姓是不可能交上来多少粮食,就能够拿回去多少粮食的,比然会有着损耗。” 这个没有办法反驳,老朱听了一时默然。他总不能下旨强行要求各县,全部取消损耗吧。那三五年之后粮食烂完了,难道朝廷还要原数奉还粮食给百姓不成?那样一来,要不了几年把县衙都当了也填补不了这个亏空。 “既然是有着损耗,那这里面能够做的文章就太多了。损耗多少,还不是县太老爷一句话的事情?或是每年三成,或是每年五成。就算是按照每年三成来计算,那三年之后,百姓的交上来的粮食,就所剩无几了。如果在这三年当中发生过荒年那倒也罢了,百姓还多少能够拿回去一些粮食,明白以往存粮的重要性。但是如果这三年当中,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么百姓肯定就会觉得他们当初的上交的粮食,白白给浪费了。如此一来,百姓肯定不会愿意继续上交粮食。时间一长,这种存粮的方式,对于百姓来说,也就名存实亡。” 说白了就是老朱制定的这个存粮政策太过死板,没有丝毫的活力,最终免不了死亡一途。而且由于新粮和旧粮的价格差别,到时候肯定会出现百姓前脚把新粮交上来,后脚就被人拿去卖了,再弄下旧粮到仓库里装着的情况。甚至是到了后期,连买旧粮到仓库的这些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百姓上交上来的粮食,会直接被人卖掉。本来一个好好的存粮政策,就变成了将养硕鼠的工具。 老朱见他苦心孤诣想出来的存粮办法,在韩度嘴里变得这么不堪,充满了缺陷,心里自然是很不畅快的。念头一转,便冷哼一声,说道:“你说的让皇家收粮的办法,也行不通。既然粮食都是要变烂的。那朕把粮食收起来,如果最后又卖不出去,岂不是就白白浪费了?” 别说现在老朱还很穷,就算是老朱一夜暴富了,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现在的粮食保存方法落后,一般保存三年的粮食虽然是陈粮,但好歹还可以吃,但是一旦超过五年,那粮食就连吃都不能吃了,只能够白白烂掉。 (); 二百六十七章 酿酒 因此,老朱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如果把粮食收上来,五年没有卖出去,那岂不是就是变成了皇家的损失了?这还怎么赚钱,别说是赚钱了,不把紫因此,老朱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如果把粮食收上来,五年没有卖出去,那岂不是就是变成了皇家的损失了?这还怎么赚钱,别说是赚钱了,不把紫禁城给赔掉就算是好的。 对此,韩度倒是有信心,笑着解释道:“皇上,那些陈粮虽然不能吃了,但是能够用来酿酒啊?只要我们把它酿成酒,不仅可以挽回损失,而且还能够再赚上一笔呢。” 老朱不满的说道:“酿酒?亏你想的出来,那样的陈粮只能够酿出劣酒,劣酒又不值钱,到时候连买粮食的钱都赚不回来。” 是啊,上好的粮食买回来,等放五年之后再酿酒。无论是什么样的商家,都干不出来这种注定亏的血本无归的事情。 “谁说陈粮就只能酿出来劣酒的?”韩度意味深长的看着老朱,笑着说道:“陈粮也是可以酿造出好酒的,而且还是极品美酒。” 老朱闻言,瞬间反应过来,指着韩度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说。你送到宫里来的酒,就是陈粮酿造的?” 韩度尴尬的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但是老朱已然明白了一切。 愤怒吼道:“韩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劣酒给朕喝。” “皇上误会,那酒虽然是微臣用劣酒精炼出来的,但却是真真正正的好酒啊。臣不也在喝的吗?”韩度连忙解释。同时心里忍不住吐槽,劣酒怎么了?你老朱当年开局一个碗的时候,连劣酒都没得喝呢,现在居然就忘本了? 老朱听到韩度的解释,心里好受了一些,怒气稍微平复。如果让他知道韩度在心里腹诽他的话的话,那恐怕韩度今天免不得要吃一顿苦头。 不过显然老朱没有读心术的本事,沉吟一下,问道:“那烈酒真的是从劣酒里面精炼出来的?” “是的。”韩度点点头。 老朱脸上猛然浮起红晕,迫不及待的问道:“产出如何?从劣酒里面精炼出好酒,复杂吗?” 韩度瞬间明白了老朱的意思,看来老朱也是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商机啊。便笑着点头说道:“并不复杂。”当然不复杂了,不过就是把劣酒再次蒸馏一下就可以了,只要有蒸馏器具,谁都可以做。 “至于产出嘛,大概十斤劣酒能够出一斤白酒吧。”韩度估摸了一下,如实回道。 老朱听了,瞪大了眼睛,问道:“多少?你没有说错?真是十斤出一斤?” 其实用不了十斤就可以出一斤白酒。 毕竟一斤白酒也不可能全部都是酒精,还是有一半左右的水的。 “臣可以保证。”韩度点头。 老朱听闻了,哈哈大笑起来。一种要发财了的感觉,充斥着他全身上下。十斤劣酒才多少钱啊?就算是好一点的劣酒,也不过是是三五文一斤,最差的一文钱都能够买到一斤。但是市面上的好酒是什么价格?稍微高档一点的美酒,就要十贯一坛,一坛只有三斤。算下来差不多一斤是三千三百文。而用劣酒蒸馏出来的白酒,一斤的成本只有十文。这是三百倍的价格差距,也是三百倍的暴利。 老朱高兴的回头看了马皇后一眼,说道:“如果陈粮还有这个去处,能够回收获利的话,那这小子说的粮食声音,皇家倒是做的。” 见老朱总算是松开,答应下来。马皇后喜不自胜,笑着说道:“皇家做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为了赚钱。如果想要赚钱的话,那还不如就叫韩度把精炼劣酒的方子交出来,咱们直接卖烈酒,那来钱多快?正如韩度说的那样,粮食是大明的命脉,皇家必须要把粮食这条命脉捏在手里,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 这话说的大气。 韩度默默的在心里,给马皇后点了个赞。其实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应该像马皇后这样,占据道德制高点,高举光明正大的旗帜,自然无往而不利。 “皇后娘娘说的有理,而且皇家掌握粮食买卖可是一个福泽天下的好事,解决了千百年来百姓丰年不得不贱卖粮食,荒年又要高价买粮之苦。”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脸上有些不悦,“拍马屁的话,你就少说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情应该交给谁去做?让内廷去?” 韩度闻言一阵尴尬,拍马屁的精髓就在于要让听的人高兴之余,还听不出来这是在拍他的马屁。韩度这还没有让老朱高兴起来呢,反而是让老朱听出来韩度在拍马屁。这,差不多快要把韩度给尴尬死。 见老发问,韩度连忙接话想要把这个尴尬的一幕给揭过去,“臣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老朱沉声说道。 “臣以为,可以成立一个大明皇家粮业,专门负责经营粮食。皇家可以招募专业的掌柜负责经营,又内廷的宦官或者是宫女负责监督。但是监督的人一定不能对负责经营的掌柜指手画脚,若是事有不谐可以上书禀告,由宫里派人亲自去查验。”韩度提议道。 按照韩度的想法,应该成立一个单独的公司出来,由公司来经营。但是如果韩度说公司的话,老朱和马皇后多半不会明白是什么东西,于是韩度便照搬了公司的经营模式,解释给他们听。 老朱还在沉思,马皇后却是柳眉一皱,问道:“为什么要找掌柜来负责经营,让内廷的人自己经营不是更好吗?你这样一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皇后娘娘明鉴,这是因为粮食的利润本身就很低。六分银子收上来,一两银子卖出去,看似有四分的利润,其实除了仓储、晾晒、转运的消耗,能够有两分利润,那都需要深谙经验之道的人才能够做到的事情。其实在微臣看来,能够保本就不错了。”韩度解释了一番。 (); 二百六十八章 还是有功的 马皇后一听只能够保本,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她可是为了赚钱的,这样一来岂不是赚不到钱?“那不还是可以酿酒吗?酿酒不是利润极大?” 韩度深深的看了马皇后一眼,解释道:“酿酒,那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以微臣的估计,在大明的百姓都能够吃饱饭之前,几乎是没有多余的粮食用来酿酒的。就算是同一年,各个地方的情况,也不会一模一样。总是有的地方是丰年,有的地方是荒年。一旦皇家掌握了粮食买卖,每年做的最多是事情,恐怕就是把丰年地方的粮食,往荒年地方运,而不是酿酒。” 听到粮食暂时赚不到钱,马皇后忽然兴致就少了一半。但是她又说不出这大明皇家粮业干脆不做了的话,毕竟她在让韩度交出蜂窝煤作坊九成股子的时候可是表现的很积极的。如果这话一说出口,岂不是说她就是为了钱来的? 这样太过俗气了一点。 于是,马皇后把视线转向皇上,希望由老朱来定夺。 老朱沉吟一番,郑重说道:“赚不到钱就赚不到吧,朕本来就没有想过靠粮食来赚钱。就如韩度说的那样,百姓已经苦丰年贱卖粮食,荒年被高价粮逼的卖儿卖女久已。别说只是赚不到钱罢了,就算是往里面亏钱,朕也要把这个苦给天下百姓去了。”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韩度听了,只感觉到胸膛里面涌动出一股力量。 俯身跪拜下来,高声呼道:“臣替百姓,谢皇上圣恩!” 老朱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让韩度起来,立时说道:“朕即刻下旨,成立大明皇家粮业和大明皇家炭业,不为赚钱,只为了能够嗯,用你小子的话来说,就是只为了能保障百姓有炭烧、有粮吃。” 马皇后听到皇上答应成立大明皇家炭业,总算是笑了起来,和老朱说道:“皇上你可不要小看了蜂窝煤,粮食是不怎么赚钱,但是蜂窝煤可以能够赚大钱的,要不然臣妾也不会这么上心。” “不对吧?”老朱疑惑的看着马皇后,指着韩度说道:“上次他可是告诉过朕,一个蜂窝煤两斤重,他才卖三文钱一个。朕算过一百斤石炭一百三十文,只能够做五十个蜂窝煤,确实不怎么赚钱。” “哼!”马皇后见老朱如此的天真,忍不住笑着轻哼一声。摆了摆衣袖,说道:“臣妾小时候可是使用过石炭的,臣妾记得很清楚,一斤石炭烧过之后,不过只余一点残渣,还不到一两重。可是臣妾现在看到的蜂窝煤,一个烧过之后都有一斤多重。你也不问问,你的这位自称蜂窝煤不赚钱的好臣子,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韩度被马皇后谐谑的看了几眼,心里就有种忍不住想要转身就跑的冲动。但是现在跑也没用,恐怕没有等韩度跑到殿门外面,就会被人拿下。 老朱听了马皇后的话,也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韩度,厉声问道:“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韩度吞吞吐吐的说道:“也,也没有什么。我往里面加东西,主要是为了能够让蜂窝煤成型,如果不加的话,石炭是做不成蜂窝煤的,只会是一摊散渣。” 其他的先不说,先和老朱解释一番往蜂窝煤里面加东西的重要性才是正理。 “说,你往里面加了什么?”见韩度顾左右而言其他,老朱问话的声音更加大了一点。 韩度没有办法了,只得老实回道:“加了,加了黄土” 把黄土当中是石炭卖给百姓?老朱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他小时候认为的奸商,在韩度面前都是可爱的兔宝宝。 “也,也没有多少,就是差不多,差不多一半的样子”韩度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老朱听见似的。 可是这个时候御书房里一片安静,无论是韩度的声音再小,老朱都听的一清二楚。 一半? 老朱被韩度的话震的眼冒金星,韩度竟然把一半的黄土当做是石炭,卖给了百姓?亏他当时还觉得韩度这蜂窝煤的价格定的满含良心呢,没想到韩度的心和石炭一样的黑,直接赚了百姓一半的利润。 倒吸一口凉气,老朱指着韩度的手指都在哆嗦,厉声问道:“你实话实说,一百斤石炭能做多少个蜂窝煤?想好了再说,朕等下就派人到你的蜂窝煤作坊里面去查看,若是有假朕便治你欺君之罪。” 这些韩度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小心翼翼的伸出三根手指,小声说道:“大概三百个。” 三百个? 老朱眼睛一缩,挥手把手里的茶杯砸在韩度面前。“这就是你告诉朕的蜂窝煤不赚钱?” 这都赚了两倍了,还不够赚钱? 韩度脖子一缩,小声嘟囔道:“臣可从来没有说过蜂窝煤不赚钱。” 老朱闻言,整个人都是一愣,仔细回想一番,果然找不到韩度说过这句话的记忆,所谓的蜂窝煤不赚钱,都是老朱他自己揣测的。 但是朕之所以这样认为,还不是都是你小子给朕误导的?让朕误以为蜂窝煤不赚钱的吗? 这种行为,更加可恶。 见老朱就要发怒,韩度连忙辩解道:“皇上明鉴,臣虽然赚了一点钱,但是臣也让百姓或利了啊。百姓如果烧柴火的话,每日需要耗费四五十文的柴火,但是烧蜂窝煤就只需要不到十文,臣可是为百姓节约了差不多五倍的柴火耗费啊。” 马皇后忽然听到蜂窝煤竟然有两倍的利润,心里开心不已,苛刻了这么多年的后宫,总算是能够送口气了。对于韩度是越看越顺眼,连忙出声帮着韩度说话,因为马皇后也不想皇上把蜂窝煤的价格降下来,现在帮韩度就是帮她自己。 “皇上,韩度这话说的也是事实,他的确是帮百姓节省了开销,算的上是有功的。” 谁知道即便是有着马皇后帮腔,老朱仍然是不依不饶,怒道:“有功就算了?有功也不能够赚这么多。” (); 二百六十九章 先来二十个吧 哗嚓。 我才赚两倍,老朱就觉得我赚的多了?那你让我印宝钞,跟抢钱一样,不知道赚了多少,当时怎么就没有见你有意见? 韩度小心开口,解释道:“皇上,账不是这么算的。皇上可以想一想,如果没有蜂窝煤,那百姓的消耗还是原来那样,不会减少分毫。而蜂窝煤一出来,臣虽然赚了钱,但是百姓其实也得到了极大的实惠。如果以后,人们辛辛苦苦做出来一个能够让百姓得到极大实惠的东西,却赚不到钱,那谁还会去做?这反过来,不就变相的相当于是百姓的损失了吗?” 道理极其简单,一听就明。 老朱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不过犹自不满的说道:“那也不能卖这么高,两倍太多了一点。” ‘随便你吧,反正现在蜂窝煤是你老的产业,你想怎么样这么样,你说了算。我才难得去管。’韩度心里无所谓的想着。 只是忽然看见皇后娘娘在朝自己使眼色,韩度便明白过来,显然皇后娘娘也不希望蜂窝煤的价格再降。 低头沉吟一下,韩度想到了什么,便解释道:“皇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越是丰厚的利益,越是能够激发人们创造的激情,像蜂窝煤这样的东西越多,百姓便能够越发得利,国家也就能够更加强盛。从这个方面来看,这点利润不多,甚至臣还觉得有些少了。” “就是,和大明天下百姓获得的好处比起来,这点利润算的了什么?”马皇后也适时的帮腔。 韩度继续解释道:“而且,皇上不会忘了那以前靠着木炭生活的那近万人了吧?” 老朱愣然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木炭完蛋了被蜂窝煤彻底取代,而那些依靠木炭生活的人可还没有着落。等到韩度提醒,老朱才想起来,看着韩度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臣以为,可以让蜂窝煤作坊接受一些。”韩度建议道。反正制作蜂窝煤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既然如此,那正好给这些失去生活来源的人一份活计。 可是老朱听了却有些不满,问道:“一些?为什么一些,而不是全部的人?难道你想要剩下的人饿死不成?” “皇上,这些人里面也是又穷有富。那些本来就有更好去处的人,自然用不着咱们来操心,咱们只是针对那些没了活计,就生活不下去的人。而且臣建议卖蜂窝煤就不要在铺子里面卖了。”韩度叹息着说道。 老朱不明所以,连忙问道:“为什么?”这铺子都没有了,那生意还怎么做?难道要和那些小商小贩一样,满大街的跑着?那还不如在铺子里面卖好呢。 韩度笑了一下,解释道:“臣建议蜂窝煤作坊以后只做批发,也就是对外咱们卖一个蜂窝煤三文钱,谁来都是一样。但是如果谁一下买大量的蜂窝煤的话,比如说一次买一千个,那么咱们就让一成利给他。”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老朱疑惑问道。刚才韩度还大谈什么利润不是很高呢,现在竟然主动让利于人,这让老朱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韩度解释道:“一成的利,如果他能够把这一千个蜂窝煤转手卖掉的话,那么他就可以获利二百文。二百文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一户人家生活两天的了。只要他能够在二天之内把一千个蜂窝煤卖出去,那这一户人家的生活就不成问题。如此一来,既避免了百姓采买蜂窝煤的来回奔波,也免去了咱们费时费力的经营铺子。而且他们走巷串户的把卖蜂窝煤送到百姓家门口,即便是卖的比三文钱更高一些,想来百姓也会接受的,他们的获利会更加丰厚一些。” 每天有进项,那这户人家就能够生活下去。 而且一旦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用上蜂窝煤,那每天需要的可是一个海量,同时需要这样卖蜂窝煤的人也是不再少数。 作坊接收了一批人,这里再消化掉一批,再加上家里富裕一些有其他去处的,以往从事木炭产业的近万人,总算是能够有了一个妥善的处置。木炭的消亡,石炭的兴起,总算是能够软着陆的平稳过渡,避免了造成在百姓当中的动荡。 而韩度的目的也达到了,既然韩度都主动让利来帮老朱解决这么多失去生计的百姓了,那么老朱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让韩度降价。 见皇上出乎意料的点头答应下来,马皇后十分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刚才她之所以没有亲自劝说皇上,那是因为马皇后明白,一旦是皇上决定了事情,那是极难改变主意的。示意韩度也只不过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根本就没有想过韩度会有什么办法。 没有想到,韩度独辟蹊径的从近万人的生计开始说起,竟然真的劝阻了皇上。 这让马皇后不得不度韩度刮目相看。 韩度见马皇后看着自己,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点头笑了一下。 见老朱点头,韩度琢磨着现在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吧?老朱是不是该让自己退下? 老朱正要让韩度退下的时候,马皇后却忽然笑着说道:“对了,本宫听说你做了一个梳妆镜不错。记得送些到宫里来,本宫也不多要,就先来二十个吧。” 听说,听说。 马皇后怎么什么都能够听说,什么都知道?怎么感觉马皇后的耳目,比老朱还要厉害呢。 既知道煤炭燃烧后是什么样子的,还连自己没有售卖的梳妆镜都知道。 还一开口就是先来二十个,知不知道二十个梳妆镜值多少钱? 那可是一万贯啊!一万贯在马皇后嘴里说出来,就好似才拿了韩度手里两颗瓜子一样。 韩度把目光转向老朱,见老朱低头干笑,一副不好看向自己的样子。 “遵旨,娘娘。”韩度立刻露出狗腿子般的陪笑。 还不忘心意十足的提议道:“娘娘,这梳妆镜臣还弄了一个定制款的。” (); 二百七十章 明抢 “定制款?什么意思,你这说法倒是新鲜。”马皇后笑着问道。 韩度立刻解释:“娘娘明鉴,这定制款的意思就是,娘娘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就给娘娘做成是什么样的,完全按着娘娘的心意来做。而一般的梳妆镜,被臣称为普通款,只有了了的几种样式,每一种样式都差不多。而定制款却是不一样,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还能这样吗? 马皇后顿时眼睛一亮,对韩度的说法感到十分新奇。就要开口说话,却被老朱假意的咳嗽声给打断。 随即说道:“哦?定制款的倒是不急,你就先送二十个普通款的吧。” “遵旨。” 韩度在老朱的示意下,躬身退出殿外。 等到韩度走后,老朱不由地转向马皇后,问道:“妹子,你从哪里知道梳妆镜的?你要这梳妆镜干什么?” “前些天永昌候府的牧氏进宫,和本宫说起她有一个梳妆镜是多么多么的神奇。本宫就随意问了一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她却说是韩度送的。”马皇后无所谓的说道。“本宫就在想,这韩度得了好东西都不知道给你送来,那本宫开口要总可以了吧?” 老朱听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责怪韩度没有第一时间将梳妆镜送到后宫,还是该责怪牧氏这人到处显摆被妹子看到。想了一下,只好和马皇后解释道:“韩度倒是第一时间就禀报朕了。是朕没有让他送到宫里来。妹子你就算是想要,也不应该一下子要二十个这么多吧?” 马皇后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半点愧疚的神色,反而是冷笑着说道:“我也不想要这么多啊,但是这后宫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某些人难道连自己有多少妃子都不知道么?” 马皇后毕竟还是女人,对于老朱的妃子虽然不至于针对,甚至还有维护好彼此之间的一团和气。但是马皇后毕竟是第一个跟着老朱的,而且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老朱身边都只有马皇后一个人。可是后来,老朱却频频纳妃子。这要让马皇后不吃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朱也明白在这一点上对马皇后有所亏欠,因此也不和她继续计较,便叹息着问道:“妹子,你知不知道,韩度准备把这梳妆镜卖多少钱?” 马皇后下意识的摇摇头,见老朱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张开,便下意识的说道:“五十贯?” “是五百贯。” 马皇后闻言一惊,如果是五十贯的话,那只是调侃一下韩度,但是五百贯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二十个就是一万贯,虽然这不是韩度自己的,但是马皇后一下子收一万贯的东西,这话说出来也不好听啊。 “那怎么办?要不就让韩度别送了?”马皇后眼看就要反悔。 老朱叹息一声,“算了吧,你都下旨了,难道还让你收回来?就让他送来吧。” 见皇上真的没有在意,马皇后才松了口气,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便笑着问道:“韩度真的第一时间就禀报上来了?” 老朱生什么气?老朱自然不会生气。梳妆镜的卖价虽然是五百贯,但是成本低的可怜。马皇后跟着他一辈子,要几个梳妆镜不算什么。刚才老朱之所以那样说的原因,主要是马皇后完全可以问他要的,却偏偏去找韩度,这让老朱有些不满。 不过这样怪不得马皇后,她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嘛。 老朱点头,伸手从怀里把当时韩度给他的镜子给拿了出来,说道:“这就是当时韩度给朕的。” 马皇后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明亮的镜子让她眼角翘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嗯,真不错,和牧氏说的简直一模一样,晶莹剔透纤毫毕现。” 赞叹了一番,马皇后自然而然的把镜子顺到了怀里放好。 老朱见了,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指着马皇后问道:“妹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你既然拿出来了,难道不是给我的吗?”展颜一笑,马皇后眯着眼睛,笑道:“臣妾谢过皇上。” “咱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说过给你了?”老朱愣然问道,见马皇后充耳不闻的表情,丝毫没有把镜子拿出来的自觉,只好叹口气,挥挥手,说道:“拿走,拿走。拿走了,咱眼不见心不烦。” “谢皇上。”马皇后自然不会和老朱客气,带着镜子转身就离开。 韩度离开皇宫的时候,脑子里都还是蒙圈的状态。 就这,完事了? 我裤子都脱了,就是这个结果?虽然这个结果与韩度汤和想的有些不一样,但比他们想的要好上太多,韩度也就无所谓了。 按照韩度与汤和的想法,皇上这么急切的召见,恐怕是为了朱雄英的死的事情。如果真是这件事的话,韩度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够脱身。被汤和在船上教训了一番,韩度现在已经没有再掺和朱雄英事情的想法了,甚至有点唯恐避之不及。 好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朱没有再提起朱雄英的事情,反而是关心起蜂窝煤作坊来。 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韩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半路一折,来到了信国公府。 被下人领进去,韩度见到了汤和。 汤和正穿着一身国公服,正襟危坐的坐在书房里面,整个人神情紧绷。见到韩度进门,才神情一松,问道:“回来了?” 韩度看汤和的样子,好似随时都准备金进宫一般。至于汤和进宫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肯定是为了防备着韩度万一被皇上责罚了,他好第一时间动身去为韩度求情。 韩度拱手施礼,点点头,感激的说道:“谢过信国公厚爱,让公爷忧心了。” 汤和挥挥手,叹气说道“不用这些虚礼,你能回来就好。看来皇上找你,应该不是为了太孙殿下的事情吧?” 韩度点点头,也没有隐瞒,便将和皇上的谈话,简要的告诉了汤和。 (); 二百七十一章 轩然大波 汤和听到皇上即将成立大明皇家粮业和大明皇家炭业,并没有什么反应。汤和平日里对于这些事情本就不怎么关心,也体会不到这里面的重要意义,因此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反正在汤和看来,粮食买卖这种事情,由商人来做也行,反正以前几百上千年都是商人来做的。但是皇上非要插一脚的话,那汤和也不会反对,毕竟天下都是皇上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倒是皇上没有提起太孙殿下的事情,多少让汤和有感到奇怪。 沉吟片刻,汤和示意韩度坐下说话,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为什么没有问你太孙殿下的事情呢?难道皇上把人都抓到了?” “应该不可能。”韩度听了摇摇头,见汤和看向自己,便解释道:“这些人隐藏的很深,想要挖出来并不容易。”当然不容易,如果这么容易就将这些人给抓住,那他们也不敢弄私印宝钞这种诛灭九族的买卖啊。 韩度估计,老朱肯定是能够顺藤摸瓜抓到一些人的,但是也别指望这些人就是什么核心骨干成员,顶多能够算是外圈人员罢了。杀了出出气泄泄愤可以,再多就别想了。 汤和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掺和下去,便点头说道:“反正老夫就给你一个忠告,以后这件事你能够不沾手,就别沾手,除非是皇上下旨让你不得不从。” 韩度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现在想起来以前自己在老朱面前的确是有些莽撞了。 没过几天,老朱便下旨通传天下,正是设立大明皇家粮业和炭业,而且还把粮食的收购价格和出售价格分别下调了一钱银子。 消息传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各方反应各不相同。 普通老百姓自然是感激涕零,有那老者泪流满面的摸着孙儿的头,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要感谢皇上的大恩大德。有那不明白的年轻人问起:“皇上这不就是在买卖粮食吗?有什么好感激的?五钱银子买来,九钱银子卖出去,净赚四银子。” 没想到随意一句话,却被老者一顿训斥:“市面上的粮价的确是五钱银子,但是老夫活了这么久,就没有见过哪家卖粮能够卖到这个价格的。在你想卖的时候,那些黑了心的商家那次不是拼了命的压低价格?而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你要是想要买点粮食,那价格能够让你绝望。” “现在好了。”老朱抹了两把眼角的泪水,笑的十分开心的说道:“现在皇上定下了粮食最低和最高的价格,要是那些商家给的价格比皇上的价格还低,那咱们就全都卖给皇上去。要是卖出的价格比皇上更高,那咱们也可以去买皇上的粮食。再也不用受他们的鸟气。” 年轻人似懂非懂,听了老者这么一说,才感觉到这好像是个好事。 而粮商就纷纷哀鸿遍野,一片怨声载道。小粮商表示皇上这么一搞,他们这些小本经营的迟早要完蛋,干脆提前转向其他行业算了。 小商贩体量小,粮食生意做不下去了,还可以随时重新找个其他生意来做。但是那些大粮商就难了,别说是让他们这些以往躺着赚钱的人,重新站起来跑着挣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就算是这些大粮商愿意,他们也不可能说转行就转行。 因为他们的体量太大了,船大难掉头,不是想转就能转的。就算是想要该做其他行业,也没有合适的行当。一来行业小了根本容不下他们,二来就算是有体量大的,那必定也是早就被人给占据了。 想要插足进去,那必然就会和别人产生冲突。就好似京城的木炭一样,韩度还只是卖石炭,都成为了余少东的眼中钉,非要把韩度给挤死不可。 因此,对于这些大粮商来说,那真的是晴天霹雳,祸在眼前了。不过这些人,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就是了。 听闻了这个消息,韩度都坐不住了,急忙进宫求见老朱。 老朱在奉天殿里召见了韩度,一见韩度进来不等施礼便笑着问道:“这么急急忙忙的来见朕是为了什么?家里火烧房子了吗?” 韩度行礼完毕,见老朱还有心情笑,便直接说道:“皇上,为何要现在就要把大明皇家粮业的事情,下旨昭告出处?” 老朱没有因为韩度的失言,而生气,反倒是继续笑着问道:“哦?现在不昭告出去,那你以为什么时候才昭告出去?” 这还用我来说? 韩度立时说道:“自然是等到新粮出来之后啊,或者提前一点也可以。但是现在距离新粮出来,起码还有三个月呢,现在就昭告出去,会不会太过早了一点?” 主要是卡着新粮出来的时候昭告出去,可以打粮商一个措手不及。那个时候各个大小粮商都在忙碌着收购一年的粮食,散落在大明各地。就算是有对老朱旨意有意见的,他们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联合起来。 现在老朱提前把旨意昭告出去,那就给了粮商充足的联络时间。韩度担心,这些人会串联起来,一起对抗老朱的大明皇家粮业。比较老朱这样的行为,那就是横插一脚。断人财路,自然会引起别人群起而攻之。虽然老朱是真龙,但是在钱财方面,在这些人面前还真的是不占据绝对的优势。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旦应付不过来,说不定就会翻船。 “不早,现在昭告出去刚刚好。”老朱一脸笑容的看着韩度。 “可是”韩度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老朱挥手止住。 而后说道:“朕知道你是担心那些从事粮食买卖的商人,担心他们的反扑,但是你想过没有,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难道你等到几个月后再昭告出去,他们就不反扑了?” 韩度皱眉,试探着说道:“就算他们会反扑,应该也不会有现在这么猛烈啊。到时候他们散落各地收粮,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老朱看着韩度摇摇头,过来片刻才冷笑着说道:“你也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在四处收粮,难道你忘了,朕为什么要弄出这个大明皇家粮业出来?不就是为了收粮,来平抑粮价吗?如果让这些人都把粮食给收走了,到时候朕再下旨,又有什么用?” 老朱气的龙袍一挥,不去看韩度。 韩度闻言,浑身一震,眼里露出豁然开朗的神采。自己只在意如何尽可能的减小遭到粮商反扑的影响了,却没有想到,真要是等到新粮出来再昭告皇家定价收粮的消息,恐怕是为时已晚了。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这些粮商虽然没有聚集起来的机会。但是他们也有着就地收粮的优势,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会明白手里有粮才是硬道理。只要把粮食收起来,无论朝廷下什么样的旨意,都是无可奈何。 而由于即便是老朱下旨,百姓得到消息的时间绝对是远远晚于商人的。因此,只要商人趁着百姓不明所以的时候大肆压低价格收粮,到时候就可以让老朱连一粒粮食都收不到。既然没有粮食,那老朱这粮业岂不是名存实亡?手里没有粮食如何平抑粮价? 这粮价到头来,还不是那些手里有粮食的粮商说了算? 相反,提前几个月昭告天下却是不一样了。百姓有足够的时间得到皇上定价收粮的消息,只要粮商给出的价格低于皇上的价格,那百姓就可以握住粮食不买,等着皇上来收,至少不会吃亏。 如此一来,老朱平抑粮价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陛下明见万里,微臣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了。”韩度想明白了服气的回道。但是随即苦笑着说道:“如此一来,陛下要面对的压力可就大了。” 谁知道老朱听了,不屑的一声冷笑,问道:“压力?什么压力。就凭这些个商人,也有资格给朕压力?” 韩度被说的哑口无言,瞪眼看着老朱。心道,你不会以为这些大粮商背后都是空无一人吧。这个时代,没有朝廷的人给他们撑腰,他们岂能做大? 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韩度的预料。按照韩度的估计,老朱这样肆意妄为的做法,自然会引得粮商背后的朝臣不满啊。不管是出于维护他们的利益,还是为了不让老朱轻易的得逞,也应该出手表示一下才对。 可是没有。 两天之后的朝会上,没有出现任何韩度估计当中的情况。整个朝会从头到尾,一片风平浪静,根本就没有人提起两天前老朱下的那道旨意,好似老朱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没有一个人,胆敢有一丝一毫的意见。 亲眼见到这一幕,韩度猛烈的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前韩度一直都对老朱开国帝王的威势,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今天,韩度算是见识到了。 什么是乾纲独断? 什么是金口玉言。 这就是! 看着老朱高坐龙椅上顾盼之间,俾睨天下的霸气。韩度没有欣喜,心中反而是升起一股畏惧。这个时候,韩度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汤和要劝自己行事要谨慎些,不要胡乱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 下朝之后,韩度还被老朱召到面前一阵耳提面命。 “镜子回收宝钞的事情,你要抓紧,另外新钞也要不断的加印。”老朱忍不住吩咐道。 韩度虽然也在加紧做这些事情,但是不明白老朱为什么这么急,抬眼不解的看着老朱。 老朱笑了笑,随意说道:“朕也不瞒你,朕之所以急切,那是因为内廷没有钱。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朝廷处处吃紧国库空虚。因此,想要在八月把定价收买新粮的事情继续下去,便只有靠你这边的新宝钞了。” 韩度听了,这才发现。原来老朱以前不是在装穷,他是真穷。偌大的皇宫,竟然连采买新粮的钱财都拿不出来。想到这里,韩度低头便回道:“臣遵旨,臣一定竭尽全力,印出足够的宝钞。” 接下来,韩度自然加紧督促印钞局,不停歇的印制宝钞。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忙几天,汤和就差人上门通知韩度。 来人一见到韩度便给了韩度一张请帖,笑脸不改的说道:“韩大人,我家公爷请大人届时赏光。” 初八,黄道吉日,宜开业。 汤和是准备在初八这一天,把筹备已久的海鲜楼给开张。 可是韩度看的眉头一皱,感觉汤和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虽然汤和筹备这海鲜楼筹备了很久了,但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在近期会开张啊。就连上次汤和带着韩度一起出海,也没有听他提起来过。 “不过既然汤和没有说,那么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或许是他心血来潮了想要开张了吧。”韩度也没有在意。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汤和一定会告诉自己的。既然汤和没说,那多半就没有什么事情。到时候问上一问,就知道了。 京城的酒楼,想要做到高端,那就必须要在内城里面立足。因为只有内城繁华的消费能力,才能够把一家高端的酒楼支撑起来。如果酒楼是开在外城,那即便是这家酒楼再好,它在外城又能够有多少客源?没有足够的客源,越是高端的酒楼,那破产的就越快。 而在内城却是不一样,内城官宦富商云集,可以说只要酒楼的东西够好、够新意,就不用担心赚不到钱的问题。 汤和的海鲜楼自然是开在内城里面,按照汤和的说法,作为一家独一无二的酒楼,要是不开在内城,那还有什么脸面?于是,当初夸下海口,说要以铺子入股的李文忠,只好把他家里最好的一处酒楼给汤和腾了出来,就在长安街上。 这长安街东面的尽头就是长安左门,而顺着长安左门往北一点,就是大名鼎鼎的承天门。由此可见,这长安街的地理位置是多么的优越。 (); 二百七十二章 老朱怎么来了? 能够在这天街上开办一家上下三层的酒楼,哪怕是还没有开张,没有卖过哪怕一个菜,在世人的眼里,都会对其高看一眼。 这就是地段的聚集效应。 海鲜楼开业这一天,韩度专门请了一天的假,早早的就来到这里,算是给汤和与自己捧场。谁知道等韩度来到海鲜楼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张灯结彩、爆竹声响,热闹非凡。 汤和今天没有穿他信国公的服饰,一身大红衣袍,好似富贵员外的打扮,站在人群当中,正在对着赶来的宾客笑脸相迎,不断拱手示意。 韩度上前,无语的看着汤和,叹道:“公爷这是闹的那一出?怎么把衣衫换成这种?像个新郎官儿似的。” 汤和抓住韩度的手,把韩度往酒楼里带。边走便说道:“新郎官儿算什么,今天老夫比当新郎官儿的时候,还要高兴。” 韩度也不知道汤和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这么看重这海鲜楼。按照道理开一个酒楼,对于他信国公来说,应该无足轻重才对。 跟着汤和上了三楼,韩度一进门就看见曹国公李文忠和汤鼎两人也在。 韩度连忙朝李文忠见礼,客套一番之后,才在汤和的要求下,在椅子上坐下。 “公爷何必这么急着要把这海鲜楼弄开业?”韩度刚刚坐下,就不解的问道。 海鲜楼虽然早就在几人商议定了之后,就开始准备了。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不紧不慢的进行的。而且韩度上次随汤和出海,也没有听到他提起过要开张的事。显然让海鲜楼这么急着开张,是汤和在这几天内做出来的决定。 韩度自然好奇。 韩度的话音落下,李文忠一脸早就知道原因的样子,没有说话。把给韩度解释的事情,让给了汤和。 汤和叹道:“老夫也不想这么赶的,但是没有办法。”侧头看来韩度一眼,轻声说道:“皇上下旨了,命老夫十日之后,率军北上。” 要打仗了? 韩度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莫名的一阵紧张。好在韩度清楚这打仗和自己没有关系,心里的紧张一闪而逝。 皱着眉头,问道:“公爷就算是要北上,也用不着这么急着开业吧?若是公爷觉得要亲自操办海鲜楼的开业,那咱们也是可以等的啊,等公爷凯旋归来双喜临门不是更好么?反正也不急。” “你不急,老夫急。”汤和瞪了韩度一眼,随即叹息道:“沙场争锋,那里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将军难免阵上亡,即便是老夫又岂能例外?老夫怕这一去,若是有个万一,再也见不到海鲜楼开业岂不是遗憾?” 汤和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韩度和汤鼎。 韩度一脸懵逼的看着汤和,心道,我就是好奇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将海鲜楼开张的原因,你给我整这么吓人的一出,是想要干什么? 汤和刚才的话,说的好似在交代遗言一样,能不吓人么? 汤鼎就被吓的不轻,眼带哀伤的看着老爹,哆嗦着嘴唇说道:“爹,你不要吓我?” 汤和听了,不满的看了汤鼎一样,责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哭哭啼啼的干什么?” “公爷,”韩度无奈的看了汤和一眼,帮着汤鼎解围,“您也不要怪汤鼎兄,实在是你刚才的话太吓人了。在这即将出征的日子里,说什么万一,说什么遗憾,汤鼎兄孝顺,岂能不被吓的惊慌失措?” 汤和却不觉得他自己失言,摇着头叹气说道:“你们懂什么?等你们经历过生死拼搏之后,你们就会明白,什么言语忌讳、什么征兆都是屁。只有未虑胜先虑败,才是真的。” 汤和轻蔑的看了韩度和汤鼎一样,不屑的说道:“瞧你们被吓成那样,你们看看文忠有过丝毫的担心吗?” 韩度朝李文忠看去,果然看见他一脸平静。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便尴尬的笑了笑,看见桌上的酒菜,转移话题的问了一句:“公爷今天大喜的日子,不会只通知了咱们吧,还请了什么人没有?” 汤和点头,说道:“一般人老夫还不屑去请呢,除了你和文忠之外,老夫还请了徐达。不过徐达派人来传话了,说是身体不适来不了了,今天就咱们几个人。” 韩度听了,对徐达微微有些心冷。 徐达这是要干什么?汤和可是他的结拜二哥呢,在这汤和高高兴兴地日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扫了汤和的兴致才是。什么身体不适?虽然徐达年纪不小,但是他身为一个武将,只要不是重病在床,难道还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 “不说了,来咱们喝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汤和倒是一片豁达的样子,招呼着李文忠和韩度。 韩度看着眼前的酒坛子,不用打开看,只闻着气味就知道是蒸馏酒。咽了咽口水,暗自想着,没想到从蓝玉那里躲过了一劫,到头来还是要栽在汤和这里啊。 刚刚把酒倒上,一阵敲门声却是响了起来。 韩度诧异的看着房门,心想,这是谁啊?要知道汤和都说了今天他没有再请其他人了,竟然还有人敢上来?上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大刺刺的敲门? 韩度正想要见识一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房门豁然被打开了。就在韩度吃惊的目瞪口呆的时候,让他瞬间打消了所有念头。 连忙放下酒杯,狗腿子似的上前问候。“皇上,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来人正是老朱,现在的老朱穿着一身常服,虽是锦袍在身,但是像一个员外,多过像一个皇帝。 汤和与李文忠等人见了,连忙行礼。 老朱挥手,说道:“免了吧。朕这也是微服出访,不希望弄的人尽皆知。” 说完了之后被汤和引到上位坐下,才看着韩度问道:“怎么?听你的话的意思,咱就不能来了么?” “怎么会?”韩度干笑了两声,肯定的回道:“皇上大驾光临,让这小店蓬荜生辉,微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 二百七十三章 开拔 老朱露出谅你也不敢的神色,才放过了韩度。 转头朝汤和说道:“贤弟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通知咱一声?这说起来,咱在这酒楼里面,还有着股子呢?算起来,这酒楼也是有咱的一份的。” 韩度一旁听了,心道,果然上次汤和就是用酒楼的股子说服了老朱。难怪老朱竟然出那么大的力气,在朝会上带头让百官吃海鲜,为的恐怕就是给这海鲜楼拓展客源吧。比较这海鲜可是一个新奇的东西,如果酒楼开起来了,没有人敢吃,那这酒楼岂不是要亏的血本无归? 韩度默默的在心里给汤和点了个赞,哪怕是他给老朱的股子不少,韩度也认了。 汤和笑了笑,捋着胡须回道:“小弟不是见上位日理万机嘛,觉得这样的小事就没有必要打扰到上位了。” 汤和解释了一下,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上位今天究竟是想出来透透气,还是带着别的目的。 本着言多必失的心态,汤和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和老朱闲聊起来。 老朱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顺着汤和聊到了其他事情上面。 韩度和汤鼎两人见此,彼此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暗自叹息一声。本来在老朱没有来的时候,他们两人都还是能够在桌子旁边坐下的。但是现在老朱一来坐下,两人便只能够沦为站在伺候的角色了。 没办法,谁让这里就他们两个小辈呢? 不过韩度还是有着庆幸的地方,至少老朱来了之后,自己就不用和汤和不醉不归了,相对于是免去了一次醉酒之厄。 老朱喝了点蒸馏酒,脸上红了起来,有些微醺的问汤和:“贤弟这海鲜楼的名字取的不错,可是开张的有些匆忙啊。” 汤和的状态和老朱差不多,淡淡的摇了摇头,解释道:“名字嘛随意取的,吃食这些东西,不就是图个鲜字么?再加上,既然是海里的东西,那自然是海字打头。” 两手一摊,说道:“这名字就这么来了。至于说开的匆忙,哈哈哈,说出来不怕上位笑话,小弟现在可是一天都离不了这一口的,准备在出征之前,好好的享受一番。” 老朱听了,笑了笑,继续和汤和与李文忠闲聊起来。 海鲜楼就在这样不冷不热的情形下开张了。要说冷吧,开张的这一天,海鲜楼门口还是狠狠的热闹了一整天,爆竹锣鼓响彻不停,让喜爱看热闹的京城百姓,过足了眼瘾。要说热吧,汤和除了徐达等人之后,一个人都没有请,甚至连徐达都没有来,最后要不是老朱不请自来,那这海鲜楼的开张就可谓是冷清至极了。 不过,不管是冷是热,海鲜楼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张了。而且从接下来几天的情况来看,生意还是不错。起初是有些真心想吃这一口的官员登门,跟着便又好奇心重的富商登门了。 从这一点看来,老朱在朝会上逼百官吃海鲜,还是有效果的。如果没有这一出的话,恐怕不会有一个官员上门来,更不会有富商跟风。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汤和出征的日子。 这一天,朱元璋拜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颍川候傅友德为右副将军,率军北征,率百官为大军出征践行。 韩度作为京官,自然要站在老朱身后的百官当中为大军践行。以韩度八品官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站到前排去的,只能够远远的站在后面。连汤和的身影都看不清楚,只能够看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站在台上的,显然就是老朱,对面一人满身甲胄自然便是徐达。而徐达身后矗立的两人,韩度只能够猜测其中一人就是汤和。 整个送行仪式繁复,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正午才完结,大军才正式开拔。 老朱就这么站在高台上眼睁睁看着大军出发,也不知道老朱究竟是舍不得徐达、汤和等人出征,还是因为对此次北征没有把握而忧心忡忡。直到再也看不见大军之后,老朱才下旨让百官散去,自己独自回宫。 人群当中的韩度,看着大军开拔,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起一阵伤感。以往游戏人间的心思忽然变得无比的淡薄,一种沉重的真实感豁然压在身上。这个时候韩度才发现自己和上一辈子的某种联系越来越弱,和这大明的联系却越来越紧密,有一种融入其中的味道。 汤和随着大军北征了,少了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长辈,韩度忽然觉得自己孤单起来。为了避免自己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产生出抑郁,韩度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铺子的装饰当中。 在韩度把熊廷指使的连轴转了几天,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镜子铺子,终于是准备开张了。 熊廷满脸疲惫,笑着上前来问道:“大人,这铺子全都弄好了,现在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一块响亮的牌匾了,大人您看这铺子叫什么名字?” 名字? 韩度忽然想起来,前几天老朱去海鲜楼的时候,还专门问起‘海鲜楼’这名字是怎么取的。当时韩度还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现在回想起来,老朱这是话里有话啊。首先,韩度可以肯定老朱应该是对起名字情有独钟,要不然他这么关切的问‘海鲜楼’的名字干什么?不就是没有让他来取吗?二来是当初老朱话里话外好似有些瞧不起‘海鲜楼’这个名字的意思,只是因为汤和说是他取的,老朱才作罢没有多说什么? 以上虽然是韩度的猜测,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韩度只需要一试便知。 本着拍马屁就要拍全套,不能够让被拍的人感到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心理,韩度进宫求见老朱。 老朱果然一如既往的在奉天殿里面,批阅奏折。 见到韩度到来,免了韩度的礼,问道:“你来干什么?” “回皇上,售卖镜子的事情,臣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就差一个响亮的招牌了。臣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名号,因此前来求教皇上。”韩度笑着说道。 (); 二百七十四章 明镜斋 老朱闻言,露出好奇的神色。不过他还是反问道:“一个名字而已,你直接定了不就行了吗?” 韩度心里笑了两声。心道,要你没有话里有话的话,那我还用的着担心似的来请教么?就如老朱说的那样,直接定了不简单吗? 果然,还没有等韩度回答,老朱便把手里的朱批放下。笑着和韩度说道:“当然,既然你来都来了,那朕也不能让你失望,白跑这一趟。” “是是是,微臣谢皇上体谅。”韩度连忙致谢道。 老朱捋着胡子,沉吟一番之后,说道:“既然你卖的是镜子,那自然少不了一个镜字。喔,而且你卖的镜子又是我大明独一无二的,那就不如叫明镜如何?” 自然是,不如何。 韩度心里不屑的想着。叫什么明镜?我还明镜高悬呢。 不过这话韩度可不敢说出口,便笑着问老朱道:“皇上,这名字不知道是否有何隐喻?” 老朱好似被挠到了痒处,两手忽然一拍,解释道:“自然是有的,明代表大明,而明镜代表大明独一无二的镜子。还有,你应该知道唐太宗李世民的话吧?” 韩度笑着点头。其实心里根本不知道老朱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有个猜测。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老朱高声念了出来,继续说道:“朕之所以起这名字,就是想让买镜子的人每次照镜子的时候能够警醒己身。” 老朱说的字字铿锵,但是其实在韩度看来,屁用没有。要是人真有这种自觉的话,那还是人吗?这样的人,恐怕用不着老朱来提醒他,他都能够每日三省吾身吧。 不过韩度现在有求于老朱,自然陪笑着说道:“皇上真是思虑深远,臣不及矣。” 韩度才不管老朱想要取什么名字呢,反正是来拍马屁的,只要能够达到效果就行。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老朱果然十分高兴,有那么一瞬间可以说他高兴的就像是个孩子一样。看着韩度笑着说道:“嗯,那就叫明镜斋吧。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到时候朕让人把牌匾给你送来。” 还有这好事?韩度欣然回道:“两天后日子不错,臣准备那天开张。” “好,那就两天后吧。朕到时候让人把牌匾给你送去。”说完,老朱挥挥手,让韩度退下。 韩度离开奉天殿的时候,都还感到一丝遗憾。原以为老朱会当场赐字给自己呢,没想到竟然没有。不过这样的情况,韩度也能够理解。 老朱为了避免影响到天下百姓,对于赐字和赐画像这类情况,一向是小心再小心。以前,除了开国六公之外,其他官员根本就没有得到过老朱赐的画像。赐字的情况,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还是后来韩度以印制宝钞的名义,才从老朱这里弄到了画像和字。不过就这都被老朱严重警告一番,深怕韩度就拿着他的画像去为非作歹了。 其实在韩度看来,赐画像和赐字本身就是显示皇上亲近的意思,谁脑子有毛病会拿着这些东西去为非作歹?退一万步说,如果一个人真想要为非作歹,那没有这些东西,难道他就不做了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二天后,明净斋的牌匾被挂了上去。 韩度守在后院掌控局势,把前面的店铺来往都交给了熊廷。 太阳初升,随着一阵阵爆竹声响起,锣鼓敲的震天响。有那稀稀疏疏的人潮闻声而来,汇聚到明净斋面前。 熊廷站在台阶上面,不断的朝着四方拱手,并且说道:“各位老少爷们,明镜斋今日开张,谢谢大家前来捧场。” 看着明净斋一个拐角的铺子,都被高大的帷幕给遮挡起来,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好奇心。 “明镜斋?你这把四周都遮挡起来,咱们也不知道你这是做什么买卖的呀,就算是想要捧场,那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人群当中,有人说道。 熊廷没有丝毫介意,仍旧是笑着说道:“这位员外请稍待片刻,稍安勿躁。之所以遮挡起来,那是因为吉时未到,等吉时一到,自然让大家一饱眼福。”说完,熊廷两手一摊。 “呵!好大的口气啊。”人群当中有人不忿熊廷的态度,冷笑着说道。 而熊廷也没有再与之纠缠,就此笑迎四方客,耐心的等着时间流逝。 等到伙计在熊廷耳边耳语一番之后,熊廷神色一肃,单手高举,呼到:“吉时已到,开!” 早有准备的伙计,将手中的麻绳一拉,随着一个个活扣解开,遮挡用的幕布瞬间落下。 明镜斋面前人潮汹涌,但是此时此刻场面却为之一静,就连放爆竹的人和敲锣打鼓的人都忘记了手上的活计。 他们看到了什么? 只见四面又高又大的琉璃,像是一堵墙面一样,不,就是被当做了墙面镶嵌在铺子的框架上。明净透彻,一眼就可以从外面把铺子里面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这,这是琉璃?” “这么透彻明净的琉璃,这是无价之宝啊,无价之宝”可是说话的人却越说越是说不下去,再是无价之宝现在竟然被人用来当做是墙壁,这也太过奢侈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那里见过这么大,这么平整,这么透明的琉璃?一下子看到,就以为看到了奇迹。 熊廷等酝酿的足够了,见众人群情激动,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才挥了挥手,立时整个场面鸦雀无声。熊廷见此心情也是十分激动,至少现在看来他选择的这条道路,是选对了。以前他在宝钞提举司当差,虽然收入不菲,也受到人的尊重。但是熊廷也是心知肚明,他被人称呼一声熊大人,不过是旁人客气的话罢了。因为无论旁人如何称呼,熊廷本质上只是一个宝钞提举司里面的书吏而已,若是没有意外,一辈子连九品芝麻官都不可能做到。旁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也不可能知道,也不想知道。 (); 二百七十五章 居然没事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熊廷挥手间就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富商还是百姓同时噤声。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以前也不可能有机会体验到的。 还是有一股热流,充斥在熊廷的胸腔,感到热血沸腾的同时,也有一种满足感从胸口升起。笑着朝众人说道:“诸位一定好奇这明镜斋究竟是卖什么的,大家不如随在下进去一观?” “好,” “正当如此。” 随着熊廷伸手示意,充满好奇的众人毫不犹豫的跟着进店。从右到左,熊廷准备一一介绍一番。 拿起一块巴掌大的镜子展示给众人看,“大家请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普通百姓只觉得这是个好东西,能够把人影照的清清楚楚,连头上的发丝都是一清二楚。 有那识货的却是顿时惊呼出声,“这是,琉璃镜?不,这比琉璃镜还好,就算是琉璃镜也没有这么明亮的。” 众人纷纷看向熊廷,都在盼望着他的解释。 熊廷十分享受现在这种众人瞩目的时刻,矜持一笑,说道:“这是玻璃镜,比琉璃镜更加通透,更加明亮。” 说完,随手把手里的镜子递给面前一个作富商做派的人,示意他可以随便察看。 “玻璃镜?”人群当中,有人疑惑出声,问道:“前段时间永昌侯府传出消息,听说是得了一个了不得玻璃镜子,被侯府夫人宝贝的不得了。甚至皇后娘娘去看了,都说着想要,直到后来娘娘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才作罢。不知道店家这玻璃镜,是不是就是那些玻璃镜?” 此人故作小心的问道,引的众人纷纷洗耳恭听。 熊廷笑着看了此人一眼,他不认识此人,但是他一听到他说的话,便清楚这人应该就是韩大人专门安排的。按照韩大人的说法,酒香也怕巷子深,东西再好也要有合适的宣传,才能够卖成爆款。 虽然熊廷不明白什么是宣传,什么是爆款,但是他一向对韩大人都是满怀佩服,这并不阻碍他依着韩大人安排的去做。 心里有了准备,面对期盼的众人,熊廷故作晦莫言深笑了笑。没有出言解释,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就是你们猜测的那样的样子。 熊廷没有多作解释,效果却是比费心费力的解释还要好。人群当中传出阵阵吸气深,众人都感觉自己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举止之间带着一种小心,以及异样的兴奋,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掌柜的既然今天开张,那么这些东西应该是拿出来卖的吧,敢问什么价格?”有人提前清醒过来,连忙问道。 正戏来了,熊廷心中一紧。自己能够把这玻璃镜的买卖做到什么地步,就看眼前这一遭了。暗自深吸口气,熊廷笑着说道:“这位员外说的有道理,既然在下今天店铺开张,那自然是做的买卖,这些玻璃自然是卖的。” “至于价格嘛,”熊廷眼看着众人满脸紧张的齐齐看向自己,自信一笑之后,指着巴掌大小的镜子,说道:“这种小的五十贯一个,不二价。” 熊廷一句话出口,众人都顿时议论纷纷。这个价格,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清理之中。 这个价格在场的人买得起吗?普通百姓或许买不起,也舍不得买。但是对于其他的富商员外来说,是买得起的。不过即便是这些人可以轻易的买得起,但是人都是想要贪便宜的,更何况还是商人。 于是有人便问道:“五十贯,贵了点吧。铜镜比这还大,都只需要十几贯。” 熊廷闻言,没有半分生气,反而是耐着性子给人解释:“客观你自己也说了,那是铜镜的价格。如果是琉璃镜的话,那应该是什么价格?至少五十贯买不到吧。更何况我这玻璃镜可要比琉璃镜还好,这个价格算是极为便宜的了,无论如何买了都值。” 如果是琉璃镜的话,这样透彻明亮的那价格起码也是几千上万贯去了。这就好比是几万十万的奢侈品,你花个几百千把块钱买一个,哪怕是知道它是高仿的,那也值得吧。更何况,熊廷这些玻璃镜还不是仿的,而还是品质比琉璃镜更好的东西。 “还是太贵了一点,”此人放下手里的镜子,还给了熊廷。明明眼睛里面已经闪动着亮光了,却还要故作叹息的摇头,挥手朝着周围一指,说道:“琉璃镜可是稀罕物件,可是你这玻璃镜,就这么一屋子就这么多。物以稀为贵嘛,这东西一多也就不值钱了,熊掌柜要是不降降价格的话,恐怕卖不出去。” 熊廷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冷笑着想道,这么好的镜子难道还会卖不出去?鬼才会信他的话。这这如此说,不过就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罢了。 熊廷没有接此人的话,转而朝着其他继续介绍道:“这边这种是五十贯,大家跟我来,这里的这种是一百贯。” 熊廷拿起一个更大的镜子,展示给众人看,同时说出了价格。这镜子就不像是刚才的那么小,有着和铜镜一样的大小,但是价格同样也更贵。 人群当即有人指着另外一间铺子,问道:“那那边那种呢?是不是更贵?” 熊廷笑着点头,赞叹着回道:“这位客官真是好眼光,那种叫做梳妆镜,五百贯一个。” 一句话引得人群当中几人纷纷摇头。 熊廷没有丝毫慌张,继续说道:“刚才诸位当中不是有人说,永昌侯府得到过一件镜子吗?”伸手一指,熊廷笑着说道:“就是这梳妆镜了。” 听到熊廷亲口承认,永昌侯府的镜子的确是从这里得来的。众人都是一阵惊奇,同时又感到理所应当。毕竟这京城里面除了这里,可没有见到过和这玻璃镜类似的东西。 熊廷两手一拍,把众人的目光给吸引过来,高声说道:“而且本店还提供特制服务,也就是说,本店可以按照各位的要求,为各位制定独一无二的镜子,包客官满意。当然价格也就更贵,起步一千贯起,上不封顶。” (); 二百七十六章 万事开头难 一千贯,还是起步价。 熊廷这话一说出来,让人群当中的几个富商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这样太贵了,谁用得起呢?”起初为了五十贯的价格,想和熊廷讲价钱的那个商人,现在是真的觉得贵了。 熊廷笑了笑,没有接话。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价格太贵,但是没有办法,这些又不是他的东西,他又不能够决定价格。这些价格,都是韩大人定下来的。当初熊廷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是和韩大人建议过,是不是把价格降低一点?他担心,这样的价格会导致镜子卖不出去。 可是熊廷的担心,却迎来韩度神秘一笑。告诉他:“买东西,要研究买的人的心理。有的人买东西,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能花五百贯买一个梳妆镜的主,更不不在乎再多花一千贯买一个定制的。哪怕是你这个定制的,其实和卖五百贯的梳妆镜是一模一样的,他们也愿意掏钱。” 当然,韩大人还说了一通什么买的不是梳妆镜是身份的象征等等。但是在熊廷看来,他自己都不相信韩大人的话,只是既然大人定了,他只能够按照大人的要求执行罢了。 “诸位,”熊廷双手一分,笑着说道:“本店所有的东西,都不二价。不管是你买一件也好,买一百件一千件也罢,都是同样的价格。” 听到熊廷一文钱不降,几个商人都感觉到一阵沮丧。 不过熊廷下一句话,却是让他们精神一振。 “不过本店只接受宝钞,也就是说本店只认宝钞,哪怕是你拿着银子来,本店也不卖。” 只认宝钞,不认银子? 几人眼睛猛然瞪圆,现在银子可比宝钞要值钱。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宝钞的价值下降的有些厉害。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宝钞已经从原本的一贯可以兑换九百七十文左右,已经下降到了九百文。 原本这几个商人还以为熊廷这么好的镜子,会只认银子交易呢,没有想到他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只认宝钞。 如此一来的话,那岂不是说,现在买镜子要比以后便宜上一成左右? 有那反应敏捷的,已经示意随从回家去筹集宝钞了。 至于其他的普通百姓,也就是进来看个稀奇,尤其是安装在门脸上的四个巨大的透明玻璃,最为让透明津津乐道。 熊廷忙碌了一整天,带着一天的成果去后院找韩度。 见到韩度之后,熊廷把今天镜子的售卖账本放在韩度旁边。叹息着说道:“大人,今天这开张第一天,没有想到售卖情况就不怎么理想,和咱们预计的差距有些大。” “哦?”韩度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账本翻看了一遍,轻笑一声。说道:“第一天就能够卖出去八千多贯,还算不错。” 熊廷闻言一愣,看着韩度疑惑的问道:“就这还算不错?大人不是说着玻璃镜子是个几百万贯的大生意吗?就现在这第一天都才卖出去八千多贯,那几百万贯要卖到什么时候去了?”在熊廷看来,第一天开门红,怎么也要卖到平时的几倍才对。现在连第一天都只卖了这么一点,那么多难打要卖到猴年马月去? 韩度倒是没有熊廷的焦虑,给熊廷倒了一杯茶,安慰着说道:“不用太心急,万事开头难嘛。” 韩度倒是说的轻松,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熊廷又怎么会不着急?现在这个局面,反而是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见熊廷就要开口,韩度轻笑了一下,挥手止住,“咱们这个镜子比较特殊,和一般的东西不一样,今天来的除了那些商人,都算不上是咱们的顾客。咱们真正的顾客都还没有上门,你能够买出去八千多贯,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实话,镜子这东西对于男人的吸引力的确是不大。就算是玻璃镜子神奇,但是对于男人来说,有则加勉,没有也能够过得下去,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对于女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不知道女人是不是有着龙的属性,对亮晶晶的东西分外的痴迷,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都是一样,女人的这个爱好几乎是千年不变。要不然未来也不会出现,有人用还没有豆子大小的破石头,就能够从女人的手里换走大把大把的钞票。 韩度在准备卖镜子的时候,针对的就女人。可惜大明虽然习俗效仿盛唐,但是毕竟受到了宋朝的影响。因此,虽然不禁止女人上街闲逛,但是能够愿意抛头露面的女子,还是在少数。 韩度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够等镜子的消息再飞一会儿。等到京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都得到了消息,到时候,镜子的销量自然会出现爆发式的增长。 为此,韩度还专门求永昌侯府的牧氏,让她帮忙广邀请各府夫人去参观她的梳妆镜。 熊廷闻言,眉头一皱,不能够理解韩度话里的意思,便问道:“咱们真正的顾客还没有上门?大人的意思,谁才是咱们真正的顾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韩度也不好把这些话放到台面上来说,只好打了个哈哈揭过去。 熊廷闻言,也不好在追问。 而明镜斋的名号,也随之传遍开来,尤其是那最为引入津津乐道的四面巨大的玻璃墙壁,更是被百姓视为京城里面的一道奇观。许许多多的百姓,从京城外面,不惜穿越整个京城,来到明镜斋,就是为了看那四面玻璃墙壁一眼。买他们是买不起镜子的,但是越是买不起,他们就越是对那四面巨大的玻璃墙壁津津乐道。回去之后,就越是夸张的吹嘘。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明镜斋的名号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果不其然,从第二天开始,镜子的销量一天比一天高。不过十几天之后,熊廷就没有办法再去接待那些进店来买镜子的人了,这些人全都交给伙计去接待。而他则光是和各路商人会谈,都忙不过来。 (); 二百七十七章 还有这种好事? 现在熊廷面对的已经不是开业那天的那些小商人了,而是一个个的大商巨贾。 镜子的售卖情况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韩度也没有料到镜子会火爆到这种程度。人们从一开始的试探性的购买一些,之后就每天几乎是照着前一天一半的销量在增加,到了前一天明镜斋一天的销量已经超过了十万贯。就这都还是明镜斋只认宝钞交易的缘故,如果宝钞银子都认的话,恐怕销量还会增加一截。 短短不到十天,明镜斋售卖出去的镜子,就价值几十万贯。整个京城二十万户百万人口,就因为明镜斋疯狂的吸收宝钞,竟然导致宝钞的价值开始慢慢回升起来,现在一贯宝钞能够换取九百五十文了。按照韩度的估计,最多再过十天,宝钞的价值就会回归到一贯宝钞换一千文的正常水平。 当然,这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如果这段时间里面,有人从中作梗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情况复杂的很,谁也预料不到究竟会发生什么情况。 韩度想到这里的时候,眼帘低垂。 而换到熊廷面前,现在他面对这些以往高不可攀的大商巨贾,也能够随意从容,没有半分胆怯失礼的地方。 此刻,有一个商人放下手里的茶杯,谈笑着说道:“茶也喝的差不多了,熊掌柜不知道可否听老夫一言?” 熊廷看了老者一眼,没有丝毫不耐的挥手示意,“董东家,有话请但说无妨。” 此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和余少东一起,想要拦截韩度棉花的董源商行东家董光正。甚至后来,余少东和韩度打价格战的时候,他也是站在余少东背后出力。当然在余少东彻底完蛋的时候,瓜分余少东家产的自然也少不了他。 可以说,董光正在余少东和韩度的争斗过程当中,不仅没有吃到丝毫的亏。反而是因为瓜分到余少东的家产,因而小赚了一笔。 董光正也不再和熊廷兜圈子,便挥手示意了一圈,直接说道:“咱们今天一起前来,就是有件事想要和熊掌柜商议一下。” 熊廷也不知道这些平日里,他只是有所耳闻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大商巨贾,为什么会联袂来找他。因此,对于这些人的目的,他也是十分好奇。 便问道:“哦?董老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的,在下洗耳恭听。” 董光正见熊廷自己把姿态放的很低,脸上顿时露出菊花般的笑容。生意场上争锋,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别说是两个以前连面都没有见到过的人了,就算是亲爹在对面,那也不能够弱了气势。否则一步退,步步退,便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占尽便宜。 而在董光正的眼睛里面,熊廷显然是一个初出茅庐没有经验的新手。就凭刚才熊廷的那句话,董光正就有把握吃定他。 “哈哈哈,既然熊掌柜愿意听老朽说几句,那老朽便托大了。”董光正咳嗽几声,才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咱们几位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要熊掌柜把大明一京十四省的玻璃镜,都交给咱们去售卖。除了今天在坐的各位,熊掌柜不能够再把玻璃镜卖给其他任何人。当然价格嘛,咱们不会亏待熊掌柜的,就按照熊掌柜的价格,咱们再上浮一成如何?” 熊廷毕竟年轻,见识有限,对于这种竟然还有人给他主动加价情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在他看来,从来都只有人想砍价低价购买的,哪里有人竟然会主动加价的? 面对这种好事,熊廷心里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但是可惜,这玻璃镜的买卖不是他的,他只是一个掌柜而已。对于这种大事,他可不敢做主。 但是,熊廷觉得恐怕就算是韩大人面对董东家开出来的条件,恐怕都不会拒绝。毕竟,有谁会嫌赚的钱更多呢? 熊廷脸上下意识的浮现起喜色,好在他还清楚,这样的事情必须要请示韩大人才行。便拱手说道:“请各位见谅,这件事情太大,非在下可以做主。不过在下这就去请示一番,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来通知诸位如何?” “哈哈哈,熊掌柜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董光正眼睛里面精光一闪而逝,心道,果然这熊廷只是人家放在明面上的,背里还有人在操纵着他。 “熊掌柜请便,咱们就在这里喝茶等着便是。”其他人也是客气的说道。 看到熊廷急匆匆的转身离去,在场的商人都纷纷对视一眼,露出会意的笑容。有人见熊廷离开,便急切的问道:“董老,您看这事?” 董光正眉头一皱,不满的看了此人一眼,厉声说道:“急什么?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咱们都还不知道呢。熊掌柜不懂,却不代表这背后的人不懂,咱们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是神色一凝。董老所言有理啊,如果这背后的人是个懂行的话,那他们现在岂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而问话的人,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董老说的是,咱太心急了,太心急了。” 于是,这些大商巨贾心里都在七上八下的拿捏不准,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同时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这样的大事,熊廷不敢耽搁,转身就来到后院韩度面前。 韩度仔细听了熊廷的汇报,端着茶杯,轻笑一声。有意思啊,竟然还有人会想到垄断经营,看来这大明的商人经商水平也是不差嘛。那以后会不会出现以下克上的情况,可就不好说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被他们给坑了去。 无语的看着一脸兴奋的熊廷,韩度觉得这小子办事不错,但是见识毕竟差了点,不是老狐狸的对手,便想着提点他一下。 于是,便问道:“看你一脸高兴的样子,难道你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韩度轻飘飘的一句,好似一盆冰水一样,从头上到脚下,瞬间把熊廷浇了一个透心凉。熊廷看着韩度满脸不屑的表情,不解的问道:“难道,难道不是吗?” (); 二百七十八章 分而击之 韩度脸色恢复了平静,抿了一口茶水,慢慢的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这是一件好事了?”熊廷被韩度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却被看的十分紧张,吞吞吐吐的试探着问道:“难道不是吗?他们可是亲口说了的,会在咱们的价格上再加一成,难道他们会骗咱们不成?” 见熊廷还是不明白,韩度便直接和他解释道:“骗是不会骗你的,但是他们需要骗吗?今天他们能够给你加价一成,明天他们就敢三成五成的给你降下来。” “这,这怎么可能?”熊廷脸色无比的难看,要是真像大人说的这样,那他要是答应了岂不是成了罪人? “怎么就不可能?”韩度轻描淡写的笑了一下,抿了一口,才继续给熊廷解释道:“你可以要听清楚,他们是想要吃掉咱们全部的玻璃镜产量。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一旦这件事成了,咱们还不能够把镜子卖给其他人。” 熊廷被韩度意味深长的看着,有些不明所以,问道:“难道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吗!”韩度冷笑一声,说道:“问题大了去了,他们这是要把咱们的销售渠道全都捏在他们手里啊。被人捏住了销售渠道,那就像是你被人捏住了要害,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熊廷毕竟还是读书人,被韩度陡然粗俗的话语给弄的面脸通红,但是碍于韩度的身份又不好出言反驳,一时之间尴尬无比。 韩度才没有管熊廷的尴尬,继续说道:“到时候他们一开始可以大量的从咱们手里采买镜子,然后慢慢的卖。等到咱们建立大量的玻璃窑、找了大量的匠人来制作镜子之后,他们就可以以价格太高销量不好为由,逼迫咱们降价。到时候,他们手里握着存货镜子可以慢慢的卖,赚取高额的利润,另外一面又可以一个镜子都不买咱们的。到那时,咱们每制造出来的镜子,都是压在你身上的石头,你说你是降价,还是不降?不降,要不了多久,咱们自己就能够把自己给压垮。” 当然,事情不是像韩度说的这样,但是道理是一样的。虽然玻璃的成本极低,就算是被人拿捏住了销售渠道,也不至于会自己把自己压垮,但是别忘了韩度制造镜子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回收宝钞,把宝钞的价值给拉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前。只有把宝钞的价值给拉回到面值上去,新制作的宝钞才能够发放出来。 如果被这些商人给掌控住了销售渠道,到时候宝钞回收不上来,那如何向老朱交代? 但是这个原因,韩度没有办法和熊廷明说,只是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熊廷听的心下骇然,面如土色,心里不断的庆幸,还好他听从了熊莳的嘱咐,凡事要多请示韩大人。要不然,他如果贸然答应下来的话,那就这么一次就可以把他的一辈子给葬送。 “这群王八蛋,”熊廷怒骂一声,恨恨地说道:“那我现在就去回绝了他们。” “慢着。”韩度挥手,连忙喊住就要转身出去的熊廷。 见熊廷一脸不解,韩度便朝他解释道:“虽然他们此举是不安好心,但是他们也提醒了本官。咱们没有销售渠道,就靠咱们这么一个铺子,就算是卖一年下来,又能够卖多少?等到京城里面的需求饱和了,咱们的镜子岂不是就要卖不动了?相反,这些人却是有着现成的渠道的,只要能够利用他们的渠道把镜子售卖出去,那可比咱们辛辛苦苦的赚钱,要强多了。” 熊廷完全看不出来现在这样赚钱那里辛苦了,不过既然是大人这样说了,他也只好遵从,同时疑惑的问道:“大人刚才不是说,咱们不能够让他们把售卖的渠道给捏住么,现在为何又要?” “想要拿捏住本官?”韩度笑了笑,冷声说道:“那他们也得要有这个本事才行。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本官去会会他们。” 说完径直朝着前面走去。 既然大人出面了,熊廷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跟在韩度身后一起去。 韩度掀开帘子,看见一屋子的人,顿时满脸笑容,拱手道:“幸会,幸会。在下来迟,有劳诸位久等,罪过,罪过。” 在场的商人正因为等的太久,喝茶都喝的有些无聊。陡然见到人进来,便齐齐看去。原本他们以为这镜子生意背后的人,肯定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大商人,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比熊廷还有年轻的人。 这是什么情况? 在场的商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拿捏不准。 董光正在看到韩度的瞬间,瞳孔便是剧烈一缩。见韩度问候,他下意识的回道:“幸会,幸会。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韩大人,看来这玻璃应该是韩大人的产业了?” 韩度也诧异这里竟然有人认识自己,朝着董光正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这就有些奇怪了,自己不过是个八品官而已。在京城这种,楼上扔出去一根撑窗户的木棍,都能够砸到七八个官员的地方,而且还至少也是八品以上的官员。自己也不起眼啊,此人怎么就会认识自己呢? “敢问这位员外如何称呼?难道咱们之前见过?”韩度淡笑着,试探问道。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是拿眼睛看着韩度和董光正,目光在两人之间不断的游移。觉得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他们不知道的什么关系? 董光正听了韩度的话,顿时反应过来,他这是漏了相了。以前不管是拦截棉花也好,木炭石炭之争也罢,他都是躲在幕后,暗中观察着韩度。因此,他对韩度有些了解,但是显然韩度是没有发现他的,更不会见过他。 董光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两手一摊,转头朝着周围的人看了一圈,解释道:“韩大人鬼斧神工,三天修建三十里大道的事情,在京城里面传了个遍。试问在座的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 二百七十九章 间隙 董光正不轻不重的恭维了韩度一句,便将这一节揭了过去。 韩度笑着看着董光正,也摸不准事实究竟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因为,按照董光正的说法,是完全有可能的。当初自己修建道路的时候,的确是动静不小,好多百姓在道路建成了之后,都去看过、走过。如果董光正当时正好去过的话,那认识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而一旁的其他商人,也是被董光正一句话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韩度毕竟是官员,先不管韩度官大官小。这些商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都不会在这种场合让韩度难堪,下不来台。既然董光正恭维着韩度,说他做的事情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么这些商人即便是今天才第一次听说过韩度,他们也会装作很久就听到过韩度的名声一样,笑着附和董光正的话。 反正就是一个原则,花花轿子众人抬。 有此可见,董光正说话的厉害。不仅不着痕迹的拍了韩度的马匹,躲过了韩度的质问,还将其他人的嘴给堵上,免得漏了马脚。 韩度笑了一笑,便没有过多的关注董光正。沉吟一番,思路回到镜子售卖的事情上来,便朝众人问道:“听熊廷说,你们想要在大明一京十四省经营镜子买卖?” 董光正一听,心里一正,当先回道:“正是如此,咱们可以加价一成,全权负责个省的镜子生意,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熊廷在韩度身旁低着头侍立着,听到董光正的话,心里一股怒气上涌。熊廷要不是低着头的话,他都担心现在止不住心里的怒火,在脸上露出神色出来,坏了大人的事情。 如果没有韩度和他解释的话,他肯定以为这事意见对自己十分有利的事情,但是经过韩度的解释他已经知道,这些人就是在给他挖坑等他往下跳。 不过,现在好了。有大人在这里,看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奸商。 韩度闻言,笑了笑,说道:“嗯,这是好事,原则上本官是同意的。” 听到韩度点头同意,在场的所有商人脸上都露出来会心一笑,觉得事情已经是手拿把攥的了,合该他们发财。 不过,紧接着韩度几句话,却让他们明白高兴的太早了。 “不过对于售卖的方式,本官有点自己的想法。”韩度说完,抬眼看着众人。 董光正笑容和蔼,伸手示意韩度,“韩大人有什么想法,请但说无妨。” 韩度点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大明虽然有十四省,但是这些省有穷有富。而镜子呢?偏偏是一件贵重的物件,因此这些省对于镜子的购买能力可是不一样的。富的省,自然购买的就会多一些,而占据这些省的你们当中的某人,相比起那些在穷省售卖的人,自然就会赚的更多一些,你们以为这样公平吗?” 韩度的这话一出口,有几个商人顿时就陷入了沉思,有几个也是脸色一变,脸色一变的里面其中就有董光正。 董光正见韩度直接挑破这里面的勾当,自然是心有不满的,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让韩度不说话。当初他和几个熟识的商人联合纠集了一伙人来想要吃下镜子生意,他们几人当中自然是有着协议的。那就是他们几个要占据南方最富的几个省,当然还想要吃了上家吃下家。只不过这些都是他们几人的商量,没有透露给其他一起到来的商人罢了。 现在被韩度一击中的,击打在了他们联合的软肋处,由不得董光正等人不变了脸色。 见其他几位商人看向自己等人的目光有些狐疑,董光正定了定心神,平淡的笑道:“这个谁穷谁富的问题,咱们可以下来再商议嘛。了不起,咱们抓阄决定,不也可以?不管是穷还是富,一切只看天意。” 抓阄? 这个主意不错,其他几个商人纷纷收回了狐疑的目光,转而看向韩度。现在最重要的还不是如何分配的问题,而是顺利从韩度手里把镜子生意全都拿下的问题。 至于如何分配,那是以后的事情。 韩度脸上带着微笑,平静的看着众人。从刚才董光正的缓和矛盾的话里面,韩度敏锐的发现了,这些人不是铁板一块。既然不是铁板一块,那就自然有空子可钻了。 只见韩度轻笑出声,说道:“抓阄?都什么年代了,还学小孩子抓阄。这么简单的事情,本官就好心帮你们解决一下。喔,本官计算过了,这十四省虽然有穷有富,但是还是能够平均一下的。本官大概划分了一下,把十四省划分成八份。最多的有三个省,最少的只有一个省,这样下来八个部分能够售卖出去的镜子,就差不多都是一样。如此一来,大家谁也不吃亏,岂不是更好?” 划分成八份更好? 可是他们这里,一共有着十四个商家啊,八份该怎么分? 董光正看着韩度明目张胆的分化他们,脸上再也维持不住笑容,气的脸色铁青。沉声说道:“韩大人只要把镜子都交给我们售卖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敢劳烦大人操心。” 韩度见董光正如此毫不客气的和自己说话,就差命令自己了。韩度自然也不会再和他假模假样的保持着笑容,挥手止住了董光正的话。 继续说道:“本官还没有说完。” 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说道:“想要这八个部分的售卖权,自然可以,但是得需要你们各自出钱来换。你们可以出钱,买断其中的售卖权,价高者得,但是这售卖权有期限,暂时就先定成五年吧。五年之内,本官可以保证你在相应发范围内,只给你一家商行提供镜子。五年期满,这售卖权又重新拍卖。当然作为咱们彼此合作了五年的见证,如果到时候有人和你们的条件一致的话,那就优先给你们继续做,如何?” (); 二百八十章 分道扬镳 没等众人说话,韩度继续说道:“而且,这镜子的价格必须有咱来统一制定。你们只需要按照咱定的价格,把镜子卖出去,之后再由咱返利给你们便可。至于返多少利润,就先定三成到五成吧,售卖的越多,返成的比例就越高。本官说完了,大家意下如何?” 韩度的话音落下,一阵鸦雀无声。 熊廷心里一阵痛快,如果真的按照大人这样的做法的话。那不是被这些商人把售卖渠道给捏在他们手里了,而是反过来把这些商人的要害给拿捏在咱们手里。连价格都由咱们来制定,难道还怕这些商人翻天不成? 可是对于商人而已,韩度的话就好似一道道的紧箍一般,把他们困的动弹不得。心里纷纷摇头,做生意没有韩度这种做法,连价格都不能够自己定,这生意还做个什么劲? “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董光正气愤不已,他这才发现刚才被韩度给耍了。什么原则上同意?感情就是不同意呗。面对韩度现在抛出来的条件,不仅他们原本的打算全部落空,真要是答应了韩度的条件的话,那他们从此以后还要受制于人。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精于算计的董光正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韩度笑着看了董光正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看本官有像是在说笑的样子么?” 董光正闻言,豁然起身,朝着韩度讥讽道:“那大人就拿着你的宝贝镜子慢慢卖吧,咱们高攀不起,就不打扰了。”说完,便要作势就走。 董光正这么一动,不仅是他自己,其他好些商人都随之摇着头起身,想要离去。实在是韩度的条件和他们心里的想法,落差太大,没有人接受的了。 韩度看见一下子有大半人起身就要离开,没有半分着急,作出端茶送客的样子,轻声道:“本官的条件就是这样,能够接受的便留下来,不能够接受的就请便。” 众人听到韩度这么刚,一个个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可思议。这人,真的会谈生意吗?不会是个二傻子吧。 可是韩度完全没有在乎他们的眼神,笑着说道:“反正一共也只有八份,不想接受的人走了,剩下的人正好可以分一分。就算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接受,本官也无所谓。慢慢卖就是,本官不急。” 韩度原本就没有打算通过别人的销售渠道去贩卖镜子,只不过这些商人的提议,让韩度想到了一条能够快速回收宝钞的途径罢了。这些人的销售渠道,遍布大明一京十四省,如果有他们帮忙回收宝钞,那自然是要比韩度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快的多。只要能够把宝钞快速回收起来,那对于新宝钞的尽快发放是十分有利的。 韩度已经收到老朱的告知了,虽然成立了大明皇家粮业,但是现在皇宫里面穷的底掉,可没有多余的钱去收购粮食。想要把定价收购粮食的事情做下去,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银钱,否则,如果到了丰收的季节宫里拿不出钱来收购粮食的话,这大明皇家粮业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那下旨的老朱,岂不也是一样成为了一个笑话? 别人成为笑话了会怎么样,韩度不清楚。但是老朱一旦因为这件事的失败,导致威信被严重打击到了的话,韩度心知肚明自己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因此,韩度才想着能不能够试一下,让这些商人帮忙快速的回收宝钞。为此,只要能够达到快速回收宝钞的目的,即便是让些利润给他们,那也是值得的。 其实,这也是这些商人的幸运。如果韩度不是急着回收宝钞的话,那是根本不会给别人分一杯羹的。卖镜子这种,躺着就能够大发其财的事情,凭什么要分享给别人? 韩度的话语虽轻,但是却像一道镣铐一般,瞬间禁锢住了众人的脚步。 众人互相对视,彼此狐疑,各自心里都打着各自的算盘。其实仔细一想,韩度说的没有错。别人走了,自己为什么要走?别人走了,自己不是应该留下来才对吗?这样一来,原本希望不大的,岂不是有更大的机会去拿下一份售卖权? 而且,这售卖镜子又不是赚不到钱,相反是个人都能够看的出来,这镜子必定是一门好生意、大生意。韩度看似把镜子的定价权给拿走了,但是同时不也保障了他们这些商人的利益吗?无论他们卖价多少,能够卖出去多少,他们都有着三到五成的利润可以保证。 如此一想,这简直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凭什么要让给他人? 别人要走,便赶紧走,省得在这里和自己抢份额多一个竞争对手。 有反应快的,纷纷回到椅子上坐下。 以董光正为首的几人,一下子被晾在原地,走也不是,回去坐下也不是,一时之间尴尬无比。 这个时候,董光正心里对那些临阵倒戈的人无比的痛恨,明明大家说好了共同进退的,你们怎么能够出尔反尔?董光正双眼通红,朝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些人怒目而视。 可是,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怕董光正的,以同样的目光回瞪了回去。利益当前,别说只是临时的结盟了,就算是亲兄弟,那也要明算账先。 更何况,你董光正等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是韩度提醒的话,他们还没有想到各省情况不一有穷有富上面来呢。但是他们一时之间没有想到,难道你董光正筹划了这么久,也没有想到吗?既然你董光正想到了,那么为什么没有和大家明说呢?还不是因为你董光正也有着私心,想要自己先把好地方挑给自己和亲近的人而已,才故意隐瞒不说罢了。 既然大家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么现在他们留下来,站在韩度这边,岂不是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见董光正等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韩度可没有时间,让和他们继续耗下去。 (); 二百八十一章 尘埃落定 瞥了站立着的几人一眼,韩度说道:“你们想好了没有?是走,还是留?要是想走的话,那就请赶快吧,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其他人看向董光正等人的眼神,同样也是充满了鄙夷,巴不得他们赶紧滚蛋。 董光正气的一口逆血差点没有吐出来,这些人不仅临阵倒戈,而且还要落井下石。自己要是现在离开看,岂不是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既然如此,那更加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董光正把气咽下,径直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早先回来坐下的几人,见到董光正的做派,对他更加是嗤之以鼻的不屑。董光正在这些人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董光正既然能够回来坐下,自然就不在乎别人的不屑。他回来不过是吃口回头草而已,顶多丢点脸面。只要他自己不在乎,谁也不能够拿他怎么样。但是如果他就此离开,把利益拱手让与他人,那才是愚蠢的行为。毕竟就算是按照韩度那样条件,也不就是说这门镜子生意赚不到钱了,只是赚的没有他们原本设想的那么多罢了。相比起其他生意来,韩度给的利润也算是丰厚了。 熊廷见到所有人都再次坐下,没有一人离开,心里提起来的石头才稳稳落下。刚才他对于韩度提出来的条件,也是听的目瞪口呆,以为不会有人会同意这样的条件。没有想到,最终他还是输了,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离开。这让熊廷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充满了佩服,同时也让他自己心服口服。 韩度一脸平静,没有因为所有人都留了下来,而有一丝一毫的高兴。见差不多了,便淡淡的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本官的提议,那么大家就可以竞拍了。” 挥手示意熊廷。 熊廷手里连忙拿着一叠纸张上前,将纸张一一分发给众人。 趁着熊廷分发纸张的功夫,韩度解释道:“这次竞拍,咱们采用暗拍的方式进行。这每张纸上面,都有着八个地区,你们可以在相应的区域后面填上数字。愿意出多少钱买下这个地区的售卖权,你们就填多少。你们可以一个都不填,也可以八个都填上,随你们自己的喜好。填好之后把纸张折叠好,交给本官就行,由本官来翻看,价高者得。” 董光正听完韩度的话,还没有拿到纸张,或许是处于对韩度破坏他计划的不满,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说到底,还是由大人来决定这售卖权归谁。毕竟我们给出的价格只有大人一个人知道,大人岂不是想给谁就给谁?这恐怕有失公允吧。” 看了董光正一眼,面对他的故意找茬,韩度没有生气,解释道:“本官会当场把最高出价念出来,到时候你是不是最高价,不就清楚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董光正被韩度一下怼的无言,正好熊廷把纸张发到他的手里。随意一看,豁然起身,连忙出声问道:“你这,这怎么只有十四省?没有直隶?” 韩度笑了笑,说道:“本官一直说的就是十四省啊,从来没有说过会有直隶。直隶这一块,由本官自己做就可以了,就不劳董东家费心。” 这是韩度早就想好了的,无论如何直隶这一块地方,都不会让出去。如果这些人不同意自己的条件,那么韩度就可以自己经营直隶这里镜子的售卖。如果这些人同意,那么把直隶留在自己手里,到时候也算是有一个自己掌控的区域,不怕这些人会反水。就算他们半途反水了,韩度也不至于连一点保障都没有。 而且,直隶这里是大明最为富庶的区域,韩度自然会留给自己,脑子有毛病才会让给他人。 其他人对此的反应,不如董光正那么剧烈,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对此没有丝毫反应。 看到这样的情况,韩度就明白过来了。董光正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显然是他先入为主的把直隶这一块划归他的禁脔了。现在陡然失去,自然是不甘心。而其他的人原本就没有可能得到这里,自然对此没有什么关心。对他他们来说,不管是董光正得了直隶也好,韩度得了也罢,结果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他们自然不会对此关心。 见董光正满脸的不忿,韩度心里冷笑,刚才你们这些人联合一起的时候,我不好针对你们所有人。现在就你一个人了,难道我还收拾不了你? 还想要直隶,做梦去吧! “董东家若是无意参与的话,请董老离开吧,不要在这里耽误大家的时间。您老自己出门右转就好,恕本官不送。”韩度一副毫不在意董光正的样子,轻声说道。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董光正又岂能就此灰溜溜的离开?就算是明知道韩度在奚落他,他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愤愤不平的坐下。 轻描淡写压的董光正彻底低下头来,经过了这么多的坎坎坷坷,韩度公开拍卖镜子售卖权的事情,总算是能够继续进行。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张张发下去的纸张被收到韩度手里,等到最后一张收了回来。韩度抬眼一扫,便微微一笑,直接把各个地区最高的报价给念了出来。随着韩度念完,商人们听到了有自己的报价的人,便心里落下一块石头一般,大松了一口气;没有听到自己报价的人,自然是感到十分沮丧失望。 说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十四个人报价,每个人都可以报八个价出来。到了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同时中两个的事情发生,八个地区分别属于八个人。 对此韩度倒是不在意,没有一个人中两个的更好,本来韩度就不可能把两个地方同时交给一个人,如果有这种情况出现的话,那韩度还要费口舌的和他解释一番,让他从两个里面选择一个,然后把剩下的一个给报价第二的人。 倒是这八个人里面,竟然一个都没有刚才跟随着董光正的人,这一点倒是让韩度感到颇为意外。 (); 二百八十二章 商定 韩度看着董光正等人,心里摇头冷笑。 真的是,越有钱的人,就是越是贪婪。董光正这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韩度能够看的出来,他们这些人,明显的要比出高价的这八人更有钱,更加有实力。但是偏偏他们给出的价格,都是最低的。 看来不仅店大会欺客,人也是一样。 相反,这八人虽然实力与董光正等人相比,要弱上一筹,但是他们给出的价格确实比较中肯。最少的一个是九万多贯,最多的一个也不到十三万贯。十三万贯买下五年的经营权,无论怎么看,都算得上是划算的事情。 或许这些人在出价的时候,都还在顾忌着董光正等人,不愿意出高价和他们相争。但是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董光正等人连一个合理的价格都不愿意出吧。 ‘只想着赚钱发财,出手却是如此的吝啬?’韩度心里冷冷想着,“那就对不起了,你们出局了。” 韩度轻轻松松的进账百万贯的巨大财富,开心之余伸手朝着门外示意,向董光正等人说道:“对于诸位没有能够获得售卖权,本官也感到十分遗憾。不过五年之后,这售卖权还是要重新再卖的,或许大家到时候有机会。” 韩度这话说的,连自己都不信。什么改日再联系啊、以后再说啊,这些无非都不过是些客套的话,谁要是真信了,那才是白痴的表现。 董光正能够活这么大的岁数不是白活的,自然能够听懂韩度客套话的意思,不过他拿韩度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脸色铁青,恨恨地离去。临走的时候,还朝着没有动身的几人看去。 这几人迎上董光正的目光,被他这一眼看的十分不满。董光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敢威胁他们不成? 几人同时脸色冷然下来,齐齐冷哼一声,以此回应董光正。他们虽然单个拧出来都不如董光正等人,但是如果董光正就此威胁他们的话,那他们也不会惧怕,会让董光正明白打错了算盘。 韩度看着这些商人分裂开来,不仅没有丝毫的劝说,反而是脸上充满了笑意,分裂开来才好啊。 看着董光正等人不甘的离开,韩度把目光收回来,放到在场八人身上。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有意想要贩卖镜子,那么本官就再把要求和大家说一遍。首先就是,本官只认宝钞。不管你们是那镜子去卖成银子,还是铜子。只需要你们最后把宝钞交上来,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有商人连忙问道:“大人,现在一贯宝钞换不到一贯铜钱,现在看来自然是咱们占便宜。但是宝钞已经开始上涨了,如果将来一贯宝钞能够兑换的铜钱超过了一贯,那时候大人还是要求咱们上交宝钞的话” 商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现在五十贯宝钞买走的镜子,去了外地,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商人肯定是不会收宝钞的,他们一定会卖出真金白银去。如此一来,是他们在占便宜,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以后呢?就宝钞现在这个疯长的架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和铜钱持平,甚至是超过。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韩度还是要他们上交宝钞,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 韩度嘴角噙着笑容,心道:“宝钞和铜钱的价值能够持平,那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候是收宝钞,还是收真金白银,自然是无所谓的事情。” 因此,韩度退了一步,笑着说道:“好吧,那时候本官允许你们自己选择宝钞还是真金白银,如何?” 几人闻言顿时大喜,他们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这么好说话,没有丝毫波折就同意了。“谢大人宽宏。”几人连忙齐声谢道。 韩度点头回应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一个就是,你们采买镜子还是需要先付钱的,就按照现在明镜斋卖出去的价格吧。等你们将镜子卖出之后,咱们再按照约定,在下一次采买镜子的时候进行核算,再多退少补。” 几个商人听了点头,这个他们自然没有意见。既然他们出价了,那么对于韩度提出来的条件自然是没有异议。 见此,韩度高兴的两手一拍,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去找熊廷签订契约吧。”韩度朝熊廷示意一眼,熊廷连忙起身去招呼这八位商人。 说起来,熊廷对这八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还不熟悉呢。既然从现在开始,大家以后都算是一条线上的人了,那自然要抓住机会亲近一些。至少要闲聊几句,拉近一些彼此的关系。 韩度见熊廷带着八人离开,回头一笑没有去管他们。 这八人对于韩度没有亲自操办,没有意见。韩度再怎么说也是官,不想和他们这些商人有什么瓜葛,他们也是理解的。不过好在熊廷态度不错,这一点让八人都感到满意。 事情处理妥当,韩度便起身离开明镜斋,径直朝着皇宫而去。 把直隶以外的镜子生意,卖给商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韩度还是要禀报老朱一下的,老朱这个人本就生性多疑。如果韩度不向他禀报一下,万一被秋后算账,那才是倒霉催的。 “你说什么?你把直隶以外的镜子生意,全都卖了?”老朱瞪大了眼睛,声音提高了八度,厉声问道。 口水都溅到韩度脸上,韩度还不敢去擦拭。见到老朱是这样的态度,韩度心里一阵庆幸,幸好自己想到了这一点,要不然以后还真成了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没等韩度回话,老朱愤而起身,指着韩度的鼻子,骂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够自作主张?就算你忙不过来,你派个人来禀告一声也好啊,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把它卖了?” “皇上,这”韩度被骂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只好试探着问了一句。 (); 二百八十三章 解释 “镜子这么赚钱的东西,你怎么就轻易的把直隶以外都给了那些商人?你是不是收了他们什么好处了?”老朱愤怒的咆哮声,响侧整个奉天殿。 不说周围一圈低着头,恨不得皇上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宦官啊。就算是老太监,这个时候都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看向韩度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爱莫能助。 韩度听了老朱的话,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朱这是穷怕了,见不得别人发财啊。更何况在老朱看来,这镜子生意的利润都是他的,现在竟然要被分给那些商人,他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既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韩度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小心。还有心情带着笑脸和老朱说话,“皇上,臣可没有收他们的好处,如果非要说收了,那也是替皇上收的。” “朕有什么好处?朕怎么不知道。”老朱语气严厉。老朱感到一阵气愤,朕贵为天子,凭什么还要把快要到手里的银子,平白分给他人? 韩度耐下性子,和老朱解释道:“皇上,咱卖镜子的目的,究竟是为了赚钱呢?还是为了回收宝钞呢?” 这个问题,必须要让老朱想清楚。目的可是导向问题,目的不统一,那么即便是韩度做的再多,做的再正确,有可能结果在老朱看来,都是过错。 “这”老朱犹豫了,脸上的愤怒也急速降落下来,沉吟着说道:“自然是为了回收宝钞。” 对啊,卖镜子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如果是为了赚钱的话,那韩度就不会专门要求只认宝钞了。光是只认宝钞这一项,韩度开始的时候就亏掉了一成的利润。 见老朱明白了目的,韩度才好和他解释:“皇上,如果这镜子咱们自己卖。臣敢打赌,就算是卖上一年,也出不了直隶。直隶虽然繁华,富商巨贾众多,但是对于整个大明天下来说,还是小了一点,对于回收宝钞没有好处。” 朝廷发放了六年的宝钞,虽然不至于说宝钞就融入了大明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大明一京十四省的大城市里面,肯定的被遍及了的。想要把回收宝钞的影响降到最低,那么最好的自然是从这一京十四省平均抽取是最好的。 但是这光凭韩度可能吗?更本不可能。 韩度这几天卖出去的镜子,按照估计连京城的市场都还没有满足,想要遍及整个直隶,光凭韩度一个人,那还不知道要磨叽到什么时候。而且,就这京城和周边范围内的宝钞价值都在开始飞速的回升了。 “但是把这八人引进来,那就不一样了。”韩度笑着,和老朱解释:“虽然如此一来,需要分拨一部分利润给他们,但是咱也可以利用他们的渠道,在最短的时间,把镜子卖到大明各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咱回收大量的宝钞。” 听了韩度的解释,老朱也明白了一些,神色缓和了下来。韩度的做法其实很简单,既然卖镜子一开始就不是奔着发财去的,而是奔着以镜子来弥补以往六年发出去的宝钞造成的亏空的,那么就干脆以金钱来换时间。让出一部分利润给八个商人,换取节约自己大量的时间。 “皇上,时间就是金钱啊。等到一贯宝钞能够换到一贯铜钱的时候,臣就可以把新宝钞给发放出去,那才是真正的钱。这个时机能够提前一天,那么皇上就能够提前一天得到真正的钱。”韩度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相比起这一点来说,分一点利润给商人,又算的了什么?新宝钞一发放,那才是把纸当作是钱来用。 老朱一想就明白了,笑着点头。韩度说的没错,只有新宝钞,才是朕真正的钱。现在的宝钞,因为有着人私印的缘故,即便是卖镜子赚的再多,那也不可能再让一张宝钞流入到民间。否则,岂不是变相的帮助那些私印宝钞的人?帮着把这些人隐藏在百姓当中,永远也抓不住他们? 还是要按照韩度计划的来,用镜子抽空民间的宝钞。到时候除非他们能够忍得住就此收手,否则他们就绝对逃不掉。 “好吧,这件事朕就依了你,给你记上一功。”老朱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改刚才的怒容,颇为欣慰的看着韩度。 韩度倒是不在乎立功不立功的,如果老朱能够现在就把安庆许配给自己。那什么功劳都不要,韩度也会答应。 当然,这个话韩度还不敢说。 沉吟一下,韩度继续说道:“谢皇上。而且臣还有一点想要说明。” “说吧。”老朱挥手示意。 “皇上,臣之所以让八个商人参与售卖镜子,是想要借此试试能不能把私印宝钞的那些人给引出来。” “哦?怎么说。”老朱脸色一下子变得肃然。毛骧几番追查,最后都被人斩断了线索,再加上这些人连自己的孙儿都敢下毒手。老朱已经明白过来,这些人不仅胆大包天,而且应该是一个十分隐秘的组织。要不然,他们行事不可能这么天衣无缝,让毛骧都抓不住蛛丝马迹。 现在韩度竟然说他有办法,老朱自然是想要听一番。 韩度拱手一礼,解释道:“皇上,微臣是这样想的。既然这些人私印宝钞,那么他们不可能用多少印多少,他们手里一定会存储着大量的宝钞。而他们既然能够注意到微臣,那就说明他们一定注意到新宝钞了。即便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也一定从某些渠道,打探到了新宝钞的消息,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急着对微臣出手的。” 老朱沉思着韩度的话,点点头。 “他们这么急着对微臣出手,一定知道新宝钞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威胁。究竟这些人知道不知道,新宝钞会让他们私印的宝钞变得一文不值,臣不敢揣测。”韩度轻声说着,“但是如果换成是微臣的话,微臣一定会想办法在新宝钞发放出来之前,将手里的宝钞全都用掉的。毕竟这些私印的宝钞,花出去了那就是钱啊。” (); 二百八十四章 挺失望的 老朱琢磨了一下,点头附和,觉得韩度说的有道理。毕竟不是谁都可以面对如山如海的宝钞而不动心的,这些人要是真有这么高的道德,那么他们还去冒着杀头的风险私印宝钞干什么?可见,这就是一群贪婪之辈,不可能轻易舍弃手里的巨量财富。 见老朱点头,韩度心下大定,继续解释道:“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把大量伪造的宝钞变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这些人的踪迹,由此可见这群人必定极为的小心。他们若是想要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出宝钞的话,那就只能够一点一点极少量的出,才能够避开朝廷的视线。但是这样一来的话,以他们那巨大的量,就算是出到猴年马月也出不完。” 毕竟能够流到民间的私印宝钞,按照韩度的估计都在两千万贯以上,那么这些人手里的怎么也不会少于一千万贯才是。想要靠着一点一点的把一千万贯宝钞出手,那得出到什么时候? 因此这些人必然是有着能够大量出宝钞的渠道。 以前老朱没有发觉,或者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做这诛灭九族的事情,他们靠着渠道大量的把私印宝钞放到民间,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算的上安全。但是现在情况又和以前不一样,老朱接连出手一定让这些人明白朝廷察觉到他们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人还敢不敢继续走以往的渠道出宝钞,谁也不知道。 而且以前的这些人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出的宝钞,韩度也不知道。但是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么有条件,创造一个条件出来不就好了吗? “因此,这些人肯定有着能够大量出私印宝钞的办法。”韩度肯定的说着,随即继续说道:“虽然微臣也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办法大量出宝钞的,但是既然是大量使用私印宝钞,那么必然就会有大量的交易发生。毕竟私印宝钞想要变成钱,就需要把货物买到手才可以。” 老朱眼神透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吟不语。 “既然他们想要大量的交易,那微臣便帮他们一把,给他们找一个能够产生大量交易的渠道出来。皇上,请看。”韩度摸出一个镜子,笑道:“镜子小巧,贵重,区区巴掌大一块就价值五十贯。一辆马车拉上一个木箱子,就能够装走二三千个,价值十万贯以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将私印宝钞变现的办法了。” 此时此刻,老朱也明白了韩度的打算,他这是想要引蛇出洞啊。不过对于韩度的想法能不能成,老朱还是心存疑虑,便问道:“你以为他们会上当?” 问韩度的同时,老朱心里也充满着忐忑。一方面,他自然也是希望能够把这些人给引出来。这样一来,老朱也好为自己惨死的孙子报仇。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有着不确定,毕竟这些人太谨慎了,毛骧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恐怕不会上韩度的当。 “这个”韩度顿了顿,直言说道:“臣也没有把握。虽然臣为了避免他们起疑心,安排了八个商人,但是他们究竟会不会上钩,臣也说不好。” 八个不多不少。 如果只有两三个的话,那些人多半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但是八个的话,或许他们有胆子赌上一把。现在韩度把牌面摆了出去,就看对方是一个小心谨慎的胆怯之辈,还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赌徒了。 “八个”老朱沉吟了一番,看向韩度,心道,“看来韩度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八个商人不多不少,正好合适。而且看韩度的样子,也是本着有枣没枣捅上一竿的意思,至于会不会有结果,他也不知道。” 不过也不错了,老朱脸上浮起微笑。毕竟对手是一群聪明人,谁要是说有十足的把握,那才是对人的侮辱。 “朕知道了,会派人暗中盯着这八人的。” 见到老朱点头,韩度这才放下心来。放长线钓大鱼,既然是钓鱼,那自然要有耐心才是。韩度就怕老朱怒急攻心,一阵瞎搞,打草惊蛇。 “那,微臣告退。” 鱼饵下好了,就等鱼儿上钩。 可是这鱼儿比较聪明,韩度等了十几天,等到京城的宝钞都回升到了一贯宝钞兑换一贯铜钱的地步了,也没有等到鱼儿咬钩的蛛丝马迹。期间宝钞兑换也回落过几次,韩度还一阵兴奋以为那些人上钩了,可惜被老朱派人查探之后都发现,只不过是因为京城的宝钞更加值钱,有人把外省的宝钞,拿到京城来兑换而已。 韩度坐在宝钞提举司的堂上沉吟着,片刻之后叹道:“真是小心谨慎啊,这样都不上钩的吗?” 熊莳和黄老老人坐在韩度的下首,齐齐看向韩度。 见韩度回过神来,熊莳连忙问道:“大人,新钞印制了快要三百万贯,是否还有继续印下去?如果还要印下去的话,那么棉花却是快要用完了,需要再次采买。” 韩度低头吹了一下杯子里漂浮着的茶叶,随口说道:“印,不要停,继续印。棉花不够,那就去采买。油墨要是用完了,那就再继续发桐油,让匠人们把烟墨收集起来。总之一句话,宝钞的印制不能停下。” “是。” 韩度抬头,看向黄老,问道:“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大人,也就是把院墙给建起来了。后来就因为印制宝钞的缘故人手不足,老儿就他们先给停下了。” 韩度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房子嘛,暂时还不是急需的,先停一下也行。如果能够忙的过来的话,那就挖一下地基吧,实在是忙不过来,那就算了。等到忙完了这段时间,再来建房子也不迟。” 黄老听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韩度看到,便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是匠人们以为本官说话不算话?” 黄老闻言,连忙双手齐齐挥舞,解释道:“不不不,大家还是十分相信大人的。” (); 二百八十五章 增值是不行的 “不管怎么样,大家对于暂时停下建房子,也没有什么怨言。”黄老像韩度保证道,“就是,就是最近因为不停歇的印制宝钞,短时间到还没有什么,时间一长大家都感到十分的疲惫,做事的时候容易出错。最近制作钞纸,已经连续两次出现失误了,虽然后果不严重,但是也不得不注意一下。” 韩度听了,只感觉到一阵头疼。黄老的诉苦,韩度能够理解。毕竟大家都是吃饭的人,不是烧油的机器。在连续不断的高强度的劳作当中,大家都不可能一如既往的丝毫不变。是人都会出现疲惫不堪、效率低下、容易出错,这些情况。 但是面对这种情况,韩度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现在根本不可能把钞纸的制作停下,也不可能从熊莳这边抽调人手。熊莳虽然没有叫苦,但是那是因为他这边印刷相对于制作钞纸要轻松一些,情况没有黄老的严重,但是人手同样也是紧巴巴的,根本不可能抽调出人手。 而出于对新宝钞保密的缘故,韩度现在也不可能请求老朱再安排匠人进来。既然宝钞已经被人盯上,现在进陌生人,那岂不是给那些人开了个漏洞口子出来,让他们来钻吗? 按了按太阳穴,韩度无奈说道:“既然没有办法让大家休息好,那就让大家吃的好一点吧,把伙食的标准提高一倍。” “另外,”韩度抬眼看着熊莳,“把酒也给大家安排上,当然不能够安排太多。要是安排多了,大家都喝醉了,那就没有人干活了。每个人定量吧,能够喝上几口酒,解解乏就行。” 韩度见熊莳点头,一一记下,又没有其他事了,便挥手让他们下去安排。而自己则离开了衙门,转道去求见老朱。 老朱还在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批阅奏折,见到韩度进来,没有等韩度见礼,便出声问道:“你这么急着来见朕,有什么事吗?” 韩度满脸笑容,拜见了老朱,才起身说道:“皇上,臣以为可以发放宝钞了。” 可以开始发放宝钞了?老朱闻言一喜,为了这宝钞,他这几个月以来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尤其是在韩度将以往的宝钞停止印刷了之后,更是过的苦不堪言。让老朱深切的感受到了当初一贫如洗的日子,比什么忆苦思甜都还要厉害。 好不容易盼到韩度说可以发放宝钞了,本来应该十分高兴的老朱,心里面却还有着疑惑。“你通过卖镜子,回收了多少宝钞?” “二百万贯左右。”韩度如实回道。 老朱点点头,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那你想要发放多少宝钞出去?” 韩度见老朱神色有些不对,不知道是怎么回收,不过韩度沉吟一下之后,还是如实说道:“现在宝钞提举司印制的将近三百万贯宝钞,可以全都发放出去,甚至是以后印制出来的,也可以发放出去。” 老朱闻言,神色顿时凝重起来,问道:“才回收二百万贯,你就要发放三百万贯,甚至更多的宝钞出去。那到时候,岂不是又会造成宝钞的,贬值?” 原来老朱是担心这个? 韩度恍然大悟,笑着摇头解释道:“不会的,皇上。一来,臣不可能直接一次性把三百万贯宝钞都发放出去。发放宝钞,主要的途径还是要靠着朝廷采买物资和给官员发放俸禄等。只有等朝廷需要的时候,才会发放宝钞。” “二来就是新宝钞的信用力,要比旧宝钞好上太多。就算是皇上多发放一点,光是靠着新宝钞本身的神奇之处,也会让宝钞更加的保值,不会出现贬值的情况。第三个就是,镜子还在不断的售卖,还在不断的回收宝钞。如果现在开始慢慢的发放宝钞的话,正好可以和旧宝钞形成一增一减的平衡,有助于稳定宝钞的价值。相反,如果现在还不将宝钞发放出去的话,那等到民间的宝钞越来越少,恐怕会出现宝钞增值的情况。” 老朱听到宝钞还会出现增值,顿时眼睛一亮,问道:“朕记得你曾经说过,宝钞贬值会让百姓的财富受损,那宝钞要是增值的话,岂不是会让百姓受益?” 老朱能够得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凭着他现在这股时时刻刻把百姓放在心里的劲头,他不得天下,那才是苍天无眼。 “的确是如此。”韩度耸耸肩无奈回道,见老朱满脸兴奋的神色,连忙出言打消老朱的念头。“只是,宝钞增值的话,百姓虽然会得利,但是受损的就是朝廷了。” 老朱听了,脸上兴奋的神色顿时一僵,愣然的看向韩度,问道:“为什么?” 韩度语气平静,解释道:“宝钞要想增值,那么民间的宝钞数量就必须要减少。想要减少宝钞的话,那皇上不仅不能够继续发放宝钞,还必须要不断的从民间回收宝钞才行。” 韩度意思很明显,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即便是想要让宝钞增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此一来的话,你不仅没有钱可花,还要不断的回收宝钞才行。 思考了很久,老朱才试探着问韩度:“所以让宝钞维持在和面值相当的地步,是最好的?” “当然是最好的。”韩度点头应道。其实,最好的还是要让宝钞有轻微的贬值,这样一来才能够更大程度的促进商业繁荣。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韩度怕老朱不会答应,因此才这样说的。至于轻微贬值嘛,韩度准备等以后有机会再和老朱细说。毕竟,有些事情,当事人没有亲眼所见,别人就是把口水说干,或许也不会被理解。 韩度笑着和老朱解释,“其实发放宝钞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方便交易,和填补天下银钱的不足,只要能够让百姓不受损就可以了。” 不要以为没有宝钞百姓就不会吃亏了,大明现在还没有对外开展贸易。整个大明的银钱总量,几乎可以看成是固定的。 (); 二百八十六章 发放宝钞 大明本身就缺铜,而且银矿也不多。再加上现在开采矿石的技术落后,一年下来也开采不了多少银矿,每年产出的银子其实是有限的。 但是大明的粮食等农产品的增加,却是极为迅猛的。得益于老朱与民休息的政策,以及开垦荒地免税三年的政策,每年都有大量的荒地被开垦出来,种上粮食。 银钱增加忽略不计,粮食增加却是突飞猛进。如此一来,自然便会造成粮食越来越便宜的现象。洪武末年,甚至出现了三钱银子一担粮食的情况。在粮食越来越便宜的情况下,吃亏的自然是老百姓,得利的自然是那些官宦和富商。 因为老百姓是不会在手里存大量的银钱的,而且也没有存大量银钱的条件,只有官宦和富商手里才会存有大量的银钱。这种情况就相当于是银钱在不断的增值,得利的自然是手里有大量银钱的人。 韩度说服了老朱,让他不要在想让宝钞增值的事情。 老朱也知道让宝钞增值不可取,便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唔,正好后天就是朝会,发放宝钞便从百官的俸禄开始吧。” 钱是英雄胆。 老朱有了宝钞,感觉他的底气都足了一些。 奉天殿朝会上,百官列站。 韩度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八品官服,和几个同级的官员站在殿外。今天的天气不错,艳阳高照,是个好日子。 老朱见百官将该上奏的事情,都上奏了。其实百官也没有上奏什么大事,因为大事都被勤劳的老朱一言而决了。因此,百官只好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老朱,以表达对于老朱废除中书省的不满。 对此,老朱心知肚明。但是他偏偏在废除中书省这件事上毫不退让,一副和百官硬刚到底的架势。百官把所有的政务都推给老朱处置,老朱也甘之如饴一般,勤奋的把政务给处理的有条不紊。百官在朝会上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老朱,老朱也听的认认真真一脸严肃,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来老朱是在听小事,反而会以为是在和百官商议国家大事。 当然,百官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毕竟他们是为了表达对于皇上废除中书省的不满,而不是想要在皇上面前作死。别的不说,皇上的屠刀又快又亮,百官还是见识过的。 因此,见时机差不多了。百官便都识趣的闭口不言,示意皇上可以退朝了。 不过今天和往日有些不同,老朱没有直截了当的宣布退朝。而且扫视了百官一圈,笑着说道:“众位爱卿都奏完了?既然众位爱卿都无事上奏了,那朕就宣布两件事吧。” 皇上在百官上奏完了之后,继续说事的情况,百官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因此,听到皇上这样说,百官也没有感到奇怪,纷纷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一件事,以后百官俸禄不再分开发放宝钞、银子、折色,全部统一发放宝钞。” 老朱一语惊起千层浪,引得除了前面几排的百官,其他人纷纷左顾右盼,议论纷纷。 若是几个月前,老朱颁布这道旨意的话,恐怕会遭到百官齐齐反对。现在只是中等官员在议论,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现象了。毕竟以前宝钞贬值,如果不发银子全部方法宝钞,岂不是说变相的在减少百官的俸禄吗?现在宝钞的价值回归了正常,所以百官的反应才没有变得激烈,只是议论而已。 老朱说完之后,也停了下来,好似在等百官议论结束。 “皇上,臣有疑惑。”有大臣出列问道。 “说。”老朱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大臣也凌然不惧,直起身子看向皇上,说道:“据臣所知,虽然现在一贯宝钞能够换到一贯铜钱,但是就在一个月钱却是只能够换到九百文的。若是往后都能够换到一贯钱,皇上将臣的俸禄全部换成宝钞,臣也没有意见。只是如果往后又变了回去,只能够换到九百文的话,那该如何是好?还有就是,宝钞虽然轻便,但是却不能见水,连汗水都有影响。带在身上,万一被汗水给打湿了,那岂不是” 大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宝钞的弊端太多,不确定因素太多,不愿意自己的俸禄都变成宝钞。 若是以往老朱听了这大臣的话,那发怒是必然的。没有办法,解决不了问题,老朱也只好用龙颜震怒来耍赖。 但是现在却不必了。 老朱听了大臣的话,不仅一脸平静,反而还隐隐约约的带着一丝笑意。最前面的几位尚书大人将皇上的表情看着眼里,暗地里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皇上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做出这异于往常的举动。 老朱现在是真的高兴,因为韩度给了他面对这些问题最足的底气。 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温柔了一下,“诸位爱卿不必担心,朕这是新制成的宝钞,和以往的宝钞,完全不一样。爱卿不用担心宝钞会贬值的问题,更不用担心宝钞遇水会模糊变烂的问题。” 说完,老朱挥手示意。 很快,奉天殿外数队宦官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每个托盘里面都放着新宝钞,而且数量还就是对应着百官的俸禄。 百官听到皇上说宝钞不怕水,都是一阵惊奇。宝钞可是用纸印出来的,这世上还有不怕水的纸? 等到百官看到托盘里的宝钞,顿时感到一阵意外,这宝钞还真的和以前的不一样。虽然要比以往的小很多,但是这宝钞的色泽都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样。 李善长统领着监察御史,站立的位置比六部尚书还要靠前一点。以李善长名列第二功臣的声望,六部尚书自然是比之不及的。 没有犹豫,李善长伸手就把属于自己的俸禄给拿了起来。宝钞刚刚拿到手里,李善长就感觉到了异样,“这纸好似有些不一样。” 再仔细一看,赞叹道:“线条纤细精美,如同针刻一般,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 二百八十七章 巧夺天工 如果说刚才百官对皇上把俸禄全部按照宝钞发放,还有意见的话。那在他们看见新宝钞的一瞬间,那丁点的意见便烟消云散了。 就凭这宝钞的卖相,就要比以往的强出太多了。 老朱走向丹陛,手里拿着一张宝钞,展示在群臣的面前,用力的拉扯继续,发出脆响的声音,又引得群臣瞪大了眼睛。 别的不说,光是听着宝钞发出来的声音,就知道这纸张有多么的坚韧和不同凡响。 端着一小盆水的宦官侍立在一旁,见此连忙走上前来。 老朱一句话没有多说,随手把宝钞放进水盆里。挥手吩咐宦官,“去,送给各位爱卿看看,好好的看看。”说完,老朱自己回到了龙椅上。 “是,皇上。” 宦官端着水盆,最先来到李善长面前。 “韩国公,请看。” 李善长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宝钞,见宝钞没有丝毫被水浸透的样子,眉头挑了挑,不敢置信的把宝钞拿了起来。见宝钞上面的水都浮在纸张上面,根本没有浸透到里面的迹象。 这下子,李善长不得不信了皇上的话,连忙惊呼出声:“皇上,这,这真是神奇啊,这宝钞竟然真的入水不侵。让老臣实在是难以想象,难以想象这宝钞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李善长犹自不信的翻来覆去仔细看着宝钞。 李善长在群臣当中,一向是以通晓典故、裁决果断、善辞令稳重著称。能够让李善长都感到惊讶的事情,群臣可极少看见。 老朱见到百官骚动,不仅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是露出笑容。抬手指着李善长说道:“善长啊,你不要一个人拿着嘛,也让其他诸位爱卿都看看。” 李善长闻言,连忙说道:“皇上恕罪。”说完,把宝钞放回到水盆里面。 宦官端着水盆向六部尚书一一展示,宦官显然是不可能给在场的百官一一展示的。顶多也就是六部尚书看一遍而已,于是其他的大臣便骚动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似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等六部尚书看完,老朱便挥手让宦官退了下去。继续说道:“还不仅如此,众位爱卿既然都把宝钞收下了。那不如都拿出一张来,举起了对着光明看看,看能否看见什么。” 宝钞怎么入水不侵,好多大臣是没有看见的。现在一听到皇上说着宝钞,还有神异之处,而且人人都可以做的。连忙把宝钞拿出一张,对着光线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到老朱的头像,清晰的呈现在宝钞里面,头像周边还带着一圈明亮的光线,带着神圣的味道。好些大臣两腿一软,就地跪了下来。嘴里哆嗦着颤抖不已,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不死心的把宝钞再次举起,又看见清晰的皇上头像,把宝钞放下皇上的头像顿时消失无踪,再也看不见。 举起就能看见,放下就看不见。好多大臣不死心的试了多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之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老朱把群臣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十分清楚韩度弄出来的这个水印,能够给群臣带去多大的震撼。当初老朱自己看见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当然头像毕竟是他自己的,因此老朱很快就回过神来。但是看眼前的众人,受到这样的刺激,恐怕不会短时间能够缓过劲来。 老朱也没有催促,等到百官反反复复的看的差不多了,才笑着问道:“众位爱卿以为,这宝钞如何啊?” 六部尚书连上带着震惊不已的神色,纷纷转头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推辞不得,凭着自制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躬身回道:“回皇上,老臣以为此宝钞精美绝伦、巧夺天工、神异非凡。说出来不怕皇上笑话,如果今天老臣不是亲眼所见的话,恐怕就算是别人告诉老臣,这世上还有如此不同凡响的宝钞。老臣也只会认为此人是个骗子,不会相信。” 李善长说完,便笑了起来。 老朱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问道:“那从此以后,百官俸禄就全部发放宝钞的事,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吾皇圣明,臣等无异议。”百官齐声呼道。 白痴才会有异议。别说这是宝钞,就算这是一张纸,能够做到这种精美绝伦、神异非凡的程度,花一贯钱买回去都是千值万值。甚至现在就把这张纸拿出去,到街面上一喊,说不定还不止卖一贯钱。 有些官员想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对啊,虽然这宝钞上面印着的是一贯,但是凭什么它就只能够值一贯钱?物以稀为贵,这样的宝钞凭什么就不能值上三贯五贯的?想到这里,官员对皇上更是感激,这是变相的在给他们发钱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万岁的声音,喊的更加响亮。 外面的官员听到,虽然不知道奉天殿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跟着呼起来。韩度虽然有所猜测,但是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因为宝钞的事情。 见宝钞的事情议定,老朱也不耽搁,直接说了第二件事。 “宝钞提举司印制宝钞有功,从今日起独立出来,不在归户部管辖。另外,升正六品衙门,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宝钞提举司能够印制出如此神奇的宝钞,论功行赏自然是应该的。但是百官没有想到的是,皇上没有赏赐宝钞提举司的主事人,反而是把宝钞提举司给划分出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 不过百官当中,除了户部尚书之外,对此恐怕也无异议。毕竟皇上连中书省这样的衙门,都是说撤就撤,百官都毫无办法,只能够通过上奏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表达不满。从户部分出一个区区六品的宝钞提举司,对于皇上来说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唯一感到不满的,或许就只有户部尚书徐辉了。好不容易见到这样神奇的宝钞,正想靠着宝钞提举司来神气一把,没有想到转眼间宝钞提举司就不归他管辖了。但是在百官都没有一人站在他这一边的情况下,哪怕是他再有不满,也只能够叹口气,就此放下。 “吾皇圣明。” (); 二百八十八章 时代变了 随着老太监一声铿锵有力的“退朝!” 这一个在将来有着举足轻重意义的朝会,便结束了。但是在这一刻,没有人感到今天的朝会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和往常退朝一般各自散去。 韩度跟在朝臣的后面,随波逐流一般,离开皇宫。对的,没有看错,韩度不仅参加朝会的时候排在殿门外面,而且连退朝的时候都要让奉天殿里面的大臣们先走了之后,才能够跟随着人潮离开。 谁让韩度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呢。 不过还没有等韩度离开皇宫,就被人告知,现在已经不是八品官了。因为宝钞提举司被升为正六品衙门的缘故,韩度作为提举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正六品的京官。 韩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怎么说呢?就是感到挺郁闷的,有种哭笑不得的感受。为什么别人想要升官,都是要不断的踩着一块块跳板,不断的跳跃不断的镀金,才能够达到升官的目的。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反而变成了是跳板升了,然后再顺便搭着便车升上去? 韩度对于老朱让自己被动升官的举动感到不解,但是对于老朱将宝钞提举司给单独划分出来,还是能够理解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韩度不断给老朱灌输知识,还把国富论都写给老朱的情况下。老朱也是对于宝钞的重要性有了重新的认识,变得更加的重视。对于韩度以前说的,宝钞承载着大明国运的说法,理解的也更加深刻一些。而宝钞提举司偏偏就承担着印制宝钞的重任,自然是不再适合继续归于户部管辖,能够独立出来,自然是最好的。 宝钞提举司这么重要的地方,要是不掌握在手里,老朱恐怕会寝食难安。如果宝钞提举司继续归于户部管辖,那万一户部哪一天不和他一条心了,那岂不是阵脚大乱? 韩度摇着头,不再去想这些。回鬼过神来,发现就这么一回儿功夫,朝臣竟然都没人影了,连忙加快脚步出去。 刚刚走过一条街道,韩度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也没有在意就直接走过去,与马车擦身而过。谁知道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一只大手无声无息的从天而降,落到韩度肩膀上,拎小鸡一样就把韩度给抓到马车上。 韩度还以为是装神弄鬼想要吓唬自己的那帮人对自己下手,正要大喊大叫,却忽然看见毛骧那张一脸清秀,还带着笑意的脸。 不过,韩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作用在作祟。哪怕是毛骧脸上带着笑意,在韩度看来,这笑意也让自己背脊发凉。 正要开口问毛骧这是想要干什么,便看见毛骧朝自己无声无息的往马车里面示意。 得,韩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肯定是老朱在马车里面。而且把自己给提溜上来,肯定也是老朱的主意。 揉了一把脸,把脸上的不满抹去,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韩度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走进去。 一进去,韩度就看见老朱一身常服,大马金刀的坐在里面。 “臣,韩度,拜见皇上。” 老朱瞥了韩度一眼,随口说道:“免了,坐下吧。朕今天微服出来,些许礼节就不必在意了。” 韩度小心翼翼的坐下,也不敢胡乱开口问些什么,只能够等着老朱发话。 可就是这么巧合,韩度越是想要知道老朱今天找自己的原因,老朱偏偏就越是一言不发。让韩度不禁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提心吊胆的,最后韩度实在是憋不住了。试探着问道:“皇上,不知道咱们这是要去那里?” 老朱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朕想去印钞局看看。” 老朱今天在朝会上把宝钞正是亮相出来,虽然得到了百官的一致赞叹,但是同时也让他想起来,这宝钞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他却是一知半解。而且就这么一知半解,都还是以往韩度告诉他的。宝钞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要是不去亲自看看,怎么能够放心? 老朱可是个坐起立行的人,既然想到了那就赶紧去印钞局。因此,便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韩度听了心下一定,脸上神色一松。老朱要看就去看吧,反正印钞局对于老朱来说也没有什么秘密。 马车很快就来到钞纸、印钞二局。 现在的钞纸、印钞二局和以往比起来,变化很大。原本这里只是孤零零的几个宅院,但是现在这些宅院都被一堵高大的院墙给包围起来。只有在一东一西两个方向,留下了两个大门。 大门外面有着山字营的士卒在守卫着,还有着士卒在沿着高墙不断的巡逻。 马车先来到的是东面的钞纸局这边。 守卫的士卒看见一辆马车到门前停下,正要脸色不善的上前询问,却看见韩度从马车里面钻了下来。 “将军。”士卒一拜之后,便退了下去。 老朱在韩度身后,看见这一幕,带着笑意点点头。朝韩度说道:“上次你还在咱的面前说不会带兵,现在看来你也带的挺好的嘛,这些士卒士气都不错。” 韩度闻言苦笑,解释道:“皇上,臣也不是谦虚。臣是真的不会带兵,这些士卒平日操练的事情,都是徐成斐在做。不敢欺瞒皇上,自从皇上让臣统领山字营以来,臣去军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要不皇上还是把臣这个糊涂将军给撤了吧,臣这当的真是十分难受。臣对训练士卒、冲锋陷阵这些一窍不通,恐怕会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韩度是真的不想当这劳什子的山字营将军,虽然韩度以前也对当将军有着好感,看见战争电影的时候,也会热血沸腾。但是这就好比是叶公好龙一般,看热闹是一回事,自己亲自上阵又是一回事。 韩度可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要亲自上战场,甚至连军营都不想去。在韩度看来,自己应该去的地方是青楼,是美酒佳肴,是温香软玉。而不是跑到军营里面,看一群铁血糙汉子。 (); 二百八十九章 参观 面对韩度的诉苦抱怨,老朱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让韩度识趣的闭上嘴巴。 老朱今天也是开了眼界,他从来只见过嫌弃自己官不够大,手下的士卒不够多的将军。像韩度这样,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是无能将军的,老朱还真的第一次见。 不过老朱却有着一股执拗的劲头,越是想要当官的,他偏偏越是不让你当官。像韩度这样越是想要撂挑子的,老朱偏偏就要把枷锁给韩度架在脖子上。 “山字营你还是要统领起来的,要不然这守卫宝钞的事情,出了纰漏该怎么办?”老朱假模假样的好言安慰了韩度一番,见韩度还想要出言反驳,便直接说道:“而且你以后也不能够像以前那样,放着山字营不管。以前的事情咱就不追究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把山字营管起来,而且必须要管好。否则,咱拿你试问。” 我! 韩度不服气的看着老朱,这还能不能够讲理了?凭什么就要让我一个人累死累活的做这么多的事情,难道是你老朱给了我更多的俸禄,还是我欠你的啊? 老朱见韩度还要说些什么,冷着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韩度识趣的把头低下,带着老朱进去。自己今天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着和老朱讲道理。老朱是能够讲道理的人吗?皇帝要是讲道理的话,那就不是皇帝了。 韩度几人进门没走多远,就被得到消息赶来的黄老给迎了上来。 黄老是见过老朱的,因此一见到便大惊失色,连忙就要跪倒在地。好在韩度眼明手快的将他拉住,解释道:“皇上今天是微服私访,不要声张。” 老朱这个时候,也适时挥手说了一句,“不用多礼,免了吧。” 黄老听了,这紧张的神色才一松,顺势站起身来,“草民,谢皇上。” 老朱抬眼看了几眼,见钞纸局里面的人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便笑着说道:“看来大家都很忙啊,不错。” 有几个匠人甚至连从韩度等人身边走过的时候,也只是朝着韩度点一下头便匆匆离去,显然是连说几句废话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这些匠人为什么不会像黄老一样,认识皇帝。那是因为,虽然老朱来过钞纸局几次,但是他每次都是带着仪仗来的。等到老朱来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匠人早就被要求低着头,不准四处乱看了。因此,这些匠人根本就没有见过老朱的样子,自然不认识。 还以为老朱是韩大人带来的人呢,自然不会关注。 韩度听了老朱的话,示意黄老回话,却看见黄老低着头紧张的一言不发,便知道指望不上他了。连忙露出狗腿子般的笑容,和老朱解释道:“皇上明鉴。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这些日子臣都要他们尽可能多的印制宝钞,因此他们每天都是忙的不可开交,还请皇上饶恕他们的失礼之处。” 老朱对匠人忙碌的样子,感到十分满意。像是一个老农一般,看见茁壮成长的庄家,怎能够不喜?毕竟这些匠人的每次一忙碌,都是在给他老朱家的王朝添砖加瓦,至于些许失礼,又算的了什么? “不知者不罪,”老朱挥手就免了匠人的罪过,笑着说道:“本来咱今天就是微服出来的嘛,要是怪罪下去,岂不是咱不教而诛?走吧,带咱去看看棉花是怎么制作成钞纸的。” 韩度心头大石落下,连忙带着老朱去看钞纸的制作。 最先来到的就是棉花的发酵池这里,正好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发酵池的棉花已经发酵成了棉浆了。匠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将棉浆打捞起来,准备送去制作钞纸。 韩度指着发酵池,和老朱解释道:“这里就是制作棉浆的地方,把棉花放进这里,倒入各种配料,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棉浆。” 老朱听的仔细,边听韩度介绍,边点头附和。看着一池子洁白如雪的棉浆,看的老朱赏心悦目。 等老朱里里外外的看了一边,见时间差不多了,韩度才领着老朱继续去看下一步钞纸的制作。 “制作钞纸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棉浆,制作的办法倒是和制作一般的纸张没有多大的区别。”韩度解释了一句。 老朱忽然问道:“那意思就是说,只要能够把棉浆制作出来,那别人也可以把钞纸制作出来,是吧?” 韩度自然知道老朱嘴里的这个‘别人’指的是那些人,但是这件事事实就是如此,韩度也无可反驳。只好笑着委婉的说道:“的确如此,因此我才想尽办法禁止制作棉浆的方法泄露出去。” 老朱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韩度看了一遍钞纸制作,果然是和制作一般的纸张没有什么区别。看到唯一的不一样,老朱抬手一指,问道:“那是在做什么?” 韩度见老朱指着一个不断压在纸浆上转动的大铁桶,笑了一下,解释道:“那是在制作水印,宝钞里面的水印就是在趁着纸浆还没有凝固的时候,用这个铁桶压出来的。” 好似不敢相信那么神奇的水印,竟然是这个普通的铁桶压出来的,老朱诧异的问韩度:“真的是如此?” 韩度脸带微笑的点点头。 老朱豁然一笑,摇着头说道:“没想到那么神奇的水印,竟然是这样做出来的。真的是,出人意料。” 老朱看着一整张大纸,被压出水印,趁着没凝固之前,又再到棉浆里面捞一边。然后才继续用铁桶压下去,不过这次的铁桶和刚才的不一样。这次的铁桶外面一片光滑,没有丝毫的纹路。 之后,纸张就被放到一个更大的铁皮筒子里面,小心的烘干。 待到匠人将其取出,揭了下来,放在长案上铺好,一张完整的钞纸就制作好了。 韩度挥挥手,让周围的匠人退下,原地只留下韩度几人。 老朱上前,看着长案上一片雪白,没有丝毫杂色的钞纸十分满意。 (); 二百九十章 不同意 老朱手指轻抚在钞纸上,感叹道:“这纸真好,比什么宣纸都还要好。纸张不仅比宣纸坚韧不说,还比它轻薄,就是这一张纸恐怕价值不菲吧。” 那是! 也不看看这制作钞纸的原材料是什么,是棉花啊。一般的纸张,原料不过是些麻杆桑皮之类的东西,那才值几个钱? 但是棉花可是不便宜,本身就是一种算得上是昂贵的东西。再加上韩度买的时候,还是高价收购。如此一来,这一张钞纸的成本自然是不低。 但是再贵的价格,对于韩度来说,都不算什么。韩度又不是拿着钞纸来写写画画,而是用来印制宝钞。所谓,拦路打劫的不如抢钱的,抢钱的不如印钞的。 虽然韩度的棉花买的很贵,二百文一斤。但是棉花制作成钞纸又没有什么损耗,一斤棉花就可以制作出一斤钞纸出来。而韩度制作的宝钞,一张才多重?一贯的宝钞要大一些,算起来也不过是一克的总量。一斤宝钞,可以制作五百贯宝钞。 用二百文换五百贯!这是增值了两千五百倍。 “还好,还好。”韩度笑着解释,“如果只算成本的话,那要比普通的宣纸,还要便宜一些。” 其实韩度这样回答老朱,也不算是使心眼。如果只算棉花的成本的话,那这钞纸还真的就比宣纸还要便宜。这钞纸最贵重的地方,其实是韩度提供的将棉花制作成棉浆的方法,其他的倒是无足轻重。 宣纸虽然价格不低,但是原料其实也是普通的材料,贵也是贵在制作方法上面。 如果把韩度的制作棉浆的方法加上去,那这钞纸的价格自然就要贵到天上去。但是既然是韩度自己用的,那也就无所谓了,毕竟韩度加再高的价码上前,难道还能够落到自己口袋里不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朱听到韩度的话,眼睛却是一亮,一个念头浮现出来。问韩度道:“既然比宣纸还要便宜,那咱能不能带走一些?” 韩度闻言,愣了一些,不明白老朱想要拿钞纸来干什么。便附耳小声问道:“皇上拿钞纸来做什么?” 老朱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他拿钞纸的目的。难道朕一个皇帝,一辈子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定鼎天下了,现在看见一个喜爱的东西,问你韩度要都不行了? 老朱顿时心里有些不悦,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沉声问道:“朕见着钞纸不错,拿来写在画画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因此便想带些回去试试。” 拿来写写画画? 韩度表示不能理解。 造纸术虽然已经流传了千年,但是造纸的工艺其实没有改进多少。即便是那这个时代最好的宣纸来说,比起后世的纸张仍然的有着巨大的差距,就别说是和钞纸比了。 老朱虽然是农户出身,小时候给人家放牛,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读书这些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爱读书,恰恰相反老朱对于读书十分酷爱。小时候只是因为没有读书的那个条件,只得作罢。等到后来有了条件之后,老朱凭借着他那过人的天资,再加上刻苦勤奋的劲头,在读书方面的成就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差的。 要不然老朱也不会留下那么几首脍炙人口的诗句,如果老朱真的没有一点文人修养,难道历史岂会因为他是皇帝就让他的诗句流传下来? 做梦去吧! 没看见有个自称完人的皇帝,写了四万多首诗,结果能够被人记住的连一首都没有吗? 以老朱的文学修养,就算是去参加科举,中个进士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因为他是皇帝,只有他考别人,没有人敢考他罢了。老朱一身文学修养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并不是说就没有。 老朱作为一个资深文人,那文人的通病他自然也不可能避免,见到好的笔墨纸砚就走不动道。现在看见这洁白无瑕的钞纸,那真是便看见一个美女都亲。就刚才老朱手指轻抚在钞纸上的动作,韩度看的真真切切,感觉比摸在女人的肌肤上都要温柔。 但是无论如何,韩度也不能答应。 毛骧站一旁,见韩度皱着眉头。心里奇怪韩度为什么会这样?皇上好不容易都开了金口了,难道韩度还敢不答应不成?除非韩度疯了。 韩度自然是没有疯,不过还是摇头拒绝道:“皇上,恕臣无礼,这钞纸不能够让皇上带走。” 真是疯了。 毛骧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垂下头去。 黄老在一边早就把头低下去了,他不知道韩度为什么连几张纸都不远给皇上。皇上不是富有天下一言九鼎的吗?圣旨一下,谁敢抗旨?没有想到,大人竟然真的敢当着皇上的面拒绝。 “为什么?”老朱面带森寒,声音当中带着冷厉。 “皇上明鉴,钞纸事关重大,臣不想让一丝一毫的钞纸,离开钞纸局。”韩度抱拳一礼说道。抬眼看着老朱,诚恳的解释道:“臣为了避免钞纸离开钞纸局,就算是裁切下来的边角料钞纸,臣都是要亲眼看着一一烧成灰烬才罢休的。” 虽然说韩度把制作棉浆的配方牢牢的掌握在手里,韩度也不信有人能够通过几张钞纸,就能够把配方给逆推出来。但是既然是要保密,那就要做到极致,哪怕是一张小纸条也不能够流传出去。只有这样,才能够把所有的可能都堵死。反正事情也不复杂,左右也不过是多费一点功夫而已。 老朱听了沉默。 关于宝钞保密的事情,他听过韩度提起过不止一次,但是没有一次能够带给他这么大的震动。以前听起韩度说要对宝钞所有材料、工艺、配方严防死守,但是即便是老朱也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小心到了连他开口讨要,都能够遭到拒绝的地步。 不过,韩度能够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老朱反而是放下心来。 (); 二百九十一章 许官 连他开口,都没有能够从韩度手里把钞纸要到,那还有谁能够从韩度手里得到关于宝钞一丁点儿的秘密? 如此,宝钞才能够足够安全。 看着一脸坦然的韩度,老朱脸上的怒色飞快褪去,忽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好吧,不行就不行吧。咱也是随便问一下,不行就算了。” 毛骧闻言,惊的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随即又飞快的把目光撇开,转头骇然的看着韩度。 在韩度直言拒绝皇上要求的时候,毛骧心里还为韩度感到一阵可惜。惹了皇上,还能够有什么好下场?毛骧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不用看皇上的神色,光是从皇上的话里面,就能够听的出来,皇上对这钞纸是真的喜爱非常。皇上想要带走,谁还能够阻止?这么多年,毛骧也就看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极少的时候,成功出言阻止过皇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止皇上了。 但是现在,毛骧眼睁睁的看着,又一个能够阻止皇上的人出现了。 一抹极度的嫉妒情绪萦绕在毛骧心里,但是他偏偏还不敢表现出来。 “谢皇上宽宏。”韩度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连忙谢道。不是韩度有胆反对老朱,实在是宝钞干系重大,韩度不想有一点点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老朱好似真的没有生气,笑着拍了拍韩度的肩膀,说道:“走吧,钞纸看完了,再让咱去看看宝钞是怎么印制出来的。” 韩度自然是没有异议,点点头示意黄老留下,自己便带着老朱转到隔壁的印钞局。今天熊莳不再印钞局里面,因此就只有韩度带着老朱进来了。 印钞局这边,论场地要比钞纸局小很多,只有一个印刷宝钞的大房间还能够有点看头,其他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房间。 韩度带着老朱很快就把印刷宝钞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亲眼看着忙碌的匠人,把一张张的宝钞给印刷出来。连晾干都不用,直接就摞在一起。最后被裁切成一张张的成品宝钞,清点清楚之后放到木箱里面锁起来,贴上封条。 老朱看见别人忙的脚不沾地的为他干活,他就感到非常的满意。兴致来了,他还亲手上手去印制了几张宝钞,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这里。 刚刚出门,老朱便瞥见一个房间里面,有人在不断的搅拌着什么。心里好奇的老朱,也不和韩度示意,径直走了进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老朱好奇的问道。 眼前这人,端着一个铜盆子,里面装着黑油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人正在拿着一根木棍在盆子里面不断的搅拌。专心致志的态度,让他连老朱等人的接近都不知道。 听到声音,郭良回过神来。看见陌生人的他不由得脸上一愣,好在他同时看见了韩度站在后面,要不然的话他肯定在第一时间喊叫出来。 这是韩大人专门吩咐过他的,只要是在印钞局里面,只要是有人不认识的人接近他,就直接大喊大叫,不要有丝毫的犹豫。 “小的见过大人。见过这位老大人。”郭良由于不认识老朱,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老朱,便用了一个通用的称呼。 “你这是在做什么?”老朱随意点点头,也没有在意郭良的失礼,继续问道。 郭良谨记着韩度的吩咐,不会和任何人谈论起油墨的事情。面对老朱的追问,郭良没有回答,反而是把目光看向韩度。 韩度连忙和老朱解释道:“咳咳,这位是郭良。他现在是印钞局里面,最好的制作油墨的工匠。现在所有印制宝钞的油墨,都是由他亲手调制出来的。当初就是他无意中把油墨制作成功的,他也是知道油墨配方的人之一。” 韩度最后一句话说完,老朱顿时眼睛就是一亮。很快便想起来,当初韩度禀报他的时候说过,有一个匠人把油墨制作出来。还说天下间,只有三个人知道油墨的准确配方。他是一个,韩度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制作油墨的匠人。 当时老朱还对这匠人有过好奇,只是后来因为事情太忙,便忘之脑后了。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亲眼看见了活人。 老朱不由得多看了郭良几眼,嘴里啧啧有声。 韩度继续说道:“为了对油墨的配方保密,就专门给了郭良一间房间让他调制油墨。” 老朱边听,边点头,忽然笑着朝郭良说道:“你制作油墨有功,该赏。” 郭良听着老者的话,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连忙回道:“不,不用了。韩大人已经赏过小的了。” “哦?他赏你什么?”老朱兴致一来,好奇的问道。 “五十两银子。”郭良如实回道。 老朱听了,感到嘴里被堵了一下。抬眼看了韩度一眼,仿佛在说,你到时出手大方。 韩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意会着回了老朱一眼。‘没办法,皇上应该明白,重赏之下才有勇夫,才是。’ 老朱没有和韩度计较,回头看着郭良继续说道:“五十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是也不足以酬你的功劳。这样吧,朕赐你正九品官职,以勉励你的功劳。往后你要为朝廷,更加用心做事。” 韩度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保密的重要性,老朱深以为然。对于宝钞的事情,老朱看的清楚,宝钞有两个关键的地方。一个就是棉浆的制作,一个就是印刷用的油墨。 制作棉浆的配方,握在韩度的手里。韩度是朝廷命官,老朱自然能够放心。但是油墨的配方,却是在一个匠人手里。这,老朱觉得还是许郭良一个官职,把他牢牢拉拢到才行。 朕? 郭良猛然听到老朱的自称,还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对于他来说,皇上这个称呼离他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一些。 韩度在一旁,见到郭良发愣,忍不住一脚踢在他的脚弯处,“还不赶紧谢皇上隆恩。” (); 二百九十二章 出乎意料 皇上? 郭良被韩度一脚踢的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竟然就是皇上。 “小的谢皇上隆恩。” 郭良说完之后,心里都还在震惊面前的人竟然就是皇上。忽然郭良这才反应过来,皇上刚才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封官来着?自己一介匠人,竟然也能够有做官的一天? “既然是官了,那你就不能够在朕的面前自称小的了,要自称臣才是。”老朱笑着纠正了一下郭良的自称。 郭良激动的满脸通红,断断续续的努力了几次,都挤不出一个“臣”字来。 老朱见此,也不再去管他。 韩度看着郭良,只感觉这家伙家里的祖坟肯定是冒青烟了,才有这样的运气让他被老朱亲口封官。 洪武年的大明朝,想要当官有三种途径。一个就是举荐,受人举荐可以入朝廷做官。但是这种情况在大明初立的前几天毕竟普遍,因为那个时候天下未定,许多地方都还掌握在元朝的手里。老朱急需各种人才,只要是被王公大臣举荐的人,都可以做官。 再一个就是通过科举考试。科举考试主要针对的是读书人,而且在立国的前几年里面,大明根本就连科举考试都没有。还是后来,老朱深感治理天下的人才不足,再加上朝臣的一致建议,才设立了开始通过科举铨选人才。但是,即便是科举考试那也不是每三年都能够举行的,反正洪武朝的科举考试,到现在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这倒不是说老朱对于科举不够重视,相反他非常重视科举。但是无奈经过元朝末年的战乱,人才极度凋零,但凡是读过十几年诗书的人,都被任命成为了的官员了。现在面对一些仅仅是识字水平的读书人,实在是没有每次都开办科举的必要。当然,这种情况在洪武十年之后就好了很多,几乎是每次科举都有足够的读书人来参加。 最后一个当官的途径,就是被老朱直接封官了。比如说洪武初年那些来到京城的读书人,就算是没有被人举荐,待在京城里面,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碰到老朱也是有可能被直接封官的。 但是,请看清楚,老朱即便是封官,那也是封的读书人,可从来没有封过一个匠人。反正韩度是没有听说过,这也是韩度认为郭良祖坟冒青烟的原因。破天荒的头一遭,不是冒青烟是什么? 老朱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从头至尾的看了一遍宝钞的所有制作流程,老朱心里的惦记总算是松了下来。 韩度则没有和老朱一起离去,原本韩度下朝之后本来就是想要来钞纸局这边的。和老朱一起来,也只不过是被老朱拉上马车的,自然没有和老朱一起离去的道理。 看着老朱的马车离开,韩度转头来到了山字营里面。刚刚一进帅营,就看见徐成斐悠闲的坐在下首位置。 “末将见过韩将军。”徐成斐发现了韩度,站起来问候了一声。 只是徐成斐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起伏,说完之后一声不吭。想来也是,韩度这个将军不仅什么事情都不管,全部扔到徐成斐身上不说,甚至是连来军营的时间都不多,只有偶尔的时候才跑来看一眼。徐成斐和韩度也只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想要说些什么,还真的不好说。 韩度倒是没有在意徐成斐的冷淡,示意他坐下,笑着打趣说道:“你今天看起来很悠闲啊,怎么有时间在这里呆着?没有去教那些士卒识字吗?” 听到韩度的话,徐成斐反而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回道:“现在不用末将去教了。” “哦?这是为什么?”韩度很好奇。 徐成斐往椅背上靠了靠,双手交叉,解释道:“大人是读书人出身,教士卒识字的事情,都不亲力亲为,反而是甩到末将身上。那末将岂不是也可以将事情,甩到下面的人身上?下面有几个机敏的识字快的,已经把将军给的千字文给学完了。所以,末将就让他们去教其他的人识字。” 你真是深得甩锅的精髓啊。 不过韩度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在心里默默的给徐成斐点了个赞。对于有人已经认完了一千个字,韩度有些敢兴趣,便问道:“这么快就有人认完了?那其他人怎么样了?” “喔,是有几个机灵的早就认完了。”徐成斐点头,继续说道:“其他人虽然差一些,但是总体上都还好,到现在最差的都认识超过一半的字了。如果是全部人平均的话,大概完成了七成吧。” 七成,这个速度不算慢了。 韩度原本还以为这些士卒年纪大的年纪大,又全都是文盲,想要让他们识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想到进度反而快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能够识得千字文,那有些事情可要早做打算了。 见韩度脸带笑意,徐成斐也笑着说道:“说起来,他们之所以这么拼命,还是要归功于将军想出来的好办法。” 韩度用吃肉来勾引士卒这一招,开始的时候徐成斐是不以为然的。但是接下来的效果,却是让他大跌眼镜。士卒拼命识字的那股干劲,真是让他这个军营里面历练过这么多年的人,都是第一次看见。以往将军练兵,就算是用鞭子抽,用军棍打,恐怕效果也没有韩度用吃肉的效果好。 也是因为这件事,徐成斐对韩度才刮目相看。说实话,要不是曹国公亲自来宣布对韩度的任命,徐成斐是看不起韩度的。虽然韩度是文官,但是文武历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再加上韩度对于练兵一窍不通,更加被徐成斐看不起。 可是现在徐成斐却是真真正正的从心里把韩度当作是山字营的主将了,能够好好说话,而不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语。 不过佩服归佩服,徐成斐对于韩度的这种做法还是有些意见的,撇撇嘴说道:“就是太费钱了。” (); 二百九十三章 费钱 费钱? 韩度闻言脸色一僵,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问道:“怎么?哪里很费钱,花了多少?” 徐成斐见韩度神色一变,他反而是笑了起来,说道:“当然是吃食很费钱啊,将军你说的赢的人能够顿顿吃肉嘛。至于花了多少末将也不是很清楚,将军知道末将对这些不怎么在意的。只是听下面的人来报告,这个月的军饷快要花完了。” 军饷快要花完了? 韩度听了,疑惑的问了一句,“这吃肉这么费钱的吗?” 徐成斐哈哈大笑起来,“要是一个人吃,那自然费不了几个钱。但是山字营可以是每顿都有五百人在吃啊,而且这些士卒平日里就没有见过什么肉星子,这忽然吃起肉来,那哪能还有个够。” 天天顿顿五百人在大口吃肉,而且这些人还一个个都是大胃王一般。韩度一想到这个场面,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一个跃起,一把冲到徐成斐面前,本来是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的,可是现在徐成斐一身甲胄,根本就没有韩度下手的地方。韩度只好改为把手按在徐成斐的肩膀上,恶狠狠的说道:“你就不能让他们少吃一点?” 没等徐成斐接话,韩度又退开出去,说道:“反正山字营的军饷就这么多,吃完了就没了。本官也是穷的很,可没有银钱给你补贴进来,到时候你必须自己想办法。” 徐成斐有些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倒不是对韩度一毛不拔感到意外,而是对韩度不染指军饷分毫感到意外。能够像韩度这样不吃空饷的将军不说是没有,但也是少得可怜。 这一点倒是让徐成斐对韩度刮目相看,对于韩度的话徐成斐想了一下,便点头回道:“好吧,末将吩咐下去,让他们节俭一点。” 韩度见徐成斐应下,便没有在多说什么。沉吟一番,郑重的问徐成斐,“这些日子巡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平静的很。”徐成斐如实回道。 韩度听了放下心来,想到了一个可能,继续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来过的话,你有没有十足的把握察觉到?” 见韩度好似有不相信自己本事的样子,徐成斐心里有些不悦,语气冷了一些回道:“将军可以找人试试,如果有人可以接近围墙而末将发现不了的话,末将自己回家抱孩子去,如何?” 韩度见徐成斐脸色不善,笑着安慰了一下,“本将自然是信你的,刚才我也就随便那么一说,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韩度毕竟是主将,见韩度都这样说了,徐成斐也不好再板着脸,只得连忙回道:“末将不敢。” 随后,韩度又问了一句,“若是就像现在这样,想要将这里守的密不透风的话。你大概需要多少人?” 徐成斐对于这些可是专业的,听了韩度的话,便自信的说道:“不是末将吹嘘,就现在这样,末将最多两百人就能够将此地守的密不透风。” 行吧。 韩度听的暗自点头,既然徐成斐有把握,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也没有和徐成斐细说什么,两人聊了一些之后,韩度便离开了山字营。 千呼万唤始出来。 宝钞总算是发放下去了,虽然只是发放百官俸禄这么一点,但总算是有个开端。 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人,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就被自己的夫人迎了上来,便帮他脱去官服,便说道:“老爷辛苦了,今天的朝会可要比以往要晚一些啊。” “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饿的难受。”官员一边把官服脱下,一边叹着说道。 上朝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像韩度现在住在内城那还要好一点,以前住在外城的时候,可要半夜三更就爬起来。而且为了避免上朝的时候内急造成君前失仪,但凡是上朝的百官,不管是正二品的尚书大人也好,像韩度那样的八品小官也罢。都不会有人提前吃喝的,都是饿着肚子去上的早朝。 通常情况都是要从卯时开始,一直饿到午时左右。这个时候的百官,可谓是每人都是饥肠辘辘。可是今天因为发放宝钞的缘故,硬是多耽搁的一个时辰的样子,导致这人一回到家里就感觉肚子里在不断的打鼓。 好在这种情况他的夫人是早就轻车熟路了的,早就给他准备好了饭菜。官员也有些迫不及待,刚刚把官服脱下,就做到桌子旁边开始吃起来。 夫人也挨着他坐下,光看着他吃饭有些无聊,便问道:“最近的朝会好像都比较晚啊,怎么最近很忙吗?” 官员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喝了一口茶,觉得心里没有那么着急了,便回道:“忙,最近是真的忙。” 能不忙吗?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还有颍川候傅友德,兵分三路,十几万大军北伐,这一路人吃马嚼的。此人是兵部的一个官员,但凡是有战事发生的时候,都是他们最为忙碌的时候。 不过忙归忙,好在今天俸禄到手,让他的疲惫减轻了许多。想到俸禄,官员连忙把手里的碗筷放下。 夫人看见自家老爷奇怪的动作,便问道:“老爷这是要做什么?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饭菜很好吃,老爷我是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官员挥手打消了自己夫人的疑惑,边解释道:“今天皇上把俸禄发下来了,发的都是宝钞。说是以后都没有什么折色银两了,全都发宝钞。” “宝钞?”夫人轻声问了一句,随即轻叹着说道:“那也不错。” 官员对于夫人的态度很是诧异,便问道:“夫人为何会这样说?我记得以前你是喜欢银两,不喜欢折色和宝钞的,现在怎么?” 夫人轻笑一声,解释道:“以前不喜欢宝钞,那是因为一贯宝钞换不到一两银子啊。”见自家老爷一脸不解,知晓自家老爷对于经营之道一窍不通,便和他解释一番,说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几天一贯宝钞从兑换九百文开始,一路飞涨到了一千文。” (); 二百九十四章 传言 “所以,现在一贯宝钞和一两银子没有什么区别。老爷的俸禄是宝钞还是银子,不都是一样的吗?” 官员微微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也就是说,以前拿宝钞是吃亏,现在拿宝钞不会吃亏。既然不会吃亏,那宝钞和银子岂不是就是一样的? 夫人见老爷一脸恍然的神色,便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忍不住说了一句,“但是即便如此,宝钞和银子还是有些区别的。一两银子放多久,那都是一两银子。但是一贯宝钞以前只值九百文,现在又变成了一两银子。但是以后呢?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因此,还是要把宝钞尽快花用出去才是。”官员的夫人看着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说出这句话的时刻,两只眼睛就好似狐狸一般,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哈哈哈,”官员忽然大笑,朝自己夫人说道:“这宝钞和以往的可不一样,夫人拿在手里可未必愿意花用出去。” 说完便笑着把宝钞拿了出来,故意拢在袖子里放到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随着官员的手收回,几张虽然不大,但是精美绝伦的宝钞呈现在夫人的眼睛里面。 “这是宝钞?”夫人原本疑惑着是不是假的,但是随即一想,那里有做的这么精美的假货?这宝钞也就是比以前的小了太多,让她一时之间没有适应过来。纤纤素手拈起一张宝钞,放在手里不断的摩挲,仔细的看着。 良久之后,夫人才抬起头,赞叹道:“太漂亮了,这宝钞真是太漂亮了。老爷你说的没错,妾身还真舍不得花用。” 官员见自己这个美艳精明的夫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服软,而且还只是因为一张宝钞。官员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硬气了一些,想到自己在奉天殿里面初见这宝钞的震撼心情,觉得有必要也让自己的夫人同样震撼一番。说不定到了晚上,还有别样的好处。 于是官员便像条哈巴狗似的,献媚的给夫人介绍了宝钞的种种神奇之处。 夫人越听眼睛越是明亮,到了最后两只眼睛里面都不在是亮光了,而是闪烁着银子的光泽。夫人豁然起身,吓了官员一条。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夫人脸上笑意甚浓,“当然是把这宝钞花用出去。” 夫人的话让官员有些懵,便不解的问道:“夫人刚才不是说这宝钞精美绝伦,舍不得用的么?现在怎么要急着用出去?” “你懂什么?”白了自己老爷一眼,夫人把宝钞全都拿在手上,笑眯眯的看着宝钞,“物以稀为贵。如果一贯宝钞以一贯花出去,那当然不值当。但是一贯宝钞以两贯、三贯的价值花出去呢,你说值不值?” 宝钞还能够这样花吗? 官员表示自己读了那么多的书,可是没有一本书里面,有这个花法的。 心里怯怯的试探着问道:“可是这样行吗?这宝钞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一贯的,谁会那么傻,会多花几倍的钱把这宝钞收下?” 夫人无力解释,也不想解释,便说道:“说了你也不懂,不过老爷你放心就是,你就好好看看,明天本夫人是怎么用你这些宝钞,给你换回几倍的银子的。” 也对,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究竟行不行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心里的担忧放心,官员忽然又觉得自己饿了,连忙端起碗吃饭。 就在散朝之后,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都还没有等到天黑。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在市井之间飞快传递。 “喂,你知道吗?朝廷又发放新宝钞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朝廷那年那月不发放宝钞出来?” 朝廷发放宝钞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或许换成是六年前的话,这个话题或许还能够吸引起京城百姓的好奇。现在都什么年月了,还将发放宝钞当作是一个新鲜事情?这是那里来的土包子,一定不是京城人士。 接话的人朝故作神神秘秘的人看了一眼,露出一声若有若无的不屑讥笑。 “朝廷发放宝钞,我也知道。可是我听说这次发放的宝钞不一样,听说只发放给百官。” “有什么不一样?”旁边有人连忙问道。 发放给百官自然不是新鲜事,但是这次的宝钞不一样,这让人好奇心提了起来。 故作神秘的低头,绘声绘色的低声和身边几人说了起来。 几人越是听下去,越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精美绝伦、入水不侵、还有皇上庇佑 这简直就不像是在说宝钞,而是那些说书的人在说些志怪故事。 所有人都是一脸怀疑的看着说话的人,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他为什么要骗他们。难道是看见他们比较好骗? 尤其是其中一个富商打扮的人,更是哈哈大笑出声。“要是真有这样的宝钞,我愿意用二两银子换一贯。” 旁边的人以为富商是在讥讽那人,一个个的指桑骂槐起来。“就是,如果真有这样的宝钞,二两银子恐怕都买不到吧。” 富商也是硬气,大笑着说道:“二两银子不行,那就五两。”说完还朝那人问道:“你有这样的宝钞吗?要是有的话,那你拿出来让大家开阔眼界,五两银子换一贯宝钞,某绝不二话。” 说消息的人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他也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他那里去拿这样的宝钞?可是透露消息给他的,是他十分信任的人。见自己说出来的消息,被这些人如此奚落,忍不住说道:“我是没有,但是这样的宝钞一定有的。” “哈哈哈,有你倒是拿出来啊,五两银子一贯,有钱你都不赚?” 四周哄笑声顿时沸腾起来。 这样的场面让那人气的满脸通红,却又没有办法和众人解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丫鬟施施然的走到商人身边,福了一礼。 (); 二百九十五章 真是无师自通? 洪武初年,还不是理教盛行的时候。女子出门在外,还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只见妇人上前搭话,在座的人都不以为意。只是因为她在这个关键时候出来,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想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位员外有礼,不知道员外刚才的话,可说话算话?”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心里一紧。 她这样问,难道她手里有着那种宝钞不成?这怎么可能。但是好奇心又偏偏让众人觉得,万一这要是真的呢?亲眼看见了那样的宝钞,自己涨了见识可以吹嘘多久? 就连那说出消息的人,现在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妇人。如果妇人真的能够拿出那样的宝钞来,岂不是给他正名了? 商人也是没料到这妇人上前搭话,一上来就说出这么刺激的东西。喃喃自语道:“自然,自然是算话的。” 随即,猛然问道:“难道夫人有那样的宝钞?” 妇人微微颔首。 商人眼神一凝,沉吟片刻,抬头问道:“不知道夫人可否移步,咱们找个僻静之处细说?” 妇人微微皱眉。 虽然洪武初年,礼节大防还不是十分严厉,但是也不是说没有。她一个妇道人家,如果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那即便是带着丫鬟,也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这店家为了避免麻烦,也不会提供这样的雅间。 商人见妇人颦眉,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夫人误会,只需要找个角落,让在下见识一番便可。” 这倒是可以。 妇人松了一口气,跟着商人来到一处角落里面。 商人背对着众人,正好将众人的视线给挡住。 出于礼节,其他人虽然迫切的想要见识一番宝钞的样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几步去看的,一个个都是伸长了脖子,望着商人的背影。但是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最后,他们只看见妇人满意的手下一个小木盒,带着丫鬟施施然的离开。 而再看向商人的时候,才发现商人也是一脸满意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此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那样的宝钞啊?”有人疑惑的问道。 大家本来就因为没有看到宝钞而失望,现在蹦出个这么个货来。顿时有人就怼他,“你是傻的吗?看人家那样子,肯定是有这样的宝钞啊。没看见那妇人都收了一个木盒子吗,我猜里面装的就是宝钞换的银子。” 不过也有稳重的人,摇着头不敢确定,“这个,不好说,不好说。”这年头,又不是所有人都是老实人,玩仙人跳的骗子还是有的。万一这透露消息的、商人和妇人都是串通好了的呢?岂能够轻易的下结论。 不过就在众人将信将疑几天之后,一个来自朝廷的消息却是把新宝钞给石锤了。朝廷张贴出榜文,不仅说了朝廷发放新宝钞的事情,还着重介绍了新宝钞各个防伪之处,还巨细无遗的教百姓如何辨别宝钞的真伪。 一石激起千层浪,新宝钞的种种神奇之处,备受百姓的津津乐道和追捧。导致现在明明面额一贯的宝钞,兑换的价格却不断的攀升。虽然只有极少的人看见了那天妇人兑换宝钞的事情,但是宝钞的价格还是短短几天之内,就冲到了五两的位置,甚至还有着继续往上冲的趋势。 这是因为,朝廷发放出来的宝钞实在是太少了。不过是京官一个月的俸禄,这才多少一点? 不仅如此,就这些宝钞都不会全部一下子流传到市面上。毕竟,需要立刻把宝钞花用掉的,只是那些低品级的官员,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这些人,那些朝廷重臣可不会靠着这点宝钞来养家糊口。 这就导致流传到市面上的宝钞进一步减少,偏偏京城又是天下富商云集的地方。既然朝廷发放了新宝钞,那么不管是为了熟悉,还是为了做生意,这些富商肯定都是要在第一时间内把宝钞拿到手的。对于这些富商来说,宝钞再贵也不过是几两银子就可以换一贯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更别就不算什么。 韩度在知道一贯宝钞可以换差不多五两银子的时候,差点被刺激的跳起来。倒不是韩度想要借此发财,而是猛然想到这样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之后给吓的。 原本韩度是想要靠着宝钞来稳定大明的货币的,没有想到宝钞一出不仅没有起到稳定货币的作用,反而是带头扰乱起货币来了。 炒币! 韩度嘴里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你们这些王八蛋真是无师自通啊。但是韩度还偏偏不能够放任不管,如果不管的话,货币市场被这些王八蛋弄的乱七八糟,等将来老朱反应过来,肯定第一个把自己拎出来砍了脑袋。 想要狠狠的收拾这些王八蛋一顿也不行,道理和前面一样,想要收拾他们,那就是在间接的推波助澜扰乱货币市场。 现在的货币市场太过脆弱,根本经不起一点的风吹雨打。稳定,现在对于韩度来说是压到一切的。 为此,韩度马不停蹄急忙进宫求见老朱。 “微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朕正好有事情找你。”老朱随手让老太监将一个奏折递给韩度。 韩度心里再火急火燎,也只好暂时先放下。打开奏折,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老朱如此急切。随着不断的翻开,韩度的眼睛是越瞪越大。 “高丽、琉球、暹罗三国使臣联合上奏,希望能够把他们今年的朝贡回赐,换成宝钞。你意下如何?”老朱满脸笑容,看起来心情甚好。 韩度听了沉默不语,见老朱的高兴的样子,便问道:“皇上答应他们了?” 这个时候,老朱才发现韩度语气不对。连忙问道:“不可以吗?朕记得你以前说过,宝钞不仅要通行大明,更是要通行天下。你不是说一旦宝钞通行天下了之后,大明就可以通过宝钞获取源源不断的财富吗?现在既然他们主动提出来,朕为何要拒绝?” (); 二百九十六章 骚乱 能够把宝钞通行到藩属国,那自然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那也要看什么情况啊,如果大明内部宝钞货币稳定,那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宝钞刚刚发放。大明自己内部都还是一地鸡毛呢,怎么能够把宝钞流传到藩属国去? 见韩度沉默不语,老朱神色一凝,沉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韩度整理一下思绪,点点头便将宝钞在民间引起的骚乱给说了出来。 老朱听的一脸懵然,疑惑的问道:“这宝钞更加值钱,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在老朱看来,以前的宝钞价值低,按照韩度的说法,那是在劫掠百姓的财富。那现在宝钞这么值钱,岂不是就恰恰相反的在赐予百姓财富?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怎么看韩度的样子,就像是要大难临头了一样? “当然不是一件好事,”韩度连忙给老朱解释,“皇上宝钞价值太低,是在劫掠百姓财富。但是像现在这样宝钞胡乱加价,那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啊。” 宝钞价格太高这件事,还不是经济学意义上的通缩。通缩只不过是在经济相对萎缩时期,物价总水平较长时间内持续下降,货币不断升值的经济现象,其实质是社会总需求持续小于社会总供给。 但是这是一种缓慢的过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就比原本的面值高出好几倍。现在这种严格上来说,应该是叫做炒币。 韩度深吸一口气,沉声解释道:“皇上,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宝钞的种种神奇之处,让宝钞产生了极大信用度而导致的问题。人们竞相追逐宝钞,以为这样的宝钞永远都不会贬值,价格只会越来越高。” 抬起头,认真的看向老朱,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宝钞本身的问题了,而是有人发现这样能够赚取大量的钱财,而在不断的鼓动引导人们去追逐宝钞。皇上,这种情况不能够在继续下去了,否则会出大乱子的。” 老朱听了,沉默良久,才悠悠的说道:“一个宝钞,信用度低了不行,没有想到竟然高了也不行。”瞥了韩度一眼,继续说道:“宝钞不值钱吧,是劫掠百姓的财富,不行;宝钞值钱吧,是引得百姓赚取钱财,怎么就也不行了呢?” “皇上,咱们发放宝钞的目的,是为了能够方便交易,方便朝廷掌控天下的经营大局,而不是为了少数的几个人谋利的。宝钞飞涨的势头,必须要遏制下来,否则一旦引起百姓追捧,到时候除了少数顶层的人之外,底层的百姓会竞相倾家荡产。”韩度为了让老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得不把后果说的恶劣一些。 其实韩度也不算是在胡说八道,现在由于发放的宝钞少,能够得到宝钞的人不多,而且宝钞的价值并不低。因此,宝钞主要还是流传在各个富商手中,造成的影响其实还不是很大。毕竟这些富商个个都是有钱的主,损失几百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远远算不上伤筋动骨。而且花点钱,买几个自己的心爱之物,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完全值得的事情。宝钞值不值钱,对于这些人的影响微乎其微。 韩度怕就怕,万一百姓见这些商人赚钱太过容易之后,也没头没脑的就插足进去跟风,那乐子可就大了。 一旦百姓参与进来,上层的那些人就会很快发现可以通过炒作宝钞的价值来发财。这简直是比弯腰捡钱,还要轻松,那些人肯定是不肯放弃这个发财的途径的。他们一定会彼此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大庄家一般的力量。 底层的百姓手里,就那么几两散碎银子,怎么可能玩的过那些大庄家?到时候宝钞一旦上下起伏一下,那倾家荡产的百姓就会数不胜数,自寻短见跳秦淮河的人,肯定是像下饺子一般。 到了那个时候,韩度也避免不了被老朱拉到秦淮河边下饺子。 老朱听到会导致百姓倾家荡产,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不由地指着韩度,厉声说道:“要发放宝钞的是你,不惜一切代价要增加宝钞信用的也是你,现在出来这样的乱子,那你说改怎么办?” 韩度见老朱把锅甩到自己身上,却不敢有半点怨言。一来自己在这件事里面,的确是有着责任。二来现在可不是甩锅推脱的时候,现在是要争分夺秒想办法斩断宝钞不断飞涨的根基。 韩度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说道:“臣恳请皇上即刻下旨,一来是声名朝廷会马上发放大量的宝钞,会让足够的宝钞流到民间,直接消灭宝钞很稀少很珍贵的这个假象。” 宝钞之所以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价值便飞速增长,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宝钞的种种神奇之处,导致了人们认为这个东西不会太多,会很稀少这个假象。因此本着物以稀为贵的想法,引起人们竞相追逐。一旦宝钞不再稀有,那么它的价值自然会快速的降落下来。 “二来是即刻昭告天下,朝廷只认宝钞的面额,一贯宝钞就是一贯宝钞,只能够买卖一贯的货物,任何人不得擅自提高宝钞的价值,哪怕是提高一文钱也不行。” 对于第一点,老朱点点头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对于韩度说的第二点,却是不觉得这样可行。 “这样有用吗?” 老朱叹气问道,“就算是朝廷只认可面额,但是民间的交易朝廷总不可能每一次都插手吧。那民间交易的时候,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朝廷就算是能够管天管地,但是也不可能管所有百姓的吃喝放屁。民间交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卖家就喜欢收一贯宝钞,卖出去两贯的货物,朝廷又怎么管的了? 韩度自然也知道朝廷是不可能巨细无遗的管百姓的每一次交易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是想要在这场骚乱当中,把朝廷先摘出来而已。 (); 二百九十七章 回礼宝钞 “皇上,朝廷的确是管不了这么多。百姓之间愿意怎么交易,这是百姓的事情。但是随着宝钞的不断发放,宝钞的价值终究会回到原本的面额上来的。如果朝廷不先颁布了这个旨意,那到时候产生了损失的百姓,岂不是会把怨气发到朝廷身上?” 老朱听了韩度的解释,也不迟疑,立刻说道:“来人,拟旨。” 一旁的秉笔太监得到吩咐,连忙着手,很快一副圣旨便拟好了。给老朱过目之后,盖上大印。 老朱直接把圣旨递给老太监,吩咐道:“即刻派人到承天门传旨,昭告出去。” 老太监双手恭敬的结果圣旨,脚步匆匆的离去。 老朱直起身来,拿着黄色丝帕擦拭了一下手。看着韩度说道:“宝钞的事情,你给朕盯紧了,出了纰漏,唯你是问。”警告了韩度一番,才继续说道:“另外藩属国要求把朝贡的回礼换成宝钞的事情,你怎么看?” 怎么看? 我当然是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反正又不是我答应的,关我什么事? 老朱问韩度怎么看的目的,就是想要韩度识趣的接过手,去帮他解决掉这个问题。 可是韩度偏偏不想做这件事,装傻充愣的待在原地,一副好似没有听到老朱话的样子。 老朱见韩度不肯接受,顿时怒了,厉声说道:“反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办不好朕唯你是问。”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老朱还是皇帝。 一声令下,韩度就不得不低头把这烫手山芋给接下。“臣遵旨。”一句遵旨,说的不情不愿至极。 老朱见了,不由地冷哼一声。他才不管韩度那么多,反正韩度现在既然接下来,那到时候若是出了问题,他只需要找韩度算账就可以了。 韩度一脸郁闷的不得不答应下来,同时脑子里一转,也给老朱出了一个难题。“皇上,想要将宝钞的价格平复下来,光是圣旨恐怕还不够。还是要把宝钞发放出去才能够真正的将此事平复,宝钞提举司里面现在还存有两百多万贯的宝钞,陛下要在短时间内花出去才是。” 不花不行啊,不花宝钞的价格必定还会被一路推高,而且后续的宝钞也在源源不断的印刷出来。 但是想要花这笔钱也是不容易,这不是二千贯,而是二百多万贯。朝廷自然是家大业大,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如果是慢慢来的话,别说是二百多万贯,就算是再来一个二百多万贯老朱也能够花的出去。但是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这笔钱花出去,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连老朱面对这样的问题,也在一时之间麻爪了。 ‘朕立国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是为没有钱花而犯愁,没想到还有为怎么把钱花出去而犯愁的一天。’老朱心里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不过韩度说的的确是有道理,光是下旨作用有限,想要釜底抽薪的解决问题,还是要尽快把宝钞发放出去才是。不够究竟该这么发放,这个朕可要好好的想一想。 “朕知道了。你先去把藩属国的事情给处理了吧,朕会尽快发放宝钞的。” 韩度一副头疼的离开了皇宫。 随着圣旨的昭告出来,百姓对于追逐宝钞的热情的确是飞快的下降了不少。大明初立不久,对于皇上的公信力,百姓还是比较认可的。既然皇上都下旨说了宝钞会很多,那大家自然也就没有去追捧的必要。因为现在不管你花多少钱买来一张宝钞,随着宝钞越来越多,这宝钞的价格肯定是会降下来的。而且朝廷已经明确说了,一贯宝钞就是一贯宝钞,不管你现在多花了多少钱去买的,将来朝廷一概不认。现在要是花钱去买,那将来岂不是就会吃亏了吗? 无论是谁,都是不愿意自己吃亏的。 高价买宝钞的人极具变少,宝钞的价格也不断的在降低,算是有效的遏制住了宝钞飞涨的石头,但是对于宝钞的话题却没有丝毫的减弱。街头巷尾之间,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每天聊起的话题,无一不是在谈论宝钞。 而且老朱也没有食言,从隔天开始便有大量的宝钞发放到民间去。随着宝钞的越来越多,这个炒币的风波,终究会慢慢的平静下去。 而韩度却在为藩属国的事情头疼。 来到礼部,会同礼部的官员,一起见了三个藩属国的使者。 礼部官员坐在主位上,韩度穿着一身青色官服,坐在左边下首位置,高丽、琉球、暹罗三个藩属国的使者坐在右边韩度的对面。 用过茶之后,高丽使者率先开口,抱拳朝着奉天殿的方向一拱手,笑着和主位上的礼部官员说道:“皇上宅心仁厚,已经金口玉言答应了我等属国的请求,不知道大人何时将回礼的宝钞交给我们,好让我等小国寡民也能够一堵上国风范。” 同样是六品官的礼部官员听了高丽使者的话,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藩属国虽然羡慕大明的物产精美,但是以往都是朝廷回礼给他们只会,他们自行去民间采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问朝廷讨要过。而宝钞的精美绝伦,官员也是叹为观止,听了高丽使者的话,不由地想到这样的宝钞出现在高丽王宫的时候,会引起怎么样的惊叹。一时之间遐想连篇,连自己没有及时回答高丽使者的问话都没有察觉过来。 直到高丽使者等了许久,不得不以咳嗽声提醒,官员才回过神来。不过面对高丽使者的问题,他却不能够做主。在他看来,宝钞这个东西,既然藩属国想要,那就给他们便是。 但是皇上在点头答应了的情况下,又专门派这位韩大人过来,想来是圣意有什么安排。因此官员便将目光看向韩度,想看看这韩大人会怎么说。 韩度笑着朝礼部官员微微颔首,转头朝高丽使者说道:“既然皇上答应将诸位使者的朝贡回礼换成是宝钞,那朝廷自然是会给诸位宝钞的。” (); 二百九十八章 要不别惦记了? 三个使者听了非常高兴。 一想到自己能够把这样的宝钞带回去,必定会受到国主的赏识,立下一个大大的功劳,三人都激动不已。 “但是”韩度接着的话,却是让三人心头一紧。 凡事就怕一个但是,但是的后面总是会跟着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事。 韩度同样也不列外,笑了一下,说道:“但是,这宝钞的价格,却是要重新厘定。” 重新厘定宝钞的价格?这是什么意思? 三个使者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韩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度笑着问高丽使者,“不知道贵使者此次前来朝贡,带来了多少贡品?” 高丽使者对韩度这样贸然问起贡品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还是解释道:“本使者此次前来,带来了各种珍品,有人参、海青” “停停停,”没有等高丽使者说完,韩度连忙挥手止住了他。韩度想要知道的可不是贡品有哪些,而是想要知道高丽带来了价值多少的贡品。 抬头往主位上的礼部官员看去,问道:“大人,不知道高丽此次朝贡,带来了价值多少贯的贡品?” 礼部官员对于韩度的市侩有些不满,藩属国来朝贡那是表明对大明的归属,奉大明为宗主国。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礼轻情意重嘛。怎么能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问别人带来的礼物值多少钱呢? 不过想到韩度毕竟是皇上专门派来的,上司有专门嘱咐过要求配合着韩度。官员尴尬的咳嗽一声,还是告诉了韩度,“大概一万贯的样子。” 韩度听了没有任何表情,继续问道:“那咱们的回礼是多少?” “三万贯。” 朝贡一万贯,回礼却是三万贯。韩度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高丽这样的藩属国每年都来朝贡了。甚至还听说洪武十年的时候,高丽一年就来朝贡五次。 这那里是什么朝贡?这简直就是在做生意,搞外贸啊。 两倍的利润,做生意哪里有朝贡赚钱? 三个藩属国使者听了,一脸本该如此的样子,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韩度见此,轻笑一声,忍不住摇头。 高丽使者诧异的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朝高丽使者说道:“贵使者以一万贯的财富,来换取大明三万贯的财富,不觉得太过了么?而且就本官所知,贵使者的这一万贯还是以大明的物价来算的,如果以贵国的物价来算根本就没有一万贯,顶多三千贯罢了。” “大人这是想要削减回礼么?”高丽使者也脸色冷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热络劲头。果然,无论是谁,一谈到钱就容易伤感情。 “大人可不要忘了,朝贡回礼可是朝廷所定,回礼多少早有定数,岂能够轻易改变?大明富有四海,回礼颇丰不是正好彰显上国之威严?” 高丽使者的意思就是,这回礼多少不是你一个官员说了算的,这皇帝陛下和朝廷共同定下来的,岂容你一个人贸然改变?想要削减朝贡回礼,门都没有,上国威严难道不要了? 韩度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笑着说道:“可是贵使也没有把朝廷的回礼带回去啊,就本官所知,贵使除了将极少数御赐之物原原本本的带回去之外,其他的都被你们变现换成铜钱给拉回去了?” 大明的回礼也不会是铜钱,而主要是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东西,再加上老朱万一高兴了,随手赏赐些什么。当然,老朱赏赐的这种情况,在近几年里面几乎是没有出现过了,因为老朱自己都穷的掉裤子,那里还会随手赏赐?难道不要钱的吗。 而这些使者却没有一个把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拉回去的,尤其是瓷器。不是说这些东西在这些藩属国里面就价值低,相反这些东西在藩属国里同样是价值高昂,只有少数的王公大臣才能够用的起。 要把这些东西变现,然后将铜钱拉回去的原因,只是因为铜钱在他们国家里面价值更大,能够获得更加丰厚的利润。大明铜钱造型精美,在他们国家里面的价值是高的难以想象的。 “大人为何说这样的话?”高丽使者不悦,但是语气也软了一些。 以往大明的官员根本就不会去关注什么铜钱的价值问题,他们只会想当然的认为在大明一文钱能够买到的东西,在这些藩属国也是要花一文钱才能够买到。但是实际情况,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眼前这位韩大人显然和以往的官员都不一样,他不仅察觉到了自己等人以往的举动,更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本国物价低廉的消息。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高丽使者心中一凌,犹自辩解道:“既然是大明的回礼,那自然是任由本使处置。本使觉得丝绸、茶叶容易受潮,瓷器不便运送,把这些换成是铜钱拉回去,也是为了减少损失,敢问有何不可?” “贵使说的不错,既然是大明的回礼,那贵使如何处置都是应该的,自然没有不可。”韩度轻笑一声,语气一转说道:“那要不要本官奏请皇上,这次的回礼就直接给给贵使铜钱就算了,也免去了贵使去变现的麻烦。至于宝钞,贵使就别惦记了,如何?” “你!”高丽使者差点怒而起身。 看见韩度是这样的态度,知道和韩度说不会有什么大作用,便转头看向主位上的礼部官员,问道:“大人,这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答应了的,难道贵国想要食言而肥不成?” 礼部官员闻言,也觉得韩度做法有些太过,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别看他现在是主官,但是在这件事上他早就被上司嘱咐过,他只是一个摆出来的门脸而已,决定权还是在韩度手上。 于是便试探着看向韩度,说道:“韩大人你看,这事虽然是” 韩度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想要看看他究竟能够说出什么样的话里。 (); 二百九十九章 摊牌 官员猛然闭上嘴巴,反应过来,自己难得能够说这是皇上的吩咐不成?而且皇上的确是已经答应过这些使者,但是皇上既然没有直接下旨给他们宝钞,而是把这韩度派来了,莫不是皇上也想要反悔吧?皇上金口玉言不好意思食言而肥,于是才派这韩度过来胡搅蛮缠的? 官员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好似要将里面的茶叶一根根的全部数清楚一般。 韩度见官员如此做派,心里呲笑一声,这才对嘛,没让你说话,你就乖乖的闭上嘴巴。胡乱帮腔,可是会惹祸上身的哦。 高丽使者见礼部官员忽然改变了态度,没有出言相帮,不得不转头回来朝韩度问道:“大人究竟想要怎么样?” 对嘛,这才是谈话的态度。 韩度看着一脸怒气的使者,笑着说道:“宝钞可是我大明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耗费了大量的心血,才制作出来的。贵使想要,皇上看着贵国历来朝拜的份上,不好拒绝。但是宝钞和铜钱不同,不可能白白的送给贵使。” “贵使如果真的想要宝钞,本官也不会不给,只是这宝钞必须要重新定价,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任由你们带回去。” 高丽使者站着没有坐下,板着脸沉声问道:“不知道大人想要如何定价?” 韩度朝茶杯里吹了两下,微笑着说道:“好说,贵使带来的朝贡只有三千多贯,我大明的回礼是三倍,那就算是一万贯吧。不过贵使也看见了,现在这宝钞在大明的价格可是高居不下,一贯宝钞可以换到五贯铜钱,因此如果贵使想要宝钞的话,本官可以做主给贵使二千贯宝钞作为大明的回礼,让贵使带回去。” 高丽使者一听,顿时跳脚,其他两人也是一脸愤愤不平的看着韩度。 “大人欺人太甚,难道这就是大明上国的风范吗?不仅贬低我等属国的朝贡,还巧取豪夺的想要连回礼都要掠夺走八成,大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本使者要求见皇上。” 想要见皇上?那也要老朱答应见你才行,老朱正在为了他胡乱答应你们的要求而后悔呢,会见你才怪了。 韩度对于高丽使者的恐吓手段嗤之以鼻,别说是你现在不能见到皇上,就算是你现在能够见到韩度也不怕。韩度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官员,不是高丽使者一句要到皇上面前告状,能够威胁的。 “要求见皇上,就赶紧去。”韩度笑着说了一句,随即脸色开始变得冷淡,沉声道:“贵使想要从朝廷拿到宝钞,然后转手到市面上就卖出五倍的价格获取暴利,你这是在欺大明无人吗?” 被韩度说中了心事,高丽使者气势一弱。新宝钞刚刚传出来的时候,高丽使者得到这个消息那叫一个眼红啊,恨不得自己收里就有大把的宝钞,拿到市面上去换取大量的金银。 可惜,宝钞只是被皇上当做官员的俸禄给发放了一点,其他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发放出来呢,根本没有机会落到他的手里。 可是高丽使者脑子毕竟灵光,转念之间就想到了大明的回礼上面。如果能够把大明的回礼折线成宝钞的话,那他手里不就有了吗?想到就干,为了增加胜算,高丽使者还把琉球和暹罗的人给拉上。 高丽使者的算计成功了,老朱听到他们的要求,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可是就在高丽使者以为得逞的时候,韩度却半路冲杀出来,挡在他前面。 深深的看着韩度,高丽使者沉声说道:“市面的价格是市面的价格,皇上可是亲自下过圣旨的,朝廷只认宝钞面额。大人现在如此做派,岂不是想要抗旨不遵?” 高丽使者呲着牙,朝韩度冷笑。你们皇帝自己下的圣旨,你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想要削减我的朝贡回礼,岂不是抗旨不遵?高丽使者就想看看韩度怕不怕死。 就连主位上的礼部官员听到这话,都不禁为韩度捏了一把汗。忍不住看了韩度一眼,你说他们想要宝钞,那就给他们也就是了。犯的着弄到违逆圣旨的地步吗?你这又是何必呢。 韩度根本没有把高丽使者的威胁放在眼里,冷冷的说道:“本官是否违逆圣旨,那是皇上说了算的,不是你。而宝钞什么价,那是本官说了算的。贵使想要宝钞,就是这个价,我说的。” “你!”高丽使者忍不住指着韩度,胸膛不断的起伏不定,片刻之后怒声说道:“既然大人如此看不起在下,请恕在下告辞。” 说完,朝主位上的官员抱拳一礼,愤而转身离去。 一场谈判,就这么不欢而散。 韩度看着使者离去,沉默不语。韩度知道,虽然他们三个是愤而离去,但是既然他们盯上了宝钞,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隔天礼部尚书高信就求见皇上。 一见面,高信就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 “爱卿此来,有何要事?”老朱抬眼瞥了高信一眼,虽然对他来的目的有所猜测,但还是问了出来。 “回皇上,高丽、琉球、暹罗三国使者欲要回国,恳请我大明及时将回礼给他们,好让他们早日启程。”高信公事公论的样子说道。 老朱心里了然,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昨天韩度和三国使者谈话的内容,当天夜里放在老朱的面前了,事情的经过老朱一清二楚。虽然对于韩度的做法有些觉得太过,但是对三国使者的傲慢也有些不满。 大明好歹也是宗主国啊,几句话没有谈拢你们就愤然离去,这岂不是不把大明放在眼里,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那爱卿将回礼准备的如何?”老朱不好直接说不行,只好装聋作哑。 高信听了,顿时一愣,看皇上这意思果然是想要反悔啊,皇上明显就是想要装糊涂混过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想轻轻松松的就混混过去? 装糊涂谁不会?你装我也装。 (); 三百章 高信 高信微笑了一下,说道:“皇上莫非是忘了,三国使者想要将朝贡回礼换成宝钞带回去,而且皇上可是亲口答应了的。” 被人当面揭了面皮,老朱自然是有些不高兴,面无表情的说道:“朕自然不会忘记。不过这宝钞大明自用尚且不足,恐怕没有多余的给他们。他们想要那就先等等吧,等大明有足够的宝钞了,再给他们也不迟。高爱卿还是按照以前的惯例,准备些丝绸、茶叶、瓷器的回礼吧。” 老夫就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高信一脸震惊的看着老朱,红口白牙说出去的话,都还能够当面反悔。什么叫宝钞不够?就算是现在宝钞不够用,那以大明的体量,随便挤一下也能够把三国需要的这点挤出来吧。所谓的不够,只不过是皇上不想给的借口。宝钞够不够不过是老朱一句话的事情,偏偏这个借口让高信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果然,这个这个天下不是属于年轻人的,也不是属于老年人的,而是属于脸皮厚的人的。 高信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老朱挥手给打发了。 高信只好悻悻的离开奉天殿,一路摇头叹气的回到了自己府上。 一进大堂,三个使者顿然起身,连忙见礼。 问道:“尚书大人,事情如何,皇上答应了吗?” 高信摇着头叹息一声,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 三人见高信如此神色,心里顿时一沉,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高信叹着气说道:“皇上以大明现在的宝钞不够为由,回绝了。” 猜测被证实,三人顿时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暹罗使者忍不住说道:“皇上金口玉言,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高信闻言,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还请使者慎言,皇上自然是答应过给你们宝钞,可是却没有答应给你们什么宝钞。以前的宝钞使者要不要?使者如果要的话,老夫立刻就给使者安排。” 以前的宝钞谁会要啊? 他们之所以想要宝钞,就是想要拿回去当做是钱来使的。以前的宝钞他们也不是没有带回去过,可是那种宝钞粗制滥造,即便是带回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模糊、破烂不堪的情况。因此,他们只带回去两次就不再带了。带那种宝钞回去,还不如带铜钱回去呢。毕竟铜钱虽然重了一些,带回去不容易,但是毕竟铜钱经久耐用。带回去一枚铜钱,就可以使用几十年,还是很划算的。 “外臣失言,还请大人恕罪。” 看到暹罗使者立刻道歉,高信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虽然他看着和这些使者比较熟悉的份上,到皇上面前为他们说话。但是并不是说他们就可以在高信面前,口无遮拦的诋毁皇上。 “要不就按照皇上吩咐的,你们这次还是带些丝绸、茶叶回去算了。等以后大明的宝钞充裕了,你们再带回去如何?”高信对经营之道一窍不通,根本就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住宝钞不放。 在他看来,既然不能带走宝钞,那和以前一样带些丝绸、茶叶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大明也没有少给他们一个子儿的回礼,他们也不吃亏。 但是对于三人来说,不是赚钱了就不吃亏,而是少赚了就是吃亏。 大明新出的宝钞究竟有多好,他们可是看在眼里的。连在大明这样集世间繁华于一身的地方,这样的宝钞竟然都能够引起让人追捧的轰动。 别看宝钞在大明只是涨了五倍,这样的宝钞一旦被他们带回去,那就算是涨上十倍二十倍,那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他们怎么可能就此放弃?怎么可能苦哈哈的带着一车车茶叶瓷器,叮叮哐哐的回去? 高信见这些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刚才的话是白说了。只不过现在这件事上面,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也不想掺和太深,今天能够在皇上面前帮他们说句话,那就算是对得起他们的孝敬了。 其他的高信不想管,也管不了,端起茶杯送客。 三人只好悻悻地离开。 在他们不甘心的想要求见皇上无果之后,又只好再次找到了韩度。 这次礼部的做法就更加直接了,连照顾场面的官员都没有派一个。就直接给他们提供了一间屋子,让他们自己去和韩度谈。 韩度再次见到三人,心里十分高兴,因为知道自己这是占据了上风。 三人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和韩度谈给不给宝钞的问题了,而是谈什么样的条件下,韩度才能够把宝钞给他们。 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高丽使者代表他们发声。 一上来,高丽使者就开始卖惨,“大人,我高丽小国寡民,百姓生活本就艰难,大人何不网开一面?五倍实在是太高了,三倍吧,三倍怎么样?大人就高抬贵手,可怜可怜我国百姓。” 你们把宝钞拿回去,和你们的百姓有个屁的关系。 韩度可不相信,他们拿回去的宝钞能够落到百姓的手里。就算是在大明,现在的宝钞那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见到的。一贯钱的宝钞被炒到五贯,试问百姓会有机会拿到宝钞?现在的宝钞,还不是落到那些商人手里。 百姓想要真正见到宝钞,那得等宝钞价值回落到面值的时候。 这些使者拿着宝钞回去,也不是为了给百姓用的,而是给那些达官贵人们用的。别看宝钞的面额只有一贯,只要物以稀为贵,他们就能够把这面额一贯的宝钞,当作十贯二十贯来使用。 这就好比是美刀和rmb,凭什么是一比七,为什么就不能够是一比一?说白了,还不就是最初的时候,一个人为定价的问题? 我强你弱,那定价权就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说要一比七,那就必须要一比七,即便是你不同意,我也有一百个办法让你不得不同意。 现在的大明比藩属国强势,那韩度自然要想办法将这定价权给握在手里。如果任由这些使者将宝钞带回去,岂不是就将定价权拱手让给他们?他们回去说多少,就是多少? (); 三百零一章 定例 如果两国之间货币兑换没有差异,那韩度还怎么利用宝钞来抽取他们的财富? 而且这些藩属国还有一个更加吊诡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没有自己的货币,他们使用的全都是大明的货币。 由于彼此使用的都是同一种货币,那就没办法形成价格差异的汇率。汇率都没有,韩度还怎么去弄什么剪刀差,怎么去剪羊毛?因此韩度不得不靠着大明的强势和新宝钞的稀缺性,来逼迫三人对他们本国的商品重新定价。 只有造成了两国之间的价格差异,韩度才能够利用统一的货币来剪羊毛。也就是说,同样是一文钱,在大明只能够买到一个大饼,但是在藩属国就能够买到五个大饼。 现在韩度态度是表明出来了,就看对面的三人愿不愿意接了。不过按照韩度的估计,他们最终还是会接下的。因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吃亏了,不过对于他们来说,韩度加价五倍也只是让他们赚的少一点而已。 高丽使者见韩度一步不退,只好咬着牙说道:“现在大明的宝钞价值很高,五倍咱们认了。不知道等以后宝钞的价格变成一贯兑换一贯只好,咱们是否也可以一贯兑换一贯?” 谁知道韩度听了,笑着摇头说道:“不,还是一贯兑换五贯。” “大人,岂有这样的道理?”高丽使者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满的说道。 “使者不要觉得这样不公平。”韩度笑着解释,“你们以为这样的宝钞是白得来的吗?本官说过,大明为了制作这样的宝钞,前面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的。” 越好的东西,自然是越贵,这是每一个商人都懂的道理。韩度这话让三人都没有丝毫的怀疑,想要做出这样神奇的宝钞,不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能吗? “宝钞制作的越少,那分摊下来,每一张宝钞上面的成本就越高。但即便是我大明印制出足够天下百姓使用的宝钞,本官可以和三位使者说实话,这每一张宝钞其实都是微微有些亏本了的,三位能够听明白本官说的话吗?” 三人猛然听到韩度这样说,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这大明究竟是在制作宝钞上面投入了多少?才能够让即便是印出足够天下百姓使用的宝钞,都还在亏本? 高丽使者谄媚的笑了一下,说道:“大明多印一部分宝钞给我们,岂不是就可以更进一步的降低宝钞的成本了吗?说不定还能够让大明不亏了呢,那这样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韩度闻言,冷冷一笑,说道:“那按照贵使的意思,我大明费力不讨好的做出宝钞,而贵国就只想坐享其成?” “这”高丽使者谄笑两声,没有接话。按照他的说法,的确是有大明把脏活累活都干了,高丽反而却是坐享其成的意思。 “我大明花在宝钞上面的钱,不能够百花。如果宝钞只给大明的百姓使用,那我大明吃点亏也没有什么。但是既然各位也想使用,那也没有问题,五倍的差价一文钱都不能少。大明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各位总不能够坐享其成,总要弥补一下吧?”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请求要商议一下。 韩度也笑着示意他们随意商议,因为到了这一步,韩度已经不怕他们不答应了。 果然,等三人商议过后,一致同意了韩度一比五的要求,不过他们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他们不仅同意了一比五的条件,还提出以后大明给其他藩属国的宝钞比例不能够低于一比十?”老朱听到韩度汇报的时候,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老朱看来,韩度提出的一比五,就是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了,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能够答应。 看过国富论,又被韩度不时普及过货币知识的老朱,深深的知道在这样的比例之下,大明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同时藩属国有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正是因为老朱知道这一点,因此老朱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当中。许久过后,才问道:“你说他们究竟知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韩度沉吟一番,说道:“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吧。” 老朱抬头,疑惑的看着韩度。 韩度摇着头,笑着解释道:“他们知道不知道,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并不会影响到他们如何做的。就算是他们知道,那又如何?他们还是会选择同意的。” “这是为什么?”老朱沉声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没有解释,而是和老朱说起一个事情来,“皇上见过羊群吧,羊群里面有头羊。如果一头羊发现了一片肥沃的绿草地,并在那里吃到了新鲜的青草,后来的羊群就会一哄而上,争抢那里的青草,全然不顾旁边虎视眈眈的狼。” 看着老朱看向自己的眼神,韩度洒然一笑说道:“宝钞就是青草,这些人带走了宝钞,他们为了让自己获利。不用咱们花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他们就会鼓动着其他人追捧宝钞。即便是这宝钞对于他们的国家或许有害处,但是只要他们自己能够获利,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件事给做下去的。” “他们这样,岂不是在把所有人都给卖了?”原本老朱是一个极为痛恨这种人的,但奇怪的是,现在他竟然找不到痛恨这些人的理由。 韩度见老朱一脸纠结的样子,出言安慰道:“皇上,正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那反过来岂不是,彼之仇寇岂不是正是我之英雄?” 是啊,反正只要不是出卖大明的百姓,管他们这些人究竟出卖了谁。只要对大明有利,不就足够了吗? 老朱总算是想通了有些,点点头,转而问道:“那么他们这些人,又为什么要提出以后给其他属国的宝钞不能低于一比十呢?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 三百零二章 束手 韩度摇着头,回道:“他们可能处于让别人吃亏,就是他们占便宜的心里吧。这样做虽然对他们是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却是对大明非常有利的。到时候大明就可以以此为由,强行把宝钞比例提高到一比十。而其他属国即便是有着不满,也不会针对大明而来,而是会朝着这三个属国去。” 说道这里,韩度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韩度也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人。有好处大明享,有黑锅他们去背。 三国使者的心理,无非不过就是想要在宝钞比例这件事上面高其他属国一等。 对此,韩度也没有意见,能够让大明更加得利的事情自然是多多益善。至于这三国会不会因此而被其他属国给记恨上,那就不是韩度关心的事情了。 “可是,如此一来,这些属国岂不是矛盾大增?万一要是冲突起来,那该如何是好?”老朱眉头一皱,带着几分担忧的说道。 韩度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皇上以为,是这些藩属国同心协力,对大明有利呢?还是他们自顾不暇,对大明有利?” 下面坦荡荡,上面心慌慌。 老朱猛然恍然大悟,这就好比是他执掌朝局一样。如果下面的百官一团和气,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矛盾,那他这个帝王就该要担心了。想要大明能够安稳,这些属国就算是没有矛盾,那也要给他们制造出矛盾来。 看了韩度一眼,老朱总算是拍板道:“如此,甚好。” 当天,老朱就亲自召见了三位使者,对他们识大体、顾大局的精神表示了赞赏。同时本着打一棒给一个甜枣的做法,老朱大度的宣布,不仅将他们的回礼全部兑换成新宝钞,而且还将原本二千贯宝钞的赏赐增加到了五千贯,以彰显他们对大明的忠诚。 三位使者喜出望外,连忙跪倒在皇上面前,高呼万岁。 人总是容易对自己占到一点小便宜,而感到欢呼雀跃。他们就不想一想,大明下手砍掉了他们八千贯的宝钞,才反手多给了他们三千贯,就让他们感激涕零? 韩度在一旁看着,笑笑不说话。对于老朱挥手就洒出去小一万贯宝钞,没有任何的表示。老朱增加赏赐,不过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况且这还是一锤子的买卖。相比起得到的,这点宝钞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朝贡回礼的事情解决,韩度生活又恢复到了几点一线的平静当中。 可是韩度越是平静,有些地方却越是掀起波澜。 一处偏僻之地,矗立着一座古朴宏伟的大殿。大殿外表斑驳,好似经历了岁月的沧桑,显得十分陈旧。但是殿堂的内部却是奢华不凡,虽然各种装饰乍眼一看好似不起眼,但是仔细一看,摆在角落里的一个和人身等高的花瓶都是元青花。 先不说在这样的地方是怎么建立起一座大殿来的,就光是这么大的花瓶光是运到这里,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心血和钱财。 一张巨大的圆桌呈现黑紫色,仔细凑近一看还能够看到这桌子里面带着浅色和紫黑条纹。有识货的人如果能够用小刀轻轻将其刮开的话,还能够看见里面呈现出的红褐色,与表皮的紫褐色对比较为明显。 这整张桌子,都是紫檀的。就这么一张桌子,放到京城那都是价值连城。 脚下踩着的不是价值千金的羊绒毯,而是缂丝。缂丝是什么?这是一种挑经显纬,极具欣赏装饰性丝织品,是丝绸艺术精品当中的精品。常有“一寸缂丝一寸金“和“织中之圣“的盛名。 宋元以来一直是皇家御用织物之一,但就算是皇家御用,那也是常用来织造皇帝皇后的服饰这些东西。但是在这里,珍贵无比的缂丝,却是被人踩在脚下。 六个人,三个一声锦袍的中年人和三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年人,围坐在桌子周围。一张一贯的新宝钞,放在桌子中间。殿堂内部没有蜡烛照明,只有不知道从哪里投射过来的阳光将桌面照亮。尤其是正中间的宝钞,更是显得耀眼。 落针可闻的情形持续了很久,才有人不得不出声将其打破。 “这就是朱元璋即将发放的新宝钞,大家都看过了,那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为首一头发完全白了的老朱,慢慢的说道。 老者的话说完,在场众人还是一片沉静。不仅没有人搭话,反而是纷纷眉头紧皱,看着桌子中间的宝钞。 一张轻飘飘的宝钞,此时此刻好似重若万钧的磐石般,压在他们心头,搬不起,挪不开。 见无人应声,老者只好继续追问,“沈兄,你是做宝钞的行家里手,你怎么看?” 被叫做沈兄的老者一脸粗狂,说话的声音也是宏亮。“呵呵,怎么看?我这个糟老头子能够怎么看?老头子我佩服啊,这宝钞从纸张到印刷没有一处是老头子能够看明白的。就拿着纸张来说吧,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要是告诉老头子什么纸张能够入水不侵,老头子早就大嘴巴子胡他脸上。” 说着,沈老起身将宝钞拿到手掌,不断的摩挲,那手指轻柔的好似洞房花烛夜时候摸着媳妇的娇嫩肌肤一般。双眼就没有离开过宝钞上面纤细到如同的发丝的纹路,弯曲逶迤的线条,每一个弧度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优美,那么的刚柔并济。 良久之后,抬起头叹息一声,看着众人投过来的眼神,赞叹着自嘲一下。“大家别小看这宝钞上面繁复花纹,”将宝钞上的花纹朝着众人示意一下,“老夫也是酷爱雕刻的人了,但是冥思苦想到现在,老夫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印版,才能够做到这样细腻而不杂乱的。” “沈兄,真有这么厉害吗?”为首一人捻着胡须,神色郑重的问道。 姓沈的老头下意识的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说道:“老头子我已经问过下面的匠人了,没有一个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甚至有人怀疑,这印版根本就不是任何一种木料,而是新出现的什么东西。” (); 三百零三章 敬斋 “咳咳。”为首老者见随着沈老的诉说,一个消沉的情绪在众人当中蔓延,忍不住出声打断。 勉励着给自己鼓气,说道:“这宝钞既然大明能制作出来,老夫相信咱们也能够制作出来,无非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且无论这宝钞再难制作,沈老也要想办法将这样的宝钞造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为首老者没有明说。不过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他们这些人虽然这些年来搞经营贸易,的确是赚了不少的钱,但是做生意也是有着成本和风险的。一趟生意明明看着是要赚钱的,但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瞬息之间血本无归都有可能。这些年他们最大的收获来源,还是靠着私印宝钞。私印宝钞不仅获利比做贸易还要丰厚,而且风险相对来说要小的多,只要不被大明朝廷察觉到,他们就基本上没有什么风险,能够轻易的获取稳定的收益。 但是现在大明偏偏出了这样的宝钞,竟然能够让他们没有办法仿制,这是万万不可的事情。这些年他们靠着私印宝钞,获取了大量的财富,这是躺着就把钱给捡了。在这样唾手可得的海量财富面前,是个人都会变的极为的穷奢极欲,连皇帝用来做衣袍的缂丝,他们都能够用来踮脚。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历了那样豪富的日子,现在大明新宝钞要直接将他们获取财富的途径斩断,他们又怎么会甘心? 不甘心怎么办?自然是继续私印宝钞,大明能够做出这样的宝钞来,他们自然也认为自己能够做的出来。 就在众人被为首老者一句话给了几分安慰的时候,沈老却一盆凉水浇到众人的心头。“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老头子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的问题。老头子连这纸张是什么材料造的都不知道,还有着墨水,肯定也不是一般的墨水,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印出这样细腻的花纹来。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让老头子如何下手?” 为首老者听了,沉吟一下,转头问向一个中年人,“敬斋,你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中年人见老者点名自己,抱拳一礼回道:“关于纸张的材料,我虽然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是有一个猜测。韩度此人就任宝钞提举司时间不长,他上任以来只大量采买过一样东西,那就是棉花。甚至他当初为了采买棉花,还开出几倍的价格,在京城里面都引起过轰动。我在想,这宝钞的纸张,会不会就是棉花做的?” 众人听了,都是沉默不语。尤其是沈老,更是低头冥思苦想。 “你那里就不能够从宝钞提举司里面的那些匠人身上,得到一点准确的消息?”为首老者显然对敬斋自己猜测的消息不满意。 “没有。”敬斋一脸苦笑,解释道:“韩度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像狐狸一样狡诈。宝钞提举司提举换人,虽然让咱们把目光关注到他的身上,但是却没有过多去关注下面的匠人。再加上此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故意转移我们的视线,导致等我们发现他是要重新制作宝钞,想要再从匠人身上获得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韩度已经严密的将匠人给保护起来了。” “后来我们想从韩度此人身上下手,原本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他上钩的。但是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竟然那么大,连闹鬼都不怕,不仅每天照常在房间里面住下,还能够真正的睡的安稳,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本来已经给韩度安排好了流程,用闹鬼吓唬韩度,让他提心吊胆起来,最好是吓的惶惶不安。如此一来,韩度身为官员肯定不会到处声张自己家里闹鬼。在人们普遍的想法当中,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又不能够声张,肯定是要请些道士和尚的到家里来驱邪的啊。只要韩度开始想要请道士和尚,那他就上钩了,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管是威胁恐吓,甚至是直接将韩度给绑走,都能够从韩度嘴里把宝钞的秘密给套出来。 可惜,韩度不走寻常路,竟然无视了他们的装神弄鬼。接连恐吓了韩度那么多天,可是韩度就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该吃吃该睡睡,甚至还主动阻止家里的人去请高人来驱邪。 到了最后,他们不仅对韩度束手无策,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引起朱元璋的注意,把自己人都给搭进去。要不是当机立断连忙斩断尾巴,说不定朱元璋就顺藤摸瓜的找上门来了。 “现在京城里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朱元璋通过那件事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我们的人在京城里面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是打探宝钞的消息了。”敬斋感到十分的棘手,叹着气说道。 为首的老者听完,接话道:“朱元璋注意到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他这个人狡诈非常,喜怒不形于色,把关于我们的消息都藏在心里,谁也没告诉而已。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打压我们推出去的人。明明功劳甚大,不次于开国六公,到最后却是两个侯爵都没有捞到,只不痛不痒的给了一个伯爵。”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都齐齐露出一股怒色,愤恨不已。他们这些人可不是今天才聚集到一起的,他们这组织算起来延续了有上百年的时间,是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当初元末乱世,各路义军突起,他们作为一方势力,虽然没有亲自下场,但是也是各方下注了的。所有的义军势力,不论大小都有着他们安排的人存在。 原本想着如此一来,不管是谁会获得最终的胜利定鼎天下,他们始终都会站在赢家的这一方。没想到,朱元璋这个人竟然机敏非常。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竟然察觉到了他们安排的人有什么问题,对这人多番打压。导致他们这些人准备在新朝建立之后,大展拳脚的计划胎死腹中。 (); 三百零四章 失败了 当然,也不是说他们这些人就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虽然他们的人只是一个伯爵,但是毕竟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此人对朱元璋帮助甚大。朱元璋也不是疯子,在没有什么依据的情况,仅凭猜测就把此人定罪。而且此人在朱元璋南征北战的过程当中,就是为他出言献策角色。甚至朱元璋定鼎天下的过程当中,好几次关键的转折,都是靠着此人的献策才取得大获全胜。 因此,朱元璋出于习惯,还是比较喜欢听从此人的建议的。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人自然就可以借着朱元璋听从此人建议的这个契机,来为他们自己谋利。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趁着北元未灭,朱元璋不得不接连不断发动北征的机会,谏言发放宝钞。 发放宝钞这个主意,让朱元璋喜出望外,让穷的快要把皇宫当掉的他,一举解决了财政危机。但是作为不懂经营之道的朱元璋不会知道,发放宝钞最高兴的还不是他,而是今天坐在这紫檀桌子旁边的这些人。仅仅宝钞这一项,就直接让这些人的财富,直接翻了一倍。别看这一倍好似不是太多,但是要知道这可是他们祖祖辈辈上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而他们通过宝钞只花了短短六年就得到了。 “咱们这些年来一直小心谨慎,朱元璋找了咱们这么多年,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看目前的样子,即便是再给他几年时间,他也威胁不到咱们。”说着,老者挥了挥手,摇头说道:“暂时先不说这个,咱们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眼前这宝钞。” 为首老者话音落下,众人神色都是一肃。不用多说,他们都知道宝钞的重要性。 “沈兄,还是要你多费心,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这宝钞制作出来。”说到这里,老者抬头自信而高傲的补充了一句,“老夫相信,他朱元璋能够制作出来的东西,咱们就一定能够制作出来。” 老者是有底气这么自信的,经历过元末乱世,即便是大明再次立国,但是在这期间里面凋零的各种大匠不知道有多少,失传的各种技艺更是数不胜数。而他们手底下的传承却是在他们的保护性,没有出现过半点丢失,都被他们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可以说,只论各种技艺,即便是大明朝廷,那也是不如他们的。 老者说完,转头看向沈老。 沈老即便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在这种时候也是神色严肃的点头答应下来,“老头子一定全力以赴,等下回去就试试能不能够用棉花将纸张做出来。不过消息方面还是不能够放松,每得到一点关于宝钞制作的消息,都能够让我们走不少的弯路。” 见沈老这么给面子,为首的老者脸上也是浮起微笑朝着沈老点头,“这个自然。”说完之后,转头朝敬斋说道:“敬斋你听到了,现在你的任务可是关键当中的关键,宝钞能不能够制作出来,能不能够尽早制作出来,现在可就看你的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无论是威胁,还是收买,老夫都全力支持你。不要怕花钱,宝钞提举司上上下下凡事能够接触到宝钞制作的人,你都全力以赴的去收买他们,就算是用钱砸,也要报宝钞制作的秘密给老夫砸出来。” 听到为首老者的吩咐,敬斋没有像沈老那样干脆的点头答应下来,反而是感到一脸的为难。顿了顿,抱拳解释道:“不是在下推脱,实在是这韩度狡诈无比。在咱们想要接触那些匠人之前,他就把那些匠人给集中保护起来了,还派了山字营驻守在钞纸局附近,日夜不停的巡逻。咱们的人去看过,得到的回复是,山字营的主将是一个能人,就他们现在巡逻的阵势,想要不被发觉进入到钞纸局里面,根本就不可能” 敬斋越是解释,为首老者越是不满。甚至忽然挥手打断了,敬斋下面的话。拿起宝钞示意给众人看,“这岂止是一张宝钞啊,这是朱元璋把刀架到咱们脖子上了啊,这是生死存亡。这样的宝钞一经问世,受到怎样的追捧,老夫就不多说了。朱元璋只要大量印制这样的宝钞,要不了一年就可以将民间的宝钞,全都替换掉。到时候随着旧宝钞越来越少,我们的那些宝钞还敢流传到民间去吗?别看现在咱们手里还有着大量的宝钞,但是要不了一年,那些宝钞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为首老者虽然说的严重,但也是说的是事实。 众人听到耳朵里面,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将他们心里的侥幸给击碎的七零八落。这次不是开玩笑的,是真正的生死危机来临了。 为首老者拱手抱拳,郑重说道:“老夫希望大家能够勠力同心,共同度此难关!” “是” 众人回的慷慨激昂真诚无比,好似在他们齐心合力之下,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他们。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十几天之后,第一个打击就降临到他们头上。 “沈兄你说什么?棉花不能够制作成纸张?”为首老者和沈老等人一起,站在一个水池旁边。 为首老者等人是被沈老通知过来的,一来就被告知棉花不可能制作成纸张这个消息,众人脸色都不是太好看。他们想过制作那样的宝钞不会容易,但是没有想过竟然会出师不利,在第一步纸张制作上面,就把他们给难住了。 沈老现在大大咧咧的性子消失不见了,反而是一脸的愁苦和疲惫。连日以来的辛劳,让他不顾上许多,在几人面前缓慢的坐到了地上,发出一声丧气的长叹。 沈老指着面前的水池,说道:“老头子原本以为这棉花做纸应该是和桑皮做纸差不多,都是沤出来的。可是没有想到,这棉花和桑皮完全就是两回事。老头子照着以前的做法去做,结果要不是就像眼前这样的一池臭水,要不就是水里的棉花还是原本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用来造纸。” (); 三百零五章 去东宫 为首老者把眼前的几个水池看了又看,一言不发。 一旁的敬斋试探着问道:“沈老,是不是方法不对,棉花不是这样沤出来的?” 沈老有些失落的摇头,“那老夫就不知道了,这些天来,老夫把能够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究竟这棉花是怎么做出纸张的,或者说这宝钞的纸张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那就需要你去打探清楚了。” 敬斋被堵的不轻,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顿时深深的感觉到一个沉重的压力。即便是他心里没有底气,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可即便是敬斋答应下来,也没有让众人真正放心。制作纸张失败这样出师不利的情况,让他们心里都不由地蒙上一层阴影。 为首老者沉吟一番,沉声嘱咐敬斋:“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把宝钞的制法搞到手。有必要的话”老者顿了顿,才厉声说道:“哪怕是将金陵的那几个人暴露,只要能够得到宝钞的制法,也在所不惜!” 老者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心里都是一凌。金陵的那几人,可不是和去韩度家里装神弄鬼的那些外围成员,那都是他们各家的子弟。只是为了在京城隐藏下来,而改名换姓了而已。 这是要连自己人都要舍弃了吗? 众人看着出手狠辣的老者,不知道是情况真的严重到这种地步,还是有着别的原因。不过处于对老者的敬畏和信任,所有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由于宝钞受到追捧,价格高昂,因此韩度现在最迫切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印制大量的宝钞,让宝钞的价格回落下来。 当然,就算是韩度印的再多,也不可能满足整个大明对宝钞的需求,但是至少可以让百姓觉得,宝钞这个东西,就是和铜钱一样使用钱而已,生活当中随处可见,不用去花更高的代价去换。只有这样,才能够把宝钞的价格给降下来。 因此,韩度这几天,几乎都是蹲在钞纸印钞二局里面,为的就是督促匠人,尽可能的印制宝钞。 可是还没有几天,韩度就被黄老找到。“大人,咱们的棉花不够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韩度听到原材料不足的消息,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厉声问道:“怎么就不够了?本官倒是不是收了七八千斤吗?” 韩度在黄老眼中,一向都是和和气气的,极少见韩度发怒。眼看韩度就要发火的样子,黄老连忙解释,“大人,我们收购的棉花不少,但是用的也多啊。你也不看看,到现在咱们都制作了多少钞纸出来了。” 韩度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宝钞提举司到现在已经印制了三百万贯的宝钞。如果是印制大额的宝钞的话,那用纸自然是不多,但是韩度为了方便百姓使用宝钞,因此印制这些宝钞的时候专门嘱咐过,只能够印制一贯以下的宝钞。如此一来,用掉的纸张自然是比印制大额宝钞要多的多。 那么多棉花都要用完了,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黄老等人身上,韩度也不会去怪罪他。头疼的挥挥手,让黄老退下,“棉花的事情,本官来想办法,黄老你们钞纸的制作要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做,不能够减少钞纸的产量,更不能停下。” “是,大人。”黄老回了一声,就转身出门了。 韩度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这棉花究竟该从哪里去弄,倒是把韩度给难住了。首先,再想像上次那样,高价收购显然是不行的。当时那些商人几乎就已经把直隶周围的棉花给收干净了,现在想要故技重施,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棉花,哪怕是出再高的价格,那些商人也不可能把棉花给变出来啊。 揉了揉太阳穴,韩度最后无计可施之下,还是决定把这个难题甩给老朱。 韩度跑到奉天殿求见老朱。 老朱一见到韩度进来,顿时神采飞扬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大殿。 “朕正想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挥挥手,免去了韩度的拜见。 “不知道皇上找微臣,有何要事?”韩度连忙问道。 老朱放下手里的朱批,笑着说道:“虽然朕这几天又放了些宝钞出去,但是现在民间对于宝钞的好奇丝毫不减,因此你接下来恐怕还需要尽可能多的印制宝钞。” 出于宝钞的种种神奇,以及难以仿制的特点。现在百姓对于宝钞的认可程度非常高,在交易当中人人都盼望着别人给自己新宝钞,而对于旧宝钞虽然不至于不收,但是相比起新宝钞受到的热情,那就是两回事了。 老朱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虽然以前他也发放过宝钞,但那是在他下旨强行逼迫百姓使用,百姓才使用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百姓人人追捧,以至于敝帚自珍的程度。 “臣遵旨,”韩度苦笑着答应下来。 老朱见韩度这副表情,诧异了一下,连忙问道:“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韩度点点头,解释道:“回皇上,臣今天来就是要向陛下求救的。陛下应当知道钞纸是棉花制作的,但是现在棉花不够了。” 棉花不够,那岂不是就意味着钞纸快要没有了?没有钞纸,韩度拿什么制作宝钞? “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要朕给你棉花吗?”老朱恍然一笑,说道。 有戏! 韩度看到老朱的表情,怎么还不知道这个问题,对于老朱来说肯定是十分容易解决?顿时喜笑颜开的问道:“陛下难道有棉花?” 老朱也不和韩度多做解释,直接吩咐道:“你去找太子吧,他会给你想办法的。” “微臣,谢过皇上。”韩度听到棉花的问题,太子能够解决,那里还有时间在老朱这磨蹭? 连忙出言告退之后,就朝着东宫而去。 老朱看见韩度迫不及待的退下,呆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微酸的滋味。“难道朕这个帝王在韩度心里,还没有棉花重要?” (); 三百零六章 棉花太多了? 韩度来到东宫,由于有着朱标特许的缘故,韩度不用通报直接走进去。 “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闻言,抬头瞥了韩度一眼,又低下头去。随意说了一句,“把东西方下吧,本宫会帮你送去的。” “什么?”韩度疑惑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听朱标的意思,他是误会自己了,以为自己又是来让他帮忙送信给安庆公主的。 听到朱标语气里面深深的幽怨,韩度有些不好意思。自从韩度和安庆公主之间,使用阿拉伯数字来加密写信之后,朱标对韩度的脸色就没有再好过。 想想也是,明明知道这书信里面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偏偏朱标却是一个都看不懂,这让自诩饱读诗书的他岂不是要难受死? 因此,对于韩度,朱标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除非,韩度肯把这书信里面的鬼画符的秘密告诉他,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殿下误会,今日臣不是来请殿下帮忙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朱标反问了韩度一句。 因为韩度的做法,实在是让朱标不满。以往朱标没有帮韩度送信的时候,韩度都还时不时的来几次东宫找他。但是自从韩度和安庆之间,开始写这种鬼画符的书信之后,韩度除了来找他送信,别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来东宫。这也是让朱标对韩度一肚子火气的原因之一。 韩度把自己找老朱要棉花,以及老朱的吩咐告诉了朱标。 “棉花吗?这个皇庄那边应该还有点存货。”玩闹归玩闹,一听到韩度来找他是有着要事,朱标顿时收起玩闹之心,认真的说道。 “有多少?”韩度十分急切,虽然找到了棉花让韩度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又对棉花的数量担心起来。现在需要大量的宝钞,如果棉花数量不多的话,那相对于问题还是没有彻底解决。 “呃,你要很多棉花吗?”朱标神情顿时变得诧异,低头估摸了一下,说道:“皇庄的棉花主要是供宫里使用,但是每年都用不完。现在存量可能不多,但是几万斤还是有的。够了吗?如果不够的话,孤再来想想办法。” 听到有几万斤棉花,韩度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平稳落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够了,足够了。” 几万斤棉花,足够印钞局印几个月的宝钞了。就算是到了那时候,宝钞还需要继续印制,那今年的新棉花也到了收获的时候了。到时候,想要多少,就可以收多少。 被解决了大难题的同时,一个疑问又浮现在韩度的心头。 “殿下,有句话,臣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问吧。”朱标无所谓的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殿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棉花?”韩度对此十分不解。现在棉花的最主要的用途,还是用来织成棉布,用来做衣服穿。 当然,现在多了一个制作钞纸的用途。但是钞纸需要消耗的棉花不可能太多,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等到印制足够的宝钞之后,就不再需要制作钞纸了,除非到了那时候,又有新的宝钞需要印制,那才会继续需要棉花。 光是一个东宫,就储备了几万斤的棉花。这要是全都织成棉布,就算是东宫所有人都穿,那也穿不完啊。 朱标弄这么多棉花来放着干什么? 朱标听了,耐心的和韩度解释:“其实这些棉花也不是东宫的,而是皇庄自己种出来的。由于棉花的价值比较高,因此前几年父皇就下旨鼓励天下的百姓种植棉花,甚至还专门免去了种植棉花百姓的一些赋税。皇庄的人见皇上这么喜欢百姓种植棉花,不管是投其所好,还是别的原因,反正这些年他们种出来的棉花一年比一年多。这么多棉花皇宫又用不完,而这些棉花毕竟是皇家的,皇庄的人也没有胆子拿出去卖,便只好储存起来了。时间一长,孤都忘了这回事了,今天要不是你提起来,孤都还想不起来皇庄那里还有几万斤棉花没有处理。” 听了朱标的解释,韩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目瞪口呆。 棉花这东西,还有多到用不完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别说是现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了。就算是在现代化生产力下,生产出来的海量棉花也很难听说过棉花会滞销的。只有听说过棉花不够用的。 棉花不仅可以织成棉布,还可以填充在衣物里面制作成棉衣,也能够制作成棉被。 想到棉衣棉被,韩度忽然醒悟过来,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 韩度来到大明这么久,就没有听说过有棉衣这个东西,更别说是棉被了。虽然因为天气逐渐炎热的原因,平日里韩度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现在韩度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确定大明现在的确是没有棉衣棉被这样的东西。 难怪朱标会说棉花用不完,原来是现在的人只会将棉花织成棉布这么一个用法。棉布虽然比麻布要好,做成的衣服要比麻布亲肤,比麻布要保暖。但是棉花真正意义上的保暖,还是要用大量的棉花制作成棉衣棉被才行。 “皇庄种出来的棉花实在是太多了,明年孤都准备下令,让他们少种一点。”朱标随意说了一句。 皇庄的生产力,是毋庸置疑的。皇庄这个东西,可是朱元璋搞出来的特色。朱元璋可谓是历朝历代以来,特立独行的皇帝。别的当皇帝,想要什么东西了,基本上都是下旨让各个地方进贡便是。但是老朱不一样,他是最怕打扰到百姓的皇帝,不仅不会下旨让百姓进贡,甚至还成立皇庄,准备自己种田以供养皇宫所需。 原本当初老朱是十分喜爱和小龙团的茶叶的,但是自从老朱知道了小龙团制作的繁复过程,以及大量的耗费百姓民力之后。不仅把他自己最喜欢喝的习惯给借了,甚至还下旨禁止民间再制作小龙团进贡。 (); 三百零七章 蓝玉要走了 先不说老朱的这个做法,是好还是坏。但是至少老朱的态度是好的,至少可以表面老朱是从心里体恤百姓的。有些事情,只能够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老朱一个皇帝,能够为了百姓考虑,把自己的喜好都给戒掉,能够做到这一步的皇帝,翻开历史上都找不第二个。虽然,最后老朱还是忍不住不喝茶,但是他也没有让百姓进贡,而是自己跑去到御花园里面开垦了一片茶园出来自己种茶。 尽管老朱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不喝,但是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去让百姓进贡,就凭这一点说老朱是真正把百姓放在心里,也不为过。 听到朱标说要下令减少棉花的种植,韩度连忙阻止他。“别啊,殿下。为什么要减少?应该让他们种的更多才是,棉花这个东西越多越好,再多都是不够的。” 朱标听到韩度的话,顿时一阵惊讶,疑惑的问道:“你拿这么多棉花来做什么?” 韩度一听到朱标的这话,就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连忙挥手解释一番。“殿外误会了,不是我要,而是这棉花本来就有更多的用处。”接着,便和朱标解释一下棉花除了织成棉布之外的用处。 “棉花还可以用来这样做棉衣棉被?这样做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保暖?真的比皮裘还要轻,还要好?”朱标对韩度说的话,不怎么能够理解,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过。 韩度现在也没有实物在手,比划着双手和朱标解释了一番,也没能够让朱标明白。便干脆说道:“臣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等过几天,殿下的棉花送到了,臣让人做上一些给殿下,殿下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朱标见韩度说的言之凿凿,心里痒痒的不行。保暖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干系着大明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由于天气一年比一年还冷,即便是在金陵城这样的地方,每年下雪的时日已是不短的了。像官宦富商冬天还可以靠着皮裘炭火度日,但是皮裘太贵了。普通百姓根本就不可能买的起皮裘,那些可怜身上衣正单的人每年冬天都有被冻毙街头的。 而如果这棉衣棉被真的像韩度说的那样,比皮裘还要保暖的话,那对于百姓来说不吝于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想到这里,朱标比韩度还要急切,连忙说道:“不用等几天,孤明天就让人把棉花给你送去。你拿到之后立刻开始动手,做好了第一时间给孤送来,孤要亲自看看。” 这么急? 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棉花到手,制作棉衣是多么简单的事情?把两块布一摆,填充上棉花,再缝合上,就完事了。 但是制作棉被到手一个麻烦,反正韩度只有小时候亲眼见过,知道棉被是弹出来的。但是这棉被究竟是怎么弹出来的,韩度就不知道了。 “殿下,这棉衣制作简单,倒是能够很快的就做好。但是这棉被的话,那就” 朱标听过韩度的解释,也知道棉被的制作要比棉衣复杂许多,便挥手说道:“不打紧,你只需要先把棉衣制作出来就行了。” “是。”韩度送了口气,笑着点头。只做棉衣,那就简单多了。 见事情了了,韩度便要告辞,“殿下,请恕臣告退。” “等会儿。” 出乎韩度的意料,被朱标叫住了。 “殿下还有何吩咐?”韩度问道。 朱标低着头,手里毛笔龙飞凤舞,解释道:“等会儿孤要去永昌侯那里一趟,你和孤一起去吧。等孤片刻,把这最后一封奏折给批了咱们就动身。” 你去见永昌侯把我带上干什么? “殿下要去,自己去便是,带着微臣去干什么?”韩度自从知道蓝玉一直都憋着坏的想要把自己给灌醉之后,就再也不想去永昌侯府。 朱标就在这两人谈话的功夫,便将手里的奏折给处理好了。放下毛笔,拿着黄色丝帕擦拭手掌。 看着韩度,疑惑的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臣应该知道什么?”韩度诧异的回道。 自己这些日子为了宝钞的事情奔波,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朱标见韩度真的是不知道,便直接告诉了他,“父皇决定征云南,已经点了永昌侯的将了。” “兄长真的要去云南?” 永昌侯府里面,朱标、蓝玉和韩度几人坐在一起,韩度一脸紧张的看着蓝玉又一次的问道。虽然韩度以前见阿三不断挑衅的时候,也在网络上面叫嚣过要狠狠地打它,但那时在比阿三强的情况下。在韩度心里,打仗那时要死人的。韩度不仅自己没有上战场的打算,连身边的人也不希望他们上战场。 蓝玉一口一口的吃着肉,脸色不仅没有半点像韩度那样的紧张模样,反而脸带笑意的充满了享受的样子。整个人好似猛然焕发了生机活力,全然没有前段时间的苦闷。 “贤弟你都问第五遍了,难道你还要这样一直问下去?”蓝玉一副拿韩度没有办法的模样。 朱标在一旁看的想要发笑,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还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 至于朱标为什么要来见蓝玉,韩度这个时候也明白了。原来按照关系来讲,蓝玉竟然算得上是朱标的舅舅。蓝玉的亲姐姐是常遇春的正牌夫人,而朱标的皇太子妃就是常遇春的女儿。因此从关系上来讲,朱标的确是要称呼蓝玉一声舅舅。但是自古君臣有别,朱标是君,蓝玉是臣,因此舅舅这个称呼,也就是两人私下里叫叫而已。 当然,即便是在私下里,如果换成是韩度的话,朱标这样的称呼,韩度是万万不能够接受的。也就只有蓝玉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才敢大刺刺的和朱标以舅甥相称。 朱标见韩度一脸郁闷的样子,想了一下,便出言安慰道:“舅舅身经百战,知道能够出征打仗不胜欣喜还来不及呢,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 三百零八章 没见过黄花蒿 韩度看着蓝玉果然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是撇撇嘴,对蓝玉的这种好战的心态,表示不能够理解。 韩度想要劝说蓝玉失败,蓝玉反而也想劝劝韩度。 蓝玉端着酒碗没有喝,转头看着韩度笑道:“功业只凭马上取,贤弟你将来想要建功立业,还是要上阵厮杀才行。” 大明的制度几乎是照搬的唐朝的,同样的是最重军功。别的不说,想要封侯还是军功最容易。如果是文官的话,那就算是做到各部尚书的位置,封侯也是遥遥无期。 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整天想着建功立业。 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蓝玉一眼,对此却是嗤之以鼻,笑道:“建功立业就算了,我一个文弱书生,又不通陆战。别说是建功立业了,要是贸然跑到战场上,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个问题呢,还建立什么功业?” 建功立业这样的苦差事交给蓝玉就好,我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京城里面灯红酒绿的好。话说起来,自己来大明还是有这么长的时间了,怎么连去青楼见识一番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韩度思维飘忽的时候,蓝玉看着韩度发出轻笑声,“你不想上战场?恐怕到时候由不得你。” 蓝玉可不像韩度那样无知,山字营的统领是那么好当的吗?山字营在大明的五军都督府里面,虽然不算是顶级的精锐,但是也是独具特点的一只军队。韩度虽然是文官,但是既然皇上让他做了这山字营的统领,那韩度必然就免不了领兵出征的时候。 韩度闻言却毫无所觉的大笑起来,只感觉蓝玉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靠谱。“哈哈,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这种人上战场,那可比无能将军还要严重,那简直就是在送人头。” 蓝玉被韩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给气的吹胡子瞪脸,闷头一口把酒喝下,不想去看韩度那没有志气的样子。 就连一旁的朱标见到韩度的样子,被惊的目瞪口呆,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韩度。一般人就算是觉得自己上不了战场,但是在别人提起来的时候,怎么也会硬气一把的吧?就算是没有底气,那大话也是要说两句的。 蓝玉刚才的话,也未必就没有激将韩度的意思。 但是韩度呢?面对激将,竟然直接点头说自己不行,就这么就退缩了? 朱标不信韩度会这么轻易的退缩,便想着再激他一下,说道:“文官也是可以带兵的吧,自古以来不是就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去关山十五州’的说法吗?可见文人里面,有志于投笔从戎,率军出征的人可是不少的。” 韩度听了微微一笑,说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反正我是不会去带兵的,再说了,如果我要想收去关山十五州,又何须亲自带兵?” 说完,韩度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 打仗就是在打资源,其实战场上的那些将士的作用有限。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资源。而资源不会凭空掉下来,资源只能够从生产力里面来。只要能够把大明的生产力给提上去,那别说是什么关山十五州了,大明的军队达到天边都有可能。 当初大唐的军队不就是把整个西域都给打穿了吗?最后要不是大唐的生产力提不上来,资源不足,大唐也不会就此瓦解。 见韩度顽固不化,生性仁厚的朱标摇摇头就没有了再劝韩度的想法。今天是来给蓝玉践行的,不是来给韩度掰扯不清的。 想到蓝玉即将要求云南,韩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忍不住叮嘱道:“兄长要去云南,可一定要注意一件事。” “什么事?”蓝玉头都没抬,直接问道。 “云南烟瘴之地,自古多蛇虫鼠蚁。兄长是带兵的人,可一定要注意只要是喝的水,就一定要把水烧开了再喝。” “这是为什么?”还每有等蓝玉开口,朱标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韩度见朱标和蓝玉都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便和他们解释道:“云南和咱们这里可不一样水里多虫,如果喝的水干净也就罢了,万一要是喝到有虫子的水,贸然把水里的虫子一起喝下,那是会染上痢疾,也就是瘴气,是会要人命的。” “好吧,咱会让人把水烧开了再喝的。”蓝玉听了也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下来,反正在蓝玉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兄弟是个能人。既然韩度都这么郑重其事的说了,那他听从一下也无妨,反正只要到时候他专门传一个军令下去也就是了,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染上了痢疾的话,兄长就让人找些黄花蒿来捣碎,再将烈酒倒进去搅拌,再用棉布将酒水过滤出来,给人服下就好了。”韩度想到了治疗痢疾最为有效的办法,趁着机会一并告诉了蓝玉。 蓝玉听了,刚刚端起的酒碗,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去。他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却被韩度说起治病救人的学问,他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黄花蒿?在韩度今天提起之前,蓝玉连黄花蒿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什么是黄花蒿?长什么样子?”显然,朱标也是没有听说过。朱标听到韩度说起有办法治疗痢疾,心里顿时凝重起来。 朱标可不像蓝玉那样,除了打仗什么都不关心。朱标可是能够随意进出太医院的,虽然没有见过得了痢疾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却听太医在他面前显摆过。知道痢疾可是一种绝症,按照太医的说法,那几乎是中着必死。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无药可医。 但是韩度却说有良药可以解此绝症,朱标倒是没有怀疑韩度在说假话,只是觉得韩度有些神秘,怎么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绝症,都知道怎么治疗? “黄花蒿啊,你们都没有见过?”韩度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应该啊,这黄花蒿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不会少见。只要用心找找,肯定就能够找到,杂草一般。 朱标和蓝玉两人齐齐摇头。 (); 三百零九章 望远镜 韩度见两人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黄花蒿,便继续问道:“那青蒿你们知道吗?” 两人又是一阵摇头。 好嘛,原本韩度准备借助青蒿来让他们迅速认识黄花蒿的。现在既然连青蒿都没有见过,韩度只好直接给他们科普一番什么是黄花蒿了,免得还要给他解释一遍什么是青蒿。 等韩度仔细的介绍一遍黄花蒿的特征,说了一句,“这东西在野外如同杂草一般,肯定会有的,你们要是有时间去城外随便找找,应该就能够找到。” 朱标和蓝玉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两人听了韩度的描述,还真的有些回忆起来,他们以前好似见过这黄花蒿,但是没有在意罢了。 朱标虽然对黄花蒿没有了疑惑,但是对于韩度却是有着疑问。“这黄花蒿是药吗?如果是药的话,那么应该配合君臣佐使才能够治病啊。更奇怪的是,你竟然不熬药,而是要用烈酒去浸泡?” 韩度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笑着和朱标解释道:“殿下,尽信书不如无书。哪怕是是医书上面记载的,那也不一定就是对的。黄花蒿和其他的药不同,绝对不能够用水去熬煮,一旦熬煮药效顿时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用烈酒,将其中的药效给提炼出来才有用。” 朱标对于医术也是听太医院的太医们提起过,他对医术也是一知半解,便没有继续深究下去。随意说了一句,“没想到你竟然对医术还有着这么深的了解。” “臣哪里是对医术了解的很深?臣根本就不会医术,只是在一本杂书上面,恰好看到过这治痢疾的秘方而已。”韩度可不敢冒充自己会医术,要不然到时候露馅儿了咋办? 就刚才那一番话,也是韩度担心蓝玉,才不得不说出来的罢了。战场之上刀枪箭矢,韩度管不了。但是这世上能够杀人的东西太多了,可不止是刀枪箭矢啊,一次病要一命可是常有的事。韩度可不希望蓝玉跑一趟云南,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倒在痢疾之下。 “哦?不知道你看的是那本杂书,能够借给孤看看吗?”朱标幽幽的说了一句。 韩度闻言,语气一滞。什么书?我特喵的能够告诉你,是一本叫做度娘的书? 韩度只好干笑两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时间太长了,已经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这么好的书,你竟然记不得了?”朱标笑眯眯的看着韩度,说道:“没有关系,孤的东宫藏有天下群书,不如你什么时候去帮孤找一找,或许能够找到这本书呢?” 韩度闻言,忽然觉得眼前的朱标根本就不是什么仁慈敦厚的君子,而是一只吊睛白额的笑面虎。也是,老朱那么狡诈狠毒的人,怎么可能选一个人畜无害的人来做继承人?朱标能够压服朝廷百官,肯定也不会是只靠着仁慈二字。 就在韩度一筹莫展的时候,蓝玉顿时出声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你们今天来是给咱践行的,还是来找书的?要是来给咱践行的,那就喝酒,谁也不要再提什么书。” 韩度见蓝玉适时插科打诨,心领神会,连忙端起酒杯,“小弟祝兄长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喝。” 说完,一口把酒杯干了。这个时候,韩度再也去想什么不要被蓝玉灌醉的想法了。只要今天能够躲过去,被灌醉了又何妨? 朱标笑着和韩度陪蓝玉喝了一顿好酒,便算是给蓝玉践行了。 三天之后,大军开拔。 蓝玉以副将军的名义,跟随沐英出征。 云南的元朝势力,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要不是大明一直都腾不出手来,早就把云南给打下来了。因此,朝野内外都对此次南征信心十足,也从来不认为南征会有什么变数。 于是,这次大军开拔,就没有像上次徐达北征那么隆重。 不过虽然没有带百官出来,但是老朱还是亲自来送了的。 韩度原本自然是没有资格来送的,不过今天是自己义兄出征,他来送一下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睛,还请兄长保重。”说完,便从怀里摸出两个直筒望远镜递给蓝玉。 蓝玉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诧异的问了一声,“这是什么?” “这是望远镜。” 感觉到这个名字自己是第一次听说,便明白这肯定又是自己这个古里古怪的贤弟弄出来的东西。便问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这个是这么用的。”韩度站在一旁,仔细的和蓝玉解说了一番。 蓝玉听到这个铁筒子竟然能够让人看的更远,将信将疑的按照韩度的说法,将眼睛放到小一点的这边孔上面。 “啊!!!”一声大吼从蓝玉的嘴里咆哮出来,同时他整个身躯猛的一抖。 回头看见韩度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蓝玉觉得自己刚才没有准备好,在韩度面前露了怯。便好似要证明刚才那样惊呼的人不是他一般,再次把眼睛放到望远镜面那里,朝远处看去。果然看见原本十分远的景物,就好似在眼前一般。 不敢置信的把眼睛挪开朝着远处看去,这下子景物又恢复了正常。再次通过望远镜去看,景物又到了面前。 “这,这真是太神奇了。”蓝玉欣喜不已。 “云南山高林密,我虽然不懂陆战,但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面,还是知道那种地方是最容易被人埋伏的。因此,便做了这个望远镜,好让兄长能够提前发现敌人,料敌先机。”韩度微笑着解释。 蓝玉知道了望远镜的用途,对其爱不释手,兴奋的一巴掌拍在韩度肩膀上,疼的韩度龇牙咧嘴。“好贤弟,你这真是帮了为兄大忙啊。” 蓝玉久经战阵,怎么会不知道云南那样山高林密的地方,最容易被人埋伏?在得知此次是出征云南的时候,蓝玉就对此一直保持着警惕。 但是警惕是一回事,会不会被埋伏又是另外一回事。 (); 三百十章 低落 在云南那样山高林密的地方,实在是太有利于敌军的隐藏埋伏了。不是说保持着警惕,就能够有十足的把握不被埋伏的。 毕竟人的眼力有限,想要看清楚远一点的草丛里面有没有埋伏着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一旦等到你近距离看清楚了,那你早就进入到别人的包围圈了。 而现在有了望远镜,那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做到在包围圈外面就发现敌人。可以说,蓝玉有了望远镜在手,只要小心谨慎一点,残元势力想要埋伏他,就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蓝玉兴奋的抱着两个直筒望远镜,就好似抱着心爱的女人一般。 老朱原本在高台上勉励完沐英,正在等着吉时一到,就下令大军出发。 但是忽然听到下面一阵动静,带着不悦的眼神看下去,却发现蓝玉和韩度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朱心里闪过一丝好奇,便径直走了过去。 “蓝玉,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老朱看见蓝玉捧着两个一头大一头小怪模怪样的东西问道。 蓝玉见皇上忽然到了面前,顿时拜见。拿着望远镜和老朱解释了一番,还递给老朱一个,让他试试。 韩度见此,只想用手把眼睛捂住,好似不想看见眼前惨烈的一幕。 蓝玉这个人还真是一个直肠子,难道不知道老朱是真龙吗?但凡是龙,都会带着貔貅的属性,只吃不拉。见到好东西,就会千方百计的划拉到自己怀里么。 老朱也像刚才蓝玉那样,反复尝试了几次,确定这个望远镜能够让人看到远处的景物。老朱也是久经战阵的人,只是一经受就明白了望远镜的重要。低头看着手里的望远镜,感叹着这东西的巨大作用,同时眼睛朝着韩度瞥了一眼,心里冷笑。 韩度忽然觉得自己好似被一阵冷风包围起来,又不敢在老朱面前贸然退下,只好僵硬的待在原地。 蓝玉见皇上试过了,以为会把望远镜还给他,正要伸手上前去接。 却看见皇上手腕一番,将望远镜递给了身旁的沐英。 “这望远镜有大用,可以料敌先机,正好你和沐英一人一个。” 蓝玉愣然当场,好似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这感觉就好比是,明明韩度送给他的是一对双胞胎,现在却是硬生生的被皇上给拆走一个了。 “末将,遵旨。”可是蓝玉面对老朱,一点办法都没有。再不情愿,也只好应下。转头看向韩度,希望韩度能不能再给他弄一个,好凑成一对。 韩度把头转向一边,不想看他。 “谢皇上。”最高兴的就莫属于沐英了,什么都没有做就白得了一件好东西。伸手接过望远镜,拿在手上不断的学着皇上的样子看来看去,越看越喜欢。 老朱转头看着韩度,笑的有点冷,说道:“你挺会做东西的啊?” 韩度谄笑着,正要说话。 “回去再做二十个送到宫里来,敢多做一个,你就仔细你的皮子吧。”老朱没等韩度说话,直接张开就要二十个。而且还把望远镜视为禁脔一般,不准韩度多做了流落出去。 难道我做一个来玩儿都不行?我自己做的东西,都不能自己玩儿了?这是什么道理。惹怒了我,我做他一个天文望远镜出来,吓死你。 “臣遵旨。”心里再不满,韩度表现出来的还是真香定律。 朝着老朱一拜之后,韩度就趁势退下。 老朱也不去管韩度,吉时已到下令大军出征。 蓝玉出征了。 韩度也花了几天时间,将老朱需要的望远镜给做好送去了。朱标调集的棉花已经送到了钞纸局,有了原料的钞纸局再次进入到如火如荼的钞纸制作当中。印制宝钞,熊莳已经是轻车熟路,用不着韩度去守着,他一个人就能够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太阳快要落下,明镜斋的熊廷早早的就把油灯给点了起来,准备将今天收回来的宝钞整理出来,存放妥当。 人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韩度却忽然清闲了下来。听着夜晚热闹的虫鸣声,韩度怔怔的看着前院熊廷的房间里面的灯光,自己身处的位置一片漆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韩景云轻柔的走到韩度身边,安静的坐下。连出声招呼韩度都免了,好似生怕打扰到他。 可是你都做到我身边了,我有岂能感觉不到?韩度奇怪的看了韩景云一眼,虽然光线暗淡,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不清楚韩景云的表情,但是韩度还是能够从她的神态当中察觉到一丝落寞。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去睡?”韩度轻声问道。 韩景云没有回头,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道:“没什么,只是,只是有点无聊,睡不着。” 韩度正在想着妹子怎么会无聊了。 韩景云就回过头,朝韩度调皮的一笑,说道:“大兄你不也无聊吗?要不然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去睡?” 我刚才那叫发呆走神了,那不叫无聊。 韩度想要出言反驳一番,却忽然又觉得这样没有意义,还是先问清楚妹子怎么无聊了比较重要。 “是不是因为这里太小,你闷在这里时间太长了?要不你明天出去逛逛吧,你以前不是挺喜欢逛街的么?”在韩度看来,女孩子无所事事嘛,逛逛街就好了。 逛街虽然不能包治百病,但是至少对于女孩子无聊这个病,还是能够对症下药的。而且以前韩家住在外城的时候,韩景云最羡慕的就是能够到内城去逛街,看看内城的繁华。但是由于当时韩家住的偏僻,想要进内城需要走很远的路,因此韩景云能够进内城的机会自然不多。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这明镜斋就坐落在内城最繁华的长安街上,推门出去就可以一览繁华,逛街逛个够。按照韩度的想法,他要是韩景云的话,那肯定是逛一百次都不会厌啊。 (); 三百一十一章 马皇后病重 怎么现在一张小脸上面挂满了不情愿? “去过了。”韩景云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去过几次之后,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不想去了。” 韩度见韩景云朝自己笑的很勉强,察觉到妹子语气当中的一丝孤独,心中一动便说道:“要不明天大哥告个假,陪你去逛街怎么样?” 本意为妹子会欢呼雀跃,却见韩景云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一脸歉意的说道:“大兄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说完,勉强朝韩度笑了一下,也不管在这黑暗的光线下,韩度能不能够看清楚她的笑容,韩景云就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韩度被妹妹的举动搞的一震懵,从妹妹的神态上来看,她的确是不开心。可是她不说,韩度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说陪她去逛街她也不去,总不能是家里的老爹老娘让她不开心的吧。至于韩曙,韩度直接忽略了,从来只有韩景云欺负他的,没见过韩曙敢和韩景云顶嘴的。 见妹子不说,韩度也没有放在心上,反正现在妹子一直都待在家里,即便是有什么内情,还有爹娘看着呢,出不了什么事情。 韩度朝着栏杆外面的夜色望了一眼,微微叹出一口气。汤和走了,现在蓝玉也走了,整个京城里面除了老朱和朱标之外,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人也不多了。 夜色幽幽,韩度呆坐在原地好似一尊雕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爬上高空。韩度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天上的明月,没有去臆想什么嫦娥玉兔,反而是看着模糊的月光像是一个时空的通道,指引着他的思绪,朝着里面飘飞。 “你们还好吗?” 随着一滴热泪低落,韩度陡然回过神来。看着逐渐隐去的月亮,心中不舍的想要伸手抓住,却又在即将动手的时候,徒然将手掌垂了下了。活着的人和再也见不到的人之间,总要有个了断。 韩度看着最后一丝月光隐退到云里,径直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就在韩度和过往作别的时候,老朱正在和马皇后闲聊。 老朱很少让马皇后侍寝,而且马皇后自己也不愿意,现在侍寝的任务几乎都是其他妃子在伺候。即便是不让马皇后侍寝了,但是老朱每天忙完了之后,还是要到马皇后这里来闲聊一番的。老朱觉得和糟糠之妻的闲聊,能够缓解他忙碌一天的疲惫。而且有时候,马皇后精神尚可的话,还会给老朱捏捏肩膀,这让劳累一天的老朱十分贪念。 可是今天和往常不同,马皇后给老朱捏肩膀捏的好好的,却忽然感觉到心窝一阵剧痛。让马皇后双手一抖,不由的惊呼出声。 老朱察觉到异常,连忙起来转过身将马皇后扶住,见她双眉皱起好似难以忍受,连忙问道。 “妹子,你这是怎么了?来,快来坐下。” 马皇后慢慢坐下,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慢慢的坐了下来。 “来人,传太医。” 许久之后,马皇后感觉好了一些,抬头埋怨的看了老朱一眼。“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晚了传太医来干什么?等我缓一缓,就好了。” 老朱可没有马皇后的好脾气,见马皇后忍着疼痛挤出微笑,不由得骂了一声:“这些庸医,只会说什么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又拿不出一个方子出来。” 老朱见马皇后的好了许多,心里的担心也放了下来。扶着马皇后就要朝着床上走过去,好让她躺下来休息。 马皇后见老朱又在骂太医,知道他不会将他们怎么样,便也没有当回事,无奈的笑了笑。 可是就在马皇后正要躺下的时候,一阵剧痛让她瞬间变了脸色,整个人好似失去控制一般,直接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老朱整个人都被惊呆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等回过神来之后,咆哮声响彻整个皇宫。 “快传,快传太医!!!” 整整一夜,马皇后的寝宫灯火通明,太医院大大小小的太医都来了。可是所有的太医都对马皇后的症状束手无策,到现在马皇后还陷入不省人事当中,所有的太医都跪在殿外请罪。 老朱一夜没有休息,红着眼睛熬到了上朝的时间才匆匆离去。 等到匆匆结束朝会之后,老朱有马不停蹄的朝着马皇后这里赶来。边赶路边吩咐一旁的老太监,“传旨下去,召天下名医进宫,谁要是能够治好皇后,赏万金,封侯!” “遵旨。”老太监连忙朝老朱一拜,转身就跑出去传旨去了。 不过是一天时间,马皇后好似憔悴了十年一般,整个脸色呈现出一股死灰色。一直陷入昏迷的她却在这个时候,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一旁伺候自己的女官,轻轻呼唤了一声,“小翠” 守在一旁抹泪的女官听见,顿时惊喜的大喊起来,“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听到皇后醒了的消息,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尤其是跪在外面的太医听了,人人更是欣喜不已。皇后醒了,他们的小命也保住了。 刚刚走到门外的老朱听到马皇后醒了,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冲到马皇后床前。双手捧着马皇后的手,笑着说道:“妹子你总算是醒了,你可吓死咱了。” 马皇后努力朝老朱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微微点头说道:“皇上,我想找标儿说话。” 老朱微微一愣,不过也没有多想。见马皇后精神不错,也不愿意违逆她。便松开手,起身走了出去,朝站在外面的朱标示意,“你母后叫你。” 朱标听了,连忙来到马皇后床前,抓住她的手。见母后眼睛又微微闭上,便轻轻呼唤了一声,“母后。” 马皇后闻声睁开了眼睛,看着英武非凡的朱标,心里的牵挂有些放不下。仔细看着朱标,片刻之后,才说道:“娘恐怕是不行了,我一死,那些太医绝无生路。” (); 三百一十二章 原来是你在坑我 马皇后一句话都说的有气无力,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他们伺候我这么久,不该有这样的下场。你提前把他们带出宫去,让他们逃命去吧。” “不,母后,不会的,不会的!!!”朱标听到母后安排后事的话,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似炸裂开了一般。那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连忙紧紧抓住母后的手,不敢放开。 老朱听到朱标的话,顿时心里一紧,感觉有些不妙。连忙走到马皇后面前,微笑着抚摸着马皇后的头发,问道:“这是怎么了?妹子,你刚才不是好了么?” 可惜刚才那几句话,好似耗尽了马皇后的所有精力一般,眼皮子不受她控制的垂下。 朱标见状顿时失去了方寸,连连惊呼,好似想要把母后唤醒。 老朱见了,一颗铁石般的心好似在朝着无底深渊不断下沉。 “太医都给朕滚进来,马上给皇后医治,治不好通通处死。” 所有的太医浑身上下像是在抖筛糠一般,战战兢兢地走进去,就好似走进了鬼门关。 朱标六神无主,正在焦急不已的时候,猛然想到了前几天韩度嘱咐蓝玉的话。顿时朝外面吩咐道:“快去,快去召韩度进宫?” “韩度懂医术吗?”老朱听到朱标召韩度进宫,连忙问了一句。没等朱标回道,老朱就继续吩咐道:“快去,召韩度进宫!” 朱标听到父皇问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找韩度进宫,不是在给他找麻烦吗?而且韩度从来都说他不会医术,连太医都没有办法的病症,韩度极大的可能还不如太医呢。现在召韩度进宫,说不定父皇发怒在砍太医的时候,随便就把韩度也给砍了。可是朱标心里同时有着一丝希望,万一韩度正好又在他的那什么书上看到过偏方呢? 朱标的心情十分复杂,一边是担心无缘无故的害了韩度,一边又舍不得母后。 韩度散了朝,正打算去一趟宝钞提举司呢。没有想到,刚刚走到宝钞提举司的门口,还没有进门,就被老太监亲自带着人来把韩度给截住。不由韩度反抗,三下五除二就把韩度弄到马背上,朝着皇宫狂奔而去。 韩度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看来老太监诧异的问道:“公公,你这是要干什么?” 刚才一群人朝着韩度冲过来,要不是看见当先一人是老太监,韩度都会以为是私印宝钞的人来找自己算账了。差点,拔腿就跑。 老太监坐在另外一匹马背上。“来不及解释了,皇上急召你进宫。” 听到是老朱急着要见自己,韩度还以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便安安稳稳的骑在马背上,狂奔进宫。 皇宫自然是不允许骑马狂奔的,但是现在有老太监顶在前面,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韩度被老太监带到马皇后的寝宫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是来治病的。韩度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破口大骂。自己会治个屁的病啊,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岂是自己这种感冒了只会吃板蓝根冲剂的人能够医治的?一旦医治不好马皇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韩度用脚趾头都能够想明白。 这是让自己来治病的吗?这是有人在害我啊。 韩度满腔不满,但是在得知是老朱让自己来的之后,都烟消云散。只能够硬着头皮上前去查看马皇后的病情,见马皇后陷入昏迷,脸色发青,尤其是嘴唇色泽乌的厉害。 见韩度瞧的有模有样,老朱连忙问道:“怎么样?” 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怎么样!我又不懂医术。 韩度脸色难看,苦涩的回道:“臣不懂医术,根本瞧不出来什么。” 老朱这根时候才回过神来,对啊,韩度制作宝钞还行,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医术啊。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中医,那可是全凭着经验的治病救人。天下所有的名医,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像韩度这个年纪的,别说是名医了,恐怕最多也就是一个碾药渣的学徒。 老朱不认为朱标会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刚才朱标却指名了要召韩度进宫。老朱心里疑惑,转头看向朱标。 韩度看见老朱的举动,顿时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召进宫的了。好嘛,没有想到一向敦厚仁慈的朱标竟然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不过即便是知道了是谁在陷害自己,韩度也没有办法报复回去。被朱标给坑了,自己真是欠他的。 而且韩度记得历史上,马皇后就是在今年去世的吧?自从马皇后去世之后,老朱便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嗜杀。以前老朱发怒的时候,马皇后还能够时不时的劝阻一番。可是自从马皇后故去,整个大明便再也没有一人能够劝阻老朱了。就连太子朱标,也不行。 想到这里,韩度心头一凌。马皇后可千万不能死啊,她要是死了全天下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就连自己都要在老朱冰冷的屠刀下面,瑟瑟发抖。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马皇后死了。 可是自己又不会医术,该怎么救她呢?韩度想着,便朝着一旁的那群太医看去。 这群太医现在比韩度还有慌张,毕竟韩度只是担心马皇后死了,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而对于这些太医们来说,如果马皇后死了,他们以后也就没有日子可过了。 生死危机之下,每个人太医都慌乱起来,人人都在大声说着自己诊断出来的马皇后的症状,人人都在固执己见,认为自己是对的。 太医们还没有争执出个所以然出来,韩度在一旁听的却是若有所思。 听太医们说起马皇后的症状,怎么和心绞痛那么像?不过心绞痛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是现在看马皇后的样子,却是危在旦夕。当然,有时候心绞痛也会出现生命危险,而且马皇后这病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出现危急生命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 三百一十三章 神药 看马皇后的样子,好似撑不了多久。不管了,死就死吧,不管是为了安庆,还是为了朱标,自己都要堵上一把。而且如果马皇后现在去世了,那老朱发起疯来,肯定也不会对自己客气。与其将来过得战战兢兢,不如现在奋力一搏。 韩度朝老朱拱手施礼,“臣有一法,或许可以一试。” 话语落下,整个寝宫落针可闻。 那些太医看向韩度的眼神,简直就是别看亲爹都亲。韩度这个时候站出来,太医们就有了甩锅的对象了。就算不能够把罪过全都推到韩度身上,那也不用他们全都背上罪过了吧。再不济,他们的小命总算是能够保住。 只是一个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用这种眼神看向韩度,让韩度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如果韩度知道这些太医的想法的话,肯定会对他们幼稚的想法嗤之以鼻。他们这些一点都不了解老朱啊,老朱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做绝。 只要马皇后死了,韩度敢保证,不管有多少人站出来背锅,包括他们这些太医在内,通通都是死路一条。 “说,快快说来。”老朱闻言大喜,激动的指着韩度。 “回皇上,臣没有办法说。臣需要回去亲自去制作一味药,请皇上准许。”韩度记得治疗心绞痛,有一味神药叫做硝酸甘油。硝酸和甘油韩度都有现成的,而且制备硝酸甘油的方法韩度也知道,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将硝酸甘油制作出来就好。可是,这该如何像老朱解释?韩度没有办法解释。 “准,你马上回去做,一刻也不要耽搁。”好在老朱对韩度还比较信任,没有多想其他,直接准了韩度。 韩度连忙退出去,也不客气直接翻身上马,就在皇宫里面纵马狂奔起来。心绞痛产生的原因可是因为心血管堵塞,看马皇后的样子已经是十分的严重。什么时候心血管彻底堵死,马皇后就此一命呜呼都不知道,韩度那里还敢耽误一时半刻的时间? 要是耽搁了一点时间,马皇后去世了,那他就算是把硝酸甘油制作出来也屁用没有。 可是皇宫大内,岂是谁都可以骑马狂奔的?刚才韩度之所以能够骑马进来,那是因为有着老太监跑在前面。现在韩度一个人,虽然守卫的士卒都知道韩度就是刚刚骑马进宫的同一人,但是规矩就是规矩,韩度现在骑马狂奔就行不行。 好在这些守卫才刚刚见过韩度,因此没有直接朝韩度射箭,而是想着将韩度给拦下来。 可是还没有等到这些守卫行动,老太监就从后面跟了上来,老远就开始喊话:“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阻拦韩度,放行!” 守卫刚刚迈出的脚步,又退了回去,彼此对视一眼,都在猜测这韩度是什么来头,竟然被皇上允许在宫里骑马奔驰。 韩度直接来到明镜斋,一路跑步朝着屋里跑去。 韩德见韩度一路急匆匆的样子,诧异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韩度那里有功夫给老爹解释,头也不回的说道:“十万火急,老爹你就别管了。” 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在韩德面前消失了。韩德望着韩度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喃喃自语道:“什么叫老夫别管了?不过也对,好似老夫真的很久都没有管过事了,难道老夫真的是老了吗?” 说完,摇摇头,背着手走开了。 韩度直接打开地下密室的门,走了进去。 自从韩度发现这里的密室之后,韩度就想着把钞纸局里面的那些实验用具给搬过来。一来是这些东西,让人看见了之后,韩度不好解释。二来当时韩度已经发现有人在私印宝钞了,为了避免有人打宝钞的主意,韩度也准备报制作棉浆的药水,放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去配置。 密室的出现,正好趁了韩度的心意。 熟练的拿出烧杯,倒入甘油和硝酸,再将一个更大的烧杯装上水,放到火焰上面烧起来。制作硝酸甘油一定要用隔着水加热,如果用火焰直接加热的话,制作一次炸一次。 很快装着甘油和硝酸混合液的烧杯里面,油状的液体分成间隙分明的不同两种,随着温度上下翻滚。 韩度小心翼翼的从水里把烧杯给拿出来放到一边,然后用一根玻璃管伸到里面将一种黄色澄清油状液体给一点点的取出来,放到准备好的小玻璃瓶里面。 简单收拾一番,韩度将玻璃瓶放到一个垫着厚厚绸布的木盒里面。硝酸甘油高温和剧烈震动都会爆炸,韩度可不敢不小心。 回去的路上,韩度就不敢再骑马了,只能够靠着双腿走回去。好在明镜斋在长安街上,离皇宫不是很远。 韩度刚刚现身出来,就被守在寝宫外面的老太监给看见。 见韩度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老太监连忙上前去,问道:“咱的老天爷啊,皇上都急疯了,你怎么不骑马,还要一步步的走过来?” 韩度满头大汗,有走了这么远的路给累的,但是更多却是手里端着一个不稳定的炸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给逼出来的。 白了老太监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要是拿着这个东西骑马,恐怕还没有跑出去两步,连人带马就没了。” “怎么会连人带马就没了?韩度这是什么意思?”老太监听的迷迷糊糊的,不明白韩度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度也懒得和他解释,端着木盒继续朝前走去。 还没有等韩度走出两步,里面得到消息的老朱却出来了。 韩度见了,连忙停住脚步。 老朱见韩度居然停了下来,眉头一皱厉声问道:“既然药拿来了,那就赶紧给皇后用上,韩度你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 说完,老朱就想朝韩度走去。 “陛下,且慢。”韩度连忙挥手止住老朱。 见老朱和朱标两人都齐齐停住脚步,韩度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皇上明鉴,臣手里的虽然是一味良药,但是同时它也是一味火药。为了皇上和太子的安全,请皇上避开,殿内的人也要全部退出去。” (); 三百一十四章 不怕死的女官 老朱闻言一愣,怔立当场。 要是韩度不说,他还不知道呢。韩度这王八蛋竟然拿火药给自己妹子治病,他长了几个脑袋?火药这东西还能够拿来治病?杀人还差不多,老朱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要不是出于韩度以前从来没有不分轻重的胡闹过,老朱早就叫侍卫把韩度给拖出去斩了。不过即便如此,老朱也是满脸的不高兴,就要上前教训韩度。 “火药?朕还是第一次听说火药还能够治病的。”这小子不会是真的不通医术,以为火药也是药了吧?老朱冷哼一声,“再说了,火药朕又不是没有见过,不点火又不会炸,你这么紧张的干什么?” 眼看着老朱就要过来,韩度吓的脸面退了一步。“皇上且慢,”见老朱依言又听了下来,韩度才这才擦了擦额头虚无的汗水。苦笑道:“皇上,臣的这个火药和一般的不一样,不仅威力要比普通火药大了上百倍不说,还极为容易爆炸。哪怕是没有明火点燃,就算是温度高一点或者是震动的剧烈一点,它都会爆炸。” 听了韩度的解释,老朱便知道此火药非彼火药。威力比一般火药大上百倍,而且还极容易爆炸?看着韩度手里的盒子,原本老朱没有将这点火药放在心上。但是如果真像韩度的说的那样,别一般火药威力大这么多的话。那就韩度手里的那个盒子一旦爆炸,恐怕韩度三丈之内都会是一片死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老朱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臣恳请皇上回避一下。”韩度真诚的再次请求道。 朱标见此局面有些僵住,便上前在老朱身边轻声说道:“父皇还是回避一下吧,毕竟母后的病情耽搁不得。” 老朱僵持着的神情才顿时一松,一挥龙袍冷哼一声,被朱标给扶着避开。 其他人也在朱标的示意下,通通离开了寝宫。 韩度端着木盒走进去,却看到一位四十许的女官还站在马皇后旁边。 “下官见过这位姑姑,还请姑姑出去,这里很危险。” 女官听了,仍然啊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出去的意思。“我跟着娘娘几十年,什么样的危险没有见到过?我就在这里,该怎么救娘娘,你放手施为便是。” 韩度意外的看了女官一眼,略显衰老的脸庞上带着刚强的英气。既然她有胆子留在这里,那韩度也懒得去管她。 现将木盒放到桌子上,轻轻的打开盒子,小心翼翼的把玻璃瓶给拿了出来,慢慢的打开。 走到马皇后面前,韩度却犹豫了一下。 服用硝酸甘油和服用一般的药物不一样。硝酸甘油不能够直接吞下,而是要压在舌根底下,才能够迅速有效的发挥作用,但是自己一个外臣却是不好去触碰到马皇后的舌头。 正好女官在这里,韩度便笑了一下,朝她问道:“不知道姑姑的手稳当吗?” 女官见韩度手里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里面装着像清油一般的东西,便知道这肯定就是给娘娘服用的药。但是为什么他拿着药却久久没有给娘娘服用,正当女官在感到奇怪的时候,被韩度问了一声。 女官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韩度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还是如实的回道:“娘娘经常带着我们做刺绣女工,双手自然稳当。” 听到女官的回话,韩度愣了一下,原来民间盛传的皇宫为了节省开支,皇后带着宫女做女工,竟然不是谣传啊!看来这老朱的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的。 思绪飘飞片刻,韩度收回心神,将瓶子递给女官,笑着说道:“既然姑姑的手稳当,那就请姑姑来为皇后娘娘服药吧。” 女官听了,依言结果瓶子。 韩度在一旁嘱咐她,说道:“记住,这药只能够用在娘娘的舌头根下,只滴上一滴就够了,绝对不能多了。” 女官听了,这次明白过来韩度为什么要问她的手稳不稳当。这瓶子里面的药虽多,但是只能够取一滴的话,可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得要慢慢来才行。 女官依言掰开马皇后的嘴巴,一只手将舌头挑起来露出舌头根部,另外一只手对准舌根倾倒药液。由于韩度的嘱咐,女官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倾斜着瓶子,声怕用多了一丁点的药,造成后悔莫及的后果。 一滴黄色澄清的油滴悄然落下,准确的掉落到舌根位置。女官立刻将瓶子竖立起来,松开另外一只手。 硝酸甘油的药效那真是神速,就在韩度从女官手里接过玻璃瓶,回到桌子面前把瓶子放进盒子里面这么短的时间。 马皇后嗯吟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女官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好似看见了人间的奇迹。这才刚刚用了药,才片刻功夫娘娘竟然就醒过来了? 好在女官反应也快,见马皇后醒了过来,便朝着殿外高呼了一声,“皇上,娘娘醒了。” 老朱在殿外一直焦急的等着,心情比等妃子生孩子还有忧愁复杂。要不是韩度坚持不让他跟着,他早就冲进去了。 现在听到女官说皇后醒了,老朱那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当先快走几步,就冲到寝宫里面。 韩度见老朱进来,不由埋怨道:“皇上,您就不能先等一下,让臣把这个东西拿出去了,再进来吗?” 老朱这个时候,那里还有功夫搭理韩度,满眼都是气色好了许多的马皇后。 原本,马皇后昏迷的时候脸色无比的暗沉,充满着一股不好说的预兆。但是现在,马皇后的脸色却变得苍白,还带着一丝的红润。 马皇后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这前后转变,连亲眼看到的老朱都有些不敢置信,抓住马皇后的手,试探着问了一声,“妹子,你真的好了?” 马皇后也是一脸懵圈,自己刚才不是难捱的晕过去了吗?“我,我这是怎么了?” 见马皇后居然有力气说话了,老朱高兴的哈哈大笑,拍着她的手说道:“是韩度那个臭小子救了你。” (); 三百一十五章 药到病除 “没想到那小子这么有办法,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他都能够轻易而举的治好。” 后面的韩度听到老朱这话,却不敢出声,只是在心里暗自叫苦。‘可不能够让老朱以为自己是神医,要不然以后自己就中午出门吧,因为早晚都会掉脑袋。’ “韩度?”马皇后疑惑的侧头看了一下,正好看见一身青色官服的韩度在朝他行礼。见此,马皇后微微笑了一下。 老朱见马皇后笑,高兴的比他自己笑了还要开心,指着马皇后说道:“妹子笑了,笑了对了,妹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心口还疼吗?” 被皇上提起,马皇后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一片轻松,不仅胸口再也没有了疼痛的感觉,连全身的力气好似都全部回来了一般。抬起手自己朝心口按了几下,确定没有丝毫的疼痛感觉。 老朱看见妹子竟然能够自己动手了,惊讶的目瞪口呆。可是更让所有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马皇后仔细感受了一番,确定心痛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干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刚才还危在旦夕的皇后,现在竟然能够自己坐起来了? 就连老朱也是一脸懵逼,要不是眼前的这人是马皇后,是他的不离不弃的糟糠之妻。换成是其他妃嫔的话,老朱必然以为这丫的刚才铁定是在装病。 那里有这样的?这就是吃了灵丹妙药,这也不可能痊愈的这么快吧。说好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呢? 可是无论众人再不敢相信,马皇后就是自己坐起来了。不仅如此,她还自己下床,站了起来。 老朱见到马皇后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摇摇头,连忙上前扶住马皇后的手臂,问道:“妹子,你,你没事了?” 马皇后浑身轻松,好似很久都没有如此轻松过了。看着老朱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啦!” 老朱在欣喜之余,禁不住的看向韩度,忽然感到一丝沉重的压力。 韩度把马皇后的举动看在眼里,韩度是唯一一个没有感到惊讶的了。硝酸甘油就是这样,治疗心绞痛在现代医学里面都堪称是见效神速,更别说是在以见效缓慢的中医里面了。 和中医比起来,这就堪称是神迹。 老朱猛然反应过来,扶着马皇后坐下,朝太医吩咐道:“快,快来给皇后看看。” 几个太医院的院判彼此对视一眼,争先恐后的上前为马皇后把脉。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的出来马皇后的状态无比的好,这个时候上前把脉就相当于是白捡的功劳,谁能够不争先恐后? 等到几个太医院的院判分别把过脉之后,彼此对视一眼,齐齐朝皇上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药到病除,没有大碍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静养一番便是。” 老朱闻言,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 几个院判纷纷转头看向韩度,为首一人捻着胡须笑道:“韩大人真是妙手回春,让我等大开眼界,自愧不如。” 韩度自己不会医术,可不敢在这几个老头子面前托大,嘿嘿笑了一下,连连挥手说道:“大人说笑了,下官可不会什么医术,更不可能妙手回春。下官也就是对于这么一个病症有所了解而已,换成其他的,下官连一个头疼脑热都医治不了。” 听到韩度反驳,在皇上面前几个太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管怎么说,韩度将皇后治好,也是相对于间接的救了他们的性命。几个老头子能够活到这个岁数,对于世事这方面,还是能够拎得清的。 老朱听到静养两个字,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一股烦躁之气。皇后的病症拖了这么多年,老朱听的最多的就是静养两个字。忽然老朱朝韩度问道:“你怎能说?” 我说个屁啊,我怎么说?我又不是医生。 韩度正在心里抱怨,忽然想到心绞痛的一些禁忌。沉吟一下,点头说道:“娘娘的病症的确是需要静养,如果以后还发作的话,那这个药还是要用的。但是平常饮食上面尤其有注意,要尽量吃的清淡一些,最好是粗茶淡饭才好。” 心绞痛最怕的就是饮食油腻,越是吃的油腻越是容易复发,只要能够吃的尽量清淡一些,少油少盐,那复发的概率还是要小的多的。即便是复发了,也不会太严重,不会危及生命。 粗茶淡饭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不错的生活了。但是对于皇后来说,那却是差了太多,让皇后过粗茶淡饭的日子,那简直就是故意让皇后去造罪受。 就连老朱也是心里不忍,怔怔的看着韩度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别看老朱经常提倡勤俭节约,甚至还自己种茶种稻谷。但是这并不就是说老朱天天顿顿就是吃糠咽菜了,老朱的伙食还是不错的,只要想吃的话,每一膳十几二十多个菜还是有的。 这话韩度就没办法接了,只要垂下头沉默以对。 最后,还是马皇后给韩度解了围,“嗯,不错,本宫记下了。反正本宫也喜欢吃的清淡一些。” 既然马皇后都这么说了,老朱自然不好在说些什么。 见皇后没有大碍了,太医们也是送了一口气,就要告退离开。这时候,为首的太医朝马皇后嘱咐道:“娘娘久病初愈,还是要常服一些参汤调养些日子。” 参汤?人参? 韩度猛然回想起来,心绞痛最不能够吃的,可就是人参和黄芪。连忙摇着头说道:“不可,这心心痛之症最不能服用的就是人参和黄芪,这是禁忌。” 韩度的话音刚落下,老朱和马皇后对视一眼,两人眼睛里面都带着一股沉重。 为首的太医闻言,诧异的看着韩度,“这心痛之症,还有这个说法吗?可是医书有记载,人参乃是万药之王,最是补人元气,怎么” (); 三百一十六章 想要试试? 太医说的客气,那是看在韩度真正的治好了皇后的份上。要不然,换个人在老太医面前说人参是禁忌,恐怕早就让他给轰走了,那里还会在原地心平气和的问韩度。 韩度被老太医问的尴尬无比,咳嗽两声才说道:“下官也没有看过医术,但是下官知道这人参还真的是心痛之症的禁忌。或许是药三分毒吧,人参虽好,但是也不可能适用于所有病症不是?” 老太医闻言一愣,顿了顿笑道:“此话有理。”捋着胡子朝韩度笑着点头,忽然问了一句,“韩大人口口声声说没有看过医书,那不知道大人是在那本书上看到人参是心痛之症的禁忌的?总不能够无师自通吧。” 面对老太医毫不客气的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韩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还好,此时老朱沉着脸,挥手说道:“既然皇后没有大碍了,你们便退下吧。” 老太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齐齐朝着老朱一拜,“臣等告退。” 韩度见老朱帮忙解围,感激的看了老朱一眼。 老朱笑了笑,没有在意,忽然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盒子。指着问道:“这就是治好皇后的神药吗?” 韩度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盒子,回头看着老朱,说道:“是的。这东西无比的危险,臣马上就把它那出去。”说完,韩度就要去拿着盒子出去。 把硝酸甘油放在老朱身边,没过一秒,韩度都感觉到自己好似在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还是早点拿出去处理了才好。硝酸甘油由于不好保存,即便是制作出来,以现在的保存手段,最多几天就会完全失效。因此,根本就不可能放在宫里存着。 现在马皇后的病情好转,只要注意少吃油腻的东西,即便是病情复发,韩度就算是现制也来得及。因此,完全没有保存下来的必要。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早点处置了的好。 “等会儿。”老朱瞥了韩度一眼,阻止了他。“打开它,朕想看一看。” 韩度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给老朱看。 马皇后见了,疑惑的问道:“这不是治病的药吗?怎么还会有危险。”马皇后不能够理解,在她想来,就算是毒药那也要喝下去才能毒死人啊。再说了,这明明就是一味治病救人的良药,怎么会有危险呢? 老朱笑了笑,朝马皇后解释道:“韩度这小子说,这虽然是一味良药,但是它其实是一种火药,而且还是比一般火药厉害上百倍的火药。” 老朱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将马皇后的好奇心给激起来了。 韩度见此,知道老朱不亲眼看见是不会干休的。便只好无奈的说道:“皇上要看也可以,但是请切记一定要轻拿轻放。” 见老朱点头,韩度便将盒子打开,轻轻的将瓶子拿了起来,放到老朱眼前。 老朱看见瓶子里的黄色澄清液体,眉头不禁一皱。疑惑问道:“你说这像水一样的东西,竟然是一种火药?”在老朱的印象里面,火药不是最怕水的吗?一旦火药受潮,那就别想再点燃了。 韩度正要解释,一旁的女官却是开口了。“回陛下,奴婢可以作证,刚才就是这瓶子里面的药救了娘娘,奴婢亲手喂给娘娘的。” 马皇后闻言,转头看向女官,问道:“小翠,刚才是你给本宫用药的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东西非常危险?” 韩度笑了一下,出言解释道:“臣解释过,但是这位姑姑非要亲自给娘娘用药,臣也只好由她。” “娘娘,奴婢这把年纪了,那里还在乎什么危险不危险?”女官平静了笑了一下,无所谓的说道。 这小翠是从马皇后闺阁里面就跟着她的,主仆二人几十年的情分。原本按照常理,马皇后的闺阁丫鬟,就算是跟着她嫁给老朱那也是说的过去的。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老朱看不上她的姿容吧。反正马皇后曾经给老朱提了几次,都被老朱转移话题给揭了过去,马皇后知道老朱无意,便只好作罢。 而小翠因此也死了心的跟着马皇后,一直到现在。 “好了,知道你们主仆情深,就不要再说其他的了。”老朱略显尴尬的说了一句。 韩度因为不知道这其中关节的原因,只觉得老朱脸上的表情好似僵硬了一下,也没有深思下去。要是韩度知道这其中的关系的话,肯定会忍不住吼一声卧槽,看着女官都要高看一眼。 这位就是老朱的通房丫鬟啊。这在整个后宫里面,地位恐怕是仅次于那些嫔妃吧。 不,或许有些嫔妃的地位还不如这位女官呢。 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至于通房丫鬟嘛,嗯,大家自己体会吧 听到老朱说话,女官老脸一红。 被马皇后看到眼里,泛着白眼刮了老朱一下。 老朱连忙转头,好似专心致志的看着韩度小心捏着的瓶子,问道:“这火药真的十分容易炸吗?” 韩度脸色一肃,认真说道:“千真万确,这火药别看它像水一样,其实它和油十分类似。不仅受到剧烈的震动就会爆炸,而且哪怕是温度高一点也会爆炸。陛下没看见我连手指都不敢离它近一点吗?我把瓶子拿起了,都是拿着上面这部分的。” 老朱伸手学着韩度的样子,从韩度手里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番,却看不出来这和他印象当中的火药有什么相似之处。看完之后,又还给了韩度。 摸着下巴,老朱看着韩度将瓶子从新放到盒子里面,忽然说道:“要不试试吧。” 试试? 韩度闻言顿时一愣,脱口而出,“试什么?” 老朱嘿嘿说道:“你不是说它是火药,极为容易爆炸吗?那就试试它能不能爆炸。” 硝酸甘油能不能爆炸还用试的吗?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发现了它的威力之后,就因为光是想要把它控制下来,导致多少人死在它的火光之下了。 这有什么好试试的? (); 三百一十七章 想法挺好 韩度可没有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的爱好,别人的人自己不知道,诺炸炸韩度还是知道的。这家伙就是为了试验各种炸药,不仅把工厂给炸了无数次,好几次连他自己都差点给炸没了么? 韩度可没有这种作死的癖好,也不希望老朱有。 要不然那他老朱要是也给炸没了,那韩度肯定会背上蛊惑君王的骂名,被千夫所指。那韩度一直向往的安稳日子,就没了。 可惜,这件事韩度说了不算。 老朱伸手指着盒子,吩咐韩度,“拿出去试试吧。” 韩度见老朱坚持,也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建议道:“陛下这东西威力太大,就这么一小瓶若是爆炸了的话,能够将这整间屋子给炸成粉碎。如果一定要试,拿也别在宫里试,去大教场试如何?” “不,”老朱挥手就拒绝了韩度的提议,斩钉截铁的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要在宫里试这东西。神机火器,怎能请示于人?在这宫里试,正好。”老朱呲着牙朝韩度冷笑。 韩度咽了咽口水,不敢反驳。当先一步,带着木盒出去。 老朱站在一旁,看着韩度,问道:“你说这个剧烈震动一下就会爆炸,那要不你就这么扔出去?” 我特喵的除非脑子有病才会就这么扔,要是就这样扔,恐怕还没等丢出去就炸了。 “皇上,这也做太危险。臣还是把它放到空地上,然后找一个侍卫来用箭来射吧。” 老朱听了,也觉得如此要妥当一下,便点头答应下来。 韩度将盒子放到空地上,退回到老朱身边。 老朱立刻招收,找来侍卫。从侍卫手上接过弓箭,弯月张弓。 韩度看着老朱将强弓拉如满月,顿时惊讶的看着老朱。我建议的是让侍卫来射啊,没有想到老朱竟然会亲自上手。而老朱的实力也让韩度震惊,没有想到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够把弓拉满。就是不知道老朱的箭术怎么样,在这样远的距离,要是老朱射不中,岂不是尴尬? 韩度有些后悔刚才把盒子放的远了一点,早知道老朱要亲自上手,就应该把盒子放的近一点才是。现在却是骑虎难下,只能够心里祈求老天保佑老朱一箭射中,否则老朱丢了面子,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老朱才没有管韩度在想些什么,微微凝神,手指一松,利箭便激射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盒子。 随着一团炽红光团腾空而起,一声巨响传遍整个皇宫。 “皇上好箭法,皇上百步穿杨、一矢中的,就算是李广在世也不及皇上十一。”韩度见老朱一箭射中,心头石头落下的同时。滚滚如潮水的马屁,拍着手就朝着老朱汹涌而去。 男人都是热衷武力的,尤其是像老朱这样马背上打天下的皇帝,更是如此。因此,哪怕他清楚的知道韩度是在拍马屁,老朱脸上也露出了自得的神色。单手将弓背在身后,好似刚才的一箭不过是他牛刀小试一般。 皇宫里发生巨响,瞬间就传遍了四方。凡事听到巨响的人都慌慌张张的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老朱及时让侍卫传令下去,才逐渐平息了宫里的骚乱。 老朱一手捻着胡须,微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危险,不用点火就能够爆炸的火药,朕也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威力还如此的巨大。” 原来是怀疑自己话的真实性,老朱才非要实验一番的。 不过对此,韩度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算是换成是韩度,自己遇到没有见过的东西,哪怕是别人说的如何天花乱坠,那还是要亲自验证一番的。 “这个能够像火药那样,用到大炮上吗?”老朱不愧是久经战阵的人,一眼就看出了硝酸甘油最大的用处。 “这个,”韩度一阵为难。硝酸甘油自然是可以用来当做炸药的,但是还需要一些工序才能够将它稳定下来,不那么容易爆炸,可惜的是这种方法,韩度不知道。 “皇上明鉴,刚才皇上也看到了,这个东西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极其不稳定。别说是使用了,就算是保存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恐怕以现在的技艺,不能够用到大炮上。” 现在的大炮用的都是火药,而硝酸甘油即便是稳定下来了,那威力也要比火药大的多。如果用来作为大炮的火药,那剧烈的膛压根本就不是现在的那种大炮能够承受的。到时候肯定是点一个炸膛一个,不仅还没有等到杀敌,恐怕就先把自己人给搞死了。 “那真是可惜了。”老朱叹气一声。 这东西的确是像韩度说的那样,不易保存。如果像火药那样,点火才会炸的话,那都还可以通过严密封装和禁止接触火焰来保存。但是这东西就连震动一下都会爆炸,那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反正老朱自己是想不出该怎么去保存的。 老朱转头朝韩度看去,“你献神药有功,朕有功必赏,择日就会封赏于你。” “本宫也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马皇后一旁笑着朝韩度说道。 就连朱标看向韩度也是一脸的感激。 “微臣不过是做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微臣,告退。”韩度见老朱的意思,那里还不知道这是老朱在下逐客令。 而且马皇后刚刚转危为安,他们一家子肯定有许多话要说。韩度在继续待在这里,的确是有些不合时宜。 因此,韩度便趁着机会顺坡下驴,就此告退。 等到韩度离开,老朱一家子坐在一起,聊起来家常。老朱和朱标两人原本都有许多奏折需要阅览的,现在两人都不急了。 马皇后这次病危的事情,实在是把两人给吓的不轻。虽然结果是有惊无险,但是两人都愿意花出时间陪着马皇后多多说些话。两人一直陪着马皇后,从白天聊到了晚上,齐心合力的找马皇后感兴趣的话题来聊天。 (); 三百一十八章 不肯干休 朱标陪着父皇母后用过了晚饭,便回东宫去了。哪怕他是太子,夜晚也只能回到他的东宫,不能够在后宫逗留。 等到朱标离开,刚刚还一家人欢声笑语的场面很快消失不见。 老朱脸上肃然,垂着头看着面前的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皇后看见老朱的样子,便知道他对那个人产生了怀疑和不满。良久之后,叹口气劝道:“重八,当年是我去青田将他请出来的。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不满于他。或许他也和太医一样,都以为人参是大补之物吧,毕竟这事连所有太医都是这样以为的,他开出那样的方子也不算是错。” 马皇后好生劝慰,可惜老朱这时候根本不吃这一套。 老朱怜惜的摸着马皇后的头发,沉声说道:“其他的事,咱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朕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妹子,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他就是在害你的性命。太医不知道这人参的禁忌,难道他就一定不知道?他不是号称未卜先知吗,连韩度都知道的事情,他未必就不知道。” 见老朱在这件事上面不依不饶,马皇后心里一暖的同时,也带着几分莫名的焦虑。那人是她当年亲自上门去请他出山的,而且那人的确在老朱打天下的过程当中,立功极多功劳极大。可以说,老朱多次将恶劣的局势转危为安,都是听了那人谏言的结果。 正是因为此人在打天下的过程里面功劳极大,而大明立国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偏偏对他的赏爵最低。导致马皇后一直以来,心里都对他抱着一份愧疚之情。 如果,如果此事一旦被证实是真的话。那岂不是说此人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保持着恶意,通过人参这种不为人知的禁忌来暗害自己?马皇后想到这里,忽然一阵心烦意乱起来,不敢在想下去。 如果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话,那人心也未免太过阴暗了一点。 为了想要逃避心里的想法,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想错了。马皇后忽然不顾一切的问道:“重八,有一个疑惑一直都在我心里。当初他明明功劳极大,就算是在开国六公当中,论功劳有人都还不及他。为什么你没有封他国公爵位,反而是给了一个极低的伯爵?” 马皇后眼神灼灼的看着老朱,想要从他口中听到明确的答案。 可惜老朱的回答,更是让马皇后惊诧莫名。 “朕也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你自己定的爵位,你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马皇后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惊呼道。 老朱见马皇后站起来,便出手扶着她慢慢坐下,“你大病初愈不要这么激动,来,坐下来说。” 马皇后依言坐了下来,定定的看着老朱,等着他的解释。 老朱将马皇后扶着坐下,才微微一叹,说道:“朕的确是不知道。”双眼望着虚空,喃喃自语,老朱的思绪好似飘回到了封公行赏的时候。“妹子,你信吗?当初朕就是有一种感觉,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不能够给他高位。” 马皇后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是赏罚分明的皇上,竟然会凭着一股荒诞的感觉,就抹掉一个人滔天的功劳。 “你的意思是说,你当初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凭着一股感觉,就极力的将他的功劳压下?” 老朱凝重的点点头,说道:“就是因为如此,没有其他理由。朕当初就是觉得他和徐达他们不一样,但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朕也说不上来。” 这就没有道理可言了。 马皇后听了沉默,原本以为能够从皇上嘴里给一直以来的疑惑一个答案,没有想到听了皇上的话,她反而是更加疑惑了。 两人各自思虑着心事,彼此都沉默着。 最后还是老朱开口说道:“妹子,那张方子呢?” 马皇后闻言,无奈叹息一声,“皇上,真有必要查个一清二楚吗?当年是我再三相求才情他出山的,再说了,先贤有言,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先不说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一路跟随皇上以来屡立奇功,为大明的建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而且即便是你打压他,他也没有丝毫的怨言,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为你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难道就不能够看着他以往功劳的份上,不再追查这件事了吗?再说了,他已经故去多年,皇上何不就此放下?” 在马皇后看来,此人还是有功劳的,而且人都死了多年了。现在就算是追究,那又有什么用。反正自己现在也算是平平安安,不如就此放下,让世人看到一个宽宏的皇帝。 可是老朱却不这样认为,沉着脸色说道:“如果他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朕,朕都未必不能够饶过他,但是朕绝对不允许有人胆敢这么对你。此事,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你把方子给朕,朕找韩度问问。” 马皇后见皇上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起身将一个锦盒从书架上取了出来。来到老朱面前,将锦盒放在桌面上打开,一张发黄的薄纸折叠放在里面。 老朱不等马皇后动手,自己伸手将纸张拿了起来。打开仔细查看一番,显然老朱也是见过这方子的,见没有问题,便将纸张放到袖袍里面。 起身说道:“妹子你大病初愈,还是早些歇息吧,朕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便离开了马皇后的寝宫。 走到殿门外面的时候,看见小翠守在外面,便吩咐一句,“照顾好皇后,这些日子让她开心一点。” “是。”女官淡淡的回了一句,对老朱不假辞色。也不向老朱行礼,转身就走进寝宫里面。 老朱被女官的态度,弄的脸色一囧,还好天色昏暗,没有人能够察觉到老朱的表情,否则老朱说不定会大开杀戒。 男女之间的事情,本就极为的微妙。得不到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这句话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是一样。 (); 三百一十九章 明白了 女官对老朱的态度,可比马皇后对老朱还要恶劣。女官就好似在老朱面前疯狂作死一样,偏偏老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连重话都不会多说一句。虽然老看不上女官,但是他也是知道女官对他有意的。自从女官决定一辈子跟着马皇后之后,老朱就觉得浪费了女官大好青春年华这份罪过,就背到了他身上一般。 老朱的这份复杂心情,其实很好理解。这就好比是有的人可以和妻子闹气,甚至是吵架,但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小姨子多说一句重话。不仅自己不会说,还不允许别人说,哪怕是两人就是小姨子与姐夫的正常关系,也是一样。 女官小翠走到马皇后身边的时候,马皇后还在看着空空如也的锦盒发呆。 “娘娘,该就寝了。”小翠轻声说道。 马皇后这才回过神来,看来一眼小翠,嘴唇挪动了几下想要说话,可是最后话到嘴边,还是又被再次咽下。 寝宫里面,只余一声无奈的长叹! 隔天老朱就把韩度给再次召到宫里,在御书房里屏退了左右,接见了韩度。 就算要论功行赏,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啊,虽然老朱一向都是乾纲独断,但总要和大臣商议一番吧? 韩度带着疑惑来见老朱,果然不出所料,一见面老朱就递给了自己一张方子。 “这张方子你怎么看?” 韩度看着手里的纸张有些陈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打开一看人参、黄芪两个浓墨重彩的药名,就在这方子的最前面。 韩度不明就里,虽然知道这是一张药方,但是韩度连里面的有些药名都没有听说过,这让自己怎么说? 把药方方子茶几上,苦笑道:“皇上,臣对医术真的是一窍不通。这方子臣别说是看懂了,就连里面的有些药材,臣听都没有听过。不知道这方子是” 老朱点点头,直接说道:“这就是皇后调养心痛之症的方子。” 韩度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心里暗道果然是这件事。从心里来讲,韩度一点都不想和这件事牵扯上,更不愿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从这方子的陈旧程度来看,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而且涉及到马皇后的病症,一个不好粉身碎骨都是轻的。可是现在想要脱身,恐怕是痴心妄想了,韩度悄悄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老朱,心里暗骂自己就不应该在老朱面前嘚瑟。 现在好了吧,把自己给嘚瑟进来了。 老朱把韩度的一切举动都看在眼里,厉声说道:“说说吧,你怎么看这方子。”说完之后,见韩度一脸便秘的表情,不等韩度开口,又补充了一句,“胆敢说一个字的假话,你就试活着。” 韩度被逼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臣真的不通药理,但是臣知道皇后的病症是不能够见人参和黄芪的。这方子里面不仅两种都有,而且偏偏用量还这么大” “所以,这方子真的有问题?”老朱双眼紧紧的盯着韩度,平静的问道。 韩度无奈点头,回道:“应该是的。” 觉得自己说的含糊,韩度生怕惹怒了老朱,便连忙解释道:“普通的心痛之症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严重的病,根本就不会危及到性命。心痛之症只有在十分严重的情况下,才会变得十分危险。只要注意饮食清淡一点,不吃油腻的东西,普通的心痛之症即便是不吃药,症状也不会加重,甚至会慢慢的好转。如果娘娘的病情,一直以来都是不断的加重的话” “此话当真?”老朱脸色铁青,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地用力捏紧青筋暴起。 虽然韩度只是一个说了一个可能,但是却恰恰说中了马皇后的情况。马皇后的病情就和韩度说的一模一样,老朱清楚的记得,马皇后起初的时候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偶尔会剧烈疼痛一下罢了。本着是病就要治的道理,老朱那时候已经是小有成就了,自然不会对马皇后的病情放任不管,于是便召集名医为马皇后诊治。可是这病症历来就没有什么好的医治手段,所有的大夫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能够精心调养。 正好,这个时候那人说他有个调养的方子,老朱也没有多想,便给大夫看过,没有问题之后,便一直都给马皇后服用。 就算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马皇后的病情越来越重,也没有人怀疑过是这个方子的问题。老朱还以为是,马皇后这个病症拖的太久,把小病拖成了大病呢。 可是现在听韩度说,这病症只要注意饮食清淡,就算是不吃药也不会加重。老朱顿时就明白过来,马皇后这些年病情越来越重,根本就不是别的原因,必然是这方子的问题。 老朱心里怒火升腾,双眼越来越红,挥手把茶杯砸在地上,“该死的东西!” 老朱气的再也坐不住,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韩度看着老朱不断的在自己面前晃荡,缩了缩身子,巴不得老朱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小透明,注意不到自己。 可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老朱发泄了一阵,无奈的平复下来,转头看向韩度。 韩度看着双眼通红的老朱,巴不得他挥手让自己退下。 “朕想问你,你以为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未卜先知吗?说实话,只要你实话实话,今天无论你说的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老朱一脸严肃,声音低沉,说完之后双眼紧紧的盯着韩度,手指情不自禁的捏紧起来。 嗯? 老朱这问题的跳跃太大,韩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等韩度反应过来之后,禁不住嗤笑一声,摇头叹息着说道:“谁要是在皇上面前说他能够未卜先知,那他一定是一个骗子,不管说的再言之凿凿,做的再让人深信不疑。他,都是一个骗子。” (); 三百二十章 真的能预知未来吗? 老朱听了,沉默良久,抬头看着韩度,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如此笃定?” 我为什么如此笃定?那当然是因为我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啊。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在几百年后,量子计算机横行的时代,对于预测未来这样的事情,那也是天方夜谭,从来就没有见过谁真正的成功。偶尔冒出来一个宣称发明了预测未来的方法的人,要不了几天,就被人证实他就是一个骗子,飞速的消失在公众的视野当中。 可是该如何向老朱解释?总不能告诉老朱,后世计算那么发达的时代,预知未来都只是一厢情愿的妄想吗? 韩度想了一下,给老朱举了一个例子,“皇上,请看这个茶杯。”伸手朝茶杯指了一下,“这个茶杯放在这里,臣可以说有九成的把握它明天还在这里,这也相当于是一种未卜先知。因为臣提前一天知道了,它有九成的可能性还在这里。” “但是,现在把时间拉长一点,比如说一个月。那臣就不敢说,这茶杯一个月后还在这里了。因为这一个月里面,能够发生太多的意外。也许是被人看到取走了,也许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茶几将它震落在地。” 韩度嘿笑了一声,“这还是在皇上的御书房里面,这要是换成是在普通百姓之家,那意外就更多了。或许被人藏了起来,或许被外人看见盗走,或许有人贪恋它的价值打家劫舍。这期间有着太多太多的变数,皇上敢说这茶杯一个月后,还在这里吗?” 老朱沉吟着,微微摇了摇头。 韩度满意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就茶杯这么一个死物,都不能够断定它一个月之后还会不会在。更何况所谓的未卜先知,面对的可是人呢。臣斗胆再问皇上一个问题,人能够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吗?” 能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 这是什么问题,老朱闻言一愣。 老朱情不自禁的呵了一声,说道:“人当然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不仅可以踏进两次,还可以想进多少次就进多少次。” 韩度听了,低头嘿嘿一笑,问道:“真的吗?第二次踏进河流和第一次比起来,虽然河两岸河底什么都没有变,但是皇上不要忘了,水无常形。难道皇上以为第二次踏进去的时候经过的水流,还是第一次踏进去的时候经过的那些水流吗?” 这!!! 老朱瞪大了眼睛,望着韩度有些呆滞。韩度说的不无道理,河岸虽然没有变化,但是水可是一直都在流动的,如果从这样来说的话,人的确是不能够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韩度见差不多了,便摊摊手朝老朱说道:“皇上你看,臣仅仅是在这里面加了一个变数,就导致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和上一次一样的事。更何况是人呢?更何况这天下间还要成千上万的人呢?每一个人,每一刻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一件变数,这么多变数堆积起来,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这么多变数堆积起来,想要计算清楚,想要预知未来,那无异议是痴人说梦。” 以前老朱听到未卜先知的时候,总是怀着一种渴望,渴望得到这种不能言语的力量。但同时老朱又带着一丝深深的畏惧,他畏惧这种力量被别的人得到,对他造成威胁。 但是现在韩度却告诉他,不用纠结了,这种力量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老朱仔细思量着韩度的话,欣喜和失望的情绪掺杂五味杂陈。 “臣斗胆再说一句,自古聪明人都会遇到两大坑,一个就是求长生,一个就是想要知未来。这两个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反正就臣所知是这样。但是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都在追逐这两个的道路上奋力狂奔,最后都被悲哀的埋葬掉。”韩度边摇头叹息,边朝老朱暗暗看去。 韩度是真的不希望老朱掉进想要知未来的这个大坑里面,这个坑实在是太深了,比求长生还要深不见底。老朱虽然看起来高大伟岸,但是一旦掉进去,显然也是不可能把这个坑给填满的。 老朱听到韩度说话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说教的意味,顿时不满的哼了一声。“朕还需要你来提醒?朕从来就不怕死,长生在朕看来更是无稽之谈。朕接下来就把这一条写进祖训里面,朕之子孙谁敢求长生,那便逐出宗人府去。” 朱元璋果然不愧是出身最底层的皇帝,就这个气魄便在历史上也是少有帝王能及。毕竟长生对于帝王的诱惑,可比普通人要大太多太多。没看见连千古一帝秦始皇,都跳进这个坑里面爬不起来吗?至于秦始皇之后的帝王,一个接一个前赴后继的往这坑里跳,就不一一赘述了。 但是朱元璋不一样,从大明立国以来,就没有听说过他信佛还是信道,真实的原因就是老朱什么都不信,只信他自己。对于长生之类的事,老朱更是从来没有提起过。 逐出宗人府? 这可是个好办法,韩度听的心里一阵喜乐。最好不仅是求长生修仙的,那些玩蛐蛐、当木匠的也不能够放过,让他们一天天的不务正业,都应该通通逐出宗人府去。 老朱沉吟了一番,慢慢的说道:“不过这未卜先知嘛”长叹一声,“原本朕也不信的,可是有些事情是朕亲眼所见,又不得不信。” 韩度听了直摇头,看老朱的样子恐怕被骗子忽悠的不轻,就是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忽悠老朱,而且看样子还成功的把他给忽悠住了。 脸上带着微笑,韩度不急不缓的问道:“臣不知道皇上亲眼见过什么,但臣猜测多半是一些无法理解的事罢了。皇上有没有兴趣听臣一言?” “你但说无妨。” 韩度直起脊背,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见过街面上的耍戏法的那些人吧,那些戏法在不清楚内情的百姓眼里,哪一个看起来不像是神仙法术一般?但是在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眼里,那也就是那么回事。” (); 三百二十一章 唇语术 “皇上看那些戏法,总不会以为那是什么了不起的法术吧?”韩度两手一摊笑道。 老朱嗤笑了一声,显然是同意韩度的说法。 韩度见此,继续解释道:“所以,就算是微臣见到什么一时之间难以理解的事情,也不会以为这就是什么神奇,或者是难以理解的力量。就好比是未卜先知一样,就算是微臣亲眼看见有谁能够未卜先知,臣也不会认为他真有这种本事,而是会觉得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人为的因素在里面。” 老朱听了,脸上顿时一沉,问道:“什么?你说未卜先知,是有人在搞鬼?” “十之八九。”韩度轻笑一声,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老朱豁然起身,脸色无比的严肃,在韩度面前来回走了几圈。忽然说道:“那朕也也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听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幕。” 韩度点头,“皇上请说。” 对于医生韩度自然是一窍不通,但是对于揭破神棍骗子的把戏吧,韩度还有有点把握的。 老朱顿了顿,好似在回忆什么,片刻之后才慢慢说道:“朕有一日,召一位大臣来见面。当时朕正在吃烧饼,刚刚咬了一口,突发奇想的便用碗将烧饼盖住。等大臣进来了之后,朕便问他,这碗下面盖住的是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韩度越听越是觉得这个故事十分熟悉,望着老朱看过来考验的眼神,韩度一脸古怪的回道:“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皇上说的此人,可是诚意伯?” 韩度这才回想起来,大明盛传的神人是谁?“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韩度在老朱说未卜先知的时候,还真的没有想到刘伯温身上。当然不是说韩度忘了刘伯温这个人,而是韩度对于什么预知未来这些事,真的是当做是骗子的胡言乱语来看待的。哪怕是刘伯温也是一样,别看刘伯温的事情传的神乎其神,还有什么烧饼歌推算了后世几百年的变化什么的,但是这些都只是那些个人爱好者说法罢了。能够证实的事情,其实一件也没有。 “你也听说过此事?”老朱平静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开始不知道针对的是谁的时候,自然可以随意坦言,但是现在既然知道是刘伯温了,那么 这倒不是是韩度就怕了被称为神算第一的刘伯温,对于刘伯温的那些什么未卜先知,韩度从来就没有怕过。 韩度怕的是老朱。 刘伯温跟着老朱立下汗马功劳的事情,韩度还是知道的。虽然到最后刘伯温只是被封了一个诚意伯,但是这并不能够代表他在老朱心里就没有地位,被边缘化。从后来老朱面对国家大事,几乎都会找刘伯温来询问来看。刘伯温在老朱心里,还是极为有分量的。 要是老朱心里看着刘伯温,对刘伯温神算的那一套深信不疑,而韩度有偏偏坚持说未卜先知是骗人的鬼话,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这个,臣听到是听过,只是以前一直以为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从来没有想过这竟然会是一件真事”韩度回答的很慢,边说边小心翼翼的察看这老朱的脸色,准备一个不好就闭上嘴巴,免得给自己招祸。 “这件事千真万确,朕想问你,你怎么看这件事。”老朱点头表明确有其事。 韩度犹犹豫豫了半响,低着头没有出声。 老朱眼帘一垂,便明白了韩度为什么会犹豫。顿时出言安抚道:“朕说过,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韩度听到老朱都这样说了,便知道自己躲是躲不过去的,只好硬着头皮回道:“那臣就斗胆说了?想要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猜到皇上碗下面放的是什么,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其实这件事在臣看来非常简单,无非不过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而已。” “通风报信?”老朱闻言嗤笑一声,“这根本不可能!当时朕起意时候,他已经走到殿门外面了,他从殿门外面走到朕的面前这段时间十分的短,不可能有人和他接触,更不可能有人说话,他们怎么通风报信?” 如果是通风报信,当时候朕不可能没有察觉。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通风报信,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要知道奉天殿里面虽然有人伺候着,但是都是站在大殿的边缘,距离中央非常远。想要通风报信,那不管是做手势暗示还是出声告知,都会被人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对于老朱的反驳,韩度没有放在心上,微笑着问道:“通风报信可不一定就要说话,无声无息之间也是能够做到的。” “怎么做?”老朱听到韩度说无声无息之间也可以通风报信,心里不由得一沉,因为如果真的有这种方法的话,那他当时肯定就是被唬住了。 韩度也没有隐瞒,和老朱解释起来,“京城里面有一种戏法叫住口技,一个人就可以模仿鸟鸣蛙叫各种各样的声音,每次都能够引的百姓啧啧称奇。臣把这种口技,称作是腹语术。” 老朱才不管什么腹语术,疑惑的问韩度,“这种戏法朕自然见过,可是这和通风报信有什么关系?” 这腹语术虽然神奇,但是和无声无息的通风报信可没有什么关系。 “腹语术是和通风报信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和腹语术相关的另外一种唇语术,却和通风报信有关系。”韩度笑着说道。 见老朱不明所以,便继续解释道:“所谓唇语术,顾名思义便是不需要发出声音,只需要看到别人说话时嘴唇的举动,便可以知道对方说话的内容。” “不需要发出声音,只需要看到别的嘴唇就可以知道别人说的什么?这真的能够做到,真的有这么神奇?”老朱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实在是韩度的说法,超出了他的理解。 (); 三百二十二章 大明无三百年国运? 韩度笑着点头,继而说道:“当然,这唇语术虽然听起来挺神奇的,但是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它必须要在非常熟悉对方说话习惯的情况下,才能够行得通。恰好微臣也会一点唇语术,如果皇上有兴趣的话,可以试一试。不过,由于臣不熟悉皇上的说话习惯。因此,想要试的话,那得请皇上反复说一段话,先让微臣记住皇上说话的习惯才行。” 老朱神色凝重,即便是尝试的方式过于麻烦,但是老朱还是想要试一试,不试试他不甘心。 “好!”老朱声音低沉。 既然老朱想要试试,那韩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接下来老朱就拿出一本书出来,不断的重复其中的一段话,韩度就仔细的观察老朱的说出每一个字的时候,嘴唇的动作。直到韩度将老朱嘴唇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全部的动作细节记下,便点头示意老朱可以了。 老朱坐在原地,韩度退到书房外面,隔着门洞看着老朱。 韩度手里拿着纸和笔,微笑着朝老朱点头。老朱便开始无声的说出几个字,韩度看见便低头将老朱说的内容写到纸上。两人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写,很快便测试完了。 韩度将纸呈给老朱。 老朱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边,越看脸色越是阴沉。韩度写在纸上的内容,和他无声说出来的内容,两者分毫不差。甚至最后,老朱故意说了一句不在计划之内的话,韩度也能够准确无误的识别出来。 既然证实了唇语术能够无声无息之间,完成话语传递。那么当初刘伯温为什么能够准确无误的说出老朱碗下面放着的是烧饼,那就是十分容易理解的事了。 “皇上当初问诚意伯的时候,身后应该站有人吧?”韩度轻轻的问了一句。 让老朱不断下沉的心,猛然收了回来,狠狠地点头,“不错!” 老朱的身后自然是不会缺少人的,而且当初站在他身后的人还不止一个。除了伺候的太监,还有宫女,以及暗中守卫的人。 老朱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刘伯温站的那个位置,能够一览无余的看清楚身后的任何人。而且那个距离也不远,还没有刚才和韩度的距离远,如果刘伯温也通唇语术的话,那只要身后的人说出‘烧饼、咬了一口’几个字,他自然能够准确无误的知道碗下面放着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老朱眼帘低垂,心里冷哼,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一个,‘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他之所以不明着说出来,反而要故弄玄虚,就是想要把朕彻底镇住,让朕来不及多想吧!” 韩度垂下头不敢乱说话,在韩度看来,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该解释的也已经解释了。至于老朱要怎么去理解,那就是老朱的事情了。事情涉及到老朱和刘伯温两人,这其中的水太深,韩度可不敢轻易涉足其中。 汤和言犹在耳,韩度不可不谨慎。 知道自己被如此戏耍,无论是谁都会怒气冲冲,更何况还是老朱?但是老朱再怒也没有办法,要是刘伯温还活着的话,老朱肯定毫不犹豫的将他召来治罪,但是现在刘伯温骨头都能够打鼓了,他再恼怒那又有何用?总不能把他挖出来治罪吧?那大明以孝立国,死者为大,他老朱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过了许久,老朱冷静了下来。 “当初朕曾经让他推算过大明的国运,他在回乡之前给了朕一个锦盒,你也看看吧。” 老朱说完,转身朝着身后的架子走去,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锦盒。 韩度听了却是浑身一震,原来老朱还真的干过逼刘伯温推算国运的事情啊,他是怎么想的?原本韩度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以讹传讹,没有想到老朱还真干过这么二缺的事情。 让人推算国运啊!就算是推算出来了又能怎样,难道你还能够叫人给你改吗? 刘伯温也是个人才,竟然还真的敢忽悠老朱,还留下什么锦盒,这简直就是在拿着全家的性命,在老朱面前疯狂的作死。 不过韩度也对刘伯温留下的东西,不禁好奇起来。还装神弄鬼的留下什么锦盒,难道刘伯温真的能够告诉老朱大明有多少年的国运?难道刘伯温真的留下了推算后世几百年的烧饼歌? 如果刘伯温真的能够推算出大明有276年的国运的话,那韩度倒不是以为他就真的能掐会算了。而是觉得这货肯定和自己一样,是一个穿越者。想到有人比自己还提前穿过来,本着同性相斥,韩度心里猛然升起一丝深沉的敌意。 不过想想,韩度又发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自己又是造水泥,又是炼钢铁,做玻璃、改良宝钞,如果他也是穿越者的话,那也不至于这些事连一件都不做啊?自己刚来的时候看到的大明,就好似一片未开发的土地一样。 心里有了疑惑,韩度不禁对刘伯温留下的东西产生出迫切想看的欲望,以验证心中的想法。 于是,在老朱将锦盒递给自己的时候,韩度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了过来。 “这是他留下的签言,你看一下吧。” 嗯?只是签言,难道不应该是烧饼歌吗? 韩度没有犹豫,连忙将锦盒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打开一看,果然这根本不是什么烧饼歌,纸上面就只有一句话,“大明无三百年国运。” 大明无三百年国运?就这! 韩度一愣之后,猛然回过神来。顾不得老朱在面前,肆意狂笑的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御书房。韩度心里实在是太轻松痛快了,就凭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韩度就能够确定这刘伯温根本就不是什么穿越者,他就是一个大忽悠。 见韩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老朱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签言有什么好笑的,还笑的这么放肆。 韩度也察觉到自己在老朱面前失态了,努力了许久才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 三百二十三章 有人捧臭脚吗? 等笑够了之后,韩度回过神来才发现老朱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微臣失态,请皇上恕罪。” 老朱脸上带着怒火,沉声问道:“笑的挺畅快的啊,怎么?大明没有三百年国运,就这么好笑?” 呃? 韩度见老朱脸色不善,忽然闭上嘴巴,脸上的笑意飞快的褪去,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变得和老朱同步。 两人相互板着脸,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绷了一会儿,韩度故作忧心大明国运的样子,解释道:“皇上误会了,臣自然是希望大明千秋万代。臣之所以笑,那是笑这人故弄玄虚。” “哦?他怎么故弄玄虚了?”老朱看着韩度,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显然,刚才韩度的话在老朱看来就是韩度的狡辩,如果韩度解释不清楚,看怎么收拾他。 韩度见老朱露出的牙齿上闪着冷光,情不自禁的心里一紧,连忙说道:“皇上,他这一句话看似说的是大明国运,但其实这就是一句废话。” 废话? 老朱听了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几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韩度,意味不明。要知道老朱作为开国皇帝,对大明的国运自然是极为重视。他这一辈子也就遇到过两次涉及国运的事情,一次就是这签言,还有一次就是韩度说宝钞承载大明国运的事。 国运,干系着大明的兴衰存亡,老朱自然不敢不慎。当初他接到这张签言的时候,心里是喜忧参半的。忧的是大明没有三百年国运,那就是说他一辈子呕心沥血建立的王朝,终究会有消亡的一天。好在老朱自己也知道,这世上就没有永恒传递的王朝,对此也有着清醒的认识,倒是说不有什么不满。换句话说,如果大明真的能够存续三百年,老朱还是比较满意的。 但是现在韩度竟然说着签言是一句废话,这就让老朱不满意了。感情自己一直无比珍视的东西,在韩度眼里竟然一文不值? 这要是没有一个解释,朕绕不了你。老朱看向韩度的目光,有些冷。 韩度倒是没有注意到老朱的目光变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上的签言上。反复看了几遍签言,韩度解释道:“按照这签言的说法,大明国运可以是100年,也可以是200年,还有可能是299年。这算什么推算预测、未卜先知,这就和随便蒙了一个数字,有什么区别?” 听了韩度的话,老朱直接愣住。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想过,当初他看见签言的时候,就是下意识的以为大明没有三百年国运,那也应该有两百多年。但是现在经过韩度一番解释,才发现这签言的解释太多,解释成二百多年可以,解释成一百多年也可以,甚至是可以解释成几十年几年也可以。 韩度拿着签言挥舞了几下,撇撇嘴轻蔑的说道:“这算什么推测国运?如果这也算是推测国运的话,那臣也会,臣也可以说大明没有一千年国运。”反正周朝也只有八百年江山,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千年的王朝。 被韩度这么一番插科打诨的胡闹,老朱脸上的阴沉褪去,虽然还是板着脸,但是明显对韩度没有了敌意。 老朱见韩度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一千年,你咋不说一万年呢?” 韩度对老朱的教训不以为意,指着签言问道:“那他这话说的和臣说的有什么区别?不一样是在胡说八道?国恒以若灭,独汉唐以强亡,连大唐都没有三百年国运呢。自汉以后,就只有大宋国运勉强超过了三百年。他这句话咋一看好似很有些神秘的味道在里面,但是仔细一想就能够明白,他这也是和常人一样估摸着猜测罢了,只是他比常人要聪明一些卡着三百年这个节点而已。” 老朱听了默然。 这就好比是一层窗户纸一样,没有被捅破的时候,怎么也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都会对预测国运而感到震惊。但是一旦捅破了之后,无论是谁明眼一看都知道这种预测,就是一个笑话。 签言是个笑话,那一直把这签言视为珍宝的老朱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老朱愤然的看着装妖作怪的韩度,气的一把将签言从韩度手里抓了过来。看了一眼,怒骂道:“朕这么信任他,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敷衍朕。他难道就不怕他的鬼话,有被人戳破的一天?” 韩度闻言,差点笑的喷出来,见老朱面色不善,连忙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他怕什么?就算将来大明延续超过了三百年,那谁还能够找他算账不成?三百年,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他的后人还能不能够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就算是这签言能不能够保存三百年,也未可知。” 时间能够抹灭一切,就算是三百年之后人们发现他说的是假话,那谁还能够跑到三百年前来找他算账不成? 听到韩度一言一语将在他心里有着重要分量的签言撕裂的粉碎,老朱心态都有些崩了。“他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他做这样的事,难道就不怕后世之人骂他?” 韩度闻言,心里更是笑的乐不可支,摇摇头说道:“皇上,不是谁都在乎身后名的。有些人就认为自己活着的时候,这个天下才是天下,死了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再说了,就算是将来有人发现他是在胡说八道,他的名声也不一定就会臭,说不定还会变得更香了呢。” 见老朱一副这怎么可能的样子,韩度继续解释道:“这个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利益才是真的。只要有理可图,别说是帮他说两句好话,就算是去捧他的臭脚的人,也会是大有人在。胡说八道算什么?只要利益足够,有人就敢根据他的这一句胡说八道,编造出一个伟岸光正的故事出来,把他捧上神坛,皇上信是不信?” (); 三百二十四章 皇帝又能如何? 韩度像是一条直起上半身的眼镜王蛇一般,喷吐着最剧烈的毒液。不过韩度说的话倒是没有错,既然现在没有什么见鬼的烧饼歌,那么后世那被鼓吹的神乎其神的烧饼歌从哪里来的?肯定是有人捧臭脚,夹带了私活。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被震动的三观都有些不稳,喃喃自语的说道:“那样的天下还有仁义礼智信可言吗?还有忠贞孝悌可言吗?” 回过头看见韩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朱怒火上涌,恶向胆边生,劈头盖脸的一巴掌打在韩度的脑门上。“咱打死你这个不忠不孝的混蛋玩意儿。” 拍的韩度脑瓜子嗡嗡的,好在老朱临时收了几分里,要不然就老朱能够把强弓拉满的力气,一巴掌下去,韩度铁定被拍晕在地上。 韩度摸着自己生疼的脑门,不敢反抗。但是心里却是无比委屈,我只是举个例子,又不是说我就是那样的人,打我干什么? 好在老朱刚才只是气急之下的举动,打了韩度一下之后便冷静了许多,没有对韩度继续动手。随手抄起茶几上的茶杯,猛然摔在地上,老朱粗大的手指指着书房门外,“滚出去。” 韩度连忙退了出,临走的时候看了地上的茶杯一眼。果然在,这世上的意外太多。原本以为这茶杯待在御书房里,没有人敢来偷抢,就会安安稳稳的一直待下去呢。结果连一天都没有,就变成了一地的碎屑。 韩度一边离开皇宫,一边心里都还在不断的叹息。说真话要不得啊,自己好不容易说一次真话,竟然还被打了。这也太冤了,找谁说理去? 韩度虽然离开了,但是显然签言的风波没有这么容易就平息下去。毕竟这可是涉及到大明国运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老朱为此沉默了几天,最后还是拿着签言去找皇后。 经过几天的修养,马皇后精神状态都恢复到了没有生病的时候,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上一些。听到皇上来了,原本心里欢喜的她,在看见皇上手里拿着的锦盒的时候,瞳孔顿时剧烈一缩,挥挥手就将所有人,包括小翠在内,全部都打发了出去。 整个寝宫,就只剩下她和皇上两人。 看着老朱把锦盒放到桌子上之后,就坐下一言不发。马皇后只好开口问道:“皇上不是一向都对这东西珍而视之的吗?今天怎么把它带过来了?” 老朱抬眼瞥了一下锦盒,冷笑着说道:“珍而视之?以前朕的确是对它珍而视之,但是现在朕也不知道以前朕的做法,会不会成为一个笑话。” 皇上的话让马皇后心里顿时一紧,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连忙问道:“皇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老朱语气冰冷的将他询问韩度的事情,一一给马皇后说了。 马皇后一听到韩度的名字,心里就感觉到不妙。不会是这臭小子,又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什么了吧?果然,等到皇上说完,马皇后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一阵生疼。扶着桌子坐到皇上对面,一只手支棱着头,几根手指不断的给自己揉搓太阳穴。 片刻之后,马皇后感觉到头疼的症状好了一点,见皇上双眼定定的看着她,便无奈叹息一声,问道:“所以,皇上今天来臣妾这里,就是想要告诉臣妾皇上你准备报复他?” “他是你亲自去青田将他带出来的,朕自然要告知你一声,难道你现在还护着他?”老朱脸色一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马皇后一听皇上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白了他一眼,说道:“那怎么可能?但是皇上以为,现在做行吗?皇上可不要忘了,当初是你逼着他推算国运的,而且他还三番五次的回拒,直到被你逼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才给了你这张签言,如果皇上现在要对他动手,这世人会怎么想?” 世人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很关键。 刘伯温可以不要身后名,可以胡作非为,但是他朱元璋不能。因为他朱元璋就是靠着名声立国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因为一时之怒而失去了天下民心,那才是得不偿失。而且在这件事情里面,刘伯温可一直都是把他放在弱势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是朱元璋在不断的逼迫他推算国运,在想方设法的给他制造掣肘。就算是朱元璋把刘伯温给了他一张假的签言的事情捅出去,那民心也会在刘伯温那边。 即便是签言是假的,世人也会认为是刘伯温不愿意泄露天机,在皇帝一再的逼迫下,才不得已故意给了一张假的。如此一来,世人不仅会偏袒刘伯温,还会让把这个事情捅破的老朱灰头土脸。 想到这一点,老朱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甘的骂道:“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说不定当初朕让他推算的时候,他推三阻四就是为了今天让朕束手束脚呢。” 不就这样算了,那又能如何呢?马皇后看来皇上一眼,知道他不甘心,可是事已至此,即便是当初他就是故意的,那又能如何呢? 现在这种局面一动不如一静,只要按兵不动那就是皆大欢喜,如果要是一动的话,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是非出来。 见皇上满腔的不甘,马皇后这种时候,只好宽慰他道:“万一他真的是被皇上给逼迫的太紧,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呢,或许他也没有别的心思也不一定。” 但是老朱却不同意马皇后的看法,“没有别的心思?没有别的心思,他会一直明示暗示的表明他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没有别的心思,他会勾结内廷?没有别的心思,朕身边的人会冒死给他通风报信?” 马皇后见皇上完全听不进去劝,只好无奈的问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做?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是准备将他拉出来鞭尸呢?还是准备报复到他的后人身上?” (); 三百二十五章 回忆 老朱闻言,不禁陷入沉默。 马皇后趁热打铁的劝道:“皇上可不要忘了,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极为隐秘,知道的人都没有几个。在世人眼里,他还是那个为大明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原本皇上论功行赏只封了他一个伯爵,在世人眼里就已经是苛待了,如果现在再动手的话,那对皇上的威望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老朱心里恨得牙牙痒,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皇后说的有道理。本来就功劳足以封公的被封了一个伯爵就让世人为他鸣不平了,如果在对他下手,那老朱自己估摸一下他的威望恐怕要就此腰斩。 但是老朱想要就此放下,又不甘心。踹了一口粗气,老朱好似想到了什么足以让他感到沉重的事情,脸色肃然的说道:“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些,朕也不是不能够放下。但是韩度” “这混球又胡说八道了什么?” 马皇后现在只想韩度站在她面前,好让她扇两嘴巴子解气。这个没个轻重的东西,怎么什么话都敢在皇上面前说? 老朱摇摇头,“他倒是没有说什么,朕也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是朕从他话里话外察觉到的。” 皇上的话虽轻,但是一种凝重无比的氛围却是如山如岳一般压了下来。即便是马皇后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提起小心,涩声问道:“皇上究竟察觉到了什么?” 老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马皇后,转而问了一句,“妹子可知道当初朕为什么非要逼着他推算国运?” 马皇后闻言一愣。皇上当初让他推算国运的时候,的确是急切了一些,但是马皇后却以为那是皇上的本意,现在看来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为什么?” 老朱眼神带着一丝冷意,沉声说道:“那是因为朕当时听说,有人曾经给伪元皇帝批过国运。” 马皇后闻言顿时瞪大眼睛,这件事情她还真的不知道。竟然有人批过前元的国运? “那批言的结果如何?” “呵呵”老朱轻笑一声,脸色迅速挂起寒冰,语气幽深的吐出一句,“无百年国运” 马皇后心里立刻细算了一下,从忽必烈定国号元开始,到大明北伐驱逐元廷攻占大都,只有九十八年。 “这,还真的不到百年?”马皇后惊呼出声。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皇上当初为什么那么急切的想要推算国运。如果有这个先例在前的话,那皇上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因为这批言,实在是批的太准了,由不得人不敬畏。尤其是皇上,呕心沥血建立大明,怎能够不想知道大明的国运能够多长? 虽然马皇后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批言的,但是她能够想象的到,当初皇上知道这个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是韩度不是说推算国运都是假的吗?这么可能准到这个地步?”马皇后疑惑问道。 老朱冷哼一声,“无非不过是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有人故弄玄虚,要么就是有着人为推手”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老朱的神情变得十分的可怕,就连马皇后都没有见到过如此可怕的皇上。 “这,这不可能?”马皇后感觉浑身冰冷,清晰感觉到浑身上下爬满了鸡皮疙瘩。颤抖着嘴唇,不敢置信的说道:“那可是元廷,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出手推翻它?这不可能!!!” 如果真有这样的力量的话,那它十几年前能够灭掉元廷,那么他将来会不会灭掉大明?更加吊诡的是,元帝曾经找人批运,得到了‘无百年国运’的批言;现在大明也有着‘无三百年国运’的签言,这 虽然马皇后知道世上并无永续的江山,虽然大明三百年的国运的签言,比起前元来说要好太多,就算是大明三百年之后灭亡了,那放到史书上也是一等一的长命王朝,但是这并不能代表马皇后就能够接受有人将来对大明下手。 如果是正常的存亡断续,如果是败在自己的不肖子孙手里,那马皇后都不会多说什么。但是,绝对不允许是因为有人下黑手的原因,导致大明的覆灭。 存亡断续是一回事,有人下黑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可能吗?原本咱也觉得不可能,可是自从听了韩度的话之后,反而却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老朱语气幽幽,看着马皇后,问道:“妹子,咱们都是经历过元末乱世的人,你仔细想一想,当时的伪元真的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了吗?” 马皇后语气一滞,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她自己的了解,当时的汉人日子过的的确是挺惨的,但是由于她家境优渥的原因,对于最底层生活的怎么样,她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老朱也没有指望马皇后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好吧,就算当时真的是民不聊生了。那么自从各路起义军起义之后,大家的日子反而都好过了不少呢?妹子总不会以为,就那么短的时间,这反复就会有这么大吧?咱记得很清楚,当时咱率领义军纵横四方,哪怕是攻占一座小小的县城,都会得到丰厚的缴获。金银铜钱,粮食布匹,各种物资,应有尽有。” “妹子以为,在有着这么多物资的情况下,会真的民不聊生吗?除非那县官疯了,否则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就算是一个县官发疯,但是总不能整个伪元朝廷都发疯了吧?” 马皇后沉默的听着,无言以对。 老朱好似被自己的话,给带回到了那个征战四方的岁月,神情一阵轻松,说道:“说起来,咱还真觉得当初那段日子,要比现在松快。金银珠宝、粮食布匹,随便打下一座城池来,就什么都有了,不像现在朝廷连年亏空,日子过的无比拮据。” 说到这里,老朱猛然顿住。眼睛里面透出两道精芒,豁然起身,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 马皇后不知道皇上想到了什么事情,但是看样子此事也是非同小可,因此即便是带着疑惑,也没有出声打扰皇上。 (); 三百二十六章 按兵不动 “来人,来人!!!”老朱忽然停住脚步,高声朝殿门外喊去。 嘎吱一声,老太监踩着小碎步,匆匆的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去,急召韩度入宫。”老朱大手一挥,眉头一直紧紧皱起,好似有什么重大疑难的问题,困扰着他。 “现在?”老太监闻言都惊了一下。现在可是午夜,别说现在召韩度进后宫合适不合适。就算是想要韩度进皇宫都不容易,宫门都关了。 老朱显然也是知道老太监在惊讶什么,挥手说道:“传朕口谕,打开城门,速去。” “是。” 韩度被人从被窝里面给拉起来的时候,心态是爆炸了的。要不是第一眼就看见了老太监,韩度早就破口大骂了。这都什么时候,还不让人睡觉? “公公这是?” “赶紧的,皇上急召你入宫觐见。” 听到是老朱召见,韩度顿时没有了脾气,起身找衣服穿,“公公稍待,我穿一下衣服。” 老太监侧了一下脸,示意他身后的人上前帮忙。 韩度三下五除二穿戴整齐,没有丝毫耽搁的便跟着老太监进宫。只是这一路上韩度都在想老朱究竟这么着急的召见自己干什么,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明天再说吗? 好在韩度离皇宫不远,老朱没有等多久便等到韩度。 见韩度要行礼,老朱挥手止住,连忙问道:“韩度,朕问你。如果天下连年战乱,粮食布匹这些东西会不会减少?” “回皇上,如果天下动荡不安,百姓都不能安居乐业,那粮食布匹自然是会减少的。”韩度不知道老朱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么浅显的问题,不过还是如实回道。 人都不能够安定,自然没有办法生产,那物资减少是必然的事情。 老朱听了,没有任何表示,继续追问道:“那天下安定之后呢?” “天下安定之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从事生产的人一多,那粮食布匹自然就会逐渐增加的。” 老朱端着茶杯吹了一口浮动的水汽,却没有喝。继续问道:“那价格呢?” “回皇上,民间的银钱是有数的,粮食布匹少,那么价格自然就高,粮食布匹增多,那么价格自然就会慢慢降下来。” 老朱听了一顿,马上把茶杯放了下来,急切的问道:“那如果之前的价格和现在都没有什么变化呢?” 没有变化?这怎么可能。物以稀为贵,粮食少的时候,粮食自然就值钱,怎么会从头到尾没有变化? 韩度低头思量,片刻之后抬头说道:“那除非是朝廷出面控制住价格才行,这也是臣以前建议皇上给粮食定价的原因。” 闻言,老朱摇摇头,挥了挥手,说道:“不是这个,咱想问你除了这个之外,别的人还有没有可能可以做到?” “有!”韩度立刻回道,“货物的价格其实是和天下的银钱息息相关的,而天下的银钱虽然会有变化,但是在短时间内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定数。银钱固定,如果货物变少,那么价格自然就会上涨,如果货物便多,那么价格自然就会下降。这就好比是天下的银钱被平均分给了天下的货物。” 老朱也是看过国富论的,韩度说的这些,他能够听的明白。 “如果想要货物变少的情况下,价格不变的话,那其实很简单。”韩度微微朝老朱笑了一下,说道:“把多余的银钱抽走便是。” 银钱和货物其实是一个平衡关系,想要价格不变,那就把多出来的银钱给抽走就行了。一定数量的货物对应一定数量的银钱,那么价格自然就不会有变化。 把银钱抽走? 听到这句话,老朱脑海里面的云雾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刚才老朱在回忆起元末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天下没乱的时候,百姓会过的朝不保夕?为什么义军起义之后,每个城池不论大小都有着不少的物资储备?为什么在天下安定之后,咱却一年比一年还穷,大明的日子反而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老朱刚才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韩度一句话却是提醒了他。 这是有人把银钱给抽走了。 这就好比是银根收紧,导致物价不断的降低。虽然表面上看物价降低对百姓有好处,但是其实这是在损伤整个大明经济的根基。物价不断降低,经济活动便会越来越缺乏活力。商人们经营赚不到钱,甚至会亏钱,那自然从事经营的人就会越来越少。商人减少,货物缺乏流通,又会反过来进一步加速物价的下降速度。如此一来,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更为严重的是,当人们发现手里不多的银钱越来越值钱之后。那么人人都会把钱存起来,进一步减少消费支出。 整个社会经济活动开始低迷,对于百姓来说影响还不是很大。毕竟没有银钱,百姓还可有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易嘛。但是对于朝廷来说,那就要穷的铛裤子了。 难怪自己南征北战那么的丰厚缴获,也不过才仅仅支撑了八年,就不得不发放宝钞,用纸来换取百姓的财富,要不然自己就得把皇宫给当了。 老朱脸上浮现森寒之意,挥挥手,让韩度退下。 韩度看了老朱一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火急火燎的把自己从被窝里面给拉起来,现在就问了这么几句话,就让自己回去了?这不会是在消遣自己吧? 但是没有办法,谁让消遣自己的是老朱呢?韩度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告辞,“皇上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要问,那臣就退下了” 等到韩度退下之后,老朱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转托头来,面对着马皇后,自顾自的恨然说道:“刘基啊,刘基。没想到你竟然骗了朕一辈子” 老朱后面的话,憋着嘴里没有说出来,不过他这种样子,无论是谁都知道他现在心里正在发狠,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 三百二十七章 担保? 马皇后沉默了许久,才摇着头说道:“臣妾看来,他到未必都是在欺骗皇上。不管是在他建议皇上避免两面作战,采取各个击破的建策,还是大明立国之后的诸多谏言,这些总不会是骗你的吧?” 刘伯温一路跟随朱元璋以来的出谋划策,自然不可能是假的。 但是老朱一想到刘基是别人的人,他心里就一阵不舒服。这就好比是原本以为和自己情投意合的美人,竟然是别人抛出来给自己下的套一样。 “你竟然这个时候,还在帮着他说话?” 马皇后知道皇上在这件事上,是彻底的愤怒了。明白强行劝阻只会适得其反,只好委婉的说道:“臣妾倒不是在维护他。自是通过今天的事情,以前有些事情,臣妾才刚刚想明白。” “什么事?”老朱知道这是马皇后在诱导他问出问题,但是不问他心里又十分难受,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马皇后听到皇上的问话,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以前臣妾不明白,为什么大明都立国,诸位有功之臣都纷纷论功行赏了,刘伯温为什么还是整天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越是郁郁寡欢。” 说到这里,马皇后白了皇上一眼,继续说道:“原本臣妾还以为是因为皇上你对他封赏太低的缘故,现在看来他恐怕是因为左右为难,才会郁郁寡欢的吧。一边是他身后的人在不断的逼他,一边他又是放不下和皇上的情谊,不愿意做对不起皇上的事吧。左右为难,两头受气,这换了谁都会整日郁郁寡欢的吧。” 老朱听了马皇后的话,陷入到沉默当中。虽然他知道这是妹子在为刘伯温开脱,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妹子说的有道理。刘伯温自从大明立国之后,的确是郁郁寡欢,除了上朝和当值之外,整日里几乎都是待在府上,那里都不去。即便是咱找他商议国事,那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好似对什么都难以提起他的兴趣。如果他想要害自己的话,他应该想尽办法接近咱,给咱出些馊主意才是。 纵观全局,刘伯温自从跟着咱以来,出谋划策还是卓有成效的,唯一的一点就是在建议发放宝钞上面有些缺陷。但是当时的情况,朝廷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发放宝钞,那大明就真的要陷入到风雨飘摇的境地当中,也说不定。因此,只从这一点来说,也不能够说刘伯温的建策就是错的。 而且韩度不也是说过吗,宝钞用好了,足以成为大明的一柄镇国神剑,令四方臣服吗? “那妹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马皇后闻言,心里顿时一喜,她知道她的话起作用了。便接着说道:“臣妾知道皇上是在生气刘伯温没有把心里的秘密告诉皇上,可是这世上谁的心里还没有一点秘密?” 圣人心中尚且都还会藏着自己秘密,更何况普通人了。还是那句话,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老朱被马皇后扶着,慢慢的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继续听马皇后细说。 “况且,他现在已经死了。死者为大,皇上你可是亲自盖棺定论过的,难道现在还能够反悔?就算是现在反悔,皇上你又要怎么做才能够解气呢,难道将他拖出来鞭尸?那岂不是引人笑话!” 这 老朱刚才不依不饶的时候,还真是这样想的。但是既然现在马皇后说出来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提起了。但是心中的怒火,还是在回荡,犹自不服气的说道:“他是死了,但是他还有后人呢。父债子还,朕找他的两个儿子算账,也是可以的。更何况,他死了,说不定他的两个儿子接替他,成为了那边的人了呢?” 马皇后闻言,轻笑一声,淡淡的说道:“臣妾敢给他两个儿子担保,他们绝对不会是那边的人。” “为什么?”老朱一反常态的没有因马皇后偏向刘伯温而生气,反而是问起原因。 马皇后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解释道:“刘伯温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他知道想要真正的为了他两个儿子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告诉他儿子分毫关于他身后的人的事情。他一定明白,想让他的儿子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那就绝对不能够让他们和背后的人有丝毫牵扯。一旦他儿子粘上,那他们就真正的永无宁日了。除非是刘伯温自己想要绝后,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让两个儿子知晓这些的。” 老朱听了,露出满意的神色,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也不再提什么报复刘伯温后人的话了。显然,老朱自己也是明白这一关节的,只是他身为帝王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意图,借着马皇后的口说出来而已。 老朱满意了,但是马皇后的脸色却开始变得有些严肃。 “臣妾之所以不建议皇上找刘伯温后人的麻烦,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皇上,既然咱会想到刘伯温的两个后人,那么他背后的人会不会想到?如果一切照旧倒也罢了,如果皇上要对他们下手,臣妾担心会打草惊蛇。” 老朱听了,神色也变得严肃,缓缓的点了点头。 妹子此言有理,既然自己能够盯着他的后人,那么那些人会不会也在盯着? 试想,像刘伯温这样的人,肯定是对方的核心成员。如果连刘伯温这样奇迹百出的人,都不是对方的核心成员的话,那老朱也就别想着报复了,还是想想怎才能够抵挡住对方的攻击吧。 虽然老朱不知道刘伯温和他背后的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能够让他的两个儿子安然脱身。但是换成是自己的话,即便是他的儿子能够脱身,那也会对其密切监视起来的。 如果这个时候,咱对他们俩动手,岂不是就会落到背后的人的眼睛里面? “妹子言之有理,此时敌暗我明,的确是不宜打草惊蛇。” (); 三百二十八章 诸王进京 马皇后见皇上真正的放弃了,一颗心才踏踏实实的落地。虽然马皇后在知道刘伯温是某些势力抛出来的棋子之后,的确是和皇上一样生气。但是她毕竟是女人,还是有着一丝感性的。当初毕竟是她三番五次的劝说,才把刘伯温从青田给带走的,心里总是带着一丝对他的亏欠。而且他的两个后人,也是马皇后看着长大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岂能够忍心看着他们人头落地? “皇上明白就好,刘伯温毕竟已经故去好几年了。皇上应该要清楚,此时此刻大明最大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那些人。” 马皇后消除了老朱对刘伯温的恨意,转而将真正的威胁指给他。 老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恨恨的说道:“朕自然知道,这些人胆大包天,竟然敢祸乱天下,通通都该被凌迟处死,朕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这些人既然能够祸乱前元的天下,那要是对他们放任不管,将来岂不是就要祸乱大明的天下?这一点,老朱是万万不能答应,也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的将这些人一个个的找出来,只有将他们彻底的灭掉,他才能够安心。 马皇后听了之后,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情,只要皇上知道了就行了,至于皇上怎么做,自然由皇上去考量。她说的太多了,反而会不好,会适得其反。 凤台门外,远远的看见一队骑兵裹着烟尘,由远及近而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如雷鸣般传来,引得城门口准备进出城的百姓,纷纷侧目而视。 “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大排场。” 马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骑上的。马匹本来就是朝廷的战略资源,太平时日还好,民间的马匹并不鲜见,但是大明连年征战,对马匹的消耗极大。连朝廷的马匹都捉襟见肘,民间更是难以见到。 就算是作为京城百姓,见到骑马的时候也是不多,要不就是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将军骑马,要不就是外地的八百里加急入京。 但是这些几乎都是单人单骑,像现在这样一次性见到一整队的骑兵出现在京城外面,还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有人张望了一眼,立刻连京城都顾不上了,闪到道路旁边。朝还待在原地的人们高呼道:“快闪开,那是王旗,这不知道是哪位王爷进京了。” 听到是王爷进京,待在城门口的百姓纷纷做鸟兽散,学着提醒大家的那人退到道路两边,朝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好奇的张望过去。 心里纷纷不禁好奇起来,这是哪位王爷进京?又为了什么进京? 皇上可是下过严令的,诸王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必须要就藩,不得逗留京城,无诏不得回京的。 现在因为什么事,竟然有王爷进京了? 因为什么事?自然是因为马皇后病危的事。当初马皇后病危,她自己觉得这一关恐怕难以度过,便求老朱下旨召诸王进京,想要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面。 老朱虽然不认为马皇后的病情严重到这种地步,但是马皇后的一再要求下,还是连夜派人出京。 但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隔天韩度就献出神药,马皇后的病情居然就药到病除了。不过召诸王进京的旨意已经八百里加急发出去了,现在就算是再发一个八百里那也追不上。 再加上马皇后和老朱自己也想见见诸王,便没有再次下旨阻止,任由诸王进京。 今天第一个王爷,总算是赶到京城了。 晋王朱棡就是第一个赶到京城的。 朱棡双眉刚直修长,眼神明亮,脸庞上一圈浓密的毛发,顾盼之间赫赫生威。骑在马背上急奔的他,看见远处卧压在地平线上,虎踞龙盘的京城,心头不仅一热。连日来奔波导致的疲惫,也不仅消退了一些。 骑兵愈来愈近,但是速度也开始慢慢的降下来。等到朱棡来到风台门外面的时候,已经勒马驻足,停了下来。 看着和记忆里面一模一样的城门,朱棡陷入到了回忆。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已经就藩三年了,想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好似在昨天一般。 朱棡陷入回忆,被骑兵拱卫在中间,哪怕是他们严严实实的将城门口堵住。朱棡一来到城门口,就被守将给认出来了,但是他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够在心里期盼着,晋王能够自己早点进城就好。 百姓更是早就远远的退开,哪怕是朱棡堵住城门,耽误了他们进出城,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满。连城门守将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又能够说些什么? 朱棡回过神来,最后看来一眼凤台门三个字,正要下令骑兵入城,远处又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 朱棡回头,便看见一队骑兵朝着这里奔来。 面对奔来的骑兵,朱棡就堵在城门口,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不过这也正常,这个世上还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够让他晋王退让。 这对骑兵见城门口被人堵住,也没有加速横冲直撞的想法,同样是飞快的减速,在朱棡面前停了下来。 朱棡看清楚来人,便恍然道:“孤还以为是谁,没有想到竟然是四弟。” 朱棣长着一张国字脸,刀削斧砍的脸庞上还带着一丝嫩气。见到朱棡在前面,朱棣非常的高兴,抱拳笑道:“小弟拜见三哥,小弟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巧,能够在这里见到三哥。” 朱棡对于朱棣行礼没有表示,反而眼睛里面精光一闪,问道:“怎么?难道你在这里见到为兄,不高兴吗?” 朱棣闻言一愣,两手一摊,诧异非凡的说道:“三哥,小弟这样是不高兴的样子吗?” 冷哼了一声,朱棡没有继续和朱棣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继续说道:“为兄在太原,四弟在北平。为兄可是一接到父皇的旨意,就启程进京了。一路上快马加鞭,没有丝毫耽搁。没有想到四弟比为兄远了那么多,竟然和为兄同时到京城。是不是父皇提前派人通知的四弟啊?” (); 三百二十九章 老朱的父慈子孝 朱棣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带着笑容和朱棡玩笑似的说道:“那怎么可能,母后病重父皇肯定是同时给咱们下的旨意啊。至于三哥说为什么和小弟一起到,那或许是给三哥传话的人,跑的慢了点吧。” 朱棡听了没有任何表示,慢悠悠的说道:“是吗?或许吧。那回头孤还真想要去好好查一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八百里加急都敢怠慢。” 朱棣照样微笑着面对朱棡,没有接话。查不查那是他朱棡的事情,和他朱棣有什么关系? 朱棡深深的看着朱棣,好似想要透过皮肤看到他的心里面一般。片刻之后,朱棡洒然一笑,说道:“四弟,既然咱们都是回来看望母后的,虽然母后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咱们也不能够在这里浪费时间。就算是堵着城门,那也是不好的嘛,四弟说是不是这样? 现在才觉得堵着城门了?可是刚才咱还没有来之前,就看见你在这里堵了老半天了吧。 “三哥此言有理。”朱棣淡淡的附和了一句,便又闭口不言。 朱棡一扯缰绳,转过身,回头朝朱棣说道:“那不如咱们兄弟二人一起进城?请!” “长兄为大,三哥先请!” 朱棡没有再说什么,一抖缰绳,“驾!”一行人跟着鱼贯而入,进入京城。 朱棣就等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朱棡进城。右边一人见此情形,俯身在朱棣耳边问了一句,“王爷,您看咱们” 没等他说完,朱棣轻飘飘的说道:“走,咱们进城。”说完便骑着马,跟在朱棡那些人的后面,慢慢悠悠的通过城门。 旁边的人见此,只好把嘴里的话给暂且放下。 奉天殿,老朱如同往日一般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 老太监见一个宦官在殿门外朝自己张望了一下,转头看来皇上一眼,见皇上正在低头看奏折,便轻手轻脚的来到殿外。 很快,老太监就回来了,走到皇上身边。俯身禀报,“皇上,秦王、晋王、燕王、周王回京了,求见皇上。” 老朱听了一顿,放下手里的奏折和笔,自然而然的说了一句,“哦?都回来了?”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他们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到京城。 便说道:“那就宣吧。” “儿臣拜见父皇。”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一起齐齐朝老朱拜下。 “都起来吧。”老朱淡淡的说了一句。 没有什么父慈子孝热泪盈眶的场面,更没有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老朱仅仅是四个字,就算是表达了对儿子们的父爱。要不是这次马皇后病重,老朱还真的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着几个儿子在外面就藩。就拿秦王朱樉来说吧,洪武十一年就藩西安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下召回到京城。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几人对于父皇的冷淡,已经是习惯了。 老朱除了对朱标格外的看重之外,对于其他的儿子完全就是出于一种放养的状态。什么老父亲的关爱,什么儿子们的教育,通通都可以抛在一边。反正每个儿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给他封王,成年之后就踢出去就藩,给大明守卫边疆去。还专门下旨,无诏不得回京。 对于每个儿子的什么教育,什么成长,完全不放在心上。最典型的就属燕王朱棣,喜爱舞刀弄枪的他对于读书学习,完全不感兴趣,老朱也不督促,导致现在的朱棣文化水平一直都是不怎么样。 就算是现在,老朱对于这几个儿子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几年没见了,现在陡然见到,老朱还要忍不住教训几句。 “老三?” “儿臣在。”朱棡低着头回道。 老朱狠狠的朝他看了一眼,问道:“听说你在就封太原途中,曾因为一些小事就用鞭子抽你的厨子?” “父皇,儿臣”朱棡不知道父皇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见父皇问起,便想着狡辩一番。 谁知道,老朱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问道:“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朱棡被逼到墙角,不敢欺瞒父皇,只好低头回道:“有” 嘭! 老朱气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混账东西,你每天吃的任何一口吃食,都要经过厨子的手。连厨子你都敢随意处罚,难道你就不怕哪一天被毒死?朕南征北战讨平天下的时候,无论什么人犯错都一一处罚,惟独数十年来不敢责备厨子,你为什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 朱棡被骂的抬不起头,心里一阵憋屈,自己火急火燎的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不安慰几句倒也罢了。没有想到,竟然还要挨一顿训斥。但是朱棡即便是心里再不满,也不敢顶嘴一句。 正当奉天殿里气氛凝重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朱标从殿外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朱标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脸上带着笑容朝父皇拜下。 老朱对于朱标的态度,和对于其他几个儿子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朱标一进来拜见,老朱脸上的阴沉就如同冰消雪解一般,飞快的褪去。整个奉天殿里面的凝固起来的空气,都好似在这一瞬间,又开始自由的流动起来。 “太子来了,起来吧。”老朱脸上带着微笑,挥手朝旁边的几个儿子示意了一下,“你的几个弟弟们好不容易都回来了,你们好好亲近一下。” 这个时候的老朱,才真正的展现了一派慈父的风范。 朱标虽然疑惑刚才自己没有来的时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见父皇一脸笑意也识趣的没有去追问。转身朝着一众弟弟挨个抱过去,彼此拍着肩膀,“你们都好吗?可想死为兄了。” 几人原本被父皇训斥的战战兢兢,虽然刚才父皇只是训斥了朱棡,但是他们几个心里没有一个会认为自己能够在父皇面前逃过一劫去。 现在朱标的到来,让他们真正的躲过此劫,因此,所有人都显得十分高兴。 (); 三百三十章 “好,我们都好。” 老朱见几个儿子都开始叙旧起来,挥挥手便将他们给打发了。“你们母后想你们的很,你们肯定也担心你们母后的病情,去看望一下你们母后吧。” 朱标带头拜别老朱,带着几人结伴朝着马皇后那边走去。 马皇后早就得到了消息,连在寝宫里面都坐不住了,站在外面等着自己的儿子。她和老朱可不一样,虽然他对朱标也是疼爱有加,但是她对其他几个儿子的关爱,也是不比朱标少。 等到朱标等人刚刚走到这里,还没有来到殿门口,马皇后便径直迎上去了。 “儿臣拜见母后” “好,”马皇后眼睛里面好似有泪水滚动,一个个的朝秦王、晋王等人看过去。“回来就好,母后可想你们了。” 马皇后看着皮肤黝黑的秦王,伸手摸着他的脸庞,爱惜的说道:“这几年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人都黑了,也瘦了。” 回首看着其他几人,同样心疼的说道:“你们也是,一个个的都瘦了。” 这世上有一种冷,叫你老妈觉得你冷。同理,这世上有一种瘦,就叫你老妈觉得你瘦了。 马皇后刚才这话,放到周王朱橚身上,还多少有点说的过去。 毕竟朱橚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舞刀弄枪,他从小就对诗词歌赋和医学毕竟敢兴趣。所以朱橚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锻炼之类的事情,身形毕竟淡薄,和韩度这样的文弱书生差不多。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够说朱橚就瘦了啊,顶多和原来就藩的时候差不多而已。 朱橚都已经这样了,更何况其他三位呢? 就那燕王朱棣来说吧,虽然他比秦王、晋王两个哥哥都要小,但是他从小就在军营里面打熬出来的身体,可一点都不比两位哥哥差。虽然朱棣是年初才刚刚就藩,拢共到现在也才半年的时间。但是朱棣到了北平之后,就好像被放飞了自我一般,成天混迹在军营里面风吹日晒。就这样仅仅半年,现在若是谁能够拉开朱棣的衣衫的话,就能够清晰的看见他一身的腱子肉,国字脸上虽然还有一些稚气,但是相比起半年前来多了一丝刚毅的气质。可以说,朱棣这半年以来整个人都壮实了不少。朱棣仅仅就藩半年都有了这样的变化,更何况秦王和晋王了。 三人要是站成一排,那都能足够堵着一个廊道了,这那里有一点瘦了的样子了? 朱标站在一旁,看见自己母后泪眼婆娑的看着几位弟弟,一阵古怪。 秦王几人对母后的热情显然也是有些不适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在封地待的太久了。想来也是,在封地里面他们个个都是一言九鼎的王,回到京城之后他们却变成了母后的儿子,可能是有些不怎么适应吧。 “咳咳”,朱标见母后和弟弟们都看向自己,便笑着说道:“母后,几位弟弟听说了母后的病情之后,都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的。他们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来也是劳累的不轻,母后能够让他们先坐下来说话吗?” “啊!对对对,还是标儿考虑的周详,来,都跟母后一起进去,先坐下咱们再好好的说说话。”马皇后一手拉着秦王,一手拉着晋王,朝着殿内走去。 众人围着桌子坐下。 刚刚坐下,周王朱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母后,有一事不解。当初儿臣听母后病重的时候心急如焚,可是后来有被父皇派人告知母后的病又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仅朱橚疑惑,其他几人也是疑惑。最初父皇发给他的八百里加急可是说的母后病危的,怎么没过多久,又说母后的病好了呢?这就算是普通的病症,也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够完全好吧。 可是现在看着母后的气色,和往常一样好,那里像是得过一场大病的样子? 马皇后听了,也没有在意,笑着和朱橚解释道:“母后当时的确是心痛之症犯了,当时母后都以为这一关过不去了呢,才让你们父皇通知你们的。可是后来,有人进献神药,顷刻间就把母后的心痛之症给治好了。原本是想通知你们不用进京的,可是母后又想念你们,便只是派人告知你们母后的病好了,任由你们进京一趟。” 秦王听了,哈哈一笑,说道:“不知道是哪位太医竟然这么厉害,轻易的就能够治好母后的旧疾,咱可以好好的感谢他一番。” 晋王、燕王吩咐附和。 周王朱橚也是凝重的点头,赞叹着说道:“是该好好感谢这位太医,不知道他的医术究竟高明到了什么程度?” 朱橚非常想要见见这位太医。 秦王等人不通医理,只知道母后的心痛之症是陈年顽疾,非常难以治好。只是对能够治好母后病症的太医,单纯的表示感谢罢了。 但是在朱橚的心里,他可是清楚的知道母后的心痛之症,有多么的难缠。如果是一般的顽疾的话,凭借着他的医术,早就为母后驱除这顽疾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他翻遍了天下医书,都对此束手无策。可是此人竟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只好母后的病症,在朱橚看来,这位太医的医术简直就是高明到了他难以想象的地步。 “若是有可能的话,我倒是想要见见这位太医,好好的向他求教一番。”朱橚不由得对此人向往起来。 朱橚这话落到马皇后耳朵里面,只是引得马皇后轻轻摇头。 但是坐在一旁的朱标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五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治好母后的人,根本就不通医理,你能够像他求教什么?” 不通医理?一个不通医理的人,竟然能够治好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竟然能够治好让他这个看了不知道多少医书的人,都治不好的病? “这不可能,皇兄莫不是在诳我?”朱橚抬眼疑惑的看着朱标。 (); 三百三十一章 朱棣 “这是真的。”马皇后笑着说道。 朱标也笑着解释道:“此人叫韩度,现在的官职是宝钞提举司提举,他可从来就没有翻过一本医书。” 一个不通医理的人,竟然真能够治好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这让朱橚对韩度的兴趣大增。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小弟倒是想要见见这韩提举。” “没问题,今天你们车马劳顿,你们先休息一下。等明天为兄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到时候可以把韩度叫来,介绍给你们认识。”朱标拍着胸脯保证道。 说到这里,朱标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周王,“五弟精通药理,不知道可否听说过人参也有着一些禁忌的?” “人参?”朱橚疑惑的看了朱标一眼,低头想着朱标提出的问题。片刻之后,朱橚抬起头,说道:“人参虽然是一种大补之物,但是它根本上还是一种药材。是药三分毒,如果从这句话看来的话,即便是人参应该也有着它的禁忌。但只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发现过。” 朱标和马皇后听了,彼此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显然朱橚也不知道人参的禁忌之症,就是心痛之症。 外人或许不清楚,但是马皇后和朱标却是清楚的。别看朱橚年纪轻轻,但是他的因为本身聪慧的缘故,再加上他对医术十分痴迷。因此,朱橚现在的医术恐怕就算是太医院里面,也是少有人能及。最重要的是他见多识广,还没有就藩的时候,就把整个京城的医书,除了那些秘不示人的秘本之外,其他的都被他给翻遍了。听说,他到了开封之后,第一件是不是召集开封的百官,而是下令收集民间的医书。 所以,论医书上面的见多识广,就连太医也比不上他。 可是,就连这么博览群书的朱橚都不知道人参的禁忌,那么韩度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朱橚倒是不知道母后和朱标的想法,只是看见两人神色有异,略微沉思一下,不敢置信的问道:“不会吧?难道人参的禁忌,就是心痛之症?” 朱标朝他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朱橚顿时沉默下去,脑海里不断闪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医理,好似想要找到人参是心痛之症禁忌的药理。 沉浸在医学世界的他,根本就听不到接下来母后和几位皇兄之间的谈话。 其他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也不去打扰朱橚。 秦王、晋王、燕王都陪着马皇后说话,每个人纷纷讲起自己就藩之后的各种经历。 马皇后一会儿因为几个儿子为了训练士卒,在军营里面和将士同吃同睡,感到心疼。一会儿又因为战事一起,想到自己儿子带着军队在战场上冲杀而感到心惊。一会儿又因为几个儿子各自说起封地里面的种种趣事,而开怀大笑。 直到马皇后心情不断起伏,感觉有些累了。朱标才带着几个弟弟,向母后告退离开。 第二天,朱标为几个皇弟接风洗尘,韩度被邀请来作陪。 “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韩度一进门就朝朱标拜下,看见朱标身边四人,知道这就是被朱标提前派人告知的那几位王爷。可是因为,韩度一个都不认识的缘故,根本就对不上号。 朱标看出了韩度的窘迫,连忙伸手示意,介绍道:“这位是孤的二弟,秦王朱樉。这位是三弟,晋王朱棡。这位是四弟,燕王朱棣。这位是五弟,周王朱橚。” 韩度见朱标介绍完毕,连忙再次拜下,“臣,韩度,拜见秦王、晋王、燕王、周王殿下。” 其他几人对韩度的行礼纷纷微笑示意,也没有难为韩度,便让韩度免礼。 唯有朱棣看着韩度眼帘微微一垂,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感到刚才韩度看向他的时候,明显的有着一种异样的目光。 不过朱棣见几位兄长纷纷免了韩度的礼,他也没有其他的想法,暂时将刚才的那丝异样放下。 韩度在第一次见到朱棣的时候,心情剧烈的震动不已。要不是韩度定力足够,他当时肯定会表现出剧烈的反应出来。 一张国字脸,带着一点英武之气,这就是明成祖皇帝朱棣?这可是在历史上名声大振的人物,由不得韩度不心神震动。 明成祖朱棣,论功绩完全不输于他老爹朱元璋。虽然他不是开国皇帝,但是朱元璋北伐了数次,虽然消灭前元余孽,但也是没有真正征服北方的游牧民族的。等到朱棣五次亲征漠北,勒石燕然,才算是真正的将游牧民族给打压下去。 虽然几十年之后,游牧民族卷土重来,攻入北京城下,那也是因为他的后人放松了对草原的持续征战,让他们得以喘息死灰复燃导致的结果罢了。其实,和朱棣的关系不大。 韩度在朱标的示意下做了下来,尽管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也强迫自己不再去特意看向朱棣。韩度来到这大明之后,最怕的人就是老朱。老朱身为皇帝,一言可定百姓生死。一言可让韩度上天堂,也一言可以让韩度下地狱。再加上老朱雄才大略,偏偏又喜怒无常,韩度自然不敢不怕。平时面对老朱的时候,韩度都提着一份小心。 第二个能够让韩度感到惧意的人不是朱标,而是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朱棣。历史上朱棣能够以‘奉天靖难’逆夺天下,虽然有着朱允炆是草包的原因,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朱棣绝对有着过人的才干的。 历史只有真实,没巧合。很多历史上看似巧合的事情,其实那都是人家真真正正的本事。就拿朱棣奉天靖难来说吧,以微弱之势能够不断的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能够一步又一步的不断壮大,这岂是巧合两个字可以解释的?要是不信的人可以去试试,如果是一个才干不足的人放到朱棣当时的位置,恐怕连第一关都过不去,就被朱允炆给抓到京城了。 (); 三百三十二章 圆谎难 韩度曾经在网上见到过一次教员太祖四渡赤水的示动画示意视频,那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就算是站在上帝视角去看四渡赤水这一系列的操作,那真的让人感到神乎其神。动画上详细的展示了每一个时间节点两方军队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太祖带着军队和擦肩而过不少于十次,一次能够是巧合,十次以上那就只能够是铁打的实力。反正当初不仅仅是韩度自己,所有看到视频的人都纷纷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次经历还让韩度对自己的智商都产生了怀疑,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之后,韩度才明白自己只能够算得上是聪明,还远远谈不上智慧。 陡然见到朱棣,韩度想到了许多,出于不适应的原因,韩度没有做到朱棣的下首位置,而是挨着周王朱橚坐了下来。 韩度的举动倒是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按照礼节来讲,朱标身为太子做东,坐在上首,其他四人按照长幼有序一边刚好两人。到了韩度这里,自然随便坐那边都可以。 朱橚对于韩度挨着他坐下不仅没有反对,相反还非常的高兴。看着韩度,笑道:“本王还要感谢韩大人妙手回春,治好了母后的旧疾。”说完抱拳朝着韩度致谢。 韩度连忙回道:“不敢当王爷的礼,更不敢当王爷叫一声大人,王爷还是叫在下韩度吧。至于说皇后娘娘的病症,那都是在下这个做臣子的应该做的。在下这个做臣子的,本就应该为君分忧才是。” “好一个为君分忧,”朱橚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孤倒是有个疑问,不知道韩度你能不能给解惑一二?” 严格说起来,不仅仅老朱是君,马皇后以及后宫妃嫔和老朱的子女们都是君。因此,既然韩度说为君分忧是他分内之事,那他朱橚现在疑惑想要请教韩度,韩度应该也不会拒绝才是。 韩度微笑着回道:“周王殿下但说无妨,只要是微臣知道的,知无不言。” “昨天孤听母后提起,说韩度你说的人参是心痛之症的禁忌,因此孤想知道这其中的药理是什么?”朱橚果然是痴迷医学,昨天马皇后不过是提了一嘴,就被他给记在心里念念不忘。今天一见到韩度,连这是太子为他们准备的接风宴顾不得了,急切的问了出来。 药理? 我怎么知道这里面的药理。心绞痛不能吃人参和黄芪的这个禁忌,韩度还是上辈子偶然在网上看到的。网上的信息很多都是直接给出一个最终的答案,根本就没有这答案来龙去脉的过程。就算是有,除非是那些与此相关的专业人士,才会去看着其中药理。 但韩度显然不是专业人士。 朱橚的问话,让韩度一阵为难。想回答他吧,韩度又回答不出来。但是想要一口回绝吧,朱橚这人算得上是一个脾气好的人,韩度也不想和他生分了。 最后,韩度摇摇头,带着歉意的说道:“还请周王殿下恕罪,臣真的只知道这个结果,不知道这其中的药理。” 朱标见韩度为难,笑了一下,帮着韩度说道:“五弟你就别为难他了,太医早就确定过了,韩度他不通药理的。” 朱橚听到朱标的话,既然太子都帮着韩度说话了,那他也不会再继续追着韩度不放。只是感慨一声,说道:“可是一个不通药理的人,竟然能够治好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这也太奇怪了。” 朱橚是就事论事,单纯的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但是他的这一句无心之语一处,有人看向韩度的眼神就顿时一变。 朱标倒是没有想太多,无奈笑道:“他也是在一本古籍里面看到过一点而已,现在古籍早就已经遗失了,你就算是问他也没用。” “那,真是太可惜了。”朱橚陡然听到太子说韩度是从一本古籍里面看到的时候,心里顿时一喜。可是马上就听说,这古籍早就已经遗失了,又顿时感到一阵失望。能够记载这样医术的古籍,他要是能够看上一眼,那该有多好啊。 可惜他偏偏没有这个运气,反而是让韩度这个不通医理的人给瞧见了。惋惜之余,朱橚不死心的问韩度:“那古籍上的内容,你就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该死!!! 韩度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韩度从小就被认为是神童,当然这主要是韩家人认为的。但是韩度能够在十几岁的年纪就高中举人,而且又是制作水泥,又是一炼钢铁,又是制作宝钞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做下来。韩度就在世人面前设立了一个天纵奇才,智慧过人的人设。 在这样的人设之下,韩度就算是说自己能够过目不忘,都不会有人不信。 现在韩度竟然连看过的医术古籍都只记得一点点,其他的内容居然都忘记了,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果然,朱橚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韩度,连朱标也是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他。 韩度现在是一脚踩在穿帮的边缘,靠着强大的自控能力,才让自己没有失态,脑海里面心思电转,想着怎么才能够把这个谎话给圆回来。 只见韩度微微一笑,摇着头叹息着说道:“说是古籍,其实当初微臣看见的也就不过是巴掌长短的一页残缺不全的纸张而已。那纸张原本就残缺的厉害,微臣得到之后连保存都没有办法保存下来,没过多久就自行腐烂了。” “那上面的内容你还记得吗?”朱橚的神情有些激动。 韩度装模作样的回忆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倒是还记得,但都是些断断续续残缺不全的话,微臣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朱橚激动的一把抓住韩度的手臂,渴望的看着韩度,连忙问道:“能够告诉咱吗?” “当然可以。”韩度笑着点头答应下来。略微沉吟一番,说道:“有一句好像是,心为人之主,发为血之余。” (); 三百三十三章 就这够谁喝的? 朱橚正听的津津有味,“发为血之余”这是《黄帝内经》上的话,朱橚自然是知道。但是这‘心为人之主’,他也第一次听说。但是就从这句话上面,他都能够感受到一种浓浓的药味,显然不是韩度编出来骗他的。 “下面呢?”朱橚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韩度接着说下面的话,连忙问道。 “下面没有了。”韩度愣了一下回道,忽然发觉自己说的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微臣的意思是,这句话下面的字没有了,微臣也不知道是什么。” 朱橚胸口好似被什么堵了一下,难受的很。 “接下来的是” 听到韩度又要继续说剩下的字句,朱橚也来不及和韩度计较,连忙认真听韩度说话。 “人参补益之效实乃发心之能也心若心若损则大害也” 韩度说完,两手一摊,示意道:“就这些,没了。”看见朱橚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脸上时而浮现疑惑,时而又好似恍然大悟一般,韩度的心里顿时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平稳度过去了。说谎话真是要害死人啊,编造了一个谎话,就要十个百个谎话去圆。 经此一事,韩度心有戚戚焉,告诫自己以后要是再编造谎话的话,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心为人之主实乃发心之能”朱橚不断的琢磨着韩度的话,越是琢磨便觉得越是引他深思。 看见朱橚又要陷入到旁若无人的医术里面去了,朱樉大声说了一句,“好了,五弟。你要是想要琢磨医术,可以等回头慢慢琢磨。今天可是皇兄为咱们接风洗尘的,你可不要扫兴啊。” 朱橚回过神来,满脸不好意思,歉意的说道:“是小弟想的入迷了,请二哥恕罪。” 朱樉挥挥手,朱橚这种情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知道无论他怎么说朱橚都不会有用,因此也根本就不在意。转头看向朱标,笑着说道:“皇兄你这怎么只上菜,不上酒啊?咱可是好几年没有和皇兄你喝过酒了,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哼,皇兄你今天要是不喝的话,咱就不走了” 朱标莞尔的看了朱樉一眼,笑着说道:“这几年咱也想诸位弟弟的紧,诸位弟弟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咱怎么可能会不喝酒呢?咱们兄弟重逢,要喝就喝最好的酒,咱已经派人去拿了。” 朱樉、朱棡、朱棣几个好酒的人听了朱标的话,眼睛顿时齐齐一亮,没有想到皇兄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还专门派人去拿好酒。 朱樉听到好酒两个字,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样的好酒,连皇兄的东宫都没有?难道是父皇那里的陈年佳酿么” “是什么酒,马上你就知道了。”朱标笑着,自信的说道,“这酒虽然不是父皇的陈年佳酿,但是咱敢保证,一定不会让诸位弟弟失望的。” “是吗?”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将信将疑。在他们看来,父皇的御酒就算是最好的酒了。现在听皇兄的意思,好似现在还有什么酒能够和父皇的御酒媲美? 韩度一听就明白了,朱标这是要拿烈酒出来给几位接风洗尘。而且现在的烈酒,可不是以前韩度弄的那些劣酒精炼出来的。 自从上次老朱从韩度嘴里听出,烈酒是韩度用劣酒精炼出来的之后,虽然韩度一再解释无论是好酒还是劣酒,精炼出来的酒都是一样的,但是老朱还是接受不了他一个皇帝喝的酒会是陈年不能吃了的粮食酿出来的这个事实。因此,特意将宫里的酒交给韩度一部分,让他精炼出来。 朱标刚才说到的烈酒,就是这些。 没等多久,一个个宦官便端着一个个大红的酒坛子进门。每个酒坛子都不大,也就一手高,装的酒也不多两斤左右,单手就能够轻易的拿起来。但是这皇宫里面用的东西,就是和外面不一样。就这么一个小酒坛子,韩度看光是这坛子外面的雕花,就要费不少的功夫。 这可真是精雕细琢啊,韩度拿起面前的酒坛子,啧啧称奇。 朱樉可是一个直肠子,看见眼前这么小的酒坛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诧异的看向朱标,问道:“皇兄就拿这点酒出来给弟兄们接风洗尘啊?刚才皇兄可是同意了要一醉方休的,现在可不能反悔啊。” 见朱樉小看了这烈酒,朱标好心劝道:“这酒和以往的不一样,这酒太烈,咱们先喝,喝完了再拿就是。”按照朱标想的是,能把这么一坛喝完就差不多了。 可是朱樉听了,却有些嗤之以鼻,不满的说道:“酒烈好啊,咱就喜欢喝烈酒,酒越烈喝的越多,就这点酒够谁喝的呀?皇兄你也不要扣扣索索的,今天大家都高兴,你就给大家都再上几坛子吧。” “行。”朱标点点头,说道:“三弟、四弟、五弟就算了,既然你想喝,那咱就再给你几坛。” 挥手示意,让人又给朱樉放了几坛子酒在他面前。 朱樉也不客气,拿起一坛酒拍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铺面而来,朱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皇兄没有骗他,这的确是难得的好酒。 朱标给自己满上一杯。 朱樉见了,又有些不乐意的说道:“皇兄,喝酒就要用大碗喝着才痛快,你用这么小的杯子,这就算是好酒,那喝着也不舒服,还是大碗喝着舒服。” 朱标笑了笑,摇着头就要说话,却被朱樉挥手打断。 “皇兄又要说这酒太烈是不是?”朱樉直接拿过面前的一个碗,给自己到了一碗,双手端起酒碗敬朱标。 其他几王见朱标都是用的酒杯,他们也没有像朱樉那样用碗,同样端起酒杯。 “谢皇兄盛情,咱先干为敬。” 朱标见此,也不好在多说什么,示意了一下,便一口将酒干了。 烈酒入喉,犹如火烧! 朱棡、朱棣等人还好,虽然感觉喉咙火辣疼痛,但是毕竟他们喝的酒少,还能够忍受。 (); 三百三十四章 读讲道理的书 朱樉就难受了,强烈的刺激感让他非常想要把酒吐出来。但是在一众兄弟之间,他要是吐出来了,岂不是丢了大面子?况且,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的确是千真万确的好酒,想要吐出去他舍不得。 朱樉脸红脖子粗的梗了好久,总算是把酒水给强行咽了下去。“好酒!!!哈哈哈,果然是好酒。” 韩度奇怪的看了朱樉一眼,难道每个被酒呛着了的人,都要补充这么一句。好展示他们的酒量与强悍吗? 蓝玉是这样,这朱樉也是这样。 朱标见朱樉死鸭子嘴硬,便故意气气他,抬头朝着朱樉面前的酒坛子示意了一下,说道:“你说的喝的了哈!!!” 其他几王见此,顿时一个个的低头,憋着一股子的笑意。 朱樉正是心虚的时候,再被朱标这么一说,更是羞恼的不行。见韩度也是一脸别笑的样子,顿时心生不满。 朱标等人笑他,他们毕竟是兄弟,他没有办法。但是韩度算什么?一个臣子而已,要不是今天朱标让他来,他连见自己的资格都没有,也胆敢嘲笑他? “你竟然胆敢嘲笑本王?” 韩度闻言愣然,自己只不过是笑了一下,那里是在嘲笑了? 可是显然,朱樉是不会听韩度解释的。 好在朱标及时出声阻止,笑着说道:“好了,二弟你能够喝到这样的酒,还多亏了韩度呢。要不是他改良了酿酒之法,咱们可都没有这个口福。” 原来这酒竟然是此人酿的?几人纷纷看向韩度,对韩度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朱樉一听到这酒竟然是韩度酿的,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对于爱酒之人来说,只要有好酒可以喝,其他的都可以放下。“哈哈,咱不过是和韩度开个玩笑,皇兄你看看,你竟然还当真了。” 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次朱樉也学乖了,不再坚持说什么打完喝酒才舒服的话。也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朱樉端着酒杯直接走到韩度身边坐下,“来,咱这个好酒之人敬你这个酿酒之人一杯。” “这”韩度被朱樉的举动给惊呆了。回过神来,连忙端起酒杯回敬道:“微臣惶恐,不敢当,不敢当,该微臣敬殿下才是。” 朱樉也不以为意,和韩度干了一杯。喝了之后,也不回到朱标下首位置,就在韩度旁边做了下来。 随着烈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接风宴的热闹程度也在不断的增加。觥筹交错间,所有人都喝的有些迷迷糊糊。 朱樉忽然一只手搭在韩度的肩膀上,此时的他已经是处于醉酒状态了。拇指食指捏着酒杯,中指伸直,边比划边和韩度说道:“你能够酿出这样的好酒,是个人才本王很喜欢,但是你”伸手扒拉了一下韩度的手臂,继续说道:“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本王不喜欢。” 韩度听了,心里哭笑不得。感情在朱樉眼里,谁能够酿酒谁就是有才干呗。不知道他王府里面的属臣,是不是一个个都是酿酒高手。韩度不免恶意的揣测。 “那王爷喜欢什么样的?”韩度附和着问道。 朱樉一把推开了韩度,直起身来,伸手朝韩度比划了一下,含含糊糊的说道:“本王喜欢力能开强弓劲弩的猛士,而不是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韩度听了,眼神有些轻蔑。说白了不就是喜欢暴力呗,还以为这朱樉有着什么样的追求,原来也不过如此。 酒醉心明白。 朱樉虽然有了醉意,但是韩度刚才眼睛里面的轻蔑,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一把抓住韩度的衣襟,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度,沉声问道:“怎么?你不以为然?” 韩度轻笑了一声,把朱樉的手掌给轻轻按了下去,说道:“殿下若是喜欢暴力美学的话,还是要多读些书才是。在微臣看来,智慧终究胜过力量!” “读书?哈哈哈”朱樉笑道极为大声,顷刻之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见朱标看向自己,朱樉指着韩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读书,韩度竟然劝咱读书,皇兄你说可笑不可笑?” 朱樉笑的直拍桌子。 朱标听了,也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能够多读书总是好的嘛,二弟你又”朱标说到这里,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想当初,父皇为了让朱樉多读书,可没有少收拾他。可是就这样,都没有能够把朱樉给纠正过来。他又能如何?韩度又能如何? 果然,朱樉根本听不进去朱标的话,摆摆手就没有再理会朱标。看着韩度,笑着问道:“你是要咱读圣贤书吗?要学哪些文弱书生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哈哈哈”朱樉果然是性情中人,边说还边坐在椅子上做出动作。 韩度摇摇头,轻声说道:“那些书,微臣都不愿意读。殿下要是真的喜欢暴力美学的话,那微臣真的建议殿下读一读讲理的书,讲天地之理的书。” 朱樉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然看着韩度,问道:“你一个书生居然说不喜欢读圣贤书?”说完又放肆的大笑起来,拍着韩度的肩膀,“有趣,你真是有趣,咱有点喜欢你了。” 韩度一个读书人,竟然公开说不喜欢读圣贤书,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就和离经叛道一般。 但是在韩度看来,自己从来就没有迎合过经道,又谈何离经叛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朱标虽然对韩度话有些诧异,但是一想到韩度给他的那些奏折,便也就见怪不怪了。韩度那些讲经营之道的奏折,可没有一个是圣贤书的内容。 其他几人看向韩度也是一脸的怪异,不过碍于场合,没有多说什么。 韩度一看见朱樉的样子,便知道他不信。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没有见识过的东西,想要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他相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三百三十五章 滑轮组 韩度笑了笑,伸出手臂,和朱樉说道:“殿下别小看臣这手臂不粗壮,但是殿下相信么,臣这手臂也能力举千斤。” 朱樉瞪眼看着韩度,显然是根部就不相信韩度的话。抓住韩度的手臂捏了两下,叹着气说道:“你这人不错,能够酿出这么好的酒,咱交你这个朋友。但是求你千万别说你单臂能够力举千斤这样的话,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摇摇头,朱樉继续说道:“知道力举百斤的手臂是什么样子的吗?那捏上去简直就是坚若磐石,你这捏上去都是死肉,还是算了吧。” 韩度听着朱樉有些贬低的话,没有半点生气,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你不信,要的就是你不信。韩度也没有打算解释,直接说道:“那若是臣能够做到呢?” “你若是能够做到,朕便满足你一个要求。” 老朱声音洪亮,大步踏了进来。 几人闻言一惊,包括朱标在内,所有人都立时站了起来。 “拜见父皇拜见皇上。” “都起来吧。”老朱笑着挥手,免了众人的行礼。 走到朱标的位置上,大马金刀的坐下,带着有趣的神色看着韩度,说道:“怎么样?你要是真能够力举千斤,朕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无有不允如何?” 老朱和韩度说话的语气随意,让除了朱标见怪不怪之外,其他几王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他们可是父皇的儿子,但是即便是如此,父皇对他们也一直都是一副严父的姿态。在他们长大成人的过程当中,父皇对他们动辄打骂,能够板着一张连面对他们,那就算是对他们最好的待遇了。父皇像现在这样与谁和颜悦色的谈话,在他们的记忆里面,只有大哥朱标才享受过。 但是现在他们竟然看到,能够让父皇和颜悦色相待的第二个人竟然出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还是一个外人。 几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吃味,难道自己等人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虽然这几王此时此刻各有心思,但是没有一个敢在老朱面前给表现出来,那就更别说是对韩度表达不满了。 韩度听到老朱的话,颇为心动。 韩度倒不是天真,以为老朱说他可以随便提条件,他就可以真的随便提。谁也不会以为,就靠着老朱的这么一句话,让他把皇位让出来,他就会让出来不是?敢傻到提出这样条件的人,来年老朱肯定还是高坐在龙椅之上,此人坟头的草肯定长老高了。 韩度之所以心动,就是因为安庆的原因。太过分的要求,老朱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是既然老朱这话都说出来了,那自己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老朱是不是就能够答应了? 不管在别人的眼里如何,反正韩度在自己的眼里,安庆公主之件事,就算得上是不太过分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是过了这一村,韩度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老朱提安庆公主的事情。 “陛下一言为定?”韩度认真的看着老朱,坚定的问道。 老朱闻言一愣,他刚才的那句话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当真。 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当真了。不过当真了也无所谓,老朱点点头答应下来,“朕金口玉言,自然说话算话。” 韩度心里一喜,有您这句话就好,便连忙说道:“还请皇上容微臣准备两天,到时候皇上就看看微臣是怎么力举千斤的吧。” “好。”老朱点头应下。 老朱今天原本是在奉天殿里面批阅奏折的,只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六部的尚书体恤皇上,送到奉天殿的奏折非常的少。老朱三下五除二就给处置完了,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想起太子在给几个弟弟接风。想到他们几个为大明戍边也是辛苦,便来看看他们。 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也在这里。而且还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韩度在大放厥词。出于好奇,老朱便有了先前的那些举动。 老朱点头便应下了和韩度的约定,也没有想太多便将此事放下,和太子一起为几个儿子热络的接风。 几天之后,韩度禀报老朱自己准备好了。 老朱也没有忘记此事,便将韩度召进宫来,让他在众人面前展示他力举千斤的壮举。 “皇上,你和韩度打赌就打赌,可是为什么要把打赌的地方选到臣妾这里?”马皇后脸色绯红气色不错,坐在皇上身边转头不满的看着他。 老朱怪异的看了马皇后一眼,你要是有意见你可以不看啊,反正只是借用你的地方,又不是说一定要你在这里看着。 上次韩度被老朱要求,一定要在皇后的寝宫外面实验硝酸甘油。当时虽然没有伤到人,但是硝酸甘油爆炸还是将一片地砖给炸的粉碎。皇宫的地砖可不是一般的砖石,随便就可以补上的,必须要特制的才可以。因此,为了避免这块地方难看,影响皇后的心情,宦官们便搬来了一个巨大的水缸放在这里,暂时遮挡一下。 现在,却正好给韩度使用一下。 老朱见马皇后坐在椅子上兴奋的坐立不安,也不揭穿她。笑着说了一句,“这不是见你大病初愈,怕你闲出事来嘛。韩度这小子智计百出,必定会耍花招的,你就当看戏不也挺好的吗?” 马皇后把脸一撇,显然她也是这个想法。被皇上揭穿,心里有些不乐意,看见韩度在远处忙活,便高声喊道:“韩度,你好了没有?” 韩度正在调试着滑轮组,想要达到力举千斤的效果,光靠肉眼凡胎怎么可能做到?反正韩度自己是做不到的,只能够依靠滑轮组。滑轮这个东西,韩度在建高炉炼钢的时候,就做了一些。但是当初高炉那里,更本就用不到滑轮组,仅仅是滑轮就足够了。韩度便偷懒,只做了些滑轮。但是现在想要达到力举千斤的效果,单单滑轮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得要是滑轮组才行。 (); 三百三十六章 先贤可以解忧 韩度刚刚调试好滑轮组,恰好听到马皇后的声音,立刻像个头腿子一般屁颠屁颠的跑到马皇后面前。说道:“回皇上、娘娘,微臣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开始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赶快开始吧。”马皇后挥挥手就要打发韩度,好似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韩度怎么力举千斤。 韩度应声退下,来到水缸面前。一个巨大的木头搭成的三脚架,罩在水缸上面,四道粗绳索垂下,牢牢的将水缸绑住。 朱樉围着转了一圈,见韩度满脸的自信,笑着问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弄出这个东西出来,就能够让你力举千斤了?这水缸可不止千斤,两千斤都不止,你确定你能够举的起来?” 能不能做到,韩度自然比谁都清楚。笑着回道:“请秦王殿下拭目以待。” “好。”朱樉两手拍了一下,后退两步,“本王就在这里,看你怎么把它举起来。”说完伸手示意韩度可以开始了。 韩度见老朱等人都齐齐把目光投向自己这里,便直接开始动手,拉动绳子。随着韩度的拉动,刚开始的时候,水缸纹丝不动,但是绑在水缸上面的绳子却在不断的收紧。终于,等到绳子完全收紧之后,水缸开始动了。 韩度手里稍微吃力了一下,便很顺畅的将水缸给拉了起来。 朱樉看见水缸一点一点,完全被韩度给拉里地面,就这么一直看着默不作声。他距离最近,对韩度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知道韩度没有办法作假,真的就这么将两千多斤的水缸给拉起来了。他看不透这其中的关窍,因此没有说话。 但是坐在远处的老朱等人,看见韩度竟然真的就这么将水缸给拉起来,顿时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行人见此,连忙几步围了上来。 老朱看见韩度一手抓住绳子,神情轻松无比。不禁诧异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手段?”虽然早就猜到韩度这小子一定会搞鬼,但是亲眼看见他居然轻易而举的就办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皇上,这可不是臣在耍手段。而是天地间本身就有的一种规律,臣只是借用这些东西将它展现出来罢了。”韩度说着,将手里的绳子递给老朱,“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试试,别说是微臣了,就算是一个懵懂稚子也能够将它拉起来。” 老朱疑惑着结果绳子,一试,果然,虽然水缸在随着他一收一放而上下移动,不过老朱感觉这根本就费不了多大的力气,难怪韩度这个文弱书生都能够将水缸给拉起来。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老朱对韩度竟然能够做到这样更加感到惊异。“你是如何做到的?” 韩度笑了一下,解释道:“不是微臣如何做到的,而是先贤早就做到了。” 这怎么可能?如果以前有人能够做到这样,朕不可能不知道。老朱定眼看着韩度,知道他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韩度接着说道:“皇上可知道秤吧,有一句话说的好,‘秤砣虽小,能压千斤’。臣就是根据这句话,才做出这个东西来的。” 通过和老朱的接触,韩度清楚的感受到老朱的猜疑心之重。如果韩度说这是自己发明出来的,那恐怕等来的不会是老朱的奖赏,反而会是屠刀。 有句话说的好,能够超越常人半步的是天才,能够超越常人一步的是疯子。同样的,如果韩度的举动在老朱眼里是有迹可循的,那么韩度在老朱心里就是能人;如果韩度的举动超出了老朱的认知,那肯定会被老朱归到妖言惑众里面去,不砍了他的脑袋才是怪事。除非,老朱非常的信任韩度,达到韩度不管说什么,老朱都会相信的地步。 好在韩度轻易的就从先贤那里,找到了自圆其说的办法。 “秤?”老朱被韩度点醒了一下,猛然就想明白了。高兴的看着架在水缸上面的架子,这东西的确是和秤很像。 “那照你的说法,如果在这上面架上一根长木梁,那也能轻易大家将水缸给抬起来了?”老朱指着架子的顶点问道。 韩度微笑着回道:“那是自然,皇上。这像是一杆巨大的秤一般,一个小小的秤砣都能够压起比它自身重几十上百倍的东西,换成这样巨大的秤,那举千斤自然是轻易而举的事情。微臣只不过是觉得放上一根横梁,十分的不方便,将其换成是这个东西罢了。” 韩度朝滑轮组指了指。 老朱看了,满意的点头,赞道:“你这东西的确是不错,比横梁小巧了太多,偏偏又能够做到和横梁一样的事情。这东西不错,对朝廷有大用,你这次又准备多少钱才肯出手啊?” 咳咳,韩度顿时一脸尴尬。当初韩度刚刚接手宝钞提举司的时候,那可真是穷疯了,见到石头都想要榨出油来。面对老朱,韩度都能够穷字的逼迫下,当仁不让的和老朱据理力争,完全没有把老朱的血腥威名给放在眼里。 由此可见,死根本就不可怕,穷比死还可怕。 现在韩度不管是家里,还是衙门,都算得上是小富了。乍然被老朱提起以前的糗事来,韩度脸上大囧。 想到自己一会儿还有事情求着老朱,韩度便谄谄的开口说道:“皇上说笑了,臣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这个东西既然对朝廷有大用,那皇上拿去便是。”一个滑轮组而已,韩度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老朱呵呵笑了两声,有点不敢相信一向抠唆的韩度,今天竟然这么大方。不过蚊子再小,那也是肉。能够节约一笔开销,谁能够不高兴呢?更何况,皇帝家的日子,现在也不好过,穷的很。 “好,难得你大方一次。”老朱赞扬了韩度一句。 可是这话听在韩度耳中,却是极为的刺耳,什么叫难得自己大方一次?自己以前那么精打细算,又不是为了中饱私囊,还不是为了你老朱的江山社稷吗? (); 三百三十五章 天命? 好在韩度还不敢把心里话,给表露出来。 老朱才不管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郑重说道:“朕今天亲眼看见韩度靠着自己力举千斤,因此,朕宣布韩度获胜。” 老朱话语落下,众人都朝韩度报以微笑,以示恭贺。韩度的做法虽然是取了巧,但是就像是皇上说的那样。韩度能够把巨大的木梁,简化成一个小巧的铁疙瘩,光凭这一点就十分了不起。 朱棣也在附和的恭贺着韩度,心里想的却是昨天晚上在他王府里发生的事。朱棣第一次看见韩度,就发觉此人好似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同时又觉得韩度十分的不简单。因此,一回到王府,便派人出去打听韩度的消息。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朱棣还没有得到打探到的消息,就被手下谋士径直闯入到他的书房。 “殿下,韩度此人非同小可。若是不能为殿下所用,那就必须为殿下所杀。”谋士连拜见朱棣的礼节都没有,就这么大刺刺的站在朱棣面前,毫不客气的说道。 好在此人是自己手下最顶尖的一位谋士,朱棣对他的举动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冒犯自己的地方。 只是对于他说出来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这谋士虽然跟着自己的时间不长,但是朱棣对他的才干是非常认可的,当然也是非常的信任他。 这是他跟着朱棣以来,第一次开口杀人。 “为什么?”朱棣不明白自己的谋士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同时,心里也想到。就着几次接触来看,韩度此人可是父皇和太子眼前的红人,岂能是自己想杀就能够杀的? 太子还好,虽然太子东宫里文武百官十分壮观。但是太子毕竟除了监国的权利之外,并没有其他属于他自己的力量。如果只是太子护着韩度的话,那朱棣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但是现在连父皇都在护着韩度,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父皇的手里究竟有着多少力量,夹带里面究竟有着多少人物,恐怕除了父皇自己之外,这天下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自己要是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都手脚,那才是找死。 因此,朱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是有些难看。此人虽然是难得的谋士,但是将这样的话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大刺刺的说出来,也是极为不妥的。现在他们是在天子脚下,谁知道好不好隔墙有耳?如果这话要说传到父皇耳朵里面,那不仅谋士必死无疑不说,就连自己这个燕王说不定都要掉层皮。 谋士看见朱棣的脸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解释道:“殿下放心,臣在进来之前,就让人退出三丈之外。臣可以保证,现在这书房三丈之内,不会有第三个人。” 朱棣心里顿时送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问道:“韩度此人颇有才干,本王都见之欣喜,先生为什么想要杀他,不会是先生妒忌贤能吧?” 被朱棣称作先生的人听了,并没有丝毫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笑着自顾自的说道:“臣从求学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个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臣有本事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臣要是每一个都妒忌的话,那臣一辈子就什么也别干了,整天去妒忌也妒忌不过来。” “先生倒是豁达。”朱棣听了,只是笑笑。 此人摇摇头,没有在意朱棣的赞扬,反而脸色一沉,说道:“但是韩度此人不一样,殿下务必小心应对才是。” 朱棣听了,低头沉吟,抬起头看着此人,疑惑的问道:“先生为何要盯着他不放?论官职他不过是一个六品官而已,本王可记得先生对朝廷的百官可都是嗤之以鼻的,别说是一个六品官了,就算是各部的尚书,也没有放在先生眼里才是啊?” 此人也没有急着解释,直接从袖袍里面拿出几张宝钞出来,递给朱棣。 朱棣接过,扫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宝钞?”看着大明宝钞几个字,不用谋士给他解释,朱棣都明白过来,这应该是一种宝钞,只是此前他都没有见到过而已。 “就是宝钞。”谋士脸色凝重无比,点头说道。“这是大明新发放的宝钞,和以前的宝钞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不仅制作精美不说,还”谋士一项一项的给朱棣解释了这宝钞的种种神奇之处。 朱棣越听,越是感觉到不可思议。等到他一样一样的自己尝试了一遍,看着手里的宝钞,忍不住爆发出一股惊艳的神色。 谋士见朱棣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便冷笑着问道:“王爷可知道,这宝钞是谁做出来的吗?” 朱棣闻言一愣,正想要开口问,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等等,本王记得韩度好像是宝钞提举司提举吧,难道这宝钞是他做的?” “正是如此。” 朱棣忽然笑了起来,拿着手里的宝钞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满意。“那韩度竟然能够做出如此鬼斧神工的宝钞,别的不说,从这一点上来讲,就可以看出这韩度是一个能臣啊。” 谋士见朱棣还是没有意识到韩度的危害,忍不住沉声说道:“韩度再是能臣,那也是朝廷的能臣。难道王爷忘了,自己身上的天命了吗?” 天命!!! 听到这两个字,朱棣脸色都要绿了。虽然最初被谋士告知,他身上有着天命的时候,他是非常高兴的。谋士当初给朱棣列举了人身上的种种不凡之处,而且每一种都能够让朱棣亲眼证实。正是因为如此,朱棣才会对谋士深信不疑,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将谋士视为自己的心腹。 但是即便是再相信他,这天命两个字也是能够随意挂在嘴边的? 有些话,第一次听的时候觉得神圣无比。但是同样的话,要是听的太多了,那就会慢慢的变得味同嚼蜡。 (); 三百三十八章 真提了 朱棣站起来,来回踱步了几圈。 大明立国才十几年,正是一步一步走向强盛的时候。经过了十几年的元末战乱,百姓人心思安,再加上老朱十几年来一直与民休息。国库虽然不丰,但是藏富于民,民间财富却是在不断的增加。 在这样人心思定,人人生活有盼头的时候,跑来和本王说天命 实话实话,刚开始听到天命两个字的时候,朱棣心里还是被一股巨大的惊喜所包围的。毕竟他作为皇子,怎能够不渴望那把椅子?但是上有父皇压着,下有太子顶着,他一个不受重视的燕王,又能够如之奈何? 朱棣虽然有着强烈的自信,但是在面对父皇和太子的时候,他也提不起什么底气来,相反如果在面对父皇和太子的时候,他都能够保持着自信的话。那这自信就不叫自信了,应该叫自大才对。不说父皇,就算是太子,论才干他自己都认为比不上。 谋士见朱棣脸上犹豫不决,低着的眼帘一垂,里面有深沉的目光一闪而逝。神情落寞的忽然哀叹一声,说道:“韩度此人不能为殿下的大助益,那就必然是殿下的大害。殿下即便是现在对他束手无策,也不能够就此掉以轻心了,一定要对他严密盯着才是。” 朱棣听了,沉默了片刻,附和着点了点头。相比起把韩度给除掉来说,盯着他这个就要简单太多,也不会引起父皇的注意引火烧身。自己这个燕王想要找个借口接近韩度实在是太过容易,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够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谋士就此作罢,朱棣的回过神来。 虽然朱棣拒绝了谋士激进的提议,但是他觉得谋士有句话还是没有说错的。那就是韩度此人不简单,不仅能够制作精美的宝钞,还能够制作眼前这样精巧的东西。可以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轻易的抬起千斤重物。 朱棣也一眼看出,这东西在朝廷修建各种水利道路等方面,会有这极大的作用。 老朱显得非常高兴,看着韩度直接说道:“朕金口玉言,你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朕无有不准。” 韩度心里非常紧张与纠结,一边是老朱给出来的这个条件太过诱人,现在条件是任由自己提啊,当然自己不会去提那些作死的条件。而且,韩度也不认为向老朱提出将安庆公主赐婚给自己,这算是一个过分的条件。虽然老朱曾经表达过想要把安庆公主下嫁给欧阳伦的意思,但是毕竟两人还没有正式成亲,自己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另外一边,韩度和老朱接触的时间也算是不短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韩度发觉老朱这个人有些喜怒无常。有时候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到了他这里就非要上纲上线。因此韩度一直都没有把握在老朱面前,提前安庆公主的事情。 可是一直不提也不行啊,虽然和安庆公主只是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但是两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可是一直都没有断过。从安庆字里行间的话语,韩度便知道她现在一颗心算是系在自己身上了。这件事拖得越久,韩度便觉得越是对安庆不公平。 撩完了又没有一个结果,那自己不就成了一个渣男了吗? 而且韩度觉得自己和安庆之间的事情,重要有人告诉老朱,只有老朱亲自点头,他们两个才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这个人不是安庆公主,就是韩度自己。作为一个有骨气的男人,韩度觉得自己的胃一直都很好,不需要躲在女人后面吃软饭。 老朱见韩度沉默着,久久没有开口,便笑着鼓励道:“在你治好皇后的病症之前,朕曾经下过旨意,凡是能够治好皇后的病的人,无论是谁,都赏万金,封侯。你既然治好了皇后,那么这些赏赐,朕不会少给你一分的。另外,你从执掌宝钞提举司之后屡立奇功,朕也会一并封赏的。现在朕就想要听听你的想法,你想要什么赏赐?” 既然老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韩度自然也不会退却,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再不说的话,韩度觉得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深吸一口气,韩度上前一步拜下,说道:“臣不求万金,也不求封侯,更不求其他的赏赐,”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老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只求皇上能够赐婚,将一位公主下嫁与臣。” 韩度这话一出口,周围众人明显都是一愣,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韩度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么一个要求。竟然连封侯的赏赐都不要,就为了能够赐婚?再说了,这世上那里有自己给自己请求赐婚的道理? 众人看着韩度,脸上都是一阵古怪。 老朱明亮的眼睛里面也是闪过一道兴奋之意。 唯有朱标听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感觉到事情不妙。韩度一说,他就知道韩度想要赐婚的人是谁,心里一紧张就想拦住韩度。但是还没等嘴里的话出口,朱标又徒然将话语给咽了回来。他不得不承认韩度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情来,这个时间找的非常的准,错过这次机会,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父皇究竟会不会同意,朱标心里也没有丝毫的把握。毕竟想要父皇答应韩度的要求,那实在是太难了。 “哈哈哈,”老朱闻言忽然大笑起来,摇着头看着韩度说道:“你这小子,果然是异于常人。这世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给自己说媒的道理。不过既然是朕有言在先,那也未尝不可。不知道你中意哪位公主,是汝宁,还是怀庆,还是大名?” 老朱点出来的几位都是还未被赐婚,而且年纪也和韩度相仿的。 可是令老朱诧异的是,韩度却慢慢摇了摇头。 “都不是?”那就有些难办了啊,除了这三位之外,剩下的就算福清了。 (); 三百三十九章 劝不住 但是福清的年纪太小了一点,和韩度可一点都不相当。难道这韩度年纪轻轻的,就读书给读出了一身宋朝文人的臭毛病?想到这里老朱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喜。 “若是没有中意的,那此事就此作罢。你可以另外提一个要求。”老朱一脸平静的说道,直接堵死了韩度可能中意福清的想法。老朱对自己的子女都很好,自然不希望福清受到那样的委屈。这也就是老朱看着韩度功劳不小的份上,要是换成其他人敢在他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早就被罢官去职了。 “臣恳请皇上赐婚安庆公主。”韩度铿锵有力的说完,认真的看着老朱。 韩度的话一出口,所有人听了都愣住了。一股凝重氛围突然降临下来,此处变得落针可闻。朱樉等几位王爷都呆呆的看着韩度,一时之间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会引起父皇的注意。 老朱的脸色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铁青。看着眼前的韩度,声音低沉森寒,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的什么?” “臣不要封侯,不要赏赐,只求皇上能够将安庆公主赐婚与臣。”韩度诚恳的又说了一遍。 啪!!! 暴怒的老朱挥手就将手里的茶杯砸在韩度面前,怒骂道:“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度眼睛紧紧的盯着老朱,对于老朱的暴怒十分不理解。在韩度看来,这不就是嫁女儿吗?反正两人都还没有成亲,嫁谁不是嫁? 但是韩度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时候三书六礼一旦开始,那两人就算是不可分割了,后面的都只是在走流程而已。因此,韩度想要老朱现在将安庆公主赐婚给他,其实就和让老朱先悔婚之后,再将安庆公主嫁给韩度没有区别。 老朱是金口玉言的皇帝,想要让他收回口谕再赐婚韩度,这让他怎么能够不怒?普通人尚且还要讲究一个,一个唾沫一个坑呢,更何况是老朱,难道老朱不要脸面的吗? 看着韩度梗着脖子跪在面前,老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暴怒的一脚朝着韩度踢去。 朱标见了顿时大惊失色,惊呼道:“父皇,不要!!!” 老朱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清明,顿时收了七八分力道。就这踢在韩度身上,都将韩度给踢到在地。 韩度感觉自己胸口像是给重锤给敲了一下一般,疼的十分难受,不过自己还能够勉力支撑起来。 “滚,给朕马上滚出去。” 韩度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看见一旁的朱标在不断的朝自己暗示,只好低头就此退了出去。 等到韩度离开之后,老朱仍然是怒不可遏,转头看着朱标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见到的?” 朱标闻言一愣,谄谄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在父皇压迫极大的眼神下,只好如实说道:“有一次儿臣有些疑问,便将韩度给召到了东宫,正好遇到来东宫找儿臣的安庆” 听到韩度果然和安庆两人见过面,老朱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沉声继续问道:“后来呢?他们两个又见过几次?” “没有了。”朱标连忙朝父皇保证,“儿臣敢担保,他们就见过一次,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听到这话,老朱脸上怒气稍解。他就怕韩度和安庆两人,将东宫当做是幽会的地方。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别说韩度和安庆了,就连朱标也少不了要被人所诟病。 堂堂一国太子的东宫,竟然成了两人的私会之所,而且安庆还有着婚约,这要是传了出去,太子将来还有何面目继承大位?其中朱棣就在朱标说韩度和安庆两人是在东宫见过的时候,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深沉,脑海里面不由地浮现出天命二字。 老朱为了培养太子,可是呕心沥血十几年,花费的心血可是数不胜数。可以说,老朱是把尽可能给朱标的东西,都给了他了。 如果朱标继承大位因此受到影响,那老朱肯定会发疯的想要杀人。哪怕是韩度功劳再大,也不可原谅。 好在安庆和韩度两人只见过一次,而且还是偶然遇见。那这件事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都对于朱标没有丝毫影响。这让老朱雷霆之怒之余,又不仅感到几分庆幸。 但是庆幸归庆幸,这件事情还是让老朱感到非常的生气。冷哼一声,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径直朝着安庆的寝殿而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再加上父皇满脸怒火的离开,秦王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己还是先行退下的好。但是现在情况不明,他们又怕贸然离开惹怒了父皇。几人一时之间只能够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马皇后一旁看明白了他们的心思,挥挥手说道:“母后今天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谢母后”秦王等人连行了一礼,便离开了皇宫。朱棣跟着几位兄弟身后,在走出城门之后,不着痕迹的回首撇了东宫一眼。 马皇后见朱标没有退下,还在一旁站立不安,便问道:“你不走,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母后,儿臣怎么能走?”朱标一连焦急,哀求道:“父皇现在肯定是去找安庆去了,母后你就去劝劝父皇,救救安庆吧。现在,也只有母后才能够劝住父皇了。” 马皇后面无表情的看了朱标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我不去,我说过今天乏了,要去你自己去。”说完,也不顾朱标一连哀求之色,施施然的在小翠的搀扶下,回到寝宫去了。 留下朱标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要去劝住父皇,但是朱标自己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劝住会不会火上浇油。但是不去劝的话,那现在安庆肯定在面对父皇的怒火,他心里又于心不忍。考虑了一下,朱标一咬牙、一跺脚,急匆匆的就朝着安庆那边赶去。他还是做不到在明知道安庆即将面对发怒的父皇的情况下,就此离去。 (); 三百四十章 密码 马皇后看见朱标朝着安庆那边赶去,顿时感到有些头疼,忍不住用手自己按按。叹道:“本宫这个儿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一些,有时候也太傻了一些。” 小翠笑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可不傻,殿下智慧过人,而且为人仁厚,将来一定会是受百姓爱戴的一代明君。” “明君?明君岂是那么好当的?”马皇后在小翠面前也没有丝毫的掩饰,直接呲笑出声。 对于明君,自古以来就有不同的看法。一般人可能以为,当皇帝只要勤政,能够广开言路,便能够得到百官和百姓的支持治理好天下,就算得上是明君。 可是在马皇后看来,如果明君是这么容易就能够当的话,那历史上的明君可就要太多了。甚至是恰恰相反,这样的人在马皇后看来,完全没有做明君的潜质。历史上的明君,虽然说不至于每个都是无毒不丈夫,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智慧手腕巅峰的狠角色。 就拿唐太宗来说,论智慧、论隐忍、论狠毒,可以说是没有一项弱的。论智慧,能够在李渊还在的时候就决定提前下手发动宫变,这份当机立断的果决,别说是一般人了,哪怕是以善断著称的杜如晦都望尘莫及。论狠毒,也是当仁不让,能够对自己的亲兄弟下狠手的,岂能够是一般人?常人别说是对自己的至亲下手,就算是对外人也不一定能够下的去手吧。论隐忍,更是让人惊叹,能够在突厥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敢带六人出城,就和突厥签下渭水之盟。然后励精图治,仅仅四年之后便将突厥给灭了。 由此可见,想要当明君不仅要有果然的智慧和仁心,更是要在该下手的时候,能够痛下狠手。如果一个帝王只有仁慈,在该下手的时候不能痛下杀手,那这样的帝王别说是做明君了,早晚会被臣子给架空,变成一个傀儡皇帝。 历史上凡是被架空了的皇帝,无非不过是两种情况。一要么是臣子太强,比如说是遇到想曹操这样的枭雄,二就是皇帝太过于仁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从一出生开始,就面临着争斗。生而为人,不争斗怎么能行呢?哪怕是皇帝,也需要和臣子争斗,不能够一味的仁慈。否则臣子得寸进尺,早晚会把皇帝给架空。 小翠不知道马皇后心里在想些什么,歪着头看了一眼,便没有再关注。 另一边,老朱一路气冲冲的赶到安庆公主这里。 原本正在写字的安庆公主,听到父皇来了还非常高兴,快步走出来,准备迎接。结果一出来就看见父皇脸上挂满了寒霜,心里不由得一紧,连忙小心翼翼起来。 “儿臣拜见父皇。” “哼!!!”老朱没有给安庆好脸色看,一挥袖袍没有让安庆起来的意思,直接走进去,大马金刀的坐到上位,双眼冷冷的看着跪在门口的安庆。 安庆公主不明就里,低着头不敢乱说话。许久之后,才听到父皇的声音,“韩度你认识吗?” 安庆公主心里的不安感受更浓,咬了咬嘴唇小声回道:“认识。” 老朱一巴掌拍在身旁的矮几上,怒不可遏的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你怎么能够和他不清不楚的纠缠在一起,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二字?” 我和韩度清清白白,怎么就不知道廉耻了? 安庆公主心里十分委屈,同时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忍不住反驳道:“既然父皇觉得儿臣不知廉耻,就请父皇将儿臣贬为庶民,逐出宗去。” 老朱闻言大怒,如果刚才只是在责备安庆公主不该和韩度不清不楚的纠缠辱没皇家的话,那现在就是真真正正的怒的发狂。在老朱看来,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现在竟然为了一个臭小子就敢和自己顶嘴,还说宁愿被逐出宗去。这岂不是说,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臭小子,连自己这个当爹的都不要了吗? 自古以来,就没有让老丈人能够看的顺眼的女婿,更何况安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向着韩度,而没有向着他这个当爹的。这让老朱心里五味成杂之余,怒火也是成倍的增加。 颤抖着手指,指着安庆,断断续续的说道:“好你们两个不亏是好样的韩度为了你连封侯都不要了,没想到你也是一样,为了他连公主也不做了。” 安庆公主面对父皇的怒火,原本是惧怕的战战兢兢的她,突然听到父皇说韩度为了他连封侯都能够舍弃。顿时,安庆公主就不怕了,梗着脖子无所畏惧的看着父皇。 老朱看着安庆的样子,觉得自己这女儿现在胆子真的是大了,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好,好得很。女大不中留是吧,那就别留了,朕今天就打死你。”说完就左顾右盼起来,好似在找趁手的家伙。 老朱的话把所有人都吓到了,侍女依依顿时大惊失色,脸色变得惨白连忙喊了一声:“皇上不要!!!” “父皇息怒!!!” 朱标刚刚走进殿门,就听见安庆公主要自请贬为庶民的话,顿时心里惊呼不妙。父皇是多么刚强的人,朱标别谁都清楚。现在父皇正是愤怒的时候,想要此事有回旋的余地,那就只能智取,不能力敌。朱标也没有想到,一向聪明的安庆,在这件事情上面居然傻的和父皇硬碰硬起来。难道你以为什么都不要,激怒父皇把你贬为庶民,你就可以和韩度双宿双飞了吗? 做梦去吧,要是事情真的变成了那样的局面,你和韩度两人才是真正的今生缘尽于此了。 见父皇找到了一块镇纸捏在手里,朱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父皇牢牢的抱住。“父皇不要啊,你这一手打下去,安庆就没命啦。” “没命了更好,这样不忠不孝的女儿,留着她做什么?滚开。”老朱朝着安庆公主骂了一声,回过头就对着朱标怒目一瞪。 (); 三百四十一章 加密方法 朱标怎能够放开?别说父皇挣扎的力气并不大,就算是父皇往死里锤他,他也不能够放开啊,他要是放开了,那安庆妹子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父皇息怒,儿臣替父皇教训她,儿臣替父皇教训她”朱标边说,便回过头朝着安庆疯狂的使眼色。咱的傻妹妹啊,这个时候父皇正是在气头上,你要是不服软给父皇道歉,那你和韩度的事情可就真的完了。 安庆公主不知道是心气平复了下来,还是看懂了朱标眼睛里面的暗示。跪在地上,低声说道:“儿臣知道错了,请父皇恕罪。” 朱标见了,心里顿时送了一口气。只要妹妹服软就好,只要她不和父皇硬顶,那么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父皇,您老消消气,你看妹妹都知道错了,您还拿着镇纸干什么,来,给儿臣就好”说着就伸手,将父皇手里的镇纸给轻轻的拖了下来。 老朱在面对朱标拿走镇纸的时候,虽然没有反对,但是却不代表他心里的怒火就此平息了。看见安庆低眉顺眼的跪在那里,心里仍然是气愤难平。抬眼瞪着朱标,指着鼻子骂道:“你也少在朕面前装好人,韩度和安庆两人要是没有你在从中帮忙,他们能够见面?” 朱标愣了一下,委屈的回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从中帮忙啊。” 那知道老朱根本不听朱标的解释,大手一挥,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少来,他们俩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见过一面,会像现在要死要活的?一个连侯爷都不要了,一个连公主都不当了,真是好样的。” “父皇要相信儿臣,他们真的只见过一面而已。”朱标委屈极了,没有想到父皇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话。 “真的?”老朱将信将疑。 朱标连忙飞快点头,“千真万确,他们两人的确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而且当时两人都还是偶然遇到。” 老朱见朱标说的真诚,便有了几分相信。毕竟一直以来,朱标在他面前可从来没有说过假话。可是两人如果真的只是见过一面的话,那也不至于会两个人都要死要活的吧?老朱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愣头青,怎么可能会相信两个陌生人只见了一面,就能够亲密到这种地步?老朱又不是没有尝试过爱情的白痴,怎么可能相信这么鬼扯的事情? 转头看向安庆,怒喝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庆小心翼翼的看了父皇一眼,低声回道:“我们的确是只见过一面”见父皇脸色不善,安庆连忙补了一句,“但是我们一直都有书信来往的” 书信来往? 难怪,这倒是说的过去。老朱听的点头,不过这书信又是谁带进宫里来的?要知道,韩度可没有本事把书信送到宫里。 想到这里,老朱抬眼看了朱标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朱标的表情超出了老朱的预料。 只见朱标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反而呆呆的看着安庆,诧异的问道:“书信?你是说你们每次写的那些鬼画符,竟然真的是书信?你们怎么做到的?” 老朱一听,顿时诧异道,难道这里面还有着什么隐秘?扫了朱标一眼,转头看向安庆,沉声问道:“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书信?” 安庆怯生生的看了父皇和皇兄一眼,有些不甘心她和韩度两人之间的秘密被更多的人知晓。但是现在在父皇面前,她不说肯定是不行的了。 安庆公主只好点头,小声说道:“是的。” “这不可能!!!”没等父皇开口,朱标直接惊呼道。自从看到安庆写给韩度的第一封信开始,朱标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是无论他怎么看,无论他看多少次,都找不到丝毫的头绪。这怎么可能是书信呢?如果真的是书信的话,那他们是怎么能够分辨出这信里面写的是什么东西的?难道自己的智慧真的不如韩度?朱标眼神有些发蒙,开始陷入到自我怀疑当中。 老朱看了朱标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书信感到惊讶。直接吩咐安庆,“什么样的书信?拿出来给朕看看。” 安庆公主只好起身,去拿书信。 “全都拿过来,不可隐瞒一封。”临了,老朱又加了一句。 安庆公主乖乖的把书信全都拿出来,递给父皇。 老朱沉默着打开一封,只看了一眼,他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庆,问道:“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书信?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生气的老朱,不甘心的一封接着一封的打开,结果自然全都是像朱标说的那些鬼画符一样。 朱标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和父皇一起看向桌子上一张张摊开的书信。 苦笑一声,说道:“就是这些东西,儿臣百思不得其解这里面究竟写的什么东西,儿臣问过安庆,可是她也不肯说” 老朱忽然想到了这东西的重要性,这不就是一种十分隐秘的传信方式吗?尤其军令传信,最需要的就是保密。而这东西的保密性不言而喻,别说是泄密了,就算是摆在别人面前,别人也不知道这里面写的什么东西。老朱可不信朱标尝试一下就算了,太子肯定是百般尝试过,可是显然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这些书信里面的信息。 由此可见,这种保密方法的强大。这要是能够用在大明军队传递军令上面,那岂不是如虎添翼?军令保密传信从姜太公符节传书开始,到现在已经几千年了。这几千年以来符节传书被人截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因为谁也想不到一种比符节传书更好的传递军令的方式,因此才不得不继续使用罢了。如果有新的方法,谁还会继续使用已经不怎么可靠的符节传书? 现在老朱的面前,就有一种比符节传书更加隐秘可靠的传信方式。只要得到这种方法,大明军队的密令就再也不怕泄密。 (); 三百四十二章 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老朱脸上的怒气稍解。看着安庆,伸出手指敲了敲面前的书信,缓慢的说道:“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老朱话音刚落,朱标就迫不及待的朝安庆说道:“快点说呀,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难道你还想让父皇生气不成?”说是这样说,其实朱标心里比谁都好奇。当初他百思不得其解,参不透这些鬼画符里面的秘密。便自欺欺人的想着,或许这些就是两人故意迷惑自己的,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到,这些竟然真的是两人之间的传信,朱标非常想要知道,两人是如何传信的。 什么叫戴罪立功?朕有说过让她戴罪立功吗?老朱斜眼看来朱标一眼,不过也没有反对。戴罪立功就戴罪立功吧,如果这传信的隐秘真的有咱想的那么厉害,就算安庆戴罪立功也未尝不可。 安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气头上的时候或许饶不了她,但是现在气过了,那她再大的过错咱这个当爹的都只有给她担下。儿女都是爹娘的债,如之奈何? 安庆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听到太子哥哥的话,那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个时候不管立什么功劳,对她和韩度的事情都是大有裨益。 想清楚了这一点,安庆没有犹豫,便将这书信里面的秘密给说了出来。拿过笔墨和一张纸放到父皇面前,安庆提笔写下数字的0到10,并且在数字下面再对应写下汉字的零到十。纤纤玉指,指着上面的一排数字解释道:“这些是数字,代表的意思,和下面的是一样的。” 朱标听完,迫不及待的抓过一封书信,对照看了一眼,不由眉头一皱,问道:“可是不对啊,你这上面全都是这些东西。就算是一一对照写出来,也不过是些七三六一之类的东西,这能够代表上面意思?” 安庆见太子哥哥拿着自己和韩度之间的书信问自己,嫩脸不由得绯红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当然不仅是如此,”伸手从朱标手里把书信给拿了回来,安庆公主红着脸指着上面的一排数字,继续解释道:“这些数字代表着一个字,这前面的这组数字代表着页数,这中间的这组数字代表着行数,这最后的这组数字代表着第几个字。” 这又能有什么用? 老朱和朱标两人还是疑惑不解。 安庆见此,只好小声的作了最后的解释,“只要写信的两人,手里有着内容一模一样的书,那么两人便可以通过这样,将,将想要写的书信内容给隐藏起来” 明白了! 老朱和朱标两人恍然大悟,彼此对视一眼,原来竟然如此的简单。只要约定好方法,便可以实现隐秘的传信。方法虽然简单,但是这保密的作用可不简单,就眼前这一张张的鬼画符,任谁看了都是两眼蒙圈,保密性太高了,基本上没有泄密的可能。 鬼画符的秘密解开了,但是还有一个疑问萦绕在朱标心里。“可是,你们两人就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这么复杂的东西,他是怎么教给你的?” 到这里,朱标不用安庆说,他都知道这些东西一定是韩度教给安庆的了。如果安庆自己有本事想到这些东西,那才是活见鬼了。 到了这个时候,安庆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了,便提醒道:“太子哥哥不是给过安庆一封书信吗?” 朱标想起来了,他的确是帮韩度送过一封书信,“可是那就是几张白纸啊,咱亲自打开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难道韩度就是通过那次,在书信里教会你这办法的?”朱标为了弄清楚心里的疑惑,已经连偷看妹妹的书信这么丢脸的事情,都不管不顾的说出来了,可见他着急到了什么地步。 好在老朱对于此事没有在意,在他看来‘长兄为父’,看妹妹的书信那能叫偷看吗?那叫光明正大的看,那才是对妹妹负责人的态度。 安庆点点头,小声解释,“那只是看起来像是白纸,其实不是,上面有字迹的只是看不见而已。被火一烤,就会有字迹出现的。” 原来如此。朱标眉头舒展开来,可是一个问题又浮现在他心里,“可是当初那么多张纸,咱要是抽一张出来,你岂不是就不能够知道韩度交给你的全部方法了?” 安庆白了朱标一眼,没想到一向仁厚的太子哥哥心里面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心思。没好气的说道:“当初韩度写的五张内容都是一样的,而且他还在信里面说了一共写了几张,如果少一张的话,我是会知道的。” 朱标闻言,语气一滞,顿了片刻之后才叹道:“韩度这家伙,还真是心思缜密。”说完之后还一阵叹息,好像是十分可惜某些事情一般。 安庆见了,不满的瞪了朱标一眼,说道:“而且太子哥哥不会以为,知道了这个方法就能够看明白我和韩度之间的书信了吧?天下书籍这么多,太子哥哥你能够知道我用的是那一本?” 老朱和朱标听了齐齐一愣,‘对啊,天下书本何其多也,即便是知道方法,但是书本不对,又怎么能够将书信内容给破译出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老朱脸色微微浮起喜色。如此一来,这种方法用来传递军令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安庆用的是那一本书呢?老朱眼帘一垂陷入了沉思,一股快要遗忘的记忆浮上心头。老朱突然开口,“听说你前段时间从你母后那里,借了一本朱熹注释的论语,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你这殿里藏书可是不少,你就算是想要看书,也不至于非要去看一本论语吧?” 被父皇一猜即,中安庆公主猛然感到一阵羞恼。飞快、胡乱的将桌子上的书信给全都收了起来。 看见安庆在父皇一句话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朱标那里还不知道安庆和韩度两人之间传信靠的就是那本朱熹注释的论语? (); 三百四十三章 什么是脸面? 只要拿到一本朱熹注释过的论语,再对照安庆刚才说的办法,就可以知道这些书信里面写的什么了。朱标心里一阵激动,可是在父皇面前他可不敢动手,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安庆将所有的书信都给收了起来。 安庆公主收起了所有的书信,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韩度说过,不一定非要用书籍,只要用一本能够包含常用字的就可以了。甚至是只有一个个的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也没有关系。” 老朱听了不禁点头,的确是这样。这种方法根本就不用在乎什么句子,只需要一个个的字就可以了。甚至这样打乱编写出来,更加具有隐秘性。用世上出现的书籍,毕竟还有着万一敲好蒙对了的可能,但是用这世上还没有出现过的东西,那就算是运气再好也没有办法。 老朱原本怒气冲冲,就是因为以为安庆不够检点,私下里频频和韩度相会。现在既然知道了两人只不过仅仅见过一面,还是在偶遇的情况下,那老朱的火气也就没有那么大了。至于说两人之间的书信往来,这个对安庆的名声倒是没有多大妨碍。最多也就是对朱标的名声有点损害罢了,但是朱标也是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帮安庆传递书信的,不知者不罪从这一点上来说,朱标也算不上有多大的过错。 要怪就只能怪韩度太有本事,竟然能够想出这么隐秘传信的办法出来。 不过这次的事情里面,朕能够得到这种隐秘传信的办法,算的上是一个大收获。想到这里,老朱便起身,训斥了安庆公主最后一句,“即日起,你就给朕待在殿里好好反省,那里都别去。”转头看向朱标,语气严厉的说道:“你也不要再给她带信,韩度要是再写信,你就给朕送来。” “儿臣遵旨”朱标立刻回道,同时见安庆不肯跪下,连忙拉着她一起回答父皇。 老朱没有在乎安庆的不满,直接吩咐道:“从现在起,不准从这里传出一张纸条出去,否则朕饶不了你们。” 说完,一摆袖袍,便大步离开了这里。 韩度被老朱一顿训斥,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面对老爹老娘和妹子关切的问候,韩度无力的摆摆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连晚饭都没有出去吃。 韩度不明白老朱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的激烈,按照道理来说,以自己立下的这么多功绩,老朱就算是不会一口答应下来,那也不应该这就直接拒绝吧。 韩度想了许多,最后都只汇聚成一个想法,“伴君如伴虎”啊。两眼无神的望着屋顶,韩度忍不住自嘲了一声,“自己还是太嫩了一些,竟然自以为是的认为摸到了老朱的想法。”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自己应该怎么办?找人帮忙?韩度摇摇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谁能够在这个时候敢去老朱面前帮自己说情,就连朱标恐怕都不敢。 靠山山倒,靠人人在。到最后,能够靠的还是自己。自己别的不多,自己的优势就是知道的信息太多。“我就不信,以我生活在信息时代的经历,还不能够在立下让老朱改口的功勋?”韩度心里发狠。世上没有什么脸面?要脸面,那是因为自己给的代价不够多,只要利益足够,老朱自己就能够把脸面扒拉下来揣到兜里。“老朱你就等着吧,心甘情愿的把安庆许配给我,安安心心的给我做老丈人。” 嘎吱。 韩景云端着一个托盘,推开门进来。 看见大兄看向自己,韩景云担忧的说道:“大兄,发生了什么事了?你怎么连晚饭都不出来吃?我让厨子又给你做了一点,你赶快吃吧。” 心里有了定计,韩度自然就不再失魂落魄。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忽然间还真的觉得饿了。翻身起来,笑着摇摇头解释道:“刚才我是在想些事情,现在想通了,还真的饿了,你来的正是时候。” 韩景云听了,脸上的担忧尽去,以为大兄刚才是在烦心差事上的事情,也没有多想。见大兄现在恢复正常了,便笑着说道:“那大兄你就多吃点,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不是?” 这倒是实话。 自己只有吃得饱,才有力气继续和老朱斗下去。 老朱一路怒气冲冲的回到了马皇后的寝宫,一进去就看见马皇后正在悠闲的喝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顿时骂骂咧咧的说道:“咱在操心女儿的事情,你倒好在这里喝茶,难道她不是你女儿啊,按照道理应该你去操心才对。” 马皇后轻飘飘的斜看了皇上一眼,挥挥手让人全都退下。 等伺候的人都离开了之后,马皇后才不屑的说道:“皇上是不是以为臣妾和那蠢儿子、蠢女儿一样?被你三言两语就给吓的手足无措?” 老朱脸色一沉,不满的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平民百姓之家遇到这样的事情,尚且要脸面丢尽,更何况是皇家?” 马皇后听了,更加不屑,施施然的喝了一口茶,才慢吞吞的说道:“皇上,你少拿这些话来诳臣妾。别人不知道,难道臣妾还不知道?皇上你什么时候把面子两个字,放在心上过?” 面子? 但凡是能够有所成就的人,都不会把面子放在心上。正所谓,要脸的最后都没了脸,不要脸的最后才都有了脸。最有名的就是刘邦和项羽了,项羽鸿门宴的时候要了脸,为了避免被天下人说闲话,放走了刘邦。可刘邦后来是怎么做的?垓下之围的时候,根本就不顾项羽饶过他的情谊,根本就不顾脸面,直接活活把项羽困死。后来是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刘邦成为了大汉赫赫有名的开国太祖,而项羽只不过是一个悲剧的失败者。 史书上记录两人的时候,有说过两人的脸面吗?没有。 脸面这个东西,自在自己心里算是那么回事,但是在别人眼中,什么都不是。 (); 三百四十四章 见心意 “哈哈哈,咱就知道,知我者,妹子矣!”老朱一改刚才在朱标和安庆面前的暴怒,一反常态的大笑起来。 原来老朱在外面发怒,都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其实当韩度请求赐婚的时候,老朱是无比的高兴的,虽然韩度求赐婚的对象是安庆,这让他有些意外,但是也远远达不到让他怒火冲天的地步。他做这一切只不过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避免落人口实。 虽然韩度屡立奇功,但是有句话说的好,你越是有本事,岂不是显得我越是没能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一个人太过有本事有能耐也是一种过错,要不然功高震主这个成语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就韩度的功劳还远远达不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但是功劳这个东西,它是会不断叠加的啊,韩度今天没有达到功高震主的地步,却并不代表他以后也没有功高震主的一天。而且,关键是这一天,在老朱看来是必然会到来的。韩度才多年轻啊?到现在连二十岁都没有,后面还有着好几十年的光阴呢。 若是韩度就这么继续积累功勋下去,等朕百年之后,谁能够压的住他?就算是太子也未必能够压的住他。若不是韩度一来和太子交好,两人关系不错,韩度对太子也是一直都秉持着恭敬的态度,二来新宝钞刚刚发放,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韩度来主持,究竟怎么才能够一步一步建立韩度口中的宝钞体系,现在只有韩度一个人才能够弄的明白。虽然韩度和老朱掰开了揉碎了解释过多次,但是老朱一直对此事都是出于一个盲人摸象的阶段,对宝钞体系的建立没有一个整体的大局观,这也是让老朱最无语的一点。 正是因为有这两个原因,韩度才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要不然早就被老朱给打压了。就算是不被明晃晃的打压,那至少也会冷藏一下韩度,不可能对韩度保持着无条件的信任。 想要怎么样才能够不被功高震主?在老朱看来很简单,大家成为自己人就是。而成为自己人的办法,最好的莫过于姻亲。只要成为了一家人,老朱自然就会对韩度有了更紧密的信任。毕竟都是一家人了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或许是从小便亲眼目睹亲人逝去的原因,在老朱的观念里面,对亲人对家看的无比之重。 老朱对百官残忍,但是对于家人却是极为信任和袒护。亲人犯错,只要不是十恶不赦惹得天怒人怨,老朱在处置的时候,更多的都是抽一顿鞭子,给予警告了事。极少对亲人喊打喊杀的,但是老朱反观对百官,那生杀由心。光是杀都尚且还不解恨,剥皮萱草了解一下。贪污六十两,就要被剥皮萱草,这要是放在宋朝,那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事。 而且老朱对于自己的亲人,也没有做到六十两就要了他们的命呀。有的宗亲靠着欺压百姓,获利六千两、六万两,也只不过是被老朱除爵了事。只有那些为祸更大的,才被处决。 马皇后不屑的看了皇上一眼,有些看不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轻声叹道:“皇上这样做倒是高兴了,可怜他们两个恐怕要被您给吓死。” 老朱沉吟了一番,冷笑着说道:“安庆被吓的不轻,那倒是真的,喔,有时间妹子去安慰安慰她吧。至于韩度哼,那小子胆子比谁都大,他能够被吓到?朕看未必。” 马皇后听了,无奈的说了一句,“皇上这又是何必?既然有意成全他们,那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定下来便罢了,为什么又非要让他们两人担惊受怕?” 老朱闻言沉默了一下,洒然开口,问道:“妹子以为韩度此人如何?” “挺不错的,是个人才。更难得的是有胆子在皇上面前提亲,是个有担当的人,而且他为了安庆,连封侯赏赐都不要了,是个重情谊的。”马皇后三言两语就把韩度给说了一个透彻,虽然是在帮着韩度说话,但是让人听来不仅不反感,反而是从心里赞同。 老朱微笑点头,说道:“妹子说的不错,这韩度是个重情谊的。但是既然他重情谊,那朕自然想要看看他对安庆的情谊究竟有多重。” “皇上你不会是想要”马皇后心里一惊,听皇上的意思是要试探韩度的心意啊。在这个节骨眼上试探韩度,那真的是后果难料,因为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见皇上点头回应,马皇后心里哀叹一声,既然皇上执意如此,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够乞求韩度两人真的是情深义重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如此一来,那就苦了自己那可怜的女儿。 马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一挥衣袖背对皇上,“皇上请回吧,臣妾今天乏了。” 老朱笑嘻嘻的站了起来,按住马皇后的肩膀,说道:“妹子,还有最后一件事,咱说完就走。” “还有什么事?说吧。”马皇后对老朱明显没有了好脸色。 老朱笑了笑,搓着手说道:“就是,到时候还请妹子赏个脸面” “你说什么?你不会是想让我来拉这个脸吧?”马皇后瞪大了眼睛看着皇上,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老朱笑容不减,一手轻轻按住马皇后的手指,说道:“那总不能让朕将说出去的话,又给收回来吧?这覆水难收啊。” 马皇后气的不行,但是想到如果她不拉下脸面来,安庆和韩度两人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左右为难之下,只能愤愤的挣脱皇上的手,不满的说道:“臣妾,臣妾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老朱见马皇后答应下来,高兴的围着她身边直转,不断的好言安慰马皇后。可是马皇后被气的不轻,左一下、右一下的背对着皇上,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 三百四十五章 怎能放弃?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第二天一早,韩度还没有出门,传旨的人便来到了韩度这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监尖厉的声音念着老朱的旨意。 老朱的旨意很直白,也很简单,就是韩度你小子竟然敢提出如此非分之想。现在你小子被停职了,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韩大人,接旨吧。”传旨的太监对韩度的态度还算好,没有嘲笑也没有恭维,只是公事公办的将旨意传给韩度。 韩度皱着眉头把圣旨接下,停职反省,这个处罚不是太重,而是太轻。按照韩度的估计,以老朱的暴虐性子,自己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不痛不痒的停职反省就了事。 老朱这意思,是不赞成自己和安庆两个咯? 韩度正在想着的时候,已经照顾太监离开的韩德回到了韩度身边,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被停职了?” 在韩度眼中,停职的处罚太轻。但是在韩德眼中,停职可是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尤其是在韩度刚刚制成了宝钞,正是立下功劳的时候停职,这意味着什么,韩德这种当过从二品大员的人,又岂能够不清楚?说严重一点,这可以看做是皇上对韩度失去了信任。失去了帝心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用细说么。 韩度面无表情,随手把圣旨放到老爹手里,也不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停职就停职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我还不想当这个官了呢。俸禄没有多少,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这官谁爱当谁去当。” 韩德听出了韩度话里面的抱怨,心里的担忧更加浓厚一分,又不好直接盘问韩度。他知道就算是盘问韩度,韩度也不会告诉他。只得担心的劝解道:“爹这些日子清闲了下来,许多以往看不透的事情,现在反而能够看的透彻。伴君如伴虎啊,若是你能够就此功成身退,那爹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就怕你想退,也退不得了,你当官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得罪过人吗?你要是退了,那些人能够放过你?” 韩度闻言陷入沉默,自己当官得罪的人自然不少。小鱼小虾就不说了,光是私印宝钞的那些人,就够韩度喝一壶的。可是韩度也相信,即便自己不当官了,老朱也肯定不会放松对自己的保护。要不然,就算是老朱不怕自己挂了,那他也怕自己把宝钞的制作方法给泄露出去吧。 想清楚了这些,韩度无所谓的笑了一下,说道:“老爹多虑了,皇上只是让我停职,又不是罢免了我的官职,官职还在呢。” 韩德虽然担忧韩度,但是见他什么都不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够做最坏的打算,说道:“反正全家的性命都是你救的,要不是有你,恐怕咱们全家早就做了刀下鬼了。只是,若是事有不谐,你就带着你妹妹走吧。老夫和你娘早就看淡了,无所谓什么。” 韩度闻言愣然,忽然笑了出来,摇着头安慰道:“老爹你在说些什么?事情真的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再说了你儿子我既然当初都有办法死里逃生,现在有怎么会束手无策?放下吧,老爹,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您二老再身陷囹圄的。” 也不知道韩德是信了韩度的话,还是怎么的,反正韩度说完,老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便拿着圣旨回去了。 韩度一脸笑嘻嘻的看着老爹回去,等到老爹进门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之后,韩度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停职事小,但是老朱表面的态度事大。他这是在表明态度,不会同意自己和安庆公主的事吗? 原本韩度还准备靠着自己的知识,来逼迫老朱就范的。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老朱竟然直接将自己给停职了,这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手脚给完全绑住了。 束手无策之下,韩度举目四顾,也只有朱标能够帮到自己。 于是,韩度没有丝毫的耽搁,径直出门来到了东宫。 靠着朱标给的令牌,韩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东宫。 朱标一见到韩度进来,顿时眼睛一瞪,连忙用手抱住自己的额头,说道:“快,快去召太医。孤头晕的厉害,痛煞孤也。” 一旁的宦官听了太子的吩咐,不敢丝毫怠慢,连忙转身出去找太医。 韩度站在朱标面前,紧紧的盯着他,见他不停的哼哼唧唧,不由得直接说道:“别装了,殿下难道以为臣不知道头痛的人是什么样子?” 朱标这才想到,韩度既然能够治好母后的心痛之症,那说不定他对头痛之症还真的有所了解也说不定。见被韩度识破,朱标只好无奈的把手放下来,就连刚刚进来的太医,都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被他给挥手赶了出去。 “你既然停职了,那就在家里好好的反省,跑到孤这里来干什么?” “皇上是不同意将安庆赐婚给我了?”韩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问道。 朱标无奈的点头,劝慰道:“父皇毕竟已经将安庆赐婚给了欧阳伦,你现在横插一手,父皇要是准了,那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父皇没有治你得罪,只是让你停职,已经是对你开恩了。听孤一句劝,放下吧。若是你真的想要迎娶公主,那汝宁也不错啊,知书达理容貌端庄,一点都不比安庆差。你若是选择汝宁的话,那孤马上就进宫禀告父皇,父皇一定会答应的。” 放下?这怎么可能。 韩度眉头一皱,自己虽然不是那些看见一个漂亮的就想要收入后宫的渣渣,但是既然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韩度也不会轻易的就放弃。更何况安庆不仅对自己有意,还和上辈子的妻子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上辈子自己三十多岁,都还是一个无房无车无存款的三无人员,妻子带着儿子和自己一起租房住都无怨无悔,对自己更是体贴入微。 (); 三百四十六章 无耻小人? 韩度自觉自己上辈子亏欠妻子太多,原本以为自己来的了这里,几百年时光阻隔,没有机会报答妻子了。没有想到安庆她们两人竟然长的一模一样,这让韩度怎么能够轻言放弃? 而且自从知道安庆被赐婚给欧阳伦之后,韩度就开始留意着欧阳伦。这欧阳伦除了长的不赖,和考中进士之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成天和几个酸臭书生一起吃喝玩乐、寻花问柳,简直就是一个妥妥的浪荡子。甚至老朱都看不过去了,专门派人去警告过他。可是这欧阳伦也就是三分钟热度,在警告他之后,他能够安分几天,可是时间一长,又依然我行我素。 老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货的?莫不是瞎了眼吧。 就这样的货色,韩度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庆嫁给他?那岂不是掉进了火坑里面,受不完的苦,遭不完的罪,一辈子以泪洗面? “这欧阳伦家里不是经商的吗?他是怎么考取功名的?”韩度忽然问了一句。商人在洪武年地位可是不高,农民都可以穿绸、纱、绢、布四种衣料,但是商人却只能够穿绢、布两种料子的衣服,甚至是参加科举和当官都是不允许的。他欧阳伦家里妥妥的商人,那他是怎么考取到进士功名的? “这个孤倒是知道,”朱标耐心的和韩度解释道:“这欧阳伦家里虽然是经商的,但是他早就除服了,他的身份可不是商人,自然可以参加科举。” 韩度听了,顿时感到无语。果然,利己主义者,那里都会存在。古人也不是傻子,也会知道钻营。皇上不是下令商人不能参加科举和做官吗?那他们就想尽办法,将后代身上的商人烙印给抹去就是了。至于什么除服,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他儿子还是他的儿子。 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不再纠结欧阳伦这个东西,韩度抬眼认真的看着朱标,问道:“殿下难道就不能在这件事上,出手帮臣一把吗?” “你以为孤没有帮忙吗?”朱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请父皇赐婚的那天,你刚刚走之后,父皇就去找安庆了。要不是孤及时赶到,安庆说不定就被父皇给处罚了。” 接着,朱标便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韩度听。末了,谐谑的看着韩度说道:“你听聪明的啊,这么传信的方式都能够被你想到。没想到你们两人竟然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偷偷传了这么久的书信,孤竟然还不知道,你可真够厉害的。” 听到安庆将传递书信的方法给说了出来,韩度没有半分的责怪。反而是得知安庆没有受到处罚,只是被禁足,让韩度心里松了一口气。至于被老朱和朱标两人无比看重的传递书信的方法,在韩度看来不值当什么。只要韩度想,韩度随时都可以再翻出一种方法处来。摩尔斯密码,了解一下。 “臣谢过殿下帮安庆一把,殿下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韩度不死心的问朱标。天下间,能够劝住老朱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马皇后,一个就是朱标。马皇后韩度现在自然是搭不上话的,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朱标。 朱标闻言,沉吟一番之后,看着韩度摇头说道:“安庆是孤的亲妹妹,不用你感谢孤也会全力的维护她。但是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就算是孤去帮你说话,恐怕不仅不会有丝毫作用,反而会弄巧成拙,若是父皇一气之下下定决心。那你和安庆的事情,才真正是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深吸一口气,朱标在韩度肩膀上拍了拍,劝道:“此事绝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才是。” 韩度听了默然,最终还是无奈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家里的韩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经过这次的事情,韩度深感自己势单力薄,若是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老朱岂会在听到的第一瞬间就一口回绝?至少,也应该认真考虑一番才是。 果然是,人穷莫入众,言轻别劝人啊。人微言轻,说话自然没有人会听。没有实力的人说话,哪怕是吼的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去听,甚至会认为你在制造噪音。而有实力的人,哪怕是随意嘟囔一句,所有人都会认真倾听,生怕就错过了一个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韩度自己给自己提亲,想要迎娶安庆公主的事情,像是一颗砸在水面的巨石一般,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对韩度有好意的人听了,不过是说些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敢爱敢恨’之类的话,当作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那些对韩度心生埋怨的人,对韩度自然是冷嘲热讽。韩度被停职,让他们兴高采烈,心里不禁埋怨皇上,怎么就不把韩度直接下狱了呢? 最郁闷的就要算是欧阳伦了,听到韩度请求皇上赐婚安庆公主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朋友在一间酒楼里面喝酒。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被气的满脸铁青。有心想要骂安庆公主一声‘淫妇’的,但是安庆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他又不敢真正的骂出来。只能够憋在心里,憋的他怒火升腾。自然而然的把满腔怒火,都朝着韩度发泄。 坐在欧阳伦对面的一个书生听了,顿时诧异的看着欧阳伦问道:“欧阳兄,皇上赐婚给你的不就正是安庆公主吗?怎么” 书生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旁边的人暗地里一手肘,把剩下的话给打断在肚子里。 此人回过头,笑着看向满脸铁青的欧阳伦,劝说道:“欧阳兄可是皇上金口玉言指婚的人,现在只不过是有小人痴心妄想,欧阳兄又何必放在心上?” 旁边的人也回过神来,连忙附和道:“就是,只不过是一个小人而已,欧阳兄堂堂君子之风,岂是区区小人可以比拟的?” (); 三百四十七章 盘问 在几人接连不断的宽慰下,欧阳伦的心情好了一点。自己乃是读书种子,其实韩度这样的小人可以比拟的?不过安庆公主是自己的未婚妻,被人如此觊觎,欧阳伦的心里还是一阵膈应不舒服。 “哼!韩度此人真是无耻之尤,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枉为读书人。”欧阳伦猛然一拍桌子,满脸愤怒的说道。 “对对对,他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读书人之耻,他还有脸当什么官?我等一定不能够让如此无耻之徒高居庙堂,一定要揭发出他的真面目” 此话一出,得到几人的吩咐附和。 欧阳伦看了几人一眼,满意的微微颔首。他一个进士,为什么要和这些同年交好?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嘛。要不然,真当他欧阳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可能天天请这些人吃喝玩乐?和他们交好,为的不就是想要他们靠向自己吗? 这些人虽然都是和欧阳伦一样的进士,但是都是属于排名靠后的那种,再加上家境也不怎么好,自然对他的小恩小惠极为上心。但也不能够就此小看了这些人,这些人可都是名正言顺的进士,相对于朝廷的储备干部,将来都会做官的。刚开始的时候,或许官位不高,但是他们潜力极大。 历史上同进士出身,最后位极人臣的列子比比皆是,相反那些每一次科举的状元能够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的,反而是极少。这也充分说明了,考试厉害的,不一定就最适合做官。 而且这些人还不仅仅是只有他们本身,他们一路考上来,身后自然也有着大量落榜的举人、秀才同窗。别看这些人在欧阳伦面前是一副小迷弟的样子,唯唯诺诺对欧阳伦的话言听计从,他们那些落榜的同窗,也同样是这些人的小迷弟啊。他们在那些同窗眼中可是摘了金榜的人,那些同窗自然同样对他们言听计从。 “如此小人,怎能够让他活的如此逍遥?在下不才,此次回去,就写一篇缴文,发誓要把这韩度的卑劣行径公之于天下。” “不错,如此一来,看他还有何面目高居堂上。” “同去,同去,咱们一起行动,誓要把声势弄的浩大些,让天下人都看清楚韩度的狰狞面目。” 欧阳伦看着眼前的几人纷纷义愤填膺的要为他出头,轻叹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的身上。才施施然的拱手一礼,面带悲怆的朝几人拜道:“伦,谢诸位主持公义。此事涉及公主,伦若是插手,或引起皇上不快;若是就此罢手,却又让小人得意,伦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在有诸位兄台仗义执言,伦感激不尽。” “此事欧阳兄的确是不好出手,不过欧阳兄放下,有我等在定不会让韩度那小人得志。” “就是,请欧阳兄放心。欧阳兄往日之恩,我等无以为报,现在正当其时。” 一个个说的慷慨激昂,好似生怕要是说的慢一些,就在欧阳伦面前失了情分似的。 “唉,要不还是算了吧。此事毕竟涉及皇家,几位若是贸然为在下出头,万一引起上位的不快,岂不是毁了几位的前程?” “欧阳兄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一个同年及时出手止住了欧阳伦的话,带着几分鄙夷的说道:“说实话,我等也是看在她是嫂夫人的面子上,才不愿意提及的。要不是因为欧阳兄,呵呵”话里话外的鄙夷之意甚浓,有种完全没有把安庆公主的身份放在眼里的姿态。好似在他们看来,安庆公主的身份还比不上欧阳伦的面子一般。 欧阳伦满脸惭愧的看着几人,心里冷笑不已。真是一群傻子,有时候欧阳伦都怀疑他们这几人,就这样的智慧是怎么考上进士的? 连自己都需要舔着脸巴结的皇家,在他们眼中竟然是不过如此?谁给他们的自信。即便是一个公主那又怎样,岂是他们有资格看不起的?连自己都畏惧皇家,要不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不生气吗?但是生气又能如何,面对皇家难道自己还能够出言指着不成?只能够打落牙齿和血吞,连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还非要借助他们的口说出来?别看他们一个个衣冠楚楚的读书人,其实这就是几个莽夫,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自己需要的正是这样的莽夫,要是换成一个聪明人,那倒是不好办了。 “伦,感激不尽”欧阳伦满脸悲怆的再次拜下,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快去作吧,最好是出了事也不要来找我,因为我早就‘劝’过你们了。” “欧阳兄,在下告辞,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见欧阳伦如此的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几人纷纷义愤填膺,一刻也不肯耽搁,急急忙忙的回去讨伐韩度。 做戏做全套,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欧阳伦面带悲色去把账给结情,踉踉跄跄的回家去了。 明镜斋,韩家暂住之处。 韩度有限的喝着茶,而其他人包括老爹老娘和妹子在内,都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韩度,一副审问犯人的态度。 好在韩度的心里素质极强,哪怕是面前全家人的审问,也能够做到云淡风轻,悠闲的喝着茶水,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还是老爹受不了了,开口问道:“以前你娘说要给你说亲,你坚决不同意,说你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你那时候说的心上人,不会,不会就是安庆公主吧?” 韩度品尝了一下嘴里的茶水,慢慢的咽下,然后才抬头看着老爹,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韩徳闻言一愣,当然有问题啊,你难道不知道娶了公主就不能够再娶妾的吗?虽然韩度不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但是韩徳还是希望韩家能够开枝散叶的。虽然韩徳自己和刘氏生下了两男一女,但是他从本心上来讲,还是期望多子多孙的,而且是越多越好。 (); 三百四十八章 谣言止于暴力 可是看着韩度一副平静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韩徳顿时一阵气短。低头苦笑着说道:“现在不是老爹有没有问题,而是皇上有没有问题。你即便是要求亲,那你也要找一个没有婚约的啊,为什么非要是安庆公主?” 韩度淡淡的看了老爹一眼,不想和他解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说的好听点就是一见钟情,说的难听点就是看对眼了呗。 韩徳见韩度一句话不说,沉默了一下,叹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可是此事毕竟关系到皇家颜面,你以为皇上会为了你破例,成全你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韩度轻轻摇头。如果老朱有成全自己的意思的话,他何不借坡下驴?要知道,自己请求赐婚的筹码可不低。功勋就不说了,光是封侯和赏万金的筹码,这就算是换成是普通人,以这样的条件向老朱请求赐婚,只要不是和韩度一样找一个已经被赐婚了的公主,恐怕老朱都会考虑一下。 不过老朱不答应又如何,自己不会放弃的。想到这里,韩度犹自不服气的说了一句,“皇上现在不答应,不代表以后不会答应,事在人为。”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老朱现在不同意又能怎样,自己总会让他同意的。 韩徳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叹着气说道:“可是你现在都被停职了,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你那什么为?” 韩度闻言神情一滞。 韩徳见了,摇着头说道:“有时候胳膊的确是拗不过大腿,退一步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 好自为之吗?这不可能,韩度脸色有些深沉,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 韩景云见老爹和大兄说完了,便迫不及待问道:“大兄,嫂子美吗?” 嫂子美吗?这问的是什么话。 “当然美啦。”韩度宠溺的看了妹子一眼。即便是抛开安庆公主的身份,她都算得上是一个大美人。 虽然韩度对景云妹子直接称呼安庆嫂子有些奇怪,不过这也激发起来了韩度的斗志。既然妹子都认可她这个嫂子了,那自己就应该努力不让妹子失望,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失望。 但是韩徳对韩景云的话,可没有什么好感,训斥了一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哥在这里焦头烂额,你就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好不好?”还叫什么嫂子,皇上现在都还没有同意,现在就叫嫂子,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吗? 韩景云被老爹一顿训斥,有些委屈巴巴的。韩度见了,笑着说道:“现在叫嫂子也不早,放心,大哥会把嫂子给你娶回来的。” 韩景云听了眉开眼笑。 韩徳见两人一唱一和,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摇摇头。想要让皇上改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现在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皇上的问题,皇上就算是改口将安庆公主赐婚给度儿,那原本安庆公主赐婚的人家岂会答应?这件事是人家占着理字,闹起来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风雨。 果然,韩徳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仅仅一天之后,整个京城里面就开始传韩度的各种黑料。 韩度虽然谨言慎行,没有什么黑料让人传。但是架不住这些传话的人不讲武德啊,有黑料要传,没有韩度的黑料,哪怕是编排上了,也要传。听说、据说、我一个小姨夫的二表哥的侄儿说的等等,不一而足…… 而且百姓偏偏还对这些似是而非更加感兴趣,越听越起劲,听完之后又好似不说给其他人听就不舒服一样。整个京城百姓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韩度曾经几次出现在京城百姓的嘴里,第一次就是三天修建三十里道路的时候,引得百姓啧啧称奇,认为韩度是一个能干的官员。毕竟当官的这些百姓见了太多,但是能够在三天之内就修建三十里道路的官员,一个都没有。就算是到了现在,有人走在那条道水泥路上,仍然会感叹着当成人们争先恐后来看这条道路的盛况。 第二次就是韩度吃海鲜的时候,不明就里的百姓,以为韩度是穷疯了,连这样的东西都吃。可是后来,被皇上在朝会上逼迫百官吃海鲜之后,再加上吃海鲜会有种种好处的消息,被人故意放了出去。京城的百姓这才发现,原来这些东西处理好了也是可以吃的。尤其是海带,城外的码头上堆积如山,有胆大的百姓尝试着将海带挑回来洗干净煮着吃,竟然发现味道鲜美无比。有一个人敢尝试过之后,其他的百姓自然一拥而上,听说现在来京城的海船,海带都不会随意丢弃了,而是支起摊来开始发卖。当然,价格也是不高,引得百姓争相购买。等到后来,海鲜楼开业之后,百姓这才知道,这海里能够吃的东西,可不仅仅是海带。各种各样的海货,让人应接不暇,不过就是价格太贵了,比吃一般酒楼的面席还要贵,等闲之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吃到。普通百姓自然更加没有机会吃到,但是嘴上不能吃到,耳朵却是能够听到,但凡是去过海鲜楼的人,一提起来都是一副流连忘返的神色。这不禁让百姓好奇,那海鲜楼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无上美味? 第三次,就是现在这一次了。韩度的举动,着实把京城的百姓都给惊了一把。自己给自己求亲,亲事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可是韩度不仅做了,而且还是在皇上面前提了出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而且提亲的对象,还是已经有了婚约的安庆公主,这就更加让百姓惊叹。这已经不是勇气的问题了,这是胆大包天!有认可韩度的,觉得韩度至少敢爱敢恨,是条汉子。可是有那遵从礼教的人看来,韩度此举就是大逆不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再加上欧阳伦的那些狐朋狗友混水摸鱼,短短几天整个京城就好像是在演绎一处巨大的现场剧一般,每个人都是观众,每个人又都是演员,热闹非凡。 (); 三百四十九章 急了 韩度也听说了外面的翻云覆雨,可是却没有放在心上。韩度在想着,怎么才能够让老朱改口。想了许多,都被自己一一否定掉,没有一个能够有用的。 可是韩度不急,有人却是急了。 朱标前几天都还在对韩度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却又急急忙忙的主动将韩度给召来。 看见韩度神色虽然不好,但是一派不急不缓的样子,朱标却是比韩度还着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几天,百姓都把你说成是什么样子了?” 韩度看了朱标一眼,淡淡的说道:“殿下今天将臣召来,就为了说这个?臣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呢。”韩度语气当中,有着略微的失望,好在韩度原本就没有期待过什么。原来刚刚听到朱标召见自己的时候,韩度还以为自己和安庆的事情有了转机,但是随即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可能,因为老朱在韩度眼里,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还不重要?你知不知道现在你都被人编排成什么样子了,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臣子不急太子急,朱标现在比韩度本人还要紧张。 “那又如何?”韩度淡淡的说道。 “如何?”朱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韩度竟然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一旦你名声毁了,你还怎么做官?甚至到时候即便是你还在官位上,都有人以此为借口弹劾你。” 韩度听了,没有朱标预料当中意识到严重性之后的紧张,反而是斯斯然的坐了下来,笑着说道:“那倒是正好,反正微臣也准备在二十五岁就辞官回家养老的。如此一来,倒是正合臣的心意。” 二十五岁就要开始养老,这是人说的话?朱标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度,一时之间竟然都忘记了言语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反观韩度,还是一派笑嘻嘻的样子,说道:“殿下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微臣。人这一辈子其实是很短暂的,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人能够活到七十就算是不错了。但是就算是如此,白天黑夜一分开,人的一辈子就只有三十五年了,再除去十年懵懂、十年寒窗,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不过是十五年而已,就这还没有算老了的几年。再算上奋斗的五年,人这一辈子能够享受的时间,也不过是区区十年而已。” “十年啊,大明这么大,从南到北都要一年,臣还想趁着活着的时候,多看看天下各处的风景呢,十年时间恐怕也不够,就这样时间都还很紧的呢。” 人的一辈子就只有十年?这是什么鬼话。朱标干脆忽略了韩度的歪理邪说,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那是当然,微臣句句发自肺腑,殿下应当知道,臣是从来不说假话的。”韩度欣然点头回应道。 朱标听了沉默,良久之后忽然叹息一声,“难道孤就这么扶不起来吗?连你都不愿意辅佐孤?”韩度的话说的好听是他自己要辞官,想要享受生活。说的难听一点,不就是认为他朱标不值得辅佐吗? 想到这里朱标有心神伤,向他朱标自从被立为太子以来,就被父皇和百官寄予厚望,都认为他是大明下一代的明君。而朱标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甚至后来他帮助父皇理政监国,大小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令父皇放心,让百官信服。所有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一不在证明着他朱标,有着继承大明的实力。 但是朱标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天有人不愿意辅佐他。说真的,朱标此刻心里是非常的失落的。如果换成是别人的话,朱标或许不会如此,甚至是根本就不会有失落的感觉。不过韩度不一样,光是韩度写出来的那些讲经营之道的奏折,就让朱标打开了一个新的视野,可谓是字字珠玑。在朱标看来,光是凭着这些东西,韩度就足以完成了读书人三立当中的立言了。可是面对这些东西,韩度不说弃之如敝履嘛,但是也从来没有看见韩度稍微重视过,好似这些在别人眼里奉若经典的东西,在韩度眼里看了也仅仅是不过如此罢了。 而且,朱标在韩度给他解惑的过程当中也发现,韩度对于这些经典真的是随手拈来。甚至还时不时的冒出几句看着虽然简单,但是细细想来却能够发人深省的话来。从这一点,朱标就明白,韩度对经营之道的理解,比他估计的还要高深。如果有韩度辅佐他,朱标别的不敢肯定,但是他一定能够想象到,韩度一定能够让他如虎添翼。甚至朱标连他当皇帝之后,韩度的职位都给想到了。户部尚书,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韩度的职位了。有韩度帮他,别的不敢说,朱标相信他的日子肯定会比父皇好很多,至少不会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可是现在韩度竟然想要辞官养老,这怎么可以? 韩度听了朱标的感叹,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光,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找不到让老朱乖乖就范的办法,眼前这位不就是最好的筹码吗?如果说天下间只有马皇后和朱标两人能够劝阻老朱,那么能够让老朱无条件袒护便就只有朱标一人了。 如果说老朱有弱点的话,那就必然是朱标了。老朱宠朱标都宠到什么地步了?整个朝廷的文武大臣,都被老朱通通打包给朱标当属官。自己再怎么差,从现在的表现来看,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一个能臣了吧。为了给朱标铺好未来道路的老朱,会对自己的存在视而不见?即便是老朱视而不见,那自己也要好好的提醒他一番。 (); 三百五十章 编排 心思电转之间,韩度就想明白了朱标是老朱软肋这个关键,看着朱标的眼神越来越带着深意。韩度心里火热,面上冷静,懒洋洋的装做无所谓的样子,随意的说道:“殿下误会了,殿下仁厚将来必定是一代明君,微臣自然巴不得能够追随殿下。但是无奈微臣才疏学浅,看来是没有办法追随殿下的了,臣在这里提前预祝大明在殿下的带领之下,光耀四海,日月所照皆为大明。”韩度朝着朱标郑重一拜,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告辞离开。 追随你自然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不是你父皇看不起我嘛,我总不能还有舔着脸贴上去吧?要不然怎么会连赐婚都不肯呢?如果你父皇认为我有才干的话,那就把安庆公主赐婚给我。韩度的意思很明确,想要我给你卖命,那你就把安庆公主赐婚的事情搞定,只要搞定了一切好说。但要是搞不定嘛,那就不要怪我二十五岁回家养老了。 韩度施施然的离开了皇宫,一路上都还能够听到百姓将自己作为谈资的话语。有些传言实在是传的有些过分,韩度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里冷哼一声,现在自己是没有时间去管这些。要是这些人过分的这样继续下去,一旦自己想要对付这些人,韩度相信自己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他们。 朱标眼睁睁的看着韩度离开,顿时傻眼了。他从来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二十五岁就回家养老,这开的是什么玩笑?不过韩度话里的意思,他也是听明白了。想要他韩度辅佐,那便就要把安庆和他的事情撮合成,要不然以朱标对韩度的了解,他还真的能够做得出来回家养老的事情。 想到这里,朱标顿时急了。二话不说,连忙去找父皇。 “你说什么?”老朱坐在龙椅上,抬头看着朱标。“那王八蛋,真的是这样说的?他才二十岁都没有,他养哪门子的老?” 朱标对父皇始终都有着一种畏惧心理,一看见父皇发怒便显得有些唯唯诺诺。面对父皇的发怒,朱标只是低声回了一声,“是的。若是,若是不能够娶到安庆,他也就心如死灰了。趁着这几年赚到足够的钱,争取在二十五岁能够实现什么自由,然后就回家养老了。” “嘭!”老朱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怒不可遏的说道:“养个屁,这个王八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韩度竟然敢拿朱标来威胁朕,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朱标看了父皇一眼,小心说道:“父皇,要不” 还没等朱标说完,老朱就一眼将他嘴里的话给瞪回了肚子里。看着眼前的朱标,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是那王八蛋在利用你来要挟朕,你能不能和朕站在一起,不要偏向那王八蛋? 见父皇怒气冲冲的朝着殿外一指,朱标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得退下。 等晚上,回到马皇后这边的老朱都还在气愤不平。 “皇上这是又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马皇后给老朱倒了一杯茶,笑意盈盈的说道。 老朱结果茶杯,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有人惹朕生气了?” “臣妾不仅知道有人惹皇上生气,还知道是谁,皇上信吗?”马皇后脸带笑意的说道。 “哈哈,”老朱顿挫着笑了两声,指着马皇后问道:“妹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能掐会算了?” “皇上不信?”马皇后轻轻的笑了笑,“是韩度吧。” 老朱原本摇着头,一副不信的样子,但是在听到马皇后话的瞬间不由得一僵。片刻之后,问道:“妹子怎么知道的?” “猜的,一般人要是惹恼了皇上,早就被被砍了脑袋了。能够让皇上把怒火带到臣妾这里来的,也就只有韩度了。他又干了什么,让皇上如此生气?” 老朱叹息一声,说道:“这个王八蛋,说他争取二十五岁就回家养老,妹子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在老朱一五一十的给马皇后解释了一番之后,马皇后也震惊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二十五岁就要嚷嚷着回家养老的? “他这那里是想要养老?他这是拿此事来要挟朕。”老朱恨恨的说道。 马皇后多么聪明的人,老朱只是提了一句,她便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捂着嘴吃吃的笑着说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依臣妾说,皇上就干脆成全他们两个算了,反正皇上不也是打算成全他们的么?” “就这样成全他们?想得美,朕要是就这样成全了他们,那韩度还不以为是朕怕了他?就现在他都敢要挟朕,要是以为朕怕了他,那他还不蹬鼻子上脸?”老朱越想越气,越想越亏,几句话说的是咬牙切齿。 马皇后在一旁憋住笑意,轻声问道:“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皇上又打算怎么办?” 老朱自信的看了马皇后一眼,沉声说道:“妹子放心吧,朕有的是办法收拾这个王八蛋。” 马皇后见皇上信心十足,心里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对韩度和安庆两人充满了担忧,沉默不语。 在有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关于韩度请求赐婚的八卦,不仅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是有了一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韩度就算是心再大,总不能对于这些就差指着自己鼻子骂了的行为,无动于衷吧? 这天,一处酒楼里面,韩度坐在一处靠窗户的位置,点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一个人静静的品尝着。这酒不是韩度酿的烈酒,就是原本就有的一种低度酒。韩度酿造出来的烈酒,现在只有在海鲜楼里面有的卖。而且还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神仙醉。意思是,这是神仙喝的玉宇琼浆,连神仙都要喝醉。 说实话,韩度并不喜欢烈酒。在韩度看来,自己又不是那些嗜酒如命的酒鬼,没事把烈酒当水喝干什么?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场合,韩度平时是对烈酒滴酒不沾的。与之相反,韩度自己一个人独饮的时候,反而是更加喜欢低度酒。 (); 三百五十一章 方孝孺 一人一桌,靠窗独饮,美的像是一幅静止的画面,让人赏心悦目。 可是有人,偏偏要焚琴煮鹤。 一身白衣的书生,手里提着一个酒壶,一屁股坐到了韩度的对面。 韩度抬眼诧异的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两撇卧蚕一般的长眉略显刚硬,细鼻高梁唇红齿白,看着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是个耐看的人。 白衣书生看见韩度带着询问的眼神,洒然笑着说道:“这位兄台,这个位置不错,在下每次来这里都是坐在这个位置的,没想到今天来竟然被兄台抢了先。不知道兄台可否同意在下拼桌?” 韩度仔细看了书生一眼,看来这也是一个恋旧或者是追求美好的人,便笑着回应了一下,点了点头。 “多谢兄台。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称呼?”书生抱拳一礼,客气的问道。 韩度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笑着反问道:“不知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对于韩度没有介绍自己,反而是问起他的姓名,书生也没有丝毫的介意。笑了一下,便直接说道:“在下方孝孺。” 方孝孺! 韩度闻言眼睛里面猛然闪过一丝震惊,这就是那个被永乐帝诛灭十族的方孝孺?历史上被诛灭十族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方孝孺都这个年纪了。 方孝孺把韩度的表情变化看着眼里,有些意外的笑了一下,说道:“看来兄台是听说过在下的名字?” 韩度猛然回过神来,沉吟了片刻,想到了一个借口,便轻声笑着说道:“方兄乃是宋公的弟子,鼎鼎大名在下也是有所耳闻的。” “恩师”方孝孺突然被韩度提起他的恩师,心情顿时有些惆怅。他的恩师宋濂,贵为太子太师,没有想到竟然会因为一下子牵连到了胡惟庸案里面,落得个发配的下场。要不是太子拼命求情,恐怕当场就要被斩首了。可是即便是太子拼命保全,最后还是没有能够保住恩师的性命,恩师年事已高根本受不了劳苦奔波,最后病逝在发配途中。 算起来,这方孝孺和朱标还真的是同门师兄弟。 见方孝孺眼睛有些发红,韩度这才想起来宋濂已经死了,顿时便感觉到自己刚才提起宋濂有些失礼。“对不住方兄,在下刚才一时之间忘了” 方孝孺深吸一口气,压抑了几下自己的情绪,挥手止住韩度的话,说道:“没事的,事已至此,如之奈何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 韩度闻言笑了笑,朝着另外一张桌子努努嘴,笑着说道:“我来这里,就是想要听听他们是怎么编排我的。” 另外一张桌子热闹非凡和韩度这里的清净,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之间一张巨大的桌子周围坐满了人,清一色的读书人坐在椅子上面,桌子上面一片杯盘狼藉。这些人彼此谈论的,几乎都是这些天市井之间流传的韩度的消息,而且他们谈论的消息还好像是被经过精挑细选的一般,全都是韩度的各种似是而非的黑料。这些天,韩度的各种消息虽然是满天飞,但是百姓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消息里面虽然有韩度的各种黑料,但同时其中也不乏有些百姓对韩度的赞扬,可谓是好坏参半。 可是这些人却对说韩度好的那些消息避而不谈,专门挑说韩度坏的消息来彼此议论纷纷。如此一来,这些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 方孝孺何等聪明之人,听到韩度这样说,略一沉吟便知道了眼前这人是谁了。“原来,你就是”惊讶的差点叫出韩度的名字来。 摇头笑了笑,方孝孺看着韩度不由得赞叹道:“韩兄还是真是,真是胆大,”朝着那些人撇了一眼,回头看着韩度,方孝孺笑着问道:“韩兄难道就不怕身份暴露,被他们给围了上来?” 韩度端起酒杯示意了方孝孺一下,轻轻的喝了一口之后,轻蔑的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笑着说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方兄信不信在下若是站了出来,他们反而一个个会噤若寒蝉,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方孝孺闻言一愣,没有想到韩度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竟然有着这样的气度和自信。光凭这一点,就将对面那桌的所有人都给压下去了。若是韩度真的站出来,高喊一声韩度在此,对面的那些人还真的未必有胆子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议论韩度。说不定他们在韩度面前,真的会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韩兄真是好气魄。”方孝孺笑着举起酒杯回应了一下韩度。 韩度无奈的笑了笑,垂头说道:“面对这些人,根本谈不上气魄。不说他们了,刚才见方兄好像有心事,不知道可否告知一二?” 方孝孺闻言,放下酒杯,叹息一声,“倒是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也不怕韩兄见笑。在下此次进京,原本是想要出仕的,可惜” 韩度见方孝孺神情低落,连忙问道:“难道方兄此行没有得偿所愿?不应该啊。” 方孝孺是谁啊?少年成名的神童,宋濂的得意门生。别的不说,就凭着和朱标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想要出仕应该是一件轻易而举的事情才对。而且方孝孺凭借着这些资本,一出仕应该就是高位才对。怎么现在连出仕,都成了他方孝孺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了? “难道方兄没有去求见过太子殿下?”韩度又问了一句。有关系不用,过期作废。如果方孝孺明明有着和朱标的这层关系,为了所谓的清高而不用的话,那韩度才是真的要看轻他几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不叫清高了,那叫迂腐。 若方孝孺真的是迂腐之辈的话,那韩度就有些能够理解他将来被诛灭十族的事情了。 “怎么没有?”方孝孺无奈的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在下第一时间就去求见了殿下了,殿下还带着在下去见了皇上。” 韩度有些不想提及老朱,但还是好奇的问道:“难道皇上对方兄有” (); 三百五十二章 又是一个酒鬼 原本韩度还以为老朱是不是对方孝孺有着什么成见,毕竟老朱求才若渴的情况,韩度还是有点了解的。虽然朝廷已经开科举考试多年,但是由于如今读书人少的原因,朝廷的地方官职还是有着大量的缺额。按照道理,像方孝孺这样的人愿意出仕,老朱知道了应该欣喜若狂才对。怎么看方孝孺的样子,竟然连一个官职都没有捞到? 方孝孺知道韩度的意思,韩度以为自己没有被皇上看上,便摇着头解释道:“皇上对在下倒是印象不错,不怕韩兄笑话,在下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是十分高兴的。还对太子殿下夸在下是一个品行端庄的人才,可是随后就按照礼节将在下给送了出来。” 老朱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夸赞了方孝孺,又为什么不同意让他出仕,反而要按照礼节将他给送出来? 韩度明白老朱是个心机极为深沉的人,一时之间也猜不到他这样做的用意。 “那方兄往后有何打算?”既然猜不到老朱的心思,韩度便暂且放下。 方孝孺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还能怎么打算?皇上不用在下,或许是因为在下才疏学浅吧,在下准备在京城逗留几天,之后就回到老家继续潜心用学。” 你要是还才疏学浅,那这大明的读书人还有几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若是都用才疏学浅来形容你了,那对面的那桌的那些人,该用什么来形容他们?酒囊饭袋么 你这才疏学浅的标准也定的太高了,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孝孺一眼。 “不知道方兄想要在京城逗留几日?”韩度有些舍不得像方孝孺这样的人才,就此回到老家去潜心读书。像方孝孺这样学问的人,一旦回家说的好听是潜心读书,说的难听一点不过是在翻故纸堆,浪费时间而已。 方孝孺为什么想要出仕?难道以为他是官隐犯了,想要做官吗?那是因为,像方孝孺这样的人,单凭书本已经不能在提高他的学问了。想要继续提高学问,或者说是想要更进一步,那就必须要经历世事。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只有经历世事沉浮,看遍沧海桑田,他的学问才能够再提高一大截。若是世事都不曾经历,就说自己是一代宗师。那就好比连小学文化程度都没有的明科,却向人宣称他证明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错的一般。除了引入发笑,让人感到厌烦之外,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韩度在为方孝孺惋惜,可是方孝孺自己却显得十分豁达。见韩度问起,方孝孺也没有迟疑,直接说道:“也待不了几日,原本在下听说海鲜楼的神仙醉是酒中极品想要尝试一番的,可是无奈囊中羞涩。就此离去又十分不甘心,因此才犹豫了些时日,现在看来,还是早日回乡的好。” 感情眼前这人,也是个酒鬼。 韩度一脸的古怪,没想到方孝孺年纪轻轻的竟然嗜酒如命到了这个地步,听说过神仙醉的美名就挪不动脚,为此连回乡的行程都给耽搁了。 “哈哈,这个倒是容易。若是方兄不嫌弃,由在下做东,咱们现在就去海鲜楼如何?”韩度朝方孝孺发出盛情邀请。 方孝孺倒是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邀请他去海鲜楼,诧异的说道:“韩兄想要请客?还是算了吧,那海鲜楼贵的很,咱们虽然一见如故,但毕竟也是第一次见面,可不好让韩兄破费。”韩度大手一挥,再次说道:“破费什么?别的人请方兄或许会破费,在下不同,在下去海鲜楼从来都是不给钱的。” “真的?”方孝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一脸羡慕的表情看着韩度,还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好似在羡慕韩度,为什么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地的到海鲜楼吃霸王餐。 “走吧,方兄。”韩度也懒得和方孝孺解释,干脆直接拉起他的手臂起身。 方孝孺也不拒绝,跟着起身。他和韩度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是却又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再加上神仙醉对他的诱惑太大,让他根本无法拒绝。心里想着,打不了等以后自己有钱了,再请回来便是。嗯,因此现在只不过是韩度先请自己,自己可不欠他什么。 两人笑着从那桌读书人的旁边穿过,原本韩度都没有在意他们的,没有想到竟然还会节外生枝。 “你们两个站住。”桌子上为首一人,见韩度两人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就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咱们在这里声讨韩度那个狗官,你们两个在一旁听了半天却一句话都不说就要离开,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随即一拍桌子,厉声问道:“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和韩度一伙的?” 此话一出,顿时将整个这层酒楼的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就连周围的食客,此时都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这边。看到那些读书人的时候,眼睛里面不由的闪过一丝厌恶。这些人成日在这里不断的议论着韩度的黑料,如果他们能够创新一些,议论的新颖一些,说不定还能够提起周围食客的兴趣。但是这些人成日里都像是在唱独角戏一般,反反复复的把韩度的黑料拿出来反复议论。 就算是山珍海味,天天吃、顿顿吃,那也是会吃腻的,更何况这些没有营养的编排出来的黑料?再说了,周围的人又不是白痴,韩度究竟怎么样,每个人心里还是有着一杆秤的。别的不说,就拿宝钞来说,能够做出这样宝钞的人,岂能会像那些人说的是一个尸位素餐之辈? 如果连做出如此神奇的宝钞的韩度,都是一个尸位素餐之辈的话?那这大明做官的门槛也太高了,照着这个标准去看,就没有一个不是尸位素餐的。 但这些家伙毕竟是读书人,不管是酒楼的老板,还是周围的食客都得罪不起他们,只能够任由他们在这里大放厥词。 (); 三百五十三章 自己找死怪不得他人 只是这些天下来,大家都不怎么愿意搭理这些人罢了。 可是没有想到,现在这些人竟然像是疯了一样,找那两人的麻烦。那两人也是读书人啊,人家可不会像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惯着你们。 不少食客都把目光转向这边,眼睛里面露出看神仙打架的兴奋劲头。 面对这样无端的挑衅,韩度自然不会惯着他们。挥手止住了就要上前理论的方孝孺,笑容满面的问道:“各位凭什么说我们和韩度是一伙的?” 方孝孺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没有想到面对这些人的当面挑衅,韩度竟然还能够保持着笑意。好似这些人刚才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在说他韩度似的。 “你们两人刚才躲在一边,听我们说了半天,连一句话都不说。如果你们不是心虚,你们会这样?”为首一人厉声问道。 其他人也是朝着韩度和方孝孺怒目而视,想他们刚才说的热火朝天,竟然被人冷落,这怎么可以原谅? 韩度摇着头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说的这些我们都不感兴趣,没有什么心虚不心虚的。现在我们有事要离开,几位还想要留住我们吗?” “不许走”韩度话语一落,那些读书人里面就有人立刻出声。 “对,不说清楚,不许走。”为首一人好似猛然一惊,挥手拦住韩度。 韩度陡然见到方孝孺,能够见到这样的历史名人让他兴奋不已。本不想和这些人纠缠,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纠缠不休。 “那你想要如何?”韩度冷声问道。 为首一人,语气一滞。对啊,不让他们走自己又能如何?难道能够拉他们去见官?开什么玩笑,这两人又不是普通百姓。他们就算是拉两人去见官,衙门的官也不会像面对普通百姓那样偏袒他们,那又有何用?再说了,他们这些人还未必就有胆子去见官。毕竟他们编排的韩度本身就是官员,他们在茶余饭后议论一番,官府也不好管他们。真要见官,他们也怕。 韩度见此人进退两难,一句话都不说,便笑着说道:“你们这些人,有一个认识韩度的吗?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胡说八道,无趣至极,都懒得理你们。” 周围的食客闻言,顿时轰然大笑,笑的这些人读书人个个面红耳赤。这些食客早就对这些读书人不满了,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现在看见韩度指着他们的鼻子骂,自然感到十分的开心。 为首一人只感觉到四周的笑声,每一声都是在对他羞辱。忽然一咬牙,抬头镇定的说道:“谁说不认识的?我自然是认识韩度这个无耻小人,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一群读书人见自己人里面领头的站出来如此说道,也不管是真是假先靠拢他再说。 韩度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为首这号称是认识自己的人,眼神平淡。 方孝孺听了,诧异的看看这人,再回头看看韩度,忽然低头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为首这人现在变得非常敏感,无论是谁笑了一下,他都感觉别人是在嘲笑他一般。 韩度摇摇头,没等方孝孺开口,便轻蔑的说道:“他是在笑你站在韩度面前尚且不自知,还厚颜无耻的口口声声说认识韩度。”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寂静无声。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认识韩度的人,现在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涨的满脸通红。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韩度说道:“你,你,你” “没错,我就是韩度。”韩度平静的说道。 周围的人看向为首之人的目光里面,更是充满了耻笑。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认识韩度的呢,现在竟然对面相逢人不识,这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胡说八道吗?既然他都能够在这件事上面作假,那他这些天在酒楼里面说的那些,岂不也是在胡说八道? 就连那些和此人坐在一起的读书人,看向此人的眼神都带着不满。他们这些人虽然人品也不怎么样,但是你既然要编排韩度,那也麻烦你要记住韩度这个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吧?这让韩度都走到了面前,居然都还不认识。 现在弄成这样的局面,大家都觉得前几天不断给韩度泼的脏水,现在都淋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韩度,你这个无耻小人,无耻小人”为首一人一时之间还找不到什么对付韩度的说辞,只能够不断的重复这么一句话。 韩度轻飘飘的挥挥手,说道:“好啦,不要在白费力气了,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周围的人,还有谁会信你说的这些?” 周围的食客听了,顿时哄然大笑,显然是不信这人说的,连以前他说的话都没有一句可信。 此人神情一滞,徒然放下指着韩度的手指。 韩度摇摇头,说道:“我都懒得理你们,你们这些人啊。啧啧,有首词写得好,想不想听听?” 这些人怎么会想听?不用猜都能够知道,这个时候韩度一定会骂他们的,哪怕是说词也是一样。 倒是周围的食客听了韩度的话,纷纷朝着韩度这里看来,正襟危坐,整个酒楼里面顿时鸦雀无声。 韩度也没有等他们同意,便直接指着这些读书人说道:“本是后山人。” “偶做中堂客。”韩度伸出手朝着这酒楼指了一圈。 “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果然没有让一众食客失望,韩度拍着手,骂这些读书人是坐井观天之蛙。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韩度指了指这些人围着的桌子上面的杯盘狼藉,骂他们志大才疏,贪图饮酒作乐。 “待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韩度这句话可谓是击破到了这些人的痛点之上,这些人十之八九,有一个算一个是真正的囊中羞涩。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为了一顿吃喝,便来舔着脸附和。 韩度这首词,简直就是把他们给骂的体无完肤。 (); 三百五十四章 以词骂人 韩度见众人被自己骂的抬不起头,顿时感觉十分无趣,挥手招呼着方孝孺,就离开了。 等到韩度离开之后,这些人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比难看。有那还有着几分清醒的人,脸色变得无比的沮丧,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一世英名,一世英名啊,全都毁了呀” 其他人听了,才陡然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韩度这首词一出,必然会引人争相传唱。韩度这首词虽然不是极品,但是也算的上是一篇名篇,在大明刚立诗词缺乏的时候,必然会引起人们的追捧。而他们这些人作为这首词里面的反面,可谓是借着这首词而臭名远扬,一世之名毁于一旦。 众人纷纷对为首之人怒目而视,同时也在悔不当初,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一顿吃喝而贸然前来。可是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这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 众人连忙起身离开,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好似能够提前一刻离开这里,自己就能够少一分牵连一般。 韩度和方孝孺两人走出酒楼。 身后的方孝孺就连忙快走两步,朝韩度说道:“韩兄好文采,骂的真是让他痛快淋漓。” 韩度略微一想,便知道方孝孺说的怎么回事,便解释道:“方兄误会了,那可不是韩度自己作的,而是借用别人的。” 谁知道韩度这番解释,方孝孺根本就不行。“韩兄就不要谦虚了,这世上那里有这么巧的事情?韩兄能够在转眼之间,就写出一首好词出来骂他们,简直就有曹子建七步成诗的风采。” 写一首词容易,写一首好词也不难,以方孝孺的文采,他要是有时间琢磨的话,他也能够做到。但是要像韩度这样,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写出一首好词出来,他就办不到了。 至于韩度矢口否认这词不是他写的,呵呵,方孝孺也只当韩度是谦逊。这世上写出来的诗词,要么就是咏怀,要么就是言志,那里有韩度这样专门写出来骂人的?骂人是词,恐怕就只有韩度这一首,他又能够到那里去借? 韩度见方孝孺认定了是自己写的,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再说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大家都是穿越者,难道和尚摸得,贫道摸不得?文抄公嘛,天下文章一大抄。 韩度盛情邀请方孝孺到海鲜楼大吃大喝一番,末了还请求方孝孺暂时不要返乡,最好是在京城多逗留些时日。甚至要是没有地方住的话,韩度都可以为他安排。 方孝孺对韩度的要求没有反对,直接点头答应下来。但是对韩度安排住处的提议,却是摇头拒绝,直言他自己有地方居住,不用韩度担心。 入夜,奉天殿里。 老朱处置完了一天的政务,正坐在龙椅上一边喝着参茶,一边听取毛骧的汇报。毛骧汇报的消息重点就是南北两边的战争情况,南边还好一点,一路长驱直入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毛骧能够汇报的消息自然也是不多。而北边就不一样了,各种巨细无遗的消息,毛骧都要向老朱一一汇报清楚。 虽然南北两面的军情,都在不断的朝着朝廷传递过来。但是明显毛骧的消息渠道来源,要比朝廷方面的还要早一些。因此,老朱能够提前得到消息,方便他做出及时的各种应对。 毛骧汇报完了各种消息,见皇上没有什么吩咐,便继续说起市井之间的各种消息。 韩度的消息还是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韩度今天出现在了酒楼里面。 “你说什么?这王八蛋还会写词来骂那些编排他的人?”老朱有着毛骧,自然是知道现在有人在不断的编排韩度,而且他还知道这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可以源于韩度这小子不识抬举的原因,再加上后来这小子竟然敢要挟朕。老朱便没有出手维护韩度,而是任由那些人不断的编排他,想要看看这小子的笑话。 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自己出面了。而且一出门就将此事解决的彻彻底底,而且还是通过写词这样的方式。 毛骧点点头,接着便将事情的经过和皇上说了一番。说的无比的详细,让老朱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本是后山人,偶做中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老朱一边念叨一边站起来踱步,“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待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光是念叨,老朱感觉还不过瘾似的。也不用人伺候笔墨,直接提笔在御案上将词写了下来。反复看了几遍,赞道:“不错,不错,对得起他在朕心里的才华。” 这首词活灵活现的写出了那些志大才疏之辈的窘态,让老朱越看越是欢喜。老朱当初家里的亲人一个个饿死,在老朱看来这些都是当官的做的孽,是当官的对他的伤害。而当官的都是读书人,因此老朱从来都对读书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没有好感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老朱清楚的知道,想要治理天下,还是只有依靠官员,依靠读书人,因此老朱才会对读书人有着相关的优待。 而这首词实在是把志大才疏的那些人骂了个通透,骂的酣畅淋漓。怎能不让老朱感到一阵痛快和欣喜? 毛骧在丹陛下面听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也不懂诗词,也不知道韩度这词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既然皇上都说了好,那想来自然是极好的。 短短几天,从韩度写词骂那些读书人之后。原本对韩度喊打喊杀的人瞬间销声匿迹,不仅齐齐闭上嘴巴,甚至不少人还割袍断义,生怕就被连累进去被人骂作是志大才疏之辈。如果是以前被人骂一句志大才疏的话,脸皮厚一点的人甚至根本就不会在意。但是现在不同了,谁要是被人骂志大才疏,那就准备和这首词死死的绑在一起吧。 (); 三百五十五章 自作聪明 而韩度却因此名声大噪,不仅这首词本人竞相传颂,而且关于韩度的种种事迹也在被百姓所津津乐道。当然现在已经没有抹黑韩度的那些话了,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韩度修建的道路如何的快速,制作的宝钞如何的神奇。 甚至有胆大一点的,都觉得韩度要比欧阳伦强出太多,安庆公主赐婚给韩度才是良配,才是才子佳人上。有百姓甚至觉得,皇上应该收回成命,将安庆公主赐婚给韩度才对。 有人欢喜,那就有人发愁。 “嘭!嘭!嘭!”一件件的瓷器被砸在地上,欧阳伦像头发怒的公牛,双眼通红鼻子里面喘着粗气。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他这边先下手的,明明都是一面倒的抹黑韩度的。不是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吗?原本欧阳伦对事情的进展也是十分满意的,心里还在盘算着等再过几日,便亲自出手将韩度打落尘你,让韩度永世不得翻身呢。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直没有丝毫动作的韩度,仅仅是凭借着一首词,一首词啊,就瞬间逆转了局面。 要说韩度以诗词反击,若是欧阳伦想要还击的话,那也简单,照着韩度的样子用诗词给怼回去就行了。可是别看欧阳伦自诩饱读诗书,还是高中进士的人,他自忖还真的写不出和韩度同样水准的诗词出来。同水准的都难以写出来,就更别说像韩度那样专门写来骂人的了。 用上好的词来骂人,什么时候骂人的门槛这么高了? 欧阳伦那个恨啊,那个气啊,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就在欧阳伦气急攻心的时候,一个人踩着满地的碎瓷片走了进来。 欧阳伦一看,连忙问候道:“爹,您怎么来了?” 欧阳伦的老爹一身富态,板着油腻的肥脸,语气森冷的说道:“老夫来看看,你是如何在家里无能的狂怒的。” 欧阳伦听了,猛然间好似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沉默了许久才向老爹低头说道:“爹,我知道错了。” 欧阳伦的低头认错不仅没有得到老爹的原谅,反而是激起了老爹的愤怒。“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问道:“从小到大,你每次做错事情,就只会低头认错。但是你那一次改正过了,知错不改那和不知道错有什么分别?” 欧阳伦浑身上下一抖,更加不敢说一个字。 “既然你说你知道错了,那老夫问你,你说说你这次错在哪里了?”老爹沉声问道。 面对老爹满眼期待的眼神,到了最后欧阳伦还是只能够无言以对。这不怪欧阳伦,他确实是不知道错在哪里。 欧阳伦的老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欧阳伦的回话,脸上不仅露出失望的神色。一个人犯错不可怕,不知道哪里犯错也不可怕,可怕是连承担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人连这点心气都没有,那可以肯定是说此人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若是面对的其他人,老爹根本不会再多说什么,直接选择避开。可是欧阳伦毕竟是他的亲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亲儿子,哪怕欧阳伦再不争气,他也不能够放弃。 于是只好继续开导欧阳伦一番,希望他能够多少听的进去一些。叹息一声,说道:“既然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那老爹就和你说道说道。” “是,孩儿洗耳恭听。”欧阳伦连忙低头回道。 老爹看来欧阳伦一眼,叹息着说道:“书倒是读的不错,可惜” 摇摇头,老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纠缠下去,便直接和欧阳伦说道:“其一,你错就错在不应该被流言所左右。” “可是爹,韩度向皇上请求赐婚安庆公主的事情,这可不是流言啊。”欧阳伦忽然急急忙忙的插话道。 他爹听了,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金星冒出。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才有了这么笨的儿子来报复自己?可是再生气也没用,这是自己的独苗,再不成器自己都得兜着。 好在欧阳伦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闭嘴。 强行让自己的火气平复下来,继续说道:“那又如何?只要皇上没有点头,那韩度就算是向皇上请求一百次,对你又能有什么威胁吗?再说了,就算是皇上点头了。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咱们欧阳家受着便是。难道你以为咱们欧阳家有幸能够和皇家结亲,咱家就能够和皇家平起平坐了?愚蠢。” “就算是皇上答应韩度的请求,只要咱们家不哭不闹,那皇上自然会记得咱们家的情谊,到时候皇上随便补偿咱们家一点,都够咱们一辈子享用不仅。如此一来,娶不娶公主,又有什么分别?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自作主张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你以为这是在打韩度的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往皇上的脸上泼脏水?” 欧阳伦听的冷汗淋漓,他猛然抬头看着老爹,满意露出惶恐无助的神色。他真的没有想这么多,他当时就觉得韩度舔着脸请求赐婚,还被皇上给拒绝了。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能够落韩度的脸面。他那里知道这件事如此严重,竟然是在打皇上的脸?他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话,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怂恿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其二,既然做了,那你就做的彻底一些啊。你让人泼韩度的脏水,这会有什么用?是,遇到一般人你的办法或许多少会有点作用。但是你遇到的是韩度,从开始他的不闻不问就可以看的出来,韩度此人的心性远超你的想象。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和他比起来,你差的远。他对于你弄出来的这些流言蜚语,根本就不在乎,知道为什么吗?” 欧阳伦已经双眼有些不满迷雾,木然的摇头。 他爹见此,无奈的叹息一声,继续解释道:“因为流言蜚语不能够直接影响到他,根本就不能直接让他受到伤害。” (); 三百五十六章 意料之外 “不管你跳的再欢快,他根本就不理会你。而一旦时机成熟,他反手之间就可以对你一击毙命,就好似现在这样。”欧阳伦老爹叹息了一声。 欧阳伦听了有些不服气,小声说道:“爹,怎么能说对他没有作用?他要是名声败了的话,他还有脸面继续做官吗?” “名声?”欧阳老爹听了嗤之以鼻,讥讽的说道:“难道你以为韩度是靠着名声才做官的吗?不是。是皇上,皇上让他做官,他就能做官。皇上不让他做官,他就做不成。所以他能不能做官主要是在皇上,和你自以为是的名声没有丝毫的关系。” 见欧阳伦还是有些不服气,他爹只好继续劝道:“老夫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你是想说也不乏高官被名声所累,闹到最后不得不辞官的是吧?” 欧阳伦低头不语,意思却就是他爹说的那个意思。 他爹却冷笑了两声,说道:“你想让韩度被名声所累,那也要他在乎名声才行。可是你看看,自从你让人开始编排他之后,他有在乎过一丝一毫么。他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样,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像他这种人,像是在乎名声的吗?” 严格来说欧阳伦做的事情并没有错,他错就错在把正确的方法用错了对象,要是换个人或许欧阳伦就成功了。 “爹,那现在怎么办?”欧阳伦这才真真正正是意识到错了,而且在这种事情上面他和老爹差的太远。 他爹闻言,叹息一声,说道:“还能够怎么办?入宫请罪吧。你和安庆公主的婚事,关键在皇上身上,只要皇上不点头,无论韩度如何上蹿下跳,都不会有丝毫用处。可惜,你偏偏看不到这一点,反而冒冒失失的让皇家失了颜面。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在被你弄的节外生枝。现在就看看皇上对你的态度如何了,若是能够得到皇上的原谅,你和安庆公主的事便不会再有什么波折。” “我知道了,爹。”欧阳伦点头应下。被老爹一番开导,欧阳伦都觉得自己当初是真的蠢。听见韩度向皇上请求赐婚,自己就分外眼红急急忙忙的冲出来,想要给他一个教训。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皇上的态度。 若是能够不让韩度得逞,就算是给皇上请罪,在欧阳伦看来也没有什么。 韩度自从骂了那些读书人一顿之后,便没有过多的去关注这件事了。为了和方孝孺拉近一些关系,韩度这些日以来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方孝孺身上,带着方孝孺整日吃喝玩乐。等到韩度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情况却是一面倒的倒向对自己有利的一边。 对此,韩度还是十分高兴的,若是人人都认为自己是个大才子,那老朱在安庆的事情上或许也会多考虑几分。欣喜之余,韩度开始盼望着老朱派人来传旨。 “圣旨到!” 一个太监带着一队侍卫,大步走进明镜斋里。 韩德带着全家跪迎,“草民韩德,恭迎圣意。” “韩先生误会,这是皇上给韩大人的圣旨。”太监笑了笑,解释道。 给我的? 韩度心里一阵火热,难道老朱真的改变主意了? “臣,韩度接旨。” 太监这才施施然的把圣旨打开,站在韩度面前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度既然你还有时间写词,那就去管管教坊司吧,钦此!” 不是同意赐婚啊韩度顿时有些失望,果然老朱性格刚强,没有这么快就改变主意的。 可是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吧,让自己去管着教坊司,这是几个意思? 见韩度眉头皱着,沉默着一言不发。 太监善意的提醒道:“韩大人?接旨吧。” 韩度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哦,臣接旨。”说完,接过圣旨之后,韩家的人才站起来。 “有劳公公,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吧。”韩德客套说道。 面对韩德的盛情邀请,太监挥手以还有要事在身回拒,带着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韩度拿着圣旨发愣,不明白老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老朱看自己被停职了之后,整天无所事事的白拿他的俸禄,这才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还是因为自己请求赐婚不成,老朱就想要通过塞给自己一堆女人,好让自己对安庆公主死心? 如果是前一个可能的话,那韩度到还没有什么,无非不过就是继续做事而已。但是如果是后一个可能的话,那自己就麻烦了。因为这代表着老朱不同意赐婚的态度坚决,否则他不可能把自己塞进教坊司里面去。 第二个可能性,很大。 韩度坐在房间里,低垂着眼帘沉思。越想,便越是觉得老朱就是这个意思。 教坊司,就是官府的青楼。里面的女子不少,都是曾经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 一般的青楼里面的女子来源颇杂,有被人拐骗了之后,卖到青楼里面来的;也有因家境贫寒,而不得不卖身到青楼的;还有是灾荒之年,被家人卖掉的小女孩,然后由青楼独自养大的。 但是教坊司和青楼不同,教坊司的女子就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曾经的犯官之后。比如说,韩家曾经也是,当初韩德上奏禁止宝钞,被老朱直接下狱,给韩家判下满门抄斩,女眷充入教坊司的判决。如果后来没有韩度拼命抓住一线生机的话,那教坊司里面就要增加两个女子了。 如此一来,教坊司里面的女子质量便极为上乘。毕竟曾经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别的不说,琴棋书画那肯定是样样精通。就这么一项,就要比寻常青楼高出太多去了。 其实大家都对青楼有所误解,以为只要是青楼女子,便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存在。但是这怎么可能?毕竟青楼女子的来源太过于杂乱,有些根本就穷苦人家的女儿,你总不会以为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也能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 (); 三百五十七章 景云求情 真正能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青楼女子,那都是各个青楼苦心培养出来的台柱子,整天叫嚷着卖艺不卖身的存在。 因此别的不说,光从这女子的质量上来说,教坊司那就是碾压整个京城青楼的存在。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教坊司应该鄙夷天下的青楼行业,独领风骚才是。但是现实却恰恰相反,教坊司别说是独领风骚了,它在整个京城的青楼里面,连前四都排不进去,排在前四的全部都是民间的青楼。 为什么会这样? 无非不过是两个原因,一来教坊司毕竟是朝廷的一个衙门,虽然只是一个九品的衙门,那它还是一个衙门呀。在里面当值的,除了鸨母和门子,其他的不是官员,就是小吏。一个堂堂的读书人,虽说是当官,但是来当着青楼的官,还是非常让人感到羞耻的一件事。因此,在京城的官员当中,其他的官职都被人趋之若鹜,哪怕是宁愿去做那些清闲、没有什么油水的官,也没有人愿意来当这教坊司的官。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教坊司只对官员开放。官员是什么?如果在这洪武年,一个官员只依靠俸禄生活,那他就只能够把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换句话说,官员都是一些穷逼,没有钱的。而且就算是他们私下里有钱,他们也不敢拿出来奢侈的消费。万一被老朱给盯上,那才是不打自招大祸临头。 因此,这就导致一个现象。当官儿的来到教坊司,姐儿也点了,酒儿也喝了,曲儿也听了,觉儿也睡了。等到付钱的时候,十有八九当官儿的两手往屁股上一拍,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没钱!!!” 面对这种无奈的行为,教坊司能够怎么办?鸨母和门子哪里敢轻易做主?只能够连忙去把管事的官员找来。 可是官员来了也不顶用啊,这官员不过是个小小的正九品小官。而那些在教坊司里面吃喝玩乐的官员,起码也是七八品官,甚至高的连五六品的官员都有。官大一级尚且都要压死人,面对比自己高出好几级的官员,他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能够说些什么?敢说些什么?不仅屁都不敢放一个,还要小心翼翼不断给对方赔礼道歉,就这样都还免不了被反过来数落一顿。 长此以往,耍赖的人自然会有学有样,越来越多。 而且面对这样情况的教坊司,无论是谁管着,恐怕都不会有什么想着改进教坊司的想法,想的都是自己怎么才能够熬过这段时间,或者是找找谁的门路,好让自己早日从这个大坑里面跳出去。因此,教坊司的经营便一日不如一日,越发的惨淡下去。 老朱最初设立教坊司的时候,就是想要学一学管仲,希望能够借此为国聚财。头几年还好,教坊司每年都要给户部贡献出不少的银钱,算的上是一个大进项。但是几年过后,教坊司的收益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从两年前开始,教坊司就不能够再给户部贡献一文钱的收益了,甚至反过来还想要靠着户部的接济活下去。 老朱当然是没有同意,不仅没有给教坊司一文钱,还发怒之下把掌管教坊司的人给贬了。据说当时被被贬的人欢天喜地,就差没有燃爆竹来庆贺了。 从此之后,无论老朱换了多少人去掌管教坊司,教坊司都没有丝毫的气色。直到韩度接手之前,教坊司提举的位置,已经空置了有半年多了。 也不知道老朱为什么会想起,让韩度来接手教坊司。 韩度一连几天,都想不到破局的办法。这天,韩度又坐在走廊里的栏杆旁冥思苦想。 韩景云见韩度这几天都闷闷不乐,想了一下,咬着嘴唇坐到了韩度旁边。见韩度还是一无所觉,韩景云只好开口,“大兄。” “嗯?”韩度回头看见是景云妹子,随意敷衍道:“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大兄。”韩景云展颜一笑,随即问道:“大兄还在为安庆公主的事情忧心?” 韩度轻叹一声,也没有向妹子隐瞒,直接说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皇上的态度竟然如此的决绝,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只要大兄和安庆公主两情相悦,你们最终还是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韩景云见大兄情绪有些低落,只好捡些好听的话来勉励。 如果有这么容易就好咯。 韩度清楚,此事必须要老朱松口才行,只要老朱死咬着不松口,那么和安庆公主的事情,就只能是水中捞月,可望不可即。 不过这些事情,韩度自己一个人心烦就足够了,没有必要说给妹子听,说给她听也只能是让她白白担心,不会有一点用处。 韩度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摸着妹子的头,点头赞同的说道:“那就谢谢妹子的吉言了。” 韩度看了妹子一会儿,发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让大哥听听,只要是大哥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如何?” 韩景云怯生生的抬起头,看着韩度鼓起勇气说道:“听说大兄被任命掌管教坊司以来,大兄一次都没有去过是吗?” 韩度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妹子竟然会关心这个。只好点头说道:“没错,大兄的事情你也知道,现在操心安庆公主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没有精力再去管教坊司的事情。” “大兄,安庆公主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大兄就不能够趁着这段时间,管一管教坊司的事情吗?”景云妹子急忙问道。 韩度闻言诧异了一下,疑惑的说道:“你怎么对教坊司的事情这么关心,难道你有,有认识的人在里面?” 教坊司里面的女子都是官宦之后,如果说妹子有个关系比较好的手帕交在里面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毕竟老朱喜怒无常,鬼知道那个官员会倒霉撞到他的刀口上。 (); 三百五十八章 第一次来 如果妹子有熟识的人在里,想要为她求情,那倒是情有可原。 岂料韩景云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是没有。” 韩度平静的回过头说道:“既然没有,那你不要管了。大兄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管教坊司的事情。” 韩景云闻言神情低落了一下,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说话。片刻过后,又鼓起勇气说道:“大兄,我听说教坊司里面的那些,那些人也挺可怜的,能不能求求大兄帮帮他们?当初,要不是有大兄的话,我或许也”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是意思却让韩度听的十分明白。 这是自己曾经面对过风雨,现在也想为别人撑把伞吗? 韩度有些诧异的看了妹子一眼,问道:“你真的想让我管着教坊司的事?” “嗯。”韩景云看着大兄的眼睛,肯定的点头。担忧的问道:“可以吗?” 韩度闻言洒然一笑,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次像大哥我求情,别说是一件,就算是十件百件大兄也答应你。明天,我就去教坊司看看。” 韩景云眼睛里面闪过一丝迷茫,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连感谢大兄都给忘了。 隔天一早,韩度还没有出门,方孝孺却是找上门来的。 别误会,他不是有事情找韩度,而是自从吃过一次韩家的早饭之后,他就几乎每天都来。 韩度已经见怪不怪,方孝孺来了也只是随意招呼一声,便自顾自的吃自己的东西。而方孝孺也不和韩度客气,直接坐到韩度对面,轻车熟路的拿起喜爱的油条和包子,再给自己盛一碗海带汤。一口包子一口汤,十分享受的吃着。 韩度吃完之后,见方孝孺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便说道:“方兄今天有空闲没有?” 方孝孺喝了一口汤将嘴里的油条咽下,抬眼看着韩度回道:“怎么?你今天有事?” 韩度点点头,直接说道:“方兄要是有空闲,那等会儿便和在下一起出去一趟吧。” 方孝孺没有说话,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韩度带着方孝孺来到教坊司门口。 抬头望着一块匾额挂在门梁上,漆黑的匾额上面三个巨大的金粉大字,教坊司。 让韩度有些意外的是,这三个字竟然还是老朱御笔提的。韩度由于向老朱求字的缘故,对老朱的亲笔十分熟悉,一眼就看出来,这三个字绝对是老朱的御笔所提。 教坊司背靠皇城,左靠鸿胪寺,正面就是长安右街,论地理位置简直是占据了巨大的优势。论面积,从长安右街到皇城根的这一片,除了一个行人司和工部木厂之外,剩下的这一大片,都是属于教坊司的。而且教坊司的建筑也是气势恢宏,三层的高楼也就比皇城的女墙要低上那么一点点。在如此靠近皇城的地方,还能够修建出如此的高度,就算是王府也不敢这么修建。但是教坊司偏偏就这么建了,而且还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敢拿此事来说事,这要不是老朱特许,韩度敢把这牌匾吃了。 教坊司的高楼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但是和其他青楼的灯红酒绿比起来,这里显得太过空寂和死气沉沉。现在这里像一座监牢,胜过像一个充满人间烟火的风月之地。 方孝孺抬头看看教坊司,回过头来看着韩度,打趣笑道:“韩兄今天是想要请客破费一些?但是韩兄有没有觉得,现在这时辰太早了一点?” 是太早了一点啊,那里有人逛青楼是吃过早饭就去的?现在恐怕昨夜那些经过了一夜荒唐的人士,现在都还没有起床吧。 韩度笑着看了方孝孺一眼,也不解释,当先一步就走进教坊司。方孝孺看见,随意笑了一下,也无所谓的连忙跟了进去。 守门的门子正在打瞌睡,恍惚间看见有人走进来,连忙一个激灵让自己清醒过来。虽然有些奇怪怎么有人这么早的就登门了,但是在看清楚韩度身上的六品官服之后,便识趣的将所有的疑惑都装回到肚子里。 上前笑脸相迎,说道:“这位大人真是,早啊。不知道大人此来,有何贵干。” 韩度也不以为自己第一次来,就能够被门子给认出来。便吩咐道:“去,将你们管事的找来。” 对于韩度的态度,门子已经是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从他开始干这一行开始,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太多了。但凡是个官员,进门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叫他去把管事的叫来。谁让教坊司的提举,都只是一个九品官呢?随便一个七八品的官员,来到这里都能够把提举给指使的像是一个他们手下的属官一般。为了此事,门子以前可没有少吃提举大人的挂落。但是他不去通传也是不行啊,连提举大人都怕的官员,他一个小小的门子又怎能不怕? 门子没有挪动脚步,反而一脸为难的问道:“大人恕罪,不知道大人想要找哪位管事?咱们教坊司已经好久都没有提举大人了,只有一位郭大人,但是现在郭大人不在。现在这里最大的,就是李嬷嬷了。” 门子解释的小心详细,韩度听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便直接吩咐道:“那就去把李嬷嬷找来。” “好的,大人还请稍待片刻。”门子说完,示意韩度两人坐下,自己连忙转身去通报去了。 没让韩度等太久,门子跟在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身后,一溜烟的来了。 妇人一来便将目光放到韩度身上,上下打量韩度一番,见韩度看向他的目光纹丝不动。李嬷嬷顿时嫣然一笑,连忙说道:“在下就是李嬷嬷,不知道大人是?” “本官,韩度。”韩度平静的自我介绍道。 李嬷嬷闻言一惊,连忙拜下,说道:“小的李嬷嬷,拜见提举大人。” 一旁的门子这才反应过来,感情眼前这个年轻的六品官,就是他们教坊司新的提举大人?教坊司会新来一位六品的提举大人的消息,早就在教坊司里面传开了。 (); 三百五十九章 砸他一个桃花开 韩度就在大堂内随便找把椅子坐下,看着拜下的李嬷嬷和门子两人,随口吩咐道:“起来吧。” “谢大人。”李嬷嬷连忙拉着门子起来。 韩度四周环顾一圈,眉头紧皱,不解的问道:“怎么黑灯瞎火的,一点亮光都没有?” “大人有所不知,”李嬷嬷上前回话,“犹豫怕影响大人休息,因此咱们这里早上都是不点灯的,要等到晚上才会把灯点起来。当然,咱们现在晚上也是尽量的少点一些灯,因为实在是点不起了” 堂堂教坊司,竟然连灯 《大明烟火》三百五十九章 砸他一个桃花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章 第一把火 别的不说,教坊司就凭着眼前的这些精通琴棋书画的官妓,光从层次上面来说,就要高出其他青楼不少。更何况,这些官妓里面不乏曾经是达官贵人的家眷呢?男人嘛,光是肉体上的享受就足够让他们趋之若鹜,若是再加上精神层面的享受。肉体和精神双管齐下,双倍的快乐,那真是让他们赴汤蹈火死而后已,都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韩度看着自己面前的十几人,年纪大小不一。年龄大点的也就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年龄小的仅仅只有十二三岁。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章 第一把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一章 滚下来 韩度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他们,正要说话,却被楼上传来的一声大喊给打断。 “该死的老鸨子,小爷的美人儿被你弄到哪里去了?小爷还没有睡醒,你就竟敢把美人给弄走,今天你要是不给小爷一个说法,小爷拆了这教坊司。”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人,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从楼梯口出探出身来。 韩度被人打断,心里不喜,抬眼朝着此人看去。只见此人年岁不大,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比自己还要小一点,但是他脸上眼眶暗沉,脸色苍白,身躯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一章 滚下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二章 谁还没有个靠山似的 韩度眼皮都不抬一下,说道:“青楼是青楼,教坊司是教坊司。” 张雷闻言,气势一泄,不甘心的说道:“就算是教坊司,那以前也没有这么贵的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韩度吐字清晰,平静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教坊司就是这个价。” “好,算你有种。”张雷咬牙切齿的说道,心里愤恨不已,但是又拿韩度没有办法,只好撂下一句狠话,“你要是真有种,你就坚持这个别降价,到时候大爷看你怎么死。” 说完,愤恨的扔下一叠宝钞,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二章 谁还没有个靠山似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三章 有钱的亲眼目睹 方孝孺轻蔑一笑,说道:“那叫下流,不叫风流。什么才叫风流?腹有诗书气自华,千古文章自风流。” “方兄好文采,出口成章。”韩度拱手一礼。 酒逢知己千杯少就是这样,彼此闲聊两句,都能够让人兴奋不已,酒性大发。 一场接风宴吃的热热闹闹,众人吃饱喝足之后才逐渐散去,各理各事。 李嬷嬷被韩度留下来,让她带着自己参观一番教坊司。毕竟韩度这才刚刚踏进门来,对教坊司的了解还太过少了一些。 在韩度看来这教坊司就是一个歌舞娱乐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三章 有钱的亲眼目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四章 哭诉 一旁的方孝孺听了韩度的话,简直就是惊呆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话,也能够给改成这样的? 李嬷嬷更是听的简直是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以后教坊司的女乐接客,就这样就全凭她们自愿了?李嬷嬷顿时哭泣出声,朝着韩度一拜郑重说道:“小的代她们谢过大人的大恩大德,这就叫人来将这里拆了。” 既然韩大人都说了,不会在逼迫女乐接客了,那这个地方自然也没有了用处。 韩度摆摆手,说道:“本官这个人做事喜欢有一说一,本官可以给她们自由选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四章 哭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五章 张家惹不起 就在张震一脸无奈的时候,姨娘带着头上包了厚厚几层的张雷,走了进来。 见张震对自己儿子的伤势一点都不关心,姨娘不仅厉声问道:“张震你待在书房里面,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为你弟弟出头,你就任由别人把张家的面子踩在地上?” 张震转身,扫了两人一眼,平静的说道:“二弟你知道打你的人是谁吗?” 张雷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要是知道的话,早就告诉大哥了,那里还会等大哥来问? “他叫韩度。”张震一脸无奈的说道。 韩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五章 张家惹不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六章 如何修建 官大一级压死人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也是适用的。就这正六品官的身份,碾压他们这些小官绰绰有余。能够当官儿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有人傻到去韩度面前自找没趣,也就不会有人敢进教坊司的大门。 而其他那些四五品的官员,来到这里看了一眼,更是扭头就走,做的比那些低级官员更加的干脆直接。韩度是谁一般人可能会不太清楚,他们这些人对此可不是一无所知。韩度是连户部、工部、礼部尚书的面子都敢不给狠人,他们这些人要是贸然上前去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六章 如何修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七章 太贵了 把歌剧院分成上下两个部分来修建,如此一来它的整体重量自然会减轻许多。也就根本不用金丝楠木来作为梁柱了,普通的木料就能够胜任。而且,只要把水泥石头砌成阶梯状,这一层就完全可以提供给普通人。只要修整一番,在铺设上木板或者是软垫,如此一来连桌椅板凳的花费都节省了。 就在韩度刚刚画好基座的时候,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 李嬷嬷推开门,走了进来,俯身朝韩度一拜说道:“大人,刑堂已经拆了,其他地方也已经清理出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七章 太贵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八章 事情太多了 想到这里,女乐连招呼都不打,一溜烟的往自己房间跑去。一想到自己房间里面也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就再也待不住了。这样的东西,总要让人亲眼看见,那才能够让她放心啊。 女子没有阻拦女乐离去,她也在想韩大人为什么要送给她这样贵重的东西。难道是欲要取之,必先与之?如果是以前的那些大人的话,女子一定会想这些大人一定会在她身上将这些镜子的钱,给加许多倍赚回去。但是韩大人都亲口说了,以后不会再逼迫她们侍奉人,是否侍奉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八章 事情太多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六十九章 被趁火打劫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当初打了那何沛之,韩度就一阵头疼。当时韩度也没有想太多,也不认为自己以后会有求到营缮清吏司的时候,一怒之下也就不管不顾的打了。 真的是,太冲动了,冲动果然是要不得。 不过即便是不得不去求营缮清吏司,韩度也明白如果自己直接去找何沛之的话,那此事必定就黄了。不过好在还有一个人选,工部尚书,薛祥。 韩度在工部外面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得到和薛祥见面的机会。 一进门,韩度便笑着行礼道:“下官韩度,拜见 《大明烟火》三百六十九章 被趁火打劫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章 服饰 教坊司里,随着工部派匠人到来,如火如荼的大修建开始了。 韩度将歌剧院修建的事情安排下去,便不再管了。反正工部的人修建这些东西比自己在行太多,自己只需要将图纸交给工部管事的,让他按照自己的图纸修建就好。 韩度现在要忙的是另外一件事,吩咐下去让人将李嬷嬷找来。 “敢问大人找小的何事?”李嬷嬷来到韩度面前,俯身问道。 韩度挥挥手让李嬷嬷直起身来,说道:“本官说过不再让女乐们侍奉人,全凭她们自愿。以后教坊司怎么赚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章 服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一章 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变了 有了现成的各种材料,对于乐芙来说,将内衣做出来,不过是见轻易而举的事情。 很快,没过几天乐芙就拿着东西来向韩度交差。 “大人,请看。”乐芙将两个大小各异的内衣,放在桌子上展示给韩度看。 韩度试了试钢圈,刚硬有弹性,再轻轻摸一把内衣。表面的丝绸材质柔顺丝滑,如同女子娇嫩的肌肤一般。满意的点头,说道:“不错,和本官想的一样。” “大人,这个,”李嬷嬷站在一旁疑惑的问道:“这个究竟有什么用呢?” 韩度笑着看了李嬷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一章 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变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二章 师太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深更半夜的跑到那里去?不知道那里到处都堆满了木材,容易着火吗?”韩度看着瑶月,厉声问道。 瑶月被韩度的声音吓的浑身一抖,在李嬷嬷的安抚下才平静了一点,断断续续的说道:“回,回大人。我是为了,为了祭拜父亲大人” 韩度一脸不耐的样子,沉声问道:“就算是你要祭拜,那白天难道就不可以祭拜吗?就算是你想要晚上祭拜,那你也可以找个干净的地方,不会失火的地方啊?” “我,我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二章 师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三章 变相解释 李嬷嬷抬眼小心的看了韩度一眼,试探着问道:“大人,此事有什么不妥吗?还是那位师太”她想要说的是,是不是那师太有问题。 韩度沉声哼了一下,冷笑着说道:“什么师太,不过是一个妖人而已。” “不会,师傅她才不是什么妖人,她是德高望重的高僧。”瑶月听见韩度的话,好似韩度在贬低她心里的心灵支柱一样。哪怕是面对韩度,她也敢毫不客气的厉声反驳。 李嬷嬷被瑶月猛然间的爆发惊呆了,双眼瞪大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三章 变相解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四章 恢复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瑶月一切正常,和李嬷嬷一起有说有笑。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下午之后,瑶月便莫名的开始焦躁起来。和李嬷嬷的谈话也是心不在焉,反而一门心思的想要出门去找她那师傅。 “大人,我求求你,就让我去吧。我今天要是不去,家父不知道又要在下面受到什么样的折磨”瑶月说着,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但韩度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根本不允许她离开。还微笑着说道:“哦?是吗?可是就本官了解的,你爹早就投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四章 恢复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五章 彩妆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韩度连认识都不认识这个尼姑。 不过联想到那些“杀猪盘”的目的,无非不过是骗财骗色罢了。但是那尼姑也没有办法骗瑶月的色啊,至于骗钱的话,那也不可能,瑶月本身只是一个章台。即便是她在教坊司里面,但是教坊司原本就无比落魄,那尼姑能够在瑶月身上骗到什么钱? 摇摇头,韩度说道:“本官也不知道,不过既然那尼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弄了这么多的波折,想来目的应该不简单才是。” 今天瑶月的表现就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五章 彩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五章 失算了 “喔,”韩度点点头,忽然抬眼看着此人,认真的说道:“还有,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没有本官的允许,如果你胆敢透露一丝一毫出去,想必不用本官说,你都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小的知道,小的发誓,如果小的泄露出去,小的死无葬身之地永不超生,后人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韩度满意的点头,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发出这样的毒誓,就说明她真的是没有想过将这彩妆的秘密给泄露出去。而且她即便是死,也会守住这个秘密。当然,韩度也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五章 失算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六章 找上门来 “这个,母亲大人见谅,”韩度歉意的说了一句,“这个东西制作不易,等过几天孩儿看看他们有没有制作出来。等他们一做出来,孩儿就给母亲大人带一盒回来,如何?” 得到了韩度的承诺,刘氏的脸色才好转了一些。可是对于韩度优先送东西给景云,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刘氏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狠狠地瞪了韩度一眼,这才作罢。 教坊司里面,李嬷嬷正在带着众人排练歌舞。 既然韩度决定了不让女乐卖身挣钱,那教坊司能够挣钱的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六章 找上门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七章 不是善茬 可惜韩度的话并没有吓住这尼姑,轻蔑的看了韩度一眼,嗤笑着说道:“就凭你?哼” 韩度闻言沉默了一下,仔仔细细的大量了尼姑一遍。才冷笑着说道:“凭本官还不够?那凭这应天府尹够不够?” “应天府?应天府算什么。”尼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完全没有把应天府放在眼里的架势。 这个时候,正好其他人也听到动静围了过来了。 韩度瞧准一眼,朝李嬷嬷吩咐道:“派人去应天府,告诉他们有人在教坊司闹事,让他们派些衙役过来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七章 不是善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八章 来者不善 这真是神仙打架,而他们这些衙役简直就是蒙头撞进来的池鱼。几个衙役槑头槑脑的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虽然这些衙役拼了命的在心里祈祷,别人都看不见他们。可是,既然他们来都来了,又怎么会轻易的脱身? 韩度手指朝尼姑一直,说道:“这歹人擅闯教坊司,几位还不赶快将她拿下?” 领头的衙役见躲不过去了,只好朝韩度谄笑着,说道:“韩大人所言,所言甚是。” 衙役面对韩度谄媚的笑容就没有停过,面对尼姑的时候同样也是如此。伸手示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八章 来者不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八章 还是教坊司的人 韩度沉吟了一下,摸不透这位魏大人的用意,只得点头说道:“好,就依大人。”说完,朝门外的李嬷嬷示意了一下,让她去把瑶月找来。 很快,李嬷嬷就带着瑶月来了。 瑶月一进门,便看见她曾经的师傅也在,娇躯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看见韩大人也在,她才感觉到好了一点。 福了一礼,说道:“民女瑶月,拜见诸位大人。” 魏姓官员看见瑶月的一瞬间,眼睛里面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下一刻又恢复正常。捋着胡须,笑着赞道:“瑶月姑娘果然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八章 还是教坊司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七十九章 不肯干休 魏大人见瑶月明艳动人,以为韩度是贪图女色才要紧抓着瑶月不放手,甚至为此不惜得罪礼部? 因此他才会摇头叹息,为了一个女子而得罪礼部,实在非智者所为。更何况,这位师太既然能够轻易的从礼部弄到瑶月的脱籍文书,又怎么会是易于之辈? 一次性得罪两边,在魏大人看来只要没有疯,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但是韩度偏偏就做了。 韩度笑意盈盈的看了魏大人一眼,他的意思韩度明白。不就是得罪人嘛,六部里面自己得罪的还 《大明烟火》三百七十九章 不肯干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章 和尚登门 瑶月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轻忽不得,郑重其事的朝韩度点头,保证道:“大人放心,我不会离开教坊司一步的。” 乐籍因为社会地位低下的缘故,教坊司的人原本就极少出门。因为大明有规定,贱籍的人出门只能够传特定颜色的衣服,走路也不能够走在大路中间,只能够走在最两边。因此,凡是贱籍的人出门,百姓都好似看稀奇似的对其指指点点。很少有人能够忍受的住这种众人所指的歧视,谁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受人鄙视。 有了瑶月的保证,韩度稍微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章 和尚登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一章 大悲咒 可是韩度早就听腻了大悲咒了,若是菲儿的大悲咒的话,那韩度还有几分兴趣去仔细倾听。但是这老和尚讲的不过是原本的大悲咒,平淡如水波澜不兴,让韩度一点兴趣都没有。 为了不让自己在老和尚面前露出败相,韩度心里自动给老和尚的大悲咒上乐,就当作是菲儿的大悲咒听了。 老和尚在韩度面前低眉念叨着传统版的大悲咒,而韩度心里响起的却是菲儿版的大悲咒。清净空明与穷奢极欲交替,还别说这竟然真的挺带感的。 严讷和尚诵完了经,抬眼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一章 大悲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二章 恰似一群和尚上青楼 韩度气红了眼,死死的盯着严讷和尚,愤怒的就快要失去理智。一个老和尚而已,竟然就敢在自己家里,如此的拿家人来威胁自己。这要不是韩度自忖自己不一定能够干的过这个老和尚,早就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放倒他了。 虽然自己心理上和韩家人的关系不大,但是自己的生理上毕竟是韩家的嫡长子。而且韩家的人从来都没有亏待过自己,现在由于生理上的关系,自己心理上也开始接纳自己为韩家人了。 这老秃驴竟然敢用老爹老娘来要挟自己!!!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二章 恰似一群和尚上青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三章 落荒而逃 此等情况,哪怕严讷静心修佛再是四大皆空,也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相反,韩度对此却是喜闻乐见。笑呵呵的撇了严讷和尚一眼,更是让韩度舒心不已,感到非常的畅快。 你这老和尚不是想要来硬的吗?现在来啊。你有百炼钢,我还有绕指柔呢?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很明显百炼钢不敌绕指柔。 “大师,看来他们只好在外面等候你了。请吧!” 面对韩度的笑眯眯的示意,严讷和尚忍不住冷哼一声,无可奈何的跟着韩度走进房间里面 房间明亮,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三章 落荒而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四章 流鼻血了 韩度抬眼看着方孝孺,随意问道:“你不信?那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就试试。”方孝孺脸色一正,跃跃欲试。 韩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才发现方孝孺不是在开玩笑,他是想要来真的。如此一来,反而是让韩度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让方孝孺试试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按照韩度想来,方孝孺为人刚强正直,听一遍这大悲咒应该无碍。可是同时韩度又担心,毕竟方孝孺是传统的文人,万一给他刺激过头了,岂不是害了他? 方孝孺眼见韩度沉默的犹豫着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四章 流鼻血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五章 宗泐禅师 “坐好,贫僧为你念诵一遍大悲咒。”宗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严讷见了顿时正襟危坐,仔细倾听。 宗泐一遍充满佛意的大悲咒念诵完毕,缓缓睁开眼睛。 严讷此事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低头感激的朝宗泐一拜,“多谢住持。” “好,恢复了就好。”宗泐笑了笑,嘱咐道:“以后你只要经常念诵大悲咒,就会不再受到其他的影响了。” “是。”严讷点头答应下来,不过还是不甘的说道:“可是住持,那教坊司里的魔音,该如何处置?” 宗泐低头沉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五章 宗泐禅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七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面对朱标的问话,韩度沉默良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韩度刚发觉自己来的洪武年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能凭借着先知先觉,俯视群雄,站在世界之巅。至少是站在世界之巅的其中之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度慢慢发现自己错了。 倒不是说自己的先知先觉没有作用,先知先觉的确是作用非常的大,但是这却不能够代表什么。韩度自从脱离了大牢之后,慢慢的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为了振兴大明?扯淡吧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七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八章 能臣培养计划 “世事如棋局局新!说的真好。”朱标不由得眼睛一亮,嘴里念叨。 韩度一脸黑线,自己想要说的是这个吗?自己明明想要说的是,方孝孺要是回乡之后,恐怕就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变化了。 “殿下,咱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这个。”韩度语气里面充满着无奈。 朱标却是连连点头,伸手示意韩度,“孤知道,你说,你继续说。” “另外一个让臣以为殿下现在就要将方孝孺接纳的原因就是,平台。” “平台?那是什么?”朱标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的从韩度嘴里,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八章 能臣培养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八十九章 贱籍良籍 韩度无所谓的摇摇头,随意说道:“官职大小倒是不重要,只要能够让方孝孺接触到世事便可。不过他为人刚正,十分有骨气,因此微臣觉得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可能比较合乎他的性子。” 朱标听了一时间也不禁点头,监察御史虽然位低,但是权柄够重。 而且因为职责的关系,监察御史下能够深入到百姓之中,了解百姓疾苦;上能够直达天听,风闻奏事。对于继续想要增长的见识的方孝孺来说,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职位。 “好吧,既然你有如此想法 《大明烟火》三百八十九章 贱籍良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章 留下方孝孺 见韩度再次告辞,准备离开。 临了,朱标忍不住嘱咐道:“天界寺的事情,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嗯? 韩度神色一凝,这天界寺不是和朱标没有什么关系吗?怎么看他的表情,这天界寺有些不好惹啊。不解的问道:“殿下,此话怎讲?” 朱标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天界寺的住持宗泐禅师,是天下有名的大德高僧,当年父皇曾经邀请他登坛讲法。后来有下旨授他僧录司善世,掌天下各教,御赐住持天界寺。” 韩度听的不由皱眉,没有想到这天界寺的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章 留下方孝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一章 互黑罢了,谁不会啊? “这,韩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无功不受禄”方孝孺面对韩度伸出的援助之手,虽然知道这是韩度的好意,但是他也没有像那些追名逐利的人那样赶紧贴上去,反而是委婉的想要拒绝。 韩度却是大手一挥,说道:“方兄住在教坊司里,怎么能是无功呢?方兄有闲暇的时候,可给教坊司写写字、画些画、提提诗,算起来还是在下占了方兄的便宜呢。” 既然韩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孝孺哪怕再是刚直,他也不好再拒绝。而且他现在的确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一章 互黑罢了,谁不会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二章 泼的是镪水,要命! 韩度摇摇头,捧也不是这个捧法。把自己比作老朱大福德的体现,这不仅是把自己捧的高,这是在加重自己在老朱心里的分量。 和平日的捧高踩低,完全不是一回事。 老朱闻言不行于色的脸色顿时变了,目光锐利的看着宗泐和尚,仔细观察他良久。见宗泐和尚一副认真的做派,没有丝毫作假。 老朱才呵笑了一声,问道:“泐秀才,你是不是搞错了?韩度他只不过是一个六品官而已,而且还是被暂时停职了的六品官。” 一个六品官有什么资格成为自己大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二章 泼的是镪水,要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三章 理由 “你怀疑佛门就是那些人?这不可能吧。”老朱嘴上说着不可能,可是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韩度。 韩度心里一笑,这才是老朱啊,一代开国帝王。多疑才是他的本能,别说是一个和尚了,他对于任何人都不会信任。至于信任,那是奢侈品,做臣子的最好不要去奢望。 “微臣最初也没有想到佛门,也觉得不可能。”韩度点点头,顺着老朱的话说了下来。如果韩度立时出言反驳的话,说不定还会让老朱心里更加相信宗泐一些。现在点头附和,却反而是让老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三章 理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四章 老朱也无奈 韩度的意思,老朱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天下寺院田产众多,光是一个天界寺就有田产上万亩。这些田地里面每年会产出多少粮食,又能够产出多少布匹出来? 想寺院这种产出量和需求量都同样巨大的地方,他们不管是卖还是买,哪怕是每一次的交易量巨大,在常人眼中看来,也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根本不会引人的注意。 从这一点上来说,韩度怀疑寺院,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那些私印宝钞的人,想要找个流出宝钞的渠道,还真的是没有比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四章 老朱也无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五章 要债的来了 几十个女乐,一年连五千贯都赚不到。 韩度无语之际,没有觉得教坊司的女乐们不行,而是觉得以前老朱给教坊司派的都是些什么狗屁官员。说那些官员是狗,那都是在侮辱狗。就算是把他们全都给撸了,牵条狗守在教坊司门口,教坊司也不可能一年才赚五千贯。 想到这里,韩度笑眯眯的伸出右手,朝老朱竖起食指一根。 “一万贯,你真的答应了?”老朱虽然知道韩度能够挣钱,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更何况现在韩度连教坊司最赚钱的方式都给取消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五章 要债的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六章 成了 韩度一边将薛祥请到歌剧院的地方,一边和他说着这歌剧院建造过程当中发生的趣事。当然,韩度都是捡好听的说,生怕有一点让薛祥不满的地方。 薛祥边走边看,一路走来直到看了一圈,脸上都是笑呵呵的,至于工程款项的事情,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就这么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带着一脸笑意便离开了。 韩度直到送走了薛祥,才回到房间里面,重重的哀叹着,长长呼出一口气。具体形容的话,就和你工作劳累了一天,下班打开车门做到驾驶位置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六章 成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七章 欠债早还 工部若是真的亏本了,自己眼前的这个大匠会一张脸笑的像盛开的菊花一样? 韩度也是对干工程有所了解的,就现在人工物料这么低廉的情况下,三万贯营造费用,薛祥起码要赚到一万五千贯。 要不是因为自己急需这歌剧院,除了工部之外也没有谁能够建造这样的大型建筑,韩度才不会送上门去被薛祥敲诈呢? 不过一想到自己这歌剧院建立起来,以后日进斗金的情况,韩度也就无所谓了。三万贯而已,毛毛雨啦! 歌剧院的建造得到了韩度的认可。 薛祥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七章 欠债早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八章 只欠东风 好在韩度知道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十年之内都不会印制百贯面额的宝钞。 因为一贯的宝钞,面额就足够打了。 韩度今天给工部送了三万贯宝钞来,就好似觉得这一贯的宝钞,好似根部不值什么钱一样。 但是别忘了,一贯宝钞可以兑换一千文。论购买力,高出去百元大钞十倍不止。普通百姓,一个人一个月的收入,也就是一贯的样子。 薛祥和韩度闲聊了片刻,刚才出去的官员回到了这里,走到薛祥身边附耳几句。薛祥听了,满意的朝韩度点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八章 只欠东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三百九十九章 唯一的机会 在老朱面前谈什么上流社会,什么下流社会。在皇帝面前,管你是什么流,通通都是末流。 不过两天时间韩度就看到了李嬷嬷收集起来的信息,满满的两大箱子。 李嬷嬷苦笑着解释道:“大人,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京城里面家业千贯以上的商人,实在是太多了。小的为此,不得不让人从最有钱的开始,往下收集。各种富商巨贾,商会、商帮、商行,甚至是书香门第之家,官宦之家,公侯之家等等。虽然知道道听途说打听到的大致数目,不过 《大明烟火》三百九十九章 唯一的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章 花了多少钱? 朱标愣然转头,对上韩度的眼神,心里不仅一阵触动。 韩度看着朱标,见到他如此的关心自己,韩度心里一阵感激。不过感激归感激,韩度看着朱标的眼神无比的坚定。 “殿下以为,微臣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真的还会有下一次吗?” 韩度是这样想的,自己现在对于老朱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挣钱了。只要自己能够为老朱挣到足够多的钱,到时候别说是赐婚了,老朱亲自来给自己主婚都没有问题。一百万贯不够,那就两百万贯。两百万贯不够,那就五 《大明烟火》四百章 花了多少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一章 效率低下 骂的真是狠啊。 这要是换个脑子不清醒的皇帝看见,说不定就凭着浪费公帑这个罪名,就能够把自己的脑袋给取下。 而且这监察御史头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铁,弹劾自己也就算了。毕竟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六品官,但是薛祥一个堂堂的正二品大员工部尚书,对方竟然也丝毫不客气? 这就是监察御史的特权,风闻奏事,不用负责任。 面对这种情况,韩度也是无奈,只好自辩一下,“微臣,知罪。但是微臣真的没有浪费公帑,更加没有和工部沆瀣一气。” 老朱 《大明烟火》四百零一章 效率低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二章 满意 从李嬷嬷手里,将卡片图案抽了回来,韩度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本官来想办法。” “是的,大人。”李嬷嬷福了一下,抬头问道:“大人是否还有吩咐?” 韩度想了一下,嘱咐一句,“另外你去找些说书先生,给他们钱,让他们帮着咱们说好话,不要怕花钱。着重让他们多说说咱的歌剧院,对了,把咱们花了三万贯修建歌剧院的事情,也让他们传出去。” 既然花了三万贯修建歌剧院的事情,都被人弹劾到老朱御前了。那韩度也 《大明烟火》四百零二章 满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一章 说书人 说书人,常见于街头巷尾的茶肆当中。大多都是些识文断字的人,看过了几本故事书,或者是从别处听来的传闻。到处转悠,将故事声情并茂的讲给百姓听,多少混口饭吃。 识文断字和读书人可不是一回事。 读书人那可是要正是进学,有着专门的老师教导,不仅能够识文断字,而且还要能够通读四书五经的人。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能够通过科举考试,一步步的出仕做官。 而识文断字就仅仅是识文断字而已,就好比是和尚、道士他们也要为了学习自家 《大明烟火》四百零一章 说书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四章 传言 四大青楼再是有名,那里面的姑娘也只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为生计所迫,才不得已卖身进去的罢了。 但是教坊司里面的姑娘呢?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甚至是公侯之家的夫人小姐也不是没有。 别的不说,就光是这些人的身份,就能够让一众老色批感到热血沸腾。 若是教坊司真的任由人们进出了,那自己有人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自己也能够花钱去试一试? “当真又如何?”另外一个食客顿时出声,冷笑道。“就算 《大明烟火》四百零四章 传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五章 明袍 ‘不仅是韩度,谁要是能够每年给朕一百万贯,而不是整天想着从朕的手里要钱。他要是想要改改规矩,朕也是会同意的。’ 老朱神游片刻,回过神来见毛骧还跪在地上。 便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微臣遵旨。”毛骧平静的回了一句,退了出去。虽然毛骧回答的平静,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礼部和都察院齐齐弹劾韩度,在皇上嘴里只不过是一声‘知道了’就了了?这要是换成是其他人面对这种情况,哪怕是想尽办法,也都不一定 《大明烟火》四百零五章 明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六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放下桌子,这些杂役就静静的守候在桌子旁边,好似在等候着什么。 果然,随着两道窈窈窕窕的身影从门内走出来。不仅是围观的百姓,甚至就连奏乐的人和舞狮的人都齐齐停下了动作。 明明刚才还一副热闹非凡的场景,却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香雪和烟雪二人,脸色画着精致的彩妆,分别身穿一紫一红两套明袍,脚下蹬着硬木为底柔皮为面的高跟鞋,迈着猫步,优雅的从教坊司里面走了出来,面对众人。 明袍本就最是显露身材的凹凸有致 《大明烟火》四百零六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七章 这不是托吗? 当先一条就是,入门费十贯。 什么是入门费,上面有着详细的解释,意思就是要想进教坊司的门,那就要先交钱,十贯。 “十贯!还仅仅是进门,李鸨子你想钱想疯了吧?十贯都够小爷到任何一家青楼耍一回了,你这里竟然还仅仅是进门?” 李嬷嬷面对此人的厉声责问丝毫不惧,微笑着说道:“这就是教坊司现在的规矩。” “狗屁规矩,你这是抢钱。十贯才能够进门,小爷我疯了才会话这个冤枉钱,去其他青楼耍耍不好吗?”说完也不敢继续在教坊司 《大明烟火》四百零七章 这不是托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八章 做生意的新方式 教坊司对面是一座酒楼。 此刻,朱标正陪着父皇坐在酒楼的二楼上面。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教坊司门口发生的一切。 离着两人不远的几桌,坐的人通通都是清一色的膀大腰圆之辈。虽然这些人都在各自吃喝,但是如果有人细心的观察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面前的酒菜上面。而是在靠窗户的两人身上和楼梯的入口处。 “爹,既然咱们来都来了,那直接进去不救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在,要在这里等着? 《大明烟火》四百零八章 做生意的新方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零九章 要不您在添点儿? 不过在佩服之余,傅雍也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们这衣衫,是不是这次我穿了,下次又给另外一个人穿?” 侍女笑着点头,回道:“是的,不过请客官放心,每次有人穿过之后,我们都会浆洗过后,才会拿出来让客官挑选的。而且今天是教坊司开业的第一天,这些衣衫全都是崭新的,没有人穿过,客官可以放心挑选。” 傅雍听的眉头微皱,这不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这是膈应不膈应的问题。一想到以后自己花了这么多钱,穿件衣衫还是不知道被其他多 《大明烟火》四百零九章 要不您在添点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章 真正的销金窟 还别说,自己这身衣服不愧是尚衣监的手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的衣衫类似。但是穿在身上,却是要比普通的衣衫贴身许多,而且无论他双手怎么活动,都感觉到一阵松快,一点都感觉不到紧绷。 傅雍明显的能够感觉到这衣衫精细之处,而且针脚做工的确是要胜过衣衫铺子里面的衣裳。果然不愧是尚衣监女官的手笔,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 傅雍穿着刚刚换上的衣衫,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似有了天翻复地的变化。准确的来说,就是他变得更加有信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章 真正的销金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一章 手段 就这么几个人不是各府的当家人,只是一些管家而已,不过就算是这样,至少代表了人家的态度。 韩度对此也没有在意,就算是没有一个王公大臣来给自己捧场又如何?只要有了一层的这些商人,自己就足以发财。相反王公大臣的消费能力,还真的未必能够比得上这些商人。说不定,下次就有商人买了银卡,坐上了二楼呢? 让韩度颇为欣慰的是,老朱竟然来了。 韩度自然是没有亲眼见到老朱,不过他却看见朱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三楼天字号房间里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一章 手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二章 编故事 韩度站在台上和众人打了一个招呼,也不啰嗦,直接便开始了今天的主题。 “自古唱戏的、献舞曲的都被称作是伶人,通常被人所轻视。但是今天要告诉大家,伶人也有赤子之心,里面也装着家国天下。” 顿了顿,韩度带着几分惆怅,继续说道:“南宋末年,元兵狰狞。当时元兵攻占一个偏远县城,在得知县城里面有一位戏曲大家的时候。元兵霸道的将这位戏曲大家抓来,要求他给元兵献曲,以庆贺他们胜利攻占县城。” “这位大家一听就拒绝了,哪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二章 编故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三章 不好解释 韩度嘿嘿笑了笑,解释道:“殿下你想想,是不是每个人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都对那戏曲大家抱有同情,而对那些肆虐的元兵非常的仇恨?” 朱标虽然不满韩度编造故事,但是也不得不点点头,承认韩度此话说的有理。 “既然这故事能够激发起人们对元兵的仇恨,那么微臣以为它就是有用的。现在残元未灭,还是大明的北方苟延残喘。若是百姓听了这个故事,都对元兵报以仇恨,如此一来大明岂不是可以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对彻底剿灭残元总是有些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三章 不好解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四章 出题考校 其实这在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谁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将一整个歌剧院的声波反射叠加位置都给计算清楚。 那计算量太大了,人脑毕竟不是电脑。 但是也有一种取巧的办法,那就利用椭圆的两个焦点。只要将舞台位置放置在椭圆的一个焦点上,将这天字号房间放在另外一个焦点上,那就能够轻松的得到这个最佳的观听位置。计算椭圆的两个焦点,可比要计算声波的每一处反射位置要轻松了无数倍。 最初的歌剧院,都是按照椭圆的格局来建造,就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四章 出题考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五章 投围 老朱的话让朱标很是高兴,但是对于其他几人来说,尤其是秦王、晋王、燕王三人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因此,秦王和晋王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韩度。朱棣倒是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甚至还出言赞扬韩度几句,但其实众人之中就属朱棣的内心最为复杂,对韩度的敌意最深。 老朱赞赏的看了韩度一眼,对韩度识趣的没有揭穿他感到高兴。自己几个儿子都没有看出来自己的窘迫,但是以韩度的算学造诣,他一定是看出来了的。但是却没有揭穿,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五章 投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六章 心痒难耐 这位彭公子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要钱的话,他还能够拿的出来。但是若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东西,他就麻爪了。他老爹倒是从小就给他请了名家,教导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但是学这些东西,那里有和侍女玩闹好玩儿? 不学无术的他,听到李嬷嬷的话,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一旁的商人本来畏惧彭公子的家世,在他和李嬷嬷交谈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不过现在看见彭公子的窘迫,一个个拼命的把笑意憋在心里,憋的十分辛苦。 从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六章 心痒难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七章 慌得一批 食色者,性也! 食色是人之本性,不会因为社会结构的变化和发展而转移。从古至今,食色都是花费最高,同时也是来钱最快的生意。 手握教坊司这个全京城,甚至是全天下最顶端的青楼,韩度赚钱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连韩度听到李嬷嬷汇报这一个月以来的收入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多少?”韩度手里端着的茶水都还没有喝到嘴里,就不得不暂时停下,抬头看着李嬷嬷不敢置信的问道。 李嬷嬷笑意盈然的看着韩度,不耐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七章 慌得一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八章 想要加价 韩度闻言,只感到一阵无语,还每个月三十万贯,在想什么呢? 摇头回道:“不可能,这第一个月那是因为看新奇的缘故,导致来教坊司的人比较多。以后几乎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 老朱一听就不乐意了,闷闷不乐的嘀咕道:“那即便是没有三十万贯,二十万贯总是有的吧,你每年才给朕一百万贯,是不是太少了,要不加点儿?” 想要加钱?没门儿。 韩度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老朱肚子里果然没有憋着好屁。 “那请皇上恕微臣无能,一百万贯已经是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八章 想要加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一十九章 是非之音 老朱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再让马皇后继续猜下去了。就刚才妹子的种种举动,让他过足了瘾头。伸出三根手指,朝马皇后晃了晃,说道:“整整三十万贯。” “这,这,他是怎么做到的?”马皇后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毕竟这教坊司在韩度没有接手的时候,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韩度一接手,一个月就赚了三十万贯,这实在是前后差距也太过巨大了一些。 大到一向和善的马皇后都觉得,以前的那些官员和韩度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废物了一些。 老朱哈哈 《大明烟火》四百一十九章 是非之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章 自辩 奉天殿,早朝。 当老太监声音尖细的喊出最后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声音之后。 原本按照往常的惯例,就想要转身退出奉天殿的朝臣们,忽然被一个突凸的声音给绊住了脚步。 “臣有本启奏。” 突凸冒出来的声音,不仅绊住了百官的脚步,也让奉天殿内的众人将目光放到了此人的身上。 见到是一位监察御史,也就是俗称的言官上奏,每个大臣心里都感到一丝凝重。 言官和寻常官员不同,哪怕是七品的监察御史,他们也有资格站在奉天殿里。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章 自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一章 我改不就行了? 面对言官的质问,韩度面不改色的笑道:“大人或许有所不知,下官接受教坊司的时候。教坊司的账面上,连一文钱都没有,而朝廷也没有给教坊司调拨过一文钱,这公帑二字从何说起啊?” 理就是这个理,朝廷连一文钱都没有给过教坊司,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公帑。教坊司连公帑都没有,那又怎么能够有浪费公帑一说? 言官闻言心里一紧,没有想到浪费公帑这个理由,还有着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不过事已至此,哪怕是胡搅蛮缠,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上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一章 我改不就行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二章 准备 李善长闻言,顿时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瞳孔微微一缩,带着深意的问道:“谁告诉你教坊司的事情的?” 言官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沉声回道:“没有人告诉下官,是今天早朝之前,有人将书信塞进下官轿子里的。” 上朝之前将书信塞到轿子里? 这时间卡的可真准,李善长不由得想到。难怪他没有和自己通气,恐怕是根本就来不及。而他也是急性子脾气,拿到消息也不多考虑一下。想一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直愣愣的在早朝上弹劾韩度了。 这真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二章 准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三章 常浩的胆量 没让韩度等候多久,李嬷嬷就派人将常浩给找来了。 李嬷嬷派的人找到常浩的时候,他正在酒楼里面吐沫横飞的给人说书。这段日子,因为教坊司的话题层出不穷的缘故,他也在自己滔滔不绝的口才之下赚盆满钵满。 原本常浩听到有人找他,他还不想理会呢。可是一听到是教坊司的人找他,他便连忙告罪一声,中断了说书去见来人。教坊司两次找他帮忙,出手都是十分的阔绰,一次的收入顶的上他说上三五天的。 听到教坊司又来人了,以为又有好事,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三章 常浩的胆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四章 入迷了 不过几天时间,在十一个人卖力的情况下,《西游记》被写完了三分之一。韩度抱着厚厚的两本棉线装订起来的书籍回到家里,还好这是纸质的不是很重。 韩度一进门就被景云看见他怀里的两本书籍。 “大兄你拿的是什么?” “你说的是这个啊?”韩度无所谓的将手里的书籍晃了一下,解释道:“一个杂谈故事。” “故事?”景云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连忙问道:“是不是戏本啊?能不能给我看看?” 听到这话,韩度犹豫了一下。 但是韩景云才不管那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四章 入迷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五章 付了钱的 可不要以为官员就一个个的都是道学先生了,至少在明朝的时候风气还是十分开放的。红袖添香本就是本人人乐道的美事,官员和名妓之间的风流韵事,那更是多不胜数。 既然韩度能够将唱词改成这样,让那言官叹服,弹劾的事情自然再无从谈起。 慧心走在大街上,朝着教坊司一步步走去。 原本她以为通过弹劾,便能够把韩度给搞走。但是没有想到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弹劾的事情被韩度轻易的化解无形,教坊司反而是越发的兴旺了。 这怎么可以?既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五章 付了钱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六章 就怕万一 韩度看着没有丝毫离开意思的慧心,心里暗恨不已。自己这歌剧院以前明明坐的满满堂堂的现在起码空了一半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尼姑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做,短短几天时间,就让教坊司的客源少了一半。 一半客源,那可就是一半的财富。教坊司一天的流水达到几万贯,现在被这尼姑搞的少了一半,连续这几天教坊司少赚了起码十万贯以上。 韩度又怎能够不恨? 可是光是恨又有什么办法,正如这尼姑说的那样。教坊司是开门做生意的,既然广纳四方宾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六章 就怕万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七章 调和 虽然韩度以为,若是自己真的出事,老朱多半会气的发疯乱杀一通。老朱可不会管什么证据,说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不是也是,他的金口玉言就是最大的证据。 不过现在的老朱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没有发疯的征兆。办了胡惟庸,那是因为胡惟庸竟然妄想夺权。都到了这种地步,要是老朱还不办了他,那岂不是显得太过软弱了? 胡惟庸也是膨胀的厉害,他原本也是知道老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心存畏惧的。可是自从他执掌中书省之后,听多了下面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七章 调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八章 帝王之心 所谓入魔,不过是慧心的信念产生裂痕。 在宗泐的帮助下,慧心很快便恢复过来。 “多谢师兄相助。”恢复过来的慧心低声致谢,经历了此事她身上的傲气都磨灭了几分。 宗泐看见叹息一声,说道:“你也是因祸得福,不过这对你来说也不是没有危害,你还是静心休养一番吧。不过贫僧很好奇,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去教坊司,又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宗泐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是猜测归猜测,还是想要慧心把事情说出来,才能够确定。 慧心现在平复了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八章 帝王之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二十九章 金身塑在哪里? “为何要将它停了?贫僧觉得这曲目挺好的,可以锻炼人的心境。”宗泐是连一点占据优势的机会都不肯放过,故作无所谓的道。 韩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大师心境超然,本官也是佩服的。”忽然语气一转,继续说道:“难道大师以为其他的僧人都有大师你这样的心境,都能够做到大师你这样不动如山?就算他们能够做到,那这天下百姓能不能够做到?” 韩度寥寥几句话如同利剑一般直指要害,宗泐脸上平和淡然的表情顿时变 《大明烟火》四百二十九章 金身塑在哪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章 红眼 “韩大人有如此佛性,出家入世又有什么分别?贫僧今日受教了,就此告辞。”宗泐朝着韩度郑重一拜,便要离开。 韩度见这和尚对放弃田产的事情避而不谈,便知道自己刚才的口水多半是白费了。不过也是,田产是什么?那就是钱,就是财富。佛门虽然天天把出家人四大皆空什么的挂在嘴边,但是黑眼珠子还是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 想要让人把到手的钱财在吐出来,这可比断人财富要难多了,仇恨也大多了。宗泐能够在听了之后,还能够和韩度心平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章 红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一章 求见 可是同意同样行不通,寺田就相当于是寺院的根基,被人把根基都挖走了,那还能活吗? 现在的局面是左右为难。 想到这里,慧心心里顿时就紧张起来。 宗泐倒是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是笑了笑,说道:“师妹不用担心,原本为兄和你一样。听到这诗词的时候,顿时觉得天塌了。但是现在却觉得,这也未必就全都是坏事。” “这,这还是一件好事?师兄怎么说” 宗泐却是摆摆手,没有和慧心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叹着说道:“再说了这件事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一章 求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二章 没有为百姓写经 面对这宗泐的行礼,深知道宗泐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的老朱,笑着摇头叹道:“这可不是朕的洪福,是你自己的福缘。” 宗泐也没有继续和老朱争辩,笑了笑便将他今天的来意和与韩度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朱。 老朱听了之后,毫不犹豫的吩咐道:“来人,宣韩度进宫!” 韩度来到御书房,一进门就看见坐在老朱对面,和老朱一起谈笑风生的宗泐和尚。 咦!这和尚怎么回事,怎么两天不见,一下子就苍老了这么多?不会是被自己给气的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二章 没有为百姓写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三章 恰好我有 不可能佛门一点好处都没有,韩度就凭着一张嘴几句话,就让佛门白白失去寺田这么大的一块根基,天下没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韩度从袖袍里面将西游记第一本拿了出来,拍着笑道:“佛门没有,但是我这里恰好有。” “哦?什么样的经文,不知道能否给贫僧看看眼界?”对于韩度的话,宗泐是不信的。如果这样的经文那么好找,他自己也就不会陷入到一筹莫展的境地了。 虽然他宗泐也曾经把韩度深具佛缘带在嘴边,但是有佛缘和能够有这样的经文之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三章 恰好我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四章 名著那么好写? 自古以来,能够流传千古的词数以百计。唐诗宋词元曲嘛,光是唐诗就有三百首。 但是能够流传千古的传记故事有几个?也就是《牡丹亭》《西厢记》等寥寥无几的几本罢了。 宗泐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刚才在翻看西游记的时候就明白这一点。故作不屑,自然不是这西游记真的一钱不值,而是想要占据主动,不想吃亏只想占便宜罢了。 韩度见宗泐虽然脸色变得难看,但是却梗着脖子不说话,只好再逼迫一下他。伸手将西游记拿了回来,说道:“既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四章 名著那么好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五章 白忙活了? 老朱捋着胡子,缓缓说道:“朕说一句,如何?” “请皇上示下”韩度和宗泐两人齐声说道,齐齐看向老朱,等着他的圣意。 老朱左右各看了两人一眼,才慢慢说道:“韩度你将这西游记给泐秀才。” 宗泐听了却是没有丝毫高兴的神色,因为他知道既然收了韩度的书本,那么自然寺院的田产也是保不住了。当然,这也是在他的意料当中。毕竟收回寺田对于韩度本身一点影响都没有,但是对朝廷来说却是有极大的好处。 皇上怎么可能会错过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五章 白忙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六章 不容易 “咳咳,你很不错。”老朱突然觉得韩度这种不要脸的手段,和他很像。 心里忽然就对安庆和韩度的事情,有了松动。毕竟像韩度这样的人,若是在老朱征战天下的过程当中遇到,那必定是‘不能为我所用,定然被我所杀’的。现在若是能够用安庆将他给拴住,那无论是从那个方面来说,对老朱都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老朱一句‘你很不错’让韩度心情十分激动,能够不激动吗?这就好比是你大包小包的提着礼物,陪着女朋友去见家长。未来的岳父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六章 不容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七章 大军回朝 “敢问大人只是奴婢不唱了,还是那歌舞也不演了?当初大人让,让一众姐妹排演了那么,那么羞人的歌舞,难道就此放弃了?”瑶月脸色羞红,不由得问道。 “咳咳,”被瑶月这么一说,韩度也不好意思起来。当初韩度为了逼迫天界寺就范,准备的可不仅仅是孽海记,还有河西赞佛曲。河西赞佛曲,又名极乐天魔舞。 韩度挑选教坊司或是清纯、或是圣洁、或是烟视媚行、或是冷艳如冰等等,各种风情的女子,其中就包括瑶月、香雪、烟雪等人。联合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七章 大军回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八章 汤鼎回来了 大军胜利班师回朝,这可是朝廷上下都轰动的大事。 老朱建立大明,循例唐制,因此同样是最重军功。想要封侯拜相,那最好的捷径就是上阵杀敌。否则要靠为官来封侯,那不知道要立多大的功劳,等到猴年马月去。 因此,随着北伐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开,朝廷提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尤其是兵部和礼部,现在是他们最为忙碌的时候。兵部需要核定军功,礼部需要制定大军班师回朝的礼仪等等。 但是这一切和韩度都没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宝钞提举司还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八章 汤鼎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三十九章 我又做错了? 汤鼎摆摆手,说道:“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方子,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条命。” 韩度笑了笑,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继续和汤鼎纠缠。若是继续纠缠下去的话,说不定越扯越是扯不清。两个大男人为了这事扭扭捏捏的,那像什么样子?只要心里能够记着,便行了。 随后汤鼎便将他随军的一些趣事,当作是闲谈讲了出来。 韩度边听,边感到有些疑惑,不由得好奇问起,“既然你是在随军,那么为什么现在返回来了?”若是汤鼎受伤了返回来,那 《大明烟火》四百三十九章 我又做错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章 蓝玉的报复 汤和轻轻摇着头,叹息道:“你以为靠着软磨硬泡,皇上就会改口答应?你还是太自以为是,皇上心性之坚韧非你所能想象。你这样做下去只会一场空,不信你就试看着。” 韩度听了汤和的话,也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太过想当然了?当初老朱将自己停职,之后又让自己掌管教坊司。当时自己以为老朱这是在给自己考验,心里想着如果能够将教坊司管理的井井有条兴旺发达,老朱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就会将安庆公主赐婚给自己。 但是现在听了汤和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章 蓝玉的报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一章 能写吗? 这个时候,蓝玉总算是想起来了韩度的提醒。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完全不顾郎中的阻拦,将黄花蒿找来用烈酒泡了之后给病重的人服下。 没有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服下烈酒的士卒就好似吃了灵丹妙药一样,一夜过后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听了蓝玉这话的其他武将,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变了。原本他们对蓝玉这个结拜兄弟是不感冒的是,谁让韩度是文官呢? 武将和文官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是碍于他是蓝玉结拜兄弟的缘故,他们也不好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一章 能写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二章 数学天才? 无奈之下,韩度答应了妹子。 可是刚刚答应了她,韩度就后悔了,自己上那里去写一本和西游记差不多的名著出来?韩度接连几天除了去教坊司之外,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冥思苦想,可是名著又岂能是冥思苦想就能够写出来的?接连憋了几天,韩度连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这几天完全就是一无所获。 想不出来写什么的韩度,坐在椅子上面唉声叹气。自己怎么就遇上了这样一个妹子,精力充沛无比,自己要是不给她一个交代,恐怕会缠的自己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二章 数学天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三章 学完了? 不是,你看说的已经完了,是什么意思? 韩度脸色一沉,语重心长的说道:“妹子看书不能够囫囵吞枣,数学可是被称为天地万物的语言。最擅长拓宽人的思维,增长人的智慧。妹子想不想做个秀外慧中的奇女子?如果想的话,那这数学就是你的不二之选。相信哥,没错的。” “大兄的话,我当然相信,而且我也感觉到这数学的确是神奇。”韩景云淡淡的点了点头。 韩度看着这么好忽悠的妹子,一股老怀大慰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可是韩景云接下来的话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三章 学完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四章 看我是在看什么? 不过身为大兄的自己,怎么能够在妹子面前示弱呢? 韩度装模作样的看了又看,之后才故作高深的朝妹子说道:“嗯,不错。虽然我只是大略的算了一下,但是在我看来,你这应该是成立的。” “嗯,谢谢大兄。我计算过很多次,也是成立的。”韩景云得到大兄的肯定,显得十分高兴。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眼前的这个大兄是一个水货,论数学上的天赋给她提鞋都不配。 你觉得是成立的,它就是成立的。 韩度心虚的看了韩景云一眼,忽然想到数学天赋高的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四章 看我是在看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五章 番邦入朝 “只是你认为的有才,和我们说的贤才完全是两回事。”韩德还想试着和刘氏解释一番,只是看到刘氏一脸不忿的表情。 只得叹气道:“唉,算了,和你解释也解释不通。” 刘氏淡淡的看了韩德一眼,便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多月以后,天气便已经进入了冬月。天地间寒风开始呼啸,早晨起来已经能够看到瓦上面沾着浅浅的白霜。 人们呼吸之间,已经开始能够看到吞云吐雾的景象。 见妹子冷的双手冰冷,还要忍不住拿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五章 番邦入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六章 你在教本官做事? 若是一件两件熊廷还可有做主,但是这么大的量,再加上面对的又是番邦,他便不敢擅自做主了。 他可是清醒的记得熊莳对他的嘱咐,而且韩大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也有种这买卖另有深意的样子。 不敢擅作决定的熊廷,就番邦使者一一推辞之后,连来后院找韩度。 “大人,就是这么个情况。要不要卖给他们,还请大人示下。”熊廷躬身站在韩度右手边。 韩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面前的桌子上。抬头看着熊廷,说道:“卖,为什么不卖?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六章 你在教本官做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七章 所以说,别看韩度只是六品官。 三人都清清楚楚的明白,到皇上面前去告这位韩大人的状,那就是一个笑话。 “韩大人,咱们也是老朋友了。这镜子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不知道大人可否让些利给我们?”王姓高丽使者谄谄说道。 让利?看来你还是没有睡醒啊。 人果然是贪婪的,说实话,虽然韩度涨价了。但是比起他们将镜子弄回去能够赚到的利润来说,一倍的价格更本不算什么。但是就这么一点钱,他们也不愿意多掏。好似他们比别人多花一文钱,都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八章 那就去做吧 再去找韩度,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三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 但是就像高丽使者说的那样,他们没有别的办法。想要弄到宝钞,就必须要去找韩度,再难都要去找,这是绕不开的坎儿。 可是该如何去见韩度,该送些什么东西,该说些什么话这可要好生思量一番。 沙哈赫特怒气冲冲的离开明镜斋,但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就去皇宫状告韩度。而且回到了会同馆,他的下榻之处。 来到一间房间外面,轻轻的敲了一下房门。 “进来。”一个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八章 那就去做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四十九章 可怜 或许老朱是习惯了吧,每次听到韩度的名字,都会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若是哪一天,听到韩度不给他惹事了,他或许还有感到有些不习惯。 既然是韩度那就没有什么好着急的,原本怒气冲冲站起来的老朱,这会儿又施施然的坐了回去。韩度这小子的心可够黑的啊,镜子的成本老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原本就明镜斋卖出去的价格,那就是大赚特赚了。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还会在这价格上,再提高一倍才肯卖给他们。 想了一下,老朱扭头看向老太 《大明烟火》四百四十九章 可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章 同意了? 让众使臣退下之后,老朱又吩咐让人将韩度找来。 “你为什么要将镜子的价格提高一倍,才肯卖给那些外臣?” 韩度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哟,他们还真的来皇上这里告状了啊?” 老朱见到韩度放浪形骸的样子,脸色顿时一沉。冷笑着说道:“是不是朕最近对你太过宽容了,你便大胆到没事找事?” “什,什么叫没事找事?”韩度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 老朱没好气的说道:“那镜子卖谁都是卖,你为什么非要涨价一倍才肯卖给他们?” 韩度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章 同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一章 辛苦钱不够痛快 朝廷的官员也不是傻子,至少在这种时候故意压低贡品的价值还是会的。一般十万贯的货物,朝廷给出的价值通常只有两万贯左右。 这么一来一回,就相当于朝廷从各国使臣手里赚走了一半。 而各国使臣也不吃亏,虽然大明从他们手里搜刮了一半财富。但是大明的东西运回去可是能够卖出十倍的高价,算起来他们反而比大明赚的还要多。这也是很多周边很多国家,热衷于给大明上贡的原因。 无他,跑一趟虽然辛苦,但是有钱赚啊! “原因有二,”韩度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一章 辛苦钱不够痛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二章 两全其美 韩度笑着点头,问道:“敢问皇上,若是微臣收了外臣一百两银子,不仅不会让朝廷和百姓有半点损失,反而会从番邦获利一万两。那微臣会不会被剥皮充草呢?” “他送钱给你,还会让你在他身上获利,他难道疯了吗?”老朱虽然明白韩度不会无的放矢,但是还是有些不信这样的话。 韩度只好耐心的解释道:“皇上,同样一件东西,在我大明眼里和在那些番邦眼里,价值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微臣得了他的好处,但是却不意味着他就会吃亏。就好比是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二章 两全其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三章 方孝孺的任命 还有就是镜子这样的东西,以老朱定下的这个价格,必定会受到诸国的疯抢。老朱想要赚钱,想要提高产量,那么招募百姓来做工就是绕不开的坎儿。就算是老朱现在调集足够的工匠来制作镜子,那也只能够解一时之急。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的好东西越多,对匠人的需求自然会越来越大。 大明就算是现在的匠人不少,那也根本不可能满足需求的。就算是老朱现在不同意,留下一个种子在他心里,将来也会同意的。 果然没有出乎韩度所料,老朱在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三章 方孝孺的任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四章 你怕鬼吗? “是这样的,我家原本在外城里面有一处祖宅。宅子虽然不算豪华,但也是三进的宅子。之前的事情方兄或许都听说过,外面传言那里闹鬼,因此全家才搬到这里来。” 说着韩度连忙摆手向方孝孺解释道:“不过方兄不用担心,那里根本不是闹鬼,而是有人借鬼神之名,行龌龊之事。个中缘由不便与方兄透露,反正相信我不会害方兄就是。不知道方兄你介不介意到那边暂住一段时间,先安顿下来,慢慢再做打算?” 方孝孺听了,毫不犹豫的呲笑道:“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四章 你怕鬼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五章 我来看望你的,你信吗? 韩度看着方孝孺的眼神顿时就冒出金光,连忙将他拉起来。 “韩兄,你这是要干什么?”方孝孺不解的问道。 干什么?干你。不对,是让你干活。你不是要感谢我吗?现在你不给我写上百八十副字,咱们就不算完。 韩度哈哈大笑起来,伸手轻轻的抹平了方孝孺被自己拉皱的衣衫,笑着说道:“在下一直听说方兄的字有刚正之气,仰慕已久。今天方兄机缘巧合来到寒舍,不如留下几十幅墨宝再走?” 方孝孺听的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怔怔的问道:“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五章 我来看望你的,你信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六章 骄傲!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进门还是免了吧。我现在正在熟悉朝拜觐见礼仪,过几天便是诸国朝拜大明的日子。时间紧迫的很,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韩度听了,只得悻悻的停住脚步。 末了,方孝孺随口说道:“对了,你也要准备一下才好。” “我准备什么?”韩度奇怪的问道。 方孝孺看向韩度神色更加奇怪,不由得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吗?皇上已经下旨了,本次朝拜在京城所有文武百官都要参加。” 我特么还真不知道,就连老朱也没有告诉过自己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六章 骄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七章 难题 这样的事情,若是换成是在察合台汗国,诸国不仅不会得到优惠,而且还会受到一定的惩罚。不如此,如何彰显上国的威严? 但是大明偏偏没有。 在帖木儿看来,现在的大明就好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处处讲究仁慈,处处与人为善,即便是空有庞大的实力,但是掌管这个帝国的人老了,这个帝国也要随之腐朽。 因此,站在奉天殿中间的帖木儿显得非常的骄傲。身躯站立的笔直,眼睛一刻不移的看着皇帝。顾盼之间,尽是对周围所有人的轻蔑。 韩度看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七章 难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八章 比个高低 一盆冰水下来,反而让帖木儿神色清明了几分。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朝着皇帝,再次拜下,说道:“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外臣听说大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朝堂之上更是人才济济。我察合台汗国内流传着一个难题,几百年来一直无人能解。此次前来大明,就想看看人杰地灵的大明,有没有人能够解开此难题。现在我们不如以此题为赌注,若是大明无人能够解开,那便请将大明宝钞与我国的兑换比例定为一比一如何?” 帖木儿目中无人的语气,顿时就激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八章 比个高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五十九章 点你是给你脸面 难怪此人为官十几年,到现在才是一个从六品,原来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本官要是知道答案,还会傻傻的在这里站着?早就跑出去,到皇上面前邀功去了。 不仅不知道答案,这位林大人连一年可以移动多少次都还没有掐算清楚。往常他引以为傲的算学,在此刻变得屁用不顶。 问出话的官员见林大人根本就不想理会他,只得谄谄的笑了一下闭上嘴巴。抬头朝着大殿里面张望,‘林大人掐算不出来,这大殿里面这么多文武百官,不可能一个都掐算不出来 《大明烟火》四百五十九章 点你是给你脸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章 谁也不知道答案 “原来你就是韩度。”帖木儿看了韩度一眼,淡淡的说道。 “没有想到帖木儿王子竟然听说过本官,真是本官的荣幸。” 韩度的话让老朱颇为不喜,不由地眉头一皱,想道:你韩度是我大明的官,面对这所谓的王子如此赔笑,是不是有点太过卑躬屈膝了?朕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是没等老朱发火,韩度下一句话就让他眉开眼笑。 “本官忝为教坊司主事,帖木儿王子初来乍到,既然听说过本官,那多半是在教坊司里听说的吧。” 帖木儿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章 谁也不知道答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一章 就你?还不如女子 只要大明给出的答案比他们的大,就算是大明赢了! 看似变得简单了,其实不然。没听见帖木儿都说了吗?那老头一派已经计算了几百年了,你现在才去计算,怎么可能比得上人家几百年的积累?就算是你比别人强上百倍,你也好好几年才能够赶得上。 而眼前的情况,显然是没有好几年的时间,让你慢慢去计算的。 老朱闻言,不由地眉头一皱。原本他以为此事就这么被韩度给解决,大明的脸面能够保住,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帖木儿竟然不依不饶。 可是现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一章 就你?还不如女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二章 够吹一辈子 这小宫女的记忆力很好,说完就将帖木儿出的难题,原封不动的说给马皇后听。 马皇后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各种算术她也是有过涉猎的。听了这道题目,她自然也忍不住要自己计算一下。 可是一尝试她的脸色就变了,脑子里面纷杂混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计算。 马皇后只是尝试一下就放弃了,她便知道这难题不是她可以解决的。心里不由得担心起奉天殿那边来,连忙问道:“那现在情况如何?” “韩大人说他的妹妹可以解开此题,因此,皇上便派人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二章 够吹一辈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三章 你要答案,我就给你答案 韩景云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嫣然一笑,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当然。” 韩度心里的石头,轰然落地。要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韩度都想要抱着妹子的额头亲一口。 这真是亲妹子,救了亲哥的命! 韩景云的话让老朱等人面露喜意,而与之相反的帖木儿则是脸色难看。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帖木儿铁青着脸,盯着韩景云沉声说道:“小姑娘不要信口开河,在这里胡言乱语,可是要掉脑袋的。” “哈哈,好一个钟灵神秀的女子。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三章 你要答案,我就给你答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四章 神女 想明白了这一点,即便韩景云是自己的亲妹妹,韩度的脸上都不由得带起一阵羡慕嫉妒恨的酸意。 想到当初自己学珠心神算时候的艰辛,心里的酸意就好似陈年老醋一般,快要溢出来。 老天真特喵的不公平,明明都是一个爹娘生的,为什么我的数学天赋,两辈子加起来都还不如她的一个零头? 老朱看到了韩度酸味十足的表情,心里沉吟一番,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良久过后,韩景云缓缓低下头,眼睛里面也恢复了清明。看了帖木儿一眼,笑着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四章 神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五章 人慕繁华 现在被韩度提出了,即便是没有把大明放在眼里的帖木儿,也不禁感到为难。 尝试着和神师商量了片刻,叽里呱啦的几句话之后,帖木儿的神色明显好了太多。 带着不乐意的神色,朝韩景云说道:“神师说了,既然神女解开了终极答案,而且现在世界也没有毁灭的危险。便将这件宝物,让神女带走。” 被称作是神师的老人,这个时候朝韩景云五体投地的跪拜下去,双手扶额想要去亲吻韩景云的脚背,吓的韩景云连连退开。 见到韩景云退开,神师也不继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五章 人慕繁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六章 赏赐 帖木儿也不是白痴,听到皇帝这样处罚韩度,心里自然不服。可是当他抬头看见皇帝阴沉如水的脸色的时候,心里刚想要出口的话,却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沉吟一下,帖木儿借坡下驴,就此咬牙服软,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老朱见所有人都不敢有异议,便看了诸国使臣一眼。 笑着说道:“诸位使臣远道而来为大明贺,大明万分感谢。为感谢诸位的拳拳之意,大明准备了酒宴,请众位使者入席吧。” 说完,老朱大手一挥。殿外自有宦官进来,带着诸国使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六章 赏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七章 主要靠天赋 封爵? 李叔正不由地望了刘菘一眼,给女子封爵,这想法倒也真是清奇。 刘菘没有理会李叔正,继续和皇上解释道:“女子封爵虽然不多,但是却并不是没有。史记记载,大汉时候,吕后的妹妹就曾经被封为临光侯。” 刘菘的话一出,先就是让百官的精神为之一振。论起封赏,封爵显然要比封官更加能够彰显其功。 那为什么百官偏偏对于封爵兴致缺缺呢?因为老朱制定的《大明律》中明确规定:“文官不许封公侯”。所以说,虽然大明的爵位十分诱人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七章 主要靠天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八章 人与人不同 马皇后拉着韩景云的手,左顾右盼的瞧了两遍。嘴里啧啧赞叹道:“长的真是秀外慧中,难得你竟然能够在算学一道上,将整个朝堂的人都给比下去。你的算学是跟谁学的,是有名师指点吗?” 韩景云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道:“没有,是跟大兄学的。”说完看了韩度一眼。 “真的?那他的算学怎么还不如你?”马皇后看了韩度一眼,明显的不信。 老朱更是狐疑的看向韩度,他心里的想法更多。如果真的是韩度教韩景云的算学的话,那应该韩度比韩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八章 人与人不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六十九章 相当于免死铁卷 女子清清白白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韩度见娘亲脸色黑的像个锅底一样,哪里还不明白她想岔了? 没等韩景云回过神来,韩度便连忙解释道:“娘亲误会了,妹子学的算学,是我交给她的。” 听到了韩度的话,刘氏这才放下心来,嘴里情不自禁的念叨了两句‘佛祖保佑’ 既然是韩度教的那就没有问题,不过刘氏又忽然想起从来没有看见过韩度教韩景云的时候啊。他什么时候教的,不会是在骗自己吧? “真的?”刘氏狐疑的看了韩度一眼, 《大明烟火》四百六十九章 相当于免死铁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章 年关 可是韩度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本官的确是答应过你们,这个本官要认。但是答应察合台汗国的皇上,强硬要求以一比五兑换宝钞的是帖木儿。你们现在认为吃亏了,不去找皇上诉苦,找帖木儿理论,偏偏跑到本官这里来。怎么,你们是以为本官是软柿子,好欺负不是?” 嘭的一声! 韩度手拍在桌子上,惊的三人齐齐一抖。 “大人误会,我等不是这个意思。”三人连忙解释。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嗯?”韩度目光冰冷,盯着三人。 三人面面相觑,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章 年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一章 新郎不是我 “多谢大人关心,小的觉得现在挺好的。”杂役小声回道,见韩度脸露不解,便接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出身穷苦。家里过不下去了,才不得已将小的送到教坊司来。其实大人来了之后,小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还有钱拿。小的便想着自己攒点钱” 攒钱做什么,杂役没有说,韩度也没有问。 反而问起他家里的情况,“怎么,现在民间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吗?” 杂役笑了一下,说道:“怎么说呢,有些好过,有些不好过,就那小的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一章 新郎不是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二章 被拦住了 韩度面孔狰狞,语气森冷。 方孝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韩度,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阵寒意。怔立当场,哪怕韩度不是在针对他,他也无声的喏喏几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阳伦还在不断的站在门外挑衅,“韩度!赶紧滚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啊,让本公子看看你丧家之犬的样子哈哈哈” 叫嚣的声音,引来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教坊司的守卫自然对欧阳伦非常气愤,但是面对欧阳伦士人的身份,没有韩度的命令他们根本不能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二章 被拦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三章 陷入昏迷 宦官叹息一声,说道:“大人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见不到太子的。” 说实话,要不是有着老祖宗嘱咐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激怒韩度,他才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韩度的心沉到了谷底,深深的看了一眼深邃的皇宫。 老朱果然是老朱,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真是连半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无可奈何之下,韩度转身就走。 方孝孺见了,连忙挥手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回家!” 韩德等人刚刚听说了皇上准备让安庆公主年后便进行大婚的事情,正在担心韩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三章 陷入昏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四章 汤和求情 “如果没有韩度的话,皇上将安庆赐婚给欧阳伦,臣妾不会有丝毫的反对。但是既然两人都两情相悦,皇上为什么就不能够成全他们呢?如果皇上是碍于脸面,放不下身段,那这个恶名让臣妾来背如何?臣妾来担这个恶名,这总行了吧?” 马皇后没好气的和老朱说道。 老朱眼里精光一闪而逝,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朕这样做,自然有深意。” 马皇后豁然起身,懒得再听老朱的解释。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那皇上您就在这里慢慢深意吧,臣妾去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四章 汤和求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五章 禁足 汤和没有和老朱反驳,反而说起了一件事,“当初老臣曾经带韩度出过一次海,上位还记得吧?” 当初的事情,老朱当然记得。要不是他放手,汤和还根本就把韩度带不走呢。 老朱点点头,笑了笑,说道:“你不会想要告诉朕,他只是出了一次海,就成了海战名将了吧?嗯,他倒是说过,他懂海战不懂陆战。不过这只是书生之见,你也信?” “哈哈,老臣也不信。”汤和附和着笑了起来。 老朱笑了笑,看着汤和没有说话。 汤和笑过之后,感叹着说道: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五章 禁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六章 人一定要靠自己 “我的确是进宫见到了皇上,也向皇上替韩度说情了。但是结果你看到了,没有什么用,皇上还是没有改变旨意的意思。”说完之后,见汤鼎一脸不解,汤和不由得和他分说一番,“你是不是以为韩度再也没有丝毫希望了?” “难道不是吗?”汤鼎苦笑一声,摇着头说道:“连爹你去劝说皇上改变主意,都落到被软禁起来的下场。我实在是想不到这件事,韩度还会有什么转机。” 汤和闻言忽然轻笑了起来,说道:“你啊,还是历练不足,容易被事情的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六章 人一定要靠自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七章 留三分余地 韩度在床上修养了两天,便挥手拒绝了娘亲端来的药,自从床上爬了起来。这药除了苦的难以下咽之外,没有什么用处。更是对自己现在面临的局势,没有丝毫的用处。 以想要出房间透气的理由,摆脱了娘亲的纠缠,坐在天井里面。 韩景云悄然坐在了韩度身边,轻声问道:“大兄,你没事吧。” 韩度笑了笑,回道:“没事。” 过来片刻之后,韩度又补了一句,“可惜了今年这个美好团圆的除夕了,这恐怕是我过过的,最冷的一个除夕了。” 韩景云自然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七章 留三分余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八章 配方 黑子听了,恭敬的朝韩度一拜,“多谢大人教诲。” 韩度笑了笑,说道:“算不上什么教诲,不过是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伎俩罢了。可是谁让这个世上君子太少,小人太多呢?” 自嘲似的感叹了一番,韩度才看着黑子,顿了顿说道:“黑子,本官待你如何?” 黑子愣了一下,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这么问,不过还是郑重说道:“大人待小的,自然是恩重如山。” 当初韩度第一个将高炉建造的方法教给黑子,并且由他全权负责烧窑、炼钢这一块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八章 配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七十九章 完成了 接下来就和黑子一起,来到炼钢高炉这里。 现在这里已经不仅仅是炼钢了,还包括铸造、成型打磨、制作等等一系列的工序,都被集中到这里。 所以说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人为的如何去做,只要某些关键的东西一旦出现在,其他的附属的东西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它的周围。 黑子清空了一个房间,将房间里面的匠人都赶到其他地方去忙活。然后他便亲自操刀,来铸造韩度需要的各种东西。 韩度挽起官服,完全没有一般官员的肃穆雅致,反而像是一个穿着 《大明烟火》四百七十九章 完成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章 焦躁不宁 “至于这些模具”韩度看来满地的模具一眼,原本是准备让黑子将其毁掉的。可是话到嘴边韩度有有些犹豫,毕竟这些模具里面也有着自己的心血。就这么白白的毁掉,实在是太过可惜。 “这些模具你就先收起来吧,若是”韩度本想再嘱咐黑子几句的,但是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就此作罢。 很快,黄老就找来一辆灰布蒙着的马车。 黄老和黑子两人齐力将韩度送上马车。 “本官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别送了,都回去吧。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章 焦躁不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一章 马皇后顿了顿,说道:“那要不将韩度召进宫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问他不就知道了么,本宫就不信他在皇上面前敢谎言欺骗。” 老朱叹息一声,无语的瞪了马皇后一眼,不满的说道:“那样一来,岂不是就说明朕输了吗?朕绝不认输。” 马皇后没好气的白了老朱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这男人呐,即便是当了皇帝,有时候都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赌气。 老朱越想越烦躁,干脆一跺脚,大喊一声:“来人,让毛骧滚进来。” “臣毛骧,拜见皇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二章 巧遇 韩景云脸上带着深意的笑容,看看瑶月,见瑶月大大方方的微笑着回看她一眼。又转头看向大兄,只见韩度面无表情。 忽然松开韩度的手臂,走过去牵着瑶月的手,上上下下的大量瑶月一番,笑着说道:“瑶月姐姐,真美啊。” “谢谢景云妹妹。” 女子就是这样,明明是刚刚才见面认识的两人,转眼之间就好像熟悉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一样。 两人手把手,随着人潮结伴而行。 见韩度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韩景云不由地回头,大喊一声:“大兄,快走啊。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二章 巧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三章 杀气 欧阳伦说完,便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韩度眼神幽幽的看着欧阳伦消失在人群当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大兄你没事吧?”韩景云看着韩度,不禁担忧的问道。 瑶月也当心的看着韩度,轻轻的伸手揽过韩度的手臂。 韩度对两人没有反应,抬眼定定的看着秦淮河两岸的如同白昼的光明。轻声念叨:“灯火万家意暖洋,唯吾孤影心凝霜,欲要挣脱樊笼去,敢问惊雷何日响!” 韩度随意念叨的这首诗自然不是什么名句,甚至是普通的很。 但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三章 杀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四章 箭在弦上 韩度过个元宵节都能够碰见闹心的事情,被欧阳伦这么一搅和,三人自然也就逛不下去了。把瑶月送回教坊司之后,就带着妹妹回到了家里。 把妹妹给忽悠走了之后,韩度就一个人悄悄的来到地下密室。 桌子上摆放的两把左轮枪和一盒子的弹壳、弹头,就在韩度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晚上来密室弄出来的成果。 火棉已经制作好了,韩度就要完成制作子弹的最后一步。把引信和火棉装进弹壳里面,然后再将弹头安装上去。安装弹头也容易,利用模具强行将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四章 箭在弦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五章 惊雷 老朱觉得,但凡是没有发疯的人,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可是韩度明明没有发疯,却偏偏做了。 老朱气的两眼露出凶光,转头狠狠地盯着老太监,说道:“传旨,大婚按时举行。” “老奴遵旨。”老太监连忙低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退出殿外就去传旨。 欧阳伦今天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意气风发。 原本他对于娶安庆公主其实还颇有微词的,欧阳伦认为自己既然都已经中了进士了,而且自己还是如此的年轻,走上仕途自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五章 惊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四章 火铳 这东西不仅看着古怪,而且还这么短,能够有什么用? 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扁担,准备狠狠的给这位书生一点教训。 耳边却猛然听到一声惊雷炸响,随即就是胸口一阵剧痛,浑身的力气好像是被瞬间抽干了一半,照着惯性栽倒滚落在地上。 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人只看见那家丁的胸口炸开一抹血花,随即就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火铳,这是火铳?” 人群当中有人顿时尖叫起来,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百姓,纷纷朝着远离韩度的方向退去。 惊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四章 火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七章 被老朱堵了 安庆被韩度从身后抱住,自然羞涩的脸色微红。不过现在事急从权,而且她也认定了韩度,对于他这样的举动,微微低头便也就默认了。 “驾!” 一声清脆的轻喝,缰绳一抖,坐下马儿便开始奔跑起来。 两旁的百姓都还沉浸在碰见这么大的变故里面,没人能够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两人骑马扬长而去。 安庆骑着马朝着东篱门冲过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冲到了这里。 东篱门的守卫看见有人骑马横冲直撞,就要上前将其拦下。 “都给本公主滚开。”安庆公主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七章 被老朱堵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八章 拿捏 御书房里面,老朱站在桌子旁边。桌子上面放着的就算两把左轮,以及从韩度身上脱下来的褂子。褂子上面被缝出来很多小包,里面装着的就是左轮的弹巢以及子弹。 老朱正拿着一颗子弹瞧着,不过寸许长指肚粗细,颜色倒是好看,黄的有些亮眼。要不是被人告知,老朱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会是一件大杀器。 毛骧朝着御书房走去,他现在满脸的意气风发,和前几日比起来简直就是辩若两人。前段时间跟踪韩度一点收获都没有,把他折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八章 拿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八十九章 转机 韩度笑着看了老朱一眼,心道:以为这就是最快的了?伸手直接从桌上的褂子上面,扣出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巢,直接装入到左轮里面合上。 老朱看的眼睛一愣,转头看了看褂子上剩下的几个弹巢。 颇为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还准备的挺足的,看来今天接亲的人就算是多上几番,也阻挡不了你。” 没想到?我才是真正的没想到啊。 韩度心里微微一叹,自己做事从来都是谋定而动,没想到这次竟然栽在老朱手里。关键还是自己都不知道老 《大明烟火》四百八十九章 转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章 回去吧 “当然不是单纯的棉花。”韩度连忙解释,“上等的棉花,经过一些制作工序之后,就会成为火棉。” 这就是韩度说即便是把秘方摆在北元面前,他们也不可能大量制作的原因。 别看棉花好似不怎么稀奇,唐朝时期高昌就已经在种植棉花。但那都是极为少量的种植,根本就没有形成规模。 哪怕到了今天,大明的棉花种植同样也是规模不大。这也是韩度以前想要收购棉花,都十分不便的原因。 虽然看似大明境内许多地方都有棉花种植,但其实这些棉花都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章 回去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一章 谁来接这个锅? 韩度也没说虚言,棉花的质量的确是对制作成的火棉影响十分巨大。 想要制作最好的火棉,那自然就需要最好的棉花。 “你是不是故意的?就盯着朕的那点钱?”老朱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看着韩度。 韩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两手一摊朝老朱说道:“臣绝无此意。其实这东西臣也嫌弃太贵,只是做了两把而已。” 韩度无所谓,反正需要这左轮的是老朱,又不是自己,有什么好焦急的? 只要老朱能够忍受的了这左轮的诱惑,那他完全可以一把都不制作啊。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一章 谁来接这个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二章 作罢 汤和顿时站了出来,和李叔正针锋相对,“韩度此举虽然狂了一点,但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说完,不再理会李叔正。转头向皇上抱拳,诚恳的说道:“皇上,韩度此举自然不妥,但是请看在他往日的功勋上面,不要责罚他。” 老朱同样不置可否。 “岂有此理,韩度当街杀人罪大恶极,如果有功就可以如此放肆,那以后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如此放肆,那法理纲常何在?”李叔正义正言辞,完全不同意就此放过韩度。 奉天殿内为之一静,片刻过后老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二章 作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三章 下旨 韩度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毕竟对于抢亲这样的戏码,很多人都只是听说过,而没有亲眼见过。 尤其是抢皇帝的闺女这种劲爆的事情,更是让百姓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津津乐道。 韩家正在陷入一种绝望的气氛当中,韩德、刘氏、韩景云、韩曙既然齐齐聚集在一起商议。 可是商议了半天,也没有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穆叔冲了进来。 “老爷,少爷他” “他怎么了?”韩德以为有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三章 下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四章 试试 原本爹娘对韩度这么容易就被放回来了,还有些不放心。怂恿韩景云以看完皇后的理由入宫去打探一番,得知皇上真的没有怪罪韩度的意思之后,全家才真正的放心下来。 但即便是如此,韩德也强制要求韩度这几天留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就在这么短短几天之内,关于韩度抢亲的流言飞速的冷场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皇上下旨定价收购棉花的消息,被百姓时常挂在嘴边。 世间的事就是如此,虽然韩度抢亲的话题足够劲爆,也能够成为百姓的谈资,但是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四章 试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五章 比弓箭强多了 “今天,你是来巡营的?”老朱看了一遍,转头看向李文忠。 李文忠低着的头连忙抬起头,“是的,臣逢五都会来巡营一次。” “辛苦你了。”老朱安慰了李文忠一句,他也是久经战阵的人,一看军营的这种士气,就知道李文忠没有懈怠。 “请皇上巡检大营。”李文忠神色一正。 老朱却挥了挥手,摇头说道:“巡营就不必了,有你在朕很放心。朕今日来是为了别的事情,走吧,咱们去练箭场。” “皇上,请!”李文忠二话不说,头前带路。 来到地方,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五章 比弓箭强多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六章 敕封 “哈哈哈,”老朱高兴的拍着李文忠的肩膀,“这不怪你,这么远的距离实在是非人力所能及,不过这样正说明了这火铳的厉害。” 老朱摩挲着手里的左轮,爱不释手。 悠然问韩度,“如果让你执掌军器局,这东西你能够大量做出来吗?” 韩度肯定的点头,“当然能。” 这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只要有钱又有人,大量生产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人老朱有,他有钱吗? “不知道皇上想要做多少,这东西的造价可不低。”韩度咳嗽两声。 老朱一听到韩度咳嗽的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六章 敕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七章 贵重 看见那位周刁将军站在一旁,便朝他挥手示意,喊道:“这位将军,请帮忙找几个人来。” 周刁完全没有鸟韩度,把头转向一边。见到李文忠朝他点头,他才挥手让几个士卒上前帮忙。 “找个架子来,将这鸟铳绑在上面” “对,在找根长的铁钎来,越细越好,越长越好” “还有锤子也要” 韩度不断的指挥着几个士卒。 远处的老朱见了,不由得嘲笑似的看了韩度两眼。 讥讽道:“看样子的确是有些危险。” 李文忠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七章 贵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八章 让他自己去解决不就好了? “若是没有问题,想要全部装备。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可以每年装备一点,慢慢的将其全部装备完。如此一来,只需要每年花一点钱就可以,不用一下子把朝廷的钱搞的太过紧张。” 这倒是一个办法。 随即老朱轻声一叹,说道:“朝廷的钱你就不要指望了,前天徐辉才到朕的面前拖走了二十万贯。” 卧蚕! 还有这样的猛人?能够从老朱这个抠门的皇帝嘴里,把钱给掏出来? 见韩度神色有些异样,老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解释道:“钦天监来报,今年可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八章 让他自己去解决不就好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四百九十九章 靖海伯 “皇上,皇上竟然给你封爵了?”就连韩德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 封爵啊,多少人朝思暮想的事情,竟然会落到韩家头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德疑惑不解。无军功不得封爵,这是铁律。 韩度从为官开始,就一直都是文官,连战场都没有上过,能立哪门子的军功? 见老爹疑惑,韩度笑了笑,没有接话。 对于老朱为什么认为自己有军功,韩度倒是有了几分猜测。自己制造出左轮,能够大大增强大明军队的战力,这还不是军功?那什么才是军功? 《大明烟火》四百九十九章 靖海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章 驸马都尉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百官针对驸马都尉的理由啊。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百官不知道驸马都尉都是什么府上的人吗?”韩度疑惑。 韩德轻笑一声,说道:“正是因为他们都是深得皇上信任的重臣的后人,才会被百官针对。” 见韩度不明白,韩德冷笑着解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凡是做官的,谁不想宰执天下,礼绝百僚?当然,现在皇上裁撤了中书省,取消了丞相。但你不会以为没有了丞相,官员就不会想着往上爬了吧?驸马的父 《大明烟火》五百章 驸马都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一章 军器局 不过在去军器局之前,得把黑子带上。想要制造左轮,少了他炼出来的特殊钢材可不行。 带着黑子来到军器局,门口的守卫见韩度身穿伯爵服。 便连忙上前问道:“小的拜见伯爷,不知道伯爷来此有何事?” “本官韩度。”韩度背着手,抬头看向大门正中上的写着军器局几个大字的匾额。 守卫听了,顿时一惊,连忙说道:“小的拜见韩大人,韩大人请进。” 韩度跟着守卫进了军器局。 公堂里,十几位官员正在整整齐齐的等候着。 见到韩度进来,齐齐拜 《大明烟火》五百零一章 军器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二章 以艺论高下 不过火棉的制作却是不一样,一旦让人知道火棉从头至尾的制作方法之后,那这火棉的秘方就相当于是泄露了。 因此绝对不能够让一个人从头至尾参与全部的火棉制作过程,必须要将火棉的制作过程分开,而且还不能够让军器局的匠人参与到火棉的全部制作过程。 韩度准备将火棉硝酸化的这一步放到钞纸局里面,由那边的匠人来完成,最后将成品火棉再送到军器局来装药。 这样虽然过程麻烦了一点,但是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火棉的秘密不会泄露。即便 《大明烟火》五百零二章 以艺论高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三章 致谢 半响过后,远处三匹马排成品字型,齐齐朝着教坊司走来。 没等三人来到教坊司门口,韩度便迎了上去。 “信国公,曹国公,兄长,韩度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汤和笑呵呵的下了马,随手把缰绳丢给教坊司的杂役。 “自从你执掌教坊司之后,教坊司在京城里面的名声那可是如日中天啊,听说把其他四大名楼压的那是喘不过气。不过老夫却是一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实,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见识一番呐。” “但愿信国公看了,不要觉得见面不如闻名才好 《大明烟火》五百零三章 致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四章 干旱 自从和汤和等人聚过一次之后,韩度便恢复了往常优哉游哉的日子。 月余过后,军器局总算是将高炉建起,黑子把整整十套模具做完,开始正式铸造左轮和子弹。一切走上了正轨,韩度又当起了甩手掌柜。只等着军器局将第一批左轮制作完成。 奉天殿里,老太监匆匆来报。 “皇上,钦天监求见。” “发生什么事了?”老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声音禁不住的低沉下来。 老太监心里一抖,小心翼翼的回道:“钦天监来报,说今年可能会出现干旱 《大明烟火》五百零四章 干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五章 隐流 徐达的话,让老朱心里的顾虑稍微放了下来。大明只要按兵不动,集中力量应对干旱,再大的坎也能够迈过去。 转头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沉吟一下,立时说道:“皇上,既然干旱不可避免,那现在朝廷就要早做准备。” “朕正想听听你的看法。” “臣以为有三件事可做,”李善长立时说道,“一是立刻开始清点各处粮仓,究竟有多少存粮,一定要彻查清楚。只有清楚有多少粮食,才能够有的放矢。二是大明皇家粮业从现在开始采买粮食,哪怕是价格高 《大明烟火》五百零五章 隐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六章 谋算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粮食都发现大明皇家粮业这次收粮是来者不拒,有多少粮食就收多少粮食。 这不免让粮商们诧异,大明皇家粮业收这么多粮食来做什么? 等到突然间有冒出一股势力出来,和大明皇家粮业针锋相对的大肆收粮之后。粮商们才猛然醒悟过来,纷纷扼紧手里的粮食,不卖了。虽然这些粮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却纷纷开始观望起来。 而粮价也没有让一众粮商失望,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增长起来。 老朱得到马皇后有要事相商的 《大明烟火》五百零六章 谋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七章 昌国县 毛骧低着头站在老朱面前,神情当中有些莫名的兴奋。 可是让他颇为失望的是,皇上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将这些粮商捉拿起来。反而朝他问道:“那他们收购起来的粮食呢?存放在哪里?” “回皇上,大部分都是集中存放在京城,有一些集中存放在收购粮食的当地。” 存放在京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让老朱忽然放心多了。 “就没有运走的吗?”老朱再问了一句。 毛骧一愣,摇摇头说道:“没有。他们多半是想存在原地,到时候最好是能够直接高价 《大明烟火》五百零七章 昌国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八 打渔伯爵 “可是老夫还有一个疑问,既然这昌国县有天然渔场,那么那些倭寇占据那么多年,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们打渔呢?难道是他们没有发现?” 汤和一脸疑惑。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他们还真的有可能没有发现。” 这怎么可能?如果倭寇盘踞的时间短,没有发现。汤和还觉得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么多年都发现不了,这根本不可能。 “大海里面的渔场和湖泊里面有些不一样,从表面上看每一处海水都没有什么异样。这是因为海里面的鱼,几乎都不会 《大明烟火》五百零八 打渔伯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零九章 三大宝地 老朱的眼睛,瞬间就变得通红。 什么粮仓,什么良田?和这样的地方一比,瞬间就变得贫瘠不堪。 不用劳作就能够让人衣食无忧,要不是其他人说出来的,老朱必然不信天下还有这样的地方。 老朱可不是太平天子,他也是知道最底层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当初他家里不就是因为没有吃的,他才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姊妹一个个活活饿死在他面前吗? 要是换成是这样的地方,他家人哪里会饿死? “这真是一块宝地啊。”老朱叹道,“你当初想要和安 《大明烟火》五百零九章 三大宝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章 天下万国全图 自从定鼎天下之后,皇上对于淮西勋贵就没有以往的信任了。甚至汤和还从皇上身上,感觉到一丝对淮西勋贵的敌意。 这些年,借着各种由头,处置了不少的淮西勋贵。就算是现在,因为胡惟庸一案的牵连,都还有着一批淮西勋贵被关押在大牢里面,等候发落。 汤和知道这是为什么,无非不过就是武将只适合开疆拓土打天下,比不得文官适合治理天下。现在天下定鼎,正是需要精心治理的时候。相反像淮西勋贵这种武将的身份地位,自然直线下降。 要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章 天下万国全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一章 水师的出路 “好。”老朱拍板下来,“朕给你十日的时间准备,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朕。” 老朱走了,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将韩度的地图连带盒子一起带上,完全没有征询过韩度的意见。 韩度不仅不敢有丝毫意见,还一脸笑容的恭敬送老朱出门,甚至还倚门卖笑的看着老朱离去,直至他拐过街口,再也看不见为止。 老朱回到宫里,便第一时间将朱标召来。 “父皇,这么急的找儿臣,是有什么事情吗?” 老朱笑着看了朱标两眼,挥手让人将盒子打开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一章 水师的出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二章 龙江宝船厂 老朱提点了朱标一番,才刚刚让他离开。就见到老太监来报,说信国公求见。老朱不由地有些意外,这才刚刚分别而已。有什么事情,就要火急火燎的见朕? “传!”老朱微微颔首,趁着现在有闲暇,正好见一见汤和。 没等老太监出去,又补了一句,“直接让信国公来这里吧,朕就在这里见他。” “是,皇上。” 见礼过后,老朱轻笑着瞬间发话。 “这次刚刚分开不过半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二弟这么火急火燎的要来见朕?” 汤和连忙说道: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二章 龙江宝船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三章 平衡舵 当看见船坞的时候,韩度又被震撼了一把。 “这是作塘,宽二十丈,长一百七十丈,直抵长江。”汤和挥手,向韩度解释,“像这样的作塘,宝船厂一共有七个。” “那边就是将要建造完成的三艘战船,咱们过去看看。” 汤和拉着韩度过去。 “这是大明现在最大的战船,阔三丈,长一十五丈,有四千料。放下百十门大炮、火药,都绰绰有余。” 韩度听着,一阵无语。自己是意思是,安上十来门大炮,就足以将对方摧枯拉朽了。现在汤和竟然造了,能够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三章 平衡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四章 带丝 还能一舵多用? 听到这里,汤和转头看向几位厢长,“能做出来吗?” 领头一人抱拳一礼,“回公爷话,能是能。这位大人画的很清楚,在下等人照着做应该没有问题。”说着开始面露难色,“但是,如此一来的话,那这三艘战船就需要从新改装,这恐怕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这眼看着就要完工了,现在再来这么一改” 可以看的出来,这位厢长是不愿意改的。临时改动,可要比一开始建造要麻烦的多。有些原本做好的地方,要重新拆开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四章 带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五章 鱼情 “爷爷,我怕。不要走啊,爷爷”带丝想要跑到爷爷身边,可是她一个小女孩被按的动弹不得。 老罗锅被高高抬起,仰望着蓝天白云,不禁老泪纵横。 怒而吼道:“苍天啊,还有王法吗?还有王法吗” “哈哈哈,王法?”吕健更是笑的狰狞疯狂,“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我吕健就是王法。” “住手!!!” “通通给爷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骑精骑策马狂奔而来,停在吕健面前,连续两声咆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五章 鱼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六章 找到 原本老罗锅挣扎着吼出来,就是本着自己反正都要死了,也不想让吕健好过的用意。现在看见韩度派人给孙女治伤,心里不禁再次升起希望。 “大人,这吕健不是人啊,他” 韩度听完,一阵目瞪口呆。这古人就把操作玩儿的这么骚的吗?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反正我的聘礼下来,你就要把孙女嫁给我。这怎么听起来,韩度都有一种‘不管你使用没使用,反正我提供了服务,那你就必须要给钱’的感觉。 原本以为这是现代人玩出来的花样,没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六章 找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七章 行刺伯爵,这罪名如何? 吕健一脸微笑的看着韩度,眼神之中蕴含着阴狠。 这位大人的确是他高攀不起,更加得罪不起的人。但是却不代表他就没有办法,他惹不起韩度,但是在他看来韩度同样不敢违逆皇上的旨意。他也是见过官老爷的,知道他们是什么秉性。官老爷们平日里对下,那自然是威风八面。但是他们对上,那也是谨言慎行。 就拿这种违逆圣意的事情来说,别管是不是真的,只要传出这样的消息,都能够让官老爷们焦头烂额。 没错,吕健就是拿这一点在威胁韩度。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七章 行刺伯爵,这罪名如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八章 两月顶一年 但韩度也不管他承认还是不承认,戏谑的说道:“本伯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你不用反驳了,反驳也没用。” 听到韩度这话,连蒋明都把头转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从前他只以为向他这样刀口舔血的人,才会耍赖。没有想到,大人这样的文官不要脸起来,竟然比他们还要流氓。 而且还流氓的有理有据,不管是从大明的国法,还是世俗上来说,大人的说法都没有丝毫的问题。大人身为伯爵,的确是他说谁行刺,那就就是谁行刺。除非你也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八章 两月顶一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一十九章 取名,罗黛思 “是啊,”韩度继续说道,“田地里出产的粮食,是永远都不够大明百姓吃的。如果只靠着田地的出产,那大明每年饿死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这大海却不一样,里面的鱼今年打了,明年又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些,可都是肉啊。你们一群百姓辛苦两月,都能够收获一年的口粮。若是让朝廷来打渔,一天抵得上你们打两月,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此这般,只要有十万人出海打渔,那大明的粮食就相当于多了几倍。”韩度笑着看向罗锅, 《大明烟火》五百一十九章 取名,罗黛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章 巍峨 想到这里,罗锅不禁看了韩度一眼。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有爵位在身的人,这份手腕心机,真是让人咂舌! 罗黛思还小根本就听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对话,懵懵懂懂的歪了歪小脑袋,便把它抛到脑后。 本地县令带着人,当先来到韩度面前。 时间倒回到两个时辰以前,县令老爷正坐在县衙后院树荫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乘凉。 当官不修衙,修衙不当官。这是大明每一个官员,初次做官的时候,都要被过来人提及的一句话。在过来人神神秘秘营造的诡秘氛围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章 巍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一章 大害吕健 罗锅活了一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父母官。以往他连见父母官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刚才父母官还朝他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便让罗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以及感叹。以往县太老爷走在路上,即便是和他碰面了,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吧?更遑论,和善的朝他致意了。 原本他知道韩度是靖海伯的时候,对靖海伯这个爵位代表着什么的感触还不深。毕竟这些东西,离他一直以来的生活都太远了,他只知道靖海伯比县太老爷的官要大。 但是现在他却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一章 大害吕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二章 寻找鱼情 即便没有人问起,只要韩度插手了,他还可以反过来以此事要挟韩度。 韩度一听就明白了邹兴话里的陷阱,随手把状纸还给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是一县父母官,这吕健既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多的恶事。该如何判决,自然由你依大明律判决便是。” 见韩度忽然和吕健这事撇的一干二净,还把大明律拿出来当挡箭牌,邹兴心里一阵可惜。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在多说什么,便顺手将状纸接下,“伯爷放心,下官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二章 寻找鱼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三章 女人为什么不能上船? 罗锅见韩度走过来,一脸歉意的朝韩度一笑。 韩度没有理会他,反而看见罗黛思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便呵呵笑着问道:“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是爷爷!”小孩子的声音尖利。 韩度抬头问罗锅,“怎么回事啊,你们不赶紧上船,还在这里耽搁什么?” “伯爷见谅,”罗锅一脸歉意,“小的正准备安顿好带丝便准备上船,可是她却死活不同意留下,非要跟着小的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啊,这有什么?”韩度无所谓的说道,“咱们这次出海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三章 女人为什么不能上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四章 快快住手 韩度心里也有些焦躁,为了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便回了蒋明一句,“想要找到鱼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用上两三天才找到也不稀奇,耐心的等吧。” 蒋明被韩度说了一句,脸上有几分尴尬,嘴上仍然逞强的嘟囔一句,“末将也不是心急,只不过他弄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伯爷,你说他会不会是在骗你?” 骗我? 韩度不由得沉吟,从罗锅对大海和捕鱼的熟悉来看,他骗自己的可能性很小。毕竟他能够骗我,难道他还能够提前骗罗黛思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四章 快快住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五章 震撼 拼命转动绞盘的将士虽然不解,但是军令如山,听到韩度的话他们也就把手停了下来。 罗锅也是脸色大变,连忙跑过来和韩度解释,“伯爷,鱼太多了。渔网太重,恐怕拖不上来。” 鱼打到了,但是鱼太多太重,结果提不起来,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冲击着众人的三观。 自古以来,渔民打渔就只有嫌鱼获不多的,就从来没有遇到过鱼获太多,导致网子都提不起来的。 韩度指着罗锅,厉声问道:“你以前不是打过鱼吗?遇到这种情况,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五章 震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六章 请所有人吃鱼 看到堆积如山的鱼,忙活了一天的韩度不禁有些饿了,肚子里传出咕咚声。 邹兴听到,连忙谄媚着说道:“伯爷,天色已晚不如回去休息,这里下官安排人盯着就行。下官已经安排好了酒宴,咱们小酌一杯?” 韩度摇头拒绝了邹兴的提议,说道:“好不容易才把这些鱼打上来,本伯想尝尝鱼的味道。” 说完没有再理会邹兴,招了一下手,喊道:“罗锅!过来。” “伯爷您找我?”罗锅脸上喜笑颜开。他当然值得高兴,毕竟才出海第一次就打到这么多的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六章 请所有人吃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七章 拨云见日 次日,天刚亮百姓又回来了。而且一个个精神抖擞,面貌要比前一天好上太多。 蒋明也带着大福船来了,只不过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就没有机会在这里多做停留,便将鱼装上,起航前往京城。 随便带走的,还有韩度的奏折。 而韩度则振奋精神再次带着罗锅出海捕鱼了,一次就能够捕捞到这么多的鱼。这每耽搁一天,那损失的不仅是大量的钱财,甚至还是大明百姓的口粮啊。 奉天殿,老朱一脸阴沉的坐在龙椅上,翻看奏折。 越看,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七章 拨云见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八章 韩度的请求 汤和听了高兴吗?当然高兴。 既然皇上有将大海变成粮仓的决心,那自然就少不了水师的支撑。若是没有水师清剿倭寇,那倭寇时时刻刻都可以扰乱海疆,还谈什么下海打渔,把大海变成粮仓? “皇上是想,”即便是以汤和的城府,也不禁要为他自己接下来的话感到郑重。 “解除禁海?” 老朱沉默良久,见汤和一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老朱洒然一笑,“有何不可吗?” 见汤和低着头没有接话,老朱不由得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说道:“朕当初禁海,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八章 韩度的请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二十九章 发卖 “招募乡勇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答应。不仅如此,皇上还应该下旨训斥韩度,别让他以为才跑出去两天就没有人能够管着他了。让他自以为是,散漫至此。”汤和严词拒绝了韩度的要求,甚至还认为应该下旨申饬。 老朱犹豫了片刻,慢慢的说道:“可是他说的是招募乡民,不是乡勇啊。” “皇上,乡民乡勇一字之差,断不可开此先例。”汤和连忙劝说,同时说道,“就算是徭役不够,那再征调周边各县的徭役也就是了,何必要招募什么乡 《大明烟火》五百二十九章 发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章 愤恨 经过这两件事,大明皇家粮业在百姓和商户心里高人一等的地位,便彻底的竖立起来了。 在百姓心里,大明皇家粮业能够避免他们粮商压价,仁义。在商户心里,却是感叹不愧是皇家的产业,实力雄厚非他们可比。 而现在大明皇家粮业却挂出来要卖鱼的消息,百姓商户闻之,自然群起而动。 而大明皇家粮业的大门外面,一条宽阔的大街上,早就架起了十来口锅。 百姓纷纷围在旁边,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很快,一群厨子走出来,身后跟着小厮抬着一筐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章 愤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一章 真便宜 毕竟这是皇家的产业,而不是他余少东一个人的。 因此,董老两人心里也有一点顾虑,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担忧。毕竟他们的背后,也不是没有人。 “余掌柜,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站在面前,朝正在忙活的厨子示意了一番。 余少东朝此人拱拱手,大声解释道:“好叫各位父老知晓,今天自然是要卖鱼的。但是又担心各位父老不知道该如何拾掇,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向诸位展示一番。大家可以尽情的品尝,先尝后买,如何?” “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一章 真便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二章 人来了 “叫邹兴过来。”韩度随口吩咐一句。 很快,邹兴便一颠一颠的赶来,带着由内而外发出的笑容,微微一欠身,“伯爷,你找我?” 通过这几天和韩度的接触下来,邹兴发现韩度对于礼数并不怎么在意,反而对做事十分看重。只要事情做好了,礼数什么的简略一点,反而让韩度更高兴。 邹兴也有理由高兴,这些天韩度每天都让百姓带十斤鱼回去,说是给他们的奖励。但是谁都能够看的出来,韩度这就是故意找个借口给百姓鱼罢了。 虽然鱼是韩度给的,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二章 人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三章 什么是好官? 人的喜好都是有差异的,同样的一件事在有些人看来做的非常好,但是在有些人看来非常差。这并不是天方夜谭,一件事好与坏,和上官的喜好息息相关。 所有人齐齐看向邹兴。 邹兴面对众人的注目,笑了一下,“靖海伯还是很好相处的,”顿了顿,邹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靖海伯不在乎什么虚礼,而对要做的事情雷厉风行。因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过大家也不要担心,大家有困难说困难,只要合情合理,清靖海伯还是能够原谅的。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三章 什么是好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四章 不傻 邹兴听了,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就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 攀高枝又如何?这个世道,能够有高枝可攀,那就该谢天谢地了。邹兴不会像个蠢货一样,被人讥讽两句,脸面上顿时就挂不住。便连忙手舞足蹈的和别人解释,自己与靖海伯没有关系,两人之间是清白的。 拼了命的要把和靖海伯的关系往外推,这样做的人就是傻子。和别人解释什么?别人如何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巴结上靖海伯,邹兴才不会在意别人如何看。 甚至别看眼前的这些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四章 不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五章 终见 “请伯爷提点。”邹兴被韩度说的满脸尴尬,被韩度点破心思的他,脸色顿时微红。 韩度摆摆手,示意邹兴不要在意。继续说道:“你第一次将那几位知县拦住是对的,也是本伯故意为之的。但是后来你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将他们拦下,本伯就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里,你想要他们从头至尾都见不到本伯的人,你觉得可能吗?” “下官错了,请伯爷责罚。”被靖海伯直言不讳的点破之后,邹兴一脸羞红。 韩度摇头叹息一声,“你还是没有明白本伯的意思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五章 终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六章 这就是盐 面对靖海伯的抱拳行礼,几位知县都是连忙侧身避开。 “靖海伯折煞我等,能够为伯爷分忧是我等的荣幸才是。” “哈哈,咱们都是为皇上效力才对。”韩度笑着说了一句。 顿时引得几人连连附和,“对对对,咱们都是为皇上效力” 寒暄已过,韩度也就不再耽搁,挥手说道:“走吧,既然盐田挖好了,咱们就去看看。” “伯爷,请!” 面对几人的盛情邀请,韩度当仁不让大马金刀的走在最前面。一边跟着蒋明罗锅等人,一边跟着邹兴等几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六章 这就是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七章 倭寇来了 盐,多么金贵的东西。 现在却被百姓从水里,像是捞沙子一样。不仅是百姓,就连几位知县看了,也都陷入到疯狂的境地。 “大人,这,就这么出盐了?这也太容易了。”关键是太多了,一眼望去,一望无际的盐田里面,都是满满一层雪白的盐。 这样晒盐,的确是太容易得到盐了。除了开挖盐田要麻烦一点,晒盐的过程完全没有丝毫的难度。关键是速度还很快,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就出盐了。 “以前也有人用海水煮盐,但是费时费力不说,关键是烧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七章 倭寇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八章 不退 邹兴一步拦在韩度的前面,急切的说道:“伯爷快走吧,下官率领百姓拼死也要为伯爷挡住倭寇,为伯爷争取时间。” 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能够挡住倭寇?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韩度飞快的扫了邹兴和几位知县一眼,立刻吩咐道:“你们马上召集百姓撤离,张超。” “末将在。” “列阵,迎敌!” “遵命。”张超沉声回道。作为水师参将,自然有着一股血勇之气。即便是明知道不敌,但也有勇气临死也要拼一把。 既然靖海伯都要决死不退,他张超自然不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八章 不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三十九章 逆行者 “砰,砰,砰,砰” 一个又一个的倭寇,惨叫着倒在沙滩上。 韩度双手平稳,经过了刚才的紧张之后,韩度发现倭寇也不过是些血肉之躯,也没有三头六臂。左轮一枪之下,只要是打倭寇的躯干上,没有一个不惨叫着倒下的。 既然这样,韩度心里顿时大定。扣动扳机也不像刚才那样胡乱扣动一阵,而是一下一下扣动的颇有章法。 沉稳下来的韩度,顿时就感染了周围的士卒,他们同样紧张尽去,一板一眼的朝着倭寇开火。 这么近的距离,手 《大明烟火》五百三十九章 逆行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章 无力 “去,把倭寇的头都砍下来,铸京观。”韩度训斥了张超一通,再次吩咐。 这次张超再也没有任何的迟疑,“是。” 他刚才规劝韩度,只不过是担心靖海伯不明就里。但现在既然靖海伯都不怕,他张超有什么好怕的?他对于倭寇的恨意,不比靖海伯少。 韩度看着优哉游哉离去的倭寇海船,不由得愤恨,“本伯现在要是有艘战船,我一定弄死这些杂种。” “伯爷快看,又有船来了。” 韩度神色一变,难道又有倭寇?如果再来一船倭寇的话,那自己都要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章 无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一章 百万担粮食,灰飞烟灭! 漆黑的夜里,陡然出现一片火光,轻易的就可以传出去老远。 而奉天殿本来就建造的比京城内所有的建筑都要高大,因此火光刚刚出现没多久,就被坐在龙椅上的老朱给看见了。 “啪。”老朱把御笔猛然放到御案上。 沉声问道:“那是哪里?是走水了吗?毛骧。” “臣在。” “速速去查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走水了呢?”老朱沉声吩咐。 “臣领旨。” 毛骧说完,连忙退了出去。脚步匆匆的走到台阶下面,早有宦官牵着马匹在这里等候。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一章 百万担粮食,灰飞烟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二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什么?”老朱豁然转身,死死的看着毛骧。 毛骧跪在地上的身躯,禁不住一抖,硬着头皮如实说道:“只是微臣带人冲进三家商行东家的府邸的时候,三个东家都已经服毒死了。” 老朱闻言,阴沉的脸上竟然露出几丝笑意。只是这笑容非常的冷,让看见的感动彻骨的冰寒。 “回宫!”老朱出人意料的没有再这里追查什么,而是径直起驾回宫。 老朱登上御撵,飞快离去。 这让跪在地上的毛骧都愣然了一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皇上都已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二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三章 有人找 倭寇船上,有人认为应该避开锋芒。毕竟以前他们这些倭寇,只能够欺负欺负沿海的大明百姓,每一次和明军水师对阵,都是输的一败涂地。 但同样有人以为,以前之所以输给明军,那是因为明军以多欺少,从来都没有一对一的和他们作战。都认为只要和一对一,他们不一定就会输给明军,而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毕竟能够遇到落单的明军战船的机会,可是不多。 倭寇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统一的意见出来,韩度的战船就直直的朝着他们冲过来。 好了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三章 有人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四章 安排 既然现在老朱急着找自己,那么事情恐怕不会简单。 “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韩度神色一正,沉声问道。 张超连忙回道:“末将问了,但是那宦官没有说,说是必须要见到靖海伯他才肯说。末将已经检视过令牌,都没有问题,是真的。” “伯爷,你看”张超不清楚靖海伯的意思,因此问道。 韩度立刻说道:“人在哪里?快带本伯去。” 张超点头应下,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带着韩度找到宦官。 宦官见到韩度,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四章 安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五章 大收获 几个宦官,抬着几筐盐进来。 老朱走到面前,连忙挥手说道:“打开。” 就在宦官打开盐筐的时候,朱标的声音传了出来。 “父皇,这是在做什么?” 陡然看见站在一旁的韩度,朱标惊讶的问道:“韩度?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韩度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朱见状,嗯了一声,说道:“是朕让他回京的。” 朱标一听,顿时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深深的看了几眼韩度,便没有再问些什么。 老朱也将注意力转移到盐上面,只见随着宦官打开盐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五章 大收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六章 隐瞒 老朱点点头,挥手示意朱标给韩度细说一下。 “韩度,是这样的” 等到朱标说完,老朱便一脸平静的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韩度听见老朱的问话,不由得抬头看了老朱一眼。随即便低头沉思,片刻过后,韩度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老朱挥手打断韩度的话,说道:“你不用管朕的意思,现在朕就想要听听你的看法。” 韩度想了一下,忽然笑道:“皇上,这火无论微臣如何看,都不像是自然发生的,倒是像人为的。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六章 隐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七章 清剿倭寇的好处 “父皇~”朱标忍不住出声。 老朱气喘如牛,双眼通红,听到朱标的声音,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韩度战战兢兢的看了朱标一眼,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果然,这天下能够劝住老朱的只有马皇后和朱标。自己还是不要在老朱面前,疯狂死亡蹦迪的好。 韩度的眉眼瞬间就平顺下来,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老朱平复了心情,才对韩度说道:“现在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说完,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后悔,一来是后悔自己想的太过天真,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七章 清剿倭寇的好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八章 准备出征 “没有了倭寇,海疆宁静,自然可以放开百姓下海捕鱼。”老朱不由得说道,“百姓虽然是水师的百倍,可是百姓捕鱼的手段比你何止是天差地别,岂能够像你一样一网捕鱼十万斤?” 老朱总算是对海禁松了口,韩度心里激动不已。虽然按照老朱的意思,他要等到倭寇被消灭了,才会放开禁海。 但是倭寇在韩度眼里算什么东西? “皇上,水师现在有了最新式的战船。以往的战船随即就会被淘汰,与其放在水上白白腐朽,不如将其转让给商人百姓,由他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八章 准备出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四十九章 确定 老朱双眼凝视殿外,好似看见了万里之外,远在大明之外的敌人。 朕从一无所有到御极天下十几载,从来就没有怕过任何一个对手。既然你们想要战争,那就来吧。扫了站在丹陛下的韩度和汤和一眼,老朱颇为欣慰的暗暗点头。 汤和乃是难得的帅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却更加沉着稳重,镇压水师上下绰绰有余。因此,老朱并不担心水师会收拾不了区区倭寇。 而韩度虽然年轻,但是心思玲珑百变机巧。这次要不是韩度点破,老朱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 《大明烟火》五百四十九章 确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章 出路在哪里 酒菜备齐,汤和招呼着韩度坐下。 至于汤鼎,不用人招呼,自然而然的做了下来。 酒过三巡,汤和放下酒杯,叹气说道:“这次你回京,竟然连老夫都不知道,可见你在皇上心里,已经是有了分量的。” 韩度闻言,一时之间没有想好这话该怎么接,沉默当场。 汤和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对于清剿倭寇,你有把握吗?” “只要有这三艘新式战船,小子就有把握。”韩度也没有在汤和面前隐藏,“即便是不能够尽全功,也不会失败。” “若是这三艘战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章 出路在哪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一章 被老朱听见 了 老朱没有理会韩度的眼神,施施然的坐下,冷笑着看着韩度,“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呀。” 韩度狠狠地朝汤和瞪了一眼,一副‘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是不是在故意坑我’的意思。 汤和白了韩度一眼,他早就提醒过韩度了,可惜韩度正说在兴头上,甚至还越说越兴奋。连这样的话都敢说,这能够怪的谁来? “你要是无话可说,那朕可就有话要说了?”老朱呲着牙朝着韩度冷笑,“你能够在残元未灭的时候,就想到残元灭了之后五军都督府会是什么样的处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一章 被老朱听见 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二章 打渔伯爵 不会白帮忙! 这句话就有深意了,怎么样才算不会白帮忙? 老朱神色凝重,看着韩度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了在场的老朱与汤和几眼,韩度不得不强撑着说道:“皇上,此次百万担粮食被毁,即便是有水师捕鱼,这么大的亏空恐怕也是不容易填补上的。如果今年粮食欠收严重的话,那迎接大明的必然就是一场大饥荒。” 这些老朱心里都有数,因此才正如眉头不展。但是粮食这个东西只能够靠着地里长出来,天上又不会掉下来。老朱对此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二章 打渔伯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三章 谦逊 “你还笑的出来?你也不看看,咱们这个靖海伯府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刘氏见韩度没有附和她的话,反而笑了起来,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面对娘亲的指责,韩度只好开口,“这也不算是欺负吧?这或许是百姓对于儿子让他们吃上鱼,对儿子的溺称呢?娘亲也知道,那些百姓也没有进过学,连字都不认识,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出来。能够戏称一句,已经是不错的了。” “受欺负有什么不好?”一旁的韩德也出声给韩度帮腔,“受欺负的,才活的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三章 谦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四章 风烈烈 再说了,从皇上和老爹两人都同意韩度尝试这种新的战法来看,汤鼎觉得韩度的战法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两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汤和不耐烦的打断。 “好了,不要说了。准备开船吧。” 在汤和的一声令下,随着一根根的绳索被抛下,战船脱去了束缚。高大船帆被拉起,慢慢的调整方向。 巍峨如山岳般的战船,如同匍匐在水上的巨兽,开始慢慢移动出作塘。作塘直接连着长江,战船便沿着作塘直入长江。 靠着烈烈江风,战船直奔出海口而去。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四章 风烈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五章 狭路相逢 战船如龙,破浪前行。 韩度汤和站在船首,汤和叹道:“这昌国县虽然隶属大明,但是大明根本就连管理官吏都没有派驻。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其内岛屿众多,有千岛之称。没有船,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韩度听了不由地点头,想要掌控一地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道路彼此联系,连彼此联系都没有,怎么能够算是掌控?这不就是相当于一块飞地嘛。 如果是陆地上,那还好说,无非不过修建一条道路出来也就是了。但是在这千岛之地,那就只能够依靠船只来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五章 狭路相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六章 震撼 炮仓位于甲板下面,是韩度专门让汤和造船的时候留下来的。里面分上下两层,两层炮仓摆放的都是一门门的大炮,以及弹丸和油纸包裹起来的火药。这些火药不是火棉,是韩度重新按照最佳配比,配制出来的黑色火药。 为什么韩度不用火棉?没有其他原因,就是火棉太特喵的贵了,如果韩度用来发射这种实心弹丸,根本就不划算,用不起,是真正的在败家。 黑色火药虽然威力比火棉要差许多,但是主要是价格低廉啊,威力不够还可有通过多装些火药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六章 震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七章 这就是力量 躲在船舷后面的武士还没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一颗炮弹瞬间打在船舷上。顷刻间,木质的船舷瞬间粉碎。炮弹正中其中一人,忽然之间此人浑身血肉横飞,眼看就活不成了。就连他身边的人,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给带的飞起,在空中翻滚两圈之后落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倭寇都惊慌失措起来。他们哪里见过威力这么大的火炮?而且在这么远的距离,就可以直接攻击他们。刚才倭寇嚣张的姿态瞬间就被一阵炮火给打灭了,一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七章 这就是力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八章 半渡而击? “看样子,前面就是下八山了。”韩度站立船首,放下望远镜,与汤和说道。 “呵呵,应该就是。”汤和也用望远镜看了一眼。 前方一座孤岛,岛上有两座山峰耸立。这些都不足为奇,毕竟这昌国县号称千岛,本就是岛屿星罗棋布的地方。 让韩度猜测此地就是下八山的原因,也不是那两座耸立的山峰像是一个倒下的‘八’字。而是那岛上海边活动的倭寇,以及一艘停靠在海边的倭寇船只。 倭寇此时也看见了海上行驶过来的战船,战船上飘扬的明黄金龙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八章 半渡而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五十九章 炮轰营门 蒋明见倭寇回转,冷冷一笑,挥手让士卒停下追击,就在原地摆成一排,守株待兔。 排队枪毙虽然被后来的人所诟病,但是既然这种战法能够出现在历史上,那就说明在当时的情况下,它是有着价值的。尤其是在一方有枪,一方没有的情况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战法了。 眼看着倭寇进入射程,蒋明还故意将倭寇放的更近一点,才猛然挥下手臂。 “开火。” ‘砰~砰~砰~’ 左轮的枪声像是放鞭炮一样,接连不断的响起,倭寇接连不断的栽倒在地。 这 《大明烟火》五百五十九章 炮轰营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章 百姓? 汤鼎满脸不耐烦,愤愤的指着营寨说道:“最多在冲一次,就可以将其强攻下来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够退呢?” “将军!”蒋明神色陡然紧张起来,赶紧劝道:“军令如山,还是退吧。” 汤鼎再执拗,也拗不过军令。既然他老爹说了,出海之后他一切都要听从韩度的吩咐,他便不得不遵守韩度的军令,即便是这军令在他看来完全就是错的,他也不得不遵守。 “退兵。” 汤鼎垂头丧气的下令,让士卒退下来。 倭寇见明军退下,顿时欢欣鼓舞起来。他们见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章 百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一章 举荐 韩度闻言,扫了一眼埋头蹲在地上的百姓,顿时心下了然。 倭寇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既然费力气将这些百姓给劫掠来了,那就自然没有将他们供奉起来的道理。而是像奴隶一样,随意打骂折辱。百姓稍有不从,甚至被丢到海里喂鱼都有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百姓早就被管教的对倭寇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这还不简单?”韩度挑了挑眉头,“倭寇又不会说汉话,只要让他们开口说话,谁是倭寇,谁是百姓,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末了,韩度还煞气深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一章 举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二章 发泄 韩度笑了笑,没有让此人直接过来。虽然说他是倭寇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人心不测,此事还是不得不防。 “你可以说出,那些人是倭寇了。”韩度笑着伸手示意了一下。 来人被拦下的时候,还禁不住一愣,以为韩度是在骗他。现在听到韩度这样说,他自己也醒悟过来他鲁莽了。戏文里面想要入伙,都还需要投名状呢。他一个草民,怎么可能因他一句话,就让他接近伯爷这样尊贵的人? “是草民鲁莽,还请伯爷见谅。”说着,朝韩度抱拳一礼。 韩度笑了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二章 发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三章 意外之财 “下官明白。”史平被韩度一提醒,顿时明白了此事非同小可,神色凝重的朝韩度点头。 既然史平知道轻重,那韩度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将从下八山缴获的倭刀弓箭从战船上搬下来,全都留给史平。 就在韩度即将离开的时候,史平找到韩度说道:“伯爷。”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有什么要求,你现在可以提出来,能够帮你的,本伯尽量帮你。”韩度笑意盈盈的说道。 史平犹豫了一下,好似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看着韩度说道:“是这样的,伯爷,下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三章 意外之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四章 合适人选 韩度让人将金银珠宝运走,将粮食全都留给史平。虽然现在大明缺粮,但是韩度还是决定只带走金银珠宝。 因为粮食实在是太多了,粗略目测一下,起码有十几万担。韩度就三艘战船,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载重将粮食运走。因此,将粮食留给史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韩度有船的话,肯定会将粮食运走,即便是不全部运走,也会运走一部分。十几万担粮食,对于现在缺粮的大明来说,可是不无小补。 战船再度扬帆。 汤和见韩度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四章 合适人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五章 藏身何处 汤和直接拍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再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汤和说完,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眼睛隐晦的朝着站在船首举着望远镜的汤鼎看了一眼。他老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不可能护着汤鼎一辈子。韩度聪慧,而且知恩图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更重要的是,韩度即将迎娶安庆公主。 以汤和对皇上的了解,只要韩度做了他的女婿,皇上必然会更加信任韩度。皇上对外人百般戒备,即便是对他们这些一起打天下的兄弟,都有着深深的戒备。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五章 藏身何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六章 海上长城 “你没有提起是对的,”汤和点了韩度一句,“若是没有你这三艘战船,即便是知道这些人藏在这里,水师也没有办法深入大海。若是皇上执意报仇,那就成了水师的灾难。” 韩度闻言一怔,自己原本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就是觉得没有把握,才没有告诉老朱的。现在看来,若是告诉了老朱,执意让水师出征,那才不知道水师究竟要冒着什么样的风险,才能够到达这里。 “即便是你,因为一个猜测而深入这里,也是太过冒险了。”汤和语重心长的劝道。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六章 海上长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七章 空无一人 水师将士先是通过小船登岸,在确定没有威胁了之后,韩度等人才走上岛上。 经历过了这么多天居住在船上,刚刚踏上大地的韩度两腿微微颤抖了一下,感到脚心传来一阵踏实的感觉。 前后左右守满了将士,将韩度等人围在中间,保持住阵型缓缓朝着前面小坡移动。 爬上小坡,韩度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小坡后面是一片广阔的山谷之地,土地平坦宽旷,屋舍整齐划一,俨然有序,有良田美景,阡陌交通。水池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镜子,闪耀出宝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七章 空无一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八章 铁梨木 韩度来这八重山岛,根本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汤和在来的路上,都不知道韩度想要去哪里。这样的情况下谁能够给这些人通风报信? “算他们运气好。”韩度狠狠的说道。 没有办法,这种情况下,这些人还能够提前有条不紊的离开。韩度除了将其归咎于运气之外,想不到有其他的原因。 一行人从屋子里出来,韩度看见远处的一座高大建筑,像是此地一个重要之所。 便说道:“咱们去那里看看。” 说完之后,不忘吩咐蒋明,“让人将这些屋舍都仔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八章 铁梨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六十九章 追击 铁梨木大明疆域内自然也是有的,但是只有在云南广西这些地方,才有少量的一点。这种树木喜热不喜冷,在又热降水又丰富的地方生长的最快,因此大多数都生长在东南亚一带。 大明去年,才刚刚拿下云南,汤和没有听说过,也属正常。 汤和的问话,让韩度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不好在汤和面前表现出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韩度便找了一个借口,解释道:“咱也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说是在云南和广西等地有着少量的铁梨木。相反,在海外这种 《大明烟火》五百六十九章 追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七十章 旧部 “但事实上,咱们来的时候,连一点船只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韩度说完,汤和却有不同的意见,“这只是你的猜测,再说了大海茫茫,即便是他们北上,和咱们撞见的可能性也很小。” 韩度点点头,汤和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如果他们北上的话,那么琉球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说到这里,韩度朝汤和笑了一下,“公爷,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带着大量的财富。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带着这么一大笔财富,不赶紧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大明烟火》五百七十章 旧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五百七十一章 阴差阳错 老者没有丝毫的担忧,一脸平静的捋了捋花白胡子,叹声说道:“本斋啊,你以为你能够想到的事情,韩度会想不到?” “韩度若是没有发现咱们的踪迹倒还好,如果一旦被他发现,他会猜不到咱们有可能会去吕宋?” 见自己儿子没有足够的远见卓识,老者只好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以韩度的聪明,他肯定会猜到咱们会去吕宋的,因为无论怎么看,吕宋都是咱们最好的退路。但是老夫偏偏不去吕宋,而是冒险来到这东番,你可知道是为何吗?” 本 《大明烟火》五百七十一章 阴差阳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烟火》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五百七十二章 悲怆 这个时候,即便是韩度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追错了。 韩度站在船首上,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陆地,心里一阵唏嘘。 “追错了就错了吧,你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这茫茫大海之上,追错方向,简直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和韩度的神情低落不同,汤和倒是非常想的开。 被汤和这么一说,韩度的心里也好受了一点。的确,这个时代又没有卫星定位,甚至连地图都做不到精准,自己追错方向也在情理之中。 只能说,算那些人的运气好罢了。 “前面就是吕宋?”汤和不禁抬头张望,远远的看见海天之间出现一片黑色。 “应该是,”韩度点头,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咱们的航向又没有什么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前面就是吕宋。” 汤和也拿起望远镜,看了片刻之后,赞叹道:“这也是一个好地方。” 在汤和眼里,只要是植被茂密的地方,都是好地方。其实这也说也没有错,既然植被茂盛,那么至少说明这里的雨水丰沛。植被都能够长的好的地方,种上粮食收成肯定也不会差。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汤和看着远处的大地,随口问道。这次和韩度出来,在汤和看来简直就是他最正确的选择。让人亲眼看见了海外也并不是书中描述的蛮荒之地,海外也是一个好地方,一片热土。 “靠岸休整一下吧,咱们需要补充一些淡水。”韩度语气淡淡的说道,“之后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到是否有船只经过的线索。” 对此,韩度已经不报希望。即便是这里有人,大家语言不通,也很难打听到有没有船只经过。这只不过是韩度,聊胜于无的念想罢了。 马拉岛,百多年以前,有汉人蹈海而来,在此定居。经过百多年的发展,从当初的小几千人,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一万多人。 可惜,和这里的原住民比起来,他们仍然是少数。 不过这些人毕竟是见识过中原大地的繁华,论聪明才智和见识,根本就不是原住民可以比拟的。因此,不过短短百多年,这些汉人便已经占据了此地的所有赚钱的行当。占据了大量的矿山和土地,原住民只配给这些人卖苦力。 不过情况从十几天之前开始变了,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个消息,说开矿是在亵渎神明。 神明在原住民心里,可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不管是海神,海神河神、山神、石头神...... 而开采矿石,就被说成了亵渎山神。 这话一传出来,原本就对汉人占据所有土地十分不满的原住民,顿时就好似被火星点燃的干柴一般。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汹涌澎湃的仇恨和怒火,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爆发出来。 顷刻之间,原本应该砍向杂木的弯刀,转而砍在了汉人的血肉之躯上。原本应当在矿山里面开凿矿石的原住民,如同逆流的潮水一样,轻而易举的就冲破了矿山的围栏,汉人屋舍的大门。紧接着的就是男人外强中干的怒喝,以及女人凄厉的惨叫和小孩子戛然而止的哭声。 十几天,仅仅是十几天而已,汉人百年积累起来的基业,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毁于一旦。 剩下的人狼奔豸突的逃跑,可是在这岛上,他们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人一旦露出嗜血的獠牙,就再也不是人了,而是被贪欲控制的野兽。原住民内心的贪欲被点燃成熊熊火焰,以飞快的速度在岛上蔓延。 不过短时间内,就将所有汉人都被逼迫到了海边。剩下的几千汉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现在都只剩下满脸的绝望。 无数的原住民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一处海滩上,现在留给所有汉人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从上前去被原住民乱刀砍死,一是往后退,直到被海水淹死。 而围起来的原住民这个时候也不急了,带着猫戏老鼠的姿态,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缓缓的朝着众人逼迫而来。其目的再为明显不过,就是想要看这些人绝望挣扎,偏偏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看着不断逼迫过来的凶徒,一个老人禁不住仰头悲怆怒吼,“苍天啦,难道就非要绝我华夏衣冠吗?” 老人痛苦的哀嚎,人周围的人感同身受,忍不住哭泣起来。但是他们的哭声没有丝毫引起原住民的同情,他们的痛苦反而是更加激发了原住民的快乐的心境。 残忍嗜血的笑声顿时甚嚣尘上,笼罩了整个海滩。 “爷爷,那是什么?”被老人搂着的孩子,不知道灭顶之灾就在眼下,还好奇的朝着老人身后指了指。 老人万念俱灰之下,下意识的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让老人愣住。 “爷爷那是什么呀,闪闪亮亮,还挺好看的。”孩童明净的瞳孔当中,好似飘动着明黄金龙旗的影子。 “龙,是龙,金龙!”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多,到了最好甚至是欣喜的咆哮起来,好似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都不足以表达他现在的激动的心情一般。 “是龙旗,中原来人了,我们有救了!” 老人异样的举动,顿时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众人纷纷转身看着身后。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个如山如岳的巨兽从大海深处匍匐而来。 “耆老,这,这是什么?”有不认识的人,开口问道。 “战船,这是中原的战船,咱们有救了。” 耆老的威望让所有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听到自己等人有救了,顿时欢呼起来。 看着即将被自己碾死的蚂蚁,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原住民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也看见了海上到来的巨兽,甚至是比汉人更先看见。这巨兽的确的压迫感十足,让人感到恐惧。但是他们看见这巨兽在海边停了下来,便以为它上不了岸。既然都跑不到地上来,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正文 五百七十三 找死! 而汉人的欢呼,让原住民心中涌出一股恶气。纷纷握紧弯刀,躁动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择人而噬。 韩度原本想要休整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人问问,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没有想到,一来就看见眼前这么火爆的场面。看样子是两拨人在争斗,而且其中一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将另外一方就要给赶到海里去了。 出于戒备的需要,韩度直接让战船横放,摆出攻击姿态。 韩度举着望远镜,看见被赶到沙滩上的这一方,五官长相和明人很像。而另外一方却是胖的极胖、瘦的极瘦,皮肤黝黑里透着殷红,嘴唇偏大偏厚,眼睛里面透露着愚笨和疯狂。 韩度与汤和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况不明之下,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准备按兵不动。 耆老见战船横放着听了下来,就再也没有下文。心里顿时恐慌起来,迫不及待的大喊:“将军,我等是华夏子民、汉人衣冠呐,求将军救救我等。” 不知道是不是这老头子声音太小,反正韩度站在船首上是没有听到他的喊话。 耆老见战船一点动静都没有,也焦急起来,连忙朝周围的人吼道:“大家一起喊,我等是华夏子民、汉人衣冠,求将军救命!” “我等是华夏子民、汉人衣冠,求将军救命!” “我等是华夏子民、汉人衣冠,求将军救命!” “我等是华夏子民、汉人衣冠,求将军救命!” ...... “华夏子民?”这次韩度是听清楚了。不由得望了汤和一眼,不明白这里为什么还会有华夏子民。 但是,显然汤和也不知道,给了韩度一个他也不明所以的眼神。 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既然他们说自己是华夏子民。那韩度既然碰见了,还是要帮上一把的。 见另外一边的人,已经开始向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杀过来。 韩度立刻大手一挥,“左舷装填。” “左舷装填,快快快!”蒋明立刻传令。 “装填完成。” “伯爷,装填完成。” 韩度举着望远镜,看着镜头里面的人,心里默默计算着。 原住民再也按奈不住,举着弯刀朝着汉人冲杀过去。 海边的汉人顿时惊慌失措的朝着海里后退,刚才所有人都不敢下水,因为一下水就只有死路一条。但是现在却是不一样,战船离着海岸边不远,若是能够游过去,那就真正的逃出生天。 这些中原来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惜能够游过去的都是水性好的青壮,老人小孩和女人却是别想了,只能够留在其腰深的海水里面等死。 韩度看见对面的人像是猴子一样,一窝蜂的挤到沙滩上。 立刻下令,“开炮!” “开炮!” 轰~轰~轰~ 战船犹如巨兽,咆哮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颗颗炮弹就从海里的人头顶飞过,直接砸到原住民的人群里面。 鲜血共残阳一色,残肢与断臂齐飞。 一颗炮弹,就在人群当中犁出一道长长的血肉通道。一个极胖的原住民举着弯刀,神色狰狞的冲上来,只感觉身旁一道黑影闪过。飞溅的沙粒像是一根根钢针一样,将他的脸打的血肉模糊。仅仅瞥了一眼自己掉在地上的弯刀,和半截手臂,还没有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眼前一黑倒下,再无半点声息。 站在海水里的人,那里见识过如此恐怖的攻击?瞬息之间,残肢断臂、尸横遍野。如此恐怖的景象,却没有让一个人感到害怕,反而心里涌起巨大的欣喜。这十几天,原住民对他们做的事情,可谓是令人发指。现在看见原住民死的越惨,反而让他们心里越发痛快。 短暂的轰击不仅没有把原住民给吓退,反而激发起了他们的凶性,不管不顾的朝着海滩继续冲来。 韩度在望远镜里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闪着寒光的牙齿。“愚昧无知,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都去死!” “蒋明,传令,随意开炮。” “伯爷有令,随意开炮!” “伯爷有令,随意开炮!” 蒋明将甲板下的木梯踩踏的蹬蹬蹬直响,边跑边朝炮仓不断的大吼。 随意开炮,也就是说开炮的士卒不用刻意等着别人齐射了。而是装填好一炮,就立刻开一炮,直到下令停止为止。 轰隆作响的炮声连绵不绝,炮管里喷射出一股股白烟,密集的白烟来不及散去,就在战船旁边形成了一片白云一样,慢慢的将战船给遮蔽住。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血腥残暴的一幕,终于是让原住民为之恐惧起来。他们想要冲上去屠杀所有人,但是沙滩和海水之间,就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无论他们多么拼命,都不能越过一步。每当有人冲上前去,还不等他越过,便被一颗炮弹给撕裂的支离破碎。不仅没有能够前进一步,反而让炮弹将他们打退的更远。 完全看不到冲杀过去的希望,肆意疯狂的原住民总算是开始冷静下来。人一冷静,就会审时度势。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沙滩之上早已是尸积如山,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以及散落的弯刀。 逃!逃!逃! 成为了他们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韩度站着船首章,看见那些人如潮水一般的退去。不由得笑了起来,“还以为你们真的能够英勇无畏、视死如归呢,原来不过是些欺软怕硬之徒。连顿饭功夫都没有坚持到,就狼奔豸突四散而逃。” 一旁的汤和,听了韩度的自言自语,不由得无语的看了一眼。战船一边就是四十门大炮,三艘战船就是一百二十门。一百二十门大炮,连绵不绝的开炮,这是多么的恐怖?这么猛烈的炮火下,他们要是能够坚持顿饭功夫,那就全部死光了。 韩度挥手示意蒋明,“让人登岸,追杀他们一段。不过不要冲太远,差不多了就回来。这里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可不要吃了亏。” 蒋明立刻带人下去坐上小船,追杀败兵可是他最喜爱干的事情了。 正文 五百七十四章 崖山后人 站在海水里的人被这样的场面给震撼的说不出话,呆愣的看着一切。他们不知道炮击是从上面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炮声是什么时候结束。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韩度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都上来吧,站在海水里面,你们就不嫌凉么?” 这些人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得救了。原本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海水,现在却陡然感觉到一股浸骨的冰凉,以及双腿隐隐作痛。 听到韩度的话,这些人简直就是如闻天音。熟悉的乡音,让所有人倍感亲切。 人群听从韩度的话语,从海里走了上来。可是一上岸,他们这才发现,整个沙滩竟然布满了残肢断臂,鲜血将沙滩染红成一片一片,竟然连他们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无数的人顿时肠胃翻涌,呕吐之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里面的女人,更是早就吐的昏天暗地,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即便是男人,能够强行忍住的人也不多。 韩度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等这些人缓过一些劲来,便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说是华夏子民,汉人衣冠?” 韩度等人神态自若的站在尸山血海之上,仅仅就这么站着,便自然而然的对这些自称华夏子民的人,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将军......”被人称作耆老的人,站了出来朝韩度一拜。 “大胆,”张超一声怒喝,沉声介绍道:“大人乃是大明靖海伯。” 听到韩度是有爵位在身的伯爷,老者顿时一惊,连忙致歉说道:“草民无知,请伯爷恕罪。” 自从南宋之后,将军的地位是一落千丈。叫韩度将军,的确是要比称呼其伯爷,要低了很多。 韩度无所谓的摆摆手,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朝人群看了一眼,“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自称是华夏子民?” 韩度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猜测,猜到这些人恐怕是以前流落在外的华夏子民,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需要他们亲口说出来的。 “回伯爷,草民姓赵名宪。”赵宪报上姓名,看了韩度一眼,“伯爷是大明的靖海伯,敢问中原是否已经......已经改朝换代了?” “不错。”韩度微笑着回道。 赵宪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顿时又惊又喜,连忙问道:“敢问伯爷,那蒙元,蒙元如何了?” “你是说前元啊?”汤和站了出来,微微一叹,“早就被大明给打回草原去了,现在只剩下小小的一部,还在苟延残喘。” 赵宪见汤和衣着华丽,知道这又是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不敢擅自搭话。 韩度见赵宪求助似的看向自己,便伸手给他介绍道:“这位乃是大明信国公汤和,本伯是韩度。” “草民赵宪拜见公爷,拜见伯爷,谢两位救命之恩。”赵宪再次向汤和与韩度拜下,并致谢。 “我等,谢诸位救命之恩。” “起来吧。”汤和挥挥手,示意众人免礼。 人生有一喜,他乡遇故知。能够在这远离大明的海外,遇见能够和自己说一样话语的人,汤和也是高兴。至于说刚才出手救他们一命,根本算不上什么。 赵宪见汤和年纪和他差不多,便笑着搭话,“听公爷的口音,敢问公爷可是濠州人?” “正是。”汤和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点头回道。 赵宪闻言一喜,感叹起来,“想草民的祖上,也是濠州人。可惜,从祖上开始,逃难至此已经百多年了。” 说着,说着,赵宪老眼里面泪光闪现,忍不住抽泣起来。不仅是他,其他人闻言,也忍不住抽泣。 “百多年前?难道你们是?”汤和心里一动,不禁问道。 赵宪点点头,说道:“崖山蹈海,听祖上说,那真是人间惨剧,祖上一辈子都没有摆脱的噩梦啊。咱们这些人,都是当初崖山蹈海的幸存下来的后人。” 崖山之后? 韩度与汤和对视一眼,都不禁感到惊讶。 当初崖山蹈海震惊天下的同时,传言都是说几十万人全都死了。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有幸存者的。想想也是,几十万人呢,数量一多总有幸运的。说不定有人抓块木板,都能够从海里活下来。 再说了,南宋之时的造船海贸那么发达,几十万人里面总会有极少数的运气好,能够活下来的。 “你们真是崖山蹈海之后?”韩度惊讶的问道,看向在场众人。 只见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点头,显然他们虽然是生于斯长于斯,但是在父辈的教养下,都明白他们的根在中原。 一个人或许可以面不改色的说谎欺骗,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说谎说的毫无破绽。 韩度深吸一口气,叹道:“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真正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公爷伯爷啊,”赵宪一脸的感叹,脸带恨意的说道:“听祖上说过,当初的蒙元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啊。没有想到,才区区百多年,就被打败了。” 韩度与汤和对视一眼,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赵宪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搞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两位爷在笑些什么。 韩度缓了口气,见赵宪不明白,便朝着北方拱拱手,和他解释道:“皇上英明神武之姿,乃不世出的雄主。举义兵,不过短短十五年,便攻破元大都彻底终结了前元对中原大地的统治,元帝被迫逃回草原。皇上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国大明,年号洪武,今年已经是洪武十六年了。所以,严格来说,前元国运不足百年,哈哈哈。” 蒙元入主中原,不到百年就被赶回了草原?赵宪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韩度这话的时候,胸中郁垒一吐,畅快无比。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赵宪喃喃自语,忽然郑重朝着北方跪拜而下,“草民赵宪叩拜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终于先祖的仇报了,草民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草民感激不尽。” 正文 五百七十五章 藏金 赵宪朝北跪拜了皇帝之后,又朝着汤和韩度一拜,“谢公爷伯爷,救命之恩。” “谢公爷伯爷,救命之恩。”其他人,也朝着两人拜下。 汤和满脸笑容的将赵宪扶了起来,和气的说道:“赵老弟严重了,既然咱们都是炎黄子孙,那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你们有难,咱们既然遇见了,岂能不帮?” 赵宪谄笑着连连点头。 韩度附和着笑了一下,不由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你们痛下杀手?” 赵宪听了点点头,便和韩度等人解释道:“这里是个好地方啊,当初祖上来到这里,便被这里丰富的矿产给惊住了......” 通过赵宪的叙述,韩度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本这些崖山蹈海的幸存者,来到这里之后便定居下来。刚开始还好,还能够和本地的土著和平相处,可是随着老一辈的人故去,新一代的人却开始追逐名利,变得贪婪起来。他们通过家传所学,无论是聪明才智,还是见识,都远超土著。便开始逐渐侵占土著的资源,百年下来这些崖山之后便已经将这里的资源通通占尽。 所谓物极必反,现在他们便是遭到了来自土著的反噬。 如果说只有赵宪这些人,那么即便是韩度,都会劝说他们一句。 适可而止! 但是既然韩度等人代表着大明,那么...... 只见韩度冷笑一声,说道:“区区番外蛮夷,竟然敢如此对待咱们华夏后裔,不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他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汤和闻言,不由得沉吟着问道:“你想怎么做?” 韩度见汤和与赵宪都看着自己,呵呵一笑,说道:“他们之所以这么猖狂,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受到过教训。咱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足够深刻的教训。” 见汤和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韩度坦然笑道:“那就是杀,杀到他们痛入骨髓,杀的他们不敢抬头,更不敢有所或忘。” 淡淡的一句,被韩度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赵宪看着年纪轻轻的韩度,不明白他说出的话为什么会如此的充满血腥。尤其是站在流血漂橹的战场之上,更是让赵宪感觉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腔,让他难受不已。 而且,让他不明的是,明明信国公的爵位更高,但是却遇事颇有要看韩度的意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宪不知道,也不敢多问。 经过这些天的遭遇,赵宪对土著是怀有深深的恨意的。原本他都还妄想过,如果他能够得势,该如何疯狂的报复这些土著。但是现在韩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赵宪的心态无比的复杂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韩度才不敢赵宪会怎么想,既然决定了的事情,显然不会是赵宪能够改变的。 汤和也没有说的太多,只是淡淡点点头,便没有再关注此事。 “赵老,”韩度客气的喊了一声,左右望了一眼,提议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本伯看你们一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样子,不如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 “好,好,伯爷言之有理。”赵老想了一下,便说道:“前面以前倒是有个庄子,但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那里。”韩度直接拍板决定下来,见赵宪有些犹豫,心里一转便猜到他在担心什么。 便安慰劝道:“赵老放心,现在那些土著应该都已经逃了。” 韩度对蒋明可是有着足够的信心,对付这些连弓箭都没有的土著,若是还不能够一击而破,那岂不是说水师的将士都是废物? 这个时候,蒋明也带着人回来了。 “伯爷。” 韩度见蒋明一把腰刀已经鲜血淋漓,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沾到了鲜血,便淡淡的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没有。”蒋明笑着摇摇头,“那些人根本就被咱们的大炮吓破了胆,根本就不敢回头和咱们一战。咱们一路追杀,更是让他们亡命而逃,怎么可能受伤呢?要不是末将谨记着伯爷的吩咐,末将都还想要继续追杀下去呢,实在是太轻松了。” “没有受伤便好。”韩度满意的点点头。 蒋明闻言一笑,见面前还有其他人,便干咳一声示意韩度借一步说话。 韩度不明所以,不过也知道蒋明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商谈,便跟着蒋明转到后面去。 “什么事?”韩度不禁问道。 蒋明左右看了一眼,才附耳向韩度说道:“伯爷,末将在前面发现一处庄子。” 庄子?这么巧?不会赵宪说的那个吧。难道这庄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韩度心里一动,不过没有出声,任由蒋明继续说下去。 见韩度神色没有变化,蒋明嘿嘿一笑,说道:“伯爷有所不知,末将在这庄子里,发现了一个地下密室,里面存放了大量的金饼银锭。” “大量的金饼银锭?有多少?”韩度一听说发现了金银,便再也维持不住淡淡的神情了。 “很多,末将也没有仔细算过。不过,要比咱们上次在倭寇那里发现的要多的多。只不过,这里只有金银,没有珠宝之类的其他东西。” 韩度闻言,深深的看了蒋明一眼,咬着嘴唇沉吟片刻。 “你说的庄子,不会就是离这里不远的那个吧?” 蒋明闻言轻声笑了起来,“伯爷知道?对,就是那个庄子,这里过去末将只发现了这么一个庄子。” 韩度犹豫了千分之一息的时间,咬咬牙,把蒋明拉到近前,说道:“本伯刚刚同样了那些人去庄子里面休息。” 蒋明闻言一愣,若是这几千人过去了,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呀。 “这样,你现在立刻带足人手去庄子,将所有东西全都给本伯搬到船上去。本伯在这里尽量托住他们,记住,你的速度一定要快,明白吗?” “末将遵令。”蒋明说完,便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正文 五百七十六章 没有证据 见韩度一个人回来,赵宪便问道:“伯爷,不知道刚才那位将军......” “哦,”韩度淡然一笑,解释道:“前面那些土人胆子不小,又冲回来了,本伯让他赶紧过去。” “啊?又土人又回来了?”赵宪闻言,顿时心里一跳。 别看土人在韩度面前,完全就是一群土鸡瓦狗。但是在赵宪心里,可是对土人有着极大的恐惧。毕竟土人在短短十几天内,就将他们完全给赶到了海边,差点将他们全都灭绝。这些天土人的烧杀抢掠,每一次都给了赵宪等人极大的震惊与恐惧。 这些的恐慌与无助,在赵宪等人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现在听到土人回来,顿时慌乱起来。 “不过是些不知死活的白痴罢了,要不了多久蒋明就会将他们击退的。”韩度无所谓的摆摆手,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赵老刚才说前面那里有个庄子可以休息来着?”韩度笑着明知故问,“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休息一下吧,正好让赵老也见识一下,我大明水师的威风。” 赵宪一听,顿时脸都绿了。他是恨土人,但是却不代表他有勇气面对土人。想要让他去再看看土人举着弯刀朝他冲过来的场景,那是他的噩梦,他是万万不肯的。 “不了,不了。”赵宪连连挥手婉拒,“大明水师的神勇无畏,刚才草民已经见识过了,没有必要再去见识一次。” 韩度心里笑了起来,脸色故作惊讶的问道:“若是咱们不过去,那你们在这里如何休息?” “不打紧,不打紧的。”赵宪谄笑着客套了一下,“咱们可以先在这里等候,等蒋明将军将土人击退了之后,再过去也不迟,咱们不急的。” “对对对,不急于一时,不急于一时......” 其他人连忙附和。 韩度笑着看了赵宪和其他人一眼,看来胆小如鼠的不止赵宪一个,而是这些人的通病。几千人被一群装备简陋的土人,给追的像小兔子一样,想想也是醉了。 若是韩度带着几千敢战之士,即便是没有大炮左轮,就凭着刀枪,韩度都能够把这些土人给灭了。怎么会被区区土人,就给逼到差点万劫不复的境地? 既然赵宪不敢上前,而韩度又想故意拖延时间,两者可谓是一拍即合,心照不宣。谁都以为等下去,对自己有好处。 赵宪想要和韩度等人拉近一些关系,便趁着等候的时候,找些话题出来闲聊,有了汤和这个濠州人在场,彼此话题颇多,有种老乡见老乡的感触,聊的十分热络。 终于,蒋明回来了,朝着韩度饱含深意的笑了一下。 韩度顿时明白事情办妥了,便笑着问道:“冲过来的那些土人,都被打退了吗?” 蒋明顿时一愣,土人?哪里有土人?土人早就被杀的望风而逃了,哪里还有胆子敢冲回来? 不过,蒋明知道伯爷既然故意这么说了,那么必有深意。便顺着伯爷的话,点点头说道:“回伯爷,冲过来的那些土人,都被打退了。” “那就好。”韩度满意的点头。 随即,便回头朝赵宪说道:“赵老,那些土人被打退了,你看你们要不要去前面的庄子休息一下?” “好,好。多谢公爷,多谢伯爷,多谢这位将军。”赵宪听到前面安全了,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毕竟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这海边吹风的滋味,可不是太好受。 一行人来到庄子外面,这庄子看着不小,但是再大也不可能安顿下几千人。因此,除了人数不多的女人,被几个人安排了一间屋子之外,其他的男人,包括水师将士,都待在一个宽大的坝子里面。 庄子外面有水师将士在守卫着,坝子里面燃起几十个篝火。一来是能够让赵宪等人将湿透了的衣服烤干,而来也可以驱驱夜里的寒气。 赵宪等人早就饥肠辘辘,一来这里便吩咐人去庄子里找些吃的。 没过多久,赵宪的儿子回来了。 “爹。” “找到吃的了吗?”赵宪问道。 “找到了,这庄子是张家产业的一处。有张家的人带着,咱们很快就找到了粮库。这里存放的粮食很多,足够咱们吃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赵宪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暂且放下心里。有了粮食就不怕,就怕没有粮食,那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活活饿死。 “可是,爹~”左右看了一眼,俯身小声的说道。 赵宪见儿子神色有异,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张家的人告诉儿子,他们在这里的一处密室被人发现了。” 赵宪顿时一愣,瞪大了眼睛等着下文。 “原本密室里面藏着大量的金银,但是现在全都被人给搬空了。儿子怀疑,是不是那大明的人......” 没等儿子说完,赵宪连忙将他的嘴巴捂住。周围扫了一眼,见没有人能够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才将儿子放开。 赵宪的儿子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不敢擅自开口,只是定定的看着老爹。 赵宪低头沉思,犹豫了许久,才咬牙摇头说道:“此事也不一定就是大明的人做的,要知道最先占据这个庄子的,可是那些土人啊,若是那密室是被土人发现的呢?” “这?”沉吟片刻,儿子不得不点头赞同赵宪的看法,“的确是有着这个可能。” 赵宪稍微放心了一点,嘱咐儿子道:“你去安抚一下张家的人,告诉他们不要胡乱生事。他们的金银丢了不一定就和大明的人有关,若是被土人拿走的,他们也只能够自认倒霉。” “告诉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对大明还多有依仗,让他们不要因小失大。再说了,老夫就不信,他们张家家大业大的,就会只有这么一点金银?” “儿子明白,我这就去转告他们。”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嗯,”赵宪捋着胡须沉吟,忽然提醒道:“告诉他们,经过此事咱们几家不能够再相互防备了,必须要报团取暖才行。” 正文 五百七十七章 圣颜 “告诉他们,现在咱们谁也不知道各自的损失有多大。若是担心损失过大,咱们几家可以协商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共同承担损失的方式,共渡难关。若是他们有意,可以前来一叙。” 赵宪想出了一个主意。 遭遇这样的劫难,损失是必然是事情。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损失的多少,有些不同罢了。但是,仅仅就是这损失不同,就能够造成人心向背。 不仅是其他几家,即便是赵宪,也担心自己家损失殆尽,而其他几家损失不大,那这样一来,赵家就会从此没落下去,再也不能够和其他几家平起平坐。 这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的,甚至是比死了还要让人难受。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几家早就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现在突然就要被打落尘埃,这谁能够受得了? 因此,赵宪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管此次各家的损失如何,到时候只要将各家的资源汇总起来,然后平分一下到各家。那如此一来,大家的起步就又变成是一样的了。谁也不会说谁占了优势。 当然,具体事情的商议,肯定会少不了扯皮让步等等一些事情。但是,只要现在趁着人心惶惶的时候,先定下一个基调,那就是好的。 很快,几家能够做主的人,就跟着来了。 “耆老的想法,我们几家都是赞同。此时此刻,咱们的确是应该共渡难关。” 赵、张、陈、文,这就是崖山之后,最大的四大家族。 此刻齐齐聚集在赵宪面前,当然,赵宪自己代表的就是赵家。 几位家主,都不是愚笨的人,知道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够陷入到无休止的扯皮当中。再加上赵宪的提议,的确算是公平。因此,所有人都没有丝毫意见,纷纷同意。 既然共同承担损失的事情商议定了,那么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如何夺回被土人占去的土地。 眼下他们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是他们现在落脚的这个庄子,和整个大岛比起来,连偏安一隅都算不上。整个大岛,现在九成九的土地,都被土人占去。 “耆老祖上既然和信国公是同乡,不知道可否请大明出兵,帮咱们夺回土地?” 现在所有人的命脉所系,坦白说,如果没有大明水师及时赶到,现在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已经葬身大海了。 而且,他们想要将土人赶走,把土地夺回来,也只能够依靠大明。 “那老夫就拉下脸去问问吧,”这是唯一的出路,赵宪也只能够点头答应下来。“不过,几位都应该清楚,这世上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若是想要请动大明出兵,恐怕少不了要付出代价。” 几家家主对视一眼,齐齐朝赵宪抱拳,说道:“请耆老放心,咱们都明白。” 明白就好,既然明白那么此事就好办了。 赵宪也不耽搁,马不停蹄的来找韩度。 他来到韩度面前的时候,正好看见韩度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宝钞在端详。 “伯爷,真是好兴致。”赵宪赔笑着赞了一句。不过他脸上虽然笑的灿烂,但是心里却是禁不住一沉。看韩度这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可根本没有主动为他们出头的迹象啊。 “哦,赵老来啦?请入座。”韩度身都没有,只是朝着赵宪示意了一下。 赵宪不仅没有感到被轻视,反而有种受重礼的感觉。论身份,韩度是大明靖海伯,而他只是一介草民。虽然他在本地有着很高的威望,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却是不起作用。而大明既然能够在短短十五年内,便将蒙元赶回草原,想必也是一个非常强盛的国家。 韩度靖海伯的身份,他比不上。他在韩度面前,可以说,除了年纪大一点之外,一无是处。 韩度原本以为这老头子是不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毕竟就算是蒋明做的再干净,那些金银毕竟是没有待在密室里面了。若是碰到一个脑子不好使的,说不定就会来找自己闹起来。 当然,韩度心里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将金银还回去的。别说没有证据是自己拿的,就算是有证据证明自己拿了,韩度也不会归还。 吃到本伯嘴里的东西,还想要本伯吐出来?问过本伯的几百门大炮没有? 因此,韩度只是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宝钞,一言不发。 倒是赵宪坐下之后,见韩度没有了后话,顿时觉得一阵尴尬。见到韩度手里的宝钞,顿时惊奇出声,“伯爷手里的这是什么?是否可以给草民开开眼界?” “哦,当然可以。”韩度随手就将宝钞递给赵宪,“这是大明发放的宝钞,一贯宝钞,可以兑换一贯铜钱或者是一两银子。” 赵宪闻言一愣,心里不由得嗤笑起来,‘还以为什么宝贝,原来是和交子差不多的东西。’不过既然靖海伯如此看重这宝钞,那赵宪自然不会在脸上将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而且还故作郑重的将宝钞接下。 可是赵宪一将宝钞拿到手里,顿时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首先就是这纸张,灯火闪动之下,赵宪看的不怎么真切,但是他通过手能够感受到这纸张的不同凡响之处。这纸轻薄,但是坚韧,以拇指摸一下宝钞的边缘,还有种刮手的感觉。 大岛上因为赵宪等人的到来,同样也是有着纸张的,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之好的纸张。 韩度见赵宪脸上露出深受震动之色,心里笑了一下,准备再给他一个震撼。便指着宝钞,说道:“赵老不是对皇上身怀感激吗?” 赵宪闻言,顿时神色郑重,学着韩度曾经的样子,拱手朝着北方一拜。“草民对皇上自然是感激涕零,若是能够得见天颜,草民死而无憾。” 韩度对于赵宪的话,没有放在心上。明知道现在不可能见到皇上,而说出来的好听话,能够有什么用处? 不过,韩度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若是赵老现在想要见皇上的圣颜,到也不是不可能。” 正文 五百七十八章 留地不留人 没等赵宪反应过来,笑着朝宝钞一指,说道:“赵老将宝钞对着光线看过去,在这个位置,就可以看见皇上的圣颜。” 这怎么可能?可是看韩度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韩度也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赵宪将信将疑的按照韩度说的办法一看,嘶!当赵宪果然在宝钞上看见一个清晰的人影的时候,可以说他的三观都被震惊的支离破碎。 还好,他反应极快,连忙郑重跪拜下去,“草民赵宪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好了,好了。”韩度连忙将赵宪扶了起来,解释道:“赵老不比如此郑重,宝钞上面印着皇上的画像,是皇上特许的,不需要跪拜。这宝钞毕竟是百姓时时刻刻都要用到的东西,如果时时刻刻都需要跪拜的话,那岂不是反而误了大事?” 赵宪心里震撼,长长嘘出一口气,摇头说道:“不能够这么说,草民对皇上无比敬仰,第一次得见天颜,跪拜也是应该的。这宝钞,真是,真是巧夺天工啊。” 韩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反而是问起赵宪找自己的来意,“赵老此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赵宪想了一下,没有开口直接让韩度出兵赶走土人。而是问起韩度,“不知道伯爷此次是为何而来,会在这里待多久?” 韩度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说道:“此次本伯奉命清剿倭寇,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嘛,本伯只能够说是巧合。不过赵老请放心,要不了两天,本伯就会离开的,毕竟还有皇命在身啊,耽搁不得。” 赵宪听到韩度的凑巧才来到这里的,心里不住的暗叹,这个凑巧凑的真好,直接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若是韩度没有凑巧来到这里,他们必然早就被赶到海里喂鱼了。 但是听到韩度两三天就要离开,赵宪禁不住紧张起来,忽然出声,“不可!” 嗯?韩度脸色一变,不由的凝视着赵宪。 赵宪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连忙解释道:“伯爷误会,草民没有冒犯的意思。草民是想说,若是伯爷两天之后离开,那些土人必然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我等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求我啊,你赶紧求我啊!’韩度心里忍不住泛起笑意,但是脸上却是一副唉声叹气的表情。摇着头,叹道:“皇命难违,本伯也没有办法。” “伯爷,可万万不能就此离开,撒手不管啊,求伯爷救救我等。”赵宪顿时慌了,再也顾不上什么试探。想想也对,连命都要没了,还试探个屁啊。 “唉,本伯恐怕也是爱莫能助啊。”韩度故意为难的叹息一声。 赵宪顿时再也顾不得许多了,紧紧抓住韩度的手臂,“伯爷,有何难处,但请直言,草民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韩度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便故作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办法嘛,到也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赵老等人是否愿意?” “伯爷但说无妨。”赵宪毫不犹豫的说道。 韩度想了一下,叹息着说道:“赵老应当知道,虽然说咱们都来自华夏,算得上是同出一脉。但是严格说起来,这里并不是大明。本伯既然身负皇命,那自然应当以皇命为先。” 韩度的意思很清楚,虽然大家曾经都一个祖宗,但是严格说起来赵宪等人并不是大明百姓。既然不是大明百姓,那么韩度遇到出手帮上一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韩度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给他们大包大揽。毕竟他们又没有给老朱上赋税,韩度凭什么毫无益处的帮助他们? “究竟要如何做,伯爷才肯帮我们剿灭土人?还请伯爷明言。”赵宪大道理听的够多了,不想再听,直接说道,已经做好了被韩度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韩度叹道:“不是本伯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此事最关键的就是要师出有名。若你们是大明百姓,那本伯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不用开口,本伯就会帮你们将这些土人剿灭。若是你们能够接受大明的管辖......” 接受大明管辖! 赵宪脸色顿时一沉,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来。 见赵宪脸色一边,韩度心里顿时也紧张起来。若是赵宪直接拒绝,那韩度就要麻爪了。因此,韩度忍不住旁敲侧击,劝道:“赵老应当清楚,今天土人就那能够把你们击败。实话告诉赵老,本伯此次就是为了清剿倭寇,才率领水师出征的。不瞒赵老,以大明只强盛,都还要受到倭寇骚扰多年。若是有朝一日倭寇来了这里,恕本伯直言,赵老等人连土人都不是对手,那就更不是倭寇的对手。” 韩度出言提醒赵宪,让他不要坐井观天。不要以为他们的威胁就只有这些土人,倭寇、海盗这些任何一个,都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赵宪果然被韩度的话给吓到,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韩度出海的目的不是为了来帮他们对付土人的,而是对付倭寇的。 赵宪顿时犹豫不决,只好朝韩度拱手说道:“伯爷,此事非同小可,还请伯爷容草民和其他人商议一番。” “可以。”韩度笑着点头,心里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没的跑了,除非赵宪他们这些人都想要死。 “不过有句话,本伯想要请赵老帮忙带给其他人。” “请伯爷吩咐。”赵宪凝神倾听。 “本伯希望诸位不要有抵触情绪,以为是大明吞并了这里。”韩度直言不讳的说道,笑了笑,“若本伯真的想要将此地吞下,当初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没有必要出手救你们。本伯完全可以等到土人将你们斩尽杀绝之后,再将土人斩尽杀绝。想来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和本伯计较是不是想要将此地吞下,不是?要知道,占据一地自古以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地不留人!” 正文 五百七十九章 条件苛刻 留地不留人! 赵宪听韩度如此深寒的话语,骨子里好似被一股寒流冰过,差点冻彻他的骨髓。他这才陡然发现,韩度虽然一脸笑意,但是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样子。而且他自己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轮到了他自己头上,不愿意吃亏,心里不能的排斥罢了。 现在被韩度一语道破,赵宪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深吸一口气,赵宪郑重的说道:“伯爷请放心,草民会劝他们的。” 韩度点点头,笑道:“不是要你去苦口婆心的劝说,而是你只要让他们知道便好了。毕竟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有些人就是要一意孤行的找死,你也拦不住不是?” 赵宪,沉着的点头回道:“草民明白。” “明白就好,去吧。”本伯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若是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那死了也就死了。 赵宪回到几家人那里,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几人见了,面面相觑,继而连忙问道:“耆老,你这是怎么了?” 赵宪摆摆手,挡下了想要过来扶住自己的人,独自一步一步的走到椅子上坐下。 看了在场的人一眼,将韩度的条件说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就有人对韩度的条件感到不满。 “他怎么能够这样?这里是咱们祖上一点一点苦心经营出来的,他韩度倒好,一来就想要将咱们一口吞下。好大的胃口,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有人愤怒咆哮,自然也有人能够冷静的分析。 冷静下来的人,却说道:“韩度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连土人都打不过,若是就仅仅靠着咱们,能够自己守得住吗?” 文家的人扫了一圈,几人对视一眼,都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他们这些人,几代人积累下来,有钱是有钱了,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武力。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被这些土人一拥而上,便将他们逼的差点死光了。 张家的犹自不服气的说道:“即便咱们要依靠大明,那韩度这样,吃相也太过难看了吧?这简直就是和把咱们一口吞下没有什么区别,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近投靠爪哇算了。他们的胃口,都没有韩度这么大。” “爪哇?”文家冷笑一声,说道:“韩度虽然嘴巴张的大了一些,但是他有句话没有说错。咱们和大明至少算得上是同源,若是投了大明,看着同源的份上,也能够真正的接受咱们。但是爪哇算什么东西?他们也配?” “你,文远你处处向着大明,究竟是何居心?”张家再也忍不住了,指着文远的鼻子骂道。 文远丝毫不惧,掷地有声的说道:“我文远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说我向着大明,我这是在向着大明吗?我这是在向着咱们自己。咱们在这大岛上作威作福惯了,才会遭此大祸。这次是运气好,恰好遇到韩度路过,才捡回来了一条命。若是继续下去,长此以往,难道大家以为下次还会有人来救咱们的命?” 文远的话说完,抬眼看着在场几人。只见除了张家,其他人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没有办法,这次土人暴动,实在是把他们给吓的不轻。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再者说了,投了大明有什么不好?俗话说得好,宁为凤尾,不为鸡头。想要生存,那自然就要找大腿的抱着,这世上还有比大明更加粗的大腿?” 张家人脸色顿时一沉,讥笑着说道:“大明远在万里之外,就算是咱们投了大明,将来若是有事,大明照样是鞭长莫及,投了等于没投。” 张家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大明离的太远,根本就来不及庇护他们。那这和没有投靠,有什么区别? “大明是远,但是大明的战船却是离的近。”文远恨铁不成钢,冷笑着说道:“而且,你不会以为咱们现在就已经平安无事了吧?要知道土人还在岛上,现在完全靠着大明水师才能够压制住土人。若是咱们不答应韩度,万一他拍拍屁股就走了,咱们该怎么办?” 土人,这是他们最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韩度此举的确是拿捏在他们的要害之上,若是不答应,韩度既然说的出,那就没有人会怀疑他做不到。两天之后,韩度一离开,那些土人还不把他们给活吃了? 因此,被文远这么赤裸裸的说了出来,即便是连张家人,也没有了声息。 若是不答应,这就是一个死结,无解! “耆老,究竟该怎么做,你说句话吧。”见张家和文家争执不下,陈家像赵宪求助。 赵宪见几人都看向自己,便叹口气说道:“既然你们都要老夫开口,那老夫就说一点自己的看法。老夫以为文远的想法是对的。” 原本张家的人,还以为赵宪无论是支持谁,都至少要先客气一下。却没有想到,赵宪竟然是如此的直言不讳。 “耆老,这......” 赵宪挥手止住了张家人的话,继续说道:“老夫不会去管你们如何选择,反正赵家是要投向大明的。” 文远见了,也立刻说道:“文家也会投向大明。”不过即便是听到赵宪的话,文远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欣喜的神色。 张家看了文远一眼,没有理会他,而且朝着赵宪苦笑道:“耆老,这话是如何说的?咱们几家自从来到这里,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已经百多年了,难道现在却要分道扬镳了吗?” 赵宪站了起来,走到张家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老夫知道,即便是你不同意投向大明,只不过是因为觉得韩度的条件苛刻罢了,对于咱们几家也是一片好心。但是你仔细想一下,韩度的条件就真的苛刻吗?中原幅员万里,千百年以来,那一个地方不是这样?若是咱们都不向大明俯首称臣,都不愿意上缴赋税,那大明有什么理由来保护我们?” 正文 五百八十章 不是说说而已 “可是,即便是我们投向大明,难道就能够被保护起来了?”张家犹自不服气的说道,“恐怕一旦咱们这里有事,等大明收到消息的时候,咱们这些人早就被扔到海里喂鱼去了吧。” “只要你同意投向大明,这些事情,都是可以谈的嘛。”赵宪笑着和张家人说道。 张家眼看着赵家和文家都想投向大明,而陈家虽然没有表态,但是看他们沉默当场一言不发的样子,恐怕心里也是和赵宪等人一个想法。 “好吧,若是能够保证咱们的安全,那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最终,张家还是松口了。 ...... 赵宪刚刚从韩度这里离开,韩度就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去找汤和。 “就这事,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与韩度的兴奋相比,汤和对此显得兴致缺缺,十分冷淡。 韩度急不可耐的说道:“公爷,这可是开疆拓土啊,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开疆拓土自然值得高兴,”汤和说道,“但是既然都是开疆拓土了,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些人给留下?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地头蛇,留下了他们,将来咱们想要管理好此地,可不容易。” 韩度闻言一阵无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好歹还给了赵宪等人一个选择,到了汤和之力干脆就直接要将他们人道毁灭,以方便大明掌控这里。 “这,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是我华夏子孙汉人衣冠,若是对他们下手,总归有不妥吧?”韩度迟疑了一下说道。 汤和却是撇撇嘴,轻描淡写的道:“有什么不妥?虽然大家算的上是同出一脉,但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即便是亲兄弟,百年下来,也该出五服了。这和外人有什么差别,下手又怎么了?” 韩度被汤和说的哑口无言,的确是这样。即便是亲兄弟五服之后,后人之间和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更何况,自己等人和这些人百年前,还不是亲兄弟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些人对于咱还有些用处,因此,留着他们也不是没有好处。”韩度只能够再找了一个理由。 “有什么好处?”汤和淡淡的问道。 韩度见此,连忙将几个茶杯拿出来,示意,“公爷请看,此地在这里。往北可以和东番遥相呼应,而且还可以当做是大明往南发展的跳板,往西更是可以对安南形成压迫力。这些年,安南对大明可是一直都不敬。而大明想要长久的占据这里,就少不了要和这周围的人打交道。这些土人的话语,咱们可不懂,根本就没有办法交流。因此,大明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还真的少不了这些人的加入和支持。” 从韩度提出的海上长城来看,大明还真的必须要占据此地。而想要轻松的占领,还真是没有比控制这些人更好的办法。 这些人不是土人的对手,想要活命就必须要依靠大明。而且这些人好歹也是和大明同出一脉,若是能够真心归附大明,那自然要比外人更加让大明放心。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汤和没有和韩度争论,在他看了既然韩度有意想要让这些人归附,那就让他们归附也无不可。 就在韩度和汤和闲聊的时候,蒋明走了进来。 “末将见过公爷,伯爷,赵宪等人说有要事,要求见伯爷。” 来了! 韩度顿时抬头与汤和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汤和笑了一下,直接吩咐蒋明,“把他们都带过来吧。” “遵命。” 蒋明很快便将赵宪等人带来,赵宪等人一看见汤和与韩度,便拱手拜道:“草民等,拜见公爷,拜见伯爷。” 见汤和沉默不语,韩度便笑着开口,“诸位免礼,都起来吧。” “谢公爷,谢伯爷。” 韩度见汤和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便做主说道:“诸位请坐。” 等几人落座之后,韩度继续说道:“诸位既然能够联袂而下,想来应该是知道本伯的意思了吧?” 赵宪点头,说道:“草民已经和他们都说过了,大家对于归附大明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既然大明已经承继大统,咱们这些海外游魂,也无时无刻不想落叶归根。但是草民想要知道的是,大明距离此地遥远,若是我们归附大明,大明该如何保护我们?” 果然,这些人最关心的,还是他们的生命安全。这也在韩度的意料当中,正是因为捏住了这个要害,这些人才会这么轻易的就范。 换成是其他时候,恐怕韩度将要他们归附的话一说出来,这些人就会炸毛了。君不见,某岛在大陆站到了世界第二的位置,都还不愿意回来的吗?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现在他们是之间做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旦回归了,那就不是他们做主了。 当一家之主,和给别人当臣子,这根本就是两种感受。 韩度点点头,准备先给他们一个定心丸,“若是你们归附大明,那么本伯就自然有义务保护你们。首先,本伯会将整个岛上的土人全都清理掉。” 全部清理掉? 如此血腥的话一出,让赵宪等人顿时心里一紧,鼻腔里面都好似有血腥味弥漫。十几万土人,就被韩度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这个时候,文远几人暗暗对视一眼,尤其是张家的人更是感觉到一阵后怕。以韩度现在的口吻来看,当初韩度说要任由土人将他们给灭了,然后再灭土人的话。恐怕不是一句虚话,而是韩度心里真的这样想过。 想明白了这一点,张家的人后背冷汗淋漓。原本他以为韩度身为大明,大家同属华夏子孙,无论如何都会给他们一点优待的。正是因为有着这么一点期许,因此才不怎么愿意接受韩度的条件。但是现在亲眼见到了韩度的态度,根本就没有将他们视为自己人,张家人顿时就怕了。 正文 五百八十一章 想法 若是韩度知道张家人心里的想法,肯的会骂他痴心妄想。自己和他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给他优待?韩度会给大明百姓优待,那是因为百姓上了赋税;也会给大明的匠人们优待,那是因为匠人为大明添砖加瓦。 而他们这些人凭什么想要优待?就凭他们在海外吗? 赵宪苦笑一声,说道:“伯爷,不可。” “哦?为什么。”韩度可不信赵宪这么大度,面对要他命的土人,他会无缘无故的帮土人说话。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深意。 赵宪解释道:“伯爷有所不知,这些土人以前都是在为我们做事。若是伯爷将他们杀光了,那我们的那些产业也完了。” 韩度闻言,眼睛都瞪大了。这些人究竟做了什么,把十几万土人变成全都在给他们打工。难怪这些土人要造反,这些人竟然将这岛上的资源全都垄断了,他们完全就是这岛上的土皇帝。 “可是若不杀掉土人的这股勇气,他们既然能够第一次攻击你们,那就能无数次的攻击你们。”韩度皱眉,显然不想放过土人。 韩度现在当然不想放弃追杀土人,仅仅是一个庄子就捞到了这么多的金银。若是能够借口绞杀土人,将整个大岛搜刮一遍,那能够得到多大的好处?连韩度都不敢想象。 所以,想让韩度放弃清剿土人是不可能的。赵宪这些人同意自己清剿土人倒也罢了,即便是赵宪这些人不同意,韩度也不会理会他们。 “这......”赵宪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韩度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连这样的造反的事情都轻轻揭过。那以后,即便是将这些土人留下,那他们还不是动不动就造反? 这样,谁能够受得了? “那伯爷以为,应当如何?”赵宪等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要求助韩度。 韩度原本是打算将这些土人赶尽杀绝的,但是既然赵宪等人开口了,韩度便打算给这些土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也就是了。 “清剿还是要清剿的,不把这些土人打痛,他们根本就不会服你们。”韩度淡淡的说道。 想了一下,韩度提议道:“这样吧,本伯带人将土人里面那些负隅顽抗的和手上沾过血的全杀掉。剩下的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再也升不起反抗之心,如何?” 赵宪几人对视一眼,齐齐一拜,同意道:“但凭伯爷做主。” 这就好!韩度点点头。 既然赵宪等人的后顾之忧解决了,那么也该到他们履行承诺的时候。 “既然你们愿意归附大明,那就请奉上山川图册,大家再上一份万民书吧。”韩度一脸笑容的看着几人。 赵宪等人面面相觑,眼神飞快交流,最后还是把赵宪给推了出来。赵宪推辞不过,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便干笑着说道:“还需要山川图册和万民书吗?” “当然。” 汤和忽然掷地有声,神色严肃说道:“凡是归附大明,都需要奉上山川图册和万民书。要不然,岂不是像是假的一样?” “公爷此言有理,”赵宪还能够说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即便是想要反悔也不可能。那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 “山川图册和万民书,请公爷稍待,明天草民等一定奉上。” 说完,赵宪看了其他几人一眼,才试探着和韩度说道:“伯爷,草民等人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伯爷是否可以为草民等解惑?” “请说。”韩度沉吟片刻,挥手示意。 赵宪迟疑了一下,咬牙说道:“伯爷,此地大明以后是否会开府置县。我等不知道是否有机会,为朝廷效力?” 韩度闻言,顿时双眼一瞪。 赵宪等人这那里是在想要为大明效力,他们这是在向韩度要官要权。 赵宪的话刚一入耳,韩度心里是涌起一股怒意的。但是随即韩度想到了一点,心里的怒火却又奇怪的平息下来,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汤和坐在一旁奇怪的没有出声,更加没有提醒韩度,就好似他完全没有听到刚才赵宪的话一般。 “是否开府置县,自然由皇上定夺。而且如何安排官员,朝廷只有法度。”韩度神色凝重的说道。 赵宪等人闻言,心里不由得一沉。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若是他们能够在此地为官,那么以他们的底蕴,怎么也能够占据一定的话语权。虽然肯定不如现在的一言九鼎,但是足够他们保护自己。 可是韩度的态度,却是让他们心里不由得产生出反感。 韩度见到几人顿时和自己疏远了几分,当下低头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说道:“不过,几人诸位由此为国效力之心。本伯自然会禀报皇上,在皇上面前为诸位力争,你们看这样如何?” 赵宪等人一时之间,有种峰回路转之感,连忙朝韩度拜道:“谢伯爷。” 一场讨价还价下来,彼此都感到满意。 赵宪等人虽然付出了不少东西,但是得到了安全的保证,算起来,他们也并未吃亏。 韩度虽然获得了此地,名义上将其纳入大明版图,但是付出的也不少。别的不说,这岛上的土人,还等着韩度去清剿呢。 不过,从长远来看,韩度也是获利非凡。 等到赵宪等人离开,一旁的汤和才冷笑着出声:“你小子的胆子真大,连朝廷官职都敢私相授受。难道你以为,你快要成为上位的女婿了,上位就不会杀你?” 朱元璋会对女婿网开一面,但是还远远达不到不会杀的地步。历史上,朱元璋也是杀过女婿的,但是也不多,就那么一两个。相反,朱元璋是真的没有杀过子女,即便是想朱棡那样为非作歹残害百姓的,他也只是抽一顿鞭子了事。 这或许是和朱元璋从小就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有关,导致老朱现在对亲情看的比较重。 韩度见汤和色厉内荏,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便解释道:“公爷勿急,请听我细说。” 正文 五百八十二章 五年轮调 “说!”汤和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韩度的鼻子,“若是不能够解老夫心头之惑,你仔细你的皮子。” 韩度没有想到汤和反应竟然会这么大,难道老朱真的是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刻的缘故? “公爷,此地即将归附大明。以公爷来看,大明应当如何治理才好?” 汤和闻言,顿时心里一静。的确,此地既然归附了,那大明自然需要治理的。要不然,有能力拿下,却没有能力治理,这传出去了,可是不怎么好听呀。 但是究竟该如何治理?韩度却是把汤和给问住了。 此地孤悬海外,距离大明最近的地方也有千里之遥,距离京城,更是有几千里。想要将此地治理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谓,山高皇帝远,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是朝廷派出来的人,朝廷都不会放心。毕竟太远了,还有大海相隔,这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朝廷需要反应的时间太长,完全就是鞭长莫及。这其实,也是赵宪等人所担心的。 而且赵宪等人也不会是省油的灯,即便是朝廷派遣官员过来,难道就以为这些人会乖乖的听话?朝廷说是什么,他们就是什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着自己的利益,有利益自然会偏向自己。 汤和想了又想,越想却越是觉得每一个想法都行不通,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他一辈子的见多识广,竟然忽然之间没有了主意。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韩度肯定有办法。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要是再敢学哪些读书人那样,卖弄酸臭,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韩度谄笑了一下,心里却是有些不忿。严格说起来自己也是读书人,这当着自己的面骂读书人酸臭,这岂不是将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可惜,面对汤和,韩度被骂了也只能够忍着。还要一脸谄笑的和汤和解释,“公爷,这里毕竟和大明境内不同。公爷以为,这里现在立刻就能够变得和大明境内一样吗?” 汤和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叹道:“恐怕不能,即便是变得和大明一样,那也应该是以后的事情。” “不错,小子也是这样想的。”韩度高兴的一拍大腿,好似他的主意与汤和一拍即合一般。继续说道:“既然此地不可能现在就变得和大明一样,那就只有饭一口口的吃。小子以为,即便是朝廷设府置县,也应当因地制宜,和大明境内有所区别才是。” “直说吧,你想要怎么做?”汤和懒得和韩度绕圈子。 韩度也没有迟疑,直接说道:“首先,此地离大明太远。即便是有着水师,但水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这里。而且此地情况复杂,岛上有土人,海里有倭寇,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斗。因此,即便是朝廷设府置县,那也必须将军政大权下放。” “等等,你的意思是,设立藩镇?”汤和眉头不禁一皱。 “正是。”韩度笑着承认了。不仅是这里,连八重山岛那里,韩度也准备建议设立藩镇。 藩镇或者说是总督府,这是韩度从出海以来的设想。大明想要朝海上扩张,就少不了要建立殖民地。由于这些殖民地通通都孤悬海外,距离大明太远,面对的情况又十分复杂,甚至是需要随时应对敌人的进攻。因此,根本不可能像大明境内那样,衙门只管民政不管军政,必须要军政一手抓才行。 但是一旦军政一手抓,这就会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割据,听调不听宣。因此,必须要皇上十分信得过的人,才能够执掌一处藩镇。比如说,老朱给他几个儿子都封了封地,尤其是边塞九王,军政大权集于九王之手,这就是大明最大的九个藩镇。 “若是此地设立藩镇,倒是能够解决朝廷鞭长莫及的问题,但是恐怕不会有藩王愿意来到这海外。而且,皇上也舍不得将诸王赶到这么远的地方。”汤和有些感到可惜的摇了摇头。韩度的主意是不错,能够一举多得的解决此地的问题。但是唯有一点,不会有藩王愿意跑这么远来镇守。 韩度仍然是一副笑脸,心里没有丝毫的担心。韩度从来就没有想过让诸王之一来镇守这里,不是因为看不上他们。而是因为,现在大明只有八重山岛和吕宋这么两个藩镇倒也还好,但是随着水师的壮大,以后大明像这么的藩镇,必然会像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老朱就算是再能生,难道他还能够生的全世界都是他的儿子? “公爷,若是让官员执掌此地呢?” “官员?”汤和顿时瞪大了眼睛,怒喝道:“你是疯了吗?皇上怎么会让官员镇守藩镇?” “皇上怎么就不会答应?”韩度有不同的想法。 汤和闻言,冷笑着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自己也说了这里孤悬海外,朝廷对这里鞭长莫及。若是让一官员执掌此地军政于一身,那十年八年之后,等他羽翼丰满,他还会听从朝廷的?他不自立为王才怪。你这想法,就是在给自己招祸。” 韩度没有丝毫幡然悔悟的样子,反而继续笑着说道:“公爷也说了,他们要十年八年才能够羽翼丰满。若是咱们只允许他们镇守五年呢?五年之内,他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五年之后必须调换回京,或者是调往他处。” 韩度就像借助换届的做法,将这些官员的任期定为铁律。五年时间一到,无论有什么理由,都必须调换他处。而一个人想要在五年之内,将一地打造的铁桶一般,却根本不可能。 而且,韩度准备的后手又不止这么一个。 “五年调往他处?”汤和听到韩度的话,忽然就平静下来,认真的思考此举的可行性。汤和沉思许久,也找不到此举有什么漏洞,不过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正文 五百八十四章 拖时间 如此一来,必然会和本地官员的矛盾更深。两边针锋相对之下,根本就找不到利益共同点,想要联合成铁板一块做大,自然就不攻自破。 “一阴一阳谓之道,这么远的地方,大明想要掌控住。那就必然要让他们之间有针锋相对,有通力合作,保持住一种平衡才行。”韩度笑了笑。 汤和深深的叹服,不过却说道:“即便老夫认同你,但是也没有丝毫用处。你若是能够说服皇上认同,那此事才算是成了。” “这个倒是不急,慢慢来吧。等回京向皇上禀报之后,看看皇上怎么说吧。”韩度没有丝毫的急切。 这件事情,对于大明有好处,对于来此地的官员有好处,对于本地的官员也有好处,唯独偏偏对韩度没有什么好处。既然如此,韩度有什么焦急的? 老朱能够答应,那自然也算是成全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要是不答应,那对于韩度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是汤和不知道韩度心里的想法,他现在只是看着韩度一脸不骄不躁、智珠在握的样子,不由得感叹。“大明又要出一个多智如妖的人物了。” 上一个在汤和心里的如此人物,是刘基。 第二日,赵宪等人没有食言,规规矩矩的将山川图册和万民书奉上。山川图册本就是这吕宋的地图,这东西赵宪等人本来就有。只是随着逃命将原本的丢掉了,好在这庄子也是一处重要之所,存有地图。便被他们直接拿来,献给大明。 倒是万民书要麻烦一点,不过大明承认的民显然就只有赵宪这些华夏后裔,是不包括土人的。因此,有赵宪等找人紧巴紧巴的,勉强也弄了一个万民书出来。 “好,赵老如此有心,本伯定当如实禀报皇上,必不会让赵老失望。”韩度高高兴兴的将两样东西接下。 赵宪双眼紧紧的盯着两样东西,好像有些不舍。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明白已经不容许他们反悔了。只得赶紧收拾好心情,陪着笑脸说道:“还请伯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草民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韩度笑着将赵宪手臂把住。好似两人的关系,从昨天的熟悉当中带着陌生,变成了一见如故的好友一般。 赵宪见韩度如此平易近人,心里不禁一暖。或许,投靠大明也不是一件坏事。 感慨一番之后,赵宪便问出了最为关切的话语,“伯爷,既然咱们现在已经归附大明。那么敢问伯爷何时出兵,清剿岛上土人?” 何时清剿土人? 现在,此时此刻蒋明就在带兵清剿土人。韩度自从知道这岛上的豪富之后,便将主意打到了被土人占据的那些地方上面。没看见汤鼎蒋明等人,从昨天开始就消失不见了吗? 韩度早就吩咐他们,要他们带着人击退土人,然后把沿途见到的值钱东西,全都搜刮回来。 也就是说,即便是赵宪等人咬着牙不同意韩度的任何条件,韩度也是会让人将土人清理一遍的。仅仅是被土人占据的财富,就十分值得韩度如此做。 当然,如果赵宪等人不愿意归附大明的话。那韩度多半就是将土人逼退,然后将此地搜刮一遍,之后便会拍拍屁股回到战船上离开。将赵宪等人扔下,让他们独自面对土人。赵宪等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赵老放心,本伯即刻下令击退土人。”随即,韩度朝传令下去。 赵宪见韩度真的下令攻击土人,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放了下来。 韩度笑着看了赵宪一眼,解释道:“不过赵老你也知道,这岛屿这么大,而这些土人又十分会躲藏。因此,想要将土人都赶出来,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够办到的事情。需要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还请赵老见谅。” 韩度这是在为拖延时间找借口。 “无妨,无妨。”赵宪心满意足的说道,“伯爷能够仗义出手,草民等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不过是等几天罢了,我们等得起。” “那就好。”韩度点点头,和赵宪相视一笑。 两人都对现在的情况十分满意。 赵宪心满意足的离开,韩度将他送至屋外的举动,让他受宠若惊。 等韩度回来,见韩度像是没有见到过宝贝一样,将两样东西翻来覆去的看。汤和不由得嗤笑一声,说道:“这玩意儿就是个形式,若是哪一天人家不想要承认了,随时都可以翻脸的。也就是你,还把这东西当成一个宝贝似的。” “这,还有反悔的?”韩度顿时目瞪口呆。 汤和看见韩度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感到十分受用,便嗤笑着解释道:“怎么没有?别的不说,就说那倭国。唐宋时候,就像中原俯首称臣献上山川图册了吧?但是现在呢,还不是反悔了?皇上三番五次的派人前去联络,想要他们前来朝贡。结果倒好,派出去的使臣被他们给砍了脑袋。所以说啊,你这东西也就是那么回事。” 韩度听了不以为意,仍然是一番美滋滋的样子,将两样东西放好,收起来。 边收边说道:“有这东西在手就好,有这东西在手,那就占据主动,无论做什么都是师出有名。即便他们将来想要反悔,那也要问过咱们大明水师答应不答应。要我说啊,皇上就不应该派什么使臣去倭国,应该直接派水师去。看看,是谁把谁的脑袋给砍下来。” 汤和听了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倭国有神风庇佑。前元的时候,就曾经派战船征讨倭国,结果被一阵神风吹的全军覆没,难道你想要我大明步此后尘?” “哈哈哈,狗屁的神风。”韩度双眼目光如炬,冷笑道:“那只不过是一次巧合,就倭人吹嘘出来吓唬人的。它小小一个倭国就有什么神风庇佑,那我大明还有着皇天后土庇佑呢?那一点不比倭国强?” 正文 五百八十五章 金银装不下 韩度出言点破,看着汤和神色沉凝。心里忍不住有了笑意,古人还是古人啊,对于神神鬼鬼的这些事情,要比自己看重太多。 韩度就不信老朱没有怀疑过,但是即便是怀疑,老朱最终还是没有去试探一番的勇气,放弃了征伐倭国。 “这事现在说也没有什么用,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汤和挥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韩度闻言一叹,说道:“还能怎么办呢?要我说,直接将这些土人赶下海喂鱼了事。可是现在赵宪等人却想要留下一部分活口,那就要麻烦不少。” 汤和也觉得这样麻烦,因此才想要问韩度准备怎么做。直接屠杀倒是十分简单,但是这种既要留下部分活口,又要将他们的骨气彻底打灭,却是不怎么好操作。个中细微之处太过复杂,稍有不慎这些土人以后说不定会再次反叛。 “到时候公爷就知道了。”韩度卖了一个关子,没有直说。 汤和也不急,既然韩度想要让他等,那他等着便是。 大明水师将士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真的就是推进。将士把一地的土人赶走,然后便开始到处搜查值钱的物件,等到将一地搜查完了之后,再继续将一地的土人赶走,然后继续搜查。 如此往复。 这期间,土人也不是没有对明军进攻过。但是他们那完全不讲究阵型,一窝蜂似的的冲杀,在明军看来完全就是土鸡瓦狗。随手就将其打的溃败而逃,然后改干什么干什么,该搜查的继续搜查,该搬运的继续搬运。 土人几次交锋下来,回回都吃了大亏,见明军仍然旁若无人的姿态,便也放弃了攻击明军。甚至到了后来,明军清理完一地,下一地的土人便提前逃了,根本不敢和明军照面。 “爹。”赵宪的儿子走了进来,满脸带着不忿的表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赵宪毫不在意的随口问道。 反正在赵宪看来,现在这岛上有大明水师镇守者,出不了什么大事。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忿的说道:“爹,明军太过分了。” “怎么了?”赵宪眉头一皱问道,不等儿子说话,便直接训斥了一句,“以后别说什么明军明军的,要叫大明水师。咱们现在也算是半个大明人了,说话注意点。” “行,大明水师。”儿子点了点头,语气冷然的嘲笑道:“现在大明水师已经夺回了不少的地方,有好几处都是咱们家的产业。原本我还高高兴兴的过去准备接手呢,结果接过来一看,咱们密室里存放的金银和一些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听到这话,赵宪都坐不住了。存放起来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他赵家的积累啊。突然没了,赵宪都禁不住为之心痛。 “你有没有问过大明水师,这是怎么回事?” “问了,”说到这里儿子更是愤愤不平,“可是大明水师的人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密室,那蒋明还告诉儿子,说是有可能被土人给拿走了。” 赵宪闻言一愣,他听到儿子说自己家的金银被搬走了,第一反应也是被大明的人给拿走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大明竟然会推给土人。 从常理上来说,自然是土人拿走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土人占据岛上这么长时间,发现他们的密室的机会,自然要比大明要大的多。 可是常理归常理,土人真的会将金银带走?赵宪以为不见得。 当初土人可是准备将他们这些人全都屠杀干净的,他们这些人没了,那些金银还不就自动落入土人的囊中?既然如此,土人还会费心费力的将金银搬走?脑子有病才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现在土人被大明水师打的溃不成军,若是现在搬走,那也是有可能的。 一时之间,赵宪都拿不定主意。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既然咱们现在都投了大明了,那儿子以为咱们就应该去找那韩度,把东西要回来。” 赵宪微微一叹,说道:“怎么要?你没有听到大明的人说是土人拿走的吗?那就是意味着他们没有拿,既然都没有拿,咱们去要什么?” 说到这里,赵宪也没有了好脾气。 “难道咱们所有的密室,都被人被找到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爹,咱们差不多有一半的密室都被发现了,损失惨重。” 听到还有没被发现的密室,赵宪心里松了口气。一半的损失虽然惨重,但是还没有到了要和韩度翻脸的程度。 抬头看了儿子一眼,赵宪咬牙说道:“这件事情,你暂且不要声张,让老夫好好想想。” “知道了,爹。” 另外一边,蒋明也是一脸难色的找到了韩度。 “伯爷。” “怎么了?”韩度这几天心情很好,一脸笑意的看着蒋明。毕竟无论是谁,每天都能够像探宝一样,收获大量的金银财宝,心情都不会差的。 “难道你清剿土人,还会遇到什么麻烦?” “那倒没有,”蒋明摇摇头,轻蔑的说道:“这些土人根本就是一群土鸡瓦狗,连大明举起锄头的百姓都不如,怎么可能给会给末将造成麻烦?” 顿了顿,蒋明犹豫着说道:“倒是这些天,末将一路搜到的金银和各种之前的器物太多,咱们的战船有些装不下了。” 韩度听了,不禁瞪大了眼睛。三艘几千料的战船,都要快装不下了,这到底是收刮了多少好东西? “你这些天,到底弄到了多少好处?” 蒋明自得的一笑,说道:“太多了,多到末将都清点不过来。就现在末将清点出来的,光是黄金就超过三十万两,白银四百万两,其他还有各种器物、宝石。” 这大岛的豪富,将韩度都给震惊了。原本以为,这里只是盛产铜矿,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的金银。不过想想也是,金矿和银矿本来就会和铜矿伴生。既然这里铜矿无比的丰富,那么金矿银矿自然也不会少。 正文 五百八十六章 这样赏赐是要出问题的 这么多的财富,是韩度没有想到的。在原地低头转了几圈,韩度总算是下定决心。 “以后一般的器物就不要了,以后只要金银和宝石。另外,若是实在是装不下,那就别搬了,多少给他们留点吧。” 这不是韩度心软,而是船的载重不够,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若是战船载重足够,你看韩度会不会将所有的都搬回大明。 而且这样也不用和赵宪等人闹的太过僵硬,毕竟蒋明这么大的动作,要说赵宪等人猜不到自己做了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蒋明做的再小心,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是赵宪等人凭心猜测,也知道是大明将这些东西拿走的。 但是到目前为止,赵宪都没有上门和自己理论,那就是默认了自己的行为,既然如此,韩度也不好做的太过,毕竟日后还是会再相见的。 而且,让赵宪等人保留一定的实力,也不是没有好处。这就好比是采蜂蜜一样,留下一部分,才能够让小蜜蜂更加勤劳的采蜜呀。若是一次性将蜂蜜都拿走了,那还不把小蜜蜂给饿死? “另外,你传令下去,此次所有的水师将士,每人赏黄金十两。受伤的加倍,死了的再加倍。”既然发了如此一笔横财,韩度也不是守财奴,大手一挥就是一万多两黄金赏赐出去。 “末将替他们谢过伯爷,”蒋明脸上也是浮起笑意,毕竟有钱拿谁能够不高呢?而且还是十两黄金,这可是一笔大财。 “不过,末将以为这消息暂时不能够让将士们知道。” “为什么?”韩度愣然问道,这样的好事不应该让大家高兴高兴吗? “咳咳,伯爷可不要忘了,咱们现在还在岛上呢。若是让赵宪等人得知,终归是有些不好。”蒋明忍不住提醒。 如果现在就把赏赐的消息放出去,那就必然会被赵宪等人知晓。这种情况,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毕竟大明水师要是没有发财,又怎么会如此大手笔的大肆赏赐呢? 而既然大明水师发了才,那是从哪里发财的呢?再加上赵宪等人密室里失踪的金银,这还用问吗? 到时候,那才真的是大家的脸面上都不好看。 “嘿嘿,你提醒的对,提醒的及时。”韩度谄笑两声,也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冒失了。 蒋明点点头,补了一句,“而且,现在就将消息告诉他们,末将担心有人在战场上会故意受伤。” 故意受伤?韩度不禁愣然,脑子有病吧。 蒋明见韩度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便解释道:“伯爷,不要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要知道十两黄金,可是一笔大财。足够一般士卒全家人,舒舒服服的过活好几年。如果仅仅是受点伤,就能够多得十两黄金,末将也是有勇气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的。” 见蒋明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韩度心里的气就不大一处来。本伯是为了体量那些受了伤的人,想要多给他们一点赏赐,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一种生意了? “就按你说的办,滚!” 没过几天,三艘战船彻底装不下了。 为此,韩度一脸的可惜。但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够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吧?海上也是有着起伏不定的风浪的,若是连一点余出的载重都不留,那到了海面上一个风浪过来船沉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度不会冒险,做这种蠢事。 装不下就留下吧,反正肉也是烂在了锅里。 前面十天大明水师不过是将土人刚刚赶退了一半的距离,但是在韩度彻底放弃搬运金银之后,短短三天大明水师就走完了前面走了十天的路程,将土人全部赶到了海边。 前段时间,土人才刚刚势不可当的将赵宪等人给赶到了海里,现在却是形势逆转,轮到土人被赶到海里了。 十几万人被赶到海水里面站着,沿着海边绵延出去十几里。好在韩度将土人赶下水之后,便没有了更进一步的逼迫。因此,才让这些土人在水里面站着,没有绝望的沉入大海。 这是韩度故意为之,韩度就是要让这些土人明白。当初他们能够不可一世的将赵宪等人给赶到海水里,现在大明同样也可以将他们给赶到海水里。 一报还一报,非常的公平。至少,在韩度看来是公平的。 站在海水里面,又冷又饿,还会有脱水的威胁。仅仅是两天,就将十几万人折磨的精神萎靡、疲惫不堪。 韩度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让人在沙滩上架起锅子开始熬粥。浓稠的粥香引得饥肠辘辘的土人不断的咽着口水,但是面对近在咫尺的白粥,却是没有一个土人胆敢上前争夺的。 这些天,他们才知道人外有人。他们以往的凶狠,和大明水师比起来,简直就什么都不是。短短几天,大明水师将士屠杀他们如同杀鸡仔一样轻松写意的姿态,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心底,让他们一辈子都不敢或忘。 因此,即便是每个人都饿的半死,即便是美味的白粥就在眼前,即便是他们有着十几万人,远远的多余大明水师,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韩度见此,满意的一笑,原本还准备拿几个出头鸟杀鸡儆猴的,现在看来却是用不上了。 “赵宪。” “草民在。”赵宪听到韩度的呼喊,立刻回道。 原本赵宪自从猜测是大明水师将金银搬走了之后,虽然表面上没有找韩度说过什么,但是内心也是带着不满的。毕竟是善财难舍啊,无论是谁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钱财被人拿走,而无动于衷。 但是现在看见眼前的这一幕,赵宪却又觉得韩度虽然拿走了近一半,但是毕竟给他们留下了一半不是?韩度还是算仁义的。 若是能够趁此机会,韩度将这些土人全都压服。那赵宪认为,他损失的金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就当做是向韩度买这些土人的花销了。 正文 五百八十七章 要给钱的 “带着你的人下去,告诉这些土人,愿意归顺的就站出来,归顺的有粥喝。但是你必须要让他们将手上沾过你们血的人给只认出来,这些人必须斩尽杀绝一个不留。”韩度强硬的和赵宪说道。 赵宪神色同样凝重,他对那些残杀过他们的土人,同样是心怀恨意。因此,韩度的想法和他是如出一辙的,赵宪便直接点头称是,转身下去安排。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听到有粥喝的土人毫不犹豫的就走上沙滩,甚至还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将手上沾过血的土人给指认出来。 大明水师带着人,直接就给走上沙滩的人带上镣铐,提溜到一旁去喝粥。而被指认出来的人,则被大明水师的将士带到一旁,就地处决。 一边是锅里浓稠的白粥,一边是人头落地喷洒出殷红的鲜血。等到所有土人走上沙滩,大明水师砍人头的工作也跟着结束。 “一碗白粥,一手屠刀,便抹灭了这些土人全部的骨气,厉害啊!”汤和从头看到尾,也不得不为韩度干净利落的手法,感到震惊。 这小子才多大?怎么做起事情来,竟然会如此的得心应手? “公爷过讲了,这也是因为这些土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勇气,才能够如此轻易的被小子压服,这也算是小子捡了一个便宜。”韩度没有丝毫的自得。这些土人人数本就太少,再加上祖祖辈辈都是这岛上生存的。正所谓,小国寡民,他们甚至是连国都没有,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民族意志国家意识。 赵宪回来了,今天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了。连大明的公爷、伯爷,以及大明水师,都变相的在给他卖力,他怎么能够不高兴? “草民拜见公爷,伯爷。谢伯爷......” 韩度连忙止住他的举动,说道:“你先不要忙着道谢,先把这账结一下。” “账?什么账。”不知道为什么,赵宪心里浮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韩度微笑着朝着成群的土人一指,说道:“这么多人被本伯抓了,既然你想要,那你总要有所表示吧?你总不能耍光棍,一毛不拔吧?” 赵宪顿时明白了韩度的意思,这是想要让他出血。可是赵宪明显也不想要出这个血,便喃喃说道:“可是伯爷,这些土人都是草民带人抓起来的啊。” 韩度闻言,更是笑出了声,笑够了之后才说道:“没有本伯带人镇压,就凭你们能够将土人抓到?所以说,你们在这件事情里面发挥的作用其实不大,但即便是没有你们,本伯也能够将这些土人全都抓起来,无非不过是多花点时间而已。现在,你们想要这些土人,很简单,花钱买就行。” 赵宪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可是面对彼强己弱的局势,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沉吟了半天,还是舍不得放手,便问道:“敢问伯爷,想要什么价?” 韩度想了一下,咬牙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个人,一两。”韩度原本想着着狮子大开口,准备坐地起价落地还钱的。 没有想到,赵宪听了之后,竟然直接点头,说道:“伯爷这价格,还算公道,就依照伯爷的意思办。” 韩度闻言一愣,咽了咽口水,不用别人提醒,都知道自己价格喊低了。于是,韩度摇着头说道:“你或许没有明白本伯的意思,本伯的意思是一个人一两黄金。” 本以为提出这样的要求,会把赵宪给难住。 但是没有想到赵宪闻言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韩度,说道:“当然是黄金,伯爷这是看不起草民吗?” 韩度听了,顿时气的差点原地跺脚。心里一个劲的狂吼,亏了亏了,价格喊低了。但是事已至此,即便是以韩度的脸皮,也说不出改口的话来。 心里明明心痛的流血,脸上却还要堆出一副感到满意的样子出来。 韩度之所以叫价一两白银一个人,那是因为不知道这奴隶买卖的行情。在大明,是见不到奴隶买卖的。只有在吕宋这些地方,才会有买卖奴隶的行为。 大明虽然有着像乐籍这样的贱籍,但是再是贱籍,他们也是大明的百姓,而不是奴隶。因此,在大明韩度根本就没有见过贩卖人口的,对此自然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一出口,就让自己吃了哑巴亏。 “那好,你便出十万两黄金,将这些土人都买走吧。”韩度现在只想眼不见心不烦,懒得再和赵宪啰嗦什么。 可是韩度不想和赵宪啰嗦,但是赵宪却对大明水师的腰刀很感兴趣。 “伯爷勿怪,草民不得已要打扰伯爷一二。” “有事快说。”韩度有些不耐烦。 赵宪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次要不是伯爷及时赶来出手搭救,草民等人早已葬身大海。因此,草民等人也想要有一些自保之力。草民见水师将士的腰刀,好似精钢所铸,不知道伯爷可否卖与一些给草民?” 想要买刀?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军械......”韩度摇着头,拒绝的意思洋溢在脸色。 “十两一把,伯爷以为如何?”赵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韩度拒绝的神色凝固在脸上,然后飞快消散的一干二净。 “也是黄金吗?”韩度咽了咽口水,连忙问道。 “自然。”赵宪微笑着点头。 韩度看着赵宪,心里对土豪这种是金钱为粪土的态度,万分的痛骂。“真他娘的,本伯也好想这样阔绰一回。” “这样的话......赵老你稍待片刻。”韩度沉吟一下,腰刀对于现在的水师将士来说,作用不大。在海上的战斗,主要是依靠大炮远程摧毁敌船。即便是近身战斗,那也有着左轮。左轮无论是从杀伤力和犀利程度来说,都要比腰刀好上太多。也只有像追杀这些手里只有弯刀的土人,腰刀才能够派上用场,但是这样的情况能够有多少? 正文 五百八十八章 警告 所以,腰刀虽然是精钢铸造,锋利异常。但是对于现在的水师将士来说,装饰性的作用,大过它实际的用处。 既然如此,那没有腰刀对水师的战力,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转身招手,“蒋明,你过来一下。” 蒋明走上前来,朝韩度一抱拳:“伯爷,你找末将?” “是这样的......”韩度将赵宪想要买他们腰刀的事情和蒋明说了。 蒋明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心里却是有些不愿意。这次出海,伯爷由于带了大量的火药和子弹,因此就没有带多余的腰刀。现在有的腰刀,都是将士们自己随身带上的,既然赵宪想要买,那就只能够让他们将身上的腰刀拿出来。 蒋明也是一个爱刀之人,自己的腰刀虽然是制式的,但也是精钢所铸,他一直以来都是爱不释手的。 “伯爷,末将......” 还没有等蒋明说完,韩度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你先听听赵老给的价,赵老愿意以十两黄金一把,购买你们的腰刀。本伯做主,给你们留五两,你看如何?” “卖了!”蒋明毫不犹豫的将腰刀解了下来,双手递给韩度。 韩度将腰刀结果,递给赵宪,笑眯眯的问道:“不知道赵老想要多少?” 赵宪接过腰刀,一把抽了出来,只闻悦耳的长吟声久久不息,一片雪亮的刀光印入眼帘。 “好刀!”赵宪赞叹了一句。 刷! 将腰刀回鞘,赵宪满意的抚摸这腰刀,淡淡的说道:“先来一千把吧,不会太为难伯爷吧?” 韩度闻言,不由得咧了咧嘴。这口气,简直是充满了铜臭的味道,不过谁让自己就是喜欢这样的味道呢? 转头朝着蒋明看了一眼。 蒋明顿时心领神会,连忙说道:“末将这就去办。” 韩度转头朝着赵宪笑了笑,说道:“还请赵老稍待。” “无妨的,伯爷既然愿意卖,那就是帮了草民大忙了,草民等得。”赵宪笑呵呵的说道。 随即看了韩度腰间一眼,沉吟一下,朝韩度腰间一指,问道:“这东西草民见伯爷这些天,都是不离身的带着,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你说的是这个?”韩度随手就将左轮给抽了出来。 今天和赵宪相谈甚欢,韩度也不介意让他见识一番。 “这叫左轮,是大明最好的火铳。” “最好?”赵宪有些不信的样子,说道:“火铳,草民也在祖上的口中听说过。不过火铳难道不都是很长的,像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吗?这个这么短,还是最好的火铳?” “哈哈,赵老不要看着左轮短小,但是威力比所有火铳都要大的多。而且,最关键的是它还可以连发。要知道普通火铳发射一次之后,想要再次发射,就必须要重新装药,这是一件非常麻烦和浪费时间的事情。但是左轮却完全不需要重新装药,就可以连发六次。” 韩度见赵宪完全听不明白,干脆将左轮弹巢打开让他自己看。 “看到没有,这就叫子弹,每一颗子弹就能够发射一次,这里能够装六颗,也就是说可以连发六次。六次之后,只要再将子弹,像这样装上去,就可以继续连发六次。”韩度将子弹一颗颗倒了出来,展示给赵宪看,然后又在赵宪的注视下,飞快的一颗颗装上去。 咔嚓一声,合上弹巢,一把随时可以开火的左轮就准备就绪。 “本伯给赵老演示一下。”韩度笑眯眯的和赵宪说道。 韩度之所以将左轮介绍给赵宪,其目的就是让他见识一下大明左轮的厉害,好让他在有二心的时候,好好掂量一番。就凭他们这样的乌合之众,能不能够承受的起大明装备精良的虎狼之师的报复。 抬手举起左轮,对准一颗碗口粗的树木,扣动扳机。 “砰!” 好似爆竹在耳边炸响,吓的赵宪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周围的水师将士听到火铳声音,不由地吩咐转头看向声音来处,等发现是伯爷在开火,才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去。 赵宪瞪大了眼睛,看见韩度面前三丈远的树干上,一个指肚大小的空洞出现在树干上,洞口两端都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给撕得粉碎。 没有等赵宪上前仔细查看,韩度直接继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连开五次火铳。 这么近的距离,再加上韩度将左轮视为保命的手段,刻苦练习多很多次。因此,韩度的准头非常的好。每一枪都打在树干上,六个弹孔一字排开。 老天也好似故意要给韩度装逼的机会似的,就在韩度开完六枪之后。树干嘎吱嘎吱几声,慢慢的从当中折断下来。 “啪,啪,啪......”赵宪脸上堆起凝固着的笑意,神情复杂的看着倒下的树干。 “好火铳,好,真是神乎其神啊。” 这个时候赵宪才庆幸他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密室里面的金银不翼而飞,无论是谁都不会高兴。起初还能够将事情推给土人,赵宪这些人还能够自我安慰一下。但是随着土人被赶到海里,连金银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个时候,谁还不知道,就是大明水师将金银给拿走了呢? 只是因为形势比人强,再加上赵宪等人也没有证据,才不得不忍气吞声罢了。但要说心里有没有气,那肯定是对大明水师怀有不满的。 可是现在看到左轮如此犀利一幕的赵宪,心里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有庆幸自己没有听下面的人怂恿去找韩度兴师问罪。要不然,他们全部都要成为这火铳下的孤魂。 “真是好东西啊,”赵宪眼馋的不行,问道:“伯爷,不知道可否给草民试一下?” “可以。”韩度随手将左轮递给赵宪,并且拿出六颗子弹。 指着左轮上一处,教导赵宪,“从这里掰开,然后将打完的子弹退出来,将新的像这样装上去。小心一点,打完的子弹会有些烫。” 赵宪急不可耐的将左轮打开,听从韩度的话将子弹壳给倒出来。 正文 五百八十九章 不能卖的意思,是价格低了? 犹豫赵宪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笨手笨脚的导致一颗子弹壳落在他的手背上。 “嘶~” 顿时烫的他咧着嘴,不停的抽气。 学着韩度的动作,笨拙的将子弹装上,合上弹巢。 赵宪抬起左轮,对准另外一颗树木。 “砰!” 巨大的声音炸响,让赵宪耳朵有些不舒服,但是第一次使用左轮,却是让他朽老的身躯都从新感觉到一阵热血沸腾。 身怀利器,一股强横的力量感从心底升起。当初他们要是有这样的神兵利器,岂能够被土人追杀的如同慌不择路的兔子一样? 枯枝般的手指抚摸这左轮,爱不释手。 这真是好东西,不需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打熬身体,哪怕是像他这样的垂垂老人拿着,都能够轻易的击杀一个壮汉。而且只要知道怎么用的,拿在手上就能够发挥出威力,顶多准头不如千锤百炼的罢了。 这左轮,简直就是为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定做的一样。为什么土人当初能够一哄而且,就将赵宪等人给逼到要跳海的程度? 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他们养尊处优太久,好日子过惯了,根本拿不动刀舞不动枪。经过这次的事情,赵宪想要痛定思痛武装他们自己。因此,才会来找韩度购买腰刀。但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能够有多大的作用,更多的恐怕还是聊胜于无,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但是现在这左轮却是不同,这是真正的大杀器。一旦拥有,就能够极大的增强他们武力的神兵利器。 “伯爷,这左轮多少钱一支?请伯爷尽管开口。”赵宪希冀的看着韩度,毫不在意自己被韩度狠宰一刀。只要能够得到这左轮,别说是狠宰一刀,两刀他都认了。 韩度一脸微笑,伸手抓住左轮,强行从依依不舍的赵宪手里拿了回来。 轻笑一声,说道:“赵老想什么呢?这左轮连大明都没有多少,这样的镇国重器是不可能卖的。” “伯爷,伯爷开恩,草民愿意出二十两黄金。”赵宪连忙拉住韩度的手,好似想要将韩度插回去的左轮,再给抽出来,但是他又不敢如此放肆。只得抓住韩度的手臂不放,苦苦哀求。 “五十两,五十两黄金。”赵宪见韩度没有丝毫松口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加重价码。 韩度闻言,眉头不由得跳了跳。五十两黄金的确是诱惑,但是韩度一想到自己要是把这东西给卖了,回去之后恐怕会被老朱吊起来打。 想了想,还是将诱惑压下,朝赵宪微微摇头。 “伯爷~”赵宪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韩度挥手给拦住,示意他退下。 赵宪不甘心的咬咬牙,拱手一礼便离去。 赵宪回去,几家的人见他脸色不好看,心里不禁一沉。 文远立刻问道:“耆老,是大明不卖腰刀吗?” 赵宪摇摇头,说道:“卖的,老夫已经和伯爷商定,会卖一千把腰刀给咱们。” “那耆老这是?”张家的人这就不能够理解了,既然靖海伯都愿意卖腰刀给他们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那为何耆老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赵宪抬头一叹,这些人是不明白他的痛苦啊。要是在没有见过左轮之前,他自然会因为买到一千把腰刀而欣喜。 但是自从他见识过左轮之后,对于腰刀就完全看不上了。脑子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左轮的样子。 愁苦的哀叹一声,赵宪和几家人说道:“大明水师有一种火铳,犀利无比......” 装弹简单,还能够连发六次,这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火铳? “这是真的?” 赵宪看着几人狐疑的眼色,不由地冷笑起来,“老夫亲自上手试过,你们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伯爷愿意卖吗?”张家人连忙问道。 文远嗤笑一声,说道:“这还用问?如果伯爷愿意卖的话,耆老还在这里唉声叹气吗?” 赵宪朝文远点点头,叹声道:“正是如此,伯爷说此乃大明重器,不可能卖给咱们。” 不卖?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睛里面的不甘。 他们几家里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比谁都清楚。想要增强自身的武力,购买腰刀只是第一步,也是最简单的一步罢了。接下来,就要组织起族里的年轻人开始练,这也是最难的一步。 就他们家里的那些年轻人,连他们自己都怀疑,还能不能舞的动刀枪。 “这么好的东西,既然见到了,那咱们就要千方百计的拿到手。”文远沉声说道。 见几人都朝自己投来目光,便继续说道:“既然耆老一个人去不行,那咱们不如同去,或许伯爷会改变主意呢?”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赞同。要是就这么放弃,他们也不甘心啊! 韩度正在拿着左轮沉思,心里在反复衡量。 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赵宪又要求见自己。 “让他进来。”韩度收起左轮。 难道这赵宪还不死心吗?但是韩度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将左轮卖给他的。 “草民等拜见伯爷。”赵宪几人朝着韩度行礼。 韩度挥挥手,“起来吧,不必多礼。你们此来所为何事?”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是韩度还是明知故问的直接问道。 赵宪干笑一声,竖起拇指,赞道:“伯爷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草民也不该再遮遮掩掩。草民等人恳请伯爷开恩,卖一些左轮给我们。” 韩度就知道赵宪等人来的目的,微微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本伯早就告诉过你了,这是大明国之重器,是不可能卖的。” “伯爷,不能卖的意思,是草民等人的价格低了?”赵宪信心十足的说道,“不瞒伯爷,草民等人已经商议过来,我等愿付出一百两黄金一支的价格。若是伯爷愿意卖,草民即刻便将黄金搬来。” 一百两黄金一支!这真是壕气毕露。 就连韩度听到这个价格,心脏都禁不住猛然激烈的跳动起来。 正文 五百九十章 三百万 这左轮说稀罕,那也稀罕。 没有高炉,不知道钢铁的配比。韩度敢保证,除了大明,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够将这左轮造出来。 但要说不稀罕,它也不稀罕。现在以军器局的制造能力,全力以赴之下,一天还是能够造出几百支来的。这左轮主要部件都是靠着模具铸造,然后再通过匠人的手工打磨,将其各个部件打磨到一模一样的尺寸。模具铸造多快呀?一天就可以成千上万的铸造出来,主要是打磨非常的花时间。 没有办法,现在又没有机床,什么都要靠着匠人的双手去慢慢打磨,也只能如此了。 但即便是这样的价格,韩度还是不准备卖给赵宪等人。 正当韩度要摇头拒绝,一旁的文远突然插话道:“伯爷既然说不上钱的问题,那么不如伯爷说说有什么难处是草民等能够效劳的?若是有用得着草民等人的地方,还请伯爷开恩。” 文远这话,也是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毕竟在他看来,大明地大物博有什么事情是靖海伯都解决不了,而他们却能够解决的? 可是让几人意外的是,韩度听了文远的话,却是陷入了沉思。 难道,会峰回路转,有戏? 韩度本文远一问,才回想起自己出海的另外一个目的。此次出海的目的有二,其一自然是清剿倭寇。其二就是,如果有可能的话,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粮食。 无论是抢也好,买也罢。如果能够搞到一些粮食回去,那自然是最好的。本来韩度目的地都想好了,那就是交趾。 交趾粮食是出了名的多,大名鼎鼎的占城稻能够做到一年三熟。韩度原本就是准备以清剿倭寇的名义进入昌南,准备弄一批粮食回去的。但是现在看来,却是不可能了。战船就这么多载重,既然装了金银,自然就装不下粮食。 再说了,就以三艘战船的载重量,也载不了多少粮食回去。 而这吕宋,其实论气候和交趾差不多,或许也可以做到一年三熟。 “本伯,倒还真有个难处。若是你们能够解决,想要左轮,也不是不可以。”韩度沉吟着说道。 赵宪等人大喜过望,连忙问道:“还请伯爷吩咐,有用到草民等人的地方,草民等万死不辞。” “没有那么复杂,”韩度伸手止住了赵宪等人忙不迭的表示忠心,轻轻问道:“本伯想要粮食,你们有吗?” 粮食?就这么简单。 赵宪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粮食这东西在这里多得是。为什么赵宪等人的祖上会在来到这里之后,便在此地定居下来,不想走了? 还不就是因为此地物产之丰盛,远超他们的想象,自认为这世上不会再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 若是一般数量的粮食,他们这些人就能够提供。但是这话既然是从韩度口中说出来,那需要的数量,恐怕不会小。 赵宪沉吟一番,拱手问道:“回伯爷,粮食草民等人就存了不少,不知道伯爷想要多少。” 听到有粮食,韩度脸上也没有丝毫高兴的神色。 语气淡淡的说道:“五百万担。” 果然,赵宪等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双眼瞪大。 片刻过后,赵宪苦笑道:“若是百万担,草民就算是节衣缩食,勉强还能够为伯爷凑出来。但是五百万担,实在是无能为力。” 听到能够凑出来百万担粮食,韩度心里依然是大喜过望。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就五百万担粮食,若是你们能够做到。本伯就做主,给你们一百支左轮,一万发子弹。另外你们采买土人和腰刀的钱,都不用付了。” 既然有希望,那韩度就会全力以赴的抓住。这个时候,舍弃金银而选择粮食无疑是个明智之举。而且即便是赵宪等人将这些金银给了韩度,韩度现在也没有办法运走。 文远见韩度需求粮食如此急切,便上前一步,说道:“伯爷,如果说草民等人有这么多粮食,那自然二话不说就拿出来。但是草民等也没有这么多的粮食,想要粮食那就需要去爪哇等地采买。而且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花时间慢慢收集。五百万担实在是太多,恐怕草民等就算是把爪哇等地刮地三尺,也凑不出来。” 自己有的,和需要去采买的,可是不一样的。 自己有的粮食,拿出来,文远等人不心疼。粮食嘛,需要的时候大量种植一下就可以了。反正只要留够几个月的口粮,几个月之后又能够收获大量的粮食。 因此,韩度张口五百万担没有把赵宪等人吓到。让他们为难的是,他们以前存储粮食的意思毕竟淡薄,根本就没有想到需要储存这么多。 而去采买就不一样了,即便这里的粮食不值钱,那也需要拿出真金白银去采买的。再加上来回的运输,这成本可就不低了。 因此,即便是韩度条件优厚,他们也要讨价还价一二。毕竟这采买粮食,是需要他们拿出真金白银的,自然是能够少一点,就少一点。 “你们能够凑出来多少?”韩度认真的问道。 赵宪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赵宪竖起三根手指,。 “草民等最多能够凑出来三百万担。” “好,就三百万担。”韩度离开拍板定下,懒得再和他们讨价还价。 “不过你们要先将一百万担准备好,本伯回京之后,便会派水师来运走。剩下的你们也要加紧收集,本伯会让人陆续运走。” “谨遵伯爷吩咐。”赵宪等人大喜过望。 原本还以为靖海伯是要一次性要三百万担,没有想到竟然可以分批准备。如此一来就简单多了,现在第二次的粮食即将成熟,若是收上来可是不少。等到第三次种植的时候,加大种植,说不定完全不用从爪哇去采买,就能够凑齐三百万担呢。 如果能够仅靠他们自己就把粮食凑齐,那他们就占了大便宜了。 正文 五百九十一章 回程 事情谈妥,所有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大家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赵宪等人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左轮和大量的子弹,而他们的付出甚至微乎其微,不过是些粮食罢了。 而韩度则收获了救命的粮食,至于一百支左轮和子弹,在大明军器局的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韩度和赵宪等人高兴之余,彼此交流下来,相谈甚欢。 没有半点犹豫,韩度直接吩咐张超到船上取出一百支左轮和一万发子弹,直接抬过来放在赵宪等人的眼前。 直接将木箱撬开,崭新的左轮用油纸包裹一排排的装在里面,周围还用干草填充压紧。 “本伯此次出海,带的左轮不多,但是一百支还是能够拿的出来的。”韩度笑了笑,指着两个大木箱,说道:“你们可以清点一下,看看数目对不对。” 赵宪一脸欣喜的伸手从干草里面刨出一个油纸包来,几把撕开露出保护完好的左轮。银亮色的枪身,好似闪耀着特殊的光芒。 赵宪将左轮拿起,反复看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些左轮的确是没有用过的。随手将左轮包好,放回到箱子里。 “清点就不必了,草民信得过伯爷。” 说完,挥手让人将箱子抬下去。 韩度见此,说道:“你们要的东西,本伯能够给的都给你们了。本伯要的粮食,希望你们也能够给及时准备好。” “伯爷但请放心,草民这就开始组织人手搬运。保证在大明水师来的时候,至少准备妥当一百万担粮食。”赵宪拍着胸口保证。 “好,既然如此。本伯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韩度回头朝北方望了一眼,叹道:“这一趟出来这么久,本伯也到了该回京的时候。” “伯爷事务繁忙,草民等也不敢多留。不过草民等已经准备了薄酒,一来算是犒劳大明将士,将士们披坚执锐才帮草民等把土人抓获,草民等感激不尽。二来算是为伯爷践行,祝伯爷此行一路顺风顺水。” 韩度听了笑着沉吟一番,这些天的确是把将士们给劳累的不轻。又要和土人打仗,又要搬运东西。在起航之前,能够好吃好喝的享受一次,也能够排遣几分大海上航行的苦楚。 “赵老有心了。”韩度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巨大的篝火被点燃,无数的酒肉被摆了出来。划拳声、吹牛声、喝酒声喧嚣沸腾,整整热闹了一整夜。 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韩度踩着篝火的余烬准备离开。 “伯爷。”赵宪等人叫住韩度。 韩度转身看着他们。 赵宪挥手让人抬上来几个箱子,拱手拜倒:“公爷、伯爷救草民等人于危难,我等感激不尽,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公爷、伯爷能够赏脸收下。” 韩度扫了一眼箱子上镗亮的铜钉,不用打开都能够猜到里面装的什么。脸上堆起笑容,拱手说道:“那就多谢赵老厚意,本伯这就告辞了。” “伯爷慢走,一路顺风。” 巨大的船锚被绞盘拉起,前后帆升起,战船缓缓的离开了岸边,朝着大海而去。 赵宪等人站在沙滩上,目送水师战船离开。 “爹,这战船吃水竟然要比来的时候还要深。看来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被土人拿走了,而是被大明给搬走了。” 赵宪像是看白痴一样,转头看向自己的这个儿子。心里郁闷的甚至都不想和他解释,可是谁让这是他亲生的呢?再是不争气,他也只有忍受着。 无奈的叹口气,赵宪最终决定还是和儿子掰开了揉碎了,解释一番。“看破不说破,难道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只要咱们能够靠上大明,以后只有咱们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咱们的份儿。有了这个东西,多少金银弄不回来?” 说完,朝着儿子扬了扬手里的左轮。 韩度指挥着人把箱子搬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去,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汤和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韩度立时止住脚步,背后跟着抬着箱子的士卒。 场面极度尴尬。 两人静止对视片刻,见汤和把目光落到身后的箱子上,终究还是韩度先绷不住。 “公爷为何在小子的房间里面?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不过,韩度的脸皮太厚,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咳嗽两声,神情自若的问道。 抬箱子的士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韩度马上就转身,朝他们挥手:“都抬进来吧。” 士卒将箱子放下,飞快的逃离。 韩度朝汤和笑了笑,说道:“正要去找公爷呢,没有想到公爷竟然在小子房间里面。那正好一事不烦二主,这六个箱子,公爷拿三个吧。” 汤和闻言,脸上带着嘲讽之色,“这些箱子里面装的什么?” “不知道,咱也没有打开看过。”韩度耸耸肩,两手一摊。 汤和脸上的讥笑之意更浓,“你连这里面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接下?不知道上位最恨贪官污吏吗?贪污六十两,扒皮萱草。” “这怎么能够是贪污呢?”韩度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汤和讨论一下,“贪污,那是指贪墨公帑。这些东西,可是赵宪问了感谢咱们对他们的救命之恩的一点心意,这怎么能够算是贪污呢?毕竟金银有价,而性命无价啊。” “再说了,这次咱们收获这么大。领兵在外的人,若是分文不取,反而会不好吧?”韩度嘿嘿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汤和,说道:“这其中的道理,我懂。” 汤和沉吟片刻,忽然爆出大笑声。 “既然你明白就好,老夫就怕你不明白。又是赏赐将士,又是捞钱的,若是你真的分文不取,那老夫倒是要担心你了。”汤和顿了顿,笑着说道:“上位不是小气的人,该拿的你尽管拿,但是不该拿的,你可千万不要伸手啊。” “小子明白。” 韩度点点头,继续说道:“小子虽然爱财,但是知道取之有道的道理。” 正文 五百九十二章 灾荒 来的时候东奔西跑花了不少的时间,回去却是直奔目的地,自然要快上不少。 韩度现在也没有心思再去清剿什么倭寇了,船上带着这么多的财富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自然要第一时间回京才是。还去清剿什么倭寇,那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战船行驶在平静的海面上,如同是在一颗巨大的宝石表面滑行一般。头顶明亮的阳光照耀下来,不仅没有让水师将士感到不适,反而是让躺在甲板上的他们露出一副舒服的样子。 这是士卒,最为幸福的时候。每天吃饱喝足,无所事事的躺在甲板上晒太阳,没有比这更享受的事情了。 “李哥,你说咱们出来的这一趟就好像是做梦一样。”一个年轻的士卒看着天上的白云,和旁边的老卒喃喃自语。 旁边的老卒闻言,神情当中隐藏着不耐。休息就好好休息,老卒最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带着,什么都不用去想。 不过既然这小子开口了,老卒也不好不闻不问,便说道:“做的什么梦?噩梦还是美梦?” 年轻的士卒听到李哥回应了他,顿时来了精神,说道:“开始是噩梦,李哥你不知道,当时看见箭朝着我射过来的时候,我竟然将飞来的箭枝看的清清楚楚。我想躲,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动不了。” “毛病,你小子说的什么胡话?不会是被吓傻了吧?”老卒对于年轻人的话,明显是不信。 年轻人一见李哥不信,顿时就急了,“是真的。” “好吧,好吧,是真的,我信。”老卒嘴上虽然说着相信,但是无论是谁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都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相信年轻人的话。 射出来的箭枝都能够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人的眼睛吗? 年轻人也不是傻的,看见李哥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怎么相信自己。急了之后,干脆指着手臂上包裹起来的地方,说道:“李哥,这就是当初被箭射到的地方,现在都还在疼呢。” “就这么点皮外伤,你也好意思喊疼?就这么点皮外伤,伯爷竟然也给你算受伤,多赏赐了你十两金子......”老朱满脸的不屑,“老哥我不怕疼,你把十两金子给我,我让你捅十下如何?” 老卒心里烦闷不堪,他之所以会这样。主要就是他在这次出海的过程当中,竟然毫发无伤。这次出海,海战根本就没有船只能够靠近战船。而地上的战斗,也是一面倒的顺风仗。老卒当了半辈子的兵,像这样顺风顺水的仗,都是第一次遇到。 因此,受伤的几乎都是经验不足的年轻士卒。像他这样的老卒受伤的极少,都是那种非常倒霉的家伙才会受伤。 曾经他们还疯狂的嘲笑那些受伤的老卒,嘲笑的他们简直就是无地自容。可是,等到靖海伯宣布受伤的赏赐加倍之后,他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十两金子啊!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可惜就因为他全须全尾的,导致损失了十两金子。 年轻人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是金子重要,还是捅别人重要。识趣的闭上嘴巴,再也不多说一个字,躺着甲板上美滋滋的看着天上的白云。 身上揣着二十两金子,连天上的白云,都要比以往生动好看太多。 老卒刚才也不过是气不过了,说句气话而已。不过他心里却不禁想到,以后打仗自己不能够太过畏畏缩缩,应该要更加勇猛一些。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能够多拿金子。 至于以后打仗,还有没有金子可拿,老卒自己也不知道。 战船路过昌国县的时候,还专门停靠了一下。 韩度怕倭寇卷土重来,因此不看看,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好在结果比较让韩度满意,从史平口中得知。自从自己离开了之后,史平等人也是十分紧张,每天都安排了人不分白天黑夜的来回巡逻。就怕倭寇突然来到,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庆幸的是,自始至终史平都没有发现过倭寇的身影。 现在看见靖海伯再次回来,史平一直以来提起来的担忧,总算是放了下来。 “你做的不错,本伯此次回京之后,便会在皇上面前给你请封。另外,本伯也会安排水师过来,以后你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倭寇了。” “多谢伯爷。” 战船再度起航,很快就来到了长江出海口。这次出海,前前后后历时两个多月,韩度总算是回来了。安排人下船,快马加鞭的去京城禀报,韩度将这次出海之后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的写了一封奏折呈给老朱。 韩度则带着战船缓缓逆流而上。 谨身殿中,老朱正在拿着奏折愁眉苦脸。随着天气逐渐进入夏季,各地干旱缺水欠收的奏折,像是雪片一样朝着老朱飘来。 宽大的御案上,堆积的全部都是关于各地干旱欠收的情况,以及请求减免赋税的奏折。 可是这赋税,岂是说减免就能够减免的?若是仅仅减免一两地,倒也可以。但是洪武年天下的赋税本来就不充足,若是在大肆的减免,那朝廷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要知道为了征伐北元,朝廷可是连年备战。若是减免赋税太多,朝廷拿不出钱来,拿什么来养活边关几十万将士?若是因此引起哗变,那才是倾覆之祸。 因此,这赋税老朱是万万不敢减免的。即便是知道天下百姓艰难,也不能够减免赋税。 “父皇,这是河南布政使司的奏折。河南今年的大旱格外严重,现在已经到了颗粒无收的地步。儿臣恳请父皇减免河南赋税,并且即刻掉拨钱粮入河南赈灾啊。” 朱标一脸惨然的站在老朱面前,声音带着苦楚的说道。 河南布政使司的奏折朱标看了,看的他痛彻心扉。实在是太惨了,从四五月开始,小麦便在干旱的情况下,开始歉收。到了六月,干旱不仅没有减缓,反而因为滴雨未下导致越发的严重,大片大片的小麦竟然直接枯死,甚至是连树木都有直接被干的枯死的现象。 正文 五百九十三章 福气 奏折上说,一个月前河南的存粮便以告罄,现在急需朝廷调拨钱粮赈灾。 朱标见父皇将奏折死死的捏的皱起,却一言不发,不由的心急如焚。 “父皇,河南百姓已经断粮一月有余。儿臣恳请父皇即刻调拨钱粮前往河南,要不然,要不然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啊。” 啪! 老朱愤怒的把奏折摔在御案上,“河南布政使司的人都该死,既然灾情如此的严重,为何不提早来报?非要等到不可收拾,才给朕报上来。” 朱标听了,脸上也是一阵难看。对于欺上瞒下,不仅是父皇痛恨,他也是痛恨无比。不过再痛恨那些官员,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父皇,河南布政使司失察,以后自然可以问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即刻调拨钱粮往河南,救灾如救火啊。” “救灾如救火,救灾如救火,”听着朱标一刻不停的要他调拨钱粮,老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朕岂能不知道救灾如救火?可是朕就问你,朝廷有钱吗?有粮吗?” 朱标一顿语塞,他自然知道朝廷是没有钱粮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跑到父皇这里来要求调拨钱粮。 “父皇,儿臣,儿臣恳请父皇从内库调拨一些钱粮赈灾。” “内库?呵呵。”老朱一屁股坐下,抬头看向朱标,脸上充满了冷笑。 “难道你不知道内库的钱,是为了什么而准备的?” 朱标协助理政,自然知道内库的钱是为了边军准备的。原本用来准备明年初春,对北元的展开新一轮的攻势的。 朱标咬咬牙,忽然跪下,神色凄然的说道:“儿臣恳请父皇暂熄兵戈之心,即刻调拨钱粮往河南赈灾,以安天下臣民。” “混账!”老朱忽然发怒。 朱标愣然抬头,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突然发怒。要知道父皇对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疼爱有加,不仅早早的将自己立为太子,甚至还让自己参与到朝政处理当中。从某些方面来说,朱标这个太子的权利,和皇帝比起来,也就是差个名义罢了。 以父皇对自己的信任和疼爱,竟然会突然发这么大的怒火。朱标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战战兢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恰好这个时候,老太监拿着一封奏折进来。 “皇爷......” 老朱陡然转头,恶狠狠的看着老太监。 老太监见皇上双眼通红,不由得浑身一个冷战,巨大的恐惧让他的后背瞬间湿透,心里不住的懊悔不应该这个时候进来。但是他也是知道了太子殿下在此,才放心大胆的进来的啊,谁知道会碰上皇爷这么反常的时候。 “皇爷,好消息,靖海伯回来了。” 老朱闻言一愣,韩度离开太久,他差点都忘了。 这些日子以来,老朱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心韩度的事情。 想着韩度出海的目的,老朱神色缓和下来。淡淡的说道:“呈上来吧。” 老太监虽然想要给皇爷报喜,不过看见皇爷脸色不对,只好将嘴里的话给憋回心里,规规矩矩的双手将奏折递给老朱。 老朱随手打开奏折,仅仅只看了一眼,就陡然瞪大了眼睛。 韩度没有将出海的经历写在奏折的前面,而是将这次出海的收获理了一个清单出来,放在了奏折的最前面。 若是将啰里啰嗦的出海经历放在最前面,说不定老朱看的烦了,干脆根本就直接不看了。只有让老朱第一眼看见出海的收获,老朱才会饶有兴趣的看那长长的出海经历。 印入老朱眼帘的第一排就是,得金七十四万五千九百两,得银八百三十六万一千二百两,另有水晶瓦片、珍珠宝石...... 最关键的是,得粮食百万担,虽然没有能够运回来,但是只要派出水师再去一趟就能够运回来了。 老朱脸上所有的愤怒,都随风而散了。 老太监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脸上也随之浮现起笑容。 朱标却是神情惊愣,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朱笑着看了朱标一眼,有福气的人就是不一样,遇到麻烦都可以逢凶化吉。刚才老朱自忖是被气的不轻的,甚至心里下定了决心,准备给朱标一个教训。但是没有想到,世事就是这么难料。 正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韩度的奏折到了。老朱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而是认为这就是朱标的福气。 老朱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标一眼,耳提面命的和他说道:“朕不用你说都能够猜到,是百官到你面前求情,让你来找朕对不对?” 朱标被老朱说中了心事,顿时有些面红耳赤。 老朱没有在意朱标的窘迫,继续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朕,而是要去找你这个太子?” “父皇,父皇御极天下威仪无双,百官,百官自然畏惧。” “畏惧?好吧,就算是畏惧。”老朱神情淡淡的问了一句,“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畏惧朕,而不畏惧你?” “儿臣,儿臣......”朱标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朱施施然的走下来,站在朱标面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就是因为你太过仁慈。” 见父皇又拿自己的仁慈来说事,朱标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十分反感起来。梗着脖子,反问道:“父皇,大明以孝立国。仁,难道不好么?” 老朱现在心情很好,即便是朱标顶撞他,他也没有生气。反而耐心的和朱标解释:“仁,当然是好的。但是你现在是太子,以后是大明的帝王,光有仁义道德是不行的。你若是没有雷霆手段,百官只会以为你软弱可欺。就如同这次一样,百官为什么不敢来找朕,而是去找你?他们不就是以为,找你没有什么风险吗?” “你想让朕调拨钱粮,赈济河南。那朕问你,这钱粮从何而来?” “父皇,父皇内库不是有钱吗,大明皇家粮业之前不是采买了几十万担粮食吗?”朱标疑惑的问道。 老朱冷笑一声,说道:“那些大臣也就这点本事,成天惦记着朕内库里面的那几十万贯。” 正文 五百九十四章 手谕 老朱叹息一声,冷然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天下就河南一地受灾?” “自然,自然不是。”朱标连忙解释,“儿臣知道今年天下干旱严重,受灾的地方颇多。不过,河南却是最为严重的。” “河南严重的原因,那是因为布政使司起初隐瞒不报。”说到这个,老朱就是来气。要是他现在能够马上飞到河南的话,他恨不得将布政使司的那些官员通通给砍了。 朝着御案上一指,“你睁开眼睛看看,天下各处受灾的奏折堆积如山,你以为朕手里的那点钱粮,还能够留的住?” 朱标听了心里一惊,茫然问道:“父皇的意思是,那些钱粮已经,已经被用了?”朱标说着自己都被吓的不轻,豆大的冷汗从脸颊上留下来。 原本他还以为父皇这里有着钱粮,能够解河南灾荒之厄。没有想到,父皇手里的钱粮早就被用来赈济天下各地了。 老朱也是无奈,他现在就好像是一个端着粮食的主人,周围都是嗷嗷待哺的嘴巴,而他手里的粮食却是连多少粒都能够数的清。这种情况下,老朱又能够怎么办?只能够看哪个闹的最凶,便先给他一粒米维持住罢了。 河南的粮荒最让老朱气愤的就算布政使司的人隐瞒不报,等到不可收拾了之后,才火急火燎的报上来。可是现在才报上来有什么用?大明皇家粮业的那几十万担粮食,早就被调拨的干干净净了。老朱现在手里的粮食也就几万担,即便是调拨到河南,那也是杯水车薪。 “父皇......”朱标一脸的凄苦,一想到没有粮食,河南已经断粮一个月的百姓,恐怕就只有活活饿死。 朱标悲痛欲绝。 朱标的悲痛没有引起老朱丝毫的同情,反而是趁此机会用心的教导他。 “你被算计了,你知道吗?” 朱标正在痛彻心扉的时候,没有回答老朱。 老朱继续说道:“朕手里有多少粮食,既然你都清楚,百官岂能够不知道?朕调拨钱粮可是要通过六部的,六部岂会不知道朕的手上钱粮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他们偏偏明知道朕已经没有多少钱粮的情况下,还要来你来找朕调拨钱粮。你说说,他们究竟是何居心?” 朱标顿时恍然大悟回过神来,父皇调拨钱粮的事情根本就不会瞒过各部官员的眼睛。毕竟各地受灾的奏折呈到御前,那些奏折批复了什么,各部官员可是清清楚楚。 那他们既然都知道父皇手里没有钱粮了,为什么还会到自己面前求情? “这是为何?” 老朱见朱标心有疑惑的样子,心里反而欣慰了不少。耐心的解释道:“他们这就是认为你软弱可欺,在算计你。” 朱标抬了抬眼皮,父皇的话多少有些刺耳,心里有些排斥。 “你别不服气,为帝者既要有仁心,又要有雷霆手段。你以为百官说的话,就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河南布政使司的人,为何会将灾情隐瞒不报?你以为百官就不会算计你?如果百官不算计你的话,那么他们为何会让你来求朕?” 见朱标想要解释,老朱却直接挥手,拦住了他。 “你现在不要急着解释,先听朕把话说完。其实你知道不知道,从你走出来找朕的第一步,你就被他们给算计了。他们明明知道朕手里没有钱粮,还偏偏要你来求朕。你想想,好好想想,他们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朱标虽然心里有着不忿,但是他一向和善的性格却是让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够听的进去话。 听了父皇的话之后,朱标就真的沉下心来细想。 ‘既然那些官员知道父皇手里没有钱粮,那他们来求自己找父皇,岂不是拜忙活一场?能够站在奉天殿里面的官员,没有一个是傻子,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完全毫无意义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他们此举是另有目的?’ 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这样做,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 忽然,朱标陡然想到了一点。脸色顿时一变,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父皇,他们这是,这是想要算计你?想要......” “不错,不错,”老朱满意的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忧心灾荒的样子。 看着朱标,赞许的说道:“你能够自己想明白,也算是没有浪费朕的一片苦心和这么多的口舌。没错,他们就是在借你的手来算计朕,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老朱眼神幽幽,其中意味不明。好在自从老朱废除了中书省和宰相之后,这种和百官斗智斗勇的经历太多了。老朱都被百官算计习惯了,如果只是针对老朱自己的话,他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是这些人竟然敢借朱标的手来算计自己,这就让老朱隐隐有些动怒。 这就好比是两强相争,一方争不过了,却想着朝另一方的家人下手一样。但凡是个男人,就不会忍受,那就更别说是老朱了。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老朱在心里给百官记上了一笔。 回头看着深受震动的朱标,老朱和颜悦色的解释道:“知道吗?从你离开东宫的那一刻起,这赈济河南的事情,就不再是百官的事了。相反,这件棘手的事情,就落到了朕的头上。若是赈济得力,那也只是朕应该做的。但若是赈济不力,导致了大饥荒,那可就是朕的罪过了。” 明白了,朱标全都明白了。 从他来求父皇的那一刻起,河南数百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就全都系在了父皇的身上。若是父皇有钱粮,那还没有什么问题,调拨钱粮赈灾便是。但是偏偏父皇的钱粮早就被消耗殆尽了,现在根本就拿不出钱粮赈灾。若是河南因此而出了问题,所有人都会以为父皇不肯拿出钱粮来赈灾。到时候,恐怕天下都是一片骂声。 那些官员来东宫求情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朱标心里愤恨的想到。 正文 五百九十五章 堂皇入京 “儿臣莽撞,连累了父皇。”朱标低下头,诚恳的认错。 老朱老怀大慰,笑着说道:“你和朕乃是父子,不必如此。” 说着,叹了一声,“这些年也是朕的疏忽,只教了你忠孝仁义,却没有教过你世道人心。你那些儒学老师,更加不会教你。” “儿臣谨记教诲,”朱标脸上却是一点笑容都没有,他也完全笑不出来,“可是,既然父皇手里没有钱粮,那河南的百姓该如何,如何是好?” 被算计也好,背上骂名也罢,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最关键是,没有钱粮河南的百姓就要活活饿死。一想到几百万百姓即将面临饿死的局面,朱标就恐惧的禁不住发抖。 看见父皇脸上竟然带着笑意,朱标忍不住苦笑一声,说道:“儿臣可没有父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威仪,实在是笑不出来。” 老朱摇着头,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说道:“自古人算不如天算,天意如此,那些官员苦心孤诣的算计,委实可笑。” 见朱标一脸不解,便随手将韩度的奏折递给他,“拿去看看吧。” 朱标疑惑的接过奏折,只见封面上‘臣韩度启奏’几个大字。顿时欣喜的问道:“父皇,是韩度回来了?” 老朱点点头,笑着说道:“你还是看看里面吧。” 朱标立刻打开奏折,第一眼就看的他简直是不敢相信。金银之类的东西就算了,连粮食都有百万担之多。 “父皇,这么粮食,河南有救了。” “粮食虽然有了,但是你不会以为就凭韩度出海的那三条船,就能够把百万担粮食给运回来吧?”老朱没好气的说道,“想要粮食,还需要水师去运才行。” “这,需要多少时间?”朱标不禁关切的问道。 “韩度奏折里说了,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一个月。”老朱指了指朱标手里的奏折。 “一个月......”朱标脸色惨然。 大明能够等一个月吗?河南的百姓能够等一个月吗?一个月之后,河南恐怕就没有什么灾民,而是满地的白骨了。 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明明希望就在眼前,但是却如镜花水月一般,远水救不了近火。 “父皇,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朱标看着父皇,心里带着一丝希冀。 老朱却是反问道:“难道,你有办法?” 朱标顿时一阵默然。 见朱标不说话,老朱立刻朝老太监吩咐,“传旨,命汤和、韩度进京。” “奴婢遵旨。” 说完,就要转身出去。 老朱沉吟一番,立刻说道:“等等。” 提起御笔,唰唰唰写下一封手谕。“将这手谕带给韩度,他知道该怎么做。” 老太监带着手谕,快步离去。 ...... 韩度刚刚在江边靠岸,就收到了老朱的旨意和手谕。 汤和不禁看了韩度手上的手谕一眼,奇怪的问道:“上位竟然还专门给你一份手谕,里面说的什么?” “公爷看看吧。”韩度笑着,随手就把手谕递给汤和。 汤和见此,也明白应该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因此也没有什么顾忌,顺手接了过来。 一看,不禁诧异的说道:“上位竟然让你将金银都亮出来,堂皇入京?这是为什么?” 自古以来,大家都秉持着财不露白的理念。现在皇上竟然要韩度将金银亮出来,让所有人看见,这让汤和有些看不懂。 韩度看着远处的京城,就像是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一般,高高的城墙就像是两条长长的手臂,一直像两边延伸出去。 “看来,咱们离开的这些日子,皇上有些不好过啊。” 汤和闻言沉默,他也认为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只有在上位极度缺钱,又不得不要花很多钱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反常的让韩度将金银都摆在明处。其目的,恐怕就是为了给天下臣民以信心。 “你准备怎么做?”汤和不由问道。 老朱在手谕里面可没有具体要求韩度如何做,只是告诉韩度需要将金银亮出来。究竟如何做,显然是韩度的事情。如果做的不够好,或者是不能够让皇上满意,那韩度自然少不了要吃罪的。当然,若是韩度做的够好,那自然能够在皇上心里留下一个‘能于用事’的好印象。 “公爷,还请水师帮忙。”韩度没有丝毫客气,朝着汤和拱手。 汤和摆摆手,说道:“这个自然,你只管说需要多少船就行了。” “船当然是多多益善,不过除了船之外,箱子也要特别做一下。”韩度说着,就靠近汤和耳语几句。 汤和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韩度的鼻子笑骂道:“你小子,可真是一个滑头。行,没有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仅仅是一天之后,韩度回京的消息就在京城流传。可是由于粮价上涨的原因,百姓对于以前津津乐道的各种八卦消息,早就没有了兴致。 因此,除了和韩度有关的人,比如说韩家人,以及宝钞提举司、教坊司等,其他人根本就不关心韩度是不是回来了。 可是随着韩度从定淮门,沿着秦淮河进京之后,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一船接着一船,船上的摆着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阳光下金银闪烁着诱人的光辉,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金银见过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人一次见到过这么多的金银。金银太多了,每一艘船都装满了金银,前面的船只已经从通济门进了皇宫,后面的船只还在排队等候着从战船上装载。 一船一船载着金银的船只,沿着秦淮河堂皇而过。秦淮河横穿整个京城,在京城里面形成了一个倒‘几’字形状。船只沿着秦淮河而过,几乎全城的人都能够看到。 百姓群情激动的看着连绵不断的船只,不禁问道:“这么多金银,这都是真的吗?” “哼哼,这是靖海伯要送进皇宫的,你以为还会是假的吗?”一旁的百姓,齐齐朝此人头来讥笑的目光。 现在他们对韩度是深信不疑,毕竟能够有这么大手笔的,大明立国以来,这还是头一遭。算是给他们这些京城的百姓开了眼界,也有了往后的谈资。 正文 五百九十六章 虚虚实实 “那是什么?” 之见金银运送完了,后面的船只还是绵绵不绝。有人指着一只船上的箱子问道,上面白花花的一片,圆润光泽。 “是珍珠!”有人惊叫起来。 珍珠,有这么大个的珍珠吗?挤在秦淮河的岸边,都能够将船上的珍珠看的粒粒分明。要知道大颗的珍珠可是极为稀少,一颗的价值就足以顶寻常的十颗百颗。 这样的东西,寻常见到一颗,就足以让人视若珍宝的,现在竟然用箱子来装? 可是让京城百姓纷纷咂舌的还在后面。 比人还高的血红珊瑚,通体晶莹剔透。比脸盆还大的砗磲极富灵性,完完全全的袒露出来,引得秦淮河两岸的百姓纷纷惊叹。 可惜绝大多数百姓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就更别说亲眼看到了。 “这是什么东西,这也太好看了。” 有识货的人,带着一脸震惊的喃喃自语,“这是砗磲,海中奇珍,是佛门七宝之首。一般王公大臣府上都少见,但都没有这么大的。这么大的,或许皇上的宝库里才有吧。趁着现在多看几眼,这东西看一眼少一眼,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说话的人顿时引来周围百姓的注视,这位连王公大臣府上才有的东西都认识,恐怕也不是一位普通人物。 此人还没有从周围百姓的目光当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只船缓缓的驶过来。 “这,这......”此人顿时被惊的浑身上下都开始打摆子一样,抬着手指着船上的东西,蹑蹑的说不出话来。 “这又是什么东西?黑不溜秋的,一点都不好看。” “就是,就是,这东西完全和前面的砗磲没法比嘛。” 听到百姓的议论,这人顿时回过神来,用看土包子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 语气幽幽的说道:“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 “龙涎香,你们听说过吗?” 龙涎香的鼎鼎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还没听说过?可是,却没有人见过。 “难道,那东西就是龙涎香?” 此人缓缓点头,“没错,那就是龙涎香。平日里一钱龙涎香都极为难得,没有想到韩度这小子,竟然用船来运龙涎香。” 说着,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实在是用言语难以表达他现在的震撼心情。 周围百姓听到此人直呼靖海伯的名字,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这位既然连龙涎香这样的东西都见过,岂能是一个普通人? 百姓也不是傻子,有些话他们也会装聋作哑,听到了也会说没有听到。 “靖海伯这次出海,是闯入了龙王爷的宝库了吗?” 有人感叹着发声,其他人听了竟然也纷纷点头附和。 真有可能跑到龙王爷的宝库里面了啊,要不然哪里能够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宝贝? 韩度与汤和两人同样站立在船上,沿着秦淮河入京。 “你小子真是鬼主意多,连将箱子装满石头,只把金子在上面放了薄薄的一层。”汤和笑着调侃韩度。 韩度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道:“皇上既然需要金银来提振民心,那金银自然是越多越好。虽然咱没有更多的金银,但是让人看起来很多,还是能够做到的。反正百姓看这些,也只是看个热闹。” 汤和摇头笑了笑,对于韩度的机敏感到佩服。 一座横跨秦淮河的桥上,烟雪和香雪两人拉着瑶月一起站在桥上朝着船队张望。 三人身段婀娜五官精致,再加上一身明袍,明艳夺目,让人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片天光一般。因此,虽然桥上人挤人的都是想要看船上宝物的百姓,但是在三人周围却空出了一大片。无论男女老幼,都没有人敢靠近。 不仅是女人看到三人会自卑,就连男人也是一样。 “来了,来了。瑶月快看,我看见伯爷了。”香雪像是只喜鹊一样,又蹦又跳的拉着瑶月朝河里看去。 “在哪里?”瑶月心急的朝着香雪指出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背着手站在船上的韩度。俏脸顿时一红,不过片刻之后,又大胆的朝着韩度看去。 韩度一边与汤和闲聊,眼睛不经意间一扫,也看见了桥上的瑶月等人。没有办法,她们三个站在一起,又身穿明袍,韩度想要注意不到,都不可能。 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她们三个怎么也跑出来凑热闹。不过既然韩度在教坊司里面立的规矩里面,没有不准她们出门这一条。那她们想要出门逛逛,自然也没有什么关系。 韩度笑了一下,朝着三人微微颔首,算是见过。 香雪和烟雪二人,毫无顾忌的欢呼起来。 “伯爷看到我了。” “也看到我了。” 只有瑶月的脸上爬满了绯红,轻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 通济门去往皇宫的路上,一辆马车正载着满满一箱金砂朝着宫门驶去。 嘎吱嘎吱的声响,彰显着马车的不堪重负。或许是马车到了极限,或许是恰好压到了地上的小坑里面。 咔嚓一声,马车的轮子断裂开来。马车顿时倾斜,绑在箱子上的麻绳根本就束缚不了装满了金子的箱子。箱子顿时滑落,摔在地上破裂开来。 金黄金黄沙粒般的金砂,顿时稀里哗啦的流淌在地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好像是压断了周围百姓心里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让有的人失去了理智,就要情不自禁的上前去抢。 铮!铮!铮! 一直守护着马车的亲卫军,顿时腰刀出鞘。 一个将军打扮的往前一站,大吼道:“大胆!这是朝廷的金子,你们也敢上前,不怕诛灭九族吗?” 明晃晃的腰刀和砍头的威胁,才让眼睛已经变得通红的百姓止住了脚步。 见此,为首的将军大松一口气,连忙指挥着人手将木箱勉强合上,匆匆将地上打扫一番。把木箱合力搬到另外一辆马车上,急忙离开。 即便是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刚才看见百姓通红的眼睛的时候,都被吓的不轻。好在他以诛灭九族的大罪将百姓吓住,要不然他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正文 五百九十七章 觐见 装着金砂的箱子被运走了,但是围聚在一起的百姓却没有就此散去。 金砂落地,岂是匆匆打扫一番就能够清扫干净的? 亲卫军的人守着马车一离开,周围的百姓便一哄而上,将地上的石板都给搬起来,把石板缝隙里面的金砂带着泥土一起扣走。 要不是有衙役及时赶过来将百姓驱散,说不定还会爆发出流血冲突。百姓对于金子的狂热,可见一般。 一哄而散的百姓当中,有个人拐了两圈,转身进入了街道旁的一处酒楼。 “老爷,这是小的从石板缝里抠出来的,请老爷过目。”说完,将一把掺杂着少了金砂的泥土放在桌面上。 为首一人,也不介意泥土脏,就这么直接将金砂扒拉出来。捡起一粒较大的金砂递给一人,“金三爷掌掌眼,看看这金砂如何?” 此人名字没有人知道,认识他的人都叫他金三爷。当然,也有人叫他金三眼,意思是说此人眼光毒辣,看金子不用三眼,就能够看出好坏。 “不用看了,这东西还在泥土里咱就看出来了。这色彩,这光泽,这是少有的上品金砂。” 为首的人笑着点点头,转头问道:“你都看清楚了?那些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这样的金砂?” “回老爷,千真万确。那箱子摔破的时候,小的正好在旁边,亲眼看见金砂从箱子里面流出来的。” 听了这话,为首的人挥挥手就将此人给打发出去。 之后,回头看了金三爷一眼,笑道:“看了不像是有假,韩度这才可真是发了大财啦。” “哼!”岂料金三爷冷笑一声,嗤之以鼻的说道:“他发个屁财,是咱们那位皇上发了大财了。” ...... 当街失落金砂这么劲爆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所有人耳中,汤和与韩度自然也不例外。 “下面石头,上面金砂的箱子,都能够变成慢慢的一箱金砂,你这又是在玩儿什么把戏?”汤和与韩度一起朝着宫里走去,随口小声问道。 韩度听了,神色不变,还是一副朝着四周不断微笑的样子。只是牙齿之间,有细小的声音传出,“公爷,这世上的聪明人何其多耶。咱的那点小手段,能够蒙住他们一时,不可能骗过他们一世。若是小子不用点手段,恐怕连今日一晚都骗不过去。” 汤和听了,脚下不由得微微一顿,顷刻间又恢复了正常。 “还是你鬼主意多。”汤和叹息一声,很快又疑惑的问道:“不过你一个朝廷命官,张口闭口谈论如何骗人,这恐怕有些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呢?”韩度却是不以为意,还是一副朝着周围微笑的样子,“这个世上不就是这样的吗?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人情世故不就是如此吗?” 汤和闻言微微摇头,明智的结束了这个话头,加快脚步朝着奉天殿而去。 老朱在奉天殿里面,已经等了一天。都说等人是最难熬的,但是老朱不仅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从始至终脸上都是一副乐开了花的样子。尤其是在老太监喜笑颜开的一会儿进来告诉他,已经有多少金子、多少银子被运到内库的时候,更是让老朱高兴的想要放声大笑。 金银珠玉,奇珍异宝,每一样都能够让老朱眉开眼笑。 “臣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此,在汤和与韩度觐见的时候,老朱竟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丹陛下面,亲自将汤和扶了起来。 “贤弟此行,真是劳苦功高,快快请起。” 汤和哪里敢让上位来亲手扶起自己?赶紧顺势从地上起来,反而扶住了上位的手臂。 老朱没有理会韩度,倒不是说对韩度有意见。而是韩度虽然是臣子,但更是他将来的驸马。君亲师,老朱天生就占了两个。老朱算是韩度的长辈,在这以孝立国的大明,即便是韩度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没有受老朱如此礼遇的道理。 可是韩度偏偏对此不够清楚,看见老朱让汤和起来,却没有让自己起身。韩度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够傻傻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老朱见了,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起来,还想要干什么?难道你想要朕亲手扶你起来?” 韩度听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汤和都不敢让老朱亲自来扶起,自己何德何能敢如此放肆? “不,不敢,臣这就起来。” “臣真是羡慕上位啊。”汤和意味深长的看了韩度一眼。 老朱鼻子里却是冷哼了一声,扫了韩度一眼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转而说道:“贤弟此次出海,真是劳苦功高。不仅清剿了倭寇,还给朕带来如此的惊喜。贤弟坐下,好好和朕说说这海外的经历。” 虽然老朱在韩度的奏折里面看过简略的出海经历,但是他还是想要听听汤和的看法。毕竟韩度上的奏折,那是韩度自己的看法。而汤和是大明水师统领,眼光见识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汤和依言坐在老朱对面的锦墩上,感叹着笑道:“老臣这次出海感触最深的就是,老臣是真的老了。” “贤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何出此言?”老朱笑了笑,以为汤和在说笑。 汤和却一点都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说道:“这次出海,韩度船坚炮利的战法,真是让老臣大开眼界。上位也知道,以前无论是大小海战,即便是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将敌人击溃,那自身也不可能没有伤亡。” 老朱听的不禁点头,的确是这样。毕竟战场乃是生死存亡之地,不可能不死人。 看到上位点头,汤和更是激动的说道:“可是韩度就做到了,而是还是在敌人战船全部击沉的情况下,大明丝毫无损。还不仅仅是一次,而是接连数次,都是如此。” 老朱通过韩度的奏折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从看见的时候开始,他就十分想要搞清楚这里面的真实情况。现在听到汤和如此说,想来那就是真能如此了。 正文 五百九十八章 恩准 现在汤和既然说起,那正好让他一解朕心中疑惑。 “那依贤弟看,大明以后是否要大力打造这种新式战船?”老朱试探着问道。 “要,当然要。”汤和听到上位有意想要打造新式战船,顿时激动起来。 “上位,老臣是亲眼见识过,仅仅是三艘战船就能够轻易击溃数倍之敌。这样的战船,自然要多多打造。只要大明能够打造数百艘这样的战船,就能够抵得上现在水师的数千只船,这可是十分划算的事情。” 大明水师有大小船只四五千只,但这是包括了所有船只的数量。就比如一般的快船,以及运送物资的大福船、沧舟等等,都被算成水师的战力。 从以往的水战方式来看,这样计算也没有错。毕竟以前主要还是靠跳帮作战,就算是福船,只要往上面安置将士,不也可以用来作战? 但是韩度提出的这种战船一出来,以后的战船恐怕就要成为专属一类船只的称呼了。毕竟像福船这种,在战船面前,无论再多,那都是活靶子,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以后福船这类船只,就只能够用来承担运输任务了。 “甚至,韩度连打造战船的木料都找到了。”汤和生怕上位放弃。毕竟以他对上位的了解,皇上一直以来都水师都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若是因为没钱等原因,放弃打造战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再加上现在干旱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就从上位要求韩度将金银亮出来进京,汤和多少也能够猜到,朝廷现在恐怕有些缺钱。 老朱扫了韩度一眼,笑着向汤和问道:“你们在八重山岛发现的那些木料,能够打造多少战船?” 汤和早就在心里默默算过了,此刻被上位问起,毫不犹豫的便回道:“差不多能够打造五十五到六十艘左右。” “好。”老朱点头,“不过,那些木料就不必在劳神劳力的运回来了。朕直接下旨,让龙江宝船厂随着水师一起驻扎过去,就地造船。造好了,就立刻交给水师。” 韩度闻言,心里不禁叹道,看来老朱恐怕是看见自己奏折的那一刻,就有了如此打算。要不然,他不会连想都不想,立刻如此说道。 汤和沉吟一番,随后笑着说道:“船可以在那边建造,但是这火炮还是需要回京来装上的。” 战船威力巨大,仅仅是有三艘便横扫了整个海域。如果在八重山岛那边,一下子造出几十艘来,那这么强大的一股力量,恐怕无论是交到谁的手里,皇上都不可能完全放心。 为了打消皇上的顾虑,汤和便提点出火炮的问题。 有了火炮的战船自然威力无匹,但是没有火炮的战船却像是没了牙的老虎,也就和普通的船只一样。 “如此,甚好。”老朱这才满意的点头。 接下来,老朱便问起最关心的粮食。问汤和,是怎么得到粮食的,又是怎么得了如此多的金银财宝的。 汤和都耐心的和老朱一一解答。 韩度和朱标两人站在一旁,听连个老头子聊天。 朱标还要好一些,毕竟他没有去过海外,对海外的各种风土人情,都非常的好奇。因此,听的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但是韩度就感到十分无聊了,汤和说的这些东西,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要重复听一遍,听的昏昏欲睡。 “想不到这南海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富裕的地方。”老朱听了之后,不仅感叹道。 韩度眉眼一笑,顿时附和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吕宋是块宝地,而且对于大明来说非常的重要,可以说关系着大明能不能够称霸天下。” “哦?这是为何?”老朱不禁神色凝重。 像老朱这样的开国皇帝,对于称霸是有着无比的兴趣和热情的。韩度仅仅用了称霸两个字,就牢牢吸引住了老朱的注意。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皇上应当知晓,左轮虽然威力巨大,但是那都是靠着子弹的作用。而想要造子弹,可是需要大量的铜的。大明的铜本来就不多,就仅仅铸造铜钱都还尚且不足,因此造成铜价一直以来都是居高不下。现在造一颗子弹,就是完全在用钱来造。” 虽然说火炮一响,黄金万两。但是无论是谁当皇帝,都希望自己发动战争的代价能够尽可能的小。 现在造一颗子弹,光是铜料的成本就是十文以上,若是再加上人工,那就直奔二十文去了。而一场战斗下来,即便是摧枯拉朽的顺风仗,百万发子弹轻而易举的就出去了。 而且以大明动辄出动几十万大军来说,如果人人都用左轮,总不能够才准备百万发子弹吧?就算是一人一百发子弹,那也是几千万发子弹啊。光是这些子弹,以现在的造价就要几十万贯,甚至是上百万贯。 这仗恐怕还没有打,就要把老朱给心疼死。 “但是这吕宋,可是有着大量的铜矿,而且都是极为优质的富矿。”韩度说着,感叹了一声,“这吕宋啊,就好像是坐落在一个巨大的铜板上一般。对了,这吕宋的那些人,现在已经归顺了大明。这是他们奉上的山川图册和万民书。” 韩度随身带着这两样东西,现在立刻拿出来捧在手上。 老太监本想上前接下,之后再递给皇爷,却没有想到老朱直接伸手从韩度手里拿了过去。 老朱拿起从头至尾的仔细看了一遍,完了说道:“既然是崖山之后,承袭华夏衣冠,那么想要入大明自无不可,朕准了。” “微臣代他们,谢皇上恩典。” 老朱摆摆手,算是应下。不过应下之后,老朱捏着万民书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看了汤和与韩度一眼,叹道:“可惜这吕宋孤悬海外,朝廷想要掌管起来,恐怕不容易。” 汤和闻言一笑,说道:“上位,对于这吕宋朝廷应当如何掌管,韩度倒是有他的一点想法。” 正文 五百九十九章 资源地 “哦?”老朱颇为惊奇的看了韩度一眼。汤和的脾气,老朱无比清楚。如果韩度的想法不能够得到他的认同,他是不可能说出这也的话来的。 老朱知道韩度聪明,也知道他的鬼点子多。但是韩度可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民政,自然也没有什么建树。如果韩度连民政都精通的话,那可就真的全才了。 老朱眼睛里面若有深意的看了韩度一眼,笑着说道:“既然你有想法,那就不妨说出来听听吧。” 韩度也当仁不让,将自己关于海外总督设置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朱听到总督竟然能够完全执掌一地军政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老朱本人对于权力的掌控欲望是非常强的,为了集中皇权,老朱甚至不惜趁着胡惟庸案裁撤掉中书省废除宰相权力。为此甚至和百官开展了长期以来的对抗,也在所不惜。 还不仅仅是如此,老朱为了避免军权掌控在武将手里,设立五军都督府不说,还把调兵的权力归于兵部,彻底断绝了武将私自调兵的可能。也就是说,大明的武将想要调兵,就必须要有兵部的公文不可。 但是现在韩度却是告诉他,海外总督不仅要管一地民政,更是拥有完全调动兵力的权力。这让一直致力于削弱臣权,加强皇权的老朱,不由得心里产生出不满。 看向韩度的眼神,也开始泛起冷意。 好在后来,韩度及时解释了如此做的原因。 “皇上,这海外飞地大明想要在短时间内完全掌管起来。花费的代价太大不说,短时间内还根本就不可能。既然如此,微臣就想能不能将其当做是大明半个疆土?” “疆土就是疆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能还有半个的?”老朱心有不满,语气自然带着不善。 “皇上,这其实就和生地熟地的区别一样。生地投入大,产出少。而熟地投入少,产出多。”韩度举了个例子,“这大明现在的疆土,就好比是熟地,朝廷掌控住便能够源源不断的为大明提供赋税。但是这生地,如果大明也现在就掌控起来的话,那就太不划算了。” 什么是生地,什么是熟地,这老朱可太了解了。老朱自己就是农民出身,到现在都还在宫里自种自乐。 “生地的确是差熟地太多,当初朕要不是下旨减免三年赋税,恐怕不会有百姓愿意去垦荒。”老朱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禁感叹出声。 百姓也不是傻的,无利可图还要亏本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做。即便是知道三五年之后,便会有收益,但是天下刚刚安定下来,百姓的积蓄本就不多,根本就少有人敢去下如此重注豪赌。 韩度笑着点头,解释道:“现在这吕宋就好似一块生地,大明要想掌控,那投入的代价恐怕会让大明都承受不起。” “可是即便是再艰难,既然这吕宋已经归顺,那也不能够对他们不管不顾吧?”老朱虽然对官员不忿,但是对于百姓却是十分关切的。吕宋这些人虽然是宋朝遗民,但既然现在已经归顺,那么老朱还是想着一视同仁的。 “大明也不是不想管,可是投入太大,微臣觉得不值得。臣以为,像这种海外之地,应该有区别于现在的疆域。” “所以,你就想出了总督这么一个办法?”老朱不由得问道。 韩度点点头,说道:“是的。如果说现在大明的疆域,是根本的话。那么像这种海外之地,就应该先让它成为大明的一个资源地,然后在慢慢的同化过来。” “什么是资源地?”老朱不禁坐直了身躯,凝神问道。通过以往的经验来看,每当从韩度嘴里蹦出一个新鲜东西出来,总是能够出乎他的意料。 韩度解释道:“就拿着吕宋来说吧,它最多的就是铜矿,而大明缺铜,那么这吕宋就可以成为专门为大明提供铜料的资源地。” 原来是这个意思,韩度这么一解释,老朱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要劫富济贫,嗯,不对,应该是劫资源地的资源来接济大明。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避免大明前期的投入,反而会从一开始就从此地获利。 忽而,老朱想到了韩度这个计划的一个缺漏。皱着眉头问道:“不过如此一来,吕宋这样的地方岂能够同意?他们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白白将好处让出来?” 韩度笑了笑,说道:“没有让他们白让,咱们大明的好东西太多了。丝绸、瓷器、茶叶,甚至是布匹,每一样都能够在海外换到极大的好处。只要咱们用这些东西和他们换,他们不会不愿意的。相反,他们还巴不得咱们多卖给他们一些东西呢。” “朕听明白了,原来你是想要和吕宋建立互市。”老朱心里再无担忧。 韩度笑了笑,事实其实和老朱说的大同小异。 “海外的资源地和大明内有所不同,大明内只有法度,不需要官员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便能够治理好一地。但是海外却是不同,海外讲究的是弱肉强食,若是坐镇的官员没有足够的权利和实力,是没有办法镇守一地的。”既然老朱明白了其中利害,韩度便委婉的劝道。 “而且,官员万里迢迢去海外,一去就是几年不能够会家。再加上海外情况复杂,谁都不能够保证绝对的安全,因此风险极大。若是没有足够的利诱,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官员,愿意坐镇海外。” 听到韩度的话,老朱不由得脸色一沉,说道:“你说的五年一换,朕同意,如此一来的确是能够防止海外官员就地做大。但是你说的要分给他们一成的利,你不觉得太多了么?” 分一成很多吗?在 韩度看来,一点都不多。但是在老朱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朕是皇帝,百官是为朕服务的,朕能够给他们发俸禄,就算是对的起他们了。他们就应该任劳任怨的为朕做牛做马,而不该有丝毫的抱怨。 正文 六百章 不是办法的办法 “皇上,”韩度涩声开口,知道老朱这是抠门儿的脾气又发了。便劝解道:“一成不算多,毕竟大明付出的微乎其微不是?” 毕竟在这个过程当中,大明也就是派了一些官员和驻守一点士卒过去,就能够获利九成,在韩度看来已经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但是老朱还是有些不乐意,皱着眉头说道:“难道就不能够只给他们发放俸禄吗?至于没有人愿意去,这个你不用担心,朕旨意一下谁敢不去?” 老朱大包大揽的摆摆手,好似就要做出决定。 韩度见了,不由得脸色一变。害怕老朱不清楚这里面的厉害而胡来,韩度立刻劝解道:“皇上万万不可!这边关已经是发配罪人的地方了,海外比边关更甚,远离故土,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够直接下旨让百官前去?” 韩度冷汗的都要下来了,老朱要是真这么胡搞,若是让百官知道了。他们不敢找老朱的麻烦,但是岂能够放过自己?韩度平日里虽然没有把百官放在眼里,心里完全不怵百官,但那是因为彼此之间都是一些小事小矛盾。若是真的因为自己而导致百官不得不远走海外,那光是戳脊梁骨,都能够把韩度戳的无地自容。 汤和见了,也忍不住帮腔说道:“上位啊,在臣看来,这就好比是以前咱们打天下的时候。反正这海外之地,现在也不是大明的,有再多的财富那也和大明没有什么关系。” 说着,汤和夸张的笑了起来,看了韩度和朱标一眼,作怪似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上位,这就和咱们以前打天下差不多。臣还记得,当初臣攻下一座城的时候,上位可是大手一挥给了臣非常丰厚的赏赐,臣当初是真的非常高兴。现在的情况,其实和那是差不多嘛。只是把臣这种武将换成了文官而已,其实也不一定要文官,上位给他们一成赏赐,他们岂能给不为上位卖命?” 汤和一席话,将老朱的记忆给拉回了创业初期的那段时光。当初创业真是不易啊,明明朕手里没有多少钱,却还要大肆的赏赐有功将士。不过,也正是因为着大手笔的赏赐,才能够让文武官员为朕卖命,才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夺取天下。 从现在看来,当初朕的大肆封赏是完全值得的。可是,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吝于封赏了的呢? 老朱不由得抬头望向虚空,片刻之后,他有了答案,是在御极天下之后。天下之事纷乱如麻,百废待兴,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好似天下就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再多的金银也填不满。 从那个时候开始,朕才不得不节衣缩食。 韩度被汤和一提醒,硬着头皮劝道:“天下有多大,皇上也清楚。现在的大明,就好似在偏安一偶之地。开发海外,就好似在攻城略地,若是没有足够的封赏,恐怕不会有官员会去。” 老朱沉着脸,看了一眼韩度,忽然笑了起来:“被你小子这么一说,朕竟然又有了打天下的感觉了。” 汤和见此大喜,立时郑重说道:“上位当年能够扫平前元,今天照样能够横推天下。上位,老臣不才,愿为上位先锋。” 老朱笑着摆摆手,说道:“贤弟你就不要去了,别看韩度这小子把海外说的像是个花花世界一样。但是朕不用打听都能够猜到,海外必然也是一处苦寒之地。还是把机会给年轻人吧,朕还想着贤弟能够多活几年,好好的陪着朕。” 老朱轻飘飘的一席话,将汤和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称是,“臣这辈子能够得遇上位,是臣最大的福气。” 汤和知道有着老朱这句话,他这辈子算是能够安安稳稳的安享晚年了。 老朱拉过汤和的手,拍着安慰了几下。 转头看着韩度,说道:“就依你,朕会下旨,凡是总督海外的官员,都可以从每年的收益里面拿一成赏赐。” “谢皇上。”韩度闻言大喜。 韩度心里是真正的高兴,因为就老朱这么一句话,那就意味着大明将目光从地上,转而望向了海上。只要大明重视起海外资源地来,韩度相信由大明主导的大航海时代就必然会到来。只要大明人都热衷于出海,那么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能够阻止大明。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老朱突然泼了韩度一盆冷水,“朕现在有件棘手的事情,若是你能够解决好,朕就答应你。” 韩度闻言一愣,虽然知道老朱口中的事情不会简单,但是此时此刻也只能够硬着头皮答应。 “敢问皇上,不知道是何事?” 老朱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顿时明白,连忙和韩度解释道:“是河南出事了......” 韩度听的一阵无语,河南布政使司的人竟然连灾情都敢瞒报。悄悄的看了一眼老朱的脸色,只见老朱脸沉如水。心里叹道,这次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现在河南的百姓已经断粮一月了,如果不能够马上调拨粮食过去,恐怕......”恐怕会怎么样,朱标没有说出来。 不过,韩度自己也能够想象的到,为此韩度的脸色也不禁凝重起来。这可是百万条的人命啊,谁能够无动于衷? “大明皇家粮业......”韩度不禁疑惑问道,当初不是收购过一批粮食吗? 朱标闻言一叹,果然和父皇说的差不多。一听到那里缺粮,无论是谁都会想到大明皇家粮业曾经采买过粮食。 “那些粮食,早就被赈济完了。现在唯一能够到手的粮食,就是你在海外弄到的那百万担,可是即便是水师想要将这些粮食运回来,那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可惜,河南的百姓等不了一个月。”朱标遗憾的说道。 韩度听了,不由得低下头去。对老朱提出的难题,感到了棘手。自己又不是神仙,不可能现在就把粮食给变出了,也不可能让水师瞬间就把粮食给搬回来。 正文 六百零一章 艰难的决定 见韩度低着头,好似想要逃避。 老朱不禁说道:“韩度,朕现在只能指望你能够想到办法了。如果你都没有办法,朕也不会无罪而责罚你,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朕希望你能够多想想河南的百姓。” 韩度抬头看了老朱一眼,不由得满嘴苦涩。老朱这话,让韩度比受到问罪还难受。问罪嘛,以韩度的本事,不是没有再度翻身的机会。但是老朱却把百姓摆了出来,这就让韩度难受了。 “皇上,宫里是一点粮食都没有吗?”韩度不禁问道。 老朱现在全指望着韩度,因此也放低姿态,韩度问什么,他就回什么。 “有,不过也不多,也就几万担吧。这点粮食即便是调拨到河南,那也是杯水车薪没有什么用处。更何况,宫里也需要粮食,现在到秋收还有近三个月呢。” 老朱不是舍不得把这些粮食拿出来,而是他知道,即便是将这些粮食全都运到河南,也没有什么作用。 韩度听了,眉头皱起一道竖纹。心思电转,不断地的思忖。吕宋的粮食要一个月才能够运回来,秋收还有三个月,但是偏偏河南的百姓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了。 时间,时间,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百万百姓生与死的间隔。 可是,谁能够将一个月的时间缩短成一刻? 忽然,韩度脑海里一道灵光闪现。自己不能够缩短时间,但是自己可以打一个时间差啊! 见韩度脸色忽然露出笑容,老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有办法?” 韩度顿时一滞,犹豫着说道:“这,臣只是有个想法,没有绝对的把握。” “说来听听。” 老朱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韩度。这些天,他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这个死结该怎么解开。无奈之下,老朱都准备放弃了河南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韩度这里有了转机。 韩度也不犹豫,立刻问道:“臣有个想法,但是这办法风险极大。” “说,无论如何,朕赦你无罪。”老朱大手一挥,忙不迭的保证。 韩度点点头,说道:“臣是这样想的。既然还有三个月才到秋收,那么京城的存粮能不能够支撑三个月?” 说着,抬眼看着老朱和朱标,他们两人肯定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朱标和父皇对视一眼,朱标站出来,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说道:“京城现在虽然粮价高涨,但是暂时还没有听说过缺粮的事情。京城的存粮,应该是可以支撑到秋收的。” 韩度闻言,顿时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京城可是有百万人口,既然能够支撑三个月,那么京城的存粮肯定不少。臣是这样想的,吕宋的粮食水师一个月就能够运到,那么咱们先想办法将京城的粮食给集中起来,留下一个月的口粮,剩下的粮食先运往河南救灾,如何?” 韩度的办法,能够解决河南救灾的问题,而且从现在来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是,汤和朱标两人听了韩度的话之后,脸上却没有一点笑容。 原因无他,正如韩度提醒的那样,这样一来风险太大。这可是京城啊,天子脚下,若是一个月后粮食没到。光是海运的风险,就足够让谁都不敢保证,这粮食一个月以后能不能准时到。那岂不是河南的灾荒救不了,京城却也要陷入到饥荒当中? 河南一地灾荒,如果不能救,那顶多就是天下震动。如果京城陷入到了灾荒当中,那恐怕就连天下倾覆都有可能。 这样重大的事情,即便是汤和朱标都不敢擅自开口。一个不好,天塌下来,他们两人合在一起都顶不住。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老朱。现在此事,只有老朱才能够决定了。 老朱一脸沉凝,直勾勾的看着韩度,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小子,总是给朕出难题。” 韩度闻言苦涩一笑,说道:“臣鲁莽了,不该出此下策。” “不,”老朱摇摇头,拍了拍韩度的肩膀,“你这是上上之策。” 说着,老朱竟然独自踱步到了殿外。 天色刚暗,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 站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老朱看着眼前壮观景象沉默许久。 汤和、朱标、韩度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老朱背后。 “父皇?”朱标不禁轻声呼唤了一声。 老朱闻言,缓缓回过头来,看着三人。笑了起来:“朕当年灭陈友谅张士诚都没有犹豫过,没有想到老了之后竟然犹豫了。” “皇上。” “皇上......” 汤和、韩度齐齐开口,但是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朱也没有让两人劝自己,挥挥手止住两人的话。说道:“来人,传旨。” “皇爷,奴婢恭听圣训。”一旁的老太监,也知道皇上的不易,眼睛里面有泪光闪动,回话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传旨,文武百官、五军都督府、二十四监,只能够留下一个月口粮,其余的粮食必须充公,否则论罪问处。另外,备驾,明日朕要去承天门。” “奴婢遵旨。”老太监带着哭腔,跪拜了老朱一下,急忙站起来,去拟旨了。 老朱回过头,看向汤和,大声问道:“汤和,水师能够保证一个月后,将粮食运到吗?” 汤和顿时跪在地上,抱拳郑重说道:“臣即刻命水师启程,若是迟了一天,臣提头来见。” “好!”老朱用力的将汤和抱了抱,叹声说道:“大明的国运,就系在贤弟身上了。” “臣,定不辱命!”说完,汤和转身告退。他准备连夜召集水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出发。时间紧迫,能够少耽搁一天,就少一分风险。 老朱最后看向韩度,说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这次河南之事就你去吧。” “臣遵旨。”韩度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如果在没有粮食的时候,那去河南就是一件苦差事。但是现在有了粮食,那去赈灾就简单多了,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 正文 六百零二章 下旨 韩度回到家里。 韩德看见韩度回来,脸上喜色一闪而逝,板起脸来,面带不善的问韩度,“你怎么连出海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家里知会一声?” 韩度知道当初自己走的急,“爹,当初我是秘密出海,是去清剿倭寇的,这如何能够知会家里?” 听到韩度是奉旨秘密出海,韩德的脸色好了一点。 一旁的刘氏见气氛缓和,便打骂了韩德一句,“儿子能够回来就是好事,老爷板着脸给谁看呢?” 韩德懒得搭理她,不过听了韩度的解释,他心里的气也消了,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刘氏倒是眉开眼笑的将韩度拉到身边,“度儿,你这次回来,不会再出海了吧?” “恐怕不行,”韩度谄谄的笑了一下,咬着牙说道。“过几天,我可能还要再出海一次。” 河南离京城可不近,如果通过陆路想要将几十万担粮食运过去,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需要多少时间。恐怕等粮食运到了,河南的百姓早就完了。 所以,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耗费最少的情况下,将粮食运到,就只能够通过海运,转黄河,直抵河南。 “还要出去?为什么?”刘氏刚才还一脸笑意,现在却陡然尖叫起来。显然,她对韩度还要再次出海,是极力不赞成的。 不仅是她,韩德也是一脸的不耐,看着韩度等着解释。 韩度叹息一声,“河南闹饥荒了,朝廷想要赈灾,皇上已经决定......” 听到皇上下旨筹集粮食,整个京城百官只能够留下一个月的口粮。刘氏不禁心里一紧,慌张的问道:“那咱们家,是不是也只能够留下一个月的口粮?” 韩度凝重的点点头。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这岂不是明抢吗?”刘氏眼睛里面充满了不忿,嘴上不禁骂道。 韩度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娘亲,这个办法是儿子想出来的,你要骂的话,那就骂我吧。” 听到是韩度出的主意,刘氏顿时就闭上嘴了。不仅如此,甚至还连忙嘱咐韩度:“这样的话,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要不然,咱们家还不被人给骂死?” 韩度连忙点头答应下来,自己原本就没有想过让人知道这是自己出的主意。人心复杂,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 第二日早朝,老朱刚刚坐在龙椅上,就有人站出来。 “皇上,臣有本奏。” 老朱却是反常的挥手将他的话打断,没有让他说下去。 “今天朕不听奏事。” 顿时就将此人的话给堵了回去。 各部尚书听到,不由得心里一紧。要知道,刚才此人站出来所奏请的事情,可是他们商量好了的。皇上对于百官奏事,向来都是非常重视的,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直接不听这种情况。现在被皇上给堵了回来,都不禁担心,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 昨天韩度大张旗鼓的将金银宝物运到宫里,百官见了可是无不眼红。几位尚书连夜商议,怎么才能让皇上把钱拿出来呢。现在被皇上这么一堵,几人心里自然有不好的联想。 老朱没有管几位尚书心里在想些什么,直截了当的问道:“河南饥荒的事情,众位爱卿以为应当如何赈济?” 户部尚书曾泰站了出来,回道:“回皇上,朝廷国库空虚,但是皇上昨日所获丰厚。臣等正想奏请皇上,调拨银钱购买粮食,赈灾河南。” 老朱听到果然有人打自己银钱的主意,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人人都以为朕昨天发了大财,现在这是把朕当作是土财主呢?人人都想要在朕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老朱压下心里的不忿,直勾勾的看了曾泰一眼,问道:“这种时候,有钱就可以买到粮食吗?如果朕把钱都给你,曾尚书能不能够保证解河南之厄?” “这.....”曾泰闻言,不禁谄笑着退缩了,“臣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这就是一句屁话。 曾泰也知道他的话占不住脚,说完之后,就退了回去。 老朱淡淡的看了曾泰一眼,直接忽略了他的话,眼神示意了一下老太监。 老太监直接站了出来,拿出一道圣旨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道圣旨念完,奉天殿内一片哗然。 “皇上,这,怎么可以这样?”曾泰不仅高呼出声。 老朱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由得说道:“怎么就不可以?朕说过,一个月以后,就会有百万担粮食到达京城。众位爱卿平日里,不是口口声声都说要以天下苍生为念吗?现在河南百姓正在忍饥挨饿,众位爱卿将各自府上多余的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朕又不是白拿你们的粮食,等到一个月后百万担粮食一到,朕即刻就还给你们。难道就这样,你们都还不愿意?” 百官被问的哑口无言,以为都是他们拿着天下苍生的牌匾,来向皇帝施压。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这里应该如何,那里应该如何。反正,只要对他们没有利的地方,他们都会以天下苍生来压迫皇帝。 但是现在,却轮到他们被皇上拿天下苍生来压他们。 他们敢说不吗?不能。这个时候,要是说不,就算是皇帝不处罚他们,天下百姓的口水也能够把他们给骂死。 “皇上既然有粮食,那为何不现在就拿出来赈灾?”曾泰咬牙问道。 老朱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解释道:“朕说过,现在粮食不在京城,运到这里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那皇上何不直接将粮食运到河南去赈灾,何必要运到京城?”有官员不禁说道。 老朱压着脾气,耐心的解释:“运到京城还要近一些,运到河南更远。更何况,你们以为河南的百姓还能够撑到一个月后?” “皇上,老臣以为此事不妥。若是京城只留一个月的口粮,那万一要是一个月后粮食不到,岂不是天崩地裂?” 正文 六百零三章 老朱的宣言 老朱脸陡然黑了下来,他想过百官不会是什么君子,但是却没有想到有的还是伪君子,连真小人都算不上。 “朕说过,一个月后粮食必到。再说了,朕也只留了一个月口粮,有朕陪着你,你在怕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不能够啊。” “是啊,皇上身系天下安危,岂能够如此冒险行事。” “恳请皇上,以天下万民为念!” 冠冕堂皇的话被百官说了一大堆,表面上看来他们是在劝皇上不要冒险,其实就是他们自己不愿意为此冒险。 若是换一个软弱一点的皇帝,说不定百官就会得逞了,但是他们偏偏遇到的是老朱。 老朱有多强硬,百官可是深有体会。 “朕不用你们来教朕该如何照顾天下万民,朕现在是下旨,不是在和你们商议。若是有谁不肯交粮食出来,那就自己辞官吧。退朝!” 老朱没有从龙椅后面离开,而是下了丹陛,直接朝着奉天殿外走去。 留下的朝臣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辞官?这怎么可能。 辞官是万万不可能辞官的,他们寒窗苦读,为了能够引起皇帝的注意,还为了博一个好名声而不断的照顾乡里。费了这么大的劲,现在仅仅因为一点粮食就辞官? 谁也不傻。 虽说在这个时候把粮食交出去有些冒险,但是既然皇上都只留一个月的口粮,那他们还是有勇气跟着赌一把的。 老朱离开了奉天殿,直接来到承天门。 承天门这里,原本是昭告天下、宣读圣旨的地方,原就被百姓所津津乐道。今日的承天门却又格外的不同,大量的亲卫军早早的就来到了这里,隔离出一片空地出来。 百姓一见这架势,就猜测会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因此出于喜欢凑热闹的本性,不过是一个早晨,承天门外就挤满了百姓。 等到看见一身明黄龙袍的老朱站了出来,百姓顿时激动的浑身颤抖。 连皇上都来了,今日是有什么大事么? “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压压的一片百姓,顿时就跪了下去,虽然不敢抬头,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 “免礼!都起来吧。” 百姓在老朱洪亮的声音下,规规矩矩的爬了起来。只不过,出于对皇帝的畏惧,没有一个百姓敢抬头注视皇帝的。 “都抬起头来,看着朕。”老朱继续命令道。 百姓心里好奇涌动,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恩许他们抬头。不过既然皇上特许了,大家都把头抬起来,看了过去。能够亲眼看见皇上样子的机会可不多,以前普通百姓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天颜,也就是新宝钞发放之后,百姓才有机会在宝钞上面看看皇帝的样子。但那毕竟只是一副画像,和活灵活现的人比起来,还是差的太多。 “朕,朱元璋,你们的皇帝,你们的君父。”老朱站在城门楼上,声音虽然洪亮,但毕竟是离的远了一点,声音传到百姓当中,其实已经不大了。 但此时此刻,所有百姓都屏住了呼吸,聆听着皇帝的话,因此,反而所有百姓都将皇帝的听的清清楚楚。 “今日朕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有一件事,朕想要恳求你们帮忙。” 听到皇帝有事情要他们这些百姓帮忙,所有人都非常的惊异起来。在他们看来,整个天下都是皇帝老儿一个人的,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老朱拿出河南灾情的奏折,举在手上,“河南饥荒,现在已经断粮。朕欲救河南几百万百姓,但是运粮需要时间,粮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够到。但是河南的百姓等不了一个月,他们连半个月都等不了。因此,朕恳求你们,留下一个月的口粮,将多余的粮食拿出来,让朕去救河南几百万百姓的命。” 听到河南的灾情这么严重,所有人心里都是禁不住一紧,饥荒言传身教给所有百姓的恐惧实在是太过巨大。今年早早就有传说今年会有干旱,而且粮食的价格从开春之后便一直在稳步上涨,到现在更是涨价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 因此,百姓对于粮食、饥荒等字眼,极为的敏感。现在得知河南百姓已经没有粮食吃了,所有百姓无不感同身受,以及心理涌起巨大的恐惧。 几百万人啊,若是没有粮食,不需要太久,再过一个月,就会变成几百万白骨。 “朕已经将宫里的粮食拿了出来,宫里只留了一个月的口粮。朕允诺,凡是现在拿出粮食来的,一个月后,朕加倍还之。” 连皇帝都只留了一个月的口粮?还有三个月才是秋收,若是一个月后没有粮食,岂不是连皇帝都要饿死? 这是在以命相搏啊,以皇帝的命来搏河南几百万百姓的命。 “吾皇~万岁~” 一个老学究眼眶里面老泪纵横,念叨了一句,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 一个,十个,百个,一片连着一片,无数的百姓心甘情愿的朝着老朱跪拜下去。最后,整个承天门外,除了亲卫军,再也没有站着的人影。 “朕恳求大家把多余的粮食拿出来,愿意拿出来的一个月后朕还你们双倍,不愿意的,朕也绝不勉强。” 老朱说完,一挥袖袍,转身就此离开。刚强了一辈子的老朱,在刚才那些百姓跪下去的时候,心里竟然忽然有些变软,竟然有些怕承天门外那些朝着他们跪倒下去的人。 刚才那一幕,不仅老朱看到了,百官也看到了。 原本他们绝对不会同意抽走京城粮食救济河南的,但是在那些百姓跪倒下去的时候,他们也怕了。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韩度!”老朱淡淡扫了百官一眼,将目光留在韩度身上。 “臣在。” “即刻在这承天门外开始收粮,明天一早不管收多少,你必须要出发前往河南。” “臣遵旨。不过臣以为,在定淮门外收粮更好,可以直接装船起运,节约时间。”韩度连忙应下,建议道。 正文 六百零四章 宗泐的佛心 承天门在整个京城偏南的位置,远离长江。既然要通过海运前往河南,那自然是要经过长江的。那还不如直接就在定淮门收粮,一来可以立刻装船,节约时间,要不然百姓将粮食拿到承天门来,还需要朝廷再次运到定淮门,这样一来,还不如直接就让百姓自己把粮食拿到定淮门去。二来定淮门外可要比这承天门宽敞的多,便于粮食收集。 “准!” ...... 皇帝下令朝百姓借粮的消息,好似一阵强大的风暴,瞬间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天界寺。 宗泐正在禅房里潜修,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师傅。”释智聪双手合十一礼。 “什么事?”宗泐慢慢睁开了眼睛,看了自己这个弟子一眼。 “皇帝今日在承天门外,向百姓筹集粮食,以救河南......” 宗泐听了之后,以他的定力都禁不住身躯震动。皇帝向百姓借粮,这可是自古以来未有的事情。 “灾情,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吗?阿弥陀佛~”宗泐脸色有些惨淡,心怀不忍的慢慢闭上眼睛。 释智聪今日不过是觉得这件事闹的太大,有必要让师傅知道,但是却没有想到,师傅竟然受到如此巨大的震动。 “师傅~”释智聪不仅惊呼一声。 宗泐猛然睁开眼睛,好似下定了一个决心。 “智聪。” “弟子在。” “传令下去,寺里留下一个月的粮食,其他的全都拿出来随贫僧去皇宫。” “师傅!”释智聪忍不住惊呼一声,咬了咬牙,忍不住劝道:“师傅,皇帝说一个月后归还粮食,但是若一个月后不能归还呢?今年干旱,到处都缺粮食,寺里已经三番五次的送粮食出去了。现在留下的这些,也不过是为了寺里备着的。若是拿了出去,一个月后没有粮食,岂不是毁了全寺?再说了,皇帝连寺里的田产都要收去,又何必......” 宗泐见此,摇头叹息道:“你啊,跟着贫僧学佛十几年,定性却是连一个不学佛的人都不如。”宗泐回想起当初韩度笑语盈盈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声惋惜。 “有人曾经告诫过贫僧,与其把我佛金身塑在大雄宝殿里面,不如将金身塑在天下百姓心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百姓,你我又如何能够在这禅房里吃斋念佛?” 宗泐不给弟子反驳的机会,直接挥手说道:“去办吧。另外,将寺里捐粮的消息告诉其他两寺和所有善信,并且告诉他们,这是大功德,不可不为。” “是。” 当天响午之后,宗泐便带着两万担粮食进宫。 老朱今天出奇的没有批阅奏折,而是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龙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让一旁的老太监担忧不已。 宗泐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皇帝愁眉苦脸的样子。宗泐是少有的几个,能不需要通禀,便能够出入皇宫的人。就连韩度想要觐见老朱,即便是有着腰牌,那也需要站在殿门外等候通传。 “贫僧,拜见皇上。” 老朱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是宗泐来了,勉强笑了一下,叙旧口吻说道:“泐秀才来了?” 装模作样的摆弄两下奏折,让他看起来好似在批阅奏折似的,老朱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愁苦,笑着问道:“泐秀才今日怎么有空来,是要向朕讲经吗?” 宗泐摇摇头,宣了一声佛号,说道:“贫僧今日前来,既不为讲经,也不为说法。贫僧今日带了三万担粮食进宫,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能稍解危局。” 老朱神色凝重的看了宗泐几眼,片刻过后,才叹声说道:“你拿出这么多粮食,天界寺里的存粮恐怕不多了吧。” 宗泐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皇上都只为自己留了一个月的粮食,贫僧也只给天界寺留下一个月的粮食。” 老朱心里甚是感动,不过脸色未变的问道:“你难道就不怕~” “皇上都不怕,贫僧怕什么?”宗泐丝毫不惧的笑道,“再说了,这人间贫僧早就待够了,若是能够早登极乐,那也是一大幸事。” “好气魄,真不愧是真的泐秀才。”老朱哈哈大笑。 宗泐只是低头微微一笑,什么气魄不气魄的,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老朱也觉得用气魄来形容宗泐,好似反而有些贬低的味道。便岔开话,道:“泐秀才,如此良机,不如为朕说一段法如何?” 这都什么时候了?皇上竟然还有心情听说法?宗泐先是一愣,随即忽然笑了起来。 点头应道:“好。” 想了一下,宗泐说道:“那贫僧就和皇上说说佛祖割肉喂鹰的事......” ...... 韩度在定淮门外摆出阵势开始收粮。 百姓听过了皇帝在承天门外的宣言,出于对皇帝的信任纷纷开始慷慨解囊。不过是半天功夫,定淮门外就开始出现人山人海。 韩度安排了上百个书吏在不停的收粮,就这面对京城百万百姓,都完全忙不过来。看似忙碌不堪,但其实粮食却没有收多少。 原因就在于百姓自己也没有多少粮食,即便是有,能够拿出多少来,也是一个问题。 百姓不过是你一升我一斗的在出粮,虽然积少成多之下,最后能够获得的粮食一定不少。但是麻烦就在于,实在是太过耽搁时间了。 而现在,河南百姓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在韩度心如汤煮,暗暗焦急的时候。 一队长长的车队,满载着粮食,从城墙里出来。一车车的粮食排成一道长龙,在百姓肩挑背磨当中,简直就和鹤立鸡群一样。 就连韩度都被这些马车吸引,心里不禁疑惑,谁这么大手笔啊,一下子拉来这么多的粮食。 傅雍招呼着马车,走到韩度近前。笑着拱手说道:“草民傅雍,拜见伯爷。” “你是?”韩度看着傅雍有些熟悉,疑惑的问道:“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傅雍笑了笑,说道:“伯爷是贵人多忘事,去年伯爷高价采买棉花,小人等载着棉花回京,被巡检司的人给拦住了。最后,还是伯爷来解的围呢?” 正文 六百零五章 商贾的担当 被这么一提醒,韩度脑海里顿时有了印象。指着傅雍说道:“本伯想起来了,你是傅......傅雍?” “难得伯爷还记得小人,小人正是傅雍。”傅雍还礼笑道。 韩度不禁疑惑,指了指他身后的马车,问道:“那你这是?” 傅雍顿时哦了一声,解释道:“伯爷上次帮我等解围,我等虽为商贾,但也铭记在心。此次听说朝廷缺粮,伯爷急需粮食。我等便将铺子里的粮食都拉来了,聊表心意。” “好,”韩度喜形于色,高兴的对傅雍等人说道:“诸位的心意,本伯领了。若是能够度过此难关,本伯一定在皇上面前为诸位请功。” 十几位商贾,傅雍他们原本就是做各种生意的。今年因为看好粮价的原因,早早的就准备了大量的粮食,原本是想着大赚一笔的。现在,却是仅仅因为河南百姓需要粮食,朝廷需要粮食,就心甘情愿白白的拿了出来。 有了这近五万担粮食的加入,韩度收粮总算是有了一点阶段性的效果。 韩度谢过傅雍等人之后,即刻进宫,求见老朱。 “皇上,定淮门外已经收到六万多担粮食。” “哦?这么快?”听到韩度仅仅半天时间就收到六万多担粮食,连老朱都惊讶起来。 韩度连忙解释道:“百姓虽然积极交粮,但是收到的还不多。主要是有十几位小商贾,合力出了差不多五万担。” “什么商贾,竟然拿出这么多的粮食?”老朱闻言更是惊奇的问道。从老朱心里讲,他是从来就没有把商贾放在眼里过的。在他看来,商贾不事生产不说,还囤货居奇谋取利益。在老朱眼中,那些商贾和养着的猪没有什么区别,若是等养肥了,也未必不可以宰了吃肉。 但是,就是这些在他眼里见利忘义的商贾,竟然在这个时候拿出了五万担粮食。 韩度将傅雍等人略微和老朱介绍了一下。 老朱点点头,记在心里,便继续和韩度说道:“既然你那里有六万担,朕这里有三万担,天界寺又送来了三万担,加上百官和公侯府上清出来的十万担,一共有二十多万担。” 说着,老朱又抽出一封奏折,“水师来报,明日一早就四万担海鱼干会到达京城。朕把这些全都交给你,你准备一下,明日即刻启程前往河南赈灾。” “臣遵旨。”韩度恭敬一诺。 “你准备走漕运,还是......”老朱随口问道。 韩度抬头,神情郑重的回道:“臣准备走海运。” 老朱既是意料之中,又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海运,海运可是有风险的啊。” “皇上,走漕运一样有风险。而且海运即便是遇到风暴,臣还可以勉力挽救一下,臣能够保证,至少有二十万担以上的粮食会到达河南。若是漕运出了问题,那才是万事皆休。” 听了韩度的话,老朱心里不禁一惊。神色凝重的指着韩度,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臣刚从海外回来,能够知道些什么呢?”韩度无奈一笑,老朱就是这样,疑心病太重。一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就容易浮想联翩。 老朱一想也对,如果是韩度想要做些什么的话,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将筹集粮食的办法说出来。若是没有这个办法,河南的百姓不也没有办法得救么? “臣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韩度解释道,“大海茫茫,就算是有人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可能办到。但是漕运就不同了,一旦被堵塞或者是被拦截,那就全完了。” 老朱听的点头,最后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韩度见老朱同意,便告退离开。 原本还以为至少也要在京城带上两三天,才能够将粮食收集好,没有想到竟然一天之内就收集妥当。韩度现在快步回家,准备和家人吃顿晚饭,告别一下。 二十几万担粮食和海鱼干,装了整整六百多艘船只。 浩浩荡荡的沿着长江而下,出海之后便借着海风,沿着海岸北上。 河南开封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驻地。 朝廷八百里加急在一天前已经到了这里,可是布政使丰庆却挥手将传令士卒安置下去休息,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合上。 “大人,朝廷是何令谕?”顾琨心急如焚,顾不得上下尊卑礼节,连忙直言不讳的问道。河南的灾情之严重,现在已经到了每天都要饿死人的地步。若是再没有粮食赈灾,恐怕河南就会发生人吃人的惨剧了。 河南的灾情早就报上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却迟迟没有丝毫消息。现在好不容易朝廷派人来了,顾琨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朝廷有没有调拨粮食来河南。 丰庆轻声一笑,说道:“朝廷说了,已经调拨粮食起运,最多三日之后,就能够到达开封。要让咱们将各府各县的百姓集中起来,方便朝廷赈灾。” “太好了,河南有救了。”顾琨高兴的就要跳起来,豁然朝着京城的方向,五体投地跪下,“臣代河南三百多万百姓,叩谢皇上天恩。” “顾大人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一旁的右参议李程却笑着说道。 顾琨顿时站了起来,本想发火,但是想在百姓就要得救了。在这个高兴的关头,他不想和这李程闹出什么矛盾来。 “李大人,朝廷既然调拨了粮食过来,百姓有救了,本官自然高兴,为何不能高兴?” 顾琨是左参政,论官职比李程要高一级,不过看在大家同司为官的份上,顾琨也不和他过多的计较。 对于顾琨的好意,李程心里却是不领情,反而对他充满了敌意。在李程看了,若是没有顾琨这个老顽固在一旁作梗,他早就坐上右参政的位置了。 只见李程笑了笑,说道:“顾大人请看清楚,这是八百里加急。从京城到这里,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两天时间。河南现在的灾情,没有几十万担粮食,根本就压不下来。大人以为朝廷能够把几十万担粮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到开封府?” 正文 六百零六章 安抚 顾琨顿时语塞,八百里加急都要两天才能够到达。几十万担粮食,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三日内到?即便是走漕运,也不可能。 “朝廷这是在欺骗咱们呐,”李程见顾琨色变,不由得冷笑道,“若是咱们将百姓召集起来,到时候若是拿不出粮食,咱们这些人还能活吗?” 顾琨心里虽然起了疑虑,不过出于对皇权的敬服,他还是愿意相信朝廷一次。 “李大人,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万一若是真的呢?咱们不把百姓召集起来,岂不是耽误了朝廷的大事?” “没有万一,朝廷的粮食三日之后不可能来的。”李程脸色有些难看。 顾琨却不同意,坚持说道:“本官以为,不管三日后粮食来没来,咱们都应该按照朝廷的要求,将百姓召集起来。” “顾大人,你没有看到布政使大人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么,显然连大人也不信这是真的。丰大人,您说是不是?”李程转头向丰庆求助。 丰庆微微一笑,朝顾琨说道:“顾琨啊,你也知道三日内将粮食运过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就别忙活了,安心的歇着吧。” “大人,下官现在心急如焚,如何能够安心歇着?”顾琨不仅叹道,“朝廷既然能够下这样的命令,想来应该是有办法将粮食按时送到的。下官这就去告诉百姓,将百姓召集起来。” 顾琨自知自己势单力薄,论嘴皮子说不过两人。说完话之后,便直接退了出来。 “大人,你看他这~他这也太不把大人放在眼里了。”李程见顾琨直接转身走了,心里顿时怒不可遏,转头就朝丰庆告顾琨的黑状。 丰庆倒是没有半点生气,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随口说道:“无妨,就像顾琨说的那样,万一朝廷能够将粮食按时送到呢?他去将百姓召集起来,若是粮食能够送到,岂不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那朝廷和百姓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这......好像是这样~”李程听了,只好答应下来。 随着顾琨一声令下,朝廷已经派出粮食赈灾,三天后就会到达开封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去传遍了河南各府,然后继续朝着下面的各县传播,各府各县的百姓,顶着饿的发昏的脑袋,开始自发的一步一步朝着开封府走去。 而各府各县的官员,也按照朝廷的令谕将行动不便的百姓组织起来,一起朝着开封府赶去。 无论是谁都知道,现在只有走到开封府,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从消息传出来的当天开始,开封府周边各县的百姓,就自发的到来。接下来两天,陆陆续续的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聚集到开封府。 短短三天,开封府周围就聚集了大量饥饿的百姓。 顾琨这些天忙的焦头烂额。 百姓都是被饿了好多天了的,来了之后才不管什么三日后朝廷的粮食才到的问题,来了之后就找官府要粮吃。 可是顾琨现在手上也没有粮食,他都几天滴米未进了,那里能够拿的出粮食来?只好派人不断的安抚着百姓,并且向百姓保证,三日后朝廷的粮食一定会到。 这个时候顾琨心里的惶恐,是可想而知的。三天后粮食能不能到,他也没有把握,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若是说三日后粮食不一定能够到,那恐怕这么多百姓聚集在这里,现在就要乱起来了。无论如何,他也只能够咬牙保证。 可是三日后粮食就能够到吗?顾琨只能够在心里期盼。 一日前,韩度的船队就已经进入了黄河。从京城到黄河入海口的距离,被韩度在两日之内就走完了。这只能够说是老天给面子,一路顺风顺水丝毫没有耽搁。 原本韩度还以为自己会不会在海上遇到点倭寇什么的,可是不知道是被韩度清剿的太过厉害,还是运气好没有碰到的原因。反正这一路走来,韩度什么突发情况都没有碰到。 “伯爷,再有一日,咱们就能够到开封了。”张超见韩度一脸的焦急,便来到韩度身边,轻声安慰道。 张超没有跟着汤和去吕宋,而是被留了下了。这次运送粮食,韩度怕遭遇不测,因此便请求老朱,让张超带着五百水师将士一路跟随。 “本伯知道。”韩度点点头,“可是本伯更知道,河南现在每时每刻都会有百姓在死去。” “伯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张超不禁开解道,“咱们能够在两天之内就来到这里,已经是最快的结果了。” 韩度心里也清楚,自己再急也没有办法瞬间飞到开封府。 “河南的百姓还等着粮食,传令下去,全力前往开封。” 第三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太阳早早的便升起,洒下万道金光。 刺目的阳光将百姓从睡梦当中惊醒过来,而有些则就此睡去。 没有下雨,让百姓不禁习惯性的感到失望。而更加让他们失望的是,现在已经是第三日了,但是朝廷的粮食却还没有来。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躁动起来。 这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原本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百姓只是指望着朝廷来救他们,只要朝廷没有不管他们便好。现在得知朝廷会在三日内运送粮食过来之后,却没有看到粮食,百姓自然开始焦躁起来。 百姓的动静,很快就被下面的官员反馈到了顾琨这里。 “顾大人,现在已经日上三竿,而朝廷的粮食迟迟不来,百姓已经开始骚动。朝廷的粮食究竟什么时候才到?若是朝廷的粮食再不来,下官怕会闹出事端来。” 顾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得片刻安宁。他也不知道朝廷的粮食究竟能不能及时赶到,不过谁都可以犹豫,就他不能。 只好硬着头皮,怒吼道:“今日还早的很,朝廷的粮食一定到,你们下去安抚百姓。另外,这个时候敢胡说八道为非作歹的人,杀无赦!” “下官领命。”下面的官员匆匆离开顾琨,下去安抚住百姓。 正文 六百零七章 粮食来了 太阳挂在天上一点点的移动,等过了响午还没有看见丝毫朝廷粮食的身影。顾琨不由得焦急起来,频繁的抬头张望,以及频频看向天上的太阳。 就在所有人都等的越来越焦急,人群当中有了躁动迹象的时候。一阵越来越大的吼声,从黄河边上传了过来。 “怎么了?”顾琨听到了之后,脸色就是一变,连忙问左右。 难道真的是百姓开始按奈不住,激起民变了吗?想到这里,顾琨不由得冷汗淋漓。若是真的激起了民变,不仅是他的脑袋保不住,他全家都跑不了。 “快去,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顾琨再也管不了许多,连忙招呼左右的人前去查看。 可是还没有等到左右前去,远处一个县官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顾琨连忙上前去,“前面是怎么回事,难道发生了民变?” 来人愣了一下,连忙笑道:“没有,前面没有民变。” 没有民变!顾琨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不过既然不是民变,那前面为什么闹的这么厉害? “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县官听了,顿时笑了起来,说道:“顾大人,大喜啊,朝廷的船队来了,咱们有救了。” “朝廷是走黄河来的?”顾琨顿时惊呼出声。既然说到是船队,顾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开封地界能够通船的,也只有黄河了。他原本以为朝廷会走漕运,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走黄河来的。想要走黄河,那就必然是通过海路来的,朝廷禁海怎么会让船队走海路? 算了,不管了,只要粮食来了就好。 “来了多少粮食?知道吗?” 县官摇摇头,笑道:“不知道,太多了,船只遮天蔽日的,一眼望不到头。” “好,来了就好啊。”顾琨兴奋的连连赞叹,“走咱现在就去看看,另外,来人,去通知布政使丰大人,就禀报说朝廷的粮食到了。” 左右站出一人,连忙转头朝着布政司衙门而去。 传信的人走进布政司衙门,连忙就去向丰庆禀报。 “卑职拜见布政使大人,拜见右边参议大人。左参政顾大人命卑职来禀报,朝廷的粮食来了,就在黄河上面。” “你胡说什么?朝廷的粮食来了?还在黄河上面?”李程第一个不信朝廷的粮食能到,连忙质问。 “回李大人,千真万确,很多人都看见了,朝廷的运粮船队,正在黄河上朝着开封赶来。” “好了,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个时候,丰庆一脸平静的出声,挥挥手让官员退下。 李程见此地没了外人,不禁皱起眉头,说道:“朝廷怎么就把粮食运来了?” 丰庆看着李程,翻了翻眼帘,长长嘘出一口气,说道:“粮食到了,也是好事儿啊。至于怎么运到的,既然是从黄河来的,那自然是走的海路。” “朝廷明明禁海,怎么可能走海路?”李程心里十分不甘,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厉。 “事实就在眼前,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咱们当初谁也没有想到朝廷会走海路,漕运那些布置算是白费劲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丰庆不禁叹息一声。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李程一时之间没有了主意,不禁问道。 丰庆笑着看了他一眼,叹声说道:“还能够怎么办?本官刚才说了,朝廷的粮食能来是好事。咱们该如何赈灾,就如何赈灾便是。” “大人不愧是河南父母官,此言甚是有理。”李程也听明白了丰庆的话中之意,顿时笑着附和。 事已至此,既然朝廷的粮食到了,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轻举妄动。反正不过就是赈灾吗?只要有粮食,赈灾还不容易?若是能够成功赈灾,他们反而还有功劳呢。 韩度站在船首上,看着黄河岸边跪倒着不断欢呼的百姓。 “总算是到了。” 张超也松了口气,感叹着,“是啊,不容易。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到了。” 韩度朝他笑了一下,吩咐道:“去告诉那些船夫,本伯重重有赏。” “谢伯爷。”张超朝韩度抱拳,代船夫致谢。 船只缓缓靠岸,韩度举着望远镜看着站在河边等候的官员。 片刻过后,韩度放下望远镜,若有深意的问张超,“你说,这饿极了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那还用说?肯定面黄肌瘦。”张超不明白伯爷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他已经习惯了韩度会突然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因此,也没有多想。 韩度再次举起望远镜朝着人群看了一眼,冷笑着说道:“百姓到是面黄肌瘦,有些官员也是一样,但是有的官员却是一副唇红齿白、脸色红润的样子,可不像是饿了很多日的模样。” 见张超一脸不信的样子,韩度伸手将望远镜给了他。 张超看过之后,不由得沉默。 韩度拿过望远镜收好,吩咐道:“船上的粮食先不要卸下来,先把海鱼干给卸下来。” “伯爷是想~” “百姓们饿了这么多日,本伯要给他们好好补一补,请他们和鱼肉粥。”韩度微微一笑。 韩度等士卒搭好跳板,便背着手走了下去。 “本官河南布政使丰庆,见过伯爷。伯爷千里迢迢把粮食运来,本官代河南百姓谢过伯爷。”丰庆一脸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欣喜的说道。几句话说的中规中矩,谁也跳不出刺来。 “丰大人客气了,本伯韩度,来此也是职责所在。”韩度一脸和煦,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见过之后,韩度也不耽搁,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丰大人准备好开始施粥吧。”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伯爷的粮食了。”丰庆笑着说道。 韩度点点头,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一筐筐的海鱼干被抬了下来,不断地堆积在河岸上。 看着一筐筐黑不溜秋的东西,丰庆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指着问道:“伯爷,这些是?” “这些啊?这是海鱼干,可是好东西。”韩度笑着解释了一下,即刻吩咐道:“布政使大人还是赶紧吩咐人将这些都煮了吧,多加点水,熬成粥给百姓吃吧。” 正文 六百零八章 吐了 “好,好的。”丰庆咬着牙回了一句。说完,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些东西的味道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冲了。 海鱼虽然是被盐腌过之后,再挂起来晒干的。但是由于百姓技艺还不熟练的缘故,导致晒出来的海鱼味道极大。不习惯的人闻一口,就好似灵魂要升天了似的。 丰庆根本就受不了这种味道,要不是韩度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他都想要找个机会就此溜走。 这股味道虽然难闻,但是对于饿极了的百姓却根本不算什么。饿极了的人闻到食物的味道,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想法,在食物味道的引诱下,反而会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一口口大锅架起,装满水,生起火。一把一把的海鱼干倒进去,大火猛煮,很快整个黄河边上,就弥漫出极大一片肉香。 但是这让所有百姓垂涎欲滴的肉香,在丰庆几人闻来,却是如此的让他们五脏六腑翻滚扭曲,再联想当那些海鱼干黑不溜秋的样子,就要坚持不住吐出来。 丰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强忍恶心,谄笑着和韩度说道:“伯爷,有伯爷在此坐镇施粥,实在是再好不过。本官还要去继续通知各府县召集人手来搬运粮食,就此告辞。” 丰庆说完,转身就想要离开。 却被韩度笑嘻嘻的一步拦住,“布政使大人,这眼看着就要开饭了,何必急着离开呢?还是吃了再去吧。” “这~”丰庆一听说韩度要请他吃那锅里的东西,顿时脸都绿了。只是他又不敢表现出来,让韩度发现端倪。 只好笑着说道:“不了,还是百姓的事情重要,若是现在不赶紧通知各府县来搬运粮食,迟片刻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韩度面无表情的说道,“通知各府县嘛,派一个小吏足以,何必要劳布政使大人的大驾呢?河南上奏朝廷,已经断粮一月有余,想必布政使大人体恤百姓,也不会私自偷偷存粮吧?” “这,这怎会,怎会?”丰庆连忙义正言辞的说道,“本官自然是和百姓同甘共苦。” 丰庆一句话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就连周围的百姓听了,都不禁对他流出热泪。他们有着这样的父母官,哪怕是苦点累点也觉得值得。 韩度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冰冷,刚才韩度在船上看见唇红齿白满脸红光的人,说的就是一丰庆为首的二十几个官员。也就是,现在想要跟着丰庆离开的这些人。 好听话谁都会说,而且这个世上言行一致的人少,更多的却是言不由衷。 就连张超都能够看的出来,丰庆这些人和周围百姓面黄肌瘦的样子差距极大,他的话,也就能够偏偏无知百姓而已。 韩度岂会相信? “大人既然和百姓同甘共苦,那么这么多天来,想必也是饿的急了。”韩度没有丝毫让丰庆等人混过去的意思,朝张超喊道:“来人,给诸位大人盛粥。” 张超连忙招呼着士卒将肉粥端来,笑嘻嘻的和丰庆等人说道:“诸位大人,这可是海里的好东西,吃了可是大补的。” 士卒将一碗碗肉粥分别端到丰庆等人面前,示意他们接下。 可是丰庆等人看着碗里黑乎乎黏稠黏稠的东西,加上让人作呕的味道,差点没有吐出来,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去接的。 倒是韩度笑嘻嘻的接过一碗,端着碗朝着丰庆等人示意了一下,说道:“诸位大人,请吧。”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面对韩度带着寒意的眼神,一众官员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可是接下虽然是接下了,但是要让他们去吃,却实在是为难他们。 韩度哈哈大笑,说道:“布政使大人,本伯就以粥代酒,敬你一杯。”说完,碗口和丰庆手里的碗碰了一下。韩度将粥水吹凉,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这肉粥的味道其实不好,海腥味极重。不过毕竟是肉嘛,喝下去顿时就有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腾而起,让人十分舒服。 再说了,这点海腥味能够算的了什么?韩度出海清剿倭寇的时候,为了节约淡水,连泡过烂木头的水都喝过。那味道,更是让人终生难忘。 见韩度一口一口的将黑乎乎的肉粥喝下,所有端着碗的官员都被韩度逼到了墙角。刚才丰庆还在口口声声的说要和百姓同甘共苦呢,现在韩度一看就是有爵位在身的贵人都喝了,难道他们还能够不喝?若是不喝,在百姓的眼睛里面,会如何看待他们? 可是丰庆是真的不想喝,端着碗的手都不禁开始微微颤抖。河南百姓断粮一个月,又不是他这个布政使大人断粮一个月。就算是每天都有百姓饿死,他这个布政使还是能够锦衣玉食的。现在要他喝这么恶心的粥水,他怎么能够喝的下? 一旁的李程见躲不过去了,便以袖袍遮住脸。暗地里捏住自己的鼻子,想要一口气将肉粥喝了,好度过此关。可是这肉粥给他的刺激,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一口肉粥入口,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这肉粥的气味。就好似被裹脚布,裹着腐烂的臭鱼,混合起来的味道。 “哇~呕~” 李程明显是高估了他自己,肉粥刚入口他就再也坚持不住顿时吐了出来。不仅如此,呕吐就好似触发了一个机关,绷断了原本的神经一样。一吐就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将肉粥吐了出来,甚至好似要把三天内吃过的东西,都要通通吐出来才肯罢休。 李程一崩溃,其他人好似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弯腰呕吐不止,就连丰庆也没有能够绷住。 韩度看见众人吐出来的东西,不仅不觉得恶心,反而脸色浮起笑意,只是眼睛里面的冰寒,却是再也掩藏不住,也不需要再掩藏。 “这,这些都是肉啊。”有人指着一众官员吐出来的呕吐物,愤怒不已。 “好啊,咱们这些百姓已经饿了二十几天了,每天只能够吃些草根树皮,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连泥土都吃。” 正文 六百零九章 圣旨 “狗官!狗官......” 一时之间百姓群情激愤,大喊狗官的声音甚嚣尘上。 “放肆!”丰庆气急败坏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周围的百姓一声怒喝。 百姓虽然愤怒,但是面对布政使这样的高官,他们还是心怀畏惧。在丰庆的一声大吼之下,百姓们都由不得后退几步。 丰庆脸色铁青,看着韩度狰狞一笑,说道:“伯爷何必要与本官为难呢?论官职本官乃是正三品,朝廷一方大员,本官与你客气,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赤果果的威胁韩度,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那些呕吐的官员也擦了擦嘴,恶狠狠的将韩度团团围住。甚至丰庆等人的心腹,也察觉到这里出了事情,不断的在赶来。 “韩度,这河南怎么说也是本官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贵为伯爷又如何?敢对本官如此放肆,你知罪吗?”丰庆见自己人多势众,顿时抖了起来。 丰庆一点都不担心韩度会将他如何,虽然韩度带来的将士不少,但估摸也不过是几百人而已。几百人,对于一个布政使司来说,不过是些疥癣之疾而已。 至于说刚才自己等人呕吐的狼狈不堪的一幕被不少百姓看到,那又如何?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而且到时候正好可以把韩度的死给推到暴民身上。 而丰庆剿灭暴民为靖海伯报仇,说不定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呢。 韩度见丰庆眼睛里面透露出杀气,顿时便猜到他打的什么主意。一把抽出左轮,顶在丰庆的脑门上。 “别动!” 丰庆眼睛瞪大,里面透露出极大的恐惧。 韩度微微一笑,看到丰庆的表情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你认识这左轮啊,可是你乃是河南布政使,根本就不可能见过左轮,你怎么会害怕呢?除非你在京城有耳目,通过耳目的嘴,你知道了左轮的样子。或者说,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告诉你的?” “你,你血口喷人,本官何时害怕过?”丰庆听到韩度的话,顿时心里暗道不好。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如此的机敏,仅仅是他一个害怕的动作,就推测的八九不离十。若是他背后的秘密被韩度给挖出来,那他才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韩度,你放肆,你这是以下犯上。”丰庆故作镇定的和韩度针锋相对。 韩度一个字都懒得说,枪口一垂。 “砰!” 子弹打在丰庆两脚之间的地面上。 “噗通~”丰庆再也没有丝毫的硬气,两腿不受控制的一软,就此跪坐在地上。一脸惶恐,两手不断的在身上摩挲。 什么都不用说了,就丰庆刚才的样子,无论是谁都知道他必然知道左轮究竟是什么东西。要不然,他岂会怕成这个样子? “火铳~” “原来这是火铳......” 周围有见识过火铳的百姓不禁一个个惊呼出声,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左轮的样子,但是对于一般火铳各种故事却听的太多。火铳最大的特点就是,开火的时候会有火光闪现,和伴随着爆竹般的轰鸣。 丰庆再也顾不上布政使大人的威仪了,“韩度,韩大人,伯爷,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伯爷又何必如此?放本官一马,就当今日什么都没有看到,本官来日必有厚报。” 丰庆语气软了下来,开始求韩度,希望能够放他一马。 放你一马? 韩度心里直摇头,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异样的味道,忍不住屏住呼吸。两眼一扫,就看见丰庆官服下面有水渍在扩散。 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韩度直接高呼道:“圣旨到!” 圣旨! 无论的百姓,还是大小官员,顿时就地跪了下去。 韩度从袖袍里面拿出老朱给的圣旨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韩度前往河南赈灾,并调查清楚河南布政使司灾情拖延一月之久一事......若有阻拦、瞒报,自布政使司以下所有官员,不论品级,即刻拿下。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高兴的要属百姓了,原来朝廷并不是不管他们的死活,而是有人瞒报灾情,导致朝廷根本就不清楚这里的情况。而且,朝廷一旦得知这里的情况之后,第一时间就送来粮食了。 能够被朝廷如此对待,没有百姓再有丝毫怨言。纷纷高呼,以感念皇上的恩德。 只有布政使丰庆、李程等人,脸色白的像是刮上了石灰一样,白的渗人。心里不断的念叨完了,全完了。 皇上对待天下官员的手段有多么酷烈,天下皆知。他们这些人若是被押解回京,岂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念完了圣旨,韩度一脸笑意的看着失魂落魄的丰庆等人。这些人现在就好似被抽走了骨头一样,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 韩度谐谑的说道:“本来,本伯还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呢?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不打自招,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本伯的功夫。” “伯爷,本官没有拖延瞒报灾情啊。虽然本官私藏了一点粮食,但是真的没有隐瞒灾情啊。”丰庆哭丧起来,大喊他冤枉。 “这话,你还是留着去和皇上说吧。只要皇上愿意相信你,本伯是无所谓的。”韩度笑着说道,只是脸上的笑容笑的格外的冷。 “不是你们这些官员,难道还能够是他们?”韩度朝着人群中一指,只见几个面黄肌瘦的官员站在一起。 手里还拿着一个碗,看样子是想要去盛肉粥的。 “张超。” “末将在。” 韩度朝着丰庆等人一指,“将他们拿下,押到船上,带回京城,听候皇上发落。” “遵命。” “韩度,你不能这样.......”丰庆被两个士卒架着拖到船上,一路走一路不断地嘶吼。 张超将这些官员全部单独看管起来,反正船只够多,一只船关一个都完全没有问题。 一下子亲眼看到拿下二十几个布政使司官员,百姓自然是格外兴奋的,但是其他布政使司的官员,却不免心有戚戚起来。 正文 六百一十章 小丫头 顾琨见此不得不站了出来,他不出来也不成了。整个布政使司,从布政使到右参政和左右参议,全都被韩度给抓了。 现在整个布政使司里面,最大的官,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左参政。 “下官左参政顾琨,见过伯爷。” “顾大人,客气。”韩度和善的朝着顾琨一笑,眼带深意的问道:“顾大人是想要说些什么?” “伯爷,”顾琨不知道该怎么说,语气一顿,片刻过后继续说道,“伯爷虽然有圣旨在手,但是丰大人毕竟是布政使,朝廷一方重臣。伯爷此举,是否轻率了?” 韩度对顾琨的话颇为意外,要知道顾琨既然也是一副饿极了的样子,那么就能够说明他不是和丰庆等人一伙的。 在这同伙都要赶紧撇开关系的时候,他竟然出来为丰庆说话。 韩度不知道顾琨为什么要为丰庆说情,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将百姓集中起来,有条不紊的施粥,这是最重要的。 “顾大人,好像你刚才没有听清楚,皇上的圣旨是布政使司,阖司上下都有罪。不过本伯看在河南百姓还需要安抚,粮食还需要你们调度到百姓手里,因此,才让你们戴罪立功而已。” 见韩度脸色冷然,一旁的布政使司官员连忙上前致歉,“伯爷息怒,顾大人就是这个脾气,还请伯爷见谅,我等自然全力协助伯爷赈灾。” 说完,几个下属官员,就要拉着顾琨离开。“顾大人,现在百姓要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顾琨看了一眼周围眼巴巴望着他的百姓,心里一软,朝韩度低头说道:“本官刚才冒犯了,请伯爷见谅。” “无妨。”韩度摇摇头,叹声道:“先将百姓安顿好吧,饥荒这么严重,可再也耽搁不得。” “本官明白。”说到百姓,顾琨不禁脸色凝重。虽然现在粮食来了,但毕竟不可能瞬间就发到全河南百姓手里。全河南的百姓,也不可能集中在开封府。各府县还有大量的百姓呢,就等着粮食运过去救命。 现在每时每刻,都有百姓饿死,多耽搁一会儿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撑不到那个时候。 这里刚才的动静挺大,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但等到一切平息下去之后,百姓便急不可耐的拿着碗,去大锅边等着施粥。 船上的船夫早就掂着大勺,站在过边大声的吆喝:“所有人排好,不准争抢,每个人都有。不过你们饿了太久,伯爷有令每个人小半碗,谁也不能多吃。多吃,会要了你们的命。” 一个还没有锅边高的小丫头,两只小手捧着一个粗瓷碗早早的就在锅边等着。她还没有锅高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只能够看着锅边冒出的渺渺烟气,贪婪的闻着味道。 船夫啪的一下,大勺敲在锅边上,把小丫头吓了一跳,红红的眼眶里面顿时又泪水在打转。 “别怕,叔叔给你肉粥。” “谢谢叔叔,”小丫头怯生生的回道,“不过我爷爷在那边饿的走不动了,叔叔能不能多给我一些? 船夫朝着小丫头指出来的方向看去,之间一个老头浑身上下破烂不堪泥土满身,靠在一个石头上有气无力的仰着头。 “可以,”船夫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嘱咐道:“不过记得千万不要多吃,会出人命的。” “嗯~” 船夫见小丫头乖巧,顿时舀了一大勺慢慢倒在碗里面。 小丫头捧着碗,一小步一小步的朝着她爷爷那里走去。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碗里的肉粥就洒了出来。 旁边的人看见,饿了太多天的他们不仅双眼发红。好在人人都有份,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更重要的是,韩度除了留下几个人守在自己身边之外,将其他人分成三人一队,全都派出去巡视。在水师将士的威慑之下,无人敢造次。 小丫头一步一挪,总算是走到了老人身边。 “爷爷,这是肉粥,快吃吧。” 老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看见孙女将碗口放在他嘴边,下意识的便张嘴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肉粥下肚,感觉到一团温暖的气从肚子里散落到四肢百骸,快要冰冷的身子再次有了温度。 “爷爷多吃点。” 休息了片刻,老人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勉强能够说话了。 “不,剩下的你喝吧。” 小丫头看了碗里还剩下的大半肉粥,小声说道:“爷爷,那叔叔说了,不能够多吃,吃多了会没命的,这么多妞妞吃不了。” 老人无奈,原本想多留一点给孙女,没有想到官府的人还专门提醒不能吃太多。只好在孙女的注视下,又喝了几口,只给小丫头留下一半。 小丫头也是饿的急了,看着肉粥不能喝更是一种煎熬。现在看爷爷不喝了,她也不客气,捧起比她脸还大的粗瓷碗,一小口一小口欢快的喝了起来。 每人半碗肉粥,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吃的饱。有人还不服气,喝了半碗之后,还想要喝,船夫不给,还想要明抢。 对于这些看不清楚形势的人,自然有水师将士和衙役教训他们。杀鸡儆猴,狠狠收拾了几个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抱怨了。 再加上从船里搬出来的粮食,从头至尾就没有听过。看到堆积如山的粮食摆放出来,百姓肚子里虽然还饿,但是心里却平静下来不急了。 有这么多的粮食在,总归是有他们一口吃的。饿就饿吧,现在还能够混个半饱,要知道前些日子他们饿的连草根树皮都吃的下。 天色暗了下来,百姓虽然只吃了半饱的,但是饥饿感却慢慢消失。连日来的疲惫,让所有人很快就沉沉睡去。 干旱也有着好处,那就是不会下雨。百姓在荒野地里睡下,只要有一堆篝火,周围的人也不用担心其他。 布政使司衙门,韩度在大堂上坐下,下首位置是顾琨等官员。从这大堂内的空着的座椅来看,就知道布政使司衙门,差不多被韩度给一扫而空了。 正文 六百一十一章 以工代赈? 偌大一个布政使司衙门公堂,就只有顾琨一个人还在。 “伯爷这次究竟带来了多少粮食?”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人多眼杂,顾琨不好问。 现在这里只有他和韩度两人,自然迫不及待的将心里压抑着的疑惑,问了出来。 “三十万担。” 顾琨听了不禁皱眉,三十万担看起来不少,在这个时候三万担粮食都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性命。但是和河南三百多万灾民比起来,三十万担也不是很多。即便是再怎么节省,也用不到秋收的时候。 估摸算了一下,顾琨的脸色不禁凝重起来。“伯爷,三十万担粮食可不够。” “本伯当然知道不够。”韩度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这些粮食是怎么来的?” “难道,难道不是朝廷调拨的吗?”顾琨不解的问道。 “朝廷?”韩度不禁冷笑一声,“朝廷了根本就没有粮食,这些粮食还是皇上只为宫里留下一个月的口粮,把多余的拿出来的。还有就是寺庙、商贾和百姓捐献出来的。” “臣代百姓谢过皇上以及精彩百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但是,朝廷真的没有粮食了吗?那可如何是好,三十万担粮食,可支撑不了多久。” 韩度叹声说道:“所以,每个人的粮食必须定量,一个月只有十斤。” “这倒是个办法,十斤粮食虽然不可能吃饱,但也不会饿死。”顾琨点点头叹息,不过随即他又问道:“即便是如此,三十万担粮食,也最多只能够支撑一个月,那一个月之后该怎么办?” “一个月后朝廷就有粮食了,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皇上会只留下一个月的口粮?”韩度随口说了一句,但却没有和顾琨详细解释。 毕竟现在吕宋的粮食,还是一个秘密,能够不透露就不透露,以免节外生枝。 “本官明白了,”顾琨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虽然他也想知道究竟为什么一个月以后就会有粮食。但是对于韩度给出的信息却是深信不疑,毕竟连皇上都只留下了一个月的口粮,到时候不可能会没有粮食吧。 顾琨将粮食的事情暂且放下,随后朝韩度抱拳提醒道:“伯爷,下官以为,这粮食不能够直接发到百姓手里。” “哦?为什么?”韩度沉吟一下,觉得即便是直接发到百姓手里,也没有什么问题啊,这样一来,反而会少了中间商赚差价。 “伯爷,十斤粮食吃一个月,根本就吃不饱。如果把粮食发到百姓手里,难免会有人铤而走险,闹出事端来。”顾琨解释道。 韩度听的连连点头,的确是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就算是吃得饱穿得暖,都还有人会眼红别人呢。更何况是在这种大家都吃不饱的时候,这种人必然会更多。 如果将粮食直接发放到百姓手里,到时候偷盗抢劫必然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别说韩度只带了五百将士,就算是带五万,也不可能把三百多万百姓完全看住。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发生民变都有可能。 “那你想要怎么做?” “本官准备将粮食放到各府县衙门,然后以工代赈发放粮食。要不然,这么多百姓整天无所事事,那是要出乱子的。”顾琨不禁铿锵有力的说道。 以工代赈!韩度不是不知道这个办法。 虽然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但是韩度还是觉得应该因地制宜,不可能什么时候都用以工代赈来解决问题。 时移世易,或许以前的问题可以用以工代赈来解决,可是眼前的事情却未必也可以。 “以工代赈......”韩度叹息一声,说道:“顾大人应该知道,每个人一个月只十斤的口粮,这么少的粮食怎么能够支撑的住百姓做工?出力越大,消耗就越大,若是因此而增加了粮食的消耗,倒是有些得不偿失。” 以工代赈,好不好?当然好。既能够解决百姓无所事事生出事端的问题,又能够让赈灾粮食发放的有价值。可谓是,两全其美。 但是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如果粮食充足,那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顾琨不提起,韩度都会以工代赈来督促百姓。但是现在的粮食根本就太少,若是原本能够支撑一个月的粮食,以工代赈之后却只能够支撑二十天。这样一来,岂不是本末倒置? 让百姓安安稳稳的活到一个月后,这才是目的。 “伯爷放下,本官不会让百姓做重活的,只会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用出太大力气的事情。” “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韩度闻言,不禁点头。如果强度不大的话,那倒是无妨。 “你准备让百姓做什么?” 顾琨见韩度同意,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本官准备让他们道路休整一下,将路上的坑填一填,这样的事情很轻易就能够做好。” 韩度想了一下,说道:“不过,发放粮食的事情,还是需要改一改。” “请伯爷吩咐。”顾琨也想听听韩度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粮食不能够放到各府县衙门手里。” 韩度一张嘴,就让顾琨感到为难。 粮食不放到各府县衙门,难道放在自己手上?这些粮食不通过各府县来发放到百姓手里,难道就靠着自己等人,便能够将粮食发下去? 韩度却是有不同的想法,自古以来官字两个口,总是要先喂饱上面一个口,才能够去喂下面一个口。若是平日,韩度也会举双手双脚赞成,毕竟自己也是当官的,能够让自己获利的事情,为什么要反对? 当然,不信这个邪的人也有。而且韩度还不是第一个不信这个邪的人,第一个是老朱。老朱从来都是对百姓宽宏,而对官员苛刻。在老朱看来,你身为官员就应该为老朱家的江山做牛做马。还想要先喂饱你?你试过朕的钢刀不利否? 在老朱屠刀的威胁下,官员过的苦不堪言,论生活水平真心和平头百姓差别不大。 正文 六百一十二章 查!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若是先把各府县的官员都给喂饱了,那下面的百姓不知道要多饿死多少。因此,粮食必然不能够通过各府县发下去。与其相信下面官员的节操,不会雁过拔毛,还不如直接从源头将其堵死。 “这样,你安排人手,每隔十天,便向各里派发粮食。粮食不用经过府县,直接派发到给里百姓手中,粮食统一由所有百姓自己监管起来,需要使用的时候,也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当然,以工代赈的想法也很好,可以让同一里的百姓一起干活,同出同入。你以为如何?” 韩度将大集体开伙的办法拿了出来,这办法虽然后来被很多人所诟病。但它只要出现在那个时候,那就不是没有道理的。在韩度看来,这种办法最适合在,粮食很少完全不够吃,但又想要尽可能让更多的活下去,这种特殊的时候。 顾琨沉吟片刻,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把粮食放到百姓手里,而且大家都同一里的乡里乡亲,大家一起看管,一起使用,谁也别想多吃多占。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也不是没有问题。 “伯爷,如此一来,那运送粮食的事务就太过繁杂庞大了,光凭布政使司恐怕不行。” “无妨。”韩度摆摆手,“可以让各里派出一定的百姓,自己来运粮。咱们只需要派出一个人监督一下,便好了。” “这倒是可以。”顾琨下意识点头,十里为里,全河南也不过几百个里。即便要派人出去,那也不过几百人就足够了,布政使司完全安排的过来。 “既如此,那本官就告辞,先去安排了。”顾琨站起来,和韩度道别。 韩度点点头,说道:“接下来,就要辛苦顾大人了。” “职责所在,本官自然当仁不让。”顾琨微微感叹了一句,“倒是伯爷,不远千里为河南送来粮食,本官代全省百姓再次谢过伯爷。” “无妨,就像你说的那样,本伯也是职责所在。”韩度说完,和顾琨对视一眼。两人彼此竟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顿时大笑起来。 顾琨就要离开,韩度却忽然说道:“还有一件事。” “伯爷请只管说。”顾琨大气的挥手。 韩度语气一变,问道:“河南的灾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开始一点消息都没有,等到不可收拾了,才报给朝廷?” 顾琨闻言,不由得眉头紧皱。犹豫了片刻过后说道:“各府县早就把灾情报到布政使司了,而且布政使司也及时处置了。这件事当初本官专门问过布政使大人,得到的答复是已经报给朝廷。至于朝廷为什么没有收到,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路上出了问题?” “是丰庆亲口告诉你,已经报消息报给朝廷了的?”韩度不由得追问一句。 “是的,这样的事情,只有他亲口说出来,本官才会放心。”顾琨心里也有着疑惑,不过却没有想太多。他本就是一个直肠子的人,对于这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些猜不透。 韩度却是不一样,对于别人的话,哪怕是亲耳听到,也是不会完全相信的。相反,对于别人如何做的,倒是要更加相信一些。 “有可能是路上出了问题,但是也有可能是丰庆等人根本就没有将消息报给朝廷。” “这~”顾琨顿时惊疑不定,小声的说道:“应该不会吧?事关河南三百万百姓的事情,他不至于会如此轻忽。再说了,这灾害和他的关系不大,就算是禀报朝廷。朝廷也不会因此而责罚他啊,他又何必隐瞒?” 隐瞒灾情,在顾琨看来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相反即便是上报了情况,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谁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可是在韩度看来,却是不一定,只是有些话不好和顾琨细说。 “顾大人去仔细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吧,皇上的旨意是查个水落石出,这件事就要劳烦顾大人费心了。” “这......查倒是可以。但是丰庆等人都被伯爷给关押起来了,本官就算是想要查,也无从查起啊。”顾琨不免叫屈。 人都被韩度给关起来了,才让他查。除非把人交给他,否则他怎么查? 韩度笑着看了顾琨一眼,也不清楚顾琨说这话,究竟有没有什么用意。不过无论顾琨有什么深意,韩度都是不会把丰庆等人交给他的。 “没有丰庆等人,也不是不可以查。”韩度笑了笑解释道,“全省受灾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下面各府县早就把消息报上来了的话,那就一定有文书存档。只要沿着这条线查下去,最后文书到了谁的手上,不就是一目了然了?” 如此一来,即便是查不到确切的证据,也至少知道是在谁的身上出了问题。 “而且,布政使司发往朝廷的公函,应该都是有着记录的,把记录拿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的,由谁送的。” “本官明白了,这就去办,一有结果就立刻来告知伯爷。” 韩度笑着应下,和顾琨一起,走到堂外,两人才分别告辞。 第二日,顾琨天色刚明就将属官和百姓召集起来,宣布了两件事。 首先就是以工代赈,让百姓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必然修修道路和水渠之类的事情。另外就是,粮食不再经过府县,而是直接发放到百姓手里。由百姓各自看管,共同使用。 百姓对于第一点没有意见,现在粮食就是命,只要朝廷肯给他们粮食,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能做的。更别说,只是做些修修补补的轻松活计。对于第二点,百姓更是欢呼着赞成。 甚至有人大呼顾琨是清官、青天大老爷等。 大灾之年,百姓最怕的灾祸,还只是一个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最怕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有当官儿的上下其手,侵吞他们的口粮。 现在顾大人既然让百姓自己看管粮食,那就完全杜绝了官员伸手的机会。百姓能够完完全全得到属于他们的粮食,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正文 六百一十三章 粮食到了 至于说,要麻烦一点,需要他们自己来将粮食搬运回去。这对于百姓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相反,让别人给他们运回去,他们还不放心了呢。自己的东西,自然要从头至尾都亲眼盯着才妥当。 喝过半碗粥,百姓便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准备搬运粮食。 而顾琨昨夜已经连夜派人调阅鱼鳞黄册,将每一里该有多少百姓,按照十天该需要多少粮食,给全部计算出来。 每一里都派出一名衙役跟随,对于没有人来的里,顾琨更是直接派人将粮食送过去。 百姓协助朝廷,将剩下的粮食存放好。看着五百水师将士带着火铳威风凛凛的看守,都无比的放心。 开封府聚集的百姓,如蚁而来,现在又顷刻散去。来的时候前路渺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地不起。回去的时候,却是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脚步带风,归心似箭。尤其是距离开封府远的府县,更是焦急。巴不得,立刻就能够把粮食带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河南都好似变成了一个大工地,纵横交错的路上,到处都是百姓在修整坑洼的身影。 十几天之后,朝廷的第二批粮食送到了。 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孝孺。 “伯爷,别来无恙。”方孝孺一脸哀叹的看着韩度。 韩度不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御史吗?难道御史还会干这个?” 监察御史风闻奏事韩度能够理解,但是却不能够理解,让一个御史来押送粮食。 方孝孺只是一个七品监察御史而已,虽然权力不小,但是官职真的不大。押送粮食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就不能派给有分量的大臣吗? “伯爷,我带着十几万担粮食。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才赶到这里,水都不让我喝一口,就开始问这个?”方孝孺说着朝四周少了一眼,见百姓一个个的筚路蓝缕,语气不由得带着几分哀叹。 韩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明白了他在看什么。没好气的说道:“别看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要是你和咱一起来,你看到百姓饿的走不动道,只能够坐在地上的场景,还不让你眼泪都出来?” “不看可不成,”方孝孺没有回头,就这么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的吗?皇上说了,专程让我来见见世面。” 老朱让你来的? 韩度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感觉老朱好似有些不待见方孝孺的意思啊。原本韩度还没有察觉,但是现在想来。老朱虽然嘴上赞叹着方孝孺的才学,不过却赏赐了一些东西,就让他回老家。 这事现在看起来,却又几分怪异。 要知道胡惟庸才刚刚倒下不久,朝廷被牵连的官员不少,朝廷官员的缺额很大。这种时候,看见方孝孺这样才学的人,老朱不赶紧用起来,反而是让他回老家。现在又让方孝孺不远千里的跑出来,美其名曰见见世面? 方孝孺又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从老家一路走出来的他,需要来这里见所谓的世面吗? 韩度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看见方孝孺那张俊秀的脸,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老朱不会见他长的太过好看,才不待见他的吧? 还别说,以老朱的小心眼,还真有这个可能。 老朱自己本身长的并不差,不仅没有弯曲的下巴和满脸的麻子,反而是相貌堂堂,年轻的时候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要不然,以马皇后当时的地位和姿容,岂会下嫁给他? 但是凭良心说,老朱的样貌和方孝孺比起来,不管是年龄和相貌,都有着差距。 方孝孺的相貌,那是真正的貌比潘安的那种。要不然,他住在教坊司的时候,岂会把一种歌姬给迷得七荤八素? 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像教坊司、青楼这种地方的女子,张口闭口都是谈钱,不谈感情,谈感情伤钱。当然,你要是有潘安之貌,那自然能够例外。 想到这里,韩度不由得干咳两声,试探着问道:“那个,你们监察御史风闻奏事,听说皇上会经常召见你们的?” “的确如此,”方孝孺不知道韩度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他还是如实说道。“我在都察院当差这段日子,经常看到有御史被皇上召见。” “那,皇上有没有召见过你?”韩度两眼紧紧的盯着方孝孺,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方孝孺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若是韩度没有问起,他都还没有察觉,好似自从他任监察御史以来,皇上的确是没有召见过他。 据方孝孺所知道的,就算是从他当值开始算起,到现在有人都被召见了两三次了。 “这个......”方孝孺语气微塞,找了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或许是因为我才去不就吧,现在我在都察院里面也只是做一些简单的文书往来的事情,皇上也没有什么需要询问我的。” 文书往来的事情。 这是文气的说法,简单一点就是俗话说的跑腿的呗。 懂了!韩度顿时心里面就明白了,不由得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那个,听咱一句劝,以后没事不要往皇上面前凑过去。皇上没有召见你,千万不要去找不自在。” 方孝孺不知道韩度为什么会说这样奇怪的话,不过出于对韩度的信任,他便点头应下。他在教坊司里厮混的那段时间,可是每天几乎都和韩度在一起。对于韩度的为人,他不敢说完全了解,但至少也了解七八分。 既然韩度如此郑重的嘱咐他,方孝孺自然要记在心上。 “京城里现在怎么样?”嘱咐了方孝孺一句,韩度便问起京城的情况。 河南这里现在算是安稳下来了,韩度就开始担心京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怎么样。”方孝孺叹息一句,说道:“自从皇上在承天门外说了要救助河南之后,刚开始百姓捐粮倒是踊跃的很,可是随着几天的热闹过去,捐粮的人便越来越少了。等到我出发的前一天,已经没有百姓肯捐粮了。” 正文 六百一十四章 人心难测 韩度闻言也没有感到奇怪,老朱的话的确是激动人心。可是再激动,经过了十来天,早就该冷静下来了。人一冷静下来,便很难会冲动,相反理智和长远的考虑便会占据上风。 能够经过十来天,百姓才冷静下来,这已经算得上是老朱的魅力够大了。 “皇上还担心你这里的粮食会不够呢,现在看起来你这里倒是还好。” “好什么啊,不过是半条命吊着。”韩度有些叹气,随即一笑说道:“不过有了你送来的这十几万担粮食,河南再撑一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月后,若是吕宋的粮食回来了,那自然就不再愁没有粮食。若是吕宋的粮食没到,那京城都会倾覆,这河南有没有粮食,也就无所谓了。 简单的给方孝孺接了一下风,其实也算不上接风,就是一些粗茶淡饭而已。 “这点粮食,还能够撑一个月?”河南有多少人,方孝孺可是清楚的。就算是加上自己带来的十几万担,现在韩度的手里也不过是三十万担粮食而已。原本以为只能够撑十几天而已,没想到韩度竟然说能够勉强支撑一个月。 “是撑,不是你想的那样。若是正常的吃喝,那这点粮食自然不够。”韩度解释道,“现在不过汤汤水水的凑合着罢了。” 两人一路走来,正好看见修葺完了道路,正在吃饭的百姓。 方孝孺陡然看见几百人一起吃饭的场景,顿时大为震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吃饭都跑到一起了?” “没有什么奇怪的。”韩度语气平静的解释道:“你知道,为什么自古以来赈灾,都相当困难吗?” “为什么?”方孝孺仔细想了一下,没有得到答案,便直接问道。 “因为人性。”韩度笑了笑,看着方孝孺解释道:“人很奇怪,哪怕是普通的东西,很多的时候,谁都不会在意。但是一旦这东西变得稀少,人们反而会疯狂的去追捧。” 所谓饥饿营销,就是利用的这个弱点。 “粮食更是如此,平时粮食够吃的时候,不过几百文一担。咱记得,前年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大概是三百多文吧。但是你看看,今年的粮价。” “今年的粮价的确是高,但这不是因为干旱的缘故吗?”方孝孺疑惑问道。 韩度笑了笑,“干旱自然是一个原因,粮库被毁也是一个原因,但是人们对缺粮的恐惧,也是一个原因。” 说着,韩度再问了方孝孺一个问题,“方兄觉得,这自古以来,是贪官多,还是清官多?”“这还用问?”方孝孺叹息一声,“自然是贪官多,清官如凤毛麟角,贪官如这黄河之沙。” “没错。”韩度笑了笑,叹息说道:“这就是自古以来赈灾的难处,想要赈灾,就需要官员把粮食发到百姓手中。但是在粮食极度欠缺的时候,人们对粮食又会非常的贪婪。所以,一直以来但凡是赈灾,就没有一次官员不会上下其手的。这就导致百姓能够得到的粮食大大减少,进一步加大赈灾的难度。朝廷就算是派下再多的粮食,也填不满这个无底的窟窿啊。” 方孝孺听了之后,不禁问道:“那你为什么用三十万担粮食,就可以支撑一个月?”既然韩度都知道再多的粮食,也填不满赈灾的窟窿,那为什么有把握用这点粮食支撑一个月? 韩度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继续说道:“所以想要赈灾,那就不能够让粮食经过上上下下官员的手。” “可是不经过他们,又该如何将粮食发放到百姓手里?”方孝孺继续追问。 韩度微微一笑,“自然是让百姓自己把粮食带回去。” 没有让方孝孺疑惑太久,韩度笑着解释道:“我让各里百姓自己组织起来,没隔十天来这里领取粮食。另外粮食的看管和使用也完全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只派一个衙役盯着。百姓人多势众,衙役必然不敢胡作非为。而有衙役盯着,百姓里面也不会有人敢仗势欺人。”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韩兄对于人心的把握,真是妙到毫巅。”方孝孺听了之后心里大受震动。别看这个办法简单,但是效果却是极好,若是没有非常高深对人心的把控,根本就想不出来。 韩度干笑一声,这那里是自己的本事?自己要是有这样把控人心的本事,上辈子又何必活的那么碌碌无为?自己早就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句“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么经典的话了。 接下来,方孝孺就留在了河南,没有和水师船队一起回去。按照他的说法来说,那就是既然皇上想要他来好好走一走看一看,那他自然要好好看看。 尤其是方孝孺对韩度赈灾的方法感到非常的好奇,因此经常跑到下面的各府县去,查看赈灾情况。 韩度也正好利用方孝孺的身份,来进一步震慑下面的官员,因此由得他到处跑,根本懒得管他,就当他是去巡察了。 方孝孺可是都察院监察御史,虽然只是正七品,但是就凭他监察御史的身份就能够让下面四品、五品的官员见到,浑身上下都要狠狠地抖一抖。 监察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奉皇命出京的时候,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钦差大臣。风闻奏事上达天听的特权让下面的官员又畏又惧,生怕一个不好被记上一笔告到皇上御前。像他们这些地方官,若是被监察御史告到御前,那几乎就完全翻不了身了。 虽方孝孺此次不是钦差大臣,但是谁能够说他往后就没有奉旨出京的机会?而且方孝孺还这么年轻,将来的前程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官敢想象的。 因此,没有一个地方官敢得罪方孝孺。更加不敢在方孝孺的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 十几天时间,方孝孺几乎是把开封府周围的各府县给跑了一遍。 正文 六百一十五章 术业有专攻 方孝孺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布政使司衙门,一进门就看见韩度坐在树荫下,优哉游哉的躲避着阳光。 方孝孺没好气的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下。 “喔~”茶水入口,方孝孺顿时眼睛一亮,不由得频频点头。 “这茶不错啊,你那里弄来的,河南还能够找到这么好的茶?” 韩度见方孝孺喝的啧啧有声,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河南连树叶子都被吃光了,哪里还有什么茶叶?这是我从东宫顺来的,离京的时候正好带上。” “顺?这话你倒是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不过也就你敢从东宫顺东西,这要是换个人,谁敢啊。”方孝孺摇着头看向韩度。 伸手提起茶壶,又倒了一杯。 韩度见了一反懒懒散散的状态,一骨碌爬起来,将方孝孺的手按住。不满的说道:“你少喝点,这东西要细品才有滋味儿,你这样和牛嚼牡丹有什么区别?” 方孝孺不乐的松开手,朝着韩度指指点点,撇嘴说道:“我才发现,你这人竟然这么小气。” “这要是还多我当然大方,但这不是不多了嘛。”韩度骂骂咧咧的解释了一句。 方孝孺也不在意,笑着看了韩度一眼,忽然脸色一变,不由得感叹道:“以前我喝茶,也是小口细品,也觉得这样才能够品尝出茶的滋味儿。可是这次去府县跑了一圈,却让我变成了这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韩度心里有些明白,却还是顺着方孝孺等到话问道。 “和百姓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喜欢学着他们的样子喝茶,因为这样喝茶才够痛快。”方孝孺深有感触的说道。 “韩度。” “嗯?” “你知道吗?我虽然从小就在乡下老家长大,但是从小就被爹娘严格教育,一直都是专注于读书,对于农桑之事根本就毫不了解。”方孝孺声音有些叹息。 韩度听了反而笑了起来,双手又交叉枕着头躺下,扭头一脸好笑的看着方孝孺。 “你这是什么表情?”方孝孺被韩度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禁沉声问道。 “没什么,”韩度笑着解释了一句,“只是我忽然觉得,你这几天在下面跑一趟,感觉你收获很大,看来你没有白费皇上让你出来的苦心。” “是啊!”方孝孺长叹一声,眼睛空洞的望着虚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先贤果然诚不欺我。” 片刻过后,方孝孺猛然回过神来,见韩度一脸戏谑的看着他。不由得脸色一沉,大声说道:“所以我现在想大口喝茶,就大口喝茶,谁也管不着。” 说完,好像赌气似的,又一口将茶水喝干。啪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韩度也不在意,这次反而是笑嘻嘻的主动给他倒满茶水,说道:“以前我也是和你一样,就喜欢大口喝茶,也觉得这样喝茶才够痛快。” “那你现在怎么变得假模假样的了?”方孝孺眼神里面充满了对韩度的鄙视,好似韩度改变了以往的作风,就是离经叛道似的。 “我什么时候假模假样?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呐。”韩度笑着反驳了方孝孺一句,随即叹声说道:“我现在只是变得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了。” 说完,韩度先是喝了一小口茶,抿了两口,好似觉得还不过瘾,又喝了一大口。转头看着一脸呆滞的方孝孺,朝他笑了笑。 韩度的话让方孝孺心里大受震动,见到韩度朝他笑,他才回过神来。不过一回神,方孝孺就一阵苦笑道:“原本以为能够和韩兄并驾齐驱了,没有想到这养气功夫,还是差了韩兄一筹。” “你误会了,虽然我也是读书人,但是对所谓的养气功夫不感兴趣。”韩度真的对这时代读书人所推崇的养气功夫不感兴趣,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 养气功夫是什么?在韩度看来,这就是一个读书人当中,考取科举成功出仕的人拿来装逼,而失败的人拿来维持自己脸面的一个东西。说白了,正是因为这养气功夫契合了所有读书人的需求,才会如此被读书人所推崇。 方孝孺见韩度说的轻描淡写,脸色不禁有点绷不住,不由得问道:“那韩兄对什么感兴趣?” 韩度认真的想了一下,才回道:“我对利国利民的东西感兴趣,对于像养气功夫这样的空谈不感兴趣。” 所谓的养气功夫,在韩度看来就是空谈。 “养气功夫也是干系着治国治民的,怎么会是空谈?”方孝孺不服气,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无时无刻不在强调养气功夫的重要性。现在却被韩度说的一文不值,方孝孺十分难以接受。 韩度伸手安抚了一下,见方孝孺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养气功夫怎么会和治国有关系?治国靠的是官员的见识能力,能够带着百姓吃饱穿暖,这才叫治国。你自己说说,养气功夫在这个过程里面,有什么用处?” 方孝孺顿时语塞。 “还有一个问题,我问你,最重视养气功夫是什么时候?”韩度继续追问。 这个方孝孺倒是十分清楚,不假思索的回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前宋的时候。” “那前宋是如何被灭了的呢?”韩度笑意盈盈的问道。 顿时就好像打在了方孝孺的要害上一般,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宋是读书人最为辉煌的时代,但同时也是读书人最为沉痛的时代。 如果按照读书人的说法,养气功夫能够有利于治国的话,那大宋就不应该灭亡。因为纵观古今,再也找不到那个朝代读书人的养气功夫,有大宋那么浓厚了。 但现实就是现实,既然大宋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灭亡了,那就说明读书人所推崇的养气功夫,其实就是空谈,没有什么用处。 “大宋的灭亡,绕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贪腐。”韩度伸出一根手指,一针见血的说道。 正文 六百一十七章 回来了 “大宋之时,读书人的养气功夫都不低吧?”韩度忍不住感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的这四句话,可谓是独占养气功夫的鳌头,光耀千古。可是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大宋官员的贪腐。” “因此,我以为养气功夫嘛,自己能修身养性自然是好的。但是将它和治国连起来,未免有些本末倒置、头重脚轻。” 方孝孺被韩度说的哑口无言,他很像出言反驳韩度,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引经据典。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反而有些觉得韩度说的是对的。 “你这么看不上养气功夫,可是我也没有看你如何治政啊。”方孝孺难以反驳韩度的话,只好另辟蹊径,从另外一个角度反击。 “来了河南这么多天,没有看见你如何理政,反而每次看到你悠闲的时候颇多。反倒是顾大人,从早忙到晚,就没有看到一个歇息的时候。我到下面去看的时,各府县的官员,都在指挥着百姓修缮道路,有的甚至还会亲自下场帮忙呢。” 听到方孝孺指责自己偷懒,韩度更是在躺椅上蠕动了一下,稍微换了一个让自己更加舒服的位置。 见方孝孺脸上有怒火就要爆发出来,韩度不禁笑道:“术业有专攻,我在这里一动不动,就是对全河南百姓最大的贡献了,难道你还想我去亲自修路?论力气,我比不上一个最瘦弱的民夫。论技巧,我比不上一个最小的学徒。我要是亲自去修路了,除了给当地添乱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懒就懒吧,还找这么多借口。”方孝孺撇撇嘴,他也不是真的要韩度亲自去修路,他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韩度笑了起来,说道:“你看看,你这话说的就太过狭隘,带着偏见。什么叫偷懒?这叫享受生活。” 方孝孺懒得再和韩度瞎扯,沉吟片刻之后,问道:“你准备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让百姓修路,然后靠着粮食吊着命?” “不然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有什么办法?”韩度两手一摊。 越是缺乏条件,受到的各种掣肘便会越多、越大。韩度心里倒是有想法,想把整个河南的道路,全都趁此机会给它修成水泥路。 但是这明显不现实,就现在每天都不敢让百姓消耗太多,都是活动一下筋骨为止。没办法,粮食不足的情况下,若是拼命的驱使百姓做重体力的活计,那是会活活累死人的。 方孝孺闻言顿住,许久都没有开口。显然他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或许这个时候他才对韩度整天无所事事,有了一丝半点的了解。 ...... 奉天殿,老朱如往常一样在批阅奏折,可是心里却不如往常般平静。 距离一个月之期,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天。随着宫里的粮食一点点的减少,老朱心里的焦虑也一点点的积累起来。 心浮气躁之下,明明手里拿着奏折,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长长叹出一口气,老朱随手扔下奏折,走到殿外,朝着南边远远望去,久久无语。 老太监端着一碗热粥过来,轻声说道:“皇爷,喝完粥吧。” 老朱也觉得肚子空空,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接过,却忽然想到宫里已经为数不多的粮食。叹息一声,朝着老太监摆摆手,说道:“先放着吧,等夜里朕饿了再用。” “是。” 老太监眼睛陡然一红,正好被老朱看见。 老朱不满的训斥道:“苦什么?朕还没死呢。” “奴婢就是,就是觉得委屈了皇爷。” 身为皇帝本应该坐拥天下予取予求的,现在却到了连一碗粥都要节省的地步。怎么能够不让老太监感到委屈? “奴婢告退。” “去吧。”老朱头也没回,继续望着南边,不知道是思索什么。 ...... 长江出海口,距离上次此地被千帆遮蔽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又再次被一眼望不到头的海船给占满了水面。 汤和双眼通红,一脸疲惫,在透过夜色看见长江口的时候不禁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嘴里喃喃自语道:“总算是回来了~回来了......” “来人!” “大帅。” “即刻派人将消息传回京城,皇上恐怕等急了吧。”汤和望着京城的方向,不由得咧嘴一笑。 三名将士得到命令立刻下船,直奔县城里的驿站。 “嘭~嘭~嘭~” 密集的敲门声,震天响。 “来啦,来啦。谁呀,催命也没有这个催法啊。”驿站里面的人早已睡下,此刻被惊醒过来自然十分不满,嘴里骂骂咧咧的就走出来开门。 嘎吱~ 门打开,驿卒一看是三位士卒,心里不禁一惊。还好刚才自己没有嘴烂,说些得罪人的话,要不然今晚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三位军爷,这么晚了,不知道有何要事?” “有何要事,是你该问的?”为首一人顿时沉声喝道,“去,把你们驿丞叫来。” “是是是,小的鲁莽。小的这就去叫我家大人。”驿卒连忙小心陪着不是,说完一溜烟的就跑进去找驿丞了。 很快驿丞一边穿衣衫,一边走出来。来到三人面前顿时拱手问道:“三位请里屋说话,不知道三位有何要事?” 进了里屋,为首一人才沉声说道:“我等奉信国公之命,需要星夜赶往京城,你帮我们准备一下。” 说完,拿出令牌展示给驿丞看。 驿丞飞快的检验完令牌,恭敬的还了回来。立刻朝刚才的驿卒吩咐道:“快去为三位军爷准备马匹,将咱们最好的三匹马给军爷们牵出来。” 不过片刻,三人结果缰绳,谢绝了驿丞提供的饭食,即刻翻身上马,连夜朝着京城赶去。 等到嘀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闻。一旁的驿卒才好奇的问出声,“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驿丞狠狠地的瞪了驿卒一眼,教训道:“你这说的不是屁话?若是没有大事,这三人岂会冒险连夜赶往京城?” 正文 六百一十七章 放心了 被驿丞一顿训斥,驿卒连脖子都不缩一下。反正这样的训斥他已经听的太多了,已经适应了驿丞的训斥,而且他真的驿丞人很好,不会把他怎么样。 驿卒脸上不禁担忧起来,“看他们好像是水师的人,不会是倭寇来了吧?” “屁的倭寇,那里有那么多的倭寇?你不要整天听那些街坊邻居胡说,倭寇只敢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顶多就偷袭一下村子,根本就没有胆子来县城。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走,关门,回去睡觉。” ...... 奉天殿里,老朱刚刚把下午留下的粥喝完。喝完之后,还是感觉到肚子有些空。见左右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便将碗底清理了一遍。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感觉到饿啊。老朱恋恋不舍的放下空碗,用力揉了揉肚子,没有再让老太监送一碗过来。 就在老朱准备继续批阅奏折的时候,老太监一脸兴奋,跌跌撞撞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皇上,信国公回来了。” “什么?”老朱顿时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连忙从丹陛上下来,一把从老太监手里抓过书信。 “千真万确,”老太监也是十分的高兴,他知道皇上这近一个月每天都在忧愁粮食的事情。现在信国公竟然提前了五天回来,自然让他大大的送了一口气。 皇上从此也不用再每天担忧信国公会不会出事了。 “带信的士卒回来的太晚,被堵在了城门外面。好在信国公早料到了这种情况,给了他们令牌,才让守城的将军用吊篮将他们吊了上来。” 老朱迫不及待的撕开书信,眼睛急切的找寻关于粮食的消息,当看见汤和带回来的粮食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去,让尚膳监准备一盘烂拖齑鹅来,饿了这么多天朕太想吃它了,另外再准备一碗粥来。” “皇爷,这么晚了尚膳监恐怕没有提前准备。”老太监不禁提醒道。 烂拖齑鹅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宫里为了节约粮食,将这些工序复杂的菜肴都给撤了。现在陡然要做,短时间内也做不出来啊。 “那就算了。”老朱现在非常的高兴,也没有坚持要吃,“那就再给朕弄两块烧饼来吧。小米粥配烧饼,也是一绝。” “奴婢这就去。” 老朱高兴的站在原地转圈,不过片刻过后却发现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高兴,这份快乐始终有限的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朱没有犹豫,奏折也不批阅了,抬步就离开了奉天殿,朝着坤宁宫而去。 “妹子,妹子~” 老朱人未至,声先到。 马皇后气色还不错,虽然她也主动减少了粮食供养,但是由于她白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休息的很好,因此看不出来是在缩衣节食的样子。 老朱一进来,马皇后便上前扶住老朱。问道:“皇上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奏折不多吗?” “那倒不是,”老朱叹声说了一句,随即就一脸兴奋的看着马皇后,高兴的说道:“咱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妹子。” “什么消息?”马皇后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汤和,他回来了。” “真的?”马皇后不由得紧紧抓住老朱的手臂。 老朱扫了一眼,哈哈大笑,说道:“当然是真的,他现在已经进了长江,明天就可以到达京城。” “太好了,”马皇后不禁用手拍拍胸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了臣妾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这些天,臣妾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会出现变故。现在,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老朱心里想说,他心里的石头也落下来了。可是他身为皇帝,要的是帝王威严,自然不能够如此说。 便说道:“汤和朕还是信得过的,既然他说了一个月回来,就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回来。” “那是,”马皇后不由得白了老朱一眼,说道:“汤和自从跟了你以来,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隔日早晨,庞大的船队逆着长江而上到达京城。 汤和顶着一身的疲惫,走进奉天殿。 “臣汤和,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弟劳苦功高,快快免礼。”老朱一脸笑意的连忙说道。 “谢皇上。”汤和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太过劳累,起来的时候差点支撑不住倒下去。好在最后,汤和强忍住不适,站直了身躯。 “臣此次出海,筹集粮食一百五十万担,请皇上御览。”汤和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奏折出来,双手高高捧起。 老太监连忙过来,接过奏折呈给皇爷。 老朱打开奏折随意扫了一眼便合上,放到御案上。奏折里面的内容和昨夜的书信差不多,只不过奏折的内容要更加详细一些。 老朱也看见了汤和的不适,心里不免有些感动。汤和不远出海千里运粮,这一路肯定艰辛非常。现在看到汤和通红的双眼,就知道他是劳累所至,老朱心里不由有些感慨,汤和对他的忠心和舍生忘死,从来都没有变过。 “来人,快扶信国公去好生休息。” 左右宦官顿时站出来,将汤和扶住。 “谢皇上。”汤和强撑着朝老朱一拜之后,便任由宦官将他扶着离开。他太疲惫了,除了不得不来此想皇上禀报之外,汤和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见汤和离开,老朱暂时放下心来,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务上。 “曾泰。” “臣在。”户部尚书曾泰听闻,立刻一步迈出,站在了中间位置,正面皇帝。 “粮食归于户部,由户部调拨。当然,朕当初既然金口玉言答应了京城百姓,有了粮食加倍返还给他们。这件事,你即刻去办。” 曾泰闻言,有些犹豫。在他看来,按照原本捐献的粮食还给百姓便足以,没有必要加倍返还。这一加倍,加出去的就是二十几万担粮食。在粮食这么金贵的情况下,曾泰有些舍不得。 正文 六百一十八章 机会难得 老朱狠狠的瞪了曾泰一眼。 曾泰才无奈的回道:“遵旨。” 老朱将信将疑的看了曾泰一眼,补充了一句,“这件事若是你都做不好,那你尚书就不要当了。” 随口就要免去一个尚书,什么是乾纲独断?这就是。 而曾泰心里顿时一紧,刚才有的一点小想法,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这几年皇上换尚书,像是换衣衫一样,他曾泰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皇帝的话不当成一回事。 没有当尚书的时候,和当了尚书之后,曾泰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既然他坐上了尚书的位置,那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轻易离开的。 “臣遵旨,皇上放下此事臣那脑袋担保,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回去吧。”老朱见曾泰如此保证,暂时放下心来。 归还粮食这件事,对老朱的牵扯太深。若是做的不够好,那可是会影响皇帝声誉的。老朱又不傻,自然不会因为一点粮食,导致自己帝王威严受损。 曾泰低着头站了回去。 汤和休息了好几天,整个人才完全恢复过来。 一恢复过来,就被老朱拉来喝酒。 “贤弟啊,你这次真是帮了咱大忙了啊。来喝酒,咱敬你一杯。”老朱端起酒杯,就朝汤和敬了一下。 汤和顿时受宠若惊,连忙自称不敢。 “来贤弟,喝。”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老朱才与汤和慢慢的聊起来。 “贤弟啊,这海外,也就是吕宋,粮食很多吗?”老朱一边给汤和倒酒,一边问道。 汤和恭敬的接过酒杯,想了一下才说道:“现在倒是不多,主要是他们都不缺粮食。粮食少,那是因为他们现在种的少。” “种的少?”老朱顿时诧异,不禁连忙问道:“这可是粮食啊,粮食,他们连粮食都种的少么?” “的确是如此。”汤和苦笑着连连点头,“那些地方种粮食不仅一年可以三熟,而且土地极其肥沃。种粮食简单无比,就把地清理一下,然后撒上种子,等到可以收获了,再来收割便是。” “你说什么?就这么简单?”老朱忽然叫了起来,他也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 大明百姓是如何种植粮食的?要松土,要深耕,要除草,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早出晚归,辛勤劳作为的不过就是能够多收获一点粮食。 汤和点头,说道:“的确是如此,这次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种植第二次。那场面,真的是随意的很,就将种子撒下去,就不管了。因为他们粮食出产高不说,还可以一年三熟。在大明看来金贵无比的粮食,在他们看来却是稀松平常的紧。” “他们不爱种粮食,那他们爱做什么?”老朱边喝了口酒,继续问道。 汤和敬了老朱一下,说道:“开矿啊。吕宋上面铜矿丰富无比,甚至还有不少的银矿和金矿。粮食在吕宋又不值钱,种粮食获得的收益远不如开矿。韩度上次能够从吕宋弄到那么多的金银,就是这个原因。” 老朱听了,也不知道是有些微醺了,还是在沉思什么。片刻过后,才感叹着说道:“韩度还真是没有说出,现在看来这海外不仅不是什么蛮荒之地,相反倒是一处处宝地。” “皇上,这样的地方大明绝不能置之不理。按照韩度的说法,若是将这海外之地经营好了,大明的威势一定远超汉唐,万国来朝。” 超迈汉唐,万国来朝! 即便是老朱听了,都不由得一阵神往。同时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大明不能够再继续海禁了,一定要开海。 河南布政使司。 韩度得到汤和带了一百五十万担粮食回来消息,也颇为惊讶。对于赵老等人感到意外,没有想到,原本定的一百万担,他们不仅如期完成,竟然还能多拿出五十万担来。 这么多粮食存在户部的粮库里,也不会下崽儿。既然如此,还不如拿给自己大干一番。 韩度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顿时回到房间里面,提起笔就给老朱上了一封奏折。 “臣,韩度顿首。河南百废待兴,若是想要在最快的时间里面恢复,必须要寻得良策。所谓,要想富先修路。河南现在粮食被毁,百姓无所事事,不如趁此机会修建全省大小道路......” 老朱看见韩度奏折的时候,正值他和马皇后一起吃饭的时候。老朱对河南的情况非常的关切,因此下令但凡是河南来的奏折,不管是什么时候到的,都要及时送到他面前。 岂料就这么看了一眼,老朱就气的再也吃不下饭了,浑身都在发抖。 “皇上这是怎么了?”马皇后见老朱脸色不对,边吃边问道。 “这该死的韩度,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张嘴就是一百万担。朕刚刚弄到一点粮食,他就来趁火打劫,混账东西!”老朱重重的把奏折扔在桌子上。 马皇后看了老朱几眼,把饭咽下,放下碗筷,将奏折拿了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合上奏折,马皇后不禁说道:“臣妾倒是觉得韩度说的没错,这么多百姓无事可做,是要出乱子的。修缮道路也只能够顶一时之用,若是想要让百姓长久的有事做,还是需要一个重大的事情给百姓做。” “哦,修葺道路就只能顶一时,那他想将全河南的道路,都修成水泥路,就能够顶一世?”老朱有些不忿。 马皇后见老朱小脾气发作,也没有和他计较,反而笑着说道:“那至少,也能够把几年顶过去啊。而且韩度不是说了嘛,像这样有着全省百姓修建水泥路的机会可不多,若是不趁此良机将水泥路修建起来,那等以后再想修,就更难了。” 老朱又岂能不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现在让百姓修路的代价多便宜啊,每天给点粥吃个半饱,老百姓就会感恩戴德的为朝廷不怕苦不怕累的卖命修路。 这要是换成平常的时候,你试试。不仅不可能一下子有这么多的人来参与修建,就算是开出比这高十倍的代价,也未必有百姓愿意。 正文 六百一十九章 解释 而征调徭役更是扯淡,老朱为了爱惜民力,对徭役的征调都极为谨慎,每年能够征调的徭役其实不多,也就是能够修修本地的道路和水渠罢了,不可能有更多的民力来修建水泥路。 只是因为干旱还未过去,老朱想要在手里留下更多的粮食。不过韩度要粮也要的有理有据,现在的确是修建水泥道路的天赐良机。一时之间,老朱都不禁犹豫起来。 最终,老朱打了一个折扣,还是给韩度调拨了五十万担粮食。同时从工部调了一批工匠过来,以及严厉警告韩度,若是不能够让他满意,他会找韩度算账的。 老朱之所以这么大方的给韩度五十万担粮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从昌国县传来消息,那里的确是有着一个广阔的渔场。水师过去捕鱼,根本就不需要找什么鱼情,就这么到了一定位置,直接下网就可以满载而回。 捕鱼的速度更快,效率更高,每天能够捕获的鱼自然也就更多。而且这捕鱼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每天都能够有收获的长远之计。 在这一连串的好消息之下,老朱才勉强同意韩度修建水里到了,才调拨了五十万担粮食到河南。因为,这的确是一个修建水泥道路的难遇的良机。 韩度得知老朱调拨了五十万担粮食到河南,供自己修建水泥道路之用,高兴的嘴就没有合拢过。 韩度虽然在奏折里面要了一百万担,但深知道老朱抠门的韩度,根本就没有想过老朱会给自己这么多粮食。现在能有五十万担,那修建水泥道路的第一步,就可以开始了。 韩度这是打了老朱一个认知差,说到修建全河南的道路,在很多人的心里就以为是要同时下手、同时动工修建。其实无论是谁修建道路,都是先从主要干道开始,然后才逐步的扩散到细枝末节上的。 真要想一次性将全河南的路都修成水泥路,那别说是五十万担粮食了,就算是五百万担都不够。 韩度高高兴兴的将顾琨和方孝孺找来,把户部的公文递给他们看。 “皇上不仅准了咱们修建水泥道路的请求,还调拨了五十万担粮食,以及一些匠人。” 顾琨看过之后,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将奏折递给方孝孺。 回头才和韩度说道:“伯爷,这水泥道路,究竟有没有传闻的那样神奇?” 顾琨也是听说过京城水泥道路的神奇之处,但是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因此心中怀着疑虑。 “这下官可以向顾大人保证,下官亲眼见过水泥道路,只会比传闻当中的更加神奇。”方孝孺打开奏折,同样笑意浓浓的说道。 抬起头来,方孝孺看着韩度,笑道:“你可真有本事,在这种时候,还能够从皇上手里抠出这么多的粮食出来。” 韩度笑笑不说话,老朱这个人虽然对于百官苛刻,但是对于百姓却是相当的大方。只要是对百姓有益处的事情,老朱即便是节衣缩食,只要有一线可能,都会做的。 即便是有着方孝孺的保证,顾琨心里还是有着疑虑,犹豫了一下咬牙问道:“可即便是这水泥道路,真像传闻当中的那样结实平整,不惧雨水冲刷,那也只是能够避免赶路的人泥泞而已。就为了这么点好处,就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这值得吗?” 韩度笑了笑,伸手示意顾琨,“顾大人请坐。” 顾琨沉吟一下,顺势坐下。 等顾琨坐下,韩度准备好好的和他解释一下,修建水泥道路这里面的好处。“如果只是有这么一点好处,那这水泥道路自然没有修建的价值,但是它的价值可远远不仅如此。” “愿闻伯爷高见。”顾琨对韩度是相当的客气和敬重。这并不是因为韩度爵位在身的缘故,而是韩度以少量的粮食,救活了河南最多的百姓的缘故。 仅仅是从这件事情上面,顾琨就能够看的出来,韩度的才能要远远的超过他。毕竟如果当初换成是他的话,他除了让各府县的官员发放粮食之外,可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高见谈不上。”韩度轻声说道,“顾大人可见过有人雨天赶路?” 谁会在雨天赶路?顾琨下意识的摇头。即便是有什么急事,人们也不会选择在雨天赶路。被雨一淋湿,就容易患上风寒,而被风寒送走的人,可是时有听闻。 韩度见顾琨摇头,便继续说道:“除了怕受风寒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旦下雨道路就会变得泥泞不堪,道路难行自然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赶路。但是换成是水泥道路就不一样,即便是再大的雨也不会影响到水泥道路。哪怕是一般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赶路,但是至少不会影响那些驾着马车的人。” “而且水泥道路平整,非常有利于马车往来奔行。就拿现在的道路来说吧,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坑洼,马车根本就不敢跑快,只能够慢慢的行走。因为一旦跑快一点,说不定就会被颠簸的翻车了都有可能。但是水泥道路却是不一样,马车在水泥道路上面就可以任意奔驰。” “原本五个时辰才能够赶到的路程,现在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这就相当于节约了四个时辰的时间。百姓可以利用这四个时辰,开垦更多的荒地,种植更多的粮食,织更多的布,这就相当于变相的让百姓更加的富裕。” “一个人的四个时辰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全河南三百万百姓的四个时辰,就足以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以往道路难行,百姓即便是想要出门,也多数是靠着肩挑背磨。但是一旦有水泥路之后,却是不一样了,恐怕百姓会选择更加方便的独轮车。” 的确,独轮车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民间也早就有了。只是因为道路便的原因,使用的人很少而已。而且也都是在晴天用一下,一到雨天或者是遇到道路泥泞就几乎用不了。 正文 六百二十章 土地贫瘠 试想一下,道路泥泞易滑,又到处都是坑洼。在这样的情况下,推着独轮车,恐怕谁也掌控不住。一个不好,摔的骨断筋折都是有可能的。 这就是百姓出门,愿意肩挑背磨的原因。这样出门虽然麻烦了一点,而且也带不了多少东西,但是胜在安全。即便是半途当中遇到下雨,也不用担心走不了。 但是水泥道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百姓看到这道路的便利,独轮车肯定会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人们社会活动的加剧,必然会引来经济的繁荣和百姓的富裕,这就是修建道路的好处。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对以后的发展却是有着巨大的作用。 韩度将顾琨的疑惑一一耐心解答,直到说服了他。 “伯爷既然都这么说来,那本官也没有异议。”顾琨诚恳的说道。 “好,”韩度笑了笑,宽慰了一句,“只是还需要顾大人多费心,虽然现在只是先修几条主干道,但是量也不小。到时候恐怕还需要顾大人居中协调,组织民力。” “这请伯爷放心,本官义不容辞。” 方孝孺站一旁看的甚是无语,韩度明显就是想要把繁杂的事务都推给顾琨,自己好躲清闲。顾琨明知道韩度的目的,但是他偏偏不仅没有拒绝,反而还是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 朝廷的粮食和被送到了河南布政使司,韩度第一时间就让匠人开凿石灰窑,然后告知顾琨需要石灰石和石炭等东西。石灰、煤灰等东西被烧制出来,韩度就让匠人开始制作水泥。 顾琨调集了大量的百姓,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建好了几百个石灰窑。 水泥一烧制出来,匠人就教导百姓该如何使用。学会的百姓再去教其他人,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河南的几条主干道上,就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在平整道路,以及关好模具将水泥现浇到路面上。 顾琨见识了首先修建出来的水泥路,的确是和传闻一样。想到韩度说的这道路的种种好处,顾琨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巴不得现在全河南的道路都变成这样。整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各处施工现场跑,还半句怨言都没有。 韩度反而又清闲了下来。 这天方孝孺突然来找韩度,“我准备在出去看看。” “嗯,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韩度见怪不怪,一边喝着茶,一边敷衍着方孝孺。 方孝孺却突然上来抓住韩度的手臂,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韩度,说道:“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 韩度愣了一下,忽然飒然一笑,问道:“咱和你一去干什么?你是去巡视的,咱又不需要巡视。” 方孝孺被韩度给气的不轻,不忿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下面的官员,做的怎么样?” 韩度撇开方孝孺的手,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有顾琨盯着呢,出不了事情。” 可是方孝孺却不由分说的把韩度给拉走,两人走在官道上,方孝孺每到一地都要仔细查看百姓干活情况和吃住的情况。可是越是如此,方孝孺反而越是精神焕发,而韩度则是无精打采百无聊赖。 方孝孺说了韩度几次,却一点效果都没有。韩度仍然是我行我素,无奈之下方孝孺也懒得再管韩度。反正只要韩度跟着他出来,总比待在布政使司里面强。 韩度无所事事在到处游荡,却敲好碰见有人认识他。 “小老儿给伯爷见礼了。” 韩度闻言才注意到面前有过老人在向自己行礼,顿时笑了起来,双手将老人扶了起来。“老丈认得我?” “自然认得,怎么会认不得呢?”老人笑着感慨了一句,“当初要不是伯爷带着粮食来开封府,草民当天恐怕都撑不过去了。伯爷的恩情,草民只有结草衔环来报了。” “什么结草衔环,老丈言重了。”韩度对于老人善意还是很满意的,“只要老人家里能够把日子过好,就算是对本伯最大的宽慰了。” 谁知道老人听了却不由得叹息一声。 “怎么了?”韩度疑惑的问道,“这饥荒眼看就要过去了,好日子就在眼前,老丈怎么还唉声叹气起来了?” 老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惭愧之色,说道:“不瞒伯爷,即便是没有这场灾荒,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哦?这是为何,难道河南的赋税很重?”韩度神色一凝。如果河南的赋税很重的话,那就是官员的问题了。韩度是知道老朱对河南的赋税是不重的,大明赋税最重的是江浙一带。因此这里的良田很多,每亩粮食的收获要更好一些。 除非河南贪官横行,否则赋税不可能重。 “那到不是。”老人见韩度误会,赶紧解释道:“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从祖辈开始,就说家里的田产一代不如一代,粮食都在慢慢的减产。到了现在,一亩良田已经收不到三担粮了。” 一亩良田连三担粮都没有? 韩度不由得皱眉,按照道理来说,良田的收成怎么也在三担以上才对。江浙一带的良田,更是可以达到四担多。 韩度忽然想起后世的一个论题,那就是说,古代的中原地区,经过千百年的种植开发,土地早就已经变得十分贫瘠。后世还好,有着各种肥料,可以补充肥力。但是在现在,恐怕就没有什么好的途径来补充肥力。 粮食减产,也就成了必然。 难道这中原地区土地的贫瘠,在大明就已经很严重了?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大明距离后世,也就六七百年而已。 想到这一点,韩度不禁走到田地里面,抓起一把泥土。泥土干燥磕手,用力揉搓一下,还能够看到泥沙里面的点点白色。 韩度不由得皱眉,这泥土的确是太贫瘠了。最好的土地,应该像黑色的腐质土一样。次一点的,也是黑灰色。凡是像这种已经呈现出灰白色的泥土,就是属于非常贫瘠的那种了。 正文 六百二十一章 没有办法 “你这是在干什么?” 方孝孺巡查完了,正在找韩度,准备离开。却看见韩度站在田地里,手里拿着一把泥土怔怔出神一言不发。 韩度看了方孝孺一眼,叹道:“这河南的土地,太贫瘠了。” 方孝孺扫了一眼韩度手里的泥土,不解的问道:“土地难道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韩度摇了摇头,解释道:“中原之地,自古称富庶,原本的土地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应该会更黑一点。可是千百年的种植下来,土地里面的营养流失,才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变成这样会怎么样?”方孝孺不禁好奇。 韩度神色有些难看,瞥了方孝孺一眼,才继续说道:“营养流失,土地贫瘠,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粮食会歉收,严重了甚至变成漫天黄沙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严重?”方孝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韩度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我是神仙啊,什么事情都有办法?”气的韩度,一把将泥土扔在地上。转身就走,再也不想理会方孝孺。 方孝孺顿时谄笑起来,他也是习惯了韩度解决事情的能力了,以至于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以为韩度有办法解决。可是就如韩度说的那样,谁也不是神仙,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 凉风乍起,金秋来到。 辛苦了一年的百姓,总算是可以从田地有所收获。虽然受到今年干旱的影响,导致粮食歉收,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而且,大明这么大,各地受灾的情况有轻有重。重的像河南,几乎到了颗粒无收的地步,轻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不管怎么说,受灾严重的地方被朝廷免除了今年的赋税,百姓即便是歉收,还是能够勉强生活下去。 比较苦难的就属朝廷了,赋税大量减少,必然会导致明年的开支困难。 韩度也踏着凉爽秋风回到了京城,和老朱交了令之后,就拍拍屁股回到了家里。出海加上去趟河南一起,这大半年几乎都是在外面乱跑,中途回到家里,也不过待了几天就离开了。 “爹,娘,我回来了。”韩度刚进门,正好看见爹娘坐在一起说话。 韩德只是点点头,便算是回应。 刘氏却惊喜的站了一起,连忙走到韩度身边,拉着他的手左右瞧了又瞧。“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韩度无语的止住老娘的手,叹气说道:“娘,我是去赈灾,又不是去打仗,怎么会受伤?” “谁说赈灾就不会受伤?娘可是听说了,这饿极了的人,那就不是人了,那是野兽。饿的狠了,连人都吃。呸呸呸......”刘氏忽然反应过来她自己说了什么,连忙双手合十,抬头望天,嘴里念叨:“菩萨大人不记小人过,罪过,罪过......” “我是带粮食去给他们吃的,又不是去和他们抢粮食的,怎么会针对我?”韩度笑了笑,宽慰着娘亲。 事情当然不会像韩度说的这么轻松,赈灾自然也是可能会遇到危险的。毕竟那个时候的人,为了一口粮食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要不然韩度也不会带着五百水师去。有五百装备了左轮的士卒,再加上战船,若是有人造反,不说杀个七进七出嘛,至少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刘氏见韩度说的这么轻松,她便想当然的以为就是如此,反而放下心来。 “河南的情况怎么样?”韩德不禁问道。 刚才韩度的那番话能够蒙骗住刘氏,可瞒不过韩德的眼睛,只不过他不想揭穿韩度罢了。韩度既然走上仕途,又是皇上亲封的与国同休的伯爵,有些事情不是想避就能够避开的。能够提前经历一番,反而对韩度来说是一件好事。 “不怎么样,”韩度想到河南,心情就有些沉重。 犹豫了一下,心里还是下定决心和老爹说道:“情况很糟糕,以布政使丰庆为首的官员,隐瞒河南干旱情况,将个府县报上来的情况置之不理。反而向各府县谎称已经禀报朝廷,等到粮食耗尽,纸包不住火了之后,才被人给捅了出来。河南几乎是颗粒无收,现在百姓根本就吃不饱,只能说还能活着罢了。恐怕直到明年秋收,河南都需要朝廷不停的赈济,才能够真正的度过此难关。” 听到百姓能够勉强生活下去,韩德眉头一展。只要人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即便是一时艰难,但终究会度过去。 不过想到丰庆等人的异常举动,又不由得一皱眉头,问道:“丰庆身为布政使,他为什么要隐瞒灾情?” 韩度两手一摊,叹道:“谁知道呢?反正我问过他,以他的话说就是,为了避免朝廷追问,保住他自己的官位。问了好几次,他都一口咬定就是这个原因。他是三品大员,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就这么带回京城,交给皇上了事。” “你这样做是对的,丰庆毕竟是朝廷大员,若是你擅自做主对他做些什么。一旦被人知道了,这就是别人攻击你的把柄。你倒是无师自通,没有逞强,还知道要将他交给皇上。”韩德颇为欣慰的看了韩度一眼。自己这个大儿子,真是一只狐狸,做事情极有分寸,完全不用他操心,也不知道他这小小年纪是怎么修炼出这份功力的。 呃!当然要除开当街抢亲的那件事。那件事,韩德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禁要冒出一身冷汗。 韩度不禁白了老爹一眼,自己最怕麻烦了,这丰庆一看就是一个大麻烦,不把他赶紧扔给老朱去头疼。除非自己有病,才会捏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对了,娘,怎么没有看到景云?” 刘氏听闻,顿时一脸骄傲的郑重和韩度说道:“嗯!你妹妹啊,深得皇后娘娘看重,最近经常被召进宫里,说是要她讲授数学。这会儿应该还在宫里吧,你要是有事找她,她傍晚时候就会回来,吃晚饭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正文 六百二十二章 找虐 马皇后找景云讲授数学?韩度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总是觉得有那里不对劲。 不是韩度鄙视马皇后,就她的数学水平,恐怕还处于加减乘除都没有弄明白的程度吧。杀鸡用牛刀这样的话,韩度都不想说了。韩景云现在的数学水平到了什么程度韩度不知道,但是就从她在奉天殿里面表现出来的水准,就算是教导钦天监的监正都是绰绰有余。 现在却跑去教马皇后? 韩度不禁想到,自己上辈子教读小学的儿子数学的场景,鸡飞狗跳都不足以形容。 再说了,马皇后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学数学? 数学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用来消遣的东西。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如果你想要子侄感谢你,那过年的时候你就给他五百块的红包。如果你想要他感谢你祖宗十八代,那你就把这五百块给他买成数学习题。 数学这个东西,本就是能够非常精准的区分人的智商高下的东西。除了智商顶尖的那群人,没有一个人会喜欢数学。一来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受虐的倾向,不会去死磕数学找不自在。另外就是,谁也不希望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低等动物。 难道马皇后也有数学天赋?韩度不禁摸着下巴想到。 随即又摇摇头,数学天赋不是白菜,能够有景云妹子一个就足以称奇了,岂能想白菜一样到处都是? “韩曙呢?” 刘氏脸上顿时浮起笑容,一副儿女都不用她操心的姿态,骄傲的说道:“在自己房间里面读书呢,还别说,曙儿可比你要听话许多。你像这么大的时候,那里有曙儿这么勤心苦读啊?一天到晚不着四六的,简直是让我操碎了心......” 听到娘亲开始念叨,韩度脸色一变,丢下一句“我去看看韩曙”,便逃也似的离开。 刘氏对韩度的说教明显是意犹未尽,见到韩度逃走,心里顿时憋着一股火气。转头看向韩德,却发现韩德也没有了身影,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韩度跑到韩曙门口,屈指扣门。 片刻之后,韩曙打开房门。一看是韩度,顿时惊喜的说道:“哥,你回来了?” 韩度笑着点点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感觉有些杂乱。便笑着说道:“嗯,刚回来,我来看看你。” “哥,快,屋里请。”韩曙想都没有,便让开门口,等韩度进去。 韩度一步迈进弟弟的房间,四处打量了一下。走进里间,便见到桌子上胡乱堆积的书本,以及地上散落的纸张。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不仅有些惊讶。 “你在学数学?” 韩曙这次反应过来,见瞒不过去了,只好红着脸,羞涩的点头。 “是,是的。” “学的怎么样?”韩度笑着问了一句。 韩曙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声的回道:“乘法表还好,很容易就记住了。解方程也还行,可以勉强为之。可是,可是这函数......我,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韩度朝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草稿纸看了一眼,不由得说道:“想不明白就对了,这本就超出了你认识的范畴。等你慢慢积累一下数学知识,过几年你自然就会了。” 韩度安慰的话不仅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反而让韩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嘴唇,委屈的问道:“哥,我是不是很笨?” 韩度闻言一愣,忽然笑着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在韩度看来,自己这个弟弟虽然不能够称为神童,但是还是属于天资聪颖的那种,怎么能够说的上笨? “可是,姐姐说,这些题目都很简单的。我,我却总是不会......”韩曙年纪毕竟还小,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韩度顿时无语,你和谁比不好?非要和她比?韩度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这个弟弟的心结给解开,他恐怕就会钻到牛角尖里面,那样的话人就废了。 “来,坐下。”韩度示意韩曙坐在自己对面。 韩曙依言坐下。 韩度拉住他的手,说道:“你觉得我和景云比,谁的数学要高明一些?” “姐姐的数学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我听姐姐说,她学数学的书籍都是大哥给她的。或许,大哥的数学要更好一些吧。”韩曙不确定的说道。 韩度闻言微微一笑,摇着头说道:“其实我的数学水平和你差不多,远远比不上你姐姐。” “这,这怎么可能?”韩曙一脸的不敢相信,“大哥拿着书籍,难道都还学不过姐姐?” “你不信是不是?可是事实就是如此。”韩度摊了摊手。 随即,解释道:“数学就是这样,学这个东西和你的勤奋努力关系不大,主要靠天赋。有天赋的人学起来,如鱼得水、一日千里。没有天赋的人学起来,难于登天、寸步不进。” “别看你姐学起来轻易而举,那是因为她天赋太高的缘故。我们没有这个天赋,就不要和她较劲便罢。术业有专攻,你不能以己之短,匹他人之长。你得找到最适合你的方面才行。” 韩曙红着眼眶带泪,听了韩度的话忽然哭笑了一声,“大哥已经是伯爵了,姐姐数学也那么好,我总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觉得自己没用,那就是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长处。别看大哥这个伯爵,伯爵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姐姐就更不用说了,她虽然数学厉害无可匹敌,但是她连女红都不会做,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还比不过农家小女。” “大哥说的是。”韩曙顿时欢乐的笑了起来。他回想起了娘亲逼着韩景云做女红的时候,好家伙韩景云拿着两根针在不断戳戳戳,戳的咬牙切齿,好似恨不得将两根针一起戳死一样。 到最后,连娘亲都被逼得暴跳如雷,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了让韩景云学女红的想法。 “不要妄自菲薄。”韩度见弟弟打开心结,心里也是一喜。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按部就班的进学读书,等你的学识积累够了,你再挖掘出自己最擅长的长处,然后将它发扬光大。” 正文 六百二十三章 稀世之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度......劳苦功高......” 一大早就接到老朱的旨意,大致的意思就是说韩度这大半年来,又是出海,又是赈灾,太忙了。老朱作为皇帝的,也不能够把良臣当牛马使唤,特许韩度休息半年。 也就是说,这半年韩度可以不用当差点卯了,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当然,官员俸禄是没有的。老朱又不是开善堂,不可能让你不干活白拿钱。 不过韩度还是伯爵,这一份伯爵俸禄还是有的。 “怎么会这样?” 韩度拿着圣旨不说话,一旁的老爹倒是拈着胡须皱眉自言自语的问道。 “这样不好吗?”韩度洒然一笑,“其实我也早就想要休息一下了,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太多,还真是有些身心疲惫。” 韩度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但是他能够敷衍过不懂内情的娘亲和弟弟妹妹,但是却瞒不过老爹。 见刘氏和景云韩曙等人,被韩度给忽悠开。韩德不禁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皇上的不满,这才罢免了你的官职?” 说是休息,但其实就是罢免。 韩德人老成精,再加上他曾经又是户部侍郎,不可能看不出来圣旨的深意。 “爹,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韩度的确是不清楚内情,自己最近这半年,要不就是出海,要不就是赈灾,也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啊。难道就因为自己在赈灾的时候偷懒,就要把自己的官职给拿了? 那也不至于啊。 韩度心里也是一头雾水。 “你真的不知道?”韩德不死心的问道。 韩度摇摇头,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韩德不由得沉吟片刻,试着问道:“那要不,你找人问问?” “爹,这有什么好问的?既然皇上让我休息,那我就休息呗。”相比起罢官去职,休息对于韩度的诱惑力反而要大一些。 洪武年的官不好当啊,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说的就是他们。要不是因为疲于奔命,韩度早就不耐烦当官了。现在被罢免,韩度心里反而有几分欣喜。 “难道,你就不想当官了?”韩德不禁高声问道。 韩度看了老爹两眼,不禁问道:“那爹,当初皇上问你是否愿意出仕的时候,你怎么会拒绝呢?” “我~”韩德顿时语塞,甚至是有几分恼羞成怒。当初他不愿意出仕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发现不当官的日子,太轻松,太舒服了! 无官一身轻啊! 相反,他即便是出仕,也没有什么好处。贪污受贿是不敢的,六十两就要剥皮萱草。而韩德的俸禄,那更是一个笑话。一个从二品大员,月俸十五贯。在现在这粮价高企的时候,十五贯也就能够买六石左右的粮食。 韩家现在有韩德、刘氏、韩度、韩景云、韩曙,穆叔、两个丫鬟、一个厨娘,一共九人。穆叔的工钱是一月两贯,厨娘是一贯五,丫鬟是一贯。也就是说,每月韩家光是工钱就要支出五贯五百文,直接消灭掉韩德俸禄的三分之一。 如果韩家只靠着韩德的俸禄的话,那就什么也不用买了,只能够混口饭吃。 而韩景云现在每月用掉纸张的花费,都远远不止十五贯。 这样的俸禄,谁稀罕当这样的官儿? “好吧,不当就不当吧。伴君如伴虎,这样一来说不定对韩家也是好事。”韩德见韩度态度坚决,只好放弃了继续劝。 “反正现在你也有伯爵爵位,韩家也算是勋贵了。比起以前来要体面太多,的确是没有当官的必要。”韩德说完,便一脸无所谓的离开了。 当官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所谓的光耀门楣。但是韩度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传国伯爵,与国同休的,大明存在多久,靖海伯这个爵位就永远都是韩家的,这可比什么光耀门楣要体面百倍。 因此,做官对于现在的韩家来说,价值真的很低很低。 既然被罢免了,那就不用去当值了。那今天自己该做点啥?韩度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自己从吕宋带回来的箱子,还没有打开过呢。 当初赵老为了感谢自己救命之恩,给了六个木箱。不大,也就一尺见方。汤和见面分一半,提溜走了三个,自己还有三个。 韩度将箱子抱出来,刚刚打开第一个,就禁不住深吸一口气。 “我的天!” 只见满满一箱珍珠,个个比指肚还大,晶莹圆润,光彩照人。一对金色珍珠放在正中间,像是两颗金色的太阳。 韩度急忙打开另外两个箱子,其中一个不出所料,装的是龙涎香。还有一个却是装的却是一箱子的布料。 韩度愣了一下,忽然有所明悟的将布料一层一层揭开,露出其中包裹着的一个紫檀木盒。 轻轻一扣,打开盒子,只见是一块玉坠。由于韩度对玉器没有什么了解,因此对于玉坠的材料不认识。 不过仅仅凭着拿在手上温润感,韩度也知道这玉坠光是材料就是绝无仅有的好东西。至于上面雕刻的仙鹤和佛手,更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身心清灵。 这恐怕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原本韩度还想着娘亲开始信佛了,将这个送给她的。可是思量再三,还是忍了下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样的稀世之宝露了眼,说不定就会生出什么是非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就把它放在箱子里面。 韩度将三个箱子从新扣好,心里不禁对汤和有些埋怨。你说当初他为什么就那么厚的脸皮,非要占一份儿呢?自己这三个箱子装的都是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汤和那三个里面装的又是什么? ...... 老朱拖着一身的疲惫,来到了坤宁宫。 一进门就急忙喊了起来,“妹子,赶快传膳,咱都快饿死了。” 马皇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喜笑颜开的上前来接应老朱。反而坐在桌子旁边,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老朱原本笑嘻嘻的脸色,这个时候不禁一顿,沉了下来。 正文 六百二十四章 倒卖军械 “咋了,谁惹你了?说出来,咱绝饶不了他。”老朱见马皇后脸色不对,不由地眼睛一瞪。 马皇后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说道:“谁惹我?你惹我!”马皇后气的胸膛上下起伏,重重的哼了一声。 “咱?咱啥时候惹你了?”老朱不解,“咱这一天到晚忙的,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咱这才刚回来,咋就惹到你了?” 马皇后气冲冲的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把韩度的官职给去了?” “这,这是外朝的事,你怎么,怎么又......”老朱顿时有些不满。 马皇后冷笑一声,问道:“你是不是又想说,后宫不得干政?” 老朱梗着脖子没有说话,只是瞥了马皇后一眼。 马皇后得理不饶人,意有所指的说道:“以前需要臣妾的时候,就说,这是家事,让我出出主意,帮帮忙。现在不需要臣妾了,就说,这是朝廷事务,后宫不得干政?朱重八,敢情这天下的道理,都被你一个人占了是吧?” 老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要反过来笑嘻嘻的好言相劝马皇后。凑上前,抓住马皇后的手,老朱轻声细语的说道:“妹子啊,这件事咱自有主张,你就别管了,行吗?” 马皇后猛然将手从老朱手里抽了回来,没好气的说道:“我也不想管,但是安庆知道了你把韩度官职给去了之后,还以为你想要悔婚。哭哭啼啼的跑到我这里来闹了一场,还说宁愿不要公主的名号,也要嫁给韩度。你说,我能不管吗?我可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谁要是让她不好过,那我拼着这一口气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这安庆怎么知道的?”老朱手足无措,叹着气说道:“朕什么时候想要悔婚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马皇后闻言顿时惊奇的看着老朱,问道:“那你这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把韩度的官职给去了?你要是心里没有想法,会这样做?” 老朱见马皇后一脸不解,误会越来越深,只好叹声解释,“朕要是想要悔婚,夺了韩度的爵位岂不是更好?朕之所以去了他的官职,那是因为他在吕宋的时候。擅作主张,将左轮火铳卖给了当地人。” “这火铳可是大明神器,韩度私相授受就卖了一百支给当地人,这要是不小惩大诫,那朝廷法度何在,大明的威严何在?” 左轮的威名,马皇后也是听说过的。这可是大明最好的火铳,这可是军械啊,倒卖军械是个什么罪过?他韩度长了几个脑袋,连这也敢卖? 想到这里,马皇后脸色都变了,不禁连忙问道:“他把火铳都卖了,中饱私囊?” “那到没有,他就没有卖成钱。”老朱摇头。 马皇后听到韩度没有中饱私囊,心里提起来的石头顿时落下。只要没有中饱私囊,那问题就还不是太严重,皇上愿意网开一面的话,脑袋还是能够保住的。 “没有卖成钱,那他卖成了什么?”马皇后不免好奇的问了一句。韩度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卖火铳,还没有卖成钱,那他折腾个什么劲? 老朱叹声说道:“卖了三百万石粮食。” 马皇后闻言一愣,陡然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说道:“敢情汤和带回来的粮食,就是韩度用火铳换来的?” 老朱闻言一愣,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妹子要是这样说的话,那倒也没有错。” “那韩度有什么错?”马皇后不禁提高了声音,义正言辞的说道:“臣妾看来,韩度此举不仅无过,反而有功。要是没有这三百万石粮食,河南那么多百姓吃什么,咱们吃什么?臣妾看来,韩度这笔买卖做的值。” 老朱气的抬手指着马皇后颤抖,“你就包庇他吧,这是做买卖的事情吗?倒卖军械,而且还是大明最好的军械,这是个什么性质?若是不对他小惩大诫,那以后大明那么多将士,还不有样学样,倒卖军械成风了,那还得了?” “这件事情没的商量,安庆那里你去和她说说。就说咱没有想过悔婚,咱不会把韩度怎么样。咱总得给百官一个交代吧?等过了这阵风头,朕让韩度官复原职不就好了?” 老朱还是吴王,经常在外面征战,而在后方调动粮草军械的就算马皇后。她自然知道这倒卖军械,不管是有什么理由,终究是行为太过恶劣。皇上要是不惩处一番,还真不好和百官交代。 “好吧,安庆那里我去和她说。”马皇后终究还是服软下来,不过又有些气不过的样子,朝老朱埋怨道:“以后这种事情,皇上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免得引起这样的误会。” “好了好了,赶快传膳吧,咱都饿死了。”老朱打了一个哈哈,揭了过去。 马皇后明知道皇上是在躲她的话,但也不好在追问什么,只好挥手让人上饭菜。 傍晚,韩家人围坐在桌子旁吃饭。 自从韩度出海之后,韩家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吃饭了。 饭后,韩度一脸笑容的摸出几个盒子。 “娘,儿子这次出海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这个你收下。”说完,就把一个盒子放到了刘氏面前。 “景云,这是你的。”韩度又给了妹子一个,将最后一个递给弟弟,“韩曙,你也有。” 刘氏看了盒子一眼,不仅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说着,便随手打开了盒子。整整二十颗圆润光泽的珍珠映入眼帘,惊讶的刘氏都合不拢嘴。 韩景云和韩曙也打开盒子,同样是珍珠,他们只有十颗。 刘氏又惊又喜,越看越喜欢,不禁问道:“这是什么珍珠,品相竟然这么好。” 韩德瞅了一眼,说道:“这应该是南海珍珠。” 说着,看了韩度一眼,问道:“这些珍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韩德看这些珍珠和韩度送进宫里的那些很像,而且品相更好。不免担心韩度监守自盗,将原本应该送进皇宫的东西给私自截留下来。 这要是被人捅了出去,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正文 六百二十五章 请罪 “爹,你就放心吧,这些珍珠的来历没有问题。”韩度解释了一句。 紧接着,就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出来,也算是当个故事说给家人听听。 当听到这些珍珠是赵老为了感谢韩度救命之恩,特意送的,韩德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倒是刘氏听了不免感叹,“照你这样说起来,这海外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啊。” 韩度笑了笑,说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哪里会有什么太平之地呢?而且大明境内都还算是好的,毕竟朝廷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别有用心之人。但是这海外虽然也有国度,但是这些国度的实力和大明比起来,差的太多,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镇压。这就导致,在海外人与人之间的争夺,变得更加赤果果。弱肉强食,谁强谁就有理,谁强谁就拥有一切。” 刘氏听了不免有些皱眉头,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那种大家闺秀的教育。人要知书达理才行,怎么能够完全不讲道理,全靠拳头说话呢? 心里不免对韩度说的这些有些不喜,干脆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韩景云虽然对海外的种种故事很敢兴趣,但是无奈刘氏走的时候点了她的名,她也只好和娘亲一起离开。 “看来这海外果然是蛮夷之地,一切都野蛮的很。”韩德作为传统的读书人,对这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同样也是充满了鄙夷。 韩度倒是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儿子倒是觉得这种情况对大明是极为有利的,力强者胜。谁的拳头大,谁做主。现在海外还没有足以和大明匹敌的力量,正是大明进入海外的天赐良机。” “这些你要说给皇上听才行,说给老夫听有什么用?”韩德不免瞪了韩度一眼。 韩度谄笑两声,歉意的说道:“习惯了,习惯了。” 自从本次出海回来之后,韩度几乎是见人就推销海外的种种好处。其目的,就是想要改变人们对于海外之地的旧有观念。海外不仅不是蛮荒之地,反而是充满了财宝和黄金的水道。 只要大明能够首先开启大航海,那么以大明强横的商品生产制造能力,以及大明水师的横绝实力,必然能够在世界上占据一片大大的疆土。 成为日月永照的天朝上国,简直就是指日可待。大汉民族起码能够占据好几百年,甚至千年的辉煌。 可惜韩德不知道韩度在想些什么,回到眼前的事情,不由地问道:“你现在被罢官了,准备做些什么?” 看着老爹希冀的眼神,韩度却笑着摇摇头。 “我准备什么都不做。”见老爹一脸不解,韩度只好解释道:“说心里话,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都是疲于奔命,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一天。皇上罢了我的官,其实正合我心意,正好让我好生休息一下。” “我准备现在就去休息,好生睡上一觉。”韩度笑着站了起来,“睡到日上三竿,睡到花好月圆,睡到拨云见天。” “你就只想着睡觉?”韩德不由地满头黑线。他原本以为韩度被罢官了,还会想着走动一二的,结果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就准备睡觉。 “当然,睡觉,才是休息的最好方式。”在洪武年当官真的很没有意思,俸禄少不说,还没有休息时间。一年四百六十五天,就只能够在老朱生日、过年和冬至这三天休息一下。 这让过惯了朝九晚五、周末假日和法定假期的韩度感到极度的不适应,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才不会如此卖命的为老朱奔波。 韩度回到房间里面倒头就睡,原本还准备第二天酝酿一番“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的意境的。谁知道都还没有等到日上三竿,就被汤和从被窝里面给拽了出来。 韩景云端着水盆进来,看着韩度一脸的憋笑,让韩度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 “公爷是不是年纪大了失眠睡不着,这么早的就来找小子?”韩度心情不好,自然对汤和没有什么好脸色。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想要揶揄他一下。 汤和没好气的就要伸手打韩度,韩度见状顿时闪身躲开。 见此,汤和无奈的说道:“亏你还笑的出来,皇上都把你罢官去职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哈~”韩度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汤和见韩度哈欠连天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真的不在意罢官?” “我在意什么?当官能够有什么好处,就想着那点俸禄?”韩度面带不屑的说道。 我韩度也是家里有矿(石炭矿,一成股子),珍珠一箱的人了,会把老朱那一个月几石米的俸禄放在眼里? “这是俸禄的事?”汤和不禁有些急了,“这是皇上对你有成见了,你还不赶紧去宫里请罪,还在这里睡觉,你是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请,请罪?”韩度有些发懵,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老朱把我的官职给免了,自己还要去请罪?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老夫这么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汤和忍不住踢了韩度一脚,“就是为了带你向皇上请罪,希望看着老夫的脸面上,皇上能够饶过你这次。” 说着,就朝外面走了几步。 回头看见韩度还站在原地发呆,不禁怒喝一声:“你还不赶紧走,还在等什么?” “哦?来了。”韩度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再想其他,懵懵懂懂的就跟着汤和走了。 奉天殿里。 “臣汤和,拜见皇上。” 老朱头也没抬,自顾自的说道:“贤弟来了?快快免礼吧。” “臣韩度,拜见皇上。” 老朱这才抬起头了,看来韩度一眼。昨夜因为韩度的事情,被马皇后一阵数落,老朱心里自然是有股火气。他不敢朝马皇后发火,那这股邪火就只能发到韩度头上,谁让他是软柿子呢? 不拿捏韩度,拿捏谁? 正文 六百二十六章 勋贵 “哦,你也来了啊。”老朱语气淡淡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谄笑一下,听出老朱语气不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旁的汤和见了,顿时暗暗锤了韩度一下。 韩度这才回想起来该说什么,立时说道:“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有罪?”老朱哼哼冷笑两声,就是因为韩度他昨天才在马皇后那里受了气。若是韩度早点来认罪,他当时岂会受马皇后那么多的气? “你有什么罪啊?” 韩度听出了老朱语气里面的不善,低眉顺眼的回道:“臣擅作主张,将左轮卖给赵姓等人,罪不可赦。” 有了汤和的提点,韩度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 “那朕这样处罚你,你服不服?”老朱见韩度态度诚恳,心里的火气消散了一些。 韩度连忙激动的说道:“服,臣心服口服。皇上对臣的维护之心,臣铭记在心没齿不忘。臣恳请皇上将臣罢官去职,永不叙用。” 韩度神情激动,巴不得老朱就此断了自己的仕途。自己只需要守着一个传国伯爵就好,有了这个爵位,世世代代都能够安安稳稳的吃用不尽。二十石的月俸是少了一点,但是胜在月月都雷打不动的有的拿啊。 再说了,韩度又不是不会挣钱。说不定,不当官了,韩度还能够赚的更多呢。 听到韩度这样说,老朱心里的火气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不过这永不叙用嘛,显然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不准备再用韩度,他又何必将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老朱是准备把韩度留给朱标的,根本不可能就此摒弃韩度。 “你能够有此觉悟,朕很欣慰。”老朱语气软和下来,脸上开始出现笑意,“不过说永不叙用,那就太过了。毕竟,你虽然事情做的莽撞,但是本心还是为了大明、为了朝廷,心意还是好的。而且,能够及时为大明换到这么多的粮食,帮朝廷度过难关,你也是有功的。” “就这样吧,罢免你半年官职,半年之后,朕让你官复原职。正好,趁着这个空闲,将该办的事情办了。” “谢皇上。”韩度叩头谢恩,可是对于老朱说的什么事情,却是一头雾水。 正想要出言询问,却被汤和一把抓住,告辞离开了奉天殿。 “公爷,皇上说的究竟是何事啊?”韩度一头雾水,跟在汤和身后十分不解。 汤和不禁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韩度:“你真的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韩度更是感觉到莫名其妙。 “你为了什么事情,发了疯一样当街杀人,现在你竟然忘的一干二净了?”汤和不禁出言揶揄。 韩度顿时恍然大悟,脸上不由地一红。老朱这是什么意思,是催婚么? 汤和抬手指着韩度,“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也会害羞啊,有趣~有趣。” “我~”韩度语气一滞,没好气的说道:“我害羞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面又没有我什么事,我心虚什么?” 汤和看见韩度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地惊愣当场。夸张的指着韩度,说道:“你还好意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是看在皇上就要把安庆公主许配给你的份上吧,当初欧阳伦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没见你袖手旁观?” 韩度懒得理会汤和,径直分开。想着回家去问问娘亲,自己和安庆的婚事进行到那里一步了?可千万不能忘了三媒六聘各种礼节,惹得老朱不高兴可就不好了。 汤和看着韩度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禁摇头微笑。心里感叹,权位金银珠宝都是假的,还是年轻好啊。 第二日,韩度总算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也正好又机会卖弄他准备已久的打油诗。 最后一句诗吟毕,韩度正在找寻山中奇人的自得感,就被门外的一句话给打断。 “贤弟快出来,大哥来看你了。” 韩度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丧气。不过还是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蓝玉,说道:“兄长这么早就来了?快请入内说话。” 蓝玉对韩度的态度很满意,施施然的走进来坐下。 “你这屋子可是简陋的很,连字画都不是什么名家,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吧?” “兄长还真是说对了,这些就是咱自己写的。”韩度一边给蓝玉倒茶,一边笑着回道。 蓝玉叹气一声,“你说你过得如此清苦为什么?御史该弹劾你的,还是会弹劾你。” 韩度闻言手不由得一顿,片刻之后才一切如常,将茶杯放在蓝玉面前,尴尬的笑着说道:“兄长请用茶,兄长已经听说了?” 韩度顺势坐了下来。 蓝玉边喝茶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听说啦,正是因为如此才来找你。逆也不要想太多,那些御史一直嫉妒咱们勋贵,弹劾咱们是常有的事。你也不要多想,整理一下,跟着咱去喝喝酒,顺便介绍几位勋贵给你认识。” “现在?喝酒?”韩度看看太阳,连中天都还没有到。有谁是一大早就开始喝酒的?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咱来找你喝茶的吗?”蓝玉顿时喝道,“快去把衣衫换了。” 韩度跟着蓝玉来到蓝府,进入内堂发现已经有四人在等着了。 “来,贤弟,咱给你介绍一下。”蓝玉将韩度拉过来,指着一位孔武有力,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说道:“这位是定远侯王弼。” 韩度顿时拱手见礼,“韩度见过定远侯。” “这是景川侯曹震。”一位中年武将。 “见过景川侯。” “这两位是张翼、朱寿。” “见过两位。” “哈哈哈,靖海伯的大名,咱们早就有所耳闻了,今日接着蓝兄的面子,才得缘一见。”王弼抚着胡须笑着说道。 “好了,大家都是兄弟,就不要见外了。”蓝玉笑着插话道,“都入座吧。” 蓝玉在上位坐下,王弼在左,曹震在右,韩度贴着王弼坐下,张翼和朱寿笑着入座。 正文 六百二十七章 骄兵悍将 众人刚坐定,蓝玉便朝韩度说道:“你也是勋贵,而且也带过兵。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要好生亲近亲近。” 韩度知道这是蓝玉因为自己被罢官了,想要安慰自己一番。武人嘛,又不如文人会说话,让他说几句安慰人的话,那是在为难他。 蓝玉安慰人的方式,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才专门将王弼等人给找了,目的就是想要让韩度想开点。 武人的安慰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没有文人那么多弯弯绕。在他们看来,天大的事情喝顿酒就过去了。 韩度感激的看了蓝玉一眼,端起酒杯,说道:“在座的都是比咱年长,都是咱的兄长。没有上各位哥哥府上拜会,是咱这个做弟弟的不对。咱自罚一杯!” 说完,韩度一饮而尽。 几人见了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 王弼立刻大声说道:“好,好酒量,豪气。一直都听蓝玉大哥说你海量,今日总算是亲眼见到了。不过你这自罚却是不对,要罚那也不能只罚你一个呀,咱们都得挨罚呀?而且,即便是罚那也不能罚一杯啊,该罚三杯。” 韩度也不含糊,立刻笑着点头,“好,那就三杯。”提起酒壶,就给自己满上。 正要喝呢,却被王弼给拦住了。 “韩老弟豪气,做哥哥的也不含糊,你喝三杯哥哥陪你喝三杯。” 一旁的曹震顿时指着王弼说道:“王老哥你这那里是陪着韩度喝呀?你这是,自己想要讨酒喝了吧。” 曹震插诨打趣,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王弼也不在意,反而笑着说道:“咱到了蓝大哥府上,难道还会少了咱的酒喝吗?还会去讨酒喝?” “都是自家兄弟,也不要说什么罚不罚的了。”蓝玉顿时端起酒杯,示意众人,“来,咱们共饮三杯。” 共饮三杯之后,韩度又继续挨个敬了一杯,大家才放下酒杯,打开了话匣子。 首先是张翼举杯说道:“韩兄弟对咱可能是第一次见,但是咱对韩兄弟可是早有耳闻啊。” “哦?”韩度笑着点头,还以为张翼说的是自己送金银入宫,导致他听说过自己呢,也没有在意。 只是张翼认真的说道:“犬子张雷,曾经在教坊司里和韩兄弟有过一点小过节。”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静了下来。包括蓝玉在内的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张翼,不清楚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张翼是想要维护他儿子,还是想要其他? 按照道理来说,既然今天是蓝玉叫大家来喝酒的,那即便是要和韩度理论,那也不用赶在这个时候吧?当然,若是张翼真的想要借此机会和韩度把话说开,那自然另当别论。 韩度这才回想起来,当初在刚刚进教坊司的时候碰见的那一幕。那人当初说他爹是张翼,韩度还没有放在心上,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 韩度沉吟片刻,忽然笑着说道:“原来竟然是张老哥的公子,真是不打不相识。张老哥有这样的公子,真是好福气。” “对对对,多大点事儿啊,不打不相识。”朱寿在一旁帮腔,还朝着张翼打趣说道:“想当初,咱们之所以能够认识,不还是因为打了一架吗?哈哈哈。” 张翼没有找韩度算账的意思,他今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就是想要和韩度把话说开。听了韩度的话,张翼摇头苦笑道:“什么福气啊,咱不被他气死,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张兄可千万别这么说,”韩度笑着开解道:“张雷虽然眷恋了青楼一些,但是这样总好过出去惹是生非吧?” “你这话说的倒也是。”张翼点点头。 韩度趁热打铁的说道:“对嘛,他在青楼厮混,只不过是花些钱财而已,张兄又不是负担不起。若是出去惹事,万一惹出祸事来,那张兄你才后悔莫及。这样看来,张雷只是习惯和常人有点不一样,算不上什么大毛病。” “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张翼叹了口气,说道:“就因为他经常在青楼厮混,导致家里给他说了好几门亲事,都被人家知晓了他的德行,告吹了。现在,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咱要支持张兄你,”韩度边说边朝桌子上的几人扫了一眼,说道:“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张雷像厮混,那最少要给张兄你生下三个大胖小子才行。张兄你说对不对呀?” 张翼闻言却是摇头苦笑,“他要是有韩贤弟十之一二明事理,那咱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没事儿。”韩度大手一挥,大包大揽的说道:“改天小弟到老哥府上拜访,和他说一说,说不定咱们年轻人之间,更加谈得来呢?来,小弟敬张兄一杯,喝!” 张翼回敬了韩度一下,笑着把酒喝下。只是随即又是一阵摇头叹息,“若是真能如此,哪里用韩兄弟登门?咱回去就让他去韩兄弟府上。” 众人见两人误会解开,顿时就开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起来。 蓝玉拉着韩度说道:“贤弟啊,罢官这件事你不要往心里去。皇上责罚咱们,那是常有的事。前段时间,咱们都还刚刚被皇上给骂了一通呢。他们这些和咱一起,一个没跑,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这种事情啊,忍忍就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小弟省的。”韩度笑着点头应下,同时也不禁奇怪,这件事自己也是刚刚才听说,也不知道是自己出海之后的事情,还是去河南之后的事情。 “皇上什么时候骂的兄长?为了什么?”韩度边伸出筷子夹菜,边问道。 蓝玉听了,神情有些低落的叹了一声,说道:“也没有因为什么,就是有次哥几个喝酒的事情,被御史给弹劾到皇上面前了。” “喝酒也要被弹劾?不至于吧。”韩度忽然觉得事情没有蓝玉说的这样简单,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放。 如果是一般的喝酒的话,怎么可能被御史弹劾? 正文 六百二十八章 缘由 即便是有御史真要小题大做弹劾蓝玉喝酒,老朱也不会理睬,更加不会因此而骂他,这其中必有原因。 蓝玉谄笑了一下,见瞒不过韩度便解释道:“咱找了一条船,从四大青楼召十位姑娘游览秦淮河。被皇上指着咱的鼻子骂骄奢淫逸,骂咱们是骄兵悍将。” 一条船上,带着十位美人顺河而下,这岂不是就是画舫吗? 韩度一直慕名已久,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机会见识。顿时委屈的朝蓝玉说道:“兄长你可真不够意思,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叫上我?”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那些御史不过是在翻咱的陈年旧账。再说了,你那时候还是文官,你也知道咱们这些武将和文官不对付,不好请你一起去。再说了,你幸好没去,要是你去了,皇上就不是将你罢官了,而是和咱们一起挨骂。” 对于没有能够去见识到画舫,韩度微微感到有些失望。对于蓝玉的说法,却是嗤之以鼻。 “被皇上骂有什么不好?” 韩度此言一出,顿时把蓝玉等人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酒杯里的酒洒了都不知道。看向韩度的眼神纷纷带着怪异,心里不免以为韩度有着什么奇怪的癖好。 韩度看他们的脸色变化,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便解释道:“真的,几位兄长不要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能够被皇上骂,这是一件好事。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皇上既然能骂你们,那就说明皇上想要维护你们。要是皇上真的不在乎你们了,那何必与大家浪费口舌呢?直接砍头,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你的意思是,皇上骂咱们,是为了咱们好?”王弼不敢置信的问道。韩度这话里的意思,总是让他有种怪怪的贱贱的感觉,让他十分别扭。 “当然!几位兄长既然被御史给抓到把柄了,那皇上若没有表示,百官岂能干休?而皇上不痒不痛的骂你们几句,这就好比是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难道不是皇上为了大家好?”韩度微笑看向几人。 在场的人都不傻,傻子是不可能领兵作战,更加不可能封侯的。以往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现在被韩度点破,自然不由自主的深思下去。就这么仔细一想,竟然就有收获。 皇上当时大发雷霆怒气冲天,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但是说到实实在在的处罚嘛......嗯,骂了一通之后,皇上就气急败坏的走了,连罚俸禄都没有。 从头到尾对他们实在的处罚就是让他们跪下,挨了一通骂了事。现在回想起来,这点处罚,还在真是够轻的啊。 想到这里,蓝玉首先坐不住了,顿时说道:“咱们没有文官那么多弯弯绕,不会他们花花肠子。你也是读书人,你好好和哥几个说说,咱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做才不会吃亏?” 韩度见所有人齐齐看向自己,笑着喝了一口酒才慢慢说道:“皇上骂的时候,那一定要让自己表出痛心疾首、幡然悔悟的样子。” “嗨,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张翼不禁叹息道,“如果咱们都当场幡然悔悟了,那以后再犯,岂不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张兄此言差矣,当场幡然悔悟,那就给皇上长足了脸面。至于接下来咱们怎么做,那是咱们的事。只要不被文官给抓到把柄,皇上岂会理会?”韩度两手一摊,理直气壮地说道:“大家为什么浴血奋战?为的不就是能够过几天歌舞升平的日子吗?只要大家不要做的过分,听听歌舞喝喝酒,皇上是不会管的。” “就是!”蓝玉猛然一拍桌子,恨恨的说道:“以前皇上对咱们多好,别说是喝酒吃肉了,就算是美人也有赐下。咱坐船喝酒沿河而下,又不是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咱也是给足了银子的。就那些御史讨厌,非要小题大做跑到皇上面前弹劾咱,让皇上不得不骂了咱一顿。” “兄长也别介意,”韩度笑了笑,说道:“人家御史就是靠弹劾人吃饭的,若是他们不弹劾,朝廷凭什么给他们发放俸禄?这事要怪还是怪兄长不够谨慎,为什么要那么招摇的让所有人都看到?以至于御史想不弹劾你都不行。” “那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蓝玉虚心的求教。 韩度笑着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将船上所有的窗户都用布幔给围起来。只要没有人看到我在船上,谁能够拿我怎么样?御史风闻奏事,那也要有确切的依据才行,没有人看见我在船上,他们难道敢胡编乱造?” 找乐子嘛,自己享受了就行了,何必非要弄的人尽皆知呢?再说还有御史盯着,被御史抓住了,又是一通弹劾,搞的自己灰头土脸。 “好办法。”蓝玉顿时大喜,直言道:“咱们下次试试。” “别忘了带上我。”韩度忍不住补了一句,对画舫这样高级的玩意儿,韩度可是十分意动的。 这就好比是看见游艇载着美女出海,虽然自己不可能有机会上去玩儿,但是却不妨碍自己眼馋啊。男人对于自己没有玩过的东西,可都是十分兴致勃勃的。 “你?你就算了。”蓝玉摇头拒绝韩度,“你和安庆公主大婚在即,若是你去了,本来没有事情的,都会因为你搞出事情出来。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待着吧。” 韩度听到蓝玉不带自己玩儿,顿时气愤的指着他说道:“龌龊,我去就只是单纯的看看歌舞,那里有你们想的那些腌臜事?” 蓝玉顿时笑道:“你想看歌舞还不容易?教坊司的歌舞,现在可是京城一绝。你又是教坊司提举,虽然现在被罢免了,但是你要去看,谁也不能够拦着你。你就慢慢的去教坊司看吧。” 韩度假意表达了一下气愤,几人喝着酒,很快又哄笑声一片。 正文 六百二十九章 泼妇骂街才好呢 闲聊着的时候,王弼忽然感叹道:“说心里话,皇上当时骂咱们骄兵悍将的时候,咱的心里的确是有些拔凉拔凉的。现在听了韩兄弟的话,倒是豁然开朗。” 韩度闻言,将端到嘴边的酒杯放下,笑着说道:“皇上说骄兵悍将,倒也不是在骂。骄兵悍将虽然是一句骂人的话,但是自古以来能够打胜仗的将士,哪一个不是骄兵悍将?不是骄兵悍将,能够打胜仗吗?” “好,这话说的就是提气。”蓝玉激动的大声说道。 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若是将不凶悍,兵不骄傲,那也配叫精兵吗?皇上也是久经战阵的,岂能够不明白这个道理?骄兵悍将,这不过是文官骂咱们的话。” “有理,皇上什么不知道?都是那些文官无事生非。”曹震恨恨的骂了一句,“你说那些文官为什么非要和咱们过不去呢?” “在我看来,无非不过是两个原因。”韩度一出口,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 蓝玉不禁皱眉问道:“那就说说,究竟是什么原因?那些文官面对咱们简直就像是疯狗一样,一有机会就冲上来和咱们撕咬,就好像咱们挖了他们祖坟一样。” 可不就是和挖了祖坟一样么?韩度笑意盈盈的看了蓝玉一眼。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从别人口中夺食,那不就和挖了人家祖坟一样? “缘由之一,就是文官对勋贵非常的嫉妒。”韩度伸出一根手指,言辞自若的说道:“自从皇上定下非军功不得封爵的铁律之后,文官封爵的道路就几乎被断了。至于文官的俸禄有多低,咱们都知道,就算是咱这个刚封的伯爵,论俸禄也比二品大员还多。钱财红人眼啊,他们自然不会对勋贵有好感。” 蓝玉等人听着都会心笑了起来,这是勋贵对文官最为得意的地方。甚至在恨的文官牙痒痒的时候,还在暗地里骂文官一声穷酸。 从这方面勋贵的确是有鄙视文官的资格,就拿蓝玉来说吧,虽然只是侯爵,但是刚封爵的时候食邑却有两千四百石,征云南之后还被加了四百石。而当朝尚书的俸禄是月俸二十石,年俸二百四十石。 和蓝玉一比什么都不是,蓝玉光是俸禄就是尚书的十倍有余。 而且勋贵发放的是禄米,而文官发放的是宝钞。要是在往年,区别并不大,甚至文官还多少占了一点便宜。但是在今年粮价高企的时候,文官就更是被亏到吐血。 大家同朝为官,待遇却相差这么多。而且文官还自认为他们的贡献,要比这些武夫大的多,自然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 什么都是假的,能够拿到手里的钱才是真的。勋贵比文官多拿这么多俸禄,文官不敢找老朱理论,自然就会把恶气出在勋贵头上。 “那其二呢?” “其二嘛,”韩度眼神一垂,意味深长的说道:“宋朝的时候,是文官权力的巅峰。士大夫更是号称,与帝皇共天下。这就好比一个人,他的祖上阔过,谁又不想重新回到最风光的时候呢?” “就凭他们?也配痴心妄想?”蓝玉顿时愤怒的喝道,他是最坚定的皇权维护者。从少年就开始跟着姐夫常遇春打仗,可以说他是被老朱一手提拔起来。而且亲侄女常氏是太子妃,他不维护太子、维护皇权,他维护谁? “就是,皇上英明神武,岂会让文官一家独大?”王弼脸上好似带着对文官的不屑。 韩度点点头,说道:“可惜,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无论是谁都能够看的出来皇上是不会让文官独大的,但是他们却不这样认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中书省的事情,和皇上顶到现在。” “这和中书省有什么关系?”朱寿不禁问道。 韩度微笑了一下,解释道:“没有了中书省,就不会有宰相。要知道在宋朝的时候,宰相的权力可是仅次于皇帝。有宰相领头,文官才能够和皇帝分庭抗礼。没有了宰相,他们不过是一盘散沙。” “其实皇上是很看重勋贵的,不仅仅是因为勋贵一路追随皇上,还因为勋贵和文官天生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可惜,勋贵一直以来在朝廷之上都不是文官的对手。” 蓝玉脸色难看,愤恨的说道:“还不是因为文官动不动就骂咱们是骄兵悍将,斗嘴皮子咱们的确不是文官的对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开玩笑,文官靠什么吃饭?靠的就是嘴皮子,勋贵一群武夫怎么可能斗的过他们? 韩度却不这样认为,笑着说道:“骂才好呢,他们可以骂咱们,那咱们也可以骂他们啊。” “这,这岂不是成了泼妇骂街了?”曹震一脸不甘不愿。想他堂堂景川侯,竟然像泼妇一样和人骂街,想想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韩度却是笑了起来,说道:“景川侯还别嫌弃这办法寒碜,想想和咱们对骂的可是朝廷二三品大员,这样一想岂不是就好太多了?” 曹震闻言一愣,还别说真的是这样。想一想对手是朝廷大员,忽然间就觉得好受了许多。 “而且,若是勋贵敢和文官对骂,哪怕是暂时不是对手。最高兴的就是皇上,说不定还会因此,更加受到皇上看重。” 蓝玉等人将信将疑,虽然韩度说的振振有词,他们也觉得好像有理,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咳咳,”蓝玉干咳了两声,说道:“就算是咱们想要和文官对骂,恐怕也不是对手。别说对骂了,咱们稍微不满的说他们两句,他们就说咱们是骄兵悍将。” “文官可以骂咱是骄兵悍将,咱们也可以骂他们啊。”韩度微微一笑。 蓝玉急忙问道:“难道你有办法?” 刚刚说完,就懊恼的补了一句,“看我这记性,你也是读书人,对于的读书人的事情自然最是了解。快说说,咱们应该怎么骂回去?” 正文 六百三十章 朱寿的忧心 骂文官不是目的,目的是要向老朱表明一个态度,一个勋贵和文官势不两立的态度。 有时候,态度比行动重要。 韩度笑了笑说道:“武将在历史上的确是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文官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咱们骄兵悍将,那文官还卖国呢。不说有句诗吗?仗义每多屠狗辈,卖国总是读书人。” “好,骂的好。”蓝玉等人顿时兴奋的拍着桌子,异口同声的说道:“以后他们再骂咱们是骄兵悍将,咱们就骂他们是卖国贼。” 几人一阵哄笑过后,蓝玉陡然反应过来。不禁问道:“贤弟,你不也是读书人吗?你这话,好像把你自己也给骂了啊。” 韩度无语的看了蓝玉一眼,这家伙完全就不懂什么是“看破不说破,说破没朋友”。不过好在韩度的脸皮比较厚,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还好有王弼出来打圆场,“唉,韩兄弟才智高绝,岂能与那些酸腐文人混为一谈?” “来来来,喝酒,喝酒。” 韩度端起酒杯,喝众人碰了一下。看着蓝玉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韩度心里不禁哀叹道,就这耿直的性格,难怪老朱在朱标夢了之后留不得他。 大家继续闲聊扯淡,忽然朱寿喝了一杯酒之后,忽然有些垂头丧气的感叹。 “文官骂咱们骄兵悍将,咱们还能够骂回去。但是皇上骂咱管教不严,咱真是无从辩驳啊。” 韩度闻言一愣,这是怎么回事?不禁侧身看向王弼。 王弼见了,便和韩度解释道:“他的侄子骄纵,欺压百姓,被人告到皇上面前,皇上把他训斥了一番。” 韩度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说时候,韩度是最看不起那些欺压百姓的二代的。你说你一个有权又有钱的二代,不整天会所嫩模的享受大好生活。跑去欺压百姓,这算个什么事儿?欺负人给你带来的快乐,还能够超过了会所嫩模?恐怕只有心里变态的人,才会这样。 蓝玉听了不仅没有丝毫同情朱寿,反而毫不客气的指责道:“要咱说,你就是对你那侄子太过骄纵。难道你不知道皇上最在乎百姓吗?就你那侄子做的那些事情,咱和你说,你要是不好好管教一下他,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给连累。还想要封爵,做梦去吧。” 朱寿闻言一阵苦笑,在场几人蓝玉、王弼、曹震都被封了侯,就连韩度这个年轻人也是有伯爵在身,就他和张翼还没有捞到爵位。 这有爵位和没有爵位的差别太大了,虽然蓝玉等人拿他当兄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摆过侯爷的谱。但是人都是要脸的,他每一次和蓝玉等人喝酒,没有爵位在身,都隐隐让他心里感到不自在。每一次,都让他对封爵的执念,更加迫切。 “蓝大哥。”朱寿一声惨笑,无可奈何的说道:“那要是咱的亲生儿子,咱早就打断他的腿了。可是那是咱姐唯一的骨肉,家姐走的时候拉着咱的手,要咱好好照顾好他,咱能够怎么办?” 曹震一旁无奈的摇摇头,拍着安慰了朱寿几下,叹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一个战场上无畏无惧的猛将,现在确实虎目含泪充满了无助和绝望。这一幕,的确是让人心生怜悯之情。 片刻之后,朱寿好了一些,随意擦擦眼角,谄笑着说道:“一时失态,让众位兄弟见笑了。”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什么?”曹震拍了拍朱寿,随即说道:“不过你那侄子就这么厮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是要想个办法管教一二。” “能想到的办法,咱早就用过了,可是没用。他要是能整天在青楼厮混,咱都要给祖宗上香庆贺。”朱寿十分无奈的叹口气,独自喝了一口闷酒。好似想要借着这股酒劲,把侄子带给他的烦心事给扔出去。 张翼听了,不由地神情一愣。他没有想到,朱寿竟然巴不得他侄子整天在青楼厮混。想到这里,张翼不禁在心里干笑了一下。他以为对张雷整天在青楼厮混可是十分看不过眼的,只是因为太忙了没有时间管教他,才让他躲过一劫。现在想来,能够在青楼厮混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给家里招灾惹祸。 蓝玉也是无奈摇头,连朱寿都没有办法,他们这些外人又有什么办法。忽然看到韩度,蓝玉不禁心里一动,突然问道:“韩度,你有没有办法?有的话,就帮帮朱寿吧。” 韩度闻言愣然,泄气似的笑着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我......”。韩度心里想起一件事,嘴上忽然顿住。 蓝玉一看,顿时来了精神,连忙追问道:“贤弟真有办法?” 朱寿也回过神来,惊喜的看着韩度,连忙端起酒杯敬了韩度一杯酒,说道:“韩兄弟,咱是粗人不会说话,若是韩兄弟能够指教一二,咱感激不尽。” 说完,就一口干了。 等了片刻,见韩度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便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朱寿继续说道:“若是韩兄弟觉得不够,咱再敬一杯。” 说完,不顾阻拦又干了一杯。 韩度顿时挥手拦住朱寿继续倒酒,“停停停,不是咱不肯说,只是咱这注意,可并不怎么好。” “韩兄弟尽管说,咱洗耳恭听。”朱寿忙不迭的说道。 韩度这才慢慢说道:“在说之前,咱要先说一件事。” “说吧,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蓝玉见韩度有些犹豫,便给他鼓劲。 韩度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那咱就说了,几位哥哥都知道吕宋吧?” “以前不知道,”王弼大笑着说道:“可是自从你在吕宋发了财之后,咱们谁不知道?” 张翼也不禁点头附和,叹道:“韩兄真是在吕宋发了好大一笔横财啊,韩兄进城那天咱是亲自去看了的。说实话,要不是知道那些财宝是要送进宫里的,咱抢劫你的心思都有了。” 一番打趣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正文 六百三十一章 总督 笑过之后,韩度继续说道:“吕宋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不管是各种矿产,还是粮食,都是极为丰富的。这样的地方,皇上根本不会弃之不顾。上次皇上问过咱,说这吕宋如何处置才好。” “你是怎么回皇上的?”蓝玉大大咧咧的丝毫不顾忌的问了出来。 不过,这些消息也不是什么宫廷秘闻,因此,韩度也坦然说了出来。 “咱给皇上的建议是,设立总督。” 韩度说完,笑语吟吟的看着众人。 可惜,蓝玉等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总督是什么东西。 “总督?什么是总督?”王弼不解的问道。 韩度看了大家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总领一地军政大权,是为总督。” 这! 蓝玉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他们对总督陌生,但是对于军政大权可是熟悉的很。总领一地军政大权,这不就相当于是土皇帝么。 不过激动过后,王弼却忽然冷静下来,问道:“这皇上岂会答应?” 是啊,皇上根本就不可能答应的。 几人顿时平复心情,刚才的急切也烟消云散。皇上根本不可能答应,他们再激动,又有何用?而且这吕宋孤悬海外,隔着大明几千里,若是去了,怎么看都有种被流放的感觉。 韩度点点头,笑着说道:“皇上的确是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了会仔细考虑。” 会考虑?那就是皇上有可能会答应? 但是这次几人却没有激动,刚才之所以激动是因为总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乍听之下让人觉得非常了不得。但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去吕宋当总督?这海外各方面可比不了大明。 本着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心理,除了朱寿之外,其他几人都有些抗拒。 毕竟,离开京城这个花花世界,跑到海外莽荒,没有一点勇气的人,还真的不敢。 “我当初向皇上建议的派官员去,不过我猜测那些文官是没有这个胆子去吕宋的。”韩度耐心的解释道:“吕宋毕竟孤悬海外,一旦有事大明根本鞭长莫及,一切都只能够靠总督一言而决。而且当地土人凶悍,那些文官恐怕听到这个,就会吓的直打退堂鼓。” 见韩度把文官的胆小说的一文不值,几人都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也是被文官给压的憋了一肚子火气,现在能够借此发泄一二,自然是高兴。 “但是诸位哥哥就不同了,诸位哥哥身经百战,连凶悍的元兵精锐都被哥哥们打的落荒而逃抱头鼠窜,那些土人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对手。”韩度不着痕迹的夸了几人一把。 蓝玉等人自然十分受用,和元兵精锐比起来,所谓的土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要知道,眼前这几位,即便是没有封侯的张翼和朱寿,那都是大明的军中猛将。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寿也明白过来了,皱着眉头问道:“韩兄的意思是,想要咱去接下这个总督的位置?” 韩度点点头。 吕宋远在千里之外,治下的又是当地土人。朱寿的侄子不是喜欢欺压百姓吗?那就让他去欺负当地土人去。反正这些人也不是大明百姓,欺压起来毫无心理负担不说,朱寿还是当地总督,可以一言而决,自然能够轻易庇护住他的侄子。 而且,只要不是欺压大明百姓,恐怕就算是有人告到老朱御前,老朱也不会管。 朱寿的眉头皱的更紧,他是想要搏一个马上封侯的,现在却要远走海外,再也没有立功的机会,这让他十分的不甘心。但是另外一方面,他的侄子的确是难以管教,继续留在大明,说不定那天就惹出祸事全家下狱了。到了那时候,别说是马上封侯了,全家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他朱寿虽然是和皇上一起打天下的,但是皇上杀起打天下的人来,也从来没有手软过。他不觉得他自己在皇上面前,会是一个例外。 一时之间,朱寿在心里不断的权衡,拿不定主意。 韩度见此,只好再加一把火,说道:“当总督也不是没有好处。” 朱寿心里立时一顿,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主意。不过既然韩度说有好处,他自然想要询问清楚。朝着韩度抱拳一下,说道:“请韩兄明言。” 韩度继续说道:“当初皇上也怕百官都不愿意去海外,便问起该如何是好。我便向皇上谏言,总督以五年为一任,总督海外的目的是为大明聚财。凡事在这五年里,不管每年总督为大明上缴多少财富,大明都以其中一成赏赐总督,以资鼓励。” “皇上恩准了?”事关自己的利益,朱寿自然忙不迭的追问。 韩度摇摇头,说道:“皇上没有点头,只说了会考虑。” “一成......”蓝玉都忍不住插话,“若是五年能够弄到有你送进宫的那么多,那倒是一笔巨财。”想到当初韩度送进宫的那些金银财宝,就连蓝玉都坐不住。 韩度嗤笑一声,解释道:“那不可能!我当初之所以能够获得那么多,那是有原因的。而且,那是吕宋百多年的积累,现在再去肯定不会有那么多。不过也不会少就是了,按照我的估计,一年十万两雪花银落入手里,还是有的。” 一年十万两,五年就是五十万两。一任总督,捞五十万两银子,真的是千值万值。 朱寿一时之间,紧张的额头冒汗。一边是马上搏封侯,一边辛苦五年,不仅避免了侄子惹祸,还能够赚到一笔巨财。 不仅是朱寿,其他人也是纷纷心动。 张翼还要好一点,他也想要搏个马上封侯。因此,权衡过后,还是觉得世袭罔替的侯爵要更好一些,便没有过多的在意这总督的位置。 但是像王弼和曹震两人,却是心动不已。他们已经是侯爵了,这辈子封公爵的希望非常渺茫。可以说,侯爵就是他们一辈子的顶点了。权位有了,现在就差钱了。既然如此,这总督的位置对他们的吸引力就非常的大。 正文 六百三十二章 承包 毕竟,那可是五十万两雪花银。 他们虽然贵为侯爵,虽然号称有食邑,但其实除了皇上赏赐的土地和自己买的之外,是没有多余的土地的。食邑现在只是一个称号,所有的一切都被折合成了俸禄。 就拿蓝玉来说吧,他的年俸是二千八百石禄米。五十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呢?在米价正常的时候,差不多相当于蓝玉三十年的俸禄。 王弼和曹震两人的俸禄根本就没有蓝玉这么多,因此,五十万两对于他们的诱惑极大。 但是,既然这是韩度专门为朱寿找的路子,在朱寿没有放弃之前,他们是不会插手的。 朱寿衡量再三,终于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下来。“多谢韩兄指条明路,咱就去当了这个总督。” 见朱寿一副好似当个总督委屈了他似的,韩度无奈的说道:“朱兄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事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皇上愿不愿意设立总督,而且还要看百官是什么反应。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你总不能将猜测当真了吧?我只是说,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朱兄可以考虑尝试一下。至于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 朱寿嘿嘿笑了两下,豪爽的说道:“还是要感谢韩兄为了咱的事耗费心思,什么都不说了,敬你。” 酒杯一杯端起,场面又是一阵热络。包括韩度在内,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建议。 谁都没有想到,仅仅是过了几日,皇上竟然真的在早朝的时候提了出来。 这一日,老朱一如既往的开始早朝。耐心的等百官上奏完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没有让老太监高呼‘无事退朝’。 而是扫了一眼百官,才慢慢的说道:“吕宋,乃前宋遗民所居之地。朕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起兵伐元,自然不能够置这些汉人衣冠而不顾。” 百官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对吕宋这个名字的认识,还是从韩度进京之后才开始的。连在大明的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分不清楚,只知道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海上。现在皇上却要说什么不能置之不顾,这究竟是何意? 朝臣当中,唯有蓝玉、王弼等人心里不免惊异非常,竟然真的被韩度给说中了,皇上难道真的有意在吕宋设立总督?其中,朱寿更是不免紧张起来,若是设立总督的话,他肯定是愿意去的,但愿不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好在,老朱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朕决定在吕宋设立总督府,署理大明在吕宋的事务。不知道有那位爱卿,愿意为朕分忧啊?” 老朱生性多疑,他没有说总督执掌一地军政大权,而是含含糊糊的说署理事务,这就不禁让总督的吸引力对百官大大降低。而老朱也想趁此机会试探一番,看看有谁是真正忠心耿耿的忠臣,有谁是‘见好处就一拥而上,见困难就避之不及’的奸猾之辈。 老朱这些年,对于百官的这总试探就没有停过。但是百官在一无所觉之下,对此还是一副懵懵懂懂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是让老朱最为得意的一点,此时此刻也是他最为高兴的时候。 面对老朱再一次的要命题,百官却再也答错。 老朱话音落下之后,整个奉天殿内落针可闻。 去吕宋?说的好听是署理大明事务,说的难听一点,这简直就比发配边疆还凄惨。发配边疆,那是犯了大罪的人受到的惩罚。他们这些大臣又没有犯错,凭什么自找没趣的去什么吕宋? 老朱等了片刻,见还是无人站出来,脸色不禁有几分难看。这些真是朕的好臣子啊,平日里一个个说自己对朕忠心耿耿,愿意为朕赴汤蹈火的话不知道被他们说了多少。现在事到临头,竟然一个个都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怎么?就没有一位爱卿,愿意为朕分忧的吗?”老朱脸色一沉,厉声问道。 皇帝咆哮的声音在奉天殿里回荡,但百官仍然是低头沉默,就好似没有听到皇帝的话一般。 老朱心里的怒火顿时高涨,就在他即将要发怒的时候,朱寿站了出来。恭敬一拜,说道:“末将不才,愿为皇上分忧。” 朱寿不是不想早点站出来,可是他谨记着韩度的嘱咐,一定不能够第一时间就站出来。一定要在皇上第二次问起的时候,才能够站出来答应。 朱寿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听从韩度的建议。刚才强忍着没有站出来,心里还担心会不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呢。现在看来,这些文官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人物,心里顿时充满了对文官的不屑。 老朱闻言,满腔的怒火消散无形。既然有人站出来,按就说明他这个皇帝还是有威严的。老朱刚才之所以会愤怒,就是疑心百官不把他放在眼里。 老朱微笑着抬眼,一看是朱寿站了出来。顿时感到老怀大慰,朱寿这些武将平日里虽然顽劣了一些,行事不考虑后果颇为莽撞,给朕惹了不少麻烦。但是,在这关键时候,还是这些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人靠的住。朕指哪儿,他们便打哪儿,从不挑肥拣瘦,真正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既然有人站了出来,老朱便不准备再问了。虽然心里非常高兴,但是老朱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色,一副平静的样子,随口说道:“既然朱寿愿往,那这吕宋第一任总督就由朱寿担任。退朝。” “退朝~”老太监立时高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官见朱寿顶在了前面,心里顿时窃喜,连三呼万岁的声音都不免洪亮了许多。甚至还有人在心里不免嘲笑朱寿,武夫就是武夫,连这种相当于发配边疆的事情,竟然都抢着去。 蓝玉等人也面无表情的退走了,连看都不多看朱寿一眼。既然皇上不知道为什么要蒙住文官,没有把总督真正的情况说出来,那他们自然也乐的如此。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总督这一职位,就被勋贵给承包了。 正文 六百三十三章 老朱的感动 老朱走路带风的回到谨身殿,一屁股坐下,想到朱寿就不禁觉得老怀大慰。片刻之后,老朱觉得心里的这份喜悦,竟然无处安放。 想了一下,便吩咐道:“来人,召朱寿觐见。” 朱寿在离开奉天殿的半道上被宦官叫住,一路带到谨身殿。 一进门,朱寿便跪拜下去,“臣,朱寿,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高兴的站起来,连忙说道:“快快平身。” 说完,还走到朱寿旁边想要伸手去扶一把。 朱寿哪里敢让皇上亲手扶他,连忙谢恩,站了起来。 “好,好啊。”老朱看着朱寿一张被风霜刻画过的脸庞,不禁感叹道:“想当初你在朕身边的时候,还是一个毛头小子。这转眼,都变成了一个昂然壮汉了。” 朱寿想到当初跟着皇上的日子,顿时眼眶微红,不由得哽咽着说道:“皇上对臣的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就是,就是臣这些年庸碌无为,倒是给皇上丢脸了。” 朱寿干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里面充满了心酸和苦楚,让老朱不由得动容。 老朱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去拍朱寿的脑勺,刚刚出手却忽然察觉过来,觉得有些不妥。但让他意外的是,朱寿竟然也下意识的俯低身子,像曾经一样,想让他拍的顺手一点。 老朱不禁心里大为震动,果然还是这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贴心。这么多年了,这些习惯还铭记在他们的骨子里。 想到这里,老朱开怀一笑,毫无顾忌的拍了拍朱寿。 朱寿听到皇上笑起,不明所以的望了皇上一眼。呆头呆脑的样子,和他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老朱笑过了之后,很快就收敛了表情。走了两步,出声问道:“你既然愿意出任吕宋总督,那你知不知道这总督要做些什么?” “臣不知道。”朱寿回道。 老朱闻言微笑了起来,又问道:“那你知道这吕宋在哪里吗?” 朱寿点点头,说道:“这个臣知道,听说是在大明外面,但究竟在哪里,臣就不知道了。” 老朱听了,不禁莞尔一笑,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站出来到吕宋去出任总督?” 朱寿拱手一礼,毫不犹豫的说道:“臣不需要知道吕宋在哪里,也不需要知道总督该做什么。皇上让臣去哪里,臣就去哪里;皇上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 老朱看见朱寿还是以前那副憨憨的模样,片刻之后相信了他的话。 “既然你不清楚,那朕就好好和你说说吧。” 朱寿连忙低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朱沉吟一下,说道:“吕宋在大明千里之外的海外,想要去吕宋就只能够通过海船。你这次去,朕准你带两千士卒、十条福船过去。韩度以不到两千水师,都能够轻易击溃当地土人。你有两千士卒,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请皇上放心,末将定不辱命。”朱寿心里顿时大喜,果然是和韩度说的那样,皇上真是准备让总督统领一地军政大权,要不然不会直接把军权交到他手上。 “嗯,”老朱笑着点头,说道:“你也是一员虎将,朕自然是放心的。不过你也要有心里准备,朕是不可能将精锐士卒调拨给你的。能够给你的,只能是卫所新兵。” 听到是卫所兵,朱寿不禁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回道:“请皇上放心,末将一定操练不坠,争取五年之后,能够将这两千新兵训练成精锐。” “好,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老朱原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不然给朱寿两千兵干什么,给他一千就足够镇压吕宋了。 韩度那样的水货,带着两千水师都能够横扫吕宋。在老朱看来,朱寿这样久经战阵的猛将,带一千人都比韩度带两千人强。 之所以给朱寿两千人,就是想要他趁着这五年好好练兵,争取能够练成精锐出来。 老朱的算盘打的很好,屯兵海外不仅能够拱卫总督府和大明的利益,而且还能够练兵。 老朱看了朱寿一眼,随即说道:“你这一去就是五年,朕准许你带家眷前往,你自己斟酌吧。” “谢皇上。”朱寿顿时高兴起来。原本他还在想该用什么借口,才能够把他那侄子给带去。没有想到皇上金口一开,准许带家眷出行。这下子,连借口都不需要了。 “至于你这总督要做什么,”老朱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和朱寿说道:“自然是要为国聚财,你知道吗?” “臣明白,臣是皇上派出的总督,自然一切都听从皇上吩咐。” 朱寿的话,让老朱非常高兴,不由得多看了朱寿两眼。这小子平时憨憨的,关键时候还是听灵性的嘛。朕只是点了一下,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为国聚财不过是个大的口号,老朱更想朱寿做的是为宫里聚财。皇帝也不能差饿兵啊,皇帝也需要钱财呐。 “朕也不要求你太多,一年一百万两。当然,你是第一次做这总督,如果实在是办不到也无妨。不过,朕不管你送到宫里多少,朕都会回赐你一成,作为赏赐。”在老朱看来一年一百万两,对于一地总督来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一个教坊司一年都能够为宫里送一百万两,一地总督总不至于还不如一个教坊司吧? “谢皇上隆恩,臣就是肝脑涂地,也要办到。”朱寿回答的斩钉截铁,其实心里非常的发虚。他对经营一道可是一窍不通,不过他也不怕,他不懂,有人懂就行了。自从韩度在大庭广众之下,送金银财宝进宫之后,他善财童子的名号就被百姓广为流传了。 找个机会,请教韩度一番便是。 老朱笑着点点头,对朱寿的态度很满意。不过随即还是嘱咐了一句,“吕宋的情况有些不同,那上面有前宋遗民。有些事情看着同属一脉的份上,也不用做的太过,其中分寸你自己拿捏吧。” 正文 六百三十四章 答应 朱寿重重的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臣明白,若他们忠于大明,臣自然视他们为大明百姓。若是他们不服王化,那臣也不必和他们客气。出五服都不算是亲戚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前宋遗民。” 老朱没有想到朱寿说话会这么直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挥挥手说道:“你自己把握分寸,下去吧。” “臣,告退。” 朱寿告退之后,老朱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嗤笑出声,无奈的摇摇头。 从谨身殿告退出来,朱寿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是带着一脸的无奈。他要不是因为侄子,根本就不会去劳什子吕宋当总督,他还是渴望能够凭军功封侯的。 此次去当总督,虽然钱财肯定不会少了自己的,但是自己封侯的希望也算是彻底断了。虽然他这个总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还带了两千兵,但是他的任务只是练兵而已。这自古以来,有谁听说过练兵能够练到封侯的? 不过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是无益。 朱寿回到了府里,刚一进门就被夫人看见。 夫人见老爷上朝回来脸色不好,心里不免一紧,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自从胡惟庸被拿下之后,大明朝堂的动荡,到现在都还没有平息。就连早朝时不时的都会有一二官员被当庭拿下,导致官员的家眷惶惶不可终日。 夫人见朱寿脸色阴沉,还以为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朱寿见妻一脸惶恐,勉强笑了一下,解释道:“没有什么,你不要多想。”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把她们都叫来,咱有话要说。” “好,好的。”朱寿的正妻听了,心里的担忧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更胜。朱寿的话,无论怎么听,都有一种在交代后事的味道。 朱寿的家眷不多,也就是一妻二妾两子一女,再加上侄子。其中正妻就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另外一子是妾室所生。年纪最小的一妾,才进门不到一年,无所出。 见人都到齐了,他便说道:“今日早朝......” 刚听朱寿说了半句,正妻心里便不免一紧,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丝帕。 “皇上想要选派吕宋总督,咱见没人站出来,便将其接了下来。皇上已经同意了,恐怕不日就会启程。” “老爷,这当官也是好事啊,为什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把妾身给吓了一跳。”正妻感到柳暗花明,只要不是抄家砍头,在她看来就是万幸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去做官呢,有什么不好的? “等等,”正妻陡然反应过来,不由地问道:“老爷,这吕宋是在哪里?总督又是什么官职?” 朱寿解释道:“吕宋在海外。” “海外?”侄子顿时惊讶出声,耻笑道:“那不就是蛮荒之地吗?舅舅,你这和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 朱寿见侄子对于海外非常的不屑,原本想要提前告诉他,让他做好准备的想法顿时就变了。这个侄子从来就没有让他省心过,看他的架势,要是提前告诉他,说不定他为了躲避去海外,直接跑了都有可能。 自己去海外最主要就是要把侄子带去,要是让他给跑了,那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连封侯的希望都放弃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想了想,朱寿便决定暂时不告诉侄子。等到了出发的时候,直接把他抓住,捆上船去便是。 回头朝看了正妻一眼,说道:“这次要去五年,由于时间太长,皇上恩准咱携带家眷前往。你们谁和咱一起去?” 去海外? 几个女人一听,脸色都不禁变了。 京城繁花似锦,而海外却是蛮荒之地。是个女人都会倾慕繁华,而对蛮荒之地弃如敝履。 三人对视了一眼,正妻先开口了。“妾身倒是想和老爷一起去,但若是妾身去了,那儿女可就没有人照顾了~” 朱寿见她说的委婉,也不想为难她,便说道:“那你就留在家里吧,有你看着咱也能放心。” 另外一个妾室见正妻把儿女拿出来当挡箭牌,她也有学有样的说道:“老爷,珍儿他更小,恐怕受不了这么远的奔波。” 朱寿一想,她也说的有道理。坐船出海,本就辛苦,小孩子太过孱弱容易夭折,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别跟着去了。 “那好吧,你也留下来照顾孩子。” 说完,朱寿把目光转到最后一个小妾身上。 小妾差点没有当场哭出来,前面两人都不去,就只有她去。而且偏偏她连一儿半女都没有,想找个理由躲一下都找不到。她也不想离开京城,当初之所以嫁给朱寿,不就是为了贪慕这京城的繁华吗?如果当初她要是知道嫁给朱寿之后,会去海外那种蛮荒之地,她才不会嫁过来。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小妾臻首微垂,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做着最后的挣扎。 久久没有人说话,场面逐渐变得僵硬。见此,正妻不禁开口说道:“不如就由妹妹陪着老爷去吧,这一去五年,妹妹也正好可以为老爷传续香火。” 小妾听到正妻果然点到了她的名下,正想要拒绝,却忽然对正妻的称呼感到意外。妹妹,要知道自从她进门以来,正妻可从来都没有正眼敲过她一眼,就更别说是叫她妹妹了。 而且,正妻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通过这件事让小妾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一个女人要是没有儿子傍身,那真的什么都不是。若是能够跟在老爷身边五年,留下香火,她后半辈子才算是有了依靠。 想清楚了之后,小妾一改刚才的态度,脸上浮起笑容说道:“那就由妾身陪着老爷去吧。” 朱寿自然没有意见,他也是最想自己这个小妾跟着他去。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个小妾明媚动人,他自然想要把她带在身边。 “那就这么定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一路高呼,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正文 六百三十五 遨游 朱寿看见门房莽撞的样子,不禁眉头一皱。自己一家人在谈论事情,你一个门房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冲进来,家规礼仪都不讲了吗? “老爷,圣旨来了。” 圣旨! 朱寿再也顾不得惩罚门房了,连忙带着全家人出去迎接。 正妻刚刚放下来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朱寿倒是没有什么担心,既然皇上都答应让他去吕宋当总督了,那就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他也对这圣旨感到好奇,皇上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发一道圣旨下来,难道就为了总督一职?这也不至于啊,朝廷发道任命不就好了吗? “臣恭领圣意。”朱寿摆上香案,带着全家,朝圣旨跪拜下去。 宦官一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威武将军朱寿,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千磨万难不改其志,朕心甚慰。即日起,封朱寿,舳舻侯,赏世袭铁卷,食邑一千六百石,加四百石。钦此!” 宣读圣旨的中年宦官也是一位玲珑人物,将圣旨合上收好,见朱寿跪在地上发懵,还没有回过神来。 便笑着说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侯爷还是赶紧谢恩吧。” 朱寿这才猛然回神,顿时激动的流下了眼泪,朝着皇宫方向郑重的叩首。 “臣,谢皇上隆恩,万死无以为报。” 朱寿恭敬接下圣旨,都还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是那么的不真实。不禁伸手狠狠的在大腿上掐了一下,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还在剧烈的疼痛从腿上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也难怪朱寿不敢相信,他可是对封侯心心念念了太久太久了,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来的竟然这么快。 朱寿之所以能够封侯,就是因为他的举动让老朱大为感动。圣旨里面拟定了朱寿的食邑之后,又直接加了四百石,通常那里有这样操作的?要不就不会加,要加就一起拟定,那里有这种刚刚拟定之后,又继续追加的? 由此可见,老朱心里的高兴。 在确定不是做梦之后,朱寿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背脊挺立的笔直如剑,深有卸去了肩上的重担之感。 “来人,赏!本侯重重有赏~” 朱寿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宣读圣旨的宦官,更是笑得非常灿烂。他们能揽到宣读封侯圣旨的美差,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吗? 不仅是宦官,连朱家所有的人,包括下人,通通有赏。 一朝封侯,朱家就完全不一样了。从此朱寿就是勋贵,就是达官贵人,再也不是被文官诟病的武夫了。文官即便是要骂他武夫,那也只能够私下里暗骂。 长久以来的期望,一朝得偿。朱寿不仅没有飘然,反而十分的清醒,他深知这个侯爵是怎么来的。 于是,朱寿急急忙忙的去宫里像老朱谢恩。 之后,就请蓝玉将韩度等人叫上,他准备当面感谢一番。 不过这次几人聚会的地方,不是在蓝玉府上,而是在一只船上。 韩度一屁股坐下,看着四周围的严严实实的,不禁满意的笑道:“兄长速度够快的啊,这么短的时间就弄好这样一条船了。” 蓝玉哈哈笑着,解释道:“这就是上次的那条船,被人弹劾之后,咱便将它放置起来。这不是听了你的注意嘛,正好可以尝试一番,看看那些御史还拿什么理由来弹劾本侯。” 正在这个时候,朱寿恰好走了进来。 韩度回头真好看见朱寿穿着一身蟒袍,红蓝绿相间分外惹眼。 “拜见侯爷,侯爷真是好兴致啊。” 朱寿闻言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摆手说道:“咱到现在都还在迷糊,也不清楚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封侯。不过,还是要谢谢韩度你啊。” 韩度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朱寿,这位是个明白人啊。虽然韩度也不知道老朱怎么会突然封侯,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不过细想之下,韩度也不免有些猜测。 或许老朱早就想要给朱寿封侯了,只是因为以前勋贵太过拉胯,导致老朱小脾气犯了,不想给。也或许是朱寿在无人应答的时候站出来,挽回了老朱帝王的面子,给了老朱一个台阶下,老朱一高兴就给他封侯了。 还别说,后一种可能性很大。 韩度可不敢占这种欺天之功,摇头说道:“是皇上封你侯爵的,谢我干什么?” 朱寿笑着朝韩度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话放在心里比说出来有用。 人到齐了,船便开始缓缓移动。六位歌姬抱着各式的乐器,从后面走出来,朝着众人微微俯身一福,便开始奏乐。 韩度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就好似没有见过世面一样。不过这也不能够怪韩度,虽然他见多识广,但是像坐船携美出游这种事情,两辈子都还是头一遭啊。 以前自己只有对这些羡慕嫉妒恨的份儿,现在能够亲生经历,怎能不心潮澎湃? 酒菜上桌,朱寿端起酒杯,先敬韩度。“韩兄,不管怎么说,都是韩度指点,咱才能够有机会封侯。韩兄的情谊,咱铭记在心。喝!” 韩度见朱寿执意如此,只好陪他喝了一杯。不过喝了之后,韩度还是解释道:“封侯是皇上开恩和朱兄的运气,和我真的没啥关系。” “无论如何,咱能够得到总督这个位置,还是要多谢韩兄指点的。”朱寿笑着朝韩度示意了一下。 蓝玉闻言,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怎么?难道这总督职位真有好处?” 朱寿也没有隐瞒,笑着点头,说道:“和韩兄估计的差不多,皇上准许咱带二千士卒出海,不过却只能够带新兵。” 新兵不新兵,众人倒是不关心。众人关心的是,皇上是不是真的答应让这总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皇上,真的将吕宋的军政大权都给你了?”蓝玉神色凝重,有些不敢置信。 老朱在朝堂之上就说了总督署理当地一切事务,现在又让朱寿带兵前往,一切自然不言而喻。 正文 六百三十六章 无本万利 朱寿笑着点头,说道:“皇上没有明说,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和韩兄猜测的一般无二。” 蓝玉几人听了不仅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韩度。 韩度干笑一声,疑惑问道:“看我做什么?这件事和我可没有丝毫关系。”说罢,不禁埋怨的瞪了朱寿一眼,都说了他封侯和总督职位和自己真的没有关系,为什么非要到处都要把自己拉上? “然后呢?”王弼思量着问道,“皇上有没有告诉你,你这个总督需要做什么?” “当然有。”朱寿点头,不过随即就是一阵苦笑,说道:“皇上要咱为国聚财。这要是打仗咱自然不怵,可是要说到这聚财,咱可是两眼一抹黑啊。” 蓝玉摆摆手,大包大揽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 众人不禁看向蓝玉,不知道蓝玉什么时候成为经营一道的高手了。 蓝玉见所有人看向他,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韩贤弟就是聚财的一把好手,你不如让他给你出出主意。” 韩度无语的看了蓝玉一眼,感情他做了好人,最后却要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这要是别人,韩度指定不会答应,不过既然是蓝玉,韩度也懒得和他计较。 朱寿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见此机会便说道:“早就听闻韩兄善财童子的大名了,咱正要好好请教。” “请教不敢当。”韩度笑了笑之后,问道:“不知道侯爷心中有主意没有?” 朱寿听了,也不瞒韩度,他接到旨意之后在心里也是琢磨过的。便说道:“咱想这经营嘛,无非不过就是买卖。要不就是把大明的东西拿到吕宋去卖,或者是把吕宋的东西卖到大明来。你觉得这有没有问题?” 韩度点点头,说道:“中规中矩,大体上没有问题。但是吕宋人没有多少,大明卖过去的东西恐怕赚不到什么钱,倒是吕宋的各种东西不错,卖到大明来能够赚上一笔。不过这些生意都稀松平常的紧,恐怕赚不了多少钱。” “一年能够赚到一百万两银子吗?”朱寿捏着双手,紧张的巴望着韩度。 一百万两? 韩度愣了一下,不知道朱寿为什么要提起一百万两,不过还是下意识点头。说道:“若是一年到头勤劳不坠的话,到也能够勉强做到。” 能做到就好! 朱寿顿时放下心来,哈哈大笑着说道:“能够办到就好,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几日来,咱可是被这一百万两给愁的觉都睡不好。现在好了,有了韩兄这句话,咱就放心了。” 韩度见朱寿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问道:“难道皇上给你的任务,就是每年一百万两?” 朱寿也不瞒韩度,直接点头确认道:“的确如此。” 韩度有些轻蔑的看了朱寿一眼,试探着问道:“刚才我说的办法,可是要辛苦一整年,才有可能赚到一百万的。” “咱不怕辛苦,哈哈,能够完成皇上交代的事就好。咱就怕找不到头绪,把事情给耽误了。”朱寿心情甚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一旁的曹震见了,叹声说道:“你稍安勿躁,韩度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转头朝韩度问道,“听你的意思,还有更简单挣到一百万两的办法?” 韩度无奈的笑着点头,说道:“当然。这天下来钱最快的可不是做什么买卖,而是做无本生意。” “你说的,是那种无本生意?”曹震不禁皱起眉头。 无本生意有两种,一种是打家劫舍、劫道,还有一种要女人才做的,朱寿显然不行。 “还能够是什么?当然是抢啊。”韩度笑嘻嘻的说出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去抢?”朱寿脸上有些为难。 倒不是说他没有这个胆子,他不管是在跟着老朱打天下,还是北伐残元,抢劫的时候还能少了?但是,他也有他的顾虑。 “这吕宋毕竟是被皇上视为大明海外之地,若是公然抢劫,恐怕不好向皇上交代。” 韩度俯下身来,定眼看着朱寿,轻声说道:“谁让你抢劫吕宋了?这吕宋,只是当地的其中一个岛屿,那里还有很多岛呢?你不抢吕宋,难道还不能抢其他的岛?皇上不是给了你士卒和船了吗?到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咱以为你洗劫了吕宋才弄到那么多金银,原本你仅仅不过是洗劫了那里的一个岛而已?”蓝玉都忍不住插话问道,“那其他的岛有多大?那上面有人吗?也是和吕宋一样富?” 韩度直起身,朝背后舒服的靠了靠,笑着说道:“和吕差不多大的岛,不下十个,至于富不富嘛,咱也没有去过,不过想来应该差不多。吕宋再往南,就到了爪哇,爪哇大家应该听说过吧,那可是一个国。它既然能够成为一个国,想来国库里的好东西不会少的。” “好!”朱寿双手猛烈一合,发出一声巨响,兴奋的说道:“到时候咱到吕宋,就直奔这爪哇,杀他一个血流成河,把金银珠宝都给抢回来。” 朱寿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忍不住伸手一只手,狠狠的虚握了一下,好似爪哇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一般。 还是王弼要沉稳许多,不禁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要轻敌,爪哇既然能够成为一个国,而且能够存在这么久,那就一定有它的原因的。你只有两千人,而且还没有办法补充,一旦稍有差池,那就是万劫不复。” 韩度也是点点头,说道:“爪哇肯定是有一定实力的,但是不会太强。你若是能够求皇上准许你带两千只左轮去,那倒是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不过蚁多咬死象,也不得不防。你可以先从爪哇的周边下手,占到便宜就走,慢慢的壮大自己。” 朱寿闻言一喜,不由得点头赞同,“这倒是个好办法。”他有福船在手,想打就打,想留就留,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种打法,就和倭寇侵扰大明很像。以前,连大明这样实力庞大的国家都为此感到头疼。毕竟海岸线太长了,大明根本不可能每一处都防备着倭寇袭击。倭寇总会找到大明防御的漏洞,冲上了咬上一口。 正文 六百三十七章 将来的好生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六百三十八章 风波起 韩度看到桌子上的茶杯里,冒着渺渺热气,便明白张雷说的应该是真的。 “坐啊,站着干什么?”韩度朝着椅子伸手示意。 “谢伯爷。”张雷谄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坐下。 张雷不得不尴尬,想当初他在教坊司里面的时候,还戾气十足的骂韩度。但是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过去,韩度便已经从原来的五品官,摇身一变成了大明伯爵,变成了勋贵。而他,还是原来的样子。 甚至,他视为高山的老爹,都还没有捞到爵位。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韩度见张雷战战兢兢地坐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也不说话,只好问道。 “啊?哦。”张雷猛然回过神来,顿时又站了起来。 朝着韩度一拜,尴尬的说道:“侄儿以前莽撞顶撞了叔......叔父,请叔父责罚。” “你叫我叔父?”韩度陡然瞪大了眼睛,声音提高八度。 张雷也是难为情的脸上发烫,他也不想叫韩度叔父。韩度的年龄和他差不多,这同龄人之间如此称呼,实在是让他叫不出口。但是不叫还偏偏不行,他老爹说了和韩度平辈论交,他作为张翼的儿子,自然要比韩度小一辈才对。 不叫,也得叫。要不然,张翼说了,会把他的腿给打断。 “家父,说了......”张雷断断续续的想要解释。 没有等他说完,韩度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笑着说道:“你还是叫我韩度吧,或者是伯爷也行。我和你爹是一回事,和你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要是叫我叔父,我也听不习惯。” 开玩笑,自己连儿子都没有。若是就这么当了别人的叔叔,这算是怎么回事? “那我......便谢过伯爷。”张雷如释重负。原本想称呼韩度的,不过想到他老爹的面孔,立刻改口叫伯爷。 韩度微笑着点点头,问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的。”张雷谄笑着回道。 “那好吧,既然现在事情了了,那你便回去吧。” “好的。”张雷下意识的点头,之后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可是走了两步之后,又顿时停下脚步,转身朝韩度说道:“伯爷,若我就这样回去,恐怕我爹还以为我没有来过,只是在外面晃了一圈骗他的呢。要不,我等等再回去?” “也好。”韩度没有想到这张雷一副纨绔子弟的作派,心思竟然还如此的细腻。 想了一下,韩度干脆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在我这里把饭吃了,我在陪着你回去,你看如何?” 眼看已经快到响午了,正好韩度早上睡过了,连饭都没有吃,现在已经有点饿了。而且,下午韩度也没有准备去哪里溜达,正好可以去看看张翼。 张雷没有想到韩度如此好说话,连忙说道:“谢过伯爷。” ...... 两日后,朱寿这个新鲜出炉的总督,便要去走马上任了,蓝玉、韩度等人来到定淮门外的江边码头送他。 十只大福船停靠在江边,两千士卒已经登船。朱寿的家眷以及准备带去的东西,正在慢慢的登船。 韩度见朱寿的人连锅碗瓢盆都给带上了,不由得取笑道:“侯爷,你这是去上任啊,还是在搬家啊,怎么连这些东西都要带上?” 朱寿哈哈一笑,无所谓的说道:“咱这一去,可就是五年啊。五年背井离乡,若是不把这些东西带上,万一到时候咱想吃一口家乡的饭菜都没有,岂不是要把咱给逼疯?不瞒你说,咱不仅带来这些东西,咱连厨子都带上了一个。” “还是侯爷想的周到。”韩度竖起拇指致敬。 “贤弟啊,”蓝玉叹声嘱咐道:“爪哇虽弱,但此去还是要务必小心。” “小弟省的。”朱寿郑重点头,“请留步,不送!”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踏上大福船。 武人见惯了生离死别,对于送别这种事情,本就不怎么看重。今日要不然韩度拉着蓝玉等人前来,说不定朱寿就在没有人相送的情况下,就离开了。 而且,即便是如此,朱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难以割舍的。 大福船挣开绳索羁绊,扬起帆顺流而下,很快就消失在几人的眼睛里面。 ...... 金秋八月,收获的季节。 今年的干旱,让整个大明的粮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歉收。具体就是,中原地区和西北地区歉收比较严重。而江南之地和四川天府之国等地,歉收倒是只有一成左右。 粮食虽然歉收,但是百姓还是兴高采烈的将粮食收割起来。虽然比往年要少,但是总不没有要好。 粮食收割好了之后,接下来就是上赋税。由于今年皇上下旨减免了很多地方的赋税,因此,在百姓上了赋税之后,手里留下的粮食,和往年差不多。 这让百姓人心稳定,对来年开始满怀起希望来。 ...... 谨身殿里,老朱正在拿着几本奏折仔细的对照。过后,便怔怔出神,坐在原地一言不发。手里的朱批就好似被凝固了一般,久久没有落下笔去。 最终,老朱放下毛笔,将几本奏折一一摆在面前。 忽然喊道:“毛骧。” “臣在,请皇上吩咐。” 又是一阵沉默,毛骧跪在老朱面前,丝毫不敢动弹。 “替朕去查一查,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户部侍郎郭桓,查查这三人有没有什么联系。” “遵旨!”毛骧立刻回道。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狂喜,皇上终于要用他了。 毛骧也是被老朱一手检拨上来的人,也是跟着老朱的老人,深得老朱的信任。毛骧也是人啊,他也想要封侯,光宗耀祖。 可是大明早就有铁律在先,非军功不得封侯。 而毛骧时时刻刻都待在皇上身边,他那里有机会立下军功?因此,毛骧想要封侯,就需要在皇上面前立下功劳,足够抵消非军功不得封侯的功劳。 但是偏偏之前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毛骧在皇上面前丢尽了脸。皇太孙死了,查,查不到死因,抓,抓不到凶手。 正文 六百三十九章 狭路遇仇人 皇太孙朱雄英被刺,让老朱严重怀疑毛骧的办事能力。要不是后来韩度出手,把女官给找出来,毛骧恐怕都会落到问罪下狱的下场。 韩度此举虽然算是帮了毛骧一把,但是也别指望毛骧会感激他。 不过韩度也不在乎,趁着韩度这段时间悠闲,刘氏便拉着韩度去上香拜佛。 韩度本来对上香拜佛不敢兴趣,但是却架不住刘氏坚持,只好无奈的跟来。 天界寺是京城三大佛门寺院之一,同时也是最大的寺院。没有办法,宗泐被老朱钦赐为佛门领袖,掌天下佛家弟子,天界寺想不发达都难。 而且,天界寺的香火同样是也是整个京城最为兴旺的。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的家眷,来此上香拜佛。 韩度跟着刘氏和景云妹子两人,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三两成群的知书达理的女子,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名门的官宦女子。当然平头百姓也是不少,读书人、商贾等等,这一路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不一而足。 甚至韩度还看见几个女扮男装的,也不知道是他们家教要求的,还是觉得有趣故意为之。 韩度跟着刘氏走进大雄宝殿,找了一块蒲团,按照刘氏的要求跪下,双手合十的静默片刻。 刘氏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向面前这高大的释迦摩尼塑像许什么愿望。 不过韩度自己却很清楚,在静默的这段时间,韩度什么都没想,什么愿望都没有许下。不是韩度不信佛,而且知道自己的愿望,眼前这佛像帮不了自己。如果眼前这佛像真能够满足韩度的愿望的话,那韩度就希望自己能够回到现代社会。这扯淡的明朝洪武年,韩度是再也不想来了。 韩度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照旧,脸上不禁浮现起落寞的神情。心里叹息,果然这佛祖都帮不了自己。 刘氏许完愿,径直走向佛祖脚下的功德箱。两锭雪亮的银锭从袖袍里亮出来,二十两。 这么大的银锭可放不进功德箱,只能够放在功德箱上面,发出清脆的两声。 就连一旁虚着眼睛,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自顾自的念诵着经文的沙弥,都不由自主的眼睛睁开,手势为之一顿。 立刻就有人僧人从佛像后面站出来,朝刘氏一礼,说道:“这位施主,本寺愿为施主说法,不知道施主可否有熟悉的大师?” 韩度在一旁看到不由地摇头,这佛门也是看人下菜啊。若是平头百姓来,拜完了之后,扔下几枚铜钱在功德箱里,那恐怕就没有眼下这一幕了,只能够独自转身离开。不会有僧人站出来,请你去听专门的大师说法。 刘氏不是第一次经历,轻车熟路的问道:“不知道严讷大师是否有闲暇,若是没有的话,民妇以后再来。” 僧人闻言,脸上顿时浮现起笑意。看看眼前这位施主,真是大气啊,扔下二十两银子,连个响都没有听到,就只是问了问严讷大师在不在。这要是不在,看她的样子就要转身走了。 对于这样大气的金主,严讷大师即便是没有空,那也要把空闲创造出来。 “施主来的真是时候,严讷大师正好有空。请施主随小僧来。” 刘氏跟着僧人走了。 韩度对什么和尚说法可不感兴趣,再加上和严讷见过,而且彼此算不上友善,因此不想看到他。于是,韩度就向娘亲说了一声在外面等她,便走出了大雄宝殿。 “大兄,等等我。”韩度刚刚迈出殿门,韩景云就在身后喊起。 韩度回头,看到韩景云一脸笑容的跑到自己面前。 “怎么?你不去陪着娘亲听佛法吗?” 韩景云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朝韩度做了一个鬼脸,抱怨道:“以前就陪娘亲听过几次,每次说的都是一个样,我都会背了听着没有什么意思。不知道娘亲为什么每次都听的兴致勃勃。” 信佛的人,自然能够听的下去。 韩景云抱怨了一句,便将其抛之脑后,抱住韩度的手臂说道:“大兄,你还是第一次来吧?” 韩度下意识的点头,自己不管是对佛门,还是对道门都不感兴趣。倒不是说他们的理念不好,而是韩度觉得太过玄虚。相反,韩度还是喜欢能够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那正好,我带你去好好逛逛。”韩景云自告奋勇的要给韩度引路,“大兄我给你说,第一次来的人,若是没有人引路,可看不到真正好玩的地方。” “那就走吧。”韩度笑了笑,任由妹子拉着自己走。 天界寺绿树掩映。晨钟暮鼓,庙宇轩昂,环境幽朴,形同世外。走在清幽小道之上,置身于自然草木之间,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甚至一路韩度还看到有学子在吟诗作赋,或是闭目养神,想要了悟禅机。他们也没有了悟到禅机,韩度不知道。但是就从他们吟唱出来的诗赋,就让韩度不禁暗自摇头。 天界寺风景甚好,而且殿堂颇多,要是没有韩景云一路跟着,韩度还真是要错过不少好风景。就在两人尽兴而回的路上,忽然远远看见一个尼姑打扮的人从下面一步一台阶走上来。 韩度见了,不由得脸色一变,顿住脚步。而且,还用力将韩景云给拉到身后。 “怎么了?大兄。”韩景云愣然问道。 韩度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出门没有看黄历,狭路遇仇人。” 尼姑打扮的人听到有人说话,不禁寻声望来。这一看,顿时笑了起来。见韩度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没有那几个士卒跟着,笑的更是开怀。 “韩大人,咱们真是别来无恙,不对,是冤家路窄啊。” 韩度无奈叹声一声,“你以为吃定我了?” “不然呢?”慧心开心的一笑,竟带着几分明媚之色,“你不会以为,会是贫尼的对手吧?”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韩度忽然问道。 慧心胜券在握,也不介意和韩度啰嗦两句,嗤笑一声,问道:“什么话?” 正文 六百四十章 命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衣衫再好,一铳撂倒。”韩度顿时将左轮拿在手上。 慧心见了,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左轮的威力,她是听说过的。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左轮的样子,但是却被无数的人描述过。 “贫尼就不信,这东西有那么神。”慧心有些咬牙切齿。她对韩度是真的恨意滔滔,若是有机会她不会放过韩度。 现在这么好定机会就在眼前,却又要被一把左轮所阻拦,她自然不甘心。 “你可以试试。”韩度抬手就是一枪,打在慧心脚便的青石板上。 爆炸声在幽静的林里响起,将背后的韩景云给吓了一跳。她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刚才大兄真的没有在开玩笑。眼前这尼姑,真是大兄的仇人。 一个拇指粗的空洞出现在青石板上,短暂的高温还让下面泥土里冒起丝丝水汽。 慧心的脸色变得比死了爹娘还要难看,刚才韩度举起左轮的时候,她就感到一股致命的危险如潮水般的传来。她虽然速度快,但是还没有等到她做出反应,韩度就将青石板给打出一个洞来。 慧心自忖,刚才这一下韩度若是朝着她打来,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避开。 慧心脸色越是难看,韩度就越是高兴,这就说明她对左轮有着畏惧。扬了扬手里的左轮,韩度得意的说道:“老尼姑,时代变了,武功再也不能够决定生死,这个才是。” “好,算你狠。”慧心根本就不敢上前一步,她怕若是上前,韩度手里的火铳会毫不犹豫的朝她打来。 就好比是她看见韩度落单,就想要上前动韩度一样。韩度对她也不会手软,有打死她机会,韩度肯定也不会放过。 “不过堂堂韩大人的胆子竟然比老鼠还小,连进佛门圣地都要把火铳带着。韩大人,你这不会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怕仇人找上门来吧?”虽然手上拿韩度没有办法,但是慧心嘴上也不会饶了韩度。 韩度脸皮厚实无比,对于慧心这样的奚落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举起左轮就要瞄准慧心。 慧心就好似炸毛的猫一样,连续几个跳跃朝后退去。 等到她停下来,才发现韩度笑嘻嘻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用火铳打她的意思,心里怒火不由地暴涨。 “老尼姑,你的胆子也没看见有多大嘛。咱还以为,你不会躲呢。”韩度叹息着摇头,一脸可惜的样子。这副姿态,好似刚才慧心不躲,韩度就会开火一样。 慧心被气的脸色铁青,可是看了韩度手里的火铳几眼之后,只能够十分不甘的掉头离开。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让韩景云一阵发懵,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韩度拉了她一下,说道:“走吧,咱们先出去,等娘亲出来便离开。” “大兄,你为什么那么怕她,连火铳都拿出来了。”韩景云刚才躲在韩度背后,没有看到慧心躲闪的那一幕。 “你刚才没有看到?”韩度诧异问道。 韩景云摇头。 韩度只好解释道:“那尼姑武功很高,普通人远不是对手。今日我若是没有左轮傍身,恐怕就要吃亏了。” 武功很高? 韩景云疑惑的朝那尼姑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只是觉得那尼姑很漂亮,一点都看不出是练武之人的样子。 韩度见妹子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忍不住叮嘱一句,“以后你要是碰见她,尽量离她远点。” 韩景云点头应下。 韩度自己也是一阵后怕,幸好自己习惯性的带着左轮,要不然今天肯定逃不过那尼姑的毒手。虽然她未必敢杀了自己,但是让自己吃番苦头,那是一定的。 倒霉的碰见那尼姑,韩度什么游览的心情都没有了。 “走吧,咱们去山门外面等娘亲。”韩度让景云带路,往寺外走去。 由于天界寺香火鼎盛,山门外面都成了一处热闹非凡的地方。有小贩挑着竹筐,在售卖各种胭脂水粉针头线脑;有搭建起来的简易木棚,发卖着各种吃食;当然,这里还有每一处寺庙外面都不会少了的测字算命的卦摊。 韩度和景云在山门外面站着等候刘氏,站立的地方旁边便有一个算命的摊子。 不仅如此,这山门外面放眼望去,测字算命的摊子林林总总起码有几十个。 “这么多算命的摊子,天界寺也不管管,难道就不怕他们生意被抢了吗?”韩度不怀好意的腹诽。 韩景云听了,不由得给了韩度一个白眼。自己这位大兄,别看年纪轻轻就是伯爵了,但其实心眼真的不大。不就是刚才在寺里面受了气嘛,怎么刚出来一找到机会,就想要报复天界寺。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天界寺不仅不会赶咱们,反而还非常欢迎咱们这些人在这里支起摊来呢。” 韩度闻声看去,只见左边不远,一个老瞎子坐在地上,手里杵着一根长幡。幡上写着四个大字“铁口直断”,下面一排小字,“测字、算命、摸骨”。 见有人搭话,韩度便来了兴趣。反正在这里等娘亲也是难挨的很,还不如打发一下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为何?”韩度上前两步,蹲在老瞎子面前问道,“据在下所知,这天界寺里面也是有抽签解签算命的吧?让你们在这山门外支起摊来,岂不是抢了天界寺自己的生意?” “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瞎子咧嘴笑了起来,解释道:“这天界寺香火鼎盛,若是每一个百姓抽的签,都找大和尚解签,那他们累死也忙不过来。而且这里往来的达官贵人不少,若是因此闹出事端来,反而是不美。于是天界寺便提高了解签的价钱,最少都是一贯钱。这样一来,只有贵人和有钱人才能承受的起。” “而百姓根本就舍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解签,因此便有了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天界寺也乐见其成,对吧?”韩度没有等老瞎子说完,便将他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 正文 六百四十一章 摸骨 老瞎子闻言,也不恼,反而笑着点头赞道:“公子才思敏捷,见叶落而知秋,宁人佩服。” 这样的好听话韩度听过太多,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反而对这算命的是真瞎还是假瞎感兴趣,挥手在老人眼前晃动了几下。 “公子不用试探了,老夫这对招子,早就看不见了。”老瞎子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只是出言,也不阻止韩度继续试探。 “既然你看不见,那你是怎么知道在下试探的?”韩度笑了笑,停下了手,若有深意的问道。 “老夫虽然眼瞎,但是心却明亮。公子在老夫眼前挥手的风声,老夫还是听得见感觉的到的。”老瞎子脸上笑意更浓。 “公子要不要算上一卦?” “哦?”韩度不置可否,问道:“不知道你这里测字算命多少价钱?” “不贵,测字解签十文,算命百文,摸骨一贯。”见生意上门,老瞎子顿时来了精神,立刻说道。 呵呵,这价格,韩度听了不禁摇头。乍一看,测字解签才十文,真的不贵。但是算命却陡然高了十倍,摸骨更是又高了十倍。 这些都是一个一个的坑啊,坑的就是那些贪便宜上钩的人。 比如说,有个百姓想要找这老瞎子解签或者是测字。不要以为这老瞎子就只是单纯的给你解签测字就算完了,天下算命的套路都是不管你测什么字,都是先行对你恐吓一番。 等把你被他恐吓住,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就会开始一步一步的套路你。 比如说解签,一边恐吓你一边给你一个模模糊糊的解答。等你六神无主,急迫的想要知道清楚的时候。他就会告诉你,想要知道清楚啊,简单,把你的生辰八字拿来,算一卦就好了。 这种时候,只要你答应下来,那算命的一百文就到手了。若是你不答应,那你就整日都陷在惶惶不安里面吧。 “公子需要算上一卦吗?”老瞎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韩度却是笑着站了起来,摇头说道:“算命这个东西,其实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没有什么用处,没意思。” 老瞎子脸上的笑意不由得一僵,虽然他很快便恢复过了,但还是没有逃过韩度的眼睛。 韩度顿时心里了然,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神机妙算,这老头就是一个骗子。不过韩度也不准备揭穿他,毕竟这是人家谋生的手段。再说了,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找他算命的人,虽然丢了一点钱财,但是能够被他哄的兴高采烈回去,也算是给了人以希望。 算命的虽然一开始会恐吓你,但是最后等你掏了钱之后,都会被哄的高高兴兴的离开。 “公子不算也好,那这位姑娘要算吗?”老瞎子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转头朝一旁的韩景云问道。 韩景云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老瞎子是怎么知道她的?难道,这人真的能够未卜先知不成? “姑娘,要算吗?”老瞎子胸有成竹的问道。 韩景云看向韩度,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沉吟片刻,冷笑一下说道:“这瞎子有真瞎,有假瞎。真瞎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假瞎嘛~” “可是他明明就看不见啊,怎么知道我在一旁的?”韩景云有些疑惑。 韩度看着老瞎子的双眼,两只眼睛根本看不到瞳孔的黑色,都是一片刷白。 “我说的假瞎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韩度说的是假性失明。“假瞎的情况有很多,像他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看不见。虽然他看不清楚,但是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光影。凭着这些光影,他看到你的姿态以及走路的样子,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测出你是女的罢了。” 韩景云恍然大悟,脸上的惊愣之意散去,“原来如此。” “在下说的对吗?老先生?”韩度笑意盈盈问道。 老瞎子再也维持不住他隐士高人的姿态,脸上露出谄笑。心里不禁感叹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让他遇到这种玲珑心思的人物。 他靠着这一手,可是唬住了不少人,挣到的钱自然也是大把的。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被人识破,他现在一句多的话都不敢说,只能够在心里祈祷眼前这人别再说了,早点离开。 韩度自得一笑,既然这老瞎子认输,那韩度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站在原地,回头望了一眼山门里面,静静的等着娘亲出来。 韩景云看到老瞎子的表情,也知道他就是一个骗子。不过即便明知道这老瞎子是骗子,韩景云反而更加想要算一算了。 “老先生,帮我测个字如何?” 韩度听了不禁一愣,问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就是一个能骗骗无知百姓的骗子,你为何还要算?” 韩景云却是有不同的想法,撒娇说道:“哎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等着还更加难受,还不如听听他怎说,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韩景云一副有钱难买我愿意的表情看着韩度,韩度便只好妥协了。 “不知道姑娘想要测什么字?”老瞎子虽然巴不得韩度离开,但是既然有生意上门,有钱不赚白不赚。 老瞎子看不见,韩景云也不用将字写出来,就直接说道:“就测一个水字吧。” 水字?韩度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测字也是有着一定的规律的,通常来说就是笔画越是少的字,越难。因为笔画越少,留给算命的人转圜的余地便越小。 看来妹子也没有准备让这老瞎子轻易把钱挣去。 不出韩度的意料,老瞎子听了之后,掐指盘算了片刻,脸色陡然一变。 韩度心道,恐吓的话要来了。 谁知道老瞎子却不安常理出招,神色凝重的说道:“姑娘,让老夫给你摸摸骨,可好?” 韩度听了不禁一愣,笑着说道:“你这是连垫子都不下了吗?连铺垫的话都不多说两句,就要直奔摸骨。你这钱挣得,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正文 六百四十二章 有趣 老瞎子一脸凝重,装的像模像样的说道:“让老夫摸摸这位姑娘的骨,分文不取如何?” 分文不取,那就是免费咯?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 韩度都不得不为之惊讶,这可不是骗子应该有的做派。 韩景云顿时没了主意,不由得回头看向韩度,希望韩度能够给她出个主意。 韩度沉吟一下,说道:“你自己决定吧。” 韩景云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麻烦老先生。” 老瞎子伸手在手腕和手肘上分别摸了一把,尤嫌不足的说道:“不知道姑娘可否让老夫摸摸你的额头?” 韩度不禁皱起眉头,觉得这老瞎子啥本事没有,还一天天的屁事多。 不过韩景云却没有像韩度那样想太过,反正是摸骨而已,摸额头也是正常的。 “老先生请。” 老瞎子在韩景云的额头和头发上按了又按,好似在非常仔细的给韩景云摸骨。 韩度本有些不待见这老瞎子,但见他摸的颇有章法,不像是在占便宜,便没有出声阻止。 过了片刻,老瞎子好似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顿时整个人都是一震,僵硬在原处,过了许久才一脸震惊的吁出一口气。 “怎么,摸出什么来了吗?”韩度戏谑的笑着问道。 老瞎子没有理会韩度,过了片刻之后,才神秘兮兮的轻声说道:“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 老瞎子念叨第一句的时候,韩度没有听清楚,但是第二句的时候,韩度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不由得一愣,然后凑近老瞎子,笑着说道:“你说啥?” 老瞎子顿时朝韩度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 看着老瞎子紧张兮兮的样子,韩度也被他给逗乐了,不禁莞尔一笑,问道:“你知不知道,贵不可言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贵不可言?只有皇帝皇后才能够称得上贵不可言,就连王爷王妃都不敢说贵不可言。如果这老瞎子说的是真的话,难道景云还有做皇后的命? 开什么玩笑,现在马皇后还活的好好的,老朱根本就不可能另立皇后。而且就算是马皇后不在了,以老朱的秉性也不会再立皇后。 再说了,就算是老朱有这个想法,韩度也不会答应。什么狗屁贵不可言的命?到时候,韩度为了妹子,敢和老朱逆天改命。 朱标也不可能,虽然他现在是太子,但是以后能不能当皇帝都还是两说。历史上,不就没有当皇帝吗?再说了,自从常氏甍了之后,朱标便没有再立太子妃。一来是朱标自己不想立,他和常氏感情很好,常氏的离开让他伤心欲绝,不想再立太子妃。二来是老朱也不想朱标这么快便再立太子妃,常氏一族可谓是为了老朱家流尽了血,常遇春战死沙场、常氏诞下两子之后故去。若是这么快就再立太子妃,未免让常家人感到难以接受。 老朱对付贪官污吏,你可以说他心狠手辣、狡诈如狐。但是面对为他打下大片江山的常遇春,他却又充满兄弟义气、性如烈火。老朱和常遇春的感情很深,不想让常家人受到一点委屈。 而且朱标是个胖子,韩度不认为自己妹子的眼光会这么差,会看上个死胖子。 因此,韩度对老瞎子的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反而对他一通嘲笑。 “老夫自己测出来的命,岂能不知道?”老瞎子不服气的说道。 韩度摇摇头,叹道:“那你说说,究竟是命重要,还是运重要?” 命和运,哪个重要?老瞎子顿时被韩度给问住了。 犹豫了半天,见韩度紧紧盯着他不放,他才硬着头皮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当然是命重要。”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气英雄不自由,又该如何解释?”韩度反问道。 “老夫......”老瞎子不该如何解释,此时此刻他更是感到今日出门应该先看看黄历,要不然怎么会遇上这么难缠的主? “老夫家里还炖着汤呢,就先回了。”老瞎子就要站起来,想要离开。 却被韩度拦住,“等等。” 老瞎子不满的问道:“怎么?老夫又没有要你的钱,难道你还不准老夫走了?” “哪里的话,”韩度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语气,却是让老瞎子感到浑身一寒。 忍不住打个冷战,站在原地不敢离开。 “那,那公子想要如何?” “你不是会摸骨吗?那不如你也来给本公子摸摸如何?放心,不管摸的如何,本公子都把钱给你,包括刚才的一起。”韩度说完,等着老瞎子的回答。 老瞎子本想立刻就走的,不过他被韩度叫住,却不敢贸然离开。再加上韩度说了有钱可拿,老瞎子也不甘心今日空手而回。而且,要是韩度真能够把两次摸骨的钱都给他,那可是足足有两贯钱呢。 “就依公子,请公子伸手。”老瞎子一咬牙,还是做了回来,准备给韩度摸骨。 韩度自然伸出手来,任由老瞎子抓住。 老瞎子仅仅摸了几下韩度的手,就顿时惊慌失措的颤抖了一下。 韩度见了,不禁笑出声,问道:“怎么,难道在下也是贵不可言?” “不,不是。”老瞎子好似心神受到了太大的震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按,按照公子的骨相,公子应该......” “有什么话就直说,在下说过无论你说的如何,都不会少了你的钱的。”韩度催促道。 老瞎子一咬牙,便大着胆子说道:“按照公子的骨相,公子应该早就不在了。” 一旁的韩景云听到老瞎子这样诅咒韩度,顿时尖声反驳道:“你胡说,我大兄不是还好好的吗?” 老瞎子也顿时觉得自己失言,便谄谄的笑了几声,惭愧的说道:“学艺不精,学艺不精,让两位见笑了。” 韩度反而觉得有趣,哈哈笑了起来。什么死不死的,才不被放在心上。 从怀里一掏,便掏出一叠宝钞出来。拿着宝钞正要递给老瞎子,韩度顿时反应过来,他又看不见宝钞,他能要? “给你宝钞,要吗?” 正文 六百四十三章 告发 老瞎子闻言,一阵为难,不过为了钱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公子,还是给老夫银两或者是铜钱的好。” 韩度听了不由得一阵皱眉,身上带的都是宝钞,那里有银两铜钱给他?或许只有去和比人兑换一点? 正在韩度一筹莫展的时候,韩景云拿出一锭银子递到韩度手里。 韩度接过,随手放到老瞎子手上,笑着说道:“赏你了。” 老瞎子感觉到手里一沉,一入手他就知道这是分量是五两的银锭。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忙不迭的恭维道:“多谢公子,祝公子前程似锦、长命百岁。” 五两银子,今日对老瞎子来说可是一个大丰收,都和他以前一个月挣到的差不多。他往常一整日下来,也不过能够挣个两三百文而已。 韩度笑了笑,便没有再理会他。正好刘氏从山门出来了,韩度和韩景云便走上前去。 老瞎子等韩度两人离开,他也不准备再继续支摊了。站起来,杵着木棍就慢慢离开。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他也想好好的吃上一顿,犒劳一下自己。 边走边嘀咕,“那位姑娘命格极贵,是母仪天下的命,可惜他们怎么就偏偏不信呢?还有那位公子,按照骨相他明明就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才对?可为什么,他又会活的好好的?相书上明明就是这样说的啊,难道是相书错了?” 老瞎子琢磨了半响,还是没有头绪,走到一间酒肆当中,大气的叫了一壶老酒,一罐炖的软糯的羊肉。 哪怕是美酒佳肴当前,老瞎子还是忍不住去想刚才的事,“难道真的是自己学艺不精,摸错了?” 随即摇摇头,学艺不精就不精吧,反正他到了这个年纪再努力也学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要不耽误他喝酒吃肉,精不精真的很重要? 老瞎子酒足饭饱之后,脑子好像清明了一些,忽然想到,“不过相书也说了,有种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根本就算不了。”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难不成那公子还是神仙不成?这世上,哪里来的神仙?”老瞎子自嘲一笑,随之将今日的事情抛之脑后,再也不去想了。 刘氏见韩度从山门外走进来,便说道:“度儿,这天界寺的景色不错的,号称天界招提。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也不在里面好好逛逛?” 韩度脸上笑容僵硬,腹诽道:“我倒是想逛,可是里面有仇人我怎么逛?那尼姑武艺太高,自己离她远点,提前有防备的情况下,韩度倒是不怕。可是韩度就怕被她无声无息的靠近,以那尼姑的身手,近距离袭击自己,韩度可以没有把握跟得上她的反应。” “景云带我看过了,的确是不错。”韩度安慰了刘氏几句。 韩景云见韩度不准备将那尼姑的事情告诉娘亲,便也上来打掩护,说道:“娘,我已经带大兄把该看的都看了。而且这山门外面也好玩啊,有这么多吃食和好玩的。” “对,景云刚才还找人算了一卦呢。”韩度也笑着附和。 岂料刘氏听了,却脸带不屑的说道:“早知道你想要算命,那就应该带你和为娘一起去,抽根签让大师们解解也好。这外面的这些算命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只能够骗骗百姓而已。” 刘氏以为她出的钱多,大和尚们就会给她算的更准。其实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回事,那些和尚和这些算命的都是在骗钱罢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刘氏的钱要更加好骗,骗百姓一百次,都不如骗刘氏一次。 对此,韩度只能够无奈摇头,反正只要娘亲高兴就好。 “对了,景云,那算命的怎么说?”既然算卦了,哪怕是在她看来完全不靠谱的人算的,刘氏也想要问清楚。毕竟这可是她女儿将来的命运啊,岂能够不好奇不关心? 韩景云顿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拿眼睛看向韩度。 韩度笑着说道:“那还用说?你女儿自然是大富大贵的命。” “那就是好,”刘氏闻言顿时高兴的柳眉弯起,笑道:“看来这算命的,还有几分本事。” 感情说你女儿命好的,就是有本事,那岂不是说不好的,就没本事?这是什么逻辑? 韩度无奈叹气,一句话都不想说,自欺欺人无过于此。 “为娘在里面也抽了一签。”刘氏笑语吟吟的说完,看着韩度和韩景云两人。 韩景云顿时心领神会,连忙问道:“娘亲,结果如何?” “当然是上上签。”刘氏自得一笑,“而且,大师说了,咱们家以后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韩度听的直翻眼帘,这位大师的水平,在韩度看来和这些山门外面支摊的真是一般无二。以自己伯爵的身份,天界寺的和尚不可能不知道刘氏是谁。 而且还有宗泐,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老朱对韩度的态度。 因此,这些和尚说什么韩家会大富大贵,这样的话和问候别人一声“吃了吗”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属于客套的废话。 不过韩度也不可能因此和刘氏理论什么,反正出来玩图的就是开心,只要刘氏高兴就好。 三人说说笑笑的便离开了天界寺。 ...... 奉天殿,早朝。 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殿内四周巨大的油灯将整个大殿照的光明一片,当然也是烟尘一片。原本这里的都是用蜡烛照明的,但是自从今年干旱,把老朱的钱袋子掏空了之后,他就下令将蜡烛换成了油灯。 原本用蜡烛的时候还好,虽然也有烟尘但是不重,百官还能够受得了。但是现在换成了油灯之后,巨大的烟尘让百官苦不堪言。上一次朝,一出门满身都是油烟味。 但是老朱定下的规矩,没有哪个官员敢破,再不愿也得咬着牙上朝。 今日的早朝,一开始就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臣,余敏、丁廷有事启奏。” 看到两位监察御史齐齐出列,殿内大多数官员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正文 六百四十四章 震动 往日里,一位御史弹劾,就足以让这朝堂上的百官心里打鼓。御史风闻奏事,即便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够让百官灰头土脸,为此被罚俸的官员不在少数。 而两位御史同事奏事的时候,微乎其微,因为这就意味着所奏之事不是风闻,而是有确凿的证据。 “准奏。”老太监在老朱的示意下,高声呼道。 “臣余敏、丁廷,揭发户部侍郎郭桓利用职权,勾结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胡益、王道亨等人,通同各直省的官吏作弊,盗卖官粮。数目之大,触目惊心,请皇上明察。” 一股巨大的风暴就从余敏两人身上爆发出来,震的在场百官一个个如同泥塑石雕一样。 就连站在老朱身旁的老太监都是一阵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老朱接二连三的示意下,老太监才陡然回过神来,连忙走下去,将余敏、丁廷等人的奏折拿上来呈给老朱。 老朱打开奏折一看,余敏、丁廷二人状告郭桓之罪有三。其一私吞太平府、镇江府等府的赋税,降低朝廷税收。其二私吞浙西的秋粮,浙西秋粮本应该上缴四百五十万石,郭桓只上缴两百多万石。其三征收赋税时,巧立名目,征收多种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等的赋税,中饱私囊。 老朱看完,猛然将其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巨响,在这寂静无比的殿内回荡。 百官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有鬼的人,不断的在心里求神拜佛的祈祷,渴求能够度此难关。即便是心里坦荡的人,在老朱的威势下,也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郭桓何在?”老朱怒气冲冲的问道。 郭桓硬着头皮从文官里面站了出来,一拱手拜道:“臣在。” 老朱直接将奏折扔给郭桓,问道:“你做如何解释?” 郭桓脸色如常的捡起奏折,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关于他的各种盗卖官粮的各种罪证。郭桓看的心慌不已,不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是如何被余敏、丁廷这两个七品小官给知道的。 心里虽慌,可是郭桓知道他决定不能够承认,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这是污蔑啊,皇上。”郭桓神色陡然激动起来,拿着奏折的双手都在不断的大幅度颤抖。 老朱看了郭桓一眼,朝余敏等人问道:“他说你们是污蔑,朕问你们,是污蔑吗?” 余敏、丁廷闻言,再拜说道:“臣等所奏之事,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 “胡说,”郭桓什么都顾不得了,急于反驳道:“本官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们的,要你们二人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本官?你们这是何居心?” 面对郭桓的狡辩,余敏冷笑以对。说道:“郭侍郎自然没有得罪过咱们,而且咱们以前也没有和郭侍郎有过来往。但是郭侍郎自己做的什么事,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 “本官清楚什么?本官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没有做过。”郭桓顿时回身,朝老朱一拜,说道:“臣冤枉,这两人合伙诬告臣,居心叵测,请皇上明察。” 奉天殿里的气氛安静的落针可闻,老朱没有说话,谁也不敢开口。 片刻之后,老朱忽然笑道:“余敏两人要朕明察,你也要朕明察。既然如此,那就查吧。来人,带人犯。” “带人犯李彧、赵全德上殿。” 两个穿着白色囚服的人,被侍卫给拖到大殿里面,扔在郭桓身边。 巨大的恐惧瞬间如同鬼爪一般,捏住的了郭桓的心脏。吓的郭桓六神无主,只得轻声和李彧、赵全德说道:“本官待你们可不薄,你们可不要胡乱攀咬。” 李彧、赵全德垂头丧气,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能够有什么希望?李彧戴着镣铐的手,指着郭桓说道:“你是待我们不薄,可是你也说了,不会出事的呀。” 李彧悔恨的表情溢于言表,就差没有跳起来骂郭桓了。如果他还有力气的话,说不定还真的想要跳起来把郭桓给骂一顿。他可悲郭桓给坑惨了,现在不仅人头不保,连家里也要跟着倒霉。 “郭桓,你还有何话可说?”老朱脸上滴水成冰,目光森冷的看着郭桓。 郭桓自知大事已去,双腿一软徒然的跪倒在地上。 老朱不禁满是失望的摇头,叹道:“郭桓,朕待你不薄啊。” 看着丹陛上的皇帝,郭桓不禁说道:“皇上,做清官太清苦了。罪臣从二品,月俸十五石,若想要置办田产,永远也没有希望。皇上,你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想过吗?” 老朱双眼微闭片刻,猛然睁开,眼睛里面好似射出两道屠刀。咬牙切齿的说道:“朕刚才在想,你们当官就一定得发财吗?” 老朱话音一落,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见没人说话,老朱继续说道:“朕告诉你们,朕都替你们想过了。以今时今日的国力,能够给你们的,也不过就是一个三四十亩、四五十亩田地的进项,要想再多没有了。没有办法,国力有限。所以让你们要勤俭,要量入为出,不可浪费。宁可有余,勿令不足。自开国以来,难道是朕第一次跟你们说这个话吗?” “皇上,自古以来千里为官的,那一个不是为了发财?”事到如今,郭桓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没有什么是他不敢说的,“请问站在这殿里的这些人,有一半是干净的吗?” 这话一出,顿时整个奉天殿内震动。百官纷纷左顾右盼,想要能不能从对方的表情当中看出什么异样。可是能够站在这里的,那一个不是人精?即便是心里有鬼,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端倪。无论是那种官员,都在一脸无辜才朝别人张望,好似别人有什么问题似的。 老朱也被郭桓的话给惊了一下,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恼怒。要说这奉天殿里面,就只有郭桓一个贪官,其他的都是清官,这连老朱都不信。 正文 六百四十五章 杀光 老朱也想将这里的贪官污吏全都给杀尽,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若是老朱有一万双眼睛,能够把这些官员都盯的紧紧的,那老朱肯定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贪官。 “你放心。”老朱又怒又起,寒声说道:“朕会见到一个杀一个,见到两个杀一双,朕要杀尽天下贪官。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郭桓见到了绝路,脸色狰狞的彻底陷入了疯狂,“皇上,自古以来十官就贪,天下贪官这么多,你杀的完吗?杀的完吗!” “朕会见一个杀一个,就不信杀不出一个朗朗乾坤。”老朱深吸一口气,对郭桓做出最后的裁决,“来人。” “在。”殿外侍卫听命进来。 “将郭桓拖下去,处剥皮萱草刑,夷其三族。” “遵令。” 郭桓被侍卫拉走,犹自不停的挣扎,不甘心的吼道:“皇上,天下贪官你是杀不完的,杀不完的......” 郭桓被拉走之后,老朱的怒火并没有因此消泯下来,反而是更加高涨。 “郭桓说朕给的薄了,他不贪污就活不下去。朕问你们,你们觉得朕给的薄吗?” 百官低头沉默,谁也不敢开口。 过了片刻,老朱见无人应答,便继续说道:“若是有人觉得朕给的薄了的,现在就可以走。朕绝不问罪,还多给他半年的俸禄,有没有愿意走的啊?” 老朱就稳稳坐在龙椅上,定眼看着所有百官,足足等了有盏茶功夫。 才开口说道:“看来是没有,还是没有人愿意走啊,那就是说朕给的也不薄啊。既然都不愿意走,那以后若是有人胆敢贪污,朕一定严惩不贷。另外,郭桓他们几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事,这朝堂之上一定还有人和他同流合污。既然刚才叫你们走没走,那就不要怪朕不将情面。” “着有司严查,朕要亲自审问。退朝!” 朝退了,但是一众官员却没有以往的如释重负,而是各怀心事机械般的挪动脚步离开。和郭桓有勾连的人,心里更是惴惴不安,甚至是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干脆辞官算了。 还在现在所有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异样,但是究竟能不能在皇上面前蒙混过关,他们心里实在是没有丝毫底气。 一场风暴从早朝爆发横扫整个大明朝堂,原本以为早朝那一幕就是整个事件的高峰了,毕竟有从二品大员被问罪下狱。但是随后百官才发现,那仅仅只是开始,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每次早朝都有官员因郭桓牵连而被问罪下狱,到了后来甚至是发展到每天都有官员被抓走。有些官员还在睡梦当中,便被破开家门,从床上拖出来,直接丢到大牢里面严刑拷打。 一时之间,百官畏惧在老朱的屠刀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在这样高强度的压力之下,连那些和郭桓无关的官员都受不了了,不得不举目张望以求找到一个结束这一切的办法。那些心里有鬼的官员,更是拼了命的想要找一根稻草来抓住。 顷刻之间,百官如同潮水一样涌向东宫,现在的东宫简直就和奉天殿上朝的时候一般无二。六部尚书,各部左右侍郎,齐齐聚集到朱标面前。 “殿下,郭桓一案到现在已经抓了大小一百多官员了,已经够多了。”礼部尚书任昂苦口婆心的劝朱标,“不如太子殿下就奏请皇上,到此为止可好?” 朱标也没有办法啊,他现在根本就不敢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就现在朱标得知的情况,郭桓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第一次盗卖官粮,只是因为以前他们盗卖的数量少,再加上小心谨慎,因此才没有被人所发觉。不知道他们今年是发的什么疯,明明天下歉收,整个大明都处在缺粮的时候,他们竟然还胆敢 疯狂的盗卖。 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贪污盗卖官粮的问题了,和前段日子百姓纷纷慷慨解囊为河南捐赠粮食对比起来,郭桓这些人做的事情,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面对百官苦苦的哀求,朱标也是无奈,“父皇现在铁了心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别说是孤了,就算是母后在这个时候,也劝不住父皇。” 百官闻言,纷纷脸色惨然,心有戚戚焉。纷纷在心里痛骂郭桓太过贪婪,而且他自己找死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拖累大家。只不过,现在郭桓已经被关在大牢里面,等候着案子结了,就处以剥皮萱草刑。他们就算是再痛恨郭桓,也不可能冲进大牢打他一顿。 刑部尚书王慧迪叹着气说道:“太子殿下,就算是劝不住也要想办法劝啊。现在刑部大牢都快要装满了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现在朝堂已经是动荡不安,长此以往恐怕会就连天下,也会不稳啊。” “是啊,殿下,百官惶惶不可终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处理政务?若是朝廷政令不畅,恐怕天下也要开始动荡。” 面对百官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朱标毕竟性子不如老朱强硬,稀里糊涂的就点头答应下来。 等百官满怀希望、心满意足的离去,朱标才陡然反应过来,这件事他都还没有想好如何向父皇提起,怎么就贸然答应了百官了?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脸面再去将百官叫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来到找父皇,一到殿门外就看见老太监站在外面。 老太监见到朱标到了,连忙快走两步上前,阻拦住朱标,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朱标点头说道:“父皇在吗?孤来找父皇有点事情。” “皇爷在倒是在,”老太监犹犹豫豫的说道,“不过殿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皇爷?” “怎么了?有什么不便吗?”朱标疑惑问道。 老太监回头看了一眼谨身殿,叹着气和朱标说道:“殿下请听老奴一句劝,若殿下没有太过要紧的事情,还是另外找个时间再来吧,现在皇爷正在为了郭桓的事情大发雷霆呢。” 正文 六百四十六章 打开心扉 朱标顿时明白了,沉吟着问道:“是又有人被招供出来?” “是啊~”老太监不由地叹气道。他这种人,就靠着皇爷的心情在活命,皇爷心情不好,哪怕不是他的原因,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些日子以来,老太监可是操劳太多了。 朱标沉吟一番,说道:“孤知道了。” 说完,便无奈的转身离开,准备等以后找机会再说。可是刚刚走过拐角,朱标忽然想起此事是否要去问问母后? 顿了顿,朱标径直朝着坤宁宫而去。 朱标刚刚走进殿门,马皇后就高兴的走出来,笑道:“太子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母后这里了?” “儿臣最近来拜见母后少了,是儿臣的罪过。”朱标谄笑着说道。 马皇后笑着摇摇头,“母后这里到没有什么,你还是多参与国事,多和你父皇请教才是。”马皇后是从大风大浪里面走出来的人,自然知道现在什么事情对于朱标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拉着朱标坐下,马皇后笑着说道:“不过你能够在百忙之中来看母后,母后还是很高兴。” 朱标谄笑着坐下,脸上神色带着几分不自然,心里对这次来的目的心生愧疚。 “母后,儿臣……” 马皇后挥手止住了朱标的话,示意身边的宫女离开之后,才叹声问道:“你是有事,才来找母后的对不对?” 朱标尴尬一笑,心怀愧疚的说道:“儿臣想要求母后……” “你想让母后去求你父皇,放过那些贪官污吏?”马皇后直接问道。 朱标顿时脸色惭然,他也知道这件事非常的不好办,但是没有办法。 “儿臣,儿臣刚刚答应了百官。”朱标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好似蚊吟一般。低着头不敢看马皇后,像极了犯了错的孩子。 “你,标儿你怎么能如此糊涂。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如此冒失的答应百官。”马皇后听了,顿时都为朱标着急。这样糊涂成什么样子,才能够答应这样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父皇出身布衣,从小看惯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嘴脸,因此也恨透了贪官污吏。一旦有惩处贪官污吏的机会,你父皇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朱标却也有他自己的看法,说道:“儿臣知道父皇是想要惩治贪官污吏,但是现在郭桓等人已经有一百多人下狱了,难道还不够吗?如果这样都还不够,那究竟要抓多少人,才是个头?” 马皇后沉默着看着朱标,“你的确是天性仁厚,可是世道人心仅仅只是有仁厚,那是远远不够的。” “母后!”朱标以为母后要拒绝,焦急的连忙喊道。 马皇后挥手止住朱标的话,盯着他,认真说道:“这一次母后帮你,但是你要记住,以后绝对不要对百官言听计从,不要他们一求你,你就答应,知道吗?你答应母后,好不好?” 母后的话让朱标为之一愣,他想起来好似以前韩度也说过类似的话。出于对母后和韩度的信任,朱标不禁想到难道百官的话真的不能够全信?难道百官真的会联合起来骗自己? 朱标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让他十分抗拒这种不信任。但是,难道韩度会骗他,母后会骗他?来自亲情的信任让朱标的想法偏离了一点,心里紧闭着的门扉悄然的打开了一丝缝隙。 “韩度上次也说百官联合起来算计儿臣,可是让儿臣不明白的是,百官都是饱学之士,他们会算计儿臣吗?” 马皇后听了之后,不由得点头。既然朱标能够问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是在心里认真想过。有了想法就好,这样一来朱标就会慢慢的知利弊,识兴替。 “以后你再遇到百官来求你,你先不要答应他们,可以先问问韩度,听听他怎么说。”马皇后给朱标出了一个主意,“你要知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只听百官一面之词,其实也是一种偏听偏信。” “儿臣记住了。”朱标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而且也非常符合他受到的儒家教导,儒家不是最提倡广开言路的嘛。 “你父皇那里,母后会找机会劝劝的。”见朱标脸色一喜,马皇后不禁提前预防说道:“不过这郭桓的案子太大,即便是母后去劝说,也不一定就会有结果,你可要有心里准备。” 朱标脸色陡然一变,连忙问道:“母后,父皇不是最听你的吗?” 可惜,让朱标失望的是,马皇后摇了摇头,说道:“母后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马皇后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朱标给劝走了。朱标前脚刚走,马皇后脸色就黑了下来,变得冷若冰霜。 猛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马皇后气愤不已的低语一句,“这些官员,真是好大的胆子。” 百官的行为,表面上是在求朱标,但实质上就是在利用朱标的仁厚诓骗他。而朱标贸然答应,不仅不会收获百官的感激,反而会让百官以为朱标软弱可欺。现在他们就能够生出通过诓骗太子来给自己脱罪,以后未必就不会生出将朱标当做傀儡的想法。 有人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傀儡,但凡是做母亲的都不会答应。而且,皇上抓住郭桓案大肆抓捕贪官,百官此举却有“挟太子,以令天子”的味道。 若是往日,马皇后必然不会和那些官员干休。可是现在朱标既然答应了百官,若是不能做到,那对朱标的威望可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这是马皇后不愿意看到的。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还不能够让皇上知道,否则皇上一怒之下,说不定又会杀的人头滚滚。 “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 马皇后想了一下,说道:“皇上近日来有些操劳,通知尚膳司多准备几个皇上喜欢吃的菜。” “是。” 夜已深,老朱拖着一身的疲惫,一摇一晃的来到坤宁宫。连头上的皇冠都被老朱解下来,一摇一甩的拎在手里。 正文 六百四十七章 开不了口 老朱看到马皇后还在秉着烛火等他,心里不由得一暖,一身的疲惫都松快了几分。 一脚踏进门,老朱不禁笑哈哈的说道:“妹子以前不是很喜欢坐在那上面吗?今日怎么就坐在桌子旁边等咱了?” 马皇后笑着随意说道:“对于我来说,坐在哪里都是一个样,想坐哪里就坐哪里。来,皇上快来坐下,让臣妾好好给你揉揉,松快松快。” 老朱晃到马皇后身边坐下,随手把皇冠递给一旁的宫女,装进黄缎锦盒里面。 老朱指着马皇后打趣说道:“真是累死咱了,下辈子干脆咱来做皇后,你来做皇上算了。做皇后多舒服啊,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整天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乐乐。” 马皇后在老朱的肩膀上按揉着。 桌子上的盖子一打开,老朱顿时长吸一口气,满足的回味这菜肴的味道,高兴的说道:“还是妹子懂咱,这几道菜咱早就想吃了。可是最近太忙了,都忘了吩咐让人给咱做。” 老朱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马皇后一直在给老朱揉捏,等到老朱吃的差不多了,才说道:“你是忙,忙的本宫这里都不消停。” “怎么了?”老朱闻言,吃饭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疑惑的看着马皇后,不知道是谁又惹到她了。 “郭桓的案子,朝野震动,都传到臣妾耳朵里面了。臣妾不想听,但是又不得不听。”马皇后指着自己的耳朵和老朱抱怨。 “哼!”老朱一听到郭桓两个字,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说道:“妹子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咱自有主张。” “我倒是不想管,可是你抓贪官就抓贪官,把整个朝野搞的这样人心惶惶的,这是为什么?再说了,这都抓了一百多位官员了,其中不乏二三品的朝廷大员,也能够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了,就此打住可好?”马皇后柔声劝道。 “不行!”老朱陡然一怒,说道:“朕说过,贪官污吏朕见一个杀一个。郭桓一案,不管牵扯到多少人,朕绝不放过一个。” “皇上,难道你能够把天下的官员都杀光?”马皇后也有些恼了。 “如果全天下都是贪官,那朕杀光了又如何?”老朱眼睛里面凶光一露,他心里真是这样想过。 马皇后也被吓了一跳,身躯禁不住一抖,涩声问道:“可是即便是杀光天下官员,这样于百姓何益,于朝廷何益,于大明何益?” 老朱也知道这样对谁都没有益处,但是他从小对贪官污吏太过痛恨了,以至于一遇到贪官污吏,他就压抑不住心里的杀意,真想杀尽天下贪官,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妹子,你有所不知。你可知道郭桓等人,盗卖了多少官粮吗?”老朱语气缓和了一些,叹声说道。 马皇后闻言一愣,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 老朱冷笑一下,带着痛恨说道:“郭桓交代,仅仅只是今年,他们就通过巧立名目,私自增加赋税等等手段,收刮盗卖官粮七百多万石。这还仅仅是今年的而已,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盗卖官粮了,加上以往的,更多!” 七百多万石! 马皇后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她都没有想过郭桓等人的胆子会这么大。 “七百多万石粮食,这可都是他们巧立名目从百姓手里活生生收刮起来的。”老朱双眼泛红,带着血腥气息。 七百多万石粮食啊,老朱刚刚才差点因为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给饿死。要不是韩度从吕宋弄到一百五十万石粮食,河南的百姓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而郭桓等人却一下子就收刮了七百多万石粮食,百姓少了这么多粮食会饿死多少人,会有多少因此而卖儿卖女卖田卖地? 老朱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将郭桓等人全部都剥皮萱草,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马皇后忽然闭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劝老朱放手的字。 隔日,马皇后见朱标找来。 朱标还以为有了好消息,兴高采烈的跑到坤宁宫。可是一进去看到马皇后脸上的神色,心里陡然一沉。 “母后,郭桓等人的事情如何了?父皇答应了吗?”朱标心里有些忐忑。 马皇后面色沉重,摇了摇头,说道:“问过了,你父皇没有答应。” “这,这可如何是好?”朱标心里不由地着急起来。原本他以为母后出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事实却狠狠的打了他的脸,连母后都没能够劝住父皇。 马皇后面沉如水,看着朱标,忽然问道:“标儿啊,你可知道郭桓等人犯的罪,有多大吗?” 朱标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母后的意思。郭桓自然罪大恶极,被父皇处剥皮萱草刑,朱标都不会想要为他申辩,毕竟国法如此。但是其他人,朱标觉得还是能够拯救一下的。 马皇后没有等朱标说话,直接说道:“郭桓等人今年通过各种手段,从百姓手里收刮了七百多万石粮食。你应该知道,七百多万石粮食是多大一座粮山。” “这,这怎么可能?”朱标都被吓住了。 他只知道郭桓等人盗卖官粮,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盗卖这么多。郭桓一案是老朱亲自审理的,即便是朱标也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现在听到这么大的数字,顿时被震惊的不轻,甚至心里生出一股恼怒。他懊恼那些文官不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就让他贸贸然的来找父皇求情。 “七百多万石粮食,”马皇后叹息着摇头,“没有了这么多粮食,你说说会有多少百姓节衣缩食,甚至是活生生饿死?这样的情况,你让母后如何向你父皇开口求情?” 朱标顿时默然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本他以为郭桓情有可原,毕竟俸禄太少嘛。但是现在却深深的明白了,什么俸禄太少不能置办田产都是屁话,他们完全就是一己私心的贪婪。 而且,还是无止境的贪婪,要不然他们何必盗卖这么多粮食? 正文 六百四十八章 找韩度 马皇后看着朱标,心里直叹气,“要向帮朱标劝皇上吧,她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但是要不帮朱标吧,经过这么一件事,朱标肯定在百官当中声望大跌。” 一时之间,马皇后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母后,”朱标犹豫了片刻,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怎么?”马皇后冷笑一声,“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罪有应得。难道你还想要为他们说话,还想要劝你父皇?” 朱标摇头,随后又点头,说道:“可是儿臣毕竟答应了他们,若是什么都不做,会显得儿臣言而无信。” 这就是马皇后最忧虑的一点,现在听到朱标说起,心里更是来气。 “你现在知道君无戏言了?既然知道,当初你就不应该轻易答应他们。” 朱标被马皇后训斥的没有脾气,心里也在后悔当初情况不明,答应的太过轻易。但是事已至此,他除了求马皇后之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朱标一脸渴求的望着自己,马皇后没好气的说道:“别看我,我也没有办法。” 朱标不禁上前,拉着母后的手,哀求道:“母后你就帮儿臣这一次吧,儿臣现在只能够指望母后了。” 马皇后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她怎么可能放下朱标不管?不过,朱标此次的确是太过轻信百官,做事太过冒失。不给朱标一个教训,马皇后都压抑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见朱标诚恳认错,马皇后总算是给朱标想了一个办法,“你可别指望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朱标顿时大感失望,连母后都没有办法,他不知道这世上谁还能够劝住父皇。 “不过韩度那小子一向都是鬼点子多,你或许可以去问问他试试看。” 马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点醒了朱标,让他顿时生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连忙丢下一句“多谢母后”,便撒丫子跑的没了人影。 马皇后看着朱标的背影,眼神当中不禁一阵恍惚,忽然洒笑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一旁的宫女听了,用力的低下头,尽量不让人发现嘴角忍不住浮起的揶揄笑意。 这段时日以来,韩度慢慢的感觉出被老朱罢免了官职,并不是处罚,而是奖赏。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睡觉睡到自然醒,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实现了。虽然韩家的财富还没有多大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地步,但是也足够一家人花用一辈子的了。 而且韩度还会继续挣钱啊,以韩度的见识挣钱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而且,相比起当官,韩度对挣钱的兴趣更大。 丫鬟清涟这些日子,也摸清了韩度起床的规律。算着时间把热水备上,等到韩度起来,水温正好不高不低,非常合适。 而且由于韩度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来,清涟早上也自由了许多,完全不用和伯爷上朝的时候那么忙碌。 洗了把脸,韩度揭开桌上的食盒,海带丝炖的汤还冒着热气。一口馒头一口汤,就能够让人感到满足和幸福。 边吃,韩度还边想着今日该去哪里逛逛。韩度这些日子空闲下来,陡然发觉这逛街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它非常能够打发时间。以为韩度对逛街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就连韩景云想要拉着韩度去逛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现在韩度却发现,这逛街也很有趣啊。每天早上从后院出门,沿着一条巷道出去,来到大街上,沿路都是各种叫卖的声音。 刚开始,百姓还敬畏韩度伯爵的身份,不敢和他搭话。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这位年轻的伯爵,整天都是一副挂着笑脸和善的模样,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有人敢和韩度说话了。 针鼻子大的窟窿,能够透过斗大的风。往往一个破口出现,其他人就会一拥而来。通过几日家长里短的闲聊,韩度可以拍着胸口说,他已经被这条街上所有人认识了,虽然韩度只认识其中几个。 ‘要不今天就不逛街了,去秦淮河看看吧。’韩度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秦淮河是京城灯红酒绿之所,自古以来往往这种地方,都是一地的精华所在,是最为繁华的地方。 想到秦淮河,韩度就不禁想起蓝玉的船来,或者说是私人的画舫。也不知道蓝玉是怎么了,自从上次邀请自己去玩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这让韩度不由得在心里腹诽几句蓝玉的小气。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吃完,朱标就直接冲了进来。 韩度一手捏着馒头,一手端着海带汤,愣了愣之后,问道:“殿下怎么来了,吃了吗?” “你这是?才吃早饭?”朱标看了一眼韩度双手拿着的东西,再回头看看门外的太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韩家的饭食,朱标吃过不止一次,早中晚都吃过,自然知道韩家人早上会吃什么东西。 “嗷~不然呢?”韩度嘴里含着东西,吐字有些不清,连忙喝了一口汤将馒头冲下去,才恢复了正常。 “赶快吃吧,孤找你有事要说。”朱标嫌弃的挥了挥手。 “嗷~”韩度三下五除二,几口就将馒头给对付掉。 伸手示意,“殿下请坐,不知道殿下此来,有何要事?” 朱标叹着气坐下,将来找韩度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韩度刚听了一个开头,就忍不住开始翻白眼,埋怨着说道:“殿下就不应该答应他们,这件事恐怕皇后娘娘出面,也不好转圜。” “的确是这样,”朱标点头,“郭桓等人太过胆大包天,收刮了太多的粮食,以至于父皇非要杀他们解恨。母后劝说了父皇几次,可是都没有什么用处。” 这件事太大了,韩度这段日子虽然完全不关心朝堂上的变故,但是也在街头巷尾听人谈论过。但是没有想到,从朱标口中得知的消息更加惊人,七百多万石啊,这几乎是大明一年赋税的一倍还多。 正文 六百四十九章 病了 大明现在一年的赋税,也就在六百万石左右,而且这还是要在好的年景才行。像今年由于干旱严重,老朱下旨减免了多地的赋税,因此今年朝廷能够收上来的赋税,大概就在四百万石的样子。也就是说,郭桓等人今年差不多收刮了天下赋税的两倍。 这要是不大开杀戒,恐怕天下百姓都不会答应。 韩度不明白朱标为什么跑来和自己说这些,正在疑惑的看着他的时候。 朱标忽然开口了,“不过母后说你鬼点子多,让孤来找你想办法。” “噗!”韩度刚刚喝道嘴里的茶水,顿时吐了出来。 不敢置信的回头,紧紧盯着朱标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母后让孤来找你想办法。”朱标一脸哀求的说道。 “殿下莫不是在说笑,这样的事情,我有什么办法?”韩度一口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松口。 开玩笑呢,连马皇后都劝不住老朱,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个时候的老朱肯定被郭桓等人气的发疯,正找不到地方出气呢,现在让我出头顶上去。我这脑袋就算是铁铸的,也不够老朱砍的。 “母后说你鬼点子多,说不定就会有办法。”朱标还是一个老实汉子,没有瞒着韩度,直接把马皇后的话给说了出来。 韩度的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一样,“没有,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娘娘也说了那些都是鬼点子,鬼点子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一些小聪明,登不了大雅之堂,更别说能够在这个时候劝住皇上了。” 朱标再三的让韩度帮他,韩度却一再的推脱。“你真的没有办法帮孤?” “真的没有,”韩度连连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百官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朱标见韩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他也想到,既然百官让自己求情,那他们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有办法呢? “好吧,那孤这就回去找他们问一下。”说完,朱标也不停留,急急忙忙的走了。毕竟事不宜迟啊,若是迟了说不定就有人要人头落地。 韩度一来客气的将朱标从大门送出,目视着朱标离开。 一旁的穆叔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得意非常,高兴的说道:“伯爷真是洪福无边啊,连太子殿下都经常登门。 太子是谁,是储君,是大明未来的皇帝。连大明未来的皇帝都时不时登韩家的门,韩家真是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谁知道韩度听了之后,猛然回头看着他,急切的吩咐道:“快,穆叔,快快关门。” ‘关门做什么?’穆叔呆愣着眼神表示不能够理解,‘那是太子殿下登门,又不是哪里的穷亲戚上门,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关门干什么?’ “快快把门关好,”韩度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连蹦带跳的就朝着屋里跑去。边跑还不忘嘱咐穆叔,“立刻传出消息去,就说我病了,大病,病的很重。吹不得风,见不得光,甚至还会传染人,总之一句话,谁也不要来见我,我谁也不见。” “这......”没等穆叔反应过来,韩度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就刚才韩度跑走的那个样子,那里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韩度逃进屋里就跳到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他总算感觉到后颈凉飕飕的。 朱标听从了韩度的建议,跑去问百官。几位尚书面面相觑,他们有个屁的办法,他们要是有办法,还用的着来求朱标?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齐心坑朱标。反正你朱标是已经答应了的,现在能不能办到,那就是你朱标的事情,和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如果韩度在场的话,肯定会拍手赞叹他们甩的一手好锅。 朱标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事情就这么成了一个死结。 老朱坐在龙椅上不由地伸手揉了揉额头,亲自审理郭桓一案,说的倒是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实在是耗费精力。 毕竟这案子牵连到的官员太多,每一个都需要单独审问,至少现在是这样。如此一来,工作量自然就大了,不过为了能够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老朱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老朱在操劳之余,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韩度,便喊道:“毛骧。” “臣在。” “韩度最近在做什么?” “前些日子在京城内外闲逛,这两日,听说是病了。”毛骧简略的说了一下韩度的情况,还好他让人留意着韩度,要不然被皇上突然问起,他回答不上来,那可就糟糕了。 “病了?”老朱闻言,手里的御笔都不由地一顿,“他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自从太子殿下去找过韩度只好,他就病了。听说是挺严重的,不能见风、不能见光,还不能见人。”毛骧虽然不知道百官找朱标说了些什么,不过从朱标又是见马皇后,又是找韩度上,他多少也能够揣测出一二。 要知道,现在这郭桓案可是他立功封赏的大好时机,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被百官给破坏?一有进谗言的机会,毛骧自然不会放过。 老朱听了,深深的看了毛骧一眼,没有过多的和他计较。而是问道:“太子去找韩度做什么?” “回皇上,臣不知。”毛骧面色如常的说道,“不过在殿下去找韩度之前,还找过皇后娘娘,或许娘娘会知道一二。” “嗯,朕知道了。”老朱只是淡淡的鼻子哼了一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毛骧闻言,规规矩矩的退下。心里不仅没有丝毫失落,反而高兴异常。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皇上此刻越是平静,就说明他心里的火气越大。 果然,晚上老朱回道坤宁宫,一进门还不等马皇后迎上来,便问道:“前几日,标儿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马皇后闻言,顿时一阵叹气,也不瞒着老朱,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老朱闻言,气的猛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骂道:“混账!” 正文 六百五十章 又来了 马皇后也无奈的点点头,叹道:“标儿此举,的确是太过莽撞了一些。他要是提前和我说一声,也不至于会弄出这样的局面。” 老朱猛然回头看着马皇后,认真的说道:“咱不是在说标儿,咱是说那些个大臣混账。” 马皇后顿时语塞,不过皇上也说的对,那些大臣明摆着欺负太子仁厚,的确是太过混账了一些。 老朱可是人精,一听到马皇后说的话,他就明白朱标是被人给算计了。可是算计归算计,事实却已然成为了事实。 老朱一回来就听到这个事情,顿时被气的连饭都吃不下,站起来来回走动。 马皇后见了,不仅柔声问道:“现在事情已经如此了,该如何善后你还是说句话吧。” 老朱闻言脸皮都情不自禁的抖动了几下,这要是好善后,他不早就说话了么。他之所以转了几圈都是一言不发,不就是因为这事情不好办? 若是郭桓案就此打住,老朱是不甘心的,这些蠹虫若是不能够杀个一干二净,老朱自己一想到都觉得恶心。但是另外一边,这事现在有事关着朱标的威望。 老朱对朱标可是给予厚望的,从小就将朱标按照将来为君培养,甚至在朱标成年之后,还直接让他监国,学习处理朝政。这可是朱标的所有其他兄弟,都没有的待遇。 因此,老朱自然也不想朱标的声誉有丝毫的受损。 马皇后见老朱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由得再次劝道:“要不就放他们一马算了,毕竟还是标儿更加重要一些。” “不行!”老朱猛然挥手,断然拒绝。“这些贪官蠹政害民,不杀他们难解朕心头之恨,朕绝对不会就此放过他们。” 马皇后闻言,一叹,“可是如此一来,对标儿的损害,可就大了。” 老朱气愤不已,可是满腔怒火却没有地方发泄。想了一下,忽然问道:“对了,标儿怎么会去找韩度?” “是臣妾让标儿去的,”到了这个时候,马皇后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皇上的,便说道:“臣妾自己知道劝不住你,便想让标儿去问问韩度,死马当作活马医。” 老朱顿时明白了一切,点头说道:“难怪韩度当天就病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别说是韩度了,恐怕这朝中上下无人敢不病。 “病,病了?”马皇后惊的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的说道:“他在这个时候病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韩度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和老狐狸一个德行?病了,亏他想的出来,这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滑不溜手。” 老朱颇为认同的点头,随后说道:“再让标儿去,让韩度想办法。他不是装病吗,那就让他边装边想办法,若是想不出来,朕就以装病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还是皇上有办法,像韩度这样的小狐狸,皇上早就该好好的治治他。”马皇后见事情有了转机,朱标的声望能够保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来人,快快传膳。” 老朱在马皇后殷勤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晚餐,完全没有丝毫对于把锅甩给韩度的愧疚。 韩度装模作样的躺在床上,还不知道一口盖住半边天的黑锅已经落到了自己头上。 “阿嚏~” 韩度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从床上坐了起来。 韩景云坐在一旁看了韩度两眼,不由地说道:“大兄,你这装病归装病,可别到了最后变成了真病了。” “真病了更好,连装都不用装了。”韩度无所谓的说道。 下床来,坐到桌子旁边,看着食盒,问道:“今日家里都吃的什么?” “放心吧,都是你爱吃的。” 韩度自从病了之后,就连吃饭都不去大堂内吃了。做事做全套,生病了就要有个生病的样子。因此,韩度吃饭都是让人送到房间里面来吃的。 原本是清涟在伺候韩度, 不过今日韩景云有空,就顺便给韩度送了过来。 韩景云不想看到韩度狼吞虎咽的样子,顿时起身说道:“大兄慢慢吃吧,我先走了。我会让清涟明日记得来把盘子收走。” 韩度边吃边点头,随后又嘱咐一句,“你顺便告诉她,让她明日给我熬一些姜糖水来。既然生病了嘛,那要自然也要吃的。还有,你让她再去捡一副药回来熬上。虽然我不吃,但是样子还是要做的。” “知道了。” 隔日,韩景云端着姜糖水,一口一口的吹凉喂给韩度。见韩度坐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喝下。 不禁叹道:“大兄你这病装的可真辛苦,有这个必要吗?” 韩度瞪了韩景云一眼,说道:“这算什么辛苦?吃这么点苦,总比掉了脑袋要强。而且弄不好还不止我一个人掉脑袋,甚至全家都跑不了。” “可是,你这整天待在屋子里面,也不怕闷坏了。”韩景云对于这几天韩度连口气都没有出去透过,不由得感到有些心疼。 韩度叹口气,指了指四周,说道:“这屋子总比咱们当初挤在一起的大牢,要好的多吧。闷怕什么,只要能够躲过这一劫,哪怕是闷一辈子,我也不怕。” 韩景云听到韩度提起当初的牢房,瞳孔不由得一缩,整个人都颤抖了几下。虽然当初在全家人的保护下,她没有吃什么苦头。但是当初那段经历给她的阴影,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消除。 “韩度,你给孤出来!” 朱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韩度闻言不禁一愣。他,他还没有放弃吗? 韩度像只兔子一样,飞快跳上床,身躯左右一晃动,被子便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看的韩景云一阵目瞪口呆。 “愣着干什么?快热帕子,赶快给我敷上。” “哦,噢噢。”韩景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水盆里面拧干帕子,折叠几下给韩度敷在额头上。 刚刚弄好,“砰”的一声,门便被朱标给推开了。 “前日孤了看你都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病了?你不会是故意在躲着孤吧。”朱标边进门边说道。 正文 六百五十一章 帮不了 还别说,朱标虽然仁厚,但是不傻。他前脚刚走,韩度后脚就病了,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让他不得不怀疑韩度是不是在装病。 可是一进门,看到韩度的样子,朱标都不为之一愣。这才几天啊,韩度整个人都好似脱相了一样。脸色煞白,没有丝毫的血色,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朱标都被韩度的样子给吓了一大跳,这个样子那哪是重病不起啊,完全就是要命不久矣啊。“你怎么病的这么厉害?”朱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韩度的手。 韩度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全身上下出了鼻孔在喘着粗气之外,其他没有一个地方能动。就连韩度说句话,都把嘴唇挪动了好几下,才沙哑着声音说道:“是殿下来了啊,臣有病在身,请恕臣不能全礼了。” “免礼,免礼,你还是先把病给养好吧。”韩度都这样了,朱标还能够怎么说? “对了,看大夫了吗?要不要孤让御医过来看看?” 韩度顿时紧张起来,这怎么能够让御医来看?心里灵机一动,有气无力的说道:“看过了,刚刚把药喝下,就不劳烦御医了,等我先把这些药吃完了再说吧。臣也是懂点医理的,若是猛然换药,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韩度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朱标也觉得韩度说的有理,那就再等等看吧。 “对了,殿下,不知道此来找臣,有何要事?”韩度好似连说话都非常劳累似的,一句话说的是有气无力。 “还是因为郭桓的事情,你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吗?”朱标叹声问道。 结果,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韩度的回话,反而是等来了韩度的粗重的呼吸声。 仔细看韩度一眼,原来是太累了,已经睡着了。对此朱标只能够摇头叹息,一脸的无奈。 韩景云哪里不知道大兄是在装睡?目的就是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因此也不准备让朱标多留,便说道:“殿下,家兄太累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朱标回头看见明媚的韩景云,心里不由得一荡,可是想到又没有从韩度嘴里得到解决的办法,又不禁脸带失落的离开。现在朱标一脸的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想要和韩景云多多相处的心思。 韩景云一路将朱标送走,看着朱标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是非常不是滋味儿。想到韩度装病骗朱标,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回去见韩度还躺在床上装病,就更是没好气的说道:“起来吧,别装了,太子都走了。” 韩度这才虚着眼睛慢慢睁开,看果然只有韩景云一个人站在这里,顿时无奈的叹气,抱怨道:“你以为我想要这么吗?装病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我也不想这么累啊。可是没有办法,为了咱们家不得不如此啊。” 韩景云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刚才我送太子殿下出去的时候,看见他好像挺伤心挺失落的,大兄你要是真有办法,你就帮帮他如何?” 韩度看着妹子,不由得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他,实在是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仅仅靠着办法就能够解决的。这件事情只要皇上不松口,谁也没有办法。” 韩景云嘟着嘴巴,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你这也只能够躲一世啊,等你药喝完了,若是太子殿下派御医来给你看病,你该怎么办?” 对此韩度也是无奈,装病能够骗过朱标,可骗不过御医。到时候韩度要么主动痊愈,要么就只能够真的病了。可是只要韩度好起来了,不管是不是主动痊愈,都逃不了要被卷进这件事情里面。而想要装病也不是那么容易,现在可不是后世,不是半夜三更的给自己来一盆水,感冒了就行的。这样做感冒倒是能够感冒,不过弄巧成拙被风寒一波带走的可能性也是不小。韩度还没有活够呢,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韩度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无奈的叹道:“还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皇上能够快刀斩乱麻,在短时间内就把这案子给结了。” 可是,郭桓案这么大案子,能够在短时间内就了结吗? 几天之后,六神无主的朱标又再次来到韩家,可是他这次却被韩景云在韩度门口给拦住了。 “韩度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吗?”朱标神色有些憔悴,看见韩景云还是勉强笑了一下。 韩景云闻言一愣,随即才一脸忧伤的摇头。这几天韩度根本就躲在房间里面自娱自乐,导致韩景云一时之间都忘记了韩度生病的事情了。 见朱标神色憔悴,韩景云没有来的一阵心疼,想到韩度躲在屋子里面逍遥自在,鬼使神差的说道:“大兄......好了很多了,但是还是不能下床。” 朱标闻言,脸色的愁容顿时豁然开朗,心里好像是放下了一颗大石头一般,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原本孤还在想,要是韩度还没有好的话,准备让御医来看看呢。既然韩度快要好了,那孤就等两日再来。” 朱标心满意足的走了,韩景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找韩度。 “谁来了?”韩度正在吃着烤鸭,吃的满手流油。 韩景云神色沉静,显得心事重重,不过专注于吃烤鸭的韩度却没有发现。 “是太子来了。”韩景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韩度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不是都说了自己病了吗?怎么朱标还是不死心,又跑来了? “他又来做什么?” 韩景云看了韩度一眼,淡淡的说道:“来看看你的病好了没有。” “噢~”韩度笑了一下,随意说道:“他要是下次再来,你就告诉他,我的病还拖着没有什么起色。还是靠药吊着命,暂时是帮不了他了。” 韩度摇头晃脑的说着,趁着说话的功夫,还咬了一大口鸭腿。鼓着腮帮子,闭眼露出满足的神色。 正文 六百五十二章 真是亲的吗? 韩景云看着韩度一副没心没肺大吃大喝的样子,再想到朱标刚才的精疲力尽和失落,心里顿时就朝韩度冒出一股火气。 “说的你好似在受苦一样,我看你是烤鸭没有吃够吧。” 韩度蓦然回头有些奇怪的看着韩景云,‘她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说我躲在屋子里是在受苦,还说话安慰我来着’,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变脸比比翻书还快? “你~这是怎么了?”韩度不解的问道。 “没怎么。”韩景云气呼呼的说道。 韩度才不管韩景云怎么生气,点点头说道:“没事就好。”说完之后,又开心的吃起烤鸭来。 韩景云白了韩度一眼,可惜韩度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太子殿下刚才还关心你的病情来着。” 韩度下意识点了一下头,没有多余的反应。 “我说你的病快好了。” 韩度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韩景云,顿时觉得手里的烤鸭都不香了。仔细看着韩景云,以往觉得国色天香的脸庞,现在看起来却有些面目狰狞。 “你,你是我亲妹妹吗?” 韩景云可不吃韩度这套,凌然不惧的回瞪了韩度一眼。说道:“我是不是你亲妹妹,这要不要一起去问问爹娘?” 韩度顿时脖子一缩,嘟囔着道:“那还是算了吧。” “不是,我说妹妹啊,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告诉太子我的病快好了呢?”韩度十分不解,这样做对韩景云有什么好处。 韩景云却是一脸无所谓,“不然呢?你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够躲一世?” “躲多久算多久,能活一天是一天。我才不想去管那些人的烂事,管他们去死。”死道友不死贫道,韩度尤自不服气的说道。 “太子刚才可是说了,若是你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可就要带御医上门了,你能够瞒的过御医的眼睛?” “唉~”韩度无奈叹口气,这是绕不过去的坎。自己这点伎俩,能够瞒过普通人,但是在御医的火眼金睛之下却是无所遁形。 既然终究是逃不过,韩度也想开了。“那太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韩景云见韩度松口,心里顿时暗自一喜,若无其事的说道:“说了,过几天就来。” 韩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暗自思忖,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够劝阻老朱。正好还有几天时间,得要好好思量一番。 三日之后,朱标再次来了。这次他没有直接去韩度的屋子里,而是在院落里的大树下,见到了韩度。 “臣拜见太子殿下。”韩度连忙从石凳上起身,朝朱标遥遥一拜。 “快快免礼,”朱标连忙上前,扶住韩度的手臂,关切的问道:“你的病情怎么样?好些了吗?” 韩度看着朱标心里仍然是在不甘心的腹诽,要是你把这破事牵连到我身上,我连装病都不用。可是,腹诽归腹诽,该有的回的礼还是要回的。 “谢殿下关心,臣已经好太多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朱标这些天来,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不仅为韩度身体康复感到高兴,他自己心里也大大送了一口气。 朱标扶着韩度坐下。 韩景云眉开眼笑的端着茶水来到这里,放下茶杯,轻声说道:“殿下,请用茶。” “噢~”朱标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看了韩景云一眼,就被她明媚的样子给迷惑住,呆愣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干笑着掩饰他的尴尬,说道:“有劳景云姑娘。” 见韩景云离开,才回头和韩度说道:“郭桓案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韩度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卖,韩度那天早上就不应该懒床,而是应该早就跑出去。只要当天朱标找不到自己,现在就不用烦心这些破事。 “若是孤想要劝父皇就此打住,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朱标紧张的盯着韩度,把这些天让他绞尽脑汁的问题问了出来。 韩度闻言顿时一声冷笑,说道:“殿下,别说皇上最见不得贪官污吏,就算是我知道他们从百姓手里搜刮了那么多粮食,我都想要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朱标听了顿时无语,孤是来找你想办法的,不是让你火上浇油的。“你就直说吧,究竟有没有办法。” 韩度很想说“没有”,但是看见韩景云躲在拐角处偷听,露出一只支棱起来的耳朵。若是自己说没有,恐怕这丫头会不依不饶的把自己给再卖一次。 只好说道:“办法没有,只有一个馊主意。” “有主意就好。”朱标高兴的双手一拍,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连忙紧紧抓住韩度的手臂,认真的说道:“孤不怕馊。” “殿下以为郭桓等人如何?”韩度见躲不过了,只得试探着问道。 朱标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死有余辜。郭桓等人必死无疑,孤也不是要救他们,孤只是想要救那些因为疏忽大意,被此事牵连进来的人。” 韩度听了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事情无疑会好办许多。若是朱标太过仁慈,连郭桓等人都要搭救的话,那韩度只能够表示爱莫能助。 ...... 谨身殿外,朱标拉着韩度一路走来,引得周围的侍卫、宦官、宫女纷纷侧目。要不是朱标早就大婚,并且儿女都有好几个了的话,恐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纷纷恶意揣测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在齐唱《越人歌》。 韩度真的是不想来见老朱,真的是被朱标一路拉来的。就在要跨进殿门的一瞬间,韩度心里冒出一股极大的后悔冲动,一手撑着殿门,不想进去。 可是朱标紧紧抓住韩度,那里容许临阵脱逃? 还别说,朱标虽然是一个胖子,但是不是虚胖,力气要比韩度打上许多,眼看着就要被朱标给强行拉进去。 老朱在朱标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拉拉扯扯的情形让老朱有几分不悦,眉头一皱不由得大喝一声:“外面的是谁?赶紧给朕滚进来,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正文 六百五十三章 论通货膨胀 老朱发话了,韩度不得不进去。 “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吧。”老朱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扫了两人一眼,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到韩度身上。“听说你这些日子逍遥的很,整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要不就是满京城的到处闲逛。今日怎么用空闲,到朕的谨身殿来了?” 韩度尬笑了一声,若是有可能,韩度还真不想来见老朱,大街上溜达不好吗?现在是大明洪武初年,还不是理教盛行的时候。老朱崇古,大明礼制、朝廷设置、天下法度几乎将唐朝的那一套给照搬了过来。 唐朝万国来朝震动千古,同样唐朝的开放风气也传遍万国。因此,在洪武初年,是没有那么多理教大妨的。大街上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哪家的千金小姐带着丫鬟一起在街上漫步,古色古香完全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韩度除非脑子有病才会放弃看美女的机会,跑来面对老朱这张随时张开血盆大口的脸。 “最近不是到处跑的比较多嘛,花钱厉害了一点。”韩度谄笑着,作怪的说道。 “所以?”老朱眉头挑了挑。 “所以,臣想恳请皇上增加官员俸禄。”韩度扔出一个炸雷,猛然跪下。 朱标听了都不禁瞪大了眼睛看向韩度,他不明白韩度为什么不按照常理,慢慢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的啊。可是这个时候,朱标又不能出声询问韩度,只能够焦急的站在一旁。 韩度跪的背脊笔直,只是眼眸低垂,看着地面。 谨身殿里冷寂如同冰窖。 老朱坐在上面看着韩度冷笑,他这辈子遇到百官问他要钱的时候不少,但那都是朝廷开支所需的。敢当面问他增加俸禄的,还就只有眼前的韩度一个。 喔,不对。严格说起来韩度是第二个,第一个是郭桓,不过他再过不久就要被剥皮萱草挂在土地庙了,难道韩度也想要挂上去? “增加俸禄?你这话,倒是说的不卑不亢啊。” 韩度睁眼看着老朱,说道:“干活拿钱,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好卑亢的。”韩度说的义正言辞,像极了向老板要求涨工资的职员。这事儿曾经韩度也干过不止一次,每次韩度都是正当理由名正言顺的要求涨工资,而且还每次都成功了。 老朱都被韩度的话给气乐了,端起茶杯,说道:“那你就说说,朕凭什么给你们增加俸禄。”说完之后,老朱顺手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等着韩度的狡辩。 韩度闻言,心里一喜。只要还能够听自己说,那就是好事。韩度最怕的就是老朱什么都不听,直接动刀,那韩度就没辙了。 “敢问皇上,洪武初年正七品官员月俸多少?” “五贯啊。”老朱轻描淡写,随口就说了出来。 “那敢问皇上,今年是洪武十六年,正七品官员的月俸又是多少?”韩度继续问道。 “还是五贯啊。” 韩度闻言笑了起来,说道:“皇上,洪武初年正七品官员的月俸和现在一模一样,这表明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臣翻看过应天府的县志,上面明确记载着洪武初年粮价大概是在三百五十文一石左右。” 老朱对此还有些影响,便点头说道:“差不多吧,朕记得当初天下初定,百姓刚刚结束战乱之苦,粮价最低的时候是不足三百文一石。” “就算三百五十文,”韩度笑了笑说道,“而今年的粮价,就算是没有干旱的原因,至少也在一贯一百文左右。而且这十六年以来,不仅仅是粮食在涨价,其他柴米油盐酱醋茶肉布没有一样不在涨价。” “同样是月俸五贯,在洪武初年差不多可以买到十五石粮食。一个正七品官员一家人一月顶多吃粮三石,还能够剩下十二石。十二石粮足以换到,让官员一家吃用的柴米油盐等等东西。但是以今年的粮价,五贯俸禄连五石粮食都买不到。仅仅是粮这一方面,够官员吃用罢了,其他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是想都别想,更别说吃肉换新衣了。” “为大明长治久安计,臣恳请皇上增加百官俸禄,以安天下百官之心。” 老朱听完,刚才脸上的怒火出奇的消失了,他在凝神思考韩度的话。如何韩度是引经据典来和老朱讲道理的话,老朱还未必能够听进去。老朱也是勤学不坠的人物,对于书上的典故都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韩度未必就能够说服他。 但是韩度却别开生面的找了一个最为直观的对比,让老朱了解什么是通货膨胀。可不要小看韩度拿粮食作为基数,这可以真正的让老朱感受深刻。因为这个时代,粮食在很多时候比钱还要好用,即便是在发放宝钞之后,照样有着人拿粮食换取各种物资。没有布了,拿几斗米去换,想吃肉了再拿几斗米去换,可以说在这个时代,米粮能够买到钱所能买到的一切。甚至在缺粮的年份里,粮食比钱还管用。 “当然,皇上若是不增加俸禄也行。那就按照洪武初年的粮价,把众位大臣们的俸禄都换成是米粮吧,臣想诸位大臣肯定是非常原因,会对皇上感恩戴德的。”韩度微笑起来。 老朱恨恨的瞪了韩度一眼,没有说话。别说老朱现在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来,就算是他能够拿出来,他也不愿意。 老朱不是不知道粮食等价格在连年上涨,只是以往涨上去了,又会跌下来。这一涨一跌给人的感觉就好似没有变化似的。在加上老朱也没有仔细研究过物价这个问题,反正他给百官发放俸禄是一年比一年轻松了,本着自己就算是没有占便宜,但是也绝对不会吃亏的心理,便一口咬死了官员的俸禄就按照洪武初年的发放。 不仅如此,就这样老朱以往都不是全额发放,都铜钱混合着宝钞,以及布匹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文 六百五十四章 另辟蹊径 领取过公司发放福利的人都知道,自己感觉明明没有多少东西,顶天也就一二百块钱的样子,但是等你把东西领回去,将来签字确认的时候,你就突然发现那些东西竟然价值六七百。 官员的俸禄本就不多,再被这么各个渠道盘剥下来,那真是能够让人落泪。那是真的落泪,发放了俸禄之后,下职背着花椒等用不了的东西去沿街叫卖换粮食的官员,不是一个两个。 也就是等到韩度把重新印制宝钞,京城官员俸禄全部发放宝钞之后,这种现象才开始断绝。 而已,由于新宝钞巧夺天工,信用度无比的坚挺,刚开始一段时间可是有大量的人愿意高价收购宝钞以求谋利。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京城官员这几年里面,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了。而且即便是到了现在,宝钞依然是大明最硬的硬通货。比起银子来,许多商贩更加喜欢收宝钞。 所以别看韩度把六部几乎得罪了个遍,在许多官员心里对韩度还是有着好感的。 朱标见父皇无话可说,顿时站出来加把火说道:“儿臣恳请父皇,增加百官俸禄。百官能够吃饱穿暖,才能够更好的为大明效力。以现在的粮价,五贯钱连三石米粮都买不起,百官入不敷出,如何能够为朝廷效力?” 朱标这个时候,也看明白韩度的目的了。想要劝说皇上放弃继续追查百官,显然不是一件非常难以办到的事情。但是韩度却另辟蹊径,谈论起官员俸禄太低的问题,而且是拿出了实打实的铁证。 既然朝廷给百官的俸禄的确是太低了,那郭桓那些人的罪责就不会有那么重。要知道,当初郭桓在朝堂上,父皇问起他为何会盗卖官粮的时候,他给出的理由就是“俸禄太低,想要置办田产一辈子没有希望”。 朱标都能够看明白的事情,老朱又怎么能不明白?“这么说,倒是那些贪官污吏有理,反而是朕苛待了他们?”老朱顿时大喝一声,吓的朱标面皮一抖。 倒是韩度还是面不改色的看着老朱,不仅如此,还反问老朱:“皇上以为这自古以来是贪官多,还是清官多?” “这还用说吗?这天下清官如同凤毛麟角,天下贪官如同黄河之沙。”老朱大声咆哮道,“正是因为如此,朕才要严惩贪官污吏,为的就是能够警示天下官吏,让他们不敢轻易伸手。” 韩度没有和老朱争辩他这也警示官员究竟有多大的用处,而是直接摇头说道:“不对!天下清官和贪官在臣看来一样多,清官是凤毛麟角,贪官也是凤毛麟角,剩下的官员其实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也有父母妻儿需要供养,也有兄弟姊妹需要照顾。” “皇上,钱是英雄胆啊。若是官员不能够挣到足够养家糊口的钱回去,即便是他们家里人不会说他什么,他们自己也会悔恨自己没有本事。皇上是亲眼见过百姓没有吃的时候,可是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够做的出来的,但是臣要说的是,其实官员也是一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时候别说是剥皮萱草了,就算是再酷烈的刑罚,也挡不住他们渴求一口吃食的心。” 再过几年,官员彻底不能靠俸禄养活自己的时候,纷纷开始大肆贪墨公帑,即便是老朱疯狂举起屠刀,也不能够止住官员的贪墨之心。由于被杀的官员太多,导致无人处理政务的情况。甚至出现了官员被问罪之后,带上枷锁,还要先审问了堂下的犯人之后,才能够被带走问罪的情况。 虽然老朱要杀尽天下贪官的心没有丝毫改变,但那其实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一场老朱亲手造成的闹剧。 老朱虽然心里不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道理。官员也是人,人饿疯了会怎样?那真的是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情都能够做的出来,什么都能够吃的下。 “朕......”老朱有心反驳一句,自己也不是太苛刻百官,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又想到刚才太子说的,一个月五贯俸禄,现在恐怕连三石米粮都买不到。也就是说,现在官员每月的俸禄,连一家老小的吃饭问题都不能保证。 “这么说来,难道你也认为郭桓等人没有罪,有罪的都是朕了?”老朱呲着牙,看着韩度冷笑。 韩度摇头反驳,“不,臣以为郭桓等人罪有应得。” 老朱颇为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忽然笑了起来,问道:“他们怎么罪有应得了?说说。” “臣刚从说的官员为了吃的什么都能够做的出来,但是郭桓等人已经不仅仅是吃饭的问题了。搜刮盗卖七百多万石官粮,他们那些就算是吃一辈子,也吃不了这么多。”韩度脸色如常说道。 老朱听了,满意的点头,转过去朝朱标说道:“听到没有,郭桓等人就是贪婪之心作祟,你还要给他们求情吗?” 朱标虽然仁厚,但是并不软弱,直面父皇说道:“儿臣不敢为郭桓等人求情,而且请求父皇赦免那些只是办事的官员,或者减轻他们的罪责也行。” 老朱闻言一叹,站起来走到朱标和韩度中间,说道:“标儿啊,你可知道这贪腐之心的可怕?这就好比是家里养的狗一样,当狗没有见人血的时候,它是一条好狗。可是只要这狗舔过一次人血,它就再也忘不掉人血的味道。今日那些官员既然伸了手,起了贪腐之心,这就和见了人血的狗一样,他们永远也管不住他们的手了。” 朱标顿时被父皇说的哑口无言,只好转头向韩度求救。 岂料韩度竟然点头附和老朱,说道:“皇上此乃金玉良言,的确是这样,贪腐之心一起,想要再回到过清苦的生活太难了。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接着,韩度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官员毕竟是官员,不可能和农人过一样的生活,过的好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正文 六百五十五六章 迁往海外 在老朱看来,韩度有再大的才能,他都是能够容忍的够忍。但是他绝对不会容忍韩度背叛朱标,这是原则问题。如果韩度轻易就可以背叛朱标,那将来他怎么可能放心吧韩度留给朱标? 越是有才能的人,若是为害则越是酷烈。他现在还健在,还可以压着韩度。若是将来他龙驭宾天之后,韩度转投他人,岂不是给朱标留下心腹之患? “那你就说说,畅所欲言,无论你说什么,今日朕都赦你无罪。”老朱破天荒的朝着韩度一挥手,然后施施然的坐了回去,等着韩度的话。 “这些官员有罪,但是不能杀。”韩度笑了笑说道。 老朱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说他们其罪当诛的是你,说他们不能杀的也是你,韩度你的话让朕糊涂了,你知道吗?” 韩度欠身一拜,说道:“是臣的罪过,臣没有解释清楚。皇上,臣的意思是,就这么将他们杀掉,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们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竟然说太过便宜他们?”老朱也感觉到韩度的话有意思,于是继续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才算是不便宜了他们。” 韩度直起身来,正色说道:“皇上,既然他们不知道农人的艰辛,臣以为可以将他们全都罢黜,给他们以田地,让他们都去当农人,也让他们受尽当农人的苦楚。” 老朱闻言,沉默良久,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韩度笑了笑,反问老朱:“臣斗胆问一句,皇上可知道只有他们活着,以后就每时每刻都在为大明创造价值吗?” 见老朱没有说话,韩度继续说道:“就拿一个农人来说吧,种十亩田地每年能够收获二三十石粮食,每年可以为朝廷上缴赋税七石。一个人一年就是七石,就算他们平均能够为朝廷上缴三十年赋税,那也有两百石。一个人两百石虽然不多,但是要是一万人,那就是两百万石,若是十万人,那就是两千万石。皇上,这两千万石粮食,即便是平均到每一年上,也有几十万石了。要知道,这每年几十万石的进项,皇上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需要微微高抬贵手便唾手可得的。” 韩度虽然来到大明没有几年,但是对老朱的秉性却是十分清楚。老朱就是那种小农秉性,小农有的毛病他都有。与其和他说什么大道理,还不如直接给他展示赤裸裸的利益。 郭桓案牵连了好几万人,老朱想要杀,韩度没有意见,随便杀。但是杀了之后是什么后果,韩度却是要提前告诉老朱,“杀了这些人,大明每年就少了几十万石的收入,自己看着办吧。” 老朱没有想到韩度会把难题给他踢了回来,坐着一句话不说,心里在开始这天人交战。从本心来说,老朱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是铁了心要把这些贪官污吏杀光的。但是面对韩度给出的每年白得几十万石的收益,一向杀伐果断的老朱却犹豫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十万石的收益,在老朱心里不断的加重,直到彻底要过了杀人的念头。 “哼!你这小子,鬼心眼子真多。”老朱不甘的骂了韩度一句。 一旁的朱标听到,顿时心里涌现出一股大喜。 老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韩度,说道:“滚起来吧。” “谢皇上。”韩度笑嘻嘻的起来,顿时觉得膝盖生疼,脸上不由得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老朱就见不得韩度好,见此情景,故意为难韩度说道:“朕可以饶他们一命,但是仅仅是让他们却当农人,朕义愤难平,你要想办法帮朕出了这口恶气。否则,朕就找你出气。” 找我出气干什么?又不是我想要放过那些人的,明明就是朱标想要你放人。要出气,找朱标去。 可是面对老朱没有开玩笑的神色,韩度不禁缩了缩脖子。 说道:“既然皇上不能解气,那就不如将他们全部迁往海外,为大明开疆拓土,也算是为他们自己赎罪。” 韩度装作被逼无奈的样子,说出了心里早就准备好了的计划。将大明百姓迁往海外,这在重视故土的风俗下,真是一件难于登天,同样也是让韩度于心不忍的一件事。 但是对于这些即将被诛族的人来说,只要能够活命,哪里去不得? 韩度一直都想要让大明从此走向大航海的道路,但是这大航海并不是说弄几千条船出去耀武扬威一圈回来,就算是走向大航海了的。 大明并不是没有过大航海的壮举,郑和七下西洋所到之处万国臣服,震惊了整个世界。但是结果如何呢?还不是泯然于历史的滔滔潮水,大明的大航海之路,就此戛然而止。 韩度曾经深思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明明都走出去了,却又回到了故步自封道路?心思百转之下,韩度总算是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郑和虽然带着船队走了出去,但其实大明人从来就没有走出去过。 大明想要真正走上大航海,那就必须要把人给撒出去。只要人出去了,不管到了那里,韩度都相信以大明人的勤劳,都能在当地落地生根。 只要落地生根,将一片土地占据下来,那就算是稳了。大明人对于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但是对于土地的占有之心,却是铭刻进血脉里的。 一寸山河一寸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是大明人,只要他们还认同大明朝廷。恐怕无论是再无能的大臣,还是再昏庸的皇帝,都不敢说出舍弃这片土地的话。 大臣若是敢说这样的话,那遗臭万年是少不得了的,这对想要青史留名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而皇帝若是说出这样的话,那更是少不了要被天下百姓骂一句:“昏君,崽卖爷田不心疼!” 这谁能够受得了? 所以,韩度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些人戴罪在身,正好将他们全都迁到海外去。 正文 六百五十五章 论罪当诛 “你胡说什么?难道农人就不是人,官员才是人吗?凭什么就要农人过的辛苦,官员过的悠闲富足?”老朱眼睛一瞪,顿时厉声问韩度。 “那臣倒是敢问皇上,官员为什么要和农人一样辛苦?”韩度好不退让的顶上老朱,“皇上只看到今时今日的官员悠闲富足,就好似这是官员的罪过一样。那臣倒是敢问皇上,官员是怎么来的?今时今日的官员,哪一个不是靠着科举一步一步走进朝堂的?可是农人种粮辛苦,难道官员考科举的时候就容易?” “二十年的寒窗苦读啊,真正的铁砚磨穿。皇上,农人小时候满地撒欢的时候,官员早早就在先生的戒尺下开始勤学苦读了,农人晚上做着美梦的时候,官员还是头悬梁锥刺股。这样苦了二十年的人,若是为官之后,还是要过和老农一样的生活。臣就斗胆问皇上一句,这公平吗?” 公平吗?当然不公平。 大家都是人,有人选择了从小吃苦,自然就应该成年享受悠闲富足。既然你选择了从小享受,那就要有长大了吃苦的准备。 “可是朕给的也不少啊,也给了他们二三十亩地的收益。”老朱辩解道。 韩度冷笑一声,若是老朱真能够给二三十亩地的收益,那官员也没有什么说的,但是事实是根本就没有这么多。 “一个农人一年都能够种十来亩地,一个官员的收入也就相当于两三个农人罢了。既然皇上以为给百官的足够多了,那就请皇上把天下农人召集起来,每个官职安排上两三个农人就是了,还需要百官做什么?”韩度不屑的说道,顺便还补了一句,“对了,到时候还可以在衙门里面给他们开垦一片田地出来,让他们自给自足。这样一来说不定皇上连俸禄都省了呢,多好?” “噗呲~”朱标站在一旁,看见韩度惫懒的样子,听到他话里的揶揄,忍不住爆笑出声。 结果刚刚出声,就被脸色铁青的老朱给狠狠的地瞪了一下。 老朱被韩度的话给气的不轻,让农人代替官员当政,亏韩度想的出来。如果农人能够治理一方,那他还设立科举选拔人才干什么?干脆直接从农人里面选拔官员算了。 可是这可能吗?根本不可能。 不过从这个方向一想,难道真的是给百官的俸禄低了?毕竟一个官员能够处理妥当的政务,至少要比十个农人加起来还要多。老朱脸上的怒火慢慢散去,心里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之后,老朱叹着气摇头,说道:“可是国力有限,实在是要量入为出。” 韩度心里呵呵了一下,看着老朱,‘什么量出为出,说到底还不是老朱抠门,舍不得见百官好。’ “皇上,国力有限这话放在洪武初年说,倒是事实。可是现在都是洪武十六年呐,别的不说,光是水师每年冲海里打的鱼,都足够发放天下百官的俸禄了吧?” 而且还不是像现在这样发,即便是按照粮食发放,都足够了。 老朱闻言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有教坊司和水师捕鱼的持续输血,再加上韩度从吕宋弄到的粮食,在运了一百五十万石之后,朱寿去了也开始督促赵老等人把粮食跟着送来。 因此,今年虽然因干旱赋税下降,但是老朱手里能够动用的钱粮,反而是比以往还要多的。不过这笔钱老朱只有用处,自然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拿出来给百官增加俸禄。 而且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答应了给百官增加俸禄,那郭桓案里面那些底层做事的人,岂不是也要赦免? 可是以老朱对贪官的厌恶,他根本就不想饶过这些人。而且他还在朝堂之上放出话来呢,贪官见一个杀一个。这才过多久啊,若是老朱改口了,岂不是打他的脸? “难道你想要劝朕,就此放过那些贪官污吏?”韩度拐弯抹角的折腾了这么半天,老朱也回过味来了。说什么百官俸禄低,不够过活的,要增加俸禄,其实还不就是为了给郭桓案的那些官员求情。 但是,老朱偏偏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些人。 “臣可没有这个意思。”韩度摇头说道。 这有些出乎老朱的意料,却是让他不禁好奇起来,笑着说道:“那你就说说吧,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韩度的话,却是让一旁的朱标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原本他以为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没有想到却被韩度自己白白的浪费掉。 韩度眼睛余光将朱标的焦急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微微一笑。虽然说父子同心,但是朱标还是不太了解他父皇啊。 韩度也笑了,说道:“百官俸禄太低是事实,但是他们搜刮民财、盗卖官粮也同样是事实。俸禄太低,他们其情可悯,但是他们盗卖官粮贪墨公帑,同样其罪可诛。” “好,好,好。”听了韩度义正言辞的话,老朱都不禁要为韩度鼓掌起来。笑着和朱标说道:“看到没有,太子,什么才是明辨是非?这就是明辨是非,你在这件事上做的就不如韩度,以后你可要像韩度多多请教才是。” “儿臣,儿臣遵旨。”面对父皇的教训,朱标心里再不愿,也只好点头应下。 可是心里却不由得腹诽韩度在搞什么,他明明是找韩度来帮忙的,不是找韩度来落井下石的。韩度这样说了,那些官员岂有活路。 老朱笑了一阵,慢慢的收了笑意,一脸平静的问道:“要是朕没有记错的话,你可是被太子拉着进来的。难道,太子找你来,就是为了将这些官员都给杀了吗?” “皇上明鉴,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韩度听见老朱语气里面带着杀气,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自己是被太子找来帮忙的,但是现在却帮起了太子的倒忙。这在老朱看来,既然韩度现在可以因为惧怕自己而临阵倒戈背叛太子,那以后若是韩度受到了威胁,是不是同样也可以倒戈? 正文 六百五十七章 不一样的早朝 “迁往海外?”老朱听了不禁点头,韩度的办法还算是能够让他满意。 流放也是一种刑罚,而且还是一种重刑。官员一般的罪过,还轮不到流放三千里。而且流放海外,可是要比流放三千里还要重的多。 “朕这几日偶染风寒,龙体有恙。传旨,这几日就由太子监国。”老朱一脸平静的说道。 “遵旨。”老太监侍立在一旁,微微一笑。 老朱刚才还龙精虎猛的,现在却有说什么风寒,老太监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笑着应了下来。 韩度立时躬身说道:“臣告退。” 说完,起身拉着不明所以的朱标退了出去。 朱标出门之后,不解的拉住韩度,问道:“父皇都要答应了,你怎么拉着孤走了?” 韩度没好气的撇开他的手,说道:“皇上都已经答应了,咱们还在里面待着干什么?” “父皇什么时候......”朱标陡然回过神来,诧异说道:“你是说?” 韩度点点头,说道:“皇上毕竟刚刚才说过要杀尽天下贪官污吏,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站出来下旨饶了他们?因此,这个圣旨只能够你来下,而且你必须是要背着皇上的名义下这道圣旨。明天就是早朝,皇上这个时候龙体微恙,让你监国,是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 “孤明白了。”朱标神色当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可是韩度却给他破了一盆冷水,“你别高兴的太早,这圣旨你要是下了,皇上以后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的。伪造圣旨,擅传旨意,这是个什么罪名,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比我要清楚。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最好是想清楚再做决定。” 这样打大事,原本韩度以为朱标还好好考虑的。 但是没有想到,朱标竟然毫不犹豫的说道:“不用想了,孤决定救他们。能够活人数万,孤就算是不做这个太子又如何?” 朱标的干脆果决让韩度都不禁为之动容,看着朱标沉默了片刻之后,韩度忽然笑道:“殿下将来必然是一代圣君。” 刚才谨身殿里,韩度明显的感觉到了老朱是想要让自己将来辅佐朱标的。而且对于这件事韩度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以老朱对朱标的厚望,哪怕韩度想要换一个皇子辅佐都不行。 现在看到朱标为了那些官员,竟然毫不犹豫的舍弃太子身份,韩度都不得不为之叹服。在朱标这样仁厚帝王手下混日子,总要比朱棣那样的枭雄轻松许多。而且现在乾坤未定,韩度就不信有自己在,朱棣还能够翻了天去。他最好现在没有异心,若是有韩度一定会弄死他。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什么圣君不圣君的。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些官员该怎么办?”朱标打了一下韩度朝他翘起的拇指。和韩度接触久了,他也知道韩度这是称赞他的意思。 “还能怎么办?为首郭桓等人,肯定是必死无疑。至于其他的人,殿下自己掂量着办吧。”韩度可以没有兴趣再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自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对得起朱标了,根本就不想再继续沾手。 韩度说完之后吧,便告辞走了。 朱标沉吟一番,没有再出声叫住韩度。 隔日早朝,百官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皇上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禁有些躁动起来。 朱标一脸微笑的走进殿门,顿时就吸引住了百官的目光。 正在这个时候,老太监从后面站了出来,走到丹陛下面站定,说道:“皇上龙体有恙,口谕太子监国住持今日早朝,钦此。” “儿臣,遵旨。”朱标朝着空无一人的龙椅一拜。 百官听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正在他们六神无主的时候。 工部尚书薛祥站了出来,问道:“既然皇上龙体有有恙,那不知道臣等可否请见?”薛祥在担心皇上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真病,那自然没有什么。但若是假病,或者是更进一步,是不是太子想要谋朝篡位,将皇上给控制住了? 虽然太子仁厚,但是这种事情是不得不防。“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人心隔肚皮,那毕竟是皇位,谁不想要? 因此,薛祥便问能不能求见皇上,如果能,那皇上就多半是真的病了。 老太监笑了笑,说道:“自然,老工部若是想要见皇上,等下了朝便可求见。” 薛祥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站了回去。 朱标见众臣都没有疑惑,便说道:“孤今日既然监国,主持朝会,那便先把郭桓的案子议一议吧。” 轰隆! 朱标这句话就如同在百官当中投入了一个重大的炸弹,震的他们呆立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连六部尚书都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彼此对视一眼,不由得疑惑,难道太子是想......几人眼里纷纷露出一股震惊,紧接着的就一阵狂喜。 老太监宣布完由朱标住持朝会之后,便转身离开,来到乾清宫。老朱今日的胃口很好,仅仅是早膳就有羊肉炒煎、烂拖齑鹅、猪肉炒黄菜、素熇插清汁、蒸猪蹄肚、两熟煎鲜鱼等等。 “皇爷。”老太监走到老朱身边轻声呼道。 “早朝开始了?”老朱专心致志的对付桌子上的饭菜,头也不抬的问道。 老太监微微躬身,回道:“已经开始了。” “朕龙体微恙,百官知道了有没有想要来看朕的啊?”老朱问道。 “有。” “有几个?”老朱继续追问,好似这件事对于老朱来说有些重要。 老太监如实回道:“工部尚书薛祥。” 老朱听了,豁然抬头盯着老太监的眼睛,有些生气的问道:“就只有他一个?” 老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回道:“是的。” 老朱顿时觉得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都不香了,随手扔掉手里的筷子,没有了胃口。站起来走了几步,眼睛盯着奉天殿的方向。半响之后,冷笑着说了一句,“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正文 六百五十八章 见郭桓 奉天殿里,朱标当仁不让的站在丹陛面前,环视了重臣一眼。说道:“今日孤不查看各省奏章,也不接受众位大臣的上奏,孤只说一件事,那就是郭桓的案子。” 朱标的话音落下,整个奉天殿里的人都为之一静,大部分人都不明白朱标是什么意思。但是以各部尚书为首的几位官员,却猛然察觉到了什么,心里不竟浮现出意外惊喜。 若是太子殿下想要搭救被郭桓牵连到的官员,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但是太子殿下有这个胆子私发圣旨吗? “几位尚书,都说说吧,郭桓的案子该如何处置?” 几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轻易开口。 朱标见此也不为难他们,直接从身上拿出一道圣旨,递给几位尚书。“几位大人都看看吧,若是没有异议,那就直接发下去吧,孤能够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圣旨,自然是朱标按照老朱的意思写的。 若是百官再不同意,那朱标就没有办法了,再也不会插手此事。 老朱的意思就是,郭桓等为首几人剥皮萱草不变。原本郭桓是被夷三族的,在老朱得知他招供出盗卖官粮七百多万石之后,更是追加到了诛灭九族。但是现在除了郭桓必死无疑之外,他的九族之人全部免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郭桓九族之人全部被流放吕宋农耕,而且加五倍赋税,以此来作为对他们的惩罚。 其他人等和郭桓一样,该死的必死无疑。不该死的,只要有一点可能,都被老朱免死之后,全部流放吕宋。 如此一来,整个郭桓一案,杀掉的人不过二十多个,其他近十万人被流放吕宋。 几位尚书将圣旨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其中吏部尚书陈敬觉得将这么多人流放海外处罚太重想要出声,却被其他人纷纷以颜色阻止。 太子的态度已经表明的非常清楚了,只杀了郭桓等罪有应得的人,其他人能够活命,已经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岂能再奢求太多。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远远超出百官的预料了,除了流放吕宋之外,若是要求太多,气恼了太子,放手不管了之后,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殿下仁厚可昭日月,臣等万服。” 有了一个人拜下,其他人自然紧跟着齐齐朝拜。 朱标见此,说道:“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就将这道旨意立刻发下去吧。” 朱标走到龙椅旁,拿出天子宝印,亲手盖上。 随后只有官吏将圣旨拿下去,快速签发,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走完了所有备份记录的事情。这恐怕是自从大明立国以来,下发的最快的一道圣旨了。 圣旨一下,早朝便散去。 朱标心有感触,便想要去大牢看看郭桓,有些话想要亲口问问他。 “殿下,你要见郭桓就去见吧,把我拉来做什么?”韩度一脸的不满。自己还在睡觉呢,就被朱标从被窝里给拉出来。朱标和老朱一个德行,进别人家门,就和进他自己家门一样,完全就不知道尊重人的隐私,哪里有这样直接冲到自己房间里来的? 朱标神色沉凝,看了韩度一眼说道:“你也算是在这件事情里面出了大力的了,难道你就不想看看郭桓?” “不想。”韩度直接摇头,“我和他又不认识,要不是殿下你非要把我搅合进来,我根本就不会管他们是死是活。我做那些事情是为了殿下,和郭桓这些人没有什么关系。” 朱标点点头,将韩度的好意暗自记下,拍着韩度的肩膀说道:“来都来了,去看看也无妨,走吧。” 韩度只好无奈的叹气跟上。 刑部大牢韩度可是熟悉的很,再次来到这里,一眼便看见牢头还在这里当差,顿时朝他微笑了一下。 刘牢头也看见了韩度,不过见到韩度站在太子殿下身边,他根本就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更加别说是和韩度套近乎了。只是看见韩度朝他一笑,他才像是碰到了熟人一样,谦卑的笑着回应了一下。 毕竟现在连刑部主事,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都跪在一旁,他一个小小的牢头又能如何? “臣拜见太子殿下,见过伯爷。” 朱标点点头,说道:“起来吧,带孤去看看郭桓。” “是。” 侍郎在前面带路,韩度跟在朱标身后。 忽然,朱标回头与韩度说了一句,“怎么?刚才看到熟人了?” 韩度闻言一愣,没有想到自己朝刘牢头一笑竟然也被朱标看在眼里。便笑着解释道:“殿下不要忘了,臣也是坐过大牢的。当初机缘巧合认识了这里的牢头,他当初对臣颇有照顾。” 朱标听了只是点点头,便没有再问许多。这是韩度自己的私事,朱标不适合插手。 谈话间,几人来到了大牢的最深处,郭桓被当做是最重要的囚犯关在里面。 “郭桓,起来,太子殿下来看你了。”刑部主事吩咐人打开牢门,伸手示意说道:“殿下,请!” 郭桓的样子彻底的变了,再也没有户部侍郎站在奉天殿里面的风光。现在的他一身白色囚服,整个人披头散发,躺在又脏又臭的地上一动不动。听到有人喊他,才勉强睁开了眼睛,慢慢回过神来。囚服破破烂烂,身上满是伤痕,一看就知道经过不知道多少次严刑拷打。 睁开眼睛看见朱标竟然真的来了,郭桓不由得一惊,随即叹气道:“没想到殿下还能来看罪臣,这是罪臣的时候到了吗?” 朱标没有和郭桓解释,而是问道:“孤来此就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盗卖官粮?” 郭桓听了,不由得一愣,他没有想到朱标千金之躯,不嫌辛苦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问他这么一句话。 郭桓沉默片刻之后说道:“罪臣也年轻的时候也想做一个清官,也觉得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官很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罪臣发现想要做一个不贪不拿的清官,实在是太苦了。” 正文 六百五十九章 故人 “俸禄低不说,罪臣还不是京城人氏。按照朝廷的规矩,不管罪臣做多大的官,除非能够自己在京城置办田产,否则辞官之后就只能够回到老家去。殿下知道罪臣的老家是在哪里吗?那里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山,罪臣从小就恨那些大山,它们阻挡了罪臣的目光,也阻挡了罪臣的希望。正是因为如此,罪臣才挑灯夜读,发誓要通过科举,让自己永远走出那里,再也不回去。” “可是罪臣做到了户部侍郎啊,辞官之后竟然还要回到那罪臣一辈子都不想要再回去的地方。不仅如此,就连罪臣的妻儿也要跟着罪臣一起回去受苦。罪臣不愿意,也不甘心。罪臣为朝廷奔波了一辈子,凭什么就不能够留在这京城?罪臣全家都要留在京城,留在这个花花世界!为此哪怕是粉身碎骨,罪臣也甘心。” 朱标闻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片刻之后,问道:“可是孤看过你抄家的公薄,以你前两年盗卖公粮所得,早就可以在京城置田置产。为何要在这大灾之年,大肆搜刮百姓,盗卖七百万石公粮?” 郭桓闻言,沉默一阵之后,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孤问你为何要盗卖这么多公粮,你笑什么?” 郭桓躺在地上,翻了一个身,让他感到舒服了一些。才说道:“殿下想要知道罪臣为什么会继续盗卖官粮?原因很简单,今年的粮食贵啊。年初的时候两贯多一石,后来甚至到了三四贯一旦。即便是秋收之后,粮价有所下降,但是也在近两贯一石。今年的粮价可以比以往要翻了一番啊,一石粮食,可以卖出以往两石的钱。” “罪臣也想要收手啊,罪臣原本就想着再做这么一次之后就收手的,没想到就栽在这最后一次上面。” “你收不了手的,即便是这次没有被人告发,你还是会继续盗卖官粮,然后等着以后终究有人告发你。”韩度从朱标身后站了出来。 郭桓看了一眼,便说道:“原来是你,韩度。” “哦?你认得我?”韩度不竟有些好奇。自己和郭桓可从来没有过交集,即便是上朝,他也是站在前面,而自己是站在后面。 就拿韩度自己来说吧,到现在连身边站的人韩度都没有认全,哪里会关注其他更多的人?因此,韩度有些好奇,郭桓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认得,怎么不认得?”郭桓长叹一声,说道:“大名鼎鼎的善财童子,能点石成金的人,本官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前段时间本官都还在心里感谢你呢。” “哦?感谢我什么?”韩度见郭桓说的兴起,也不介意和他聊聊。 “感谢你把粮价抬高啊。”郭桓瞥了韩度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让本官挣的钱多了一番,你说本官够不够感谢你。” 韩度郭桓事到临头都还想着害人,想要拉人给他陪葬,不由得再也没有了和他交谈的兴趣。摇头说道:“我抬高粮价是为了让百姓意识到粮食的贵重,不要轻易将粮食给卖了,以便应对荒年,而你却只是为了你自己贪墨。” 郭桓这种人完全就是利欲熏心,和他说什么都没有意思。韩度便和朱标说道:“臣和这种人说这些,真是没有意思。若是殿下和他还话要和他说,那臣就去外面等着吧。” 朱标点点头,任由韩度转身走出去。 等韩度走了之后,郭桓神色突然变得十分落寞,看着朱标问道:“殿下今日前来难道就是为了问罪臣这些?还是说,罪臣的时候到了?” 朱标点头,说道:“孤已经下令,将你们为首之人,全部剥皮萱草以儆效尤。” 郭桓也怕死,他连老家都怕,怎么可能会不怕死呢?但是听到他的死期,脸上却没有什么动容的表情。因为他知道,以他犯下的罪孽,皇上根本不可能饶过他。 “那殿下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罪臣这个将死之人吗?” “孤来是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朱标顿了顿之后,才说道:“除了你们这些为首之人之外,其他人全部贬为罪民流放吕宋,垦荒种地。” 郭桓闻言大惊失色,顿时不顾身上的伤痛,一个翻身跪在地上,想要上前抱住朱标的脚,却看见自己血污斑驳的手,又刺痛般的缩了回来。 手足无措渴求的望着朱标,问道:“包......包括罪臣的九族吗?” “孤说了,除了你等为首之外的所有人。” 郭桓闻言,顿时在蜷缩成一团,发出一阵压抑至极的低泣声,声音越来越多直到大声哭泣起来。 朱标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郭桓,好似就是专门来通知郭桓这个消息一样,转身走了。 郭桓听到朱标立刻的脚步声,蓦然抬头,看着朱标离去的背影,“殿下!” 朱标顿时驻足。 “殿下大恩大德,罪臣,罪臣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敢或忘。”郭桓东窗事发之后,对于自己的结局,他早在下定决心盗卖官粮敛财的时候,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的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已。 他自己是罪有应得,但是死到临头的时候,对于家人的遭遇他还是感到痛心的。尤其是他的孙子还小,孙女还在襁褓之中,现在全家能够活命,哪怕是被流放海外,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郭桓五体投地的朝着朱标拜下。 朱标听了之后没有回头,抬步便跨过了牢房门槛。 韩度从郭桓那里离开之后,无所事事之下,便来到大牢值守房这里。一进门便看见牢头带着几个人站在里面严阵以待。 看到韩度进来,刘牢头诧异了一下,紧接着便笑脸相迎,“小的拜见伯爷。” 韩度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挥手让他们起来,笑着说道:“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刘头这么客气做什么?” 刘牢头谄笑了一下,谦卑的握着两只手,说道:“小的不过一介草民,可不敢当伯爷如此称呼。” 正文 六百六十章 想不想升官发财? 见他一直坚持,韩度也没有再劝什么。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讲究的就是上下尊卑,而不是人人平等。若是韩度刚来的时候,还有想法将这些改变,但是现在却只能入乡随俗。 看了刘头身后三人,韩度说道:“我有几句话要和刘头说说,你们回避一下。” 刘牢头顿时示意几人出去,然后才笑着欠身,问道:“不知道伯爷有何吩咐?” 韩度看来他两眼之后,才说道:“你曾经也是对我颇有照顾,我还说过你有事情可以来找我,能够帮到你的地方,我一定帮。可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却一次都没有带过信来,怎么是信不过我,以为我只是随便说说吗?” “伯爷是话,小的自然是信得过的。”刘牢头在韩度的强拉硬拽下,颤颤巍巍的坐下。“再说了,小的当初也不过是顺手而为,不值得伯爷记挂在心上。” 韩度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当初的韩度来说,却是救命稻草。这样的大恩我若是不报,岂不是与禽兽无异?若是可以,我是将你召为部曲的。但是现在大明即便是侯爵也没有自己的部曲,因此是不可能了。不过若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办到。” 当初若是没有刘牢头的照顾,韩度即便是再聪明也不可能拦住那两个狱卒。毕竟韩度再装腔作势,也只能够唬住他们一时。等他们回过神来,韩家的悲剧同样无可避免。比起娘亲和妹子受到的委屈来说,不管刘头提出什么要求,对于韩度来说都是非常值得的。 刘牢头对韩度没有忘记他非常感动,可是他仔细想了一下,却摇头说道:“真的不过是一件小事,再说了小的现在也挺好的,没有什么有难处的地方。” 刘牢头也没有想到,当初不过一时之善心,竟然换来了堂堂伯爵张口闭口要报答他。他当初虽然觉得韩度这人胆气不凡,本着惺惺相惜随手帮了一把而已。 韩度不竟好奇的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若是你想,不管是想要发财,还是想要升官,我都可以为你安排。” 刘牢头听了,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升官发财谁不想要?而且这还是韩度亲口说出来的。别的不说,就看着韩度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一起来的,刘牢头就不会有丝毫怀疑韩度的话。 而且韩度上次送金银珠宝进宫,善财童子的名声就此不胫而走。连以前轻易就点石成金,以荒山价格买下石炭矿的事情,也被百姓传的有鼻子有眼。 这世上若是有人告诉刘牢头,要让他发财,他不一定会信。但是若是说出这话的人是韩度,那么他就会一百个相信。 试问,谁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刘牢头也拒绝不了,虽然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睛里面看的出来,他是非常心动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朱标却找来了。 朱标站在门外看了一眼,没有去深究韩度为什么会和一个牢头聊天。直接说道:“韩度,走吧。” 听到朱标喊自己,韩度站起来,笑着说道:“你也不用着急,这件事你可以慢慢想,等你想好了,来明镜斋找我便是。” “小的送伯爷。”刘牢头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想升官发财了,连忙起身将太子和韩度送出门外。 目送太子和韩度离开,刘牢头身后三人顿时就围了上来,说道:“恭喜啊,刘头。” “就是啊,靖海伯亲口许诺。刘头往后发达了,可要对小的多多提携。” 刘牢头见此,不由得骂了三人一句,“发达个屁,去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要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说完,转身朝着班房走去,他的确是要好好思索此事。 三人也不恼,笑嘻嘻围着刘牢头,跟了上去。 朱标安静的走在前面,韩度跟在后面。最终还是朱标的好奇心先绷不住了,问道:“你和那个牢头认识?”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殿下不会忘了臣也是进过大牢的吧,当初还是殿下把臣从这大牢里给捞出来的呢。那牢头人不错,以前臣在里面的时候,对臣颇有照顾,今日碰见便闲聊了几句。” 朱标这才回想起来,那一夜韩度同样是穿着一身囚服,在谨身殿谈论宝钞的架势。 朱标没有想太多,随口问韩度对郭桓的看法,“你觉得郭桓这人如何?” “不如何。”韩度摇头说道,见朱标定定的看着自己,韩度继续说道:“欺压百姓,盗卖官粮,死有余辜。” 韩度的话,好似在对郭桓做着最冰冷的判决一样。让朱标感到有些不舒服,于是便问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郭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韩度摇摇头,说道:“殿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郭桓盗卖七百多万石官粮的。他的所作所为,都对得起他现在的结果。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不管他郭桓原本是怎么想的,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剥皮萱草就是他的结局。” 朱标定定的看着韩度,忽然一声暴怒,喝道:“韩度!不是每个人都是你,不是每个人随便买下几座荒山,就能够变成石炭矿的。也不是每个人接受教坊司那样的烂摊子,不仅在短短时间内翻身一跃而上,还能够日进斗金的。你就不能有一点同情心?” 同情心?这玩意儿韩度在上辈子职场混迹的时候,早就抛的一干二净了。 “殿下此话何解?”韩度脸色一收,不明所以的问道。 “韩度,你说若是朝廷的俸禄足够官员养活一家人,是不是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会贪墨了?”朱标眼睛里面有着一点微光,希冀的望着韩度。 韩度看了朱标的眼睛许久,最后还是摇头说道:“这是不可能的,只要还有一个官员存在,贪墨就不可能完全消失。” 正文 六百六十一章 高效 “臣说过,在臣看来这世上的清官和贪官都是凤毛麟角,但是即便是凤毛麟角也不可能完全没有。”韩度宽慰了朱标一句,“殿下想要彻底将贪墨消除是不可能的的,但是殿下可以拉拢那些原本可以不想贪墨的大多数人,给予他们稍微富足一点的生活。” 朱标听了,顿时高兴起来,问道:“你也觉得父皇杀贪官的办法不对,是不是?” 韩度闻言顿时语气一涩,顿了顿才说道:“殿下,大禹在几千年前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咱们,即便面对洪水猛兽,一味的封堵,也不如疏浚来的有用。皇上的雷霆手段,在震慑贪官污吏方面,还是有着巨大的威慑作用的。但是世人都是用两条腿走路,因为这样才能够走的更快更稳。因此,臣以为在治理贪墨这件事上,既要有皇上的雷霆手段,又要有殿下的仁厚之心。” “两条腿走路?”朱标沉吟一番,忽然抬头笑着点头,说道:“孤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韩度点点头。老朱一味的高压态势不可取,但是朱标无节制的仁厚同样也是不对的。只有身有霹雳手段,心怀菩萨心肠,才能够最妥当的解决此事。 太祖老人家不是说过嘛,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是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只要朱标将尽可能多的官员,拉到不贪墨的行列,那贪官污吏自然也就无所遁形。 “殿下若是能够做到,将来一定是大明一代圣君。”韩度笑着恭维了朱标一句。 朱标听了,对圣君却没有什么感触,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说什么圣君不圣君的,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做好吧。” 韩度笑笑没有再多说,跟着朱标走了。 朝廷的令谕已经随着朱标的旨意,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天下各个承宣布政使司。郭桓一案牵连到的可不仅仅是几个承宣布政使司,大明天下一京十四行省,其中有十二个都牵涉其中。各地大小官员,以及其族人,加起来人数众多,想要将其全部送往吕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此时此刻,或许是大明自从立国以来,朝廷运转效率最高的时候了。朝廷各部,各布政使司,各府、各县衙门,都在为了这些人的性命所奔走。 一道道令谕,将被郭桓案牵连的人集结起来,全部押送往京城。 没有办法,想要把十几万人送到吕宋,现在只有大明水师才能够办到,而大明水师最庞大的船队就拱卫在京畿一带。 巨大的福船上,没有见识过高大福船的孩子,在甲板上兴奋的奔跑。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兴奋,虽然他们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但是他们还是能够从爹娘的脸色上感受到不同。几天之前,他们还能够从爹娘的脸色感受到一股绝望,现在他们却能够清楚的感受一种希望。 希望啊!有希望就足够他们高兴了,就足以让他们在这重来没有见过的大船上撒欢。 郭桓的儿媳程氏看着到处乱跑的孩子,凄苦的脸上不由得凸显出一抹笑意。这些日子的经历,差点成了她一辈子走不出的梦魇。公公东窗事发,原本景秀繁华的家,瞬间就从天上掉落十八层地狱。诛灭九族的消息下来,更是让她的绝望到达了极点。她自己倒是不怕死,但是她不甘心孩子还这么小,就要陪着她一起共赴黄泉。 随后太子殿下的令谕到达,全家流放吕宋结果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害怕,反而是感到一种庆幸。她的孩子,总算是能够活下来了,能够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她的相公,也就是郭桓的大儿子看到,走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说道:“我打听过了,这吕宋也不是什么蛮荒之地,听说舳舻侯现在正在坐镇吕宋。咱们即便是去了,也不会受人欺负。只是有些苦了你了,让你跟着背井离乡。” “老爷可别这么说,只要有你和孩子的地方,才是家。”程氏反过来安慰了相公一句。 这个时候,程老爷子也就是程氏的爹走了过来,说道:“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你就不要在苦着一张脸了。” “可是公公他~”程氏想要说话。 程老爷听了,却是摇头说道:“谁也救不了他,若是连他都能够活,那这天下就再也没有王法了。咱们能够活下来,都要感念太子殿下的恩德。” “女儿明白。”程氏听了,含泪点头,“太子殿下的恩德女儿不敢或忘。”说着,抬头看了正在撒欢的几个孩子,说道:“女儿会教导他们的,他们也不会忘。” “明白就好,”程老爷子高兴的点头,说道:“明白就高兴起来,咱们死里逃生难道还不值得高兴?” “泰山大人,咱们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被流放吕宋种地,这可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程氏的相公苦笑着说道。 “种地有什么不好的?”程老爷子撇撇嘴,“你可不要忘了,老夫就是靠着种地发家,成为了一方巨贾的。皇上不就是想要老夫去种地吗?那老夫就趁着还能够种的动,就去好好的为大明种地。” 夫妻两人听了之后,只能无奈的叹息。 也许,只有程老爷子这样年纪的人,才会懂得随遇而安吧。年轻人哪一个不倾慕花花世界,谁会愿意去到海外的蛮荒之地?只是现在为了活命,不得不去罢了。 老朱这次龙体微恙的时间有点长,一直拖了一个多月,直到水师将所有罪人全部送走之后,才缓过劲来。 不过,老朱这段日子过的倒是不错。 朱标为了感谢老朱放了那些罪人,拼了命的处理朝政,而且还将处理过的奏折全都拿给老朱过目,虚心接受老朱的指教。 父慈子孝,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而百官也一反常态的开始在奏折上提出各种可行的建议,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一股脑的全都丢给皇上去处理。 大明朝的朝政,竟然在朱标这个监国太子的掌舵下,以比以往更加效率、更加和谐的运转起来。 正文 六百六十二章 削权 老朱随手把奏折丢到面前,一脸不忿的对马皇后说道:“看见了吗?这些个官员,朕主政的时候,他们把奏折原封不动的送上来。你儿子主政了倒好,他们倒是会提建议了。” 老朱眼睛里面透露着不满,感情你们这些官员以前都是在糊弄朕不成? 以前百官还真是在糊弄老朱,中书省被裁撤,百官自然不满的。可是老朱是开国皇帝,杀伐果断从不手软。百官也不是傻子,知道鸡蛋不能和钢刀碰。因此,硬来不行,他们就来软的,皇帝不是要裁撤中书省吗?那他们干脆就把天下各省所有的奏折全都原封不动的呈给皇上,让皇上去处理,他们只做个转手的作用。 老朱自己也清楚这个情况,但是为了罢免相权,加强皇权,不得不故意装作不知,和百官硬挺罢了。 老朱现在之所以不忿,那是在不忿百官将他和太子区别对待。噢,朕做主的时候,你们就会一味的敷衍朕,等到太子监国做主了,你们却又积极参与帮着处理政务了,你们这些官员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朕不值得辅佐?还是巴不得太子早日上位? “皇上,来,吃一口。”马皇后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果干吃食,耐心的给老朱剥好一个,素手拈起朝老朱示意。 老朱脸上的怒火顿时变成了笑意,坐了下来,心安理得的等着马皇后喂给他。老朱这些日子,可是好好享受了一把马皇后的伺候。他和马皇后夫妻这么多年,从刚成亲他便开始在外征战,而马皇后则在后方为他准备军械粮草。像现在这样琴瑟相和夫唱妇随的日子,仔细一算,竟然还真的没有多少。 这也是老朱心安理得的待在后宫装病的原因,不仅是要给朱标送走那些犯官家眷的时间,也是为了补偿一下马皇后这么多年的辛苦。 而马皇后为了帮朱标,更是把老朱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以前朱标虽然也在监国,也在署理朝政,但那更多是在帮老朱敲敲边鼓,类似于站在一旁做点端茶倒水的事情。不过这次可是完全不同,从拟定旨意,到批阅奏章,再到下令朝廷各部,各部的密切配合,这一切都让朱标在这一刻的权力被放大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可以说,这个时候的朱标,和正式登基称帝比起来,也就是少了一个名号而已。 而且太子做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是皇上的意思,但毕竟还是太过僭越。因此,马皇后也想让皇上高兴一点,将来处罚朱标的时候,也能够轻一点。 老朱自然是要处罚朱标的,不管在这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朱标擅自下旨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若是不加以惩罚,皇权威严何在? 好不容易总算是等到老朱的病好了,痊愈之后第一次上朝老朱就大发雷霆,当场训斥了朱标一顿。 百官见皇上有意为之,自然也乐的配合他演戏,纷纷跪地为朱标求情。 有了台阶下,老朱在发了一阵火气,骂了朱标和百官一顿之后,做出最后判决,“免去太子监国之权,以儆效尤!” …… 韩度自从与朱标告辞之后,便龟缩在家里,再也不想沾染此事分毫。等到得到消息老朱复出,免去了朱标监国特权之后,韩度笑了笑知道老朱这是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韩度今日也没有出门,让厨娘将烧烤架子搬出来,碳烤生蚝、扇贝伺候上。还没有等韩度开吃,朱标却是跑来了。 “你这是什么鼻子啊?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来吗?”韩度看到神采奕奕的朱标从廊道里走过来。 朱标才不会和韩度客气,一屁股坐下,便拍了韩度一下,吩咐道:“快去,给孤准备好蒜蓉,先把生蚝端上来,孤等不及要吃了。” 韩度闻言没有丝毫举动,反而大为震惊的看着朱标,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朱标见了,不由得大声训斥道。 韩度眼睛里面狐疑之色一闪而过,试探着问道:“殿下?是你的吗?” “不是孤,还能够是谁?”朱标笑着回道。 韩度摇头,问道:“可是殿下说话的方式,和以往可完全不一样啊。” 以前的朱标虽然贵为太子监国,但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无不透露着正统儒家传入的谦逊,所谓翩翩佳公子不外如是。就连说句话,总是要仔细的遣词用句之后,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更别说平日里的举动了,言行举止带着浓浓的谨慎。 以朱标的身份地位,有这份谨慎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不管是维护他自己的形象,还是协助处理国家大事,都来不得半点疏忽。 但是正如有句话说的那样,‘扮猪吃老虎的时候久了,就真的成了猪了。’朱标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让人的习惯便偏向于有些胆小懦弱。 可是现在,韩度看到的朱标却是豁然开朗,脸上带着一片阳光。这和朱标以为的形象差距太过巨大,让韩度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朱标。 “不一样吗?”朱标歪了歪头,随即笑着说道:“不一样就对了,孤今日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太多了。” 指着韩度继续笑道:“以往时常把‘无官一身轻’‘不想当官’待在嘴上,现在孤才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孤仅仅是一日偷闲,就觉得这日子真是翻天覆地般变了一个模样。” 韩度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烤生蚝这种事情,那里轮得到堂堂靖海伯亲自动手?看到太子殿下来了,没有等韩度吩咐,厨娘便将整个烤架都摆满了生蚝、扇贝。 “殿下能够有这个想法,真是意外之喜。”韩度笑了起来,随即埋怨道:“不是臣不想当官啊,实在是当官对于臣的好处有限,吸引力不足,自然就不会想要当了。” “一个月仅仅只有五贯的月俸,就只有五贯啊。”韩度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朝朱标示意。 正文 六百六十三章 养廉 “殿下说说,臣做什么一个月挣不到这五贯钱?”韩度眼神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对自己的俸禄鄙视。 “就为了这么点钱,臣需要起的比鸡早,睡的比够晚。一年到头,连休沐都没有几天。殿下说说,臣何必要为了这么点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老朱和朱标就是跟了一个前后脚,走进韩度的家门。 现在朱标和韩度坐在一起边吃边说,老朱却是挥手止住了其他人想要出声的举动,悄悄的来到了两人的身后。 “这些日子孤也想过这个问题,还专门让人去看了京城各部下层官员的生活。”朱标感叹了一声,说道。 韩度抬眼笑了一下,问道:“结果如何?” 朱标顿了顿,才说道:“的确是像你说的那样,过得有些艰难。有的人俸禄刚到手,就急不可耐的跑去全都买成了米粮。五贯宝钞要和米铺掌柜讨价还价半天之后,才能够勉强买到三石大米。就这,都还因为商贩喜欢宝钞更甚铜钱和银子,才能够换到的。若是换成铜钱,恐怕他们连三石大米都买不到。即便是买到三石大米,搬回去之后,一家人守着这点粮食,也只有眼睛含泪的份儿。” “听到他们为了一升半升的米粮,不惜和店铺掌柜纠缠半天,孤的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韩度点头,附和着说道:“殿下有此心已经很好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百官俸禄低的问题,就亟需要解决了。他们站着和人讨价还价,丢的可不仅仅是他的人,更是朝廷的脸面。若是连官员在百姓面前丢尽了脸,那朝廷威严何在?长此以往,以后谁还会畏惧朝廷?” 朱标也觉得韩度说的有理,可是却一声叹息,“可是出了郭桓这样的事情,想要在短时间内就着手增加百官的俸禄,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震慑贪官污吏,父皇不会答应增加俸禄的。” 韩度嗤笑了一声,说道:“若是不抓紧时间增加百官俸禄,恐怕贪官污吏会越来越多。这样低的俸禄,在臣看来除了逼的越来越多的人贪墨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臣说过,这天下的清官和贪官都是凤毛麟角,剩下的都是些普通人。若是真正想要惩治贪墨,那就需要咱们把这些普通人给拉拢过来,给他们富足的生活。只要他们不贪墨,那些凤毛麟角的贪官根本就翻不起风浪。毕竟有这么多不贪墨的官员盯着,可比什么刑罚都要有用。” “相反,若是因为俸禄低的原因将这些人逼成了贪官污吏,那才是大明的灾难。即便是剥皮充草,恐怕都挡不住。” “孤明白,”朱标附和着点头,“可是现在想要增加俸禄,难呐。” 韩度微微一笑,说道:“增加俸禄是难,但不是没有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朱标听了韩度的话,顿时眼睛一亮。韩度可是出了名的鬼主意多,说不定真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韩度伸出一根手指,朝朱标示意了一下,说道:“可以维持百官现在的俸禄不变,另立名目,比如养廉银子。” “养廉银子?”朱标琢磨了一下,“养廉,养廉,这个名字好。为了让百官清廉而发放的银子,好寓意。” 韩度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去粗存精,去其糟泊取其精华,既然有好的东西,那自然就要拿来用。“臣以为,就现在的物价,百官的俸禄起码要提高三倍,才能够让他们维持体面的生活。既然原本的俸禄不能够增加,那就把这需要增加的俸禄,以养廉银子的名义发放。而且,还可以将百官每次的考评结合起来。考评为优等的自然能够拿足全部的三倍,但若是考评差等自然就要将这发放的养廉银子进行削减。比如,只能够拿到八成或者是七成。不过,不能削减太多,臣以为最少也要让官员拿到总数的七成比较合适。” 朱标听的频频点头,韩度的办法的确是不错。既从实质上增加了官员的收入,又避免了俸禄固定的问题。而且还可以利用这养廉银子,来对百官进行鞭策和指引。考评等次直接决定着他们的收益,让他们不敢玩忽职守敷衍了事。 “这是个好办法,还有吗?” 韩度笑着点头,继续说道:“另外一个就是住的问题。京城里面的官员,除了四品以上的大员,朝廷是不提供官邸的。而这些官员人数众多,很多都是不是京城人士,而是异地为官。他们在京城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够采取租赁的方式解决住的问题。” “这有什么问题吗?”朱标不禁问道。 韩度满含着深意的看了朱标一眼,他这是不知道租房的苦楚啊。韩度现在回想起来上辈子租房的经历,那真是一把辛酸泪。每个月的工资有两三成都扔到了房东的手里,甚至因为各种奇葩的原因,被房东赶出来的不是一次两次。 “殿下,这自古以来在京城租赁宅院,可是不便宜。就连大名鼎鼎的白乐天,都要发出‘京城大,居不易’的感叹,更何况是那些低品级的官员?这些租赁宅院的官员,每个月的俸禄恐怕有一半都进了那些户主的口袋了,想要维持生活,自然更加的艰难。” 朱标点头附和在韩度的话,等韩度说完之后,连忙问道:“那你以为该如何做才能够改变这种状况?” 韩度笑着正要去拿生蚝,却豁然发现最后一个生蚝正被朱标吃着。抬头看向厨娘,见她手足不安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生蚝也不烤了,整个人浑身发抖,畏惧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韩度察觉到不对,豁然转身,正好对上老朱的眼睛。 “皇上,你什么时候来的?”韩度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连老朱什么时候来了都不知道,还好自己谨慎刚才没有在背后说老朱的坏话。 正文 六百六十四章 欲建锦衣卫 “朕来了有一会儿了。”老朱冷冷一笑,没有好脸色给韩度。径直走到桌上旁坐下,吓的韩度和朱标二人,连忙从凳子上起来。 见两人就要行礼,却被老朱挥手给拦住,“免了吧。” 随即看向韩度,“继续说,朕也想要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韩度埋怨的看了一眼朱标,不过现在也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见老朱发问,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朝廷应该为官员修建官邸。” “为官员修建官邸?”老朱闻言顿时哼了一声,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要花多少钱?” 老朱的神情充满了不屑,这种花钱还没有好处的事情,老朱是不屑去做的。 韩度笑了一下,解释道:“皇上,臣也不是说朝廷要给他们修建三五进的大宅子,只要能够有个让他们落脚的地方就足以。皇上,以水泥的特性,修建宅子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没有好处。若是皇上能够答应他们十年二十年勤勤恳恳、没有贪墨,就把宅子赐给他们。臣以为,这样会进一步减少他们贪墨的可能。” 老朱听了都不禁为韩度主意惊奇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韩度的操作一下子变得这么骚气。沉吟一番,老朱问道:“你的意思是,宅子先不赐给他们,只是先给他们住,等到二十年后,再给他们?” 韩度笑着点头。 老朱心里都不得不为韩度的这个主意赞叹,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且行得通的可能性很大。底层京官的生活状况朱标不了解,但是老朱是了解的。老朱对比了一下,觉得他们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个诱惑。要知道一旦他们在京城有了房产,那等他们老了之后,就不比再回到老家了,而且可以就此留在京城。 试问,以京城的繁华,若不是万不得已,谁舍得离开?因此,那些官员为了这他们一辈子唯一留在京城的希望,不用鞭策他们也会拼尽一切,将宅子拿到手的。 韩度见老朱有几分意动,加把劲说道:“皇上,臣以为治贪墨如同治水,几千年前大禹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世人,治水之道,堵不如疏,治理贪墨也是一样。” 道理老朱不是不懂,只是以前被对贪官污吏的憎恨给蒙蔽了而已。现在被韩度点醒过来,绝大多数官员也是普通人,也是他的子民。既然如此,一味的严法酷刑,的确是不如分化疏通有效。 “你是说水泥可以用来建房子?”老朱既然有了认同,心里自然想到给百官修建官邸上来。 “当然。” “有多便宜?”老朱最关心的还是花钱的多少,毕竟若是代价太大,他可是不愿意的。 韩度想了一下,笑着问道:“皇上,水泥便宜吗?” “水泥当然便宜,”老朱说道,“不过砖石木料可不便宜,胡惟庸建城的时候,朕视察过,一块砖就要百文钱呐。” 韩度解释道:“皇上修建城墙和修建宅子可不同,修建城墙图的是万世永固,因此用的砖都是最上等的大青砖,价格自然高昂。但是修建宅子嘛,可不用这么好的砖也行。臣有一种烧制红砖的办法,就用最普通的黏土就可以烧制,而且简单易行。最主要的是够便宜,如果大量烧制的话,一块砖也就一文钱的样子。这也修建起来的宅子,挺立百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就百年啊?”老朱顿时有些不满了,说道:“朕修建大殿,都要求历经千年而不倒呢。” 韩度笑着摇头,解释道:“皇上,臣说过,百姓之家岂敢与皇家相提并论?皇上修建大殿,用的是千年不腐的金丝楠木。但是普通百姓之家修建宅子,有几个能够用上金丝楠木的?还不是用的普通木料罢了,这样的木料可经受不住虫蚁啃噬,也就能够支撑百多年的样子,和臣说的这种,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 “再说了,百年时间已经不断了。若是一家人,那都足以历经五代。普通百姓之家,能够绵延五代而不衰的,也不多了。再说了,即便是百年之后,这宅子塌了,那也可以推到重新再修一次啊。” 老朱沉思了片刻不禁点头,没有再反驳韩度。 不过片刻之后,老朱却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从头至尾你都是在为百官说话,说应该如何对他们好。可是朕问你,对于那些贪墨的人,又该如何?” “自然要严厉惩处,以儆效尤。”韩度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在养廉银子的补贴之下,还敢伸手贪墨的人,那就是真的是死性不改了。这种人不赶紧砍了,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老朱脸上的温怒之色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沉吟一下之后,语气凝重的说道:“郭桓这件事让朕都感到震惊,没有想到天下竟然有这么多官员会暗通款曲,联合起来蒙蔽朕。朕决定建锦衣亲军,监察天下,以正视听。” 朱标听了没有什么感触,觉得父皇这办法不错。郭桓这件事,再加上河南干旱隐瞒不报的事,这些不就是因为下面的官员联合起来蒙蔽朝廷,欺瞒父皇吗?既然如此,有了锦衣亲军明察暗访,即便是下面的官员联合起来想要欺瞒,朝廷也能够及时得到消息。无论朱标怎么看,这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韩度把老朱的话听在耳朵里面,感觉却是和朱标完全不同。锦衣亲军,这不就是锦衣卫吗?想到锦衣卫,韩度就不禁想到缇骑四处天下震动的场景,不由得暗暗咽了下口水。这种画面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在电影电视里面却是看过了太多。 而且韩度一直都怀疑老朱有股暗地里的力量,但是放在暗地里和放在明面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就那老朱的暗地里的力量来说吧,既然老朱没有把他们放在明面上,那么这些人即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根本不敢暴露身份,更加不敢以皇帝的名义行事。 正文 六百六十五章 密折 但若是借着锦衣亲军的名义,将这些人放在了明面上。人都是利己的,到时候他们必然就会充分利用“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特权,来为他们谋利益。一旦这些人开始肆无忌惮起来,那么恐怖的特务政治也就随之开始了,它就会慢慢变成绞死大明的绳索。 老朱扫了朱标一眼,便知道他是同意自己的意思的。但是看见韩度脸色惨然,不由得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你不赞成?” 韩度一下子被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屏气凝神,过了半响之后,韩度才忽然泄气似的笑了一下,说道:“臣......臣敢问皇上,建这锦衣亲军,皇上又何用?” 老朱眼皮微窄了一下,沉声说道:“朕不是说过了吗?自然是为了监察各承宣布政使司,以及天下各府县官员。” 韩度摇了摇头,反驳道:“都察院本就有监察天下的职责,再说了原本就有监察御史在天下各府县奔波,臣以为没有再建锦衣亲军的必要。” 老朱双眼一凝,脸上露出不满之色,顿了顿之后说道:“韩度,朕不妨和你实说了吧。都察院监察御史,他们都是文官,免不了会官官相护,朕不是很信的过他们。朕建锦衣亲军就是为了能够畅通言路,难道你想要阻朕视听?” “臣岂敢?”韩度急忙摇头,可不敢让老朱以为自己是在阻拦他。 韩度紧接着便解释道:“臣只是以为,不管是想要建功立业,还是想要光宗耀祖,只要是人就会有他自己的需求。既然文官不可信,那锦衣亲军也未必就可信。而且,皇上想要建锦衣亲军监察天下,敢问皇上准备需要多少人?人少了不会有什么效果,但人若是多了。这些人成天在外面东奔西跑,花费可不小,对朝廷来说可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韩度说完,见老朱沉吟下去,心里不由得笑了。韩度和老朱接触这么多次下来,也多少能够号一号老朱的脉了。老朱性格坚毅强硬,和他硬挺无疑不是明智之举。但是老朱也有他的毛病,那就是吝啬。但凡只要是花钱的举动,老朱都会先打三分退堂鼓。 就拿给百官增加俸禄来说吧,老朱死活不同意,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没有钱吗?不,老朱现在有钱,他只是舍不得花钱而已。就韩度在吕宋搜刮到的那些财富,光是金银最少就价值一千五百万两银子。明明有这么多钱,偏偏老朱就是舍不得花。 再说了,给百官增加俸禄,又不需要拿出真金白银出来,直接发放宝钞也就是了。韩度原本就准备尽快用新钞将旧钞给替换完的,但是就因为老朱不肯花钱,导致现在宝钞替换的这件事,拖了这么久都没有完成。 想到这点,韩度心里就有气,没有见过这么抠门的人。 “你有好办法?”老朱不仅狐疑的看着韩度。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臣有一计,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不花一丝一毫,便让皇上知晓天下万事。” 老朱神色不动,抱起了双手,“说来听听。”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若是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够耳清目明,那还真的没有必要建锦衣亲军。 “皇上可以下旨,准许天下七品以上官员可以独自上奏密折,直达天听。” “密折?”老朱疑惑了一下。 韩度解释了一下,“普通的奏折从各县上来,要经过各府、各布政使司衙门,再到六部,最后呈到皇上御前御览。这样送上来,奏折的内容可以说很多人都知道,里面若是记载了某些官员的不法之事,恐怕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相关的官员得知。说不定这封奏折就会被某些官员给截下,甚至写奏折揭发的官员还会莫名其妙的沦落到被问罪下狱的下场。因此,现在虽然各府县虽然有奏折上奏,但是几乎没有揭发官员不法事的。” 老朱听了不由得点头,原本他也在奇怪,为什么每次发生大事之前,都没有丝毫的征兆,都是等到掩盖不住了,才瞬间爆发出来。原本老朱还以为这是官官相护导致的原因,现在看来,恐怕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奏折谁都可以看到,导致没有人敢检举揭发。 “而密折不同,”韩度继续解释,“密折不需要层层上报,而是直接上达天听。这样一来,密折里面的内容就只有皇上才能够看到。这样一来,下面的官员便会少了太多的顾忌,也敢于揭发上司的不法之事了。只要皇上对揭发有功的官员大加赏赐,比如官升三级什么的,甚至可以连升三级之后又三级。恐怕到时候天下的密折会蜂蛹齐聚到皇上的御前,比什么锦衣亲军有用太多。锦衣亲军虽有用,但毕竟不是官场中人,对于官场的各种阴私的了解,必然不如官员。” 老朱听了之后,大为震惊的看着韩度。他没有想到韩度年纪轻轻的,竟然就对人心的把握到了这种境地。建立一个渠道,让官员揭发官员,这办法看着简单,但是其狠毒老辣之处,还要胜过史书中的那些阴谋。 不,这已经不是阴谋了,这是阳谋! 试问,但凡出仕的人那个不想当官?不想当官你出仕做什么?既然当官了,那就不可避免的想要往上爬,谁不羡慕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 以前官员想要晋升,只能够通过上司和朝廷的考绩。因此,底层的官员更加畏惧上司和朝廷,对于皇权反而不怎么畏惧。如果这密折制度一旦施行,连升三级又三级的诱惑足以让那些官员把同僚亵裤颜色给举报出来。如此一来,不仅不花分毫便掌握了全天下的信息,而且帝王还能够随时有针对性的敲打某些官员,转圜的余地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还能够让皇权更加深入人心。 试问,这样的建议,怎么能够不让老朱感到震惊? 正文 六百六十六章 论清廉 韩度才多大啊,不过双十出头而已,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思? “果然是妙计,”老朱笑容如常的点点头,随后若无其事的问道:“但若是他们官官相护,不检举揭发呢,又当如何?” 对此,韩度呲之以鼻,笑道:“皇上,文官虽然会官官相护,但是文人之间,更是相轻啊。”文人相轻,这是文人一辈子也改不了的臭毛病。只要有这个毛病在,他们就根本不可能真正的团结起来。大家都是二十年寒窗苦读,凭什么你就是三品大员,而我只能是一个小小的七品? 以往没有别的机会倒也罢了,位卑的只能够忍着。但是现在既然有了这平步青云的机会,我凭什么还要忍着你? 老朱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连升三级当然可以,但是百官若是反对,又该如何?” 韩度笑了笑,轻松写意的说道:“一人连升三级,百官会齐齐反对。若是有十人,他们就只能够请皇上三思。若是有一百人,他们就会齐齐闭嘴,一个字都不会说。” 老朱顿时明白了,的确是如韩度说的这样。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断人官途,如同诛灭九族。一个人升官,百官自然敢阻拦,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根本就不怕一个刚刚晋升起来的官员。但是若有十人百人这样的官员,那即便是百官也不会对此再有异议,因为他们照样不敢把这么多往死里得罪。 老朱高兴的开怀大笑,原本他也在犹豫是否要建锦衣亲军。老朱自然也是知道这锦衣亲军一建,恐怕对天下百姓来说不是一个好事,但是为了不被官员蒙蔽,他不得不选择如此。现在有这么好的办法,再建锦衣亲军花费不小不说,效果还没有密折好,那老朱自然就会毫不犹豫将其放弃。 “你这密折的办法不错,原本朕还在忧心天下这么多贪官污吏,若是不将他们一一清理掉。朕这大明江山,早晚有一天要被他们给蛀空了。”老朱不禁感叹道。 韩度闻言,沉吟片刻,忽然说道:“皇上,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你尽管说。”老朱大手一挥,“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韩度微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抬眼说道:“皇上,在臣看来,江山社稷的兴盛衰替,兴盛和清官没有什么关系,衰替也和贪官干系不大。” “为,为何?”朱标听到韩度的话,都惊的说不出话了,这实在是和他平日里受到的教导,差别太大。简单来说,韩度的话就是有点毁朱标的三观。 “自古以来,不都是说清官兴盛世,贪官败天下吗?”朱标直勾勾的看着韩度,等着解释。 唯有老朱坐在那里不动如山,一脸平静的看着韩度。他也为韩度的话感到震惊,但是以老朱的城府他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兴盛世的从来都是能臣,和清官没有什么关系。殿下以为唐之郭子仪、宋之种师道,他们是清官吗?不是。但是郭子仪挽大厦于将倾,种师道主政一方轻易就抵御金国数十年,让大宋免于战火。可见这清官对于朝廷来说,也并无多大的益处。” 韩度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深意的说道:“在臣看来,清官和贪官都是一丘之貉,自私自利之辈。贪官贪财,清官贪名。贪财的会给朝廷百姓造成一时之失,但是贪名的却是能够遗毒无穷。” 清官最容易为了反对而反对,总以为只要自己不贪,那就是能够青史留名。他们却没有想过,即便是他分文不取,但是治下的百姓却过的像是叫花子一样,这又有什么用,这就是他的能力体现? 相反,只要让治下百姓过的富足衣食无忧,即便是他贪墨,韩度都认可他的能力。至少他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而不像清官,除了清廉之外一无是处。 “胡说八道。”老朱开口。 韩度闻言只能苦笑着摇头,既然老朱不认同,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不说韩度又有些不甘心和意犹未尽,想到这里,韩度便语气一转,说道:“皇上,不如臣给皇上讲个故事,皇上就权当故事来听如何?”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那里不知道韩度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不过老朱也没有阻止, 他同样也好奇韩度究竟会讲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反驳自己。 “讲!” 韩度笑着点了一下头,说道:“有这么一个人,既清廉,又有能力,但也没有能够挽救即将覆灭的王朝。论能力,他领兵数年,便为朝廷收复了相当于几个行省的失地。论清廉,在他领兵期间,每年经过他手里的军饷,就有白银超千万两之巨,前后数年,更是超过过亿的资财。而他一辈子更是主政一方长达二十多年,每年光是俸禄一项就有两万两银子。但是到了他临终的时候,只是给几个儿子没人五千两之外,便再也没有余财。他给长子留下的家书写道:吾家积世寒素,近乃称巨室,虽屡申儆,不许沾染世宦积习,而家用日增,已有不能撙节之势。吾廉金不以肥家,有余辄随手散去,尔曹宜早自为谋。” “廉金不以肥家,真乃良臣佳话。”老朱忍不住拍手一叹,脸上满是对此等良臣的渴望。 韩度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老朱,继续说道:“曾经有人和他争夺权势,暗中指使人弹劾他,诬告他收取大量贿赂。于是朝廷便悄悄派人到家里去查,皇上以为结果会怎么样?” “简直是一派胡言,能够说出这番话的臣子,怎么可能会收取贿赂?”老朱有些吹胡子瞪眼,气愤的说道。不过说完之后,他也不禁多疑的担心起来,若是真的有收取贿赂,那可就把他恶心到了。 韩度竖起拇指朝老朱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皇上高见,朝廷的到了他的家里之后,没有找到银子。不仅朝廷的人在问他银子哪里去了,就连他的夫人在得知他年俸有两万两银子之后,也在抓住他的衣襟问他银子哪里去了。” 正文 六百六十七章 良臣 “这,这是为何?”朱标不竟问道。一个夫人竟然敢抓住一家之主的衣襟追问,那必然是因为气的急了。 韩度笑着说道:“因为他每年只给家里留二百两银子作为家用,其他的全都被他补贴到朝廷的各种开支里面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查案的人都查不下去了,所以最后朝廷调查的结果,已经不是他贪没贪的问题,而是朝廷欠了他多少的问题。” 朱标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饱读诗书的他都感到一阵词穷,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形容这样的人物,无论是什么样溢美之词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就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朱,眼睛里面也不禁为此动容,同时闪动出一股浓烈的渴望,他也想要这样的良臣,可惜这种人根本就是可遇而不可得啊。眼前的韩度虽然能力够了,但是要让韩度做到如此清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别的不说,韩家被抄家之后,这才几年啊,随便看看这桌子上的吃喝用度,那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相比的。 虽然这酒是韩家自己酿的,但是这神仙醉在海鲜楼是什么价格,老朱还是知道的。再说了,现在海鲜楼早就成为了京城里面首屈一指的酒楼。京城里面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富商巨贾,想要吃海鲜了,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海鲜楼。 从年初以来,老朱就从汤和那里得知,仅仅是海鲜楼每个月的分红,韩度就有五千贯之巨。想让韩度一家一年只花两百两银子,做梦去吧。 “如此良臣,真是千古罕见。”老朱忍不住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 “良臣又如何?”韩度也叹息一声,“再是良臣,他也没有能够改变什么。在他故去之后,不过几十年,天下便亡啦。” 老朱正在感叹的时候,陡然听到韩度说这样的话,不由得埋怨的看了韩度一眼。他正在和如此良臣神向往之呢,结果韩度却是如此的大煞风景。 朱标也在叹息,“如此良臣,都不能够挽大厦于将倾吗?” 韩度摇头,说道:“根基出了问题,别说是人了,神仙也是难救。” “根基会有什么问题?”老朱眼神凝重的看向韩度。原本老朱只是随意问了一句,也没有准备想要从韩度嘴里听到点什么。毕竟这个问题太难了,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那么多仁人志士,才学高绝之辈都找不到,也想不到的问题,韩度岂会知道? 可是等老朱问出口之后,见韩度一脸沉凝,顿时心里一惊,不由得紧张起来,问道:“难道你真的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快快道来!” 韩度抬头看着急切的老朱,笑着叹息一声,说道:“皇上勿急,其实问题并不复杂,就出在权贵集团身上。历朝历代官员士大夫和商人都会随着整个朝代的不断发展结合成为权贵集团。他们会像是滚雪球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大。他们的财富和权力就会变得相辅相成起来,慢慢开始掠夺整个天下的财富,造成贫者越贫、富者越富的局面。” “他们的财富扩张,基本都是通过强取豪夺等手段获得的,只是会变得更加隐秘一些罢了。而不是通过提高技艺这样的手段创造的,对整个天下不仅没有好处,反而极其有害。王安石想要阻止的,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但是这样的权贵集团一旦形成,他们是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挡他们的脚步的。范仲淹不行,王安石同样也不行。” “你有办法没有?”老朱不禁问道。既然韩度知道了问题的所在,那么一事不烦二主,干脆让他将这问题一并给解决了。 “一个就是大力扶持匠人,提高匠人的身份,大力鼓励技艺的更替。” “什么意思?”老朱眉头一皱,有些没有明白韩度的话。若不是韩度有着前面的铺垫,他都要以为韩度是想要为匠人争取利益呢。 韩度只好解释道:“皇上,这天下每年生产出来的东西,是有着一个总数的,不管是粮食、布匹、还是其他任何有用的东西。臣不妨将每年生产一定数量东西的力量,叫做生产力。若生产力不变,那就意味着每年生产出来的这些东西,就是一样多的。” 见老朱能够理解,韩度便继续说道:“臣刚才不是说了吗,权贵集团会侵吞天下的财富,造成贫者越贫、富者愈富的情况,但这是在生产力固定的情况下。不过,若是这生产力能够变得一年比一年更大呢?也就是大明一年比一年生产出来的东西更多,那岂不是就能够抵消掉被权贵占去的那部分?甚至,若是生产力的增加速度超过权贵占有的速度,岂不是就不会对百姓造成什么影响?自然也就不会造成贫者越贫的情况。” 老朱听的点头,韩度这个道理,也算是说的通。随即便问道:“所以,匠人能够提高生产力吗?” 韩度顿时笑了,说道:“怎么不可能?皇上应当知道以前想要获得精钢,就只能够通过千锤百炼,但是现在随便炼一炉钢水出来,就是几万斤精钢。这要是放在以前,那相当于要多少人,要忙活多少天才能够办到的事?” “匠人......”老朱沉吟着,不断的琢磨韩度的说法。要说韩度把匠人推出来是没有私心,老朱自己都不信。若是以往,老朱自然对韩度的说法不感兴趣。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大明的权贵集团已经在开始形成了,即便是老朱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阻止这种情况。 还有,老朱虽然说过要杀尽天下贪官污吏的豪言壮语,不过他也不可能会说要杀尽天下的权贵。毕竟这天下最大的权贵,就是他老朱家,他怎么杀?他就算是将其他人全都杀尽了,也不可能要对老朱家的人动手吧?再说,恐怕根本就等不到他把权贵杀尽,这天下就亡了。 正文 六百六十八章 吃的是大明百姓的赋税 “可是朕记得,那高炉不是你建的吗?”老朱疑惑的问了韩度一句。 韩度差点无语,怎么什么都要靠我?这天下是我的? 苦笑了一下,解释道:“皇上,这涉及到的可不是一个高炉的问题,而是整个天下方方面面的事情。这根本就不是臣一个人就能够做的了的,臣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一千双手,也不可能忙活的过来啊。技艺的更替,必须要一整个体系的支撑,才能够源源不断的更替下去。” 老朱这是想要把自己当做牲口用,韩度当然不愿意了。 虽然知道韩度是想偷懒,但是老朱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问道:“匠人,你想要怎么做?” “给他们发放俸禄,让他们把各自的技艺都贡献出来,再也不能够敝帚自珍了。另外鼓励他们集思广益通力合作,只要能够拿的出更好的技艺出来,朝廷就给予他们奖励,以此来推动技艺的更替。” 老朱听到韩度的话,面皮不由得抽搐了几下,他现在听到韩度提起钱心里就开始发憷。韩度实在是太能花钱了,当然了他也太能赚钱。但是即便是韩度每次都能够赚到让老朱瞠目结舌的钱财,轮到花钱的时候,还是让老朱感到一阵阵剜心的痛。 这又是发放俸禄,又是奖励的,顿时就让老朱受不了了。而且老朱知道韩度的话没有半分作假的可能,因为,韩度以前执掌的宝钞提举司和军器局的匠人,早就在发放俸禄了。引得其他匠人纷纷不满,巴不得就能够被调往韩度麾下。 老朱要不是一直包庇着韩度,一直压着下面那些对韩度不满的官员,光是这个给匠人发放俸禄的事情,就足以把韩度弹劾到灰头土脸。 尴尬的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说道:“让朕好好想一想,再说吧。” 韩度见老朱避重就轻,也不继续纠缠,既然老朱不愿意给匠人提高待遇,那韩度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韩度相信,随着时间推移,总有一日天下的变化会逼得老朱不得不同意的。 “既然皇上觉得此法不妥,那臣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还有?这样的办法能够有一个就谢天谢地了,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有一双。老朱不禁惊奇的看了一眼韩度,连忙高兴的说道:“快快道来。” “粮食布匹是财富,石炭铁矿也是财富,甚至是各种各样的物资,都是财富。既然如此,想要让百姓富裕起来,那就增加天下的财富就可以了。大明的财富增加不容易,但是海外的难道还不容易吗?” “海外那么广袤,土地那么多,不仅可以获取大量的各种资源,而且还可以将权贵集团的目光给吸引出去。只要在海外获得的好处超过大明内部,那么便能够缓解他们对百姓造成的压力。” 这个时候,老朱才明白韩度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开发海外了,原来他早就在着手为大明续命。 可是老朱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 “只能延缓,不能根治吗?” 韩度微笑着摇头。 老朱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不能根除,即便是海外再广袤物产再丰富,也总会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啊,若是到了这一天,大明又该如何?” “哈哈哈,皇上,如果大明能够彻底占据整个海外,即便是有一天物产耗尽,那也是千年之后的事了。大明国运能够绵延千年,皇上,难道还不够吗?” 老朱愣了一下,顿时才反应过了,欣喜的颔首,笑着叹道:“够了,怎么能不够?朕原本以为大明能够有三百年的国运,朕就心满意足了,若是真能够绵延千年,那……” 若是大明真能够绵延千年,那朕就是真正的千古一帝,什么秦皇汉武都不足以与朕比肩。 老朱边说,一边都不禁在想象千年以后的样子而神往。可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的幻想,也想象不出千年之后大明的样子。 “看来,这海外是不得不花大力气,下功夫开垦了。”老朱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既然开发海外能够延续大明国运,那么再向以前那样弃之如敝履,就不合时宜了。 “朕决定开海。” 韩度闻言顿时欣喜,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把老朱的观念给转变了。海禁这种闭关自守的手段,在韩度看来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关键是它连守都守不住。越是海禁,倭寇反而越是骚扰大明海疆。既然如此,那还如不禁。 相反开海就意味着大明的目光,终于从低望了几千年的土地,第一次抬头看向了大海。一向扣门的老朱终究是受不了韩度带回来的金银珠宝和粮食的诱惑,再加上开海能够为大明延续国运,老朱总算是一改常态愿意主动开海了。 “皇上英明,大明从此将拥有大海这个聚宝盆,千百年以后后世子孙必然感念皇上圣德。”韩度忽然跪下,朝着老朱一拜。 “起来吧,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下。”老朱高兴的合不拢嘴。虽然他知道想要真正变成韩度说的那样会很难,不过老朱偏偏就不怕任何困难,他从一介布衣走到今日,那一步走的轻松? 想到马皇后的埋怨,老朱看了韩度一眼,问道:“韩度,你老实说,你想要当官吗?” 韩度愣了一下,不知道老朱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假意笑着问道:“皇上想要听实话?” “废话!难道你敢欺君?”老朱眉头一挑,紧接着便和颜悦色的和韩度说道:“若是你想要做官,那你就尽管开口,即便是一部尚书你也能做的。” 一部尚书!正二品。 老朱这个许诺不可为不大。 朱标对此都有些暗暗咋舌,韩度当官最高只做到过正五品。就这,韩度以及冠之年就做到正五品,恐怕已经是大明最年轻的正五品了。 而正五品和正二品差距之大,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有多少正五品官员,一辈子都没有能够走到一部尚书的位置上。 正文 六百六十九章 书院 韩度听了之后都忍不住惊讶,自己就算是再有才干,但是毕竟太过年轻,怎么能够就任一部尚书? 在韩度反复观察老朱,在确定他不是想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之后,才说道:“不想。” “当真不想?”老朱追问了一句。 “当真。”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朱脸上闪过一阵疑惑,问道:“这是为何啊?这自古以来,谁不希望建功立业光耀门楣,难道你就不想?” 韩度笑了一下,说道:“皇上,这天下的功劳就和钱一样,是占不完的。臣能够承蒙皇上恩典,忝居靖海伯,而且还是传命世袭,臣就已经知足了。” “伯爵你就满足了?不可能吧。”老朱咧嘴一笑,笑呵呵的说道:“这伯爵之上,可是还有着侯爵、公爵呢?难道你就不想更进一步,也好给后人留下福荫啊。” 韩度摇头一笑,说道:“家父都没有给臣留下什么福荫,臣能够给他们留下一个伯爵,已经算是对的起他们的了。若是他们想要更多,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奔波吧。” “你这态度,倒是有几分你说的那人的风范。”老朱指了指韩度。 韩度做出一个求饶的举动,惫懒的说道:“皇上就饶了臣吧,臣可不敢和那种人物相提并论。臣可做不到像他那样只给后人留下五千两的,臣虽然不才,但是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说到挣钱,连老朱都不得不对韩度服气,反正在韩度执掌教坊司之前,去过的官员一个比一个无能,导致教坊司连年亏空,到了连里面的歌姬都吃不上饭的地步。结果教坊司落到韩度手里,转眼之间就成了京城第一的销金窟,每日日进斗金到了连老朱都要眼红的地步。 老朱笑了片刻,才正声问道:“既然你不想当官,那朕问你,你想要做什么?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就这么整日混日子吧。” 韩度闻言当下心里就是一紧,老朱明面上是在关心自己,不想让自己就这么混着荒废了。但是韩度明白老朱哪里是在担心自己混日子?他是在担心自己既然不想做官,那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毕竟不少帝王,都是带着‘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必然为我所杀的态度’。多疑的老朱,在这一点上尤甚。别看韩度现在和安庆公主有着婚约,即便是韩度成了驸马了,若是需要的话,老朱都会挥起屠刀。 明白自己若是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恐怕过不了老朱这一关。韩度便笑了笑,说道:“皇上明鉴,其实相比起做官,臣更喜欢做一个教书先生。” 教书,为大明培养人才。在这师者如父的风气下,教书先生可是有着很高的地位的。即便是朝廷,即便是老朱都免不了习惯性的尊师重道。 “你去教书?”老朱迟疑了一下,才叹声说道:“未免也太过屈才了吧,以你的才学去教那些懵懂小童,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读书人最好的选择还是出仕,教书的确不是一个什么好的选择。而且韩度还不同于寻常官员,因此老朱都有些舍不得。 韩度见老朱以为自己会跑去乡下,躲在大树下教孩子牙牙学语,便摇头解释道:“皇上误会了,臣可不是要去当那样的教书先生,臣想要建立一座综合性书院。最好,就在京城里面,不知道皇上能否赐予臣一块地方?” “你要建书院?”老朱豁然提高了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难道这小子想要开宗立派’? 随后,老朱不禁皱了皱眉头,迟疑着说道:“可是这京城已经有了国子监了,你再建书院的话,恐怕......”老朱还以为韩度想要和国子监抢学子呢,因此自然有些不愿意。 国子监可是老朱亲自下旨设立,以培养人才的地方,若是以后有书院和国子监针锋相对,这不是老朱希望看到的。 韩度摇头,解释道:“皇上,臣建的书院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臣不是说了吗?延续大明的办法有两个,除了开发海外获取资源之外,提高更替相应的技艺,也能够达到目的。因此,臣便想建一座书院,专门来研究开发各种技艺。” 韩度可没有兴趣去教什么四书五经,研究科学技术才是王道。 “这样的话......”老朱沉吟片刻之后,总算是点头答应下来,“倒是可以。” 随后大气的说道:“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容朕回去想一想,看看哪块地合适。至于营造的事情,就由你自己来吧。正好,朕想要看看你说的用水泥建造的办法究竟如何。” “谢皇上。”韩度心满意足的一拜。 能够摆脱做官的悲催,不用公鸡都还没有打鸣就起来,韩度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老朱。至于做教书先生,对韩度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而且教书先生最大的好处就是,早上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毕竟,没有哪个学生敢打扰了先生的清梦。 老朱也是带着心满意足的心情走了,连朱标都没有带走。 朱标现在被免除了监国特权,现在也只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太子而已。 等到父皇走了之后,朱标才皱眉问韩度,“开发海外,这件事,孤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韩度愣然一下,随后洒然一笑,说道:“没有吗?那或许是臣忘了吧,不过殿下现在不是听说了吗?”韩度打了一个哈哈,想要混过去。 可是朱标也不是好糊弄的,紧紧盯着韩度,问道:“这海外也不是无主之地,朝廷去开发,会不会和当地的人发生冲突?” 发生冲突?怎么可能不发生冲突,这是殖民啊,又不是过家家。没有血色恐怖的威压,如何让土人臣服? 朱标还是太过仁慈,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像老朱就没有问,因为他清楚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 正文 六百七十章 宣布 面对朱标的逼问,韩度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大明乃是天朝上国,天下繁华之地,对不对?” 朱标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韩度笑的更加灿烂,随后问道:“那海外之地,又被咱们称作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又被咱们叫做什么?” “蛮荒,蛮夷。”朱标是个老实孩子,没有韩度那么多鸡鸣狗盗。韩度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 “对了呀!”韩度顿时一拍手,激动起来。“大明去海外,不是为了和当地的人发生冲突的,而是要把大明先进的文明带给他们。殿下有所不知,海外那些蛮荒之地,很多蛮夷都还在茹毛饮血、刀耕火种,大明去了就是要教会他们如何种植粮食。再把大明的布匹、茶叶、丝绸、陶瓷等特产带过去,让他们能够有有衣穿有饭吃,也能够享受一下大明的生活。殿下,咱们是去帮助他们的啊,这是王化之道,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冲突呢?” 教他们种地是一定的,但是种出来的粮食去了哪里,这个就没有必要给朱标解释清楚了。带东西过去自然是为了贸易,毕竟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他们,他们要是回报大把的金银,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不是? 朱标听着韩度说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偏偏他又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 老朱回去之后,第一时间便着手准备制定密折制度。这件事韩度只是提了一下,具体的细节也只有老朱自己来亲自操刀完善。 这几天毛骧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兴奋劲,他作为皇上的近身侍卫,对圣意的把握是最为敏感的。 虽然老朱没有亲口说过想要建立锦衣亲军的想法,但是却不止一次的抱怨过百官欺上瞒下,自叹耳目不足。 这几天老朱几乎每天都要发出这样的感叹,有时候甚至一天要提起好几次。 作为跟了皇上多年的毛骧,自然敏锐的感觉到了皇上的想法。若是皇上想要增强耳目的力量,那自然绕不开他这个耳目头子。若是皇上想要单独设立一个衙门出来的话,他自己是最有可能执掌这个衙门的人。 这不禁让急功近利,想要凭功绩封侯的毛骧,深深感到这是自己的时运来了。 可是皇上只是出去了一天,回来之后,居然就再也不提起百官欺瞒的事情了,也不再感叹耳目不足。 毛骧敏锐的感受到了皇上的这个变化,心里不禁顿时慌了起来。若是皇上没有了增加耳目的想法, 那他这个耳目头子,如何有机会立下功勋? 毛骧心急的不行,但是这个时候,他也无从打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会让皇上有了放弃增加耳目的打算。 等到老朱想要返回乾清宫,毛骧才找到机会接近了老太监。 “在下有个疑问,不知道公公可否解惑一二?” 老太监感觉有些突然的看了毛骧一眼。虽然毛骧和他都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但是两人却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老太监聪明的为了避免皇上误会,他自从伺候皇上以来,明明毛骧就在身后,都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而毛骧自然也是如此,两人明明就分别站在皇上的左右,但是却好似看对方都透明的一般。 但是让老太监颇为意外的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毛骧竟然会主动找他搭话。 沉吟一下,老太监笑着颔首,轻声说道:“毛将军客气,请问。” 毛骧环视了左右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够听的清的声音,问道:“在下想要问公公,皇上今日出宫,都见了那些人?” 老太监眼睛顿时一凝,瞳孔里面放出两道精光。沉声说道:“毛将军问这个是想要干什么?” 打听帝王的行踪,这可是最犯忌讳的事情,老太监对此非常的警惕。 “公公何必紧张?”毛骧笑了一下,做出人畜无害的表情,说道:“公公和末将同殿站班,咱们应当好生亲近一下才是。公公放心将这消息告诉末将,末将一定守口如瓶不会外传。另外,以后公公有需要的地方,给末将说一声,保证给公公办的妥妥帖帖的,如何?” “不如何!”老太监没有丝毫犹豫,嗤笑一声说道:“咱家上无爹娘,下无儿女,孤家寡人一个,不敢劳烦毛将军。而且,若是咱家将消息透露给你,以后这就是你要挟咱家的把柄了吧?” 老太监冷冷的看了毛骧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即转身朝着皇爷的龙撵追去。 毛骧见老太监没有落入他的全套,眼睛里面的恨意一闪而逝,也连忙追了上去。 老太监来到皇爷身边,轻声呼喊了一声:“皇爷。” “什么事?” “刚才毛将军向奴婢打听皇爷今日去了哪里。” 龙撵里面沉静了片刻,之后才飘出一句轻飘飘的话,“知道了。” 见此,老太监也不再多说什么,整个人恢复了正常,如往常一般守在龙撵旁边。 这个时候,毛骧也来到了龙撵另外一边。 “皇上。” “你又有什么事?” 毛骧连忙解释道:“臣见皇上气色很好,便好奇打听了一下皇上去了哪里。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龙撵里面同样也是一阵沉默,随后也是同样一声飘了出来,“知道了。” 毛骧听了,也低着头守在另外一边,跟着龙撵前行。他现在心里惶恐不安,不清楚这一关究竟是过去了,还是没有过去。甚至连抬头看老太监都不敢,生怕就被皇上看出端倪出来。 隔日早朝。 今日的早朝和往日区别很大,不仅是监国的朱标不见了,就连奉天殿里面站班的人,都少了几十个。甚至其中,还不乏一部尚书。这些都是被郭桓案牵连的官员,虽然老朱没有杀他们,但是流放吕宋也必不可少的。老朱对于贪腐的态度还是零容忍,郭桓案并没有因为郭桓的死而停下来,而是在继续追查。追查出来的官员,直接全家打包送往吕宋,老朱誓要把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正文 六百七十一章 嫌弃 等百官三呼万岁之后,老朱没有让人上奏,而是直接下旨宣布了密折一事,并且直接昭告天下。 不给百官争辩的机会,便宣布退朝。留下被炸的晕乎乎的百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老朱离开了之后的奉天殿,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好似变成了一个菜市场一样。百官你争我辩的说个不停,有人觉得好,有人简直就像是被刨了祖坟一样义愤填膺。 “韩国公以为皇上此举如何?”汤和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问李善长。 密折这个制度对于汤和没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文官。不过对于都察院来说,受到的冲击可比其他文官还要更加剧烈。 毕竟都察院的职责就是监察天下官员,现在皇上又弄出这么一个密折制度。说的好听一点,这叫弥补都察院的缺失。说的难听一点,这就叫信不过都察院。虽然都察院刚刚弹劾出了郭桓,算是立了一个大功,但是信任这种东西,不是说你有功劳就有足够信任的。 而且,这些年李善长一手把持着都察院,都察院已经有点开始变了味道,弹劾官员的举动添加了不少私心进去,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察觉。 “当然是好事。”李善长捋着胡子笑道,“让百官相互监察,自然能够让贪官污吏无所遁形,此举必然能够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也不等汤和回答,自顾自的走了。 汤和在后面看了李善长一眼,不禁嗤笑一声。这密折对于真正的清官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毕竟检举他人的不法之事也可以升官,而且还能够连升。这对于他们来说,不吝于多了一条晋升的道路。 但是对于贪官来说,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能够瞒的过百姓,但是恐怕难以瞒过同僚的眼睛。以后再要想伸手,那就会顾虑重重,不敢轻易胡作非为。 不过汤和也不去管那些文官会怎么样,反正和他是没有什么关系。自从把韩度给推到了台前之后,下一辈的人有了依靠,汤和争权夺利的心思就淡了。再加上他年纪比老朱还大,现在的他,就是在掰着手指,数着日子过活。 “兄长怎么看?”徐达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见李善长离开,便走上前来问汤和。 汤和笑了一下,说道:“上位此举真是一针见血啊,从此以后文官恐怕都要狗咬狗一嘴毛了。”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笑了起来。 “不过,这和咱们没有关系,咱们就站在一旁看戏便是。” “兄长说的是。” 两人笑着离开了奉天殿。 不过汤和在与徐达分别之后,却不竟想到,这难道真是皇上的主意?密折这个东西,简直就是打在了文官的七寸上,太过犀利了。不用耗费一丝一毫,便能够解决问题,而且效果还很好。若是皇上的主意,皇上不可能将它放着不用,等到现在才拿了出来。 汤和不管怎么看,这东西都充满了一种非常简单,但是又非常有效的味道,让他不禁想到了韩度。 想到这里,原本想要直接回去的脚步,不由得一转朝着明镜斋而去。“不管是不是韩度的原因,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韩度正躲在明镜斋的后院,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看着对面的不断胡吃海塞的人。 “殿下,臣好不容易才闲了几天,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来找臣?” 自从朱标上次来找过韩度之后,之后几天,简直就是把这里当成了他的东宫了,天天来。 关键来就来吧,韩度不知道朱标哪里来的那么好的精力。天刚亮朱标就已经来了,每次都是把韩度从被窝里给拉起来。 一次还好,接连几天韩度就有些受不了了。自己是被罢官了在家里逍遥快活的,不是陪这个太子读书的。关键是他还不读书,整日里就知道来蹭吃蹭喝。 “要怪就怪你这里的吃食不错,味道比御厨的还好。”朱标连头都没抬,边吃边说道。说着还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一道菜,“尤其是这黄豆焖猪蹄,实在是太香了了。实话实说,孤在父皇那里吃的蒸猪蹄肚,都没有这样的好味道。最关键的是,你这用料简简单单,就能够做出这样的美味,真是难得啊。” 韩度看到朱标志得意满的样子就来气,不由得的放下筷子,不满的说道:“臣都赋闲了,不琢磨点吃吃喝喝,琢磨什么?” 朱标那里不知道韩度语气里面的嫌弃?但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装作不知道的哈哈笑道:“你赋闲了,那正好,孤也赋闲了。看在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你也该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孤。” 说完,还故意夹起一块猪蹄,晃晃悠悠的的在韩度面前挑衅,然后一口吞掉。猪蹄焖的肥而不腻,软糯鲜香,入口即化。朱标心满意足的吞下,随后从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小骨头。 这饭没有办法吃了,韩度把碗一扔,背着收就朝门外走。 “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不行啊?”韩度猛然回头,没好气的说道。 “孤也去。”朱标猛吃了几口,嘴巴被塞的鼓鼓囊囊的,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韩度顿时止住脚步,不耐烦的看着朱标,说道:“殿下没事就回东宫去吧。”韩度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和朱标一起。 可是朱标自来熟啊,无所谓的说道:“回东宫也无趣的很,孤还是和你一道有意思。” 韩度不满的朝朱标翻了一下眼帘,不满朱标的身在福中不知福。若自己是太子,这个时候,早就莺歌燕舞安排上了,怎么会无趣? “殿下乃是储君,身负大明开枝散叶的重任,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多多努力才是。”韩度话说的非常直白,就差没有直说让朱标回去生孩子了。 岂料,朱标听了之后,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 这个动作不竟让韩度回想起结婚三年后的男人,“老婆,今晚就算了吧,给你买个包”,看向朱标是眼神不禁带着异样。 正文 六百七十二章 朱标的觉悟 朱标见韩度神色变得怪异,他也是男人,念头一转就知道韩度在想些什么。 不忿的说道:“你在想什么呢?” 韩度笑嘻嘻的说道:“你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我告诉你,这是病,得医,你可不能讳疾忌医。” 韩度越说越说揶揄的看着朱标。 朱标脸色越来越黑,甚至想要转身就走。可是就在他抬步的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了,韩度这就是在激他走呢。 于是,朱标也不走了,反而笑嘻嘻的说道:“孤儿子都生了几个了,你说行不行?倒是你,都还没有成婚吧?” 韩度顿时被朱标给噎的不轻,不过还是强忍着说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鱼龙白服?这大街上人多眼杂,可不安全。” 朱标笑了笑,说道:“没事,带几个护卫不就好了?”随手一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朱标身后,将他护的严严实实。 韩度看了之后,咽了口水,再也找不到其他借口。而且就算是再找借口,看朱标的样子,也会厚着脸皮留下的,韩度也只好任由他跟着。 两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走过了大街,便穿到小巷里面。 和大街上的一片繁华不同,小巷的才是人间烟火。大街上人人都穿的光鲜亮丽,有商贩笑脸相迎,有大家闺秀面带轻纱,有小家碧玉以伞遮笑。而小巷里却是一派繁忙景象,时节已入冬,但是朱标还是看到有人衣衫褴褛,在挨家挨户的送着蜂窝煤。 看着那些人双手黝黑,每次将蜂窝煤送上门,都要堆起一副笑脸。 朱标不由有些哀伤,叹气说道:“百姓的日子,过的还是太苦了啊。” 韩度顺着朱标的目光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些人的日子,可不算苦。” 朱标豁然转头看着韩度,就好像在看一个没有同情人的人一样。 “他们只能穿那样的衣衫,你还说他们日子不算苦,那什么样的才算苦?” 韩度摇摇头,说道:“殿下,送蜂窝煤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脏的活计,不管穿什么样的衣衫,都会很快给染成黑色。百姓可舍不得穿着好衣衫来做这活计,他们干活的时候肯定会穿最破最烂的衣衫。殿下你可以看看他们面上的气色,气色红润显然他们并不缺衣少食。” 朱标仔细看了几眼,脸色的温怒之色才逐渐褪去。的确是韩度说的那样,这些人虽然衣衫褴褛,但即便是在这样的冷天里面,他们都面色红润,而且从他们对待人的笑意也能够看的出来,不像是假的,他们的生活还真不算差。 点了点头,朱标叹声说道:“原本孤还以为没有了木炭,这京城的百姓少不了会挨饿受冻,可是现在看来反而却是好了许多,这是为何?” “殿下,这就是资源的作用。”韩度说道。 “资源?”朱标疑惑了一下。 韩度解释道:“殿下,石炭就是一种资源。以往想要得到木炭,总是需要人先把树木砍回来,然后才能够烧成木炭,才能够卖到千家万户。如此一来,价格自然就会居高不下。但是现在,只需要把石炭从山里面挖出来,就可以直接做成蜂窝煤使用。以往想要烧出千斤木炭,起码需要二十个人,从砍柴到搬运,再到放在窑里面烧出来,至少忙活十多天。但是现在呢?千斤石炭,不过是一个人小半天就可以挖出来的事情,而且石炭还要比木炭耐烧。这就相当于,以前二十个人忙活十几天的事情,被一个人小半天就给做了。他们在十几天里面能够获得的收益,被一个人小半天就给挣了。殿下,你说,这样一来百姓的生活能够不好吗?” 原来是这个道理,朱标听的频频点头。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可是,不对啊。” “什么不对?”韩度一下子不民变朱标想要问什么。 “既然你都说了,那些挖石炭的人小半天就可以完成以前二十人十天才能够完成的事情。你也说了,他们能够挣到比以往多的多钱,但是孤却没有听说过他们挣到多少钱啊。你给他们的薪俸是多少?一个月一贯五百文,还是两贯来着?”朱标一副恍然大悟的盯着韩度,不依不饶。 “我......”韩度顿时语塞,没有想到朱标的脑回路竟然这么清奇,一下子就想到了资本社会,大多数人几百年都没有想到的问题。 面对咄咄逼人的朱标,韩度干笑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殿下误会了,刚才只是臣举的一个例子罢了,实际不会有那么多。” “那你就好好说说吧,究竟有多少?”朱标朝韩度呲着牙冷笑,双手抱在一起,等着韩度的狡辩。以他对韩度的了解,每当韩度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韩度理亏的时候。 “殿下,石炭可不是光挖出来就行的,还有运送呢,这些都是花费巨大的。”韩度一本正经的说道。 朱标却冷笑起来,追问:“巨大是多大,总要有个数吧,说说。” “这个,这个臣倒是没有仔细算过,反正不低就是了。若是殿下需要的话,等臣空闲了,仔细算一个出来,呈给殿下一览如何?”韩度微笑起来。工程造价韩度还是懂的,至于说要怎么才能够把数字变大?简单的把一个项的数字放大十倍,那是蠢猪的做法。真正高明的是把一次就能够做好的事情,给他分成十次来做。如此一来,不仅能够让每个数字看起来合情合理,还可以在老板面前得到一个勤于做事的印象,可谓是一举多得。 “韩度,你休想糊弄孤。挖石炭的人把石炭装到矿车里,从山上放下来,再运到京城,能够花多少功夫?”朱标顿时喝道。 韩度见朱标不上当,只好强着解释,“那不一样,虽然看着从山上下来简单,但是铺轨道建矿车的代价可是很大的。而且这轨道矿车建好了,还需要平日里维护呢,这可是一大笔开销。” 正文 六百七十三章 给他们找点事做 韩度的解释,自然是不能让朱标满意的,见朱标还想要继续追问,韩度顿时大喊一声:“殿下,臣忽然才想起来家里还炖着汤呢,告辞!” 看到韩度一溜烟的跑了,朱标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再叫住他。朱标知道,既然韩度都是这个态度了,即便是将韩度留下,他也从韩度嘴里听不到什么真话。 不过朱标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够放弃的人,既然韩度不说,他就准备自己去查。 韩度见朱标没有再追来,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太可怕了,身为大明最大地主家的傻儿子,他竟然关心起资本对百姓的剥削起来,难道朱标还想有一天革自己的命,要革也要从他老朱家开刀才是。自己才占了一成而已,他老朱家可是占了九成。 韩度回到了家里,正好与来找自己的汤和撞上。 “公爷这是?”将汤和请到内堂,韩度殷勤的倒上两杯茶,笑着问汤和来找自己的缘由。 汤和也不和韩度啰嗦,端起茶抿了一口,抬眼看着韩度,肯定的说道:“上位在今日早朝下旨,准许九品以上官员可以直接上奏天听。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九品?我说的难道不是七品吗?韩度顿时瞪大了眼睛,天下七品以上的官员已经不少了,大明一京十四省,一千出头的县呢,每一个县都有一个七品的县令。再加上各府、各布政使司,光是七品以上官员,每人给老朱上奏一道奏折,那就是近三千封。若是九品以上官员都可以上奏,那这个数字,最少要再增加一倍。 韩度当初之所以只说了让七品以上官员才有权力上密折,就是因为一来,可以全面了解到大明各县的情况,另外一个就是不想让老朱太累,在这个事情上面耗费太多的精力。 毕竟谁当官不想要往上爬呢,既然有了这条道路,那到时候天下官员必然会蜂拥上奏。即便是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可说,那些官员为了能够在皇上面前留个印象,就算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会凑上一封奏折递上来的。 “难道真不是你?”汤和一直盯着韩度的神色,因此韩度愣然当场的表情,他是看的一清二楚。 韩度闻言,摇了摇头,紧接着有点头。 汤和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又摇头,又点头的,到底是在打什么机锋?” 韩度只好笑着叹了一声,解释道:“公爷,这个主意的确是我出的,但是我只建议皇上让七品以上官员上奏天听,但是却没有想过让九品的也上奏啊。” 汤和脸色露出不出意料的神色,说道:“你怎么会想到给上位出这个主意?老夫当时虽然觉得你应该是有着什么深意,但是一直都琢磨不透。” 韩度把茶给汤和续上,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公爷以为,文官和咱们这些勋贵关系如何?” “你这是明知故问?”汤和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文官自诩读书人,什么时候看的起咱们过?不是骂咱们是粗鄙武夫,就是骂咱们骄兵悍将。” “什么看不起?无非不过就是他们以为咱们占了他们的利益,视咱们为眼中钉而已。”韩度摇摇头,笑着说道。 汤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道:“这些文官的确是贪心不足,他们想要回到前宋的那样,皇上雄才大略,怎么可能自废武功?” “的确是贪心,”韩度叹道:“若是他们有那个本事宰执天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咬咬牙还可以忍一忍。但是他们明明一个个眼高手低,还只以为乃是旷世奇才,这就让人忍不了了。”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不带一个脏字,但是却比指着他们骂还要厉害,老夫听着舒心。”汤和大笑起来,好似被茶当作是酒了,猛然大喝了一口。 韩度继续说道:“朝堂之上,现在分成了三股。其一就是文官组成的浙东集团,其二就是咱们这些有爵位在身的勋贵集团,其三就是前元遗臣。” “其中前元的遗臣,皇上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用他们不过是向世人展示一个大明的胸怀气度而已。而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向来都是勤勤恳恳做事、兢兢业业做人,从不参与任何涉及争权夺利的事情。都在想着安安稳稳的等到致仕的年纪,然后便安安稳稳的颐享天年。而文官们也很清楚这一点,根本就不会去挑衅他们。因此,这朝堂之上便成了文官和咱们勋贵的针锋相对。” 韩度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住话语,见汤和点头之后,才继续说道:“公爷以为,论争权夺利,咱们这些勋贵,是那些文官的对手吗?” 汤和神色一凝,这问题倒是把他给问住了。他非常不想灭自己志气、长了他人威风,但是反复衡量下来,也只得垂头叹气,说道:“咱们还好一点,至少知道文官的手段。但是其他的那些侯、伯之类的,那真的是除了打仗之外一无是处。论勾心斗角,哪里会是那些文官的对手。当然,你除外。” 韩度也不在意,随即便笑着说道:“所以,我才要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啊。要是让他们闲下来,整天琢磨着怎么对付勋贵,咱们能够见招拆招,但是其他人恐怕少不了要被文官给坑了。与其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咱们身上,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厮杀。” “你这手段可真是够损的,不过老夫喜欢。从此以后,文官再也别想凝成铁板一块,只会变成一盘散沙。”汤和笑呵呵的说道。 韩度也附和着笑了笑,叹道:“我也没有办法,文官日子若是好过,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人说,屁股决定脑袋。韩度若是成了文官,那没有说的,自然要为了文官的利益而奔走。但是既然成了勋贵,那对文官下起黑手来,也绝对不会手软就是了。 个人的恩怨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集体的利益。 正文 六百七十四章 大锅菜 朱标也是像老朱一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点都没有耽搁,隔日就带着人来到了开采石炭矿的地方。 看着一辆辆矿车从山腰上风驰电掣般瞬息而下,连绵不绝,朱标不禁为韩度的奇思妙想所感叹。就是这么一车车飞驰而下的石炭,供养着整个京城百姓的生活用度。 现在这里早就不是最开始的模样了,除了两条银亮的轨道没有变化之外,周围其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光是供挖矿的人栖身的工棚,就从左右两边绵延出去不知道多远,反正以朱标站立的位置看去,是一眼望不到头。 光是卸石炭的人,都有十几个。两人一组,每到一辆满载而下的矿车,两人便上前用手的铁钎将扣死的车门撬开,石炭便如同潮水一般,哗啦啦的倾泻下来。 朱标今日是便服出来,但即便是他的便服,那也是用最上等的丝绸制作而成的。看守的人见他衣着不凡,身后又跟着随从,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出行,根本就不敢上前阻拦,任由他走进里面。 朱标见到一位年纪稍长的人,杵着铲子休息,便上前问道:“敢问这位老哥,你们做这活计,苦吗?” “苦,怎么不苦?”来人也见到朱标气度不凡,不敢怠慢。 “这么辛苦,你们每个月能够拿到多少钱?”朱标看着其他人汗流浃背的将石炭,一铲子一铲子飞快的装到牛车上。韩度把两轮的牛车给改装成了三轮,原本想要改成四轮的,可是没有助力转向的工具,四轮车在满载的时候并不容易转向。相反,虽然三轮车的载重不如四轮车,但是又要超两轮,而且转向也十分方便。 “咱每月能够拿到一贯,像是他们那些新来的,便只能够拿八百文,而那些管事的能够拿到一贯五百文。”此人见朱标好奇的很,便干脆一连串的全都给他说了。 最多的都只能拿一贯五百文?朱标脸色不禁黑了下来,虽然他的石炭矿股子自从被母后强行要去了之后,便不再关注石炭。但是即便是他握着石炭矿的那几个月,每个月到手的钱财都没有少于三千贯。而现在的规模比当时可要大了许多,收益自然应该更多才是。 而这里的卸货装车的人,放眼望去最多五六十人。也就是说,这么多人加起来,一个月顶多也就挣个百贯而已。 “难道你们就不觉得一个月才挣一贯钱,太少了吗?”朱标再次问道。 这人却摇头说道:“不少了。” “怎么不少?据孤......本公子所知,在京城里面给人帮工,那也是五十文一日呢,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也能够挣上一贯五百文,而你们却只能够挣一贯。” 这人却哈哈笑了一下,摇头说道:“账不是公子这么算的,公子也说了那是京城,在咱们县里一日能够挣到四十文已经算是不错了,通常都只有三十文。而且那还是做一日,才有一日的收益,什么时候没做了,便一文钱都没有了。但是在这里却是不一样,不管咱们做多少,每月都能够拿到雷打不动的一贯钱。即便是因为下雨,只做了半月,咱们也能够拿到一贯钱。而且这里还包吃住,虽然住的地方只是棚子,但是也不算差,而吃的却要比家里还好。” “敢问公子,这样的活计,谁不愿意做?谁会觉得工钱少了?不瞒公子,就因为这石炭矿在咱们县里的缘故,这矿上招的都是咱们县里的人。其他县的人想来,咱们都不答应呢。公子都不知道,就为了这个事,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其他县的好姑娘,就想要嫁到咱们这里来呢。” 朱标一阵无语,他明明是觉得韩度给的工钱太少,以为这些人都在受苦。但是现实却将他的脸打的生疼,从这人的语气来看,他们明明就是在享福。 “你们吃的怎么样?” 说到吃,此人更是来劲了,笑着说道:“公子来的正是时候,再等一会儿就开饭了,公子还是自己去看吧。” 朱标闻言,只好再等下去。 等到开饭的时候,朱标亲眼去看了。一口大锅,什么乱七八糟的菜都放在里面翻炒几下,然后就加水煮起来。说实话,对于这样的大锅菜朱标是没有什么胃口的,别说是吃了,就是光看看都让他大皱眉头。 可是他却看见其他人吃的十分开心。 能不开心吗?这大锅菜讲究的就是盐味足,虽然是乱炖的,但是架不住里面有肉啊。即便是一大锅菜里面,也就放了三四斤猪肉,但是算下来每个人也能够吃到十几片了。普通百姓平日里想要吃肉可不容易,一般都是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够吃上一点点肉。就这都还要是在好的年景才可以,像是遇到今年这样的干旱,那一年到头没有吃过一次肉,都是常有的事情。 朱标亲眼看见所有人都吃的无比的香甜,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不由得喟叹一声,有些落寞的离开了这里。 侍卫见他神色不对,不禁上前关切的问道:“殿下?” 朱标摆了摆手,说道:“孤没事。孤只是觉得韩度说的对,对于百姓而已,能够有吃的饱穿的暖就足够了。只是想要做到,却是不容易。” 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说的容易,其中有多难,朱标可是深有体会。 隔日,朱标就将韩度给请到了东宫,理由是想请韩度吃饭。 韩度得到东宫内侍传话的时候,都不竟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确定太阳没有从西边升起。 老朱家的人什么时候不少到自己家里骗吃骗喝,现在居然有轮到自己白吃白喝的时候? 韩度屁颠屁颠的就跟着内侍来到东宫,见朱标早就等在桌子旁边了,韩度笑着赶紧上前拜见,“臣拜见殿下。” “坐吧。”朱标面无表情的伸手示意。 韩度也不客气,既然是来吃饭的,那当然要坐下舒舒服服的吃才好。 朱标也没有啰嗦,见韩度坐下,便直接吩咐人上饭菜。 正文 六百七十五章 效果 韩度坐在朱标对面,兴致勃勃的等着。可是等到饭菜上来,韩度却顿时傻眼了。这是什么呀?这就是东宫的御膳? 韩度看着一大碗乱炖的东西,不竟抬头看向朱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吃呀,怎么不吃?你不是给那些挖矿的人吃的就是这些么,怎么?轮到你了,就吃不下了?”朱标眼神里面带着不满。 韩度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吃,臣倒是吃的下。臣又不是那些文官,不讲究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别说是这些了,臣出海的时候,在船上连充满烂木头气味的水,臣都捏着鼻子喝过。” 朱标听韩度说的那么可怜,心里顿时有些不忍心,不由得问道:“出海,真的有那么苦吗?” “讨生活罢了,”韩度摇摇头,“哪里有容易的?” 朱标心里微微一叹,讨生活的确是没有容易的,那些挖矿的人如此,韩度自然也是如此。心里一软,正想吩咐人把韩度面前的饭菜给换掉。却看到韩度筷子一竖,竟然开始吃了起来。 韩度一吃还别说味道真不错,御厨就是御厨,就连这大锅乱炖的菜都能够做出几分花来。韩度虽然吃不出来这菜是怎么做的,但至少感觉的出,这炖菜的汤应该不是直接加的水,而是一种高汤,鸡汤最有可能。 韩度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大碗菜给吃的一干二净,还没有等朱标反应过来,韩度就吃完了,在拿着丝帕擦嘴了。 朱标眼睛都瞪大了,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惊讶的问道:“你吃饭,就这样?”朱标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食不言寝不语,细嚼慢咽。而且他平日里看韩度吃饭,也没有这么快的啊。 韩度笑了笑说道:“不快不行啊,在海上想要好好吃一顿饭可不容易。若是不赶紧吃,说不定等刚刚摆好,一阵风浪过来,船一倾斜锅碗瓢盆都掉在地上,就什么都吃不成了。”韩度自然是夸大其词,海上虽然有风浪,但除非是遇到风暴,也不至于有韩度说的那么恐怖。 朱标想了一下说道:“吃好了吗?吃好的话,给孤说说这出海的事情吧。” 韩度欣然点头,说道:“好,既然殿下想听,臣自然知无不言。” 老朱将目光看向大海,为的是财富。韩度不管朱标想要问什么,都尽量让他对海外产生出好奇。只要大明两代帝王的目光都能够看向海外,那大明就再也不会固步自封了。 ...... 老朱允许九品以上官员可以直接上奏的旨意,才昭告下去不过仅仅一个月,甚至连偏远一点的府县都还每一收到旨意呢,递到老朱面前的密折就堆满了几大筐。 老朱刚开始的时候都还是志得意满的在看这些奏折,可是随着越看越多,脸上的表情就不由得变成了狰狞。 俗话说,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文化人耍流氓。这些文官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是有机会暗地里揭发起别人的阴私来,那真的一个比一个更狠,一个比一个有手段。 “禽兽,无耻之尤,面目可憎,表面上道德先生,私底下无耻小人......” 老朱打发脾气,将原本整理好的奏折扔的到处都是。看一本骂一本,看一遍骂一遍,看的老朱的怒火积累到了极点。 就在老太监以为又是一阵雷霆风暴即将到来的时候,老朱却忽然怒气全消,只是定眼看着面前的奏折冷笑。 “来人。” “奴婢在。”老太监像是瞬间被启动的机器人一样,动了起来。 “将这些奏折,好好放好。”老朱吩咐。 老朱原本气的不行,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将这些个官员拿来试问,但是他忽然想到了韩度的话,觉得甚是有理。窥探这些文官的隐私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他能够看清楚每个官员脸谱下面隐藏起来的真面目。 只要有这些东西在手,老朱随时都可以将官员贬斥或者是问罪。既然如此,老朱又何必要急于一时呢?现在他稳坐钓鱼台,把主动权牢牢的抓在手里,难道还怕百官翻天了不成? ......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老朱对韩度想要当教书先生的事情非常的上心。这不,过了一个多月,在韩度都以为老朱忘记这茬的时候,老朱把韩度叫到面前了。 韩度看着老朱,脸上有些无奈,自己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没有想到老朱竟然就当真了。 老朱脸上浮起笑容,一脸欣慰的看着韩度。那表情就好似在说,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你韩度尽管吹牛,朕都让你实现。 “你有教书育人的想法,朕是很欣慰的。想要教书育人总要有个地方,你看看这京城里面哪里合适?” 韩度无语的看了老朱一眼,现在被逼到了墙角,韩度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拱手一拜,说道:“臣听皇上的。”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便让老太监拿来京城的地图放在韩度面前,粗大的手指往上一戳,说道:“这里怎么样?” 明明刚才都还在问自己哪里合适呢,现在却是连地图都准备好了?这哪里有半分在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既然都如此了,韩度难道还敢说半个“不”字? “当然可以,臣谢皇上隆恩。”韩度立时兴高采烈起来,连忙感谢老朱。 不过随后看了一眼地图上老朱指出来的位置,不禁有些眼熟,于是问道:“皇上,臣怎么看这里好似有点熟悉的样子?” 老朱平静的点头,说道:“嗯,这个地方你去过。以前是粮库,后来被烧了,现在那一片因为走过水的原因,也没有人敢要,便就这么空了下来。” 得! 还以为老朱指给自己的是什么好地方呢,原来就是失火烧了粮库的地方,终究还是自己想多了。 古人畏惧天灾水火,对于发生过那么大火灾的地方,自然会讳莫如深。别说是重新建房子了,就算是大白天的恐怕都没有百姓敢去。生怕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回去吧自家房子给牵连了。 正文 六百七十六章 土地,要不? 见韩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老朱好似也感觉到这事情做的有些不地道,便干脆手指一横,在地图上滑了一下。 “从原来粮库这里到秦淮河,这一片朕都给你,要不要?” “要!” 不要是傻子,这么大一片土地起码有几百亩,见园林都足够了,更何况只是见一个学院?至于说失过火什么的,别人或许忌讳,但是韩度可不在乎。失过火算什么,没有看见建国以后,好多学校都修在乱坟岗上,也没见过出什么事情。 见韩度一口答应下来,老朱笑着问道:“书院的名字想好了吗?” 韩度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可是陡然看到老朱一脸希冀的样子,要到嘴边的话顿时被韩度硬生生咽下。“还没有,臣也在为了这件事忧心呢。这名字可是关系着书院千秋万代的事情,臣万万不敢马虎。” 老朱闻言,脸上更堆砌起菊花般的笑容,捋着胡须,看着韩度也不说话。 韩度自然极为上道的朝老朱哀求,“皇上英明神武,学古通今,不如请皇上赐名?” 老朱摇着头一脸叹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韩度说道:“你呀,叫你平时多读书,你却成天不是琢磨些吃吃喝喝,就是在教坊司厮混,现在好了吧,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知道,知道,皇上教训的对,臣以后一定克己复礼,争取为人师表。”心里却不免腹诽,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不琢磨些吃吃喝喝,难道还要琢磨怎么给老朱家当牛做马添砖加瓦不成?再说了,这教坊司也是老朱让自己掌管的啊,在此之前韩度可没有去过。 而且韩度自觉得比起老朱的几个儿子来,已经算是好的了。秦王、晋王在京城的时候,可是待在教坊司的时间比回王府的时候都多,就差直接在教坊司住下了,也没有见到老朱对此说过什么。 “为人师表这话说的不错,可见你还是有才学的,只是还需要继续磨练。”老朱满意的颔首,赞许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能够说些什么,只能够点头附和。 “至于这书院的名字嘛,且容朕好好想一想。”说完,就捋着胡须,沉吟着在大殿内踱步。 片刻之后,似有所得,回头颇为自得的看着韩度,说道:“就叫大明皇家书院,如何?” “好,好名字!” 老朱刚刚说出口,韩度就忙不迭的拍手叫好。因为在韩度心里,早就准备好了,不管老朱起的什么名字,都要在第一时间拍手叫好。 韩度的心血没有白费,老朱听了之后,果然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大包大揽的说道:“这书院怎么建,你说了算,朕会让工部派人配合你的。” 既然是工部参与了营造,那韩度自然连材料都不用操心了。 原本韩度还有些腹诽老朱起的名字的,在韩度看来叫大明理工学院多好?可是既然老朱都出钱建设了,本着花钱的就是大爷原则,韩度欣喜的说道:“皇上,臣以为皇上乃天下共主,理所应当担任书院院判一职。” “这,有些不合适吧?既然是你建的书院,自然应该由你来做这个院判才是。”老朱有些迟疑。 “合适,怎么不合适?皇上来担任书院院判再合适不过。天地君亲师,君可远远在师之上。而且,皇上若是做了院判,那以后书院出来的学子天生占了君亲师其二,这是真正属于皇上的天子门生。”韩度义正言辞的说道。 老朱到吸一口凉气,他是多精明的人呀,被韩度点醒之后,自然知道如此做的好处,甚至还有些后悔当初建国子监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个大义名分给占下。 在这以孝立国,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大明,有了这个大义名分,可以这么说,那无论是谁坐在龙椅上,都能够稳如泰山。比如老朱因为裁撤中书省的事情,遭到了文官的抵制,到现在君臣关系都还没有缓和下来的迹象。但若是当初老朱是国子监的院判,将这个大义名分占下的话,文官再抵制试试?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千夫所指、遗臭万年都是轻的,还敢和皇帝较劲?做梦去吧。 难道文官会不知道这个?老朱摇摇头,他是不信的。那些文官动不动就把大义名分放在面前,和朕硬顶着,他们怎么可能不会知道它的重要?再说了,韩度都能够明白的事情,文官们怎么可能不会明白? 他们之所以没有一个人告诉朕,无非不过就是不愿意朕来将这大义名分给占了。 想到这里,老朱不由得抬头赞赏的看了一眼韩度。还是自己人贴心啊,若是韩度不说出来,恐怕朕到死都还被那些文官给蒙在鼓里。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朕就勉为其难的来做了这个院判吧。”老朱一脸熬不过韩度,无奈至极的样子。 同时还不忘嘱咐韩度一句,“不过朕这个院判只是挂了个名而已,你可先不要声张。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这书院的副院判非你莫属。” 老朱还是有些爱惜他的羽毛,不会莽撞的就当了这书院院判。办书院自然是一件好事,如果办的好,那自然是名利双收、桃李满天下,在士林当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可若是办不好,那也是一件引入嘲笑的事情。 因此,在事情明朗之前,老朱还是觉得他这个院判,暂时不要让人知道,那是最好的。 说白了,老朱就是不想冒一丝的风险,就想等着书院名声大噪的时候,出来伸手摘桃子。这要说换个合作伙伴,韩度肯定会啐他一脸口水。但是谁让老朱是皇帝呢,皇帝说什么都是对的。 “臣明白,皇上放心,臣不会再和第三人提起院判的事情。” 老朱顿时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不要担心,朕还是很看好书院的。”怕韩度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老朱不由得补了一句。 韩度自然是不担心的,再说了即便是自己这一次尝试失败了也不打紧,只要将科学的种子洒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的。 正文 六百七十七章 合力 土地,老朱给了,连施工队和材料老朱都一起出了。但是即便是如此,韩度也不能就放手不管,对于书院的建造,韩度想要在设计这一方面下足功夫。既然书院深处江南水乡,那就干脆建成园林式的。 接下来的时间,韩度也没有时间闲逛了。整天呆在屋子里门都不出,专心致志的画一张张的图纸。 房门被推开,见韩度一直没有出去吃饭的韩景云,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大兄,别忙了,先吃饭吧。” “嗯,你先放在那儿吧,等我画完这里,就来。” 整张大桌子都被韩度给霸占了,韩景云只好把食盒放在矮几上。等到韩度画完,洗了手,韩景云便将饭菜一一给摆出来。 见韩度吃的香甜,韩景云笑了一下,无聊的走到了桌子旁边,看着满桌子的图纸,不由得好奇问道:“大兄,你这是画的什么?” “建造书院的图纸。”韩度边吃边随口说道。 “书院?什么书院?”韩景云不明所以。 韩度见此,便和她解释了一番。 听到大兄准备建书院教书,韩景云满眼都是小星星。“大兄学究天人,一定能够教出惊才绝艳的弟子。” 韩景云对韩度的崇拜不是没有来由的,在她看来韩度既然能够写出那么多的数学书,自然是学究天人。 韩度干笑了一声,没有和妹子过多的解释。她要是知道自己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结果却被老朱给当了真了,才不得不去当个教书先生的话。不知道韩景云会不会对自己这个兄长的伟岸形象,感到大失所望。 “既然你来了,那正好帮为兄看看,看完之后给个评价,那里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你也直接说。” “大兄,可以吗?”韩景云惊喜的看向韩度,眼睛里面充满了渴望。 韩度随意说道:“有什么不可以?为兄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想的面面俱到。再说了对于美的概念,咱们或许看法不同,你能够给些意见,我求之不得。” 既然韩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景云也不客气,直接仔细的看了起来。 “好漂亮啊。”韩景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韩度设计的书院,以最中间的一座庞大的图书馆为主,紧接着便是分东南西北四方被划分成了数学院、物理院、化学院和教书先生住的地方,这些便是整个书院的前面部分。由于老朱给的地方是一块长方形的地块,韩度只好将整体给分成两大部分。后面部分就是学子们住宿的地方,以及运动场、花园、亭台楼阁等等。 最外面不是高墙,而是一联排的房屋,将整个书院给团团围了起来。 韩景云不解的指着这些房屋问道,“大兄,这里你为什么不修成高墙,为什么要修成房屋?”而且更加让韩景云不解的是,这样一排排的房屋能够有是什么用?即便是做生意的铺子,那也是一座宅子的前院而已。像这样的房屋,恐怕即便是做生意,都没有人会要。 毕竟做生意也总需要个堆放货物的地方吧,像这样单单的一排房屋,那简直就是连个堆放的地方都没有。 韩度看了一眼,自忖道:修成高墙干什么?修成高墙了,到时候还需要我派人去巡逻守着。这样直接修成房屋,到时候卖给别人,等别人住进去之后,他们便是书院天然的守卫。 至于说会不会有人通过他们对书院不利?韩度相信,只要书院的名声大噪之后。以这时候人们的想法, 一定会将书院视为文脉汇聚之地,巴不得一家人能够紧贴着住在这里,以便沾沾文气,以利子孙呢,怎么可能出卖书院的利益? “这些房屋是准备修来卖的。”韩度解释了一下。 韩景云愣然的问道:“这样的房屋,也会有人买?” 韩度也懒得和妹子解释什么是学区房,便直接说道:“这个你先不要管它,你就将它当成一堵围墙就好了。先看看其他的地方,有没有需要改动的。” 韩景云只好暂时放下,继续看其他地方。 兄妹二人兴致勃勃共同设计,不断争论,相互妥协。两人就这么在沉浸在书院的设计规划当中,转眼之间就是七八天过去,书院大体上的图纸总算是被两人给敲定了。 劳累不堪的韩景云,这才挥手向韩度告别,自己托着沉重的脚步回去,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韩度也准备休息,可是还没有等韩度将这些图纸给整理好,汤和便来了。 “你在干什么?”汤和一脚踏进门槛,第二脚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因为,屋子里满地的都是被揉成团的各种纸张。 随手捡起一团打开,汤和看到上面的各种图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韩度见汤和感兴趣,便把即将要建书院的事情和他说了。 汤和听了不仅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是眉头深皱,认真的问道:“皇上真的打算让你做个教书先生?” “对啊,皇上这不连土地、匠人和材料都安排好了吗,怎么了?”韩度原本是笑着说的,可是看见汤和神色不对,却忽然反问了一句。 汤和沉吟许久之后,他也察觉不到上位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叹道:“上位心思莫测,老夫也不知道此事对你来说究竟是好是坏。表面上来看,上位此举有不愿意你再做官的意思,可以说是对你不利的。但是让你建书院可是不简单,万一你这书院真的能够建成了,那对你的好处就太大了。因此,老夫也不知道这事情,将来究竟对你是好是坏。” 韩度热情的搀扶着汤和坐下,笑着说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咱们只要顾好当下就可以了。既然公爷来了,正好帮小子把把关,看看这书院怎么样。” 汤和原本也没有在意,他的心思还集中在上位让韩度建书院的用意上。他总觉得上位是有着什么深意,但可惜的是他参悟不透。 正文 六百七十八章 时间飞逝 等到韩度将书院的全图打开,汤和随意看了一眼,却顿时脸色大变。 “这,这就是你准备建的书院?” 韩度顿时笑嘻嘻的说道:“对,是不是很漂亮?” 汤和心里顿时一阵无语,这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吗?无奈的长叹一声,说道:“你这书院,建不成的。” “为什么?”韩度不明白汤和为什么会这样武断的认为自己的书院建不成。 汤和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也不看看你这要修建的是什么,上下四层,你知道四层有多高吗?你看看你中间的这个,这个图书馆,简直就是比奉天殿还大。还有这些......” 汤和将手指围绕着图书馆转了一圈,“你这是想要干什么?想要把奉天殿、武英殿、文华殿那些通通都给搬过来?还每一个都更大?你知不知道当初修建皇宫,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花了多少时间才修建起来的?” “但皇宫是大明立下的万世基业,自然可以不惜代价。而你要是执意修建这书院,那就是在祸国了,没有人会同意的。” “可是皇上已经答应了调集工匠和材料了啊。”韩度说道。 汤和闻言呲着牙冷笑了一声,说道:“上位在答应你之前,肯定是没有看过你这图画,要不然上位是不可能答应的。” 还真让汤和给说对了,韩度只好笑了笑说道:“其实这花费,也没有公爷想的那么多。” “不多?”汤和冷冷一笑,说道:“你知不知道要修建这么高的大殿,需要什么样的梁柱?老夫告诉你,必须是金丝楠木,而且还是千年的金丝楠木才能够有这么高,才能够承受的住整个大殿的重量。你知不知道一根这样的金丝楠木,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够运到京城?” 汤和都懒得和韩度说这样的金丝楠木的价值了,光是运费那就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韩度放下图纸,脸色平静,幽幽的说道:“我可没有准备用木料来修建书院。” 见汤和满脸的不解,韩度便微笑着说道:“修建房屋不一定非要木料,砂石、水泥、钢铁,难道不可以吗?” 汤和凝神看着韩度,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韩度说的究竟靠不靠谱。便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打算怎么修?” 韩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准备将下面三层用水泥、钢铁来修建,最上面一层再用木料来建造......” 听了韩度的解释,汤和也不明白韩度究竟要如何来修建。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韩度不是在信口雌黄,只好叹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有把握,那就去做吧。有需要老夫的地方,只管开口。” “多谢公爷。” 既然有了老朱准备的土地、匠人、材料,以及汤和的支持。事不宜迟,韩度便开始大兴土木起来。 这一大片焦黑的土地上,自从上次大火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踏进来。满地的黑灰被雨水浇透之后,又凝结起来的结块被一个个清理掉。连被烧透了泥土,也同样被铲了起来运走。 韩度也知道修建书院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够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因此最先修建的,就是包括图书馆和三大院在内的建筑。 大片土地上,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一筐筐的水泥,一车车的砂石,还有钞纸局专门炼出来的钢筋,全都被堆到了搭建起来的简易窝棚里面。 开挖泥土,搬运砂石,人们忙的脚不沾地。前日还冷冷清清的地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处吵杂的场所。人们呼出的白气,好似将正片忙碌的工地给笼罩其中。 虽然没有大型机械的参与,但是参与的建造的人却是非常的多,多到了足以弥补机械力的地步。书院的建造速度非常的快,几乎是到了一天换了一个模样的地步。 对此汤和都感到赞叹,“水泥还真是好东西啊,原本以为修路就很快了,没有想到拿来修房屋速度也是不慢。” 原本以为韩度会大兴土木的汤和,那里能够真正放心下来?因此,几乎是每天都来这里盯着韩度,就怕韩度冒失行事,导致最后无法收场。 可是来了之后,随着一天天的过去,汤和却对韩度修建书院的方式,感到大为震撼。不需要开凿石料,也不需要大量的稀有梁柱。就直接以钢筋为骨、砂石水泥为肉,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往上修建起来。 虽然钢筋和水泥的价格也不低,但是好在这两种都是自己就可以制作的,并不需要用钱去买,因此花费还能够让人接受。而且,这样的花费比用木料构建,已经便宜太多了。 即便是抠门的老朱,在面对韩度提交上去的开支明细之后,都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韩度去折腾。 当人专心致志的沉浸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不会察觉时间的流逝的。不知不觉,又一年的春节要到来了。 等到韩度走在大街上,看见人们脸色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小孩子跟在大人后面采买年货的时候。韩度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才察觉到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韩度回到家里,才突然得知朱标竟然在等着自己。 “殿下怎么来的如此突然?”韩度边给朱标倒茶,边问道。 话说这段时间,自从韩度开始忙碌起修建书院的事情之后,朱标便再也没有来烦过韩度。让韩度都以为朱标是不是又重新监国了,有了忙不完的事情了呢。 朱标叹息一声,说道:“孤现在闲人一个,每天都是走到哪儿算哪儿。” 韩度见他神色不对,便问道:“不对吧,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朱标长叹了一口气,索性也不瞒韩度,说道:“父皇下旨,取消了今年的万寿节了。” 万寿节是什么节?韩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老朱定的节日,是老朱的生日。但是随即又有些想不通,这万寿节年年都要办的,怎么今年却不办了? 正文 六百七十九章 大婚 “这是为何?”韩度问道。 朱标摇头说道:“今年年景不好,朝廷赋税锐减,为了节约用度,父皇便取消了今年的万寿节。” 韩度这才明白朱标为什么会唉声叹气了。 在这以孝立国的大明,孝道可谓是第一道德准则。朱标作为嫡长子,自然是希望老朱每年的万寿节都能够办的热热闹闹,让老朱开开心心的。这不仅能够让他在父皇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能够让天下臣民看到他孝顺的一面。 但是今年的万寿节却取消了,即便是皇上下旨取消的,和朱标没有什么关系。但这终归是一出瑕疵,若是以后有人深究起来,也是一个破绽。 韩度虽然明白朱标的苦楚,但是对此却没有什么好办法。既然老朱直接下旨宣布取消万寿节,而不是让自己想办法,那就说明老朱是真的铁了心的要取消的。自己就算是有着十张巧嘴,这个时候也没有丝毫用处。 不得不说,老朱这个皇帝虽然暴躁了一点,但是有一点还是值得称赞的,那就是他是真心对百姓好。 朱标或许也没有指望过韩度能够在这件事情上面帮上他,或许他来找韩度只是为了找一个倾诉的对象罢了。说完了之后,没过多久,朱标便起身离去。 就在朱标即将离开的时候,回头说道:“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请殿下吩咐。”韩度连忙应道。 朱标却是微笑了起来,戏谑的看了韩度几眼,之后才咳嗽两声说道:“不是吩咐,而是父皇近日可能会下旨,将安庆下嫁给你,你可要提早做好准备。长久以来的心愿,一朝得偿所望的感觉,怎么样?” 韩度都懵了,脑瓜子都是嗡嗡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朱标神色当中的戏谑,直到他离开之后,韩度才回过神来。 安庆要嫁给自己了? 安庆嫁给自己之前,自己该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先三媒六聘?不对,三媒六聘不是早就在走了吗? 那究竟该做什么? 韩度的脑子里面好似被塞进了一团浆糊,平日里条理明析的思路,现在却变成了重庆的导航系统,绕成了一团乱麻。 好在韩度虽然拿不到主意,但是至少还知道求助。 “爹,娘,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该怎么办?” 韩德和刘氏听了之后,定定的看着韩度,然后顿时齐齐大笑起来。 等两人笑够了,刘氏才拍着韩度的脸说道:“你这个傻子,这些事情哪里需要你来操心?为娘早就给你张罗好了,到时候你就安安静静的等着迎娶便是。” 韩度都傻眼了,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好了? 韩德见他还愣在当场,只好笑着说道:“平日里你比谁都精明,现在要娶亲了,却是像个愣头青一样。公主大婚可是朝廷的一件大事,自有礼部的官员去操心,那里需要你来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良辰吉日当新郎官便可。” 原本韩度以为,成亲应该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没有想到,在这个年代竟然完全不用自己操心。既然如此,韩度便再次投身到了书院的修建上面。 等过了新年,在和韩家通过气的情况下,老朱终于下旨赐婚。良辰吉日就定在正月二十四,将安庆公主下嫁给韩度。 就在刚刚过了新年几天之后,韩度这个靖海伯,总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等来了属于自己的府邸,靖海伯府。 位置虽然偏僻了一点,但是这里已经是京城内最繁华的区域了。整个大明朝的勋贵们,都是住在这一片。唯一的区别就是,公侯等级的府邸的位置自然要更好罢了。 新年新气象,新年搬新家,这是让韩度全家都兴高采烈的事情。 “哇,这伯爵府好漂亮。” 一家人刚刚来到新家的门口,韩景云就忍不住尖叫起来。 的确是漂亮,就连韩度看到之后都不由得点头,满意的笑了起来。 和普通的民宅不同,伯爵府有着固定的定式。但是不要以为这固定的东西就会很丑,其实恰恰相反,不管是公侯伯那一级的府邸,都是不仅充满了想要的威严感,而且还非常的漂亮,远超一般的百姓的宅院。 毕竟这可是大明朝富贵的象征,岂是寻常百姓家可以比拟的。 府里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花园廊道无一不具,这可要比韩家以前的宅子和明镜斋的后院要好太多。 一家人还没有平复搬了新家的喜悦,就急匆匆的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安庆公主了。 良辰吉日已到,老朱便派出老太监作为使者宣召准驸马韩度到东安门。老朱很快便召见了韩度,并赏赐玉制的腰带、靴子、尘笏、马鞍,还有红罗一百匹、银器一百对、衣料一百身、聘礼银子一万两。 赏赐过后,老朱还设宴款待,宴席是九盏规格。宴会结束,准驸马韩度要向岳丈老朱谢恩完毕,乘坐披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和金丝猴皮毛制成的坐褥的骏马,手执丝线编织成的鞭子,头上打着三檐伞,五十人宫女仆役组成的队伍在前边奏乐开路,直到回到靖海伯府。 婚礼当天,驸马韩度着便服,佩玉带,骑马到东安门,在那里换上官服,用大雁、币帛等作为聘礼,亲自到安庆公主的住处迎娶。这个时候,安庆公主是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绣长尾山鸡、浅红色袖子的嫁衣,坐上没有屏障的轿子,在韩度的引导下,向着靖海伯府出发。 前方引路的是:天文官,以及按照公主身份所应配备的陪嫁物品与仆人。 安庆公主的陪嫁:有装饰着珍珠、九只五彩锦鸡、四只凤凰的凤冠一顶,绣着雉鸡的华美衣服一件,珍珠玉佩一副,金革带一条,有玉龙冠、绶玉环、北珠冠花梳子环、七宝冠花梳子环、珍珠大衣、半袖上衣、珍珠翠领四时衣服、累珠嵌宝金器、涂金器、贴金器、出行时乘坐的贴金轿子等物品,还有锦绣绡金帐幔、摆设、席子坐褥、地毯、屏风等等物件。 相应使臣,头插钗子的童子八人,方形扇子四把,圆形扇子四把,引障花十盆,提灯二十个,行障、坐障。 正文 六百八十章 种苦瓜,结苦果 马皇后亲自送行,乘坐九龙轿子,太子朱标骑马随行在侧。 迎送新娘的队伍到了驸马府,也就是韩度的靖海伯府,便举行皇帝赏赐的九盏宴会。宴会结束后,马皇后和太子朱标先回宫。 安庆公主回到自己的位置,行新婚夫妇同食之礼,礼毕,公主行侍奉公婆盥洗进膳之礼,拜见公公婆婆的时候,要递上名片一张,衣服一套,手帕一盒,梳妆用的小匣子,澡豆袋,银器三百对,衣料五百身等等。 接下来自然是人生四大喜之首的洞房花烛夜,这自然是新郎新娘一生最难忘的时刻。详细情形,结过婚的都知道,不知道的我也没有办法细说。若是细说了,那就本书完了。 因此,无可奉告。 来恭贺韩度新婚之喜的人很多,勋贵里面徐达、汤和、李文忠、蓝玉、曹震、王弼等人都来了,文官里面来的人也不少,韩国公李善长、工部尚书薛祥,以及其他为数不少的文官。 这些文官大多数韩度都不认识,但是显然韩德是认识他们的。 韩德曾经毕竟是从二品的大员,在文官里面的故旧不要太多。 在韩度想要洞房花烛夜之前,还有一道拦路虎,那就是蓝玉这些勋贵。蓝玉对韩度的酒量,一直以来都是不服气的,但是他明知道不是韩度的对手,因此再不服气,平日里也不会跑到韩度面前来找虐。 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可是喝韩度喜酒的时候。这个时候,只要他们说上几句恭喜的话,再敬韩度一下。不管是有再多的酒,韩度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喝下,根本就没有平日里一对一的公平可言。 和蓝玉一样想法的人可不少,曹震、王弼等人都端着一只只酒碗,脸上不怀好意的看着韩度。平日里他们和韩度一起喝酒的时候,被韩度收拾的时候可不少,现在正是有仇报仇、无仇抱怨的时候。 韩度看着他们碗里清澈的酒浆如同清水一样,鼻子略微一抽就能够闻到扑鼻而来的浓烈酒香,哪里不知道他们手里的都是蒸馏烈酒? 平日里这些人喝酒,都是学着自己的样子,端着酒杯小酌。现在却是把大碗拿了出来,他们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韩度心知肚明。 喝个屁呀,真要是这么一碗一碗的喝下去,非把自己给喝死不可。 眼珠子一转,韩度有了主意。大手一挥,喝道:“来人,上大碗。” 周围的人见韩度如此豪气,顿时呼喊声震天的起哄。 不用下人动手,就有宾客殷勤的将大碗给韩度拿来。 韩度看了一眼此人,不认识,不过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事已至此,韩度也不退缩,一把抓过来一坛子烈酒,猛然掀开封泥,哗啦啦的就倒在大碗里。 蓝玉等人碗里的酒大约就是二三两的样子,但是韩度的大碗可是在一斤左右。 “诸位的盛情,韩度铭感五内,先干为敬。”说完,韩度便像是喝水一样,几大口就将一大碗酒喝下。 蓝玉等人见韩度来势汹汹,想到往日里被韩度收拾的记忆,不由得露出怯意,齐齐退了几步。而韩度就趁着他们的后退的这个机会,连忙快走几步冲上去。 就这样,一碗酒冲一段距离,三大碗过后,韩度总算是彻底冲破了蓝玉等人的阻拦,来到了房门面前。 韩度面不改色的转过身面对所有人,双手高举,说道:“诸位,请尽情的喝酒,尽情的吃肉。” 不难想象,众人齐齐叫好的场面,十分热闹,一派灯红酒绿、喜气洋洋的景象。 而韩度则从容的推门进去,一进门就飞快的将门锁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安庆公主床边的痰盂面前。右手握拳,猛然朝自己的胃部锤了一下。 一阵爆裂的酒气顿时翻涌起来,翻江倒海似的,满肚子的酒水哗啦啦的全都给吐到了痰盂里面。 安庆公主闻声顿时一呆,连忙自己掀起盖头,见韩度对着痰盂呕吐,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跑下床,给韩度倒了一碗茶水。 “相公,快喝口茶,缓一缓。” 韩度听到安庆公主的称呼,顿时扭头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安庆公主顿时反应过来,俏脸羞的通红,连忙垂下头去,不敢看韩度。 韩度伸手摸着安庆公主的连,温柔的扶起她来,认真的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相,相公......” “哎~娘子~”韩度笑着故意把声音拖长。 安庆公主羞恼的锤了韩度胸口一拳,顾左右而言他道:“喝不了这么多酒,难道就不知道少喝点吗?快喝口茶缓一缓吧。” 韩度一脸幸福笑意的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说道:“那些混蛋是专门挑了这个时候整我,我要是不喝,他们可不会让我这么轻易的见到你。不过他们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想要整我,做梦去吧。” “反,反正早晚都能见到的,你就这么急?”安庆公主俏脸红扑扑的,声如蚊吟的埋怨了一句。 韩度喝了几口茶水,感觉到中和了烈酒一些,难受的感觉消失了很多。别样的心思顿时浮上心头,搂过安庆公主,凑近她的俏脸,呵气如兰的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说我急不急?” ...... 三日后,安庆、韩度一同进宫向老朱谢恩,感谢他把这么好的女儿赐婚给自己。老朱这边,又是赏赐礼物,又是在宫里安排宴会。 韩度新婚燕尔没有多久,书院前半部分的建造也接近了尾声。等到正大门,以及周围的房屋建造起来,图书馆和三大院建造完毕。老朱第一时间就大笔一挥,御赐给韩度‘大明皇家书院’的金匾,并同赐‘达者为师’匾额。 韩度更是发扬光大‘天下文章一大抄’的精神,随手就将一副对联挂在了正大门的左右两边。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正文 六百八十一章 名声大振 书院建起来了,名头也有了,排面也有了。 老朱御赐的名字虽然让读书人颇有微词,但是韩度的一副对联却是在读书人当中引起了轰动。 短短几日功夫,无数的学子一传十、十传百,蜂拥而来,围在书院的大门口,摇头晃脑的看着左右两边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此上联将读书声和风雨声融为一体,既有诗意,又有深意。下联又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雄心壮志。风对雨,家对国,耳对心, 极其工整,特别是连用叠字,如闻书声琅琅。此对联横绝天下,对读书人的激励与启发,即便是与横渠四句相比,也不遑多让。韩兄才学之高,真是让希直叹服。”方孝孺一边如同看见了美味佳肴的老饕一样,如饥似渴的品味着这两句对联,一边又一脸佩服的看向韩度。 韩度早就过了抄作业怕被老师发现,红着脸扭扭捏捏的年纪。一副当仁不让的姿态摆在方孝孺面前,矜持的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机缘巧合,机缘巧合罢了。” 方孝孺惊讶的看了韩度一眼,随即叹服的说道:“韩兄不仅才学过人,修养也是远超常人。” “那又有何用?”韩度苦笑一声,说道:“这么多天了,连一个读书人都没有想来此进学的。” 原本读书人蜂拥而来的时候,韩度还在高兴呢。以为自己凭着两句对联便征服了这大明的读书人,以为他们必定会拜倒在自己的脚下。 可是现实却把韩度的脸给打的噼里啪啦作响,这些人来了之后,却一味的对着两句对联评头论足。对于加入大明皇家书院连一点兴趣都没有,提都没有提过。 韩度虽然也愣然于怎么会这样,可是更为紧迫的是,若是书院建好了之后,却没有人来进学,那自己该如何向老朱交代? 老朱之所以又出地、又出力的把书院给建起来,不就是希望能够有学子踊跃来此进学吗?若是建好了书院,却没有一个学子前来进学,那这书院岂不是建成了一个笑话?老朱若是因此被人耻笑了,自己的好日子恐怕就到头了。 韩度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好碰见方孝孺,因此才有刚才那一问。 方孝孺笑着看了看正大门上的金匾一眼,随后朝韩度安慰道:“韩兄也不要急,这进学可是大事,总得给学子们一个考虑的时间吧?再说了,韩兄这书院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讲席,教授的是什么学问,韩兄也没有明说,自然会让学子们颇为顾虑。” 韩度一想也觉得方孝孺说的有理,这进学可不是乱进的,总是要综合讲席的水平、束脩、前途等等因素,才会慎重的做出选择。而且自己这书院可是刚刚建立起来,也不能够指望瞬间就有一大群合适的学子抢着进门。毕竟读书人都是有着一定的门路的,轻易不会改换门庭。 既然如此,韩度便安安心心的继续等下去。 可是等了十几天,还是没有见到一个学子愿意来此进学,韩度就有些坐不住了。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自己恐怕还没有等到学子的到来,就会等到老朱的雷霆之怒。 这些天韩度也慢慢回过味来了,之所以没有人来书院求学,并不是因为这里是皇家书院的缘故。读书人货与帝王家,只要能够让他们升官发财,他们有什么不能卖的? 只不过,自己这书院现在名气太小,虽然有着皇家两个字不免让人有些联想,但是也仅仅如此而已。想要真正吸引学子前来进学,那还是需要提高书院的名气。 一个书院想要增加名气,通常的做法是请一些大儒来授课,或者是建立者本身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这样一来自然有学子慕名而来。等到这些人将来金榜题名,慢慢的书院的名号就随着他们传遍天下了。 但是这样起码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够看到成效,而韩度偏偏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折腾。 不过,韩度也不是没有办法。 韩度让人准备了三幅巨大的绢布,在上面分别写下“数学一百问”“物理一百问”“化学一百问”,自己悬挂在书院的正大门左侧。 隔日,原本准备来赞扬那副对联的读书人,忽然注意到了旁边的三百问。 “数学一百问?这是什么,难道是谁出的什么难题吗?” 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他们可都是自诩才高八斗之辈,没有人认为这里的题目会难住他们,毕竟他们以往解灯谜之类的东西的时候,都是信手拈来。轻易就解决了别人想都想不到的难题,引得官家小姐笑的花枝乱颤,朝他们头来倾慕的目光。 “问:五次以上代数方程,有没有一般的代数解法,即这样的方程能不能由方程的系数经有限次四则运算和开方运算求根?” “这,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在“数学一百问”下面的第一个题目,就将几人全都给难住。绢布上的字他们每一个人都认得,可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他们就一脸懵逼了。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三百问,除了“数学一百问”的第一问是五次方程问题之外,“物理一百问”的第一问是“问:同样大小的铁球和木球,同时从高楼上松手,哪个先落地?请证明其中的原理”,“化学一百问”的第一问是“火焰燃烧,依赖的是什么?” 一共三百个问题,被洋洋洒洒的写在巨大的绢布上,挂在书院大门一边的高墙上。 整整三百问被高高挂在墙上,这几天蜂拥而来的学子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哪怕是能够解答上面的任何一个问题。甚至是好多问题,尤其是“数学一百问”里面的问题,这些读书人连理解都完全理解不了,根本就不知道说的什么,就更加别说是解答了。 正文 六百八十二章 算学第一人 大明皇家书院有不弱于横渠四句的对联,有难住了京城读书人的三百问。因此,大明皇家书院瞬间就火了。每天来此瞻仰的人络绎不绝,不仅是读书人来,就连朝中的官员和普通百姓也来看热闹。 百姓只是单纯的来看热闹的,而官员在看热闹之余,未免没有想要试试能不能解答这些题目的意思。毕竟,不少官员曾经也是读书人,而且他们也是以勤学不缀自居的。可惜,他们想的倒是挺美的。 “刘大人的算学,乃是大明翘楚,不知道可否能够解答这数学百问上面的难题?” 被叫做刘大人的人,摇了摇头,纠正道:“秦大人此言差矣,现在大明算学第一人是韩景云,下官可不敢自称翘楚。” 韩景云的名声曾经也风光过一阵,不过她又没有过多的抛头露面,只是时不时的去皇后娘娘的那里。因此,便逐渐被人所遗忘。 但是虽然大多数人都忘记了韩景云,至少钦天监的官员却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其他官员只是看个热闹不知道韩景云的算学造诣究竟有多高,但是钦天监的官员却是深深知道他们和韩景云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韩景云也来过一次,抬头看了一眼数学百问的第一问。别人看着如同胡言乱语般天书的文字,在韩景云看了,却是发人深省。究竟五次方以上的代数,能不能用这样的方法求解,她还真的没有好好想过。 “这些问题究竟说的是什么啊?像这数学第一问,有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会不是有人胡乱出题,其实这题根本就没有答案?”有读书人被数学拗口的话给弄的十分饶头,自己能力不行,就恶意揣测起出题人的险恶用心起来。 一旁的另外一人同样作读书人的装束,听了之后却不竟摇头说道:“这数学第一问太难了,不仅是你,到现在都没有听说过谁能够看的懂的。” “这没有人看的懂的,也算是题?依我看,说不定这根本就不是题目,故意说的云里雾绕来为难人的。” “不是这样的,”刚才的人摇头反驳,指着另外的题目问道:“你看着物理第一题,你觉得是哪个先落地?” 此人看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自得的说道:“这还用说吗?铁比木重,自然是铁先落地。” 等他说完,却看到问他的人露出不出意料的神色。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兄台自然是错了。”这人点点头,和他说道:“有人早就尝试过来,只要两球大小一致,无论是多重多高,都是同时落地。” “这,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读书人顿时就激动起来,好似眼前之人在骗他。 可是人家却只是摇摇头,说道:“不信这事情的可不止兄台一个,这京城里面不信的人太多了。兄台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聚宝门看看。听说兵马指挥司廖将军的公子也不信,现在正在那边拿着铁球木球往下扔呢。” 但凡看过铁球木球齐齐落到一幕的人,都不禁感到大为震撼之感。这也是韩度立下这三百问,却没有人来质疑其真实性的原因。 毕竟铁球木球同时落地这么反三观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没有人敢来怀疑韩度这下题目的真实性。 ...... 谨身殿内,老朱自从书院修建起来,就一直紧密的关注着。刚开始书院遇冷,也让老朱不禁怀疑其韩度弄的这个书院,究竟能不能成功。若是不能成功的话,人力物力上的损失老朱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关键丢了脸面让他十分难受,毕竟这书院可是冠着大明皇家的名头。 不过,随着大明皇家书院名震京城,老朱的担心便慢慢放下。 大明皇家书院以三百问向所有人读书人发难,这就已经相当于是下了战书了,只要这三百问一日没有彻底解决,那大明皇上书院的名头便会永远盖在天下读书人的头上。可以说,有了这三百问,即便是大明皇上书院一个学子都招不到,那也是不能够被人所忽视的了。 看到老朱饭都多吃了一碗,马皇后不禁笑着问道:“皇上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连吃个饭都一直笑个不停?” 老朱哈哈一笑,停下碗筷和马皇后说道:“妹子,可听说过大明皇家书院?” “听说了,现在京城里面沸沸扬扬的都是议论着书院的,即便是我不想听,这耳朵也不能够清净啊。”马皇后撇撇嘴,“怎么?这书院是皇上建的?” “这......”老朱有些尴尬。当初把韩度的官给免了之后,马皇后不满的想要让韩度官复原职。可是老朱有点不想,便去问了韩度想要做什么。 “当初妹子不是让咱将韩度官复原职吗?咱想了想,觉得这事问问韩度也好。结果他却说他想要教书,既然这样咱就给了一块地,让他折腾去。” 马皇后对老朱没有将韩度官复原职自然是不满的,但是既然这是韩度的想法,她也就不好在多说什么。 “结果没有想到,他竟然弄了这么一个书院出来。”老朱见马皇后没有在意,便嘿笑了一声说道。 “他弄出这么个书院出,难道他还想要成为一代大儒吗?”马皇后不竟问道。 老朱无所谓的笑了一下,“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从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说不定还真的有这个想法。妹子你是不知道,韩度在书院大门口弄出了个三百问出来,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人能够回答上一问的呢。” 马皇后自然知道这些,但是既然皇上想说,她便装作是第一次听到。等老朱说完了之后,马皇后才随口问道:“这书院什么时候正是开门?臣妾想要去瞧瞧。” 老朱顿时一愣,随后说道:“这个朕倒是没有问过韩度,不过没事,朕回头问问他便是。妹子想要去,那就去瞧瞧也好。” 正文 六百八十三章 想要当先生 四月二十九日,大明皇家书院向世人隆重宣告了它的诞生。 虽然现在书院里面还没有一个先生,没有一个学子,但是韩度相信从此时此刻开始,以后面包什么的都会有的。 走完了一系列复杂的流程,大明皇家书院总算是在老朱洪亮的嗓音当中,宣告了成立。 韩景云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安庆,两人联袂而来。 话说安庆这个嫂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在韩景云面前竟然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反过来多韩景云言听计从。看她亦步亦趋的跟着韩景云身后,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才是辈分小的那个。 “恭喜呀,大兄。”韩景云微笑着恭贺了韩度一句。 韩度今日非常的高兴,也没有想太多,笑了回应了韩景云一下。 “大兄这书院有了,可是先生还没有,大兄准备怎么办?”韩景云继续问道。 韩度笑了一下,按照韩度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准备去请什么先生。或者说,那些皓首穷经钻研四书五经的名儒对于韩度来说,没有什么用处。韩度想要讲授的是数理化,就目前看来就只有韩度自己才能够教的了。 因此,韩度根本就没有想过去请什么先生。 “大兄,你看我怎么样?”韩景云见韩度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便开始毛遂自荐。 韩度看来妹子一眼,疑惑的问道:“你?你不用来进学吧?” 以韩景云的数学水平,她自学的效果可要比来书院进学更好。除非,她还想要另外学物理和化学,要不然她真的没有比来专门跑了书院进学。 “谁说要来进学了?我是要来当先生。”韩景云一石激起千层浪,掷地有声的话震的韩度眼冒金星。 这年头风气还没有被理教给掰弯,还没有到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地步。女子也是可以接受到很好的教育的,只要你有条件,找个西席在家里明目张胆的教,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这天下的书院,就没有招收女子的先例。更别说是女子先生了,这恐怕自古以来都找不到一位。 “不要胡闹。”韩德的脸色一沉,有些不悦的说道。虽然韩德十分宠溺这个女儿,但是在这书院开门的日子,也不允许她胡来。 “我可没有胡闹,”韩景云反驳了老爹一句,随后便把手指向了正大门上的匾额,说道:“皇上金口玉言说了,达者为师。我韩景云别的不说,至少在数学一道上自认为达者,想来没有人会反对吧?” 韩景云倾城倾国的容貌里,顿时就绽放出了压服众生的神采。抱着一双小手环视一圈,结果却没有人敢和她对视。 最先低下头的就是钦天监那帮官员,他们早就深深的被韩景云的算学造诣给折服,面对韩景云他们总是有种高山仰止之感。 韩度不想在这个时候低头,可是即便是韩度也不得不承认韩景云现在的数学造诣要比自己高太多,韩度也是一个要脸的人,还做不出来胡搅蛮缠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因此,面对妹子眼神灼灼的目光,不甘不愿的低头。 百姓向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说道:“这姑娘长的可真俊,她是谁呀?怎么那些官老爷都不敢正眼看她?” 等到被人告知,她现在是大明算学第一人,即便是那些官老爷在她面前也不得不低头之后,百姓当中更是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韩景云自从学了数学之后,看陌生人的眼神都带着看低等动物的表情。即便是现在面对广大的百姓,她也好不怯场,反而朝着四方挥手致意,像是个享受站在聚光灯下的巨星一般。 不等韩度开口,韩景云就转身朝着安庆喊道:“公主嫂子,让他们帮我把东西拿上来吧。” 跟着安庆身后的两个仆人,顿时抬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木板,来到了韩景云面前。 “你,你想要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韩度看到妹子的举动,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韩景云瞥了韩度一眼,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韩度那里是在担心韩景云,相反,韩度是在担心老朱。连忙朝着老朱看去,却看到老朱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韩景云。韩度想了一下,顿时把想要阻止韩景云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见韩景云站在黑色木板面前,指着悬挂在正大门墙上的绢布说道:“大兄好气魄,一下子问了大明读书人三百问。小女子不才,回答不了大兄这三百问,甚至是连数学一百问都回答不了。但是对于数学第一问,我还是能够给大兄一个答案的。” “这,这不可能!”韩景云的话音落下,连韩度都被震撼到了。 韩度列举出的这三百问可不简单,根本就没有想过现在就有人能够解答。就拿数学一百问来说吧,里面全是各种曾经在数学历史上出现过的疑问,甚至韩度还丧心病狂的将费马大定理的证明、哥德巴赫猜想、黎曼猜想这些已经被证明或者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被证明的数学难题,通通都加了进去。这要是都能够全部证明,韩度只会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了,要不就是自己疯了。 而且物理和化学的问题也不简单,就好比物理其中一问便是:“烧红的铁棒为何会发光?”这问题看似简单,而且也是人们寻常之中就能够看得见的,但是想要将它解释清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光凭着经典力学范畴的物理定理根本就解释不了这简单平常的现象,想要解释就必须要涉及到量子层面,电子在能级之间的变化。电子获得能量可以从低能级跳跃到高能级,而从高能级跌落到低能级,就会产生出光子。 韩景云没有理会韩度的震惊,让仆人摆放好黑色木板,拿出粉笔,自信的朝所有人笑了一下,挥笔写下:高于四次的一般方程的代数解法不可能性的证明! 正文 六百八十四章 神人之智 “假设一个一般的五次方程存在求根公式......”随着石膏粉末在木板上飘然而下,韩景云神采飞扬的在木板上写下一行行算式。 整个大明皇家书院的正大门面前,都成为了韩景云一个人表演的舞台。其他人,包括韩度在内,都是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中间那个灵动的身影,以及韩景云那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不断的清晰传入耳中。 “......但是有没有可能存在一个根的连续置换,它不改变所有系数的辐角,同时还能让假设方程的五个根相异?这样就可以产生一个矛盾,反证出原来假设的求根公式。不存在!” 众人专心致志的看着韩景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等到韩景云铿锵有力的说出了最后的结果,众人才在一片哗然当中回过神来。 甚至有京城的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更是拍着手高呼起来。他们虽然连韩景云说的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他们却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姑娘长的这么俊,她说的一定是对的。” 而钦天监的那些以刘大人为首的官员,差点就情不自禁的朝着韩景云给跪了下去了。韩景云在奉天殿内以算学力压西察合台汗国的使者之后,他们自然也是不服气的,便向韩景云请教起算学。说是请教,其实是不服气的想要和韩景云比试个高下。 结果可以想象,他们这些人被韩景云用高次方程给虐的不要不要的,就这也只不过是三次方程而已。他们原本以为这方程能够从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一直往上增加呢,万万没有想到,现在韩景云却是告诉他们。高次方程的求解,只能够到四次为止,再往上便已经不是加减乘除和开方能够解决的。 他们都还在半坡上艰难的攀登呢,韩景云却是轻描淡写的挥手指给他们看着,说道:“前面就是顶峰,你们就算是爬一辈子都只能够到此为止。” 这样的先见之明,怎么能够不让这些人感到震撼、佩服的五体投地? 老朱看到韩度都是一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样子,不由得凑到韩度耳边,问道:“怎么样?韩景云做对了吗?” 韩度回头看了老朱一眼,才回过神来,艰难的点头,说道:“证明过程臣看不出来有谬误的地方,她应该是对的。” 老朱闻言,不禁惊奇的看了韩度一眼,诧异的问道:“你自己出的题,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谁规定的我出的题,我就要知道所有的答案?这三百问里面自己不知道答案的多了去了,我若是都知道答案,何必要跑到这大明来折腾?上辈子我早就功成名就,会所嫩模了,谁脑子有病才希望跑到这大明来? 就拿黎曼猜想来说吧,即便是在上辈子谁要是能够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那能够获得的荣誉,简直就难以想象的大。 “皇上,这三百问臣知道答案的,顶多就只有几十个,其他的臣也不知道。”韩度苦笑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就拿韩景云证明的这数学第一问来说吧,臣根本就没有想过谁能够在现在把它给证明出来,原本臣以为要三五百年之后,才能够有人解答这个问题呢。没想到,竟然被她就这么给解答了。” 数学第一问就要三五百年之后,才有人能够解答出来? 老朱听了都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忽然,猛地一挥手指着数学一百问,问道:“若是,若是想要将这一百问全部解答,需要多久?” 韩度听了老朱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其中的千禧七大难题,不禁缩回了脖子。干笑着说道:“若是大明人杰地灵能人辈出的话,一千年或许有希望。” 能人辈出都要一千年?老朱这个时候才明白韩景云刚才解答的问题有多么的不容易,而她竟然能够解答这样的问题,在算学一道上的成就,恐怕是高的超过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想象。也就是韩度,也许还能够勉强模糊的知道一点罢了。 韩景云倒是没有觉得她的成就有多高,只是解决了这个让她冥思苦想了多日的难题,韩景云只感到浑身上下一阵身心舒畅。 回头看到无话可说的韩度,得意洋洋的用手指敲了敲木板。说道:“大兄若是你不让我做先生,我就把这木板放在这里,看谁还有脸进去做这数院的先生。” 韩度听到,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读书人你可以说他们卑鄙无耻,可以说他们里外不一,但是至少有一点,读书人都是要脸面的。若是韩景云将这块木板放在这里,那可真就成了数院的拦路虎了。若是没有这样的水准,恐怕脸皮再厚的人,都无颜敢进数院教书。 “你们几个就站在这里,把这块木板给我守好了,谁来也不能拿走。”韩景云连忙朝几个仆人吩咐道。 这些仆人自然知道这位公主的小姑子,和公主已经好的就快要穿一件衣衫了。面对韩景云的要求,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齐齐回了一声,“是。” “怎么?连你也比不上韩景云?”老朱见韩度神色不对,不禁诧异的问道。 韩度苦笑一声,说道:“她的数学是臣教的,但是......圣人不是有言在先嘛,三人行必有我师......” 老朱闻言一愣,随即却又哈哈大笑起来,高声说道:“好,很好,韩家一门双杰,朕很欣慰。韩景云跪下听封。” “民女拜见皇上。”韩景云嘴角含笑,顿时跪拜下去。 “韩景云巾帼不让须眉,于数学一道学究天人,有神人之智慧。朕有旨意在先,学问一道达者为先。即日起封韩景云为书院祭酒,赐金牌,可以随时入宫觐见。” “谢皇上。”韩景云高兴的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原本她不过是想要过过教书先生的瘾,现在却被皇上封为了书院祭酒。也就是说,以后这整个书院,就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了。虽然现在数院里面只有她一个光杆司令,也足以令她兴奋不已。 正文 六百八十五章 豁出去了 百姓才不去管其他呢,有热闹看更加让他们兴奋不已。等到热闹看完了,他们才陆陆续续的散去。 老朱也走了,只留下了愁眉苦脸的韩度站在原地。 原本这书院想要招到学子就比较难,现在有了韩景云担任书院祭酒之后,这种情况却是变得更加糟糕。以现在读书人心高气傲的脾气,除非是那些对数学极度痴迷的人,否则谁会愿意屈居于一个女子之下? 见韩景云笑容灿烂的样子,韩度不禁没好气的说道:“笑什么笑?你吃蜜蜂屎啦?这书院刚刚开门,原本就很难招到学子。现在被你这么一搞,往后要想有人来进学,那就更难了。到时候这偌大的一个书院里面,就只有咱们两个人,我看你还笑的出来。” “大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想到办法,会有人来的。”韩景云一点都没有操心,在她看来只要有大兄在,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他们的。 面对信心十足的韩景云,韩度自己却没有什么信心。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里面,还是一个学子都没有想要来此进学的。相反,倒是越来越多的人跑到这里来看热闹。 自然是为了那副对联和大名鼎鼎的三百问,现在却又多了一块韩景云的木板,虽然没有人能够看的懂上面写的什么,但是并不妨碍大家看了之后回去兴致勃勃的吹嘘啊。 期间方孝孺倒是来过一次,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悻悻的走了。 等了几天,终究还是把韩景云的兴致给等没了。随手掐了一片嫩叶,恶狠狠的扔在地上,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不是明显的欺负人吗?这么多天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你现在才知道啊?”韩度没好气的说道:“原本这书院名气就不大,就这么点名气,都还是我苦心孤诣之下才积攒起来的。可是你一个女子却非要跑来做什么先生,现在好了吧,恐怕即便是有想法想来的人,一听到先生里面有女子,都会打退堂鼓了。” “女子怎么了?以我数学一道的造诣,这大明有谁比我还高的吗?难道以我的水准,还不足够教他们的?”韩景云小脾气一上来,连往日里的大兄都不称呼了。这也是因为,这几天把她给气的够呛。 韩度还能够说什么?只能够捏着鼻子,苦笑着劝道:“你的造诣是足够,但是你做事能不能不要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好不好?咱们毕竟是这世上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总归还是要面对现实的,入乡随俗也是很必要的。” “我就是喜欢一是一二是二,怎么样吧?”韩景云脾气一上来,就有收不住的架势。 韩度自然不会拿兄长的身份来压她,见他如此,只好叹息一声,不再和她争辩。 韩景云见韩度没有话说,只好自言自语恶狠狠的说道:“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些懵懂小二来教。”韩景云今天是和教书杠上了,不教绝不甘心。 韩度也无奈的点头,“也只好如此了,虽然这样一来还要先教他们识字,不过总不能把这么大的书院给空着,惹人笑话吧。而且也不能找那些懵懂小二,至少也要能够识字的吧?要是连字都不认识,那到时候是你教呢,还是我来教?” “大兄,我可是只教数学的。”韩景云先声夺人的表面了她的态度。 韩度只好无奈的叹息一声,好吧,终究是直接扛下了所有。 “大兄,你想到怎么找人了吗?”韩景云见韩度好似胸有成竹,不禁好奇的问道。 韩度点点头,叹道:“算是有点眉目吧,不过能不能成,还要我亲自去问问才知道。” “我就知道大兄你一定有办法的。” 韩度和妹子朝着家里走去,刚刚走到靖海伯府的大门口,就看见黄老搓着手,站在外面不停的打转。 韩度见了,走上前去,问道:“黄老?你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拜见伯爷。”黄老先是朝着韩度一拜,被韩度给拉了起来。 才继续说道:“小的来找伯爷,听说伯爷还没有回来,便想着就在这里等着。” “找我有什么事?咱们还是进去说吧?”韩度说着,就要拉黄老进府。 却被黄老给坚决推辞,说道:“不用,不用,就在这里说就好,这里说就好。” 韩度见黄老一直推辞,也知道恐怕他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好开口,却又不得不来找自己。只好无奈的说道:“黄老有什么事情,请直说,我能够帮的上的地方,一定帮忙。” 见韩度没有再拉着他进门,黄老脸上堆起的笑容,笑的更加灿烂。听从韩度的意思,直接说道:“伯爷不是建了一个大明皇家书院吗?” “嗯,是有这么回事。”韩度点点头。 黄老听了,脸上顿时浮现起不好意思的表情出来,犹犹豫豫的说道:“小的,小的想请伯爷,能不能让小的们的兔崽子去进学?” 韩度听了,顿时有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感,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遇到了枕头。不过仔细琢磨一下黄老的话, 韩度又不竟问道:“你们?” “是,都是钞纸局匠人家的孩子,伯爷能不能看在,看在小的们曾经是伯爷属下的份上,开开恩?”黄老越说,越是感到为难。 要不是他被所有匠人齐力给推举出来求韩度,想到身后还有着不少人家的孩子,如果是仅仅是他的孩子的话,说不定他都想要就此放弃,转头走掉。 “你们为什么会想到将孩子送过来进学?”韩度好奇的是这个。自己这书院都开门这么多天了,却没有一个读书人愿意来进学的,这都不免让韩度有些怀疑人生了。 现在却听到黄老求着自己收留他们的孩子,这不仅让韩度颇感欣慰之余,也不免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伯爷的本事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咱们这些老属下哪一个不知道?”黄老呵呵笑着,真心实意的恭维了一句。 正文 六百八十六章 第一课,独立 “能够得到伯爷的指点,是他们祖宗十八代才能够修来的福气。”黄老继续说道,“伯爷放心,该有的束脩,咱们一定不会少的。” 韩度听了,却摇摇头,说道:“束脩,你们还给不起。” 黄老闻言,以为韩度在变相的拒绝,神色顿时一阵惨然。想到身后那么多人的期望,正好再开口。 韩度却是说道:“看在你们是第一个信任本伯的份上,这束脩就免了。另外,这些孩子都识字吗?” “多谢伯爷,多谢伯爷。”峰回路转之下,黄老激动的就知道感谢韩度了。等他回过神来之后,才回忆起韩度的问题,连忙解释道:“有些是识字的,但是有些还太小,还没有来得及请先生教......” 说是太小没来得及教,其实有些年纪也不小,只是因为家里贫穷的原因,念不起私塾而已。匠人可不是农民,他们是一群靠手艺吃饭的人。在此之前,他们的生活并不算差。家里的孩子也能够进私塾识字,要是连字都不认识,他们又如何能够记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各种画图和秘方? 只是因为在洪武年,由于被划到了匠户里面,在匠户的制度下他们才越来越穷而已。 韩度听了,眉头不禁一皱。 黄老看见韩度神色的变化,却忍不住心里一紧。 没有等他想好该怎么说话,却又看到韩度的眉头展开。 叹了一声,韩度说道:“也罢,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你就让他们都来吧。” “多谢伯爷~”黄老听电话韩度答应,忙不迭的对着韩度又是鞠躬,又是想要跪下磕头。 还好被韩度一把扶住,才止住了他的激动心情。 “天色还早,黄老不如进去坐一坐吧。”韩度想邀请黄老。 黄老眼睛里面露出一丝渴望,却连忙摆手说道:“不了,不了,小的还要赶紧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呢。要一家一家的通传下去,今天都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韩度一想,觉得黄老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再执意留他。 隔日,当韩度来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有一群人早早的就已经站在了门口。这些人高矮不齐,年纪大小也不一样。年长的看样子有十五六岁,而年纪小的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韩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了书院的大门前面,转过身来。 随行的大人自然认识韩度,见此,连忙推攘着身旁的孩子,说道:“快,快拜见伯爷,向伯爷问好。” 可惜这些孩子看到韩度的时候,早就被他浑身上下的气势给吓傻了。无论大人们如何推攘,除了几个年纪大的,稀稀疏疏的问候了几声之外, 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伯爷恕罪~”见孩子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大人们只好俯身告罪。 “起来吧。”韩度挥了挥手。 等他们都起身之后,韩度才说道:“既然你们把孩子送来这里,那就放心的回去吧。另外,你们走的时候,将他们的包袱都拿回去。” 韩度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给愣住。他们为人父母的,自然是希望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孩子。即便是来进学,他们也想要竭尽全力的让孩子过的更好一些。 韩度所有人都没动,便只好解释道:“你们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情,本伯能够理解。本伯若是要收束脩,你们这里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踏进书院。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既然你们离开家里,来这里求学了,那么本伯就希望你们不管是年长还是年幼,都能够明白一点。那就是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能够再依赖爹娘了。今后的衣食住行,都需要你们自己靠着双手却争取。当然,鉴于有些孩子太小的缘故,因此本伯要求,年长的必须要照顾年幼的,直到他们能够自力更生为止。” “若是没有疑问了,那就把你们的包袱还给家里吧。若是有人不愿意的,本伯也不勉强,就此离开书院便是。” 面对韩度给出的选择,那些年长的孩子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便主动把包裹还给了爹娘。而那些年幼的还不能够理解是怎么回事的,他们的爹娘也将包裹拿了回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机会难得,没有人愿意放弃。 韩度见了,笑着拍拍手,说道:“好了,既然都想要进学,那就跟本伯来吧。” 韩度当先一步,带着这些人,从侧门进去。 书院现在虽然只有韩度和韩景云两位先生,但是其他杂役可是一个不缺。韩度将人都带到住宿的地方,转身说道:“你们今天不用做功课,先熟悉一下环境。知道自己是住在哪里,等明天再开始正式授课。另外,你们各自的床上有着书院统一的衣衫,你们把自己的衣衫换下来,在书院就必须要穿书院的衣衫。自己的衣衫清洗过后,收起来吧。” 看着几个七八九岁的孩子,韩度不由得眉头一皱,书院可没有给他们准备这么小的衣衫。随手划了一下,说道:“你们个子太小,那些衣衫你们还穿不了。你们就先穿自己的吧,等重新将你们的衣衫做好了之后,再换过来。” 说完,见所有人都没有异议,韩度便让杂役将他们带下去安排。 四个人一间房屋,有着独立的四张简易木床,中间摆放这一张桌子,以及四张椅子。房屋不大,但是住下四个人还是绰绰有余。而对于年纪太小的,则安排了两个人睡一张床,倒不是说没有足够的房屋,而是怕这些孩子太小,一个人睡觉的话容易惊惧,因此才让他们两个人一张床,不仅可以彼此照顾,还能够避免自己把自己给吓到。 等到将来,他们长大了,再分开便是。 每个人一个小铜盆,以及洗漱用的帕巾。杂役耐心的告诉他们,茅厕在那里等等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等到杂役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总算是让所有人都清楚之后,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正文 六百八十七章 教书先生 房舍青瓦白墙,屋子里的简易木床散发着木料的芳香。当他们知道这就是他们将来住的地方的时候,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地方,比他们原本的家要漂亮太多,也要整洁太多。让他们对于住进去的想法,不竟有些胆怯。 杂役察觉到这些孩子有些望而却步,回过头笑着问道:“怎么不走了?” 几个年长的彼此对视一眼,有个胆子大点的迟疑着伸手指了指,怯生生的问道:“这些,是给我们住的?” “当然是给你们住的。”杂役笑着解释,他刚知道的时候,也是一阵震惊,没有比这些孩子好到那里去。 “不仅给你们住,里面还有换洗的衣衫,以及属于你们自己的床铺和各种平日里用的东西。” 见他们一脸惊呆的表情,杂役也懒得解释太多,挥挥手说道:“走吧,进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等到他们进了房屋,果然看到琳琅满目的各种东西,杂役教他们每种东西如何使用之后,便退了出去。 留下屋子的孩子,小心翼翼的伸手慢慢按向自己的床铺。深褐色的棕垫上面铺着填充着棉花的棉垫,被子外面是棉布,也是在里面填充着棉花。轻薄柔软的触感,让他们触电般的把手缩了回来。 片刻过后,又反复伸手尝试了数次。等到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之后,他们才趴在自己的床上,贪婪的深吸着棉布特有的味道。 孩子们躺在床上,正在感受这充满了意外,又无比充实的一天的时候,一阵饥肠辘辘的咕哝声此起彼伏的传来。 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上次吃饭已经是天刚亮的时候。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滴米未进早就饿的不行了。也就是刚才一直处于兴奋当中,他们才没有意识到而已。 对了,吃饭。 刚才那人好像是说过,吃饭要用什么来着?在这个还没有能够解决温饱的年代,吃可是孩子们最大的乐趣和梦想。一想到吃,几人连忙翻起身来,查看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一个小木盒里面,他们找到了一叠捆起来的纸张。这是韩度专门让宝钞提举司印制的饭票,上面印着大明皇家学院和一文、五文、十文、一百文等字样。 每个人不论大小,每个月能够获得的饭票,都是三百文。算下来,也就是差不多每日十文。 正当这些人拿着饭票惴惴不安的时候,杂役来了。 “大家都饿了吧,伯爷吩咐了,今日由我带大家去饭堂吃饭。大家一会仔细记一下路,下次就需要你们自己去了。或者你们当中有人识字的话,也可以顺着路上的道标,自己找过去。” 杂役将所有人带到了饭堂,巨大的饭堂后面热气蒸腾,汹涌的热气冲房顶上冒了出来。饭堂里面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长桌和长凳,看起来和钞纸局的饭堂差不多,只是规模上要大上许多。 当这些学子走进饭堂的时候,韩度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见到韩度,所有学子都想要上前问候,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几个年长的,大着胆子喊了一句,“大人......” 韩度笑了笑,朝所有人说道:“在书院里面,你们不用叫我大人,就叫我先生,明白吗?” “是,先生。” 众人朝着韩度齐齐行了一礼。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见他们手上拿着饭票,便说道:“这是书院的饭堂,一文饭票可以换一碗白米饭或者是一个大饼子,一碗肉只要三文钱。你们手里的饭票只能够让你们吃的饱,想要吃的好,想要天天吃肉,那就需要你们用自己的双手去挣。” “你们有很多能够挣到饭票的方法,比如说识字的可以教还不识字的人识字,可以协助我这个先生做一些事情,另外书院会有定期的考试,如果你考试考的好,也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励。当然,你也可以出苦力,书院的地需要人洒扫,树木需要人修剪,这些事情你们都可以做。” 韩度想要的一群有文化、有学识、能够自力更生的人,而不是想要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因此,对于他们动手能力的培养从踏进书院的这一刻便开始了。 “今晚的这顿饭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就当做是我这个先生初次见面请你们的。你们可以尽情的吃,想吃什么都可以。” 韩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这些都是匠户家的孩子。虽然自从自己掌管宝钞提举司之后,这匠户的生活改变了不少,但是恐怕也不可能让家里天天顿顿都吃上肉,更别说是痛痛快快的随便吃了。 再加上穷人的孩子懂事的早,给他们的饭票说不定还有人真的就满足了呢。要是个个都以解决了温饱为荣,那自己的锻炼他们的目的岂不是就是泡汤了? 得先让他们吃上一顿好吃的肉才行,只有尝到过味道了,他们才能够念念不忘,才想着挣钱吃肉。 而且自己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当先生的请学子吃一顿饭,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谁不竖起拇指,称赞咱一声仁义?谁会想到,这其实是在诱惑这些学子呢? “多谢先生。”这些学子也不是傻的,听到不用花珍贵的饭票就能够饱餐一顿,自然对韩度感恩戴德。 看着饭堂的窗口里面各种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那个学子还能够忍得住?整整一排的窗口,今日竟然奇迹般的连素菜都没有一个,一盆一盆的全是各种肉食。 学子们那里还能够忍受的住?纷纷挥手朝着自己面前的肉食指去,反正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些是什么菜,也就是胡乱之下随便指的。 不过他们现在那单纯的脑回路,那里会想到韩度在这里面埋下的陷阱?等到将来他们回过味来之后,无一不对自己当初的愚蠢深感痛心疾首。但是事已至此,再加上习惯已经养成了,他们也完全失去了反抗的余地。 不过该说不说,这书院的饭食可是真好吃。 正文 六百八十八章 坑学生我是认真的 书院不给学子提供酒水,不过仅仅是肉就让众人吃的无比的香甜,连睡觉都在回味着饭堂饭食的味道。 第二日,天色刚明。 杂役便提前敲锣,将所有学子惊醒过来。告诉他们让他们赶紧洗漱之后,去书院的大教场。 这里是书院专门留出来给学子们运动锻炼身体的地方,由于现在书院还没有建造完的缘故。这教场有一大半都被各种木料、水泥给堆满了。只剩下小小的一块还算平整,能够容纳的下这些学子。 看到人到齐了,韩度说道:“高的站我的左边,矮的站在右边,挨着站过去。” 等到所有人都按照韩度说的站定,韩度数了一下,一共有七十六人。还算不错,孔子有七十二弟子,自己第一次当先生就比他多了四个。 拍了拍手,韩度示意众人看向自己,“来,都学着我的动作。” 韩度打了一套上大学参加军训的时候,教官教的军体拳。当时由于韩度等人都已经算是成年人的原因,教官教的也不是那种简化过的军体拳,而是完整的军体拳,一共十六式。还教了一遍传说当中被禁用了的黑龙十八手,不过只是教了一遍便止住。或许,就连教官也怕真教了这黑龙十八手,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情,连累到他担责任吧。 不过由于韩度从小就对武术非常好奇的原因,不仅学会了十六式军体拳,还把黑龙十八手给记住了。但是好奇归好奇,练武这种长年累月的事情,韩度可以受不了。练了几天之后,没有见到什么效果,便将它们都抛之脑后了。 现在既然自己当先生教学子了,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自己吃过的苦,那得亲眼看到别人十倍百倍的咽下去,心里才开心不是? 韩度当初可被这军体拳和黑龙十八手给折腾的不轻,现在有机会看到别人痛苦,那里能够放过? 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学着韩度的样子,歪歪扭扭的打了一遍之后,有学子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先生,这是要教我们习武吗?” 韩度停下动作,看了所有人一眼,见他们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本能的遵从着自己的动作。便说道:“这是让你们强身健体,记住不管你们学问再高,你们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手脚,永远是你们最大的本钱和依靠。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废物。你们要提笔能够写出锦绣文章,和人干架也要能够挥的出去拳头。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些学子在家里不知道被老爹老娘教育过多少次了,到了书院一定要听先生的话。现在韩度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命令,韩度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再教你们几遍,等你们学会了,以后每日早晨自己来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谁偷懒不来的,直接扣每月的饭票。” 事关自己吃饭问题,学子们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跟着韩度练了起来。韩度才没有那么好心每天都来陪着他们练拳呢,顶多就开始两天来检查一下他们练的对不对,等他们都会了之后,韩度才不会一大早的就爬起来。 就这么几天起的早一点,韩度都觉得心里憋着一股火气。 练完了拳,韩度又带着学子们来到他们的宿舍,看到床上被胡乱蹬成一团的被子。 韩度说道:“你们都看清楚,以后这起床之后,被子都要这样叠起来。”说完,便演示了一番,将被子给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豆腐你们都见过吧,以后被子都叠成豆腐块的样子。做不到的,扣饭票。” 韩度指导了几个年长的学子叠被子,等他们学会之后,便由他们去将那些年纪小的教会。 全部学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的,韩度在教会了几个年长的之后,便带着他们来到书院的教室里面。 兴致勃勃的韩景云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见到韩度带着人来,顿时笑着迎了上来说道:“大兄,你总算是把他们带来了。” 韩度朝妹子笑了一下,转身朝所有学子说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们要牢牢记住这句话,这位是教授你们数学的先生,叫先生。” “先生好。” 即便是韩景云的年纪和学子里面年长的人相仿,但是却没有丝毫影响到他称呼韩景云先生。他们不知道韩景云的名声,甚至就连他们的父母都未必知道,韩景云这个大明算学第一人竟然会是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你们上午跟着她学数学,下午的时候便跟着我学物理和化学。学物理化学的地方不在这里,等你们学完了数学之后,会有杂役带着你们过去。现在,进去吧,个子矮的坐前面,高的坐后面。” 所有学子鱼贯而入,韩景云看的眉开眼笑,见所有人都进去坐好之后。她朝韩度展颜一笑,说道:“大兄,那我就先教他们了。” 韩度点点头,“去吧。” 韩景云也不再犹豫,走进去拿起一块黑板,从数字开始教起来。 下午的时候,轮到韩度来教了。 “我要教你们的就是物理其中的一个分支,力学。什么是物体?这桌子就是物体。”韩度伸手在讲桌上锤了几下。 “当然你的手也是物体,在你锤桌子的时候,你的手是不是会痛?” “是的,先生。” 听到韩度的话,有的学生就伸手在桌子上锤了一下。或许用力过猛的原因,不仅发出一声声响动,更是一个个疼的龇牙咧嘴。巨大的声响将他们自己吓了一跳,以为会惹怒先生,一个个怯生生的抬头看向韩度。 却看见韩度一脸笑容的看着他们,没有丝毫发怒的样子。 相反,韩度见了他的样子,脸上却浮现出笑意。这才是一个学物理的人该有的态度,物理和化学都是从具体的尝试和实验当中开始,然后才慢慢形成了一门系统性的学科的。 正文 六百八十九章 朕想看看 物理和化学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都是一个个单独的实验现象或者是结果。等看到了这些实验现象,人们才想着为这些现象提供一套系统的理论依据,这样才慢慢形成了大家看到的物理和化学两门学科。 因此,在学这两门学科的时候,动手能力可是非常总要的。 “力就是物体对物体的相互作用,你们锤桌子的时候,你们手受到的力和桌子受到的力,其实是一样大的......” 韩度的书院总算是开张了,不过不仅没有获得别人的羡慕,反而是引得国子监的那些学子一阵阵嘲笑。 原本他们以为在京城里面多了一家书院,会和他们争抢资源呢。没有想到这大明皇家书院的名头倒是不小,但是竟然教的是一群懵懂孩童,甚至有些连字都不认识。 原本还有读书人在观望,看看这大明皇家书院会不会请一些大儒来授课,若是有的话,他们也是愿意上门求学的。结果没有想到,里面不仅没有请一个大儒,甚至教授的竟然是数学、物理、化学这些科举根本就不需要的东西。学了这些东西,难道能够考中进士吗? 不管是普通的读书人还是国子监学子,都是自诩为大明的栋梁,将来都是要金榜题名封侯拜相的。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大明皇上书院的名头越传越远,不过这次传出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没过几日,就连老朱三番五次的听了之后,都坐不住了。忙不迭的将韩度给召来,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厉声问道:“韩度,你究竟是在干什么?朕给你土地,给你修建书院,是想要让人为大明培养人才的,不是让你叫懵懂小二识字的。” 韩度没有理会老朱的怒火,微笑着反问道:“敢问皇上,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是人才?” 韩度自从和安庆公主大婚之后,和老朱之间的说话就随意了许多,没有以往那么多的顾忌。老朱这个人既讲义气,但又能够对昔日的兄弟痛下杀手;既性格暴虐动不动就砍的人头滚滚,但是对于自家人却又极力的袒护。 韩度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在老朱面前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小心翼翼。反正只要自己不残害百姓,不造反,老朱即便是看着安庆的面子上,也不会杀自己的。顶天了被收拾一顿,只要不会动不动就丢了性命,被收拾了自己也就知道收敛了。 老朱察觉到了韩度态度的变化,眉头挑了挑,却没有多说什么。背着手,望着殿外的长空叹道:“朕虽然曾经说过元失于宽仁以亡,但是元除了亡于它本身的原因以外,整个天下失于教化也是一个原因。因此,朕登基后,就多次下旨,兴建学校,选拔学官,并坚持把“教化地方”作为衡量地方官考绩的重要依据。还重开科举,从中提拔人才,为的就是希望能够培养出足够的人才,以保大明长治久安。” 韩度听了之后,直摇头。 老朱见了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以前那么怕自己的,现在怎么如此放肆了呢?难道男人成婚之后,真的会本性大变? “皇上,科举拣拔出来的是官员。但是这天下的人才,可不仅仅是官员。”韩度说着,看了一眼老朱的御案,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踪迹。 便笑着问道:“皇上,不知道可否给臣一把左轮?” 老朱也没有管韩度拿左轮来做什么,便朝老太监示意了一下。 老太监转身出去,很快就用盘子端着一把左轮进来,盘子上面还放着几颗子弹。 韩度走过去,没有伸手拿左轮,反而是拈起一颗子弹,朝老朱示意,“皇上请看,这子弹虽小。但是只要没有这个东西,那左轮就发挥不出威力,再大也只是一个铁秤砣罢了。但是想要造子弹却是不容易,即便是一个熟练的匠人,一日也就造个百来颗罢了。而我教那些学子的东西,却是有朝一日能够让他们有办法将这子弹成千上万的造出来。皇上以为,他们算是人才吗?”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像是被醍醐灌顶了一般。定定的看着韩度手指间的那颗小小的子弹,脑海里在不断的回荡着韩度的话,“没有这子弹,左轮再大也不过是一个铁秤砣罢了......” ‘的确是这样啊,没有这子弹,那左轮即便是扔出去砸人都嫌重。但是有了这子弹,那左轮就是无双的杀人利器。’ 甚至,老朱还想到了更多,“朕自从立国以来,为了稳固皇权,怕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不止一次的打压淮西勋贵。亲手杀掉往日的生死兄弟,难道朕的心就不痛吗?只不过是为了大明,为了整个天下,不得不如此罢了。” “但是,这左轮的威力要比刀枪箭矢大的多,若是能够让五军都用上这左轮,不仅能够大大增加五军的战力,更容易彻底消灭残元。而且只要把这子弹紧紧握在手里,就再也不怕什么骄兵悍将不听调令造反。没有子弹,那些骄兵悍将就什么都不是。即便是他们想要造反,恐怕也没有敢跟着他们起事,甚至不用朝廷出手,他们就会被下面的士卒给绑来请功。” 想明白了这一点,老朱脸上顿时浮现发自内心的欣喜。从韩度手里夺过子弹,紧紧的握在他的掌心。 老朱握住一枚小小的子弹,就好似握住了天下最大的权柄一样。 “你教的那些东西,真的多造子弹有帮助?”老朱紧紧的盯着韩度,认真的问道。 韩度点头,笑道:“当然。” “你教的那些数学、物理、化学,这造子弹属于那一个?”老朱沉吟着问道。 “化学里面的一个分支有机化学,其中的一点点而已。当然这左轮,也是利用了物理里面的一些东西。”韩度解释的非常模糊。 不过老朱也不是想要韩度立刻就解释清楚,听了之后点点头,说道:“你把这三种书本都送一套进宫里来吧,朕想要看看。” 正文 六百九十章 皇上还是不错的 老朱想看那自然是大好事,第二天韩度就屁颠屁颠的把基础的三套书给老朱送来了。 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皇上,这数学可以多看,学数学能够提高人的思维,也就是有助于保持着头脑清醒。物理化学也可以看,但是皇上千万别自己动手做实验。有些实验充满了危险性,弄不好伤了皇上,臣可就万事莫赎了。” 听到韩度提醒的好,老朱欣然点头。 几日之后,老朱又把韩度召进宫来。 韩度看见双眼有些发红的老朱,一脸疲惫的坐在龙椅上,不禁有些诧异,这究竟是怎么了? “皇上,你没事吧?” 老朱有着战天斗地的工作精神,曾经在八天之内,老朱审批阅内外诸司奏札共一千六百六十件,处理国事计三千三百九十一件,平均每天要批阅奏札二百多件,处理国事四百多件。而且是长年累月如此,虽然平日里的奏章不可能有这八天的多,但是这么持之以恒的坚持下来,也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 就这,老朱都没有展露出疲惫的姿态。 “朕没事。”老朱深吸一口气,想要缓解一下身体的疲惫,让他更加清醒一点。 “皇上,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老朱摇摇头,说道:“没事,朕就是看这些书,看的入迷了。尤其是这数学,写的可真好,循序渐进,由易入难。” 老朱虽然是一脸满足不已的样子,但是韩度听了之后心里却陡然浮现出一个想法来。老朱之所以这么劳累,不会是和数学有关吧?他不会去死磕书本里面的习题了吧? 若真是这样,那让老朱疲惫不堪的罪魁祸首,恐怕就有眉目了。 “皇上,您把这本数学都看完了?”韩度有些诧异。 老朱闻言却是尴尬一笑,说道:“没有,还差一点,只看到了方程部分。” 得,听到老朱这么说,韩度就大概明白老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肯定是他看见了方程求解类的题目,和题目死磕上了吧。 “看了这方程问题,朕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不简单。现在学了这数学之后,朕越是了解的深入,便越是觉得当时韩景云的证明究竟有多么的惊艳,多么的让人高山仰止。”老朱发自肺腑的赞叹了一句。要知道老朱可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他都自认为天下第一。 当初明明实力最弱,但是他都完全看不起陈友谅张士诚等人。由此可见,老朱的心胸如何。但现在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折服在韩景云的智慧之下。 提到韩景云,老朱不禁好奇问道:“对了,朕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朕。韩景云在数学上的造诣,究竟有多高?” 究竟有多高?那简直就是高到没边儿了,好吧? 韩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朱,吞吞吐吐了半响,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这个,臣也不知道。” 老朱听了,神色不满的说道:“朕让你说实话,你就实话实说。朕虽然是皇帝,但是朕也没有想过事事都争第一。做学问朕天生就比不过那些皓首穷经的人,这点朕很清楚。这天下学问比朕高的人多了去了,朕说过什么吗?” 见老朱误会,韩度连忙苦笑着解释:“皇上,不是臣不敢说,而是臣真的不知道她现在的造诣究竟到了那种地步。” 见老朱不明所以,韩度只好叹着气指了指老朱面前的基础数学,说道:“就拿这本数学来说吧,皇上以为她用了多少时间学完的?” 老朱咂摸了一下,觉得他自己学了五天都还没有完全学完,韩景云就算是比他学的要快,那三天应该是差不多的了。 “三天?”老朱试探着问道。 韩度伸出一根手指,让老朱的心里顿时一惊。 “一天,准确的说,她只用了半天时间不仅将这基础数学给学完了,而且做到了融会贯通。” 老朱脸色陡然一沉,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原本以为以他的天资聪颖,即便是不如韩景云,也不会差的太多。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韩度见老朱脸色不好,不由得急忙解释道:“皇上神武之姿,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学完,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老朱听了,脸上的怒气没有消散,反而不善的看着韩度说道:“朕听着,怎么觉得你在骂朕?” 韩度吓的两手连连挥舞,“没有,没有,臣绝对没有这个胆子。皇上有所不知,就这基础数学,寻常人就算是学上几年,才勉强能够学完呢。就算是臣,当初也是学了好几年才算学完的。” “真的是这样?”老朱将信将疑。 韩度连忙说道:“皇上若是不信,不如找几个人来,一试便知。” “好吧,朕信你。”老朱总算是信了韩度的话,随后又想到他能够在几天之内就学完别人需要几年才能够学会的东西,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不过你妹妹的数学造诣究竟高到什么地步?”老朱还是好奇,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韩度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这个臣真的不知道,不过这基础数学后面还有初等数学、中等数学和高等数学。” “哦?难道韩景云现在就属于高等数学的地步?” 见老朱一脸好奇,韩度却摇头说道:“不,高等数学她早就学完了。” “那就是高等数学之后?”老朱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要学过数学才能够模糊的理解,韩度说的这么一串数学,究竟有多难。 “高等数字之后便没有了,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划分。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只看她自己想要研究什么了。”韩度两手 一摊,叹气说道:“这也是臣没有办法知道她,究竟到了那种地步的原因。” 老朱闻言好一阵沉默,原本他好奇韩景云究竟学到了那种地步,想着能够有个目标也好。没有想到,竟然连找个目标都找不到,完全仰望不到韩景云的身影。 正文 六百九十一章 重赏 “古人曾说,高山仰止,叹为折服,真是诚不欺我也。”老朱最终发出一句感叹。 “皇上,臣说的那题目起码要三五百年才有人能够解答的出来,真的是没有胡说八道。臣也想不到,她竟然能够......”韩度摇摇头,深感和妹子的差距。韩度是真的没有想到韩景云竟然能够证明五次方程问题,要知道这个当初可是困扰了数学家们数百年的难题啊。 “若是你弄出来的这三百问,都被解答了的话,会怎么样?”老朱悠忽问了一句。 韩度愣了一下,从始至终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三百问都被解答的问题。因为韩度根本就不确定这三百问,究竟有没有可能会被完全解答。 “这是不可能的。”韩度摇头,“别说是全部解答,哪怕就算只是解答一半,大明都能够君临天下,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老朱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被韩度说的话给震惊了。日月所照皆为汉土,这是连老朱君临天下之后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他最多也就想想怎么把残元给彻底剿灭,怎么打击贪官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真的能够做到?”老朱有些不敢相信。若是真能做到‘日月所照皆为汉土’,那么他将来的功绩必然超越秦皇汉武。 “当然,”韩度毫不犹豫的点头,一脸正色的说道:“别说是一半了,哪怕是能够解答出一百问,大明都会举世无敌。” 老朱浑身一震,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韩景云解答了第一问的意义。可以这样说,是她把大明朝着举世无敌的道路上,推动了百一。 随即老朱又猛然想到,“那朕若是召集天下大贤,共同参悟这些问题,能不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一百问给解答出来?” 举世无敌啊,若大明真的能够做到,那他老朱的声威可谓是到达巅峰了。 “皇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韩度摇头打消了老朱的念想,解释道:“想要解答这些问题不是靠着几个人,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做到的。这必须是要靠着广大深入研究这三门科目的人,再必须加上时间的积累,才有希望办到。” 老朱听了有些失望,不过随后又觉得韩度说的有道理。这世上的事情,那里有那么多一蹴而就的?大明建立都花了他整整十五年的心血呢,就这在历朝历代里面已经算是很快的了。若是韩度说可以做到,那老朱倒是觉得像是假的呢。 “那有没有办法把这个过程,加快一点?”老朱又一脸希冀的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肯定的说道:“有。” “什么办法?”老朱急忙指着韩度问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上谁都逃不过名利二字。若是皇上能够以此为引,自然能够挑动人们的积极性,引导人们拼了命的去钻研这些问题,早晚有一天能够解答出来的。” 老朱点头,挥挥手让韩度退下。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要好好思量一番。 三日之后,一队传旨的宦官来到皇家书院大门外面驻足等候,引得周围的商贩百姓纷纷围观。 韩度得到消息的时候,立刻让人大开中门,带着韩景云出来迎接。 韩度一上来就陪着笑脸,拱手致歉,“劳公公久候,恕罪恕罪。” “无妨,靖海伯多礼了。”这传旨太监和韩度也是熟人了,说话之间少了很多客套。 “香案已经摆好,请公公入内宣旨吧。”韩度闪开身位,盛情邀请太监进去。 太监却是摇头,说道:“靖海伯还是把香案摆出来吧,皇上特意吩咐了,就在这里宣旨。” 韩度略微沉吟一下,也不知道老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即笑着点头应下,“臣遵旨。” 等到韩度准备妥当,太监才猛然一震,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景云天纵奇才,于数学一道已钻研至精至微之境地。解察合台汗国数百年未解之难题......扬大明国威;率先解数学百问第一问......居功至伟。特赐,韩景云,殿阁大学士之衔,赏白银一万两,以彰显其功。钦此!” “民女,谢皇上恩典。”韩景云高兴的拜下。 太监笑呵呵的纠正着说道:“韩大人以后可不能自称民女了,该称臣。” “是,臣,谢皇上恩典。”韩景云又重复了一遍。 周围的百姓一阵哗然,殿阁大学士虽然只是一个虚职,没有实权,只是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但,那也是官啊。一介女子堂而皇之的竟然就这么当官了?所有人都觉得这世上的事情,真的变得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有了很大的不同。 别说是百姓了,就连韩度都没有想到老朱竟然会赐韩景云殿阁大学士一职。原本以为,抠门的老朱能够赏赐一些财物就算是不错了。 说心里话,韩度有些吃味了。殿阁大学士,正五品,虽然只是一个虚职,但是韩度现在除开了靖海伯的爵位之后,也只是有一个正五品的虚职。可是自己鞍前马后的为老朱做了多少事情啊,现在妹子竟然一步登天和自己齐头并进,韩度不吃味才怪。 不过好在韩景云是自己妹子,也算是肥水没有流了外人田,韩度才在片刻之后恢复过来,兴高采烈的将传旨的一行人热情接待一番。 最开心的就要数韩景云了,她完全每一想到有一天竟然还能够破天荒的做官。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一个虚职,但恐怕即便是她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吧。反正在韩景云看来,做不做官都一样。当然,若是有机会做官,她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百姓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个劲的起哄,韩景云破天荒的被赐为殿阁大学士的消息,像是引爆的炸弹一样,瞬息之间就响彻整个京城。 人们奔走相告,甚至就在当天便传遍了京城。 最先遭受到震动的自然就是那些殿阁大学士,他们原本不过是些低品级的官员,受到了皇上的青睐,才被召到御前,授予殿阁大学士一职。做些协助皇上处理政务的事情,算是老朱给自己召的秘书团。 正文 六百九十二章 理不辨不明 虽然他们平常自诩自己也是在中枢当差的官员,但是其实文官们从来就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们。毕竟这些殿阁大学士什么权利都没有,就只是帮着皇上写写画画,实在是难以让人看得起他们。 对于韩景云一个女子却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殿阁大学士,他们自然是颇有怨言的。文官可以瞧不起他们,但是他们却不能够容忍别人瞧不起。 有人想要去找皇上理论,好在殿阁大学士里面也不是没有聪明人,直接将人拦住。 劝道:“这件事最吃亏的其实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官员,咱们虽然受了委屈,但是一直以来咱都没有被那些官员看在眼里过,受的委屈还少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要替那些官员当这个出头鸟?不如静观其变的好。” 一句话改变了所有殿阁大学士的态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他们在朝堂之上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与其火急火燎的跳出来,还不如抱着手在一旁看戏的好。 官员自然是没有指望殿阁大学士这些人,他们自己就火急火燎的跳了出来,在早朝上发难。 “皇上,臣以为赐韩景云殿阁大学士一职颇为不妥,请皇上收回旨意。”御史言官最先站出来出言反对。他们风闻奏事,不仅可以弹劾官员的失职之处,还可指出皇上的不足。 当然,他们指出是可以指出,至于皇帝听不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遇到一个软弱的皇帝,他们自然要据理力争,甚至是以死相谏也不在话下。但是面对的是老朱嘛,嗯,他们就只能够提出谏言,若是皇上不听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他们的脖子,硬不过老朱的钢刀。 不过老朱今日却是将道理的,只见老朱淡淡看了站出来的御史一眼,在御史想要逃回去的时候,说道:“韩景云于数学一道成就非凡,不亚于一代宗师,朕赐她殿阁大学士,也是为了以彰其功。” 韩景云的功劳官员自然不能反驳,虽然这大殿里面有不少新面孔。但是当初韩景云是这里是如何挫败察合台汗国,他们很多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皇上,臣以为韩景云虽然功劳甚大,但是皇上当初也是赏赐过她了。而且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做官的道理,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没有女人做官?”老朱微微一笑,说道:“那你把一代女皇帝武则天放在那里?” “这,这......” 御史被老朱说的哑口无言,谁让他刚才把话说的太满,谁让即便是史书也不得不承认武则天是皇帝的事实呢? 老朱见他无话可说,继续说道:“你们今日能够站在这大殿里面不是因为你们都是丈夫,而是因为你们都有才学。既然韩景云足够有才,为何朕不能赐她殿阁大学士?” “皇上~” 其他官员见御史不是皇上的对手,连忙站出来齐齐呼道。 老朱却挥手暂时将他们的话给压回了肚子里,转头问道:“钦天监来了没有?” 从来都是被当做是透明背景的钦天监,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发出了他们自己的声音。只见监正刘璐一步站了出来,掷地有声的回道:“臣在。” “刘卿之意如何?”老朱随口问道,好似在征求刘璐的意见。但是老朱知道,这钦天监的官员和寻常官员不同。用韩度的话说,他们更类似于技术官员,不怎么热衷于争权夺利,反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面的时候更多。 而且钦天监的官员对于算学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痴迷,再加上韩景云还曾经教导过他们数学,有着半师之礼,他们不可能不为韩景云说话。 老朱之所以问钦天监在不在,其目的就是想要刘璐站出来首先表个态度。有了他的态度,老朱再出来拉拉偏架,就能够站在一个看似他公平公正的制高点上,将这件事给压下去。 这,就是帝王心术。 “韩景云才学之高妙,胜臣百倍不止,臣心服口服。”刘监正实话实说,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老朱闻言,顿时脸上浮起微笑。说道:“平常你们不说说理不辩不明吗?即然你们以为韩景云的才学配不上这殿阁大学士,那你们完全可是上门去请教嘛。朕允诺,无论是谁,只要是在数学一道上胜过韩景云,这殿阁大学士就是他的。退朝!” 看着被怼的哑口无言的百官,老朱心满意足的走了。 留下的官员面面相觑,让他们去和韩景云比试数学,这不是自己找虐吗?虽然他们都不满韩景云成为殿阁大学士,但是对于韩景云数学上的才学他们还是认可的。虽然他们都看不懂韩景云在皇家书院外面究竟证明了什么,但是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韩景云是如何将察合台汗国击败,连国宝都被留在了大明的。 官员三五成群的离开了奉天殿,一个个垂头丧气。 “李相,这女人做官,而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了殿阁大学士。这,这不是牝鸡司晨吗?难道皇上就不怕,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胡言乱语!”李善长狠狠地瞪了出言不逊的官员一眼,沉声说道:“这天下稳如泰山,乱不了。” 此人也察觉到他失言,连忙自责道:“下官是胡言乱语,下官知罪。可是就这么让一个女子做官,这岂不是乱了礼法吗?” 李善长瞥了他一眼,若有深意的说道:“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去书院挑战韩景云啊。” 此人听了,满身的怒气顿时一泄,谄笑着想要逃避这个事情,说道:“这个,韩景云虽然是一介女子,但是论算学,下官,下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她。” 李善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还十足的把握胜她?承认不如人家就这么难吗,还说这种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这官员有什么本事李善长可比他自己还要清楚,他视算学为杂学根本就没有涉猎过。就以韩景云在奉天殿里面展现出来的本事来说,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够轻易的碾死他。 正文 六百九十三章 挑战,就这? “但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你们即便是不想去,恐怕也不行了。”李善长叹了一声。 皇上既然说了百官可以去挑战韩景云,那他们若是不去,岂不是和皇上的旨意相违背?因此,即便是自认不是韩景云的对手,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去就去,她韩景云也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莫非我等还怕她不成?” 李善长白了一眼此人,懒得和这种目中无人的争辩。若是韩景云真的这么容易对付,那他们还用得着在这里谈论? 李善长转身离开,却跑去找上钦天监刘璐。论算学,钦天监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可惜刘璐一听完李善长的想法,便摇头表示他无能为力,请李善长另请高明,李善长只能无奈离开。 没有办法他来钦天监也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而已,谁让他们平时没有把钦天监放在眼里呢。现在临时抱佛脚找钦天监帮忙,人家不肯也是在意料之中。 官员要在算学上挑战韩景云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百姓听了之后,更是一传十、十传百,闹的沸沸扬扬。 韩度坐在书院里面的树荫下,喝着茶一脸平静。 韩景云从远处走来,问道:“大兄,你找我?” 韩度笑了一下,问道:“外面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大兄是说,朝廷那些当官儿的要来挑战我数学的事?”韩景云歪了一下俏脸,笑着说道:“怎么?难道大兄你还担心我会输给他们不成?” 韩景云自信的一笑,根本没有把这场被宣扬的热闹非凡的所谓挑战放在眼里。 韩度叹了一声,说道:“我倒不是担心你赢不了,我是担心你把他们赢的太惨,脸面上不好看。你到时候能不能放放水,让他们输的好看一点?” “你在教我做事?赢就是赢,输就是输,那里有什么好看不好看?”韩景云柳眉一竖,生硬的说道。 韩度闻言呆了一下,韩景云的话让自己想起上一个说这话的人的嚣张模样。不过无论韩度怎么看,都只能够从韩景云的脸上看到浓重的故意为之的痕迹。 随后就恶狠狠的给了妹子一个脑瓜崩,“我不教你做事,我教你做人。好的不学,尽学乱七八糟的。” 韩景云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捂着额头抱怨道:“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韩度奇怪的看了韩景云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又不是圣人,不可能做什么都好的,你只学好的不就行了?” “那凭什么你可以说不好的,我就不可以?”韩景云气鼓鼓的说道。 “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自然是秀外慧中最是惹人喜爱,满嘴粗话像什么样子?”说着,韩度站了起来,边打算离开,便吩咐道:“记住了,别让他们输的太惨,要不然脸面上不好看。” 韩景云听了,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仰着一张娇俏可人的脸,笑眯眯的朝韩度保证道:“放心吧大兄,我会让着他们的。” 韩景云说话的时候脸上堆着微笑,等到韩度离开了之后,却逐渐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没过几天,代表官员出来挑战韩景云的人,便来到了书院门口。 周围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甚至还有嗅到生意味道的货郎,挑着瓜子花生等吃食在叫卖,更过分的是还有卖小竹凳的。以往的官老爷都是高高的坐在公堂之上,那里有这么被百姓围观的机会? 官员面对这一幕自然是十分不满,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只想赶紧赢了韩景云离开。 “韩景云在哪儿,让她出来。” 韩景云听到真有人不怕死的来挑战,嘴角一抹微笑,站了出来。 “你是?” 韩景云本想问清楚来人的姓名,不过此人却是非常嚣张。 挥手打断了韩景云的话,火急火燎的说道:“本官问你,今有鸡翁一,值钱伍;鸡母一,值钱三;鸡鶵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鶵各几何?” 这人之所以嚣张,那是他自以为胸有成竹的。因为他出的这道题目的答案,根本就不止一个。只要韩景云说出一个答案出来,他再将其他答案说出来,说那才是正确答案,便算是韩景云输了。 ‘就这?你就那这样的题目来考校我?’韩景云听了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原本是准备狠狠的羞辱这些官员的,但是现在见他们拿出这样的题目来,韩景云却忽然有几分明白了为什么大兄要专门来提醒她不要太过分了。 这实在是对方的实力太弱,有欺负弱小之嫌,胜之不武啊。韩景云忽然之间,便失去了将对方视为对手的兴趣。 而见韩景云一言不发,还以为将她给难住了,得意洋洋的说道:“说不出来吧,你还有半柱香时间,若是答不上来便算你输了。” 韩景云瞥了一眼刚刚点燃的一根香,嗤笑一声说道:“用不了半柱香时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你这题目是出自《张丘建算经》吧?这题有好几个答案,第一种:鸡翁四,值钱二十;鸡母十八,值钱五十四;鸡鶵七十八,值钱二十六。第二种:鸡翁八,值钱四十;鸡 母十一,值钱三十三,鸡鶵八十一,值钱二十七。第三种:鸡翁十二,值钱六十;鸡母四、值钱十二;鸡鶵八十 四,值钱二十八。” 听到韩景云把所有答案都给说了出来,官员不禁惊慌失措起来。他原本的算计被打乱,手忙脚乱之下一时之间他想不到接下来该做什么。 韩景云见了,顿时兴致缺缺,叹息着说道:“你们想要向我挑战数学一道,麻烦也用点心好不好?各种算经里面的题目就不要拿出来了,因为以前我练手的时候,就将其全部给解答了。这是我以前练手的时候做的各种题目,你拿回去看看吧,若是没有更难的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正文 六百九十三章 生活似神仙 说着,韩景云拿出一本书籍递给官员。 官员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脸色通红站在原地,羞愧难当。 韩景云见此,随手把书籍往前面一放,就不再理会他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回头补了一句,说道:“哦,对了。我也给你们出一题,象棋棋盘上有64个格子,第一个格子放一粒米,第二个放两粒米,第三个放四粒米,往后每一个格子里面都比前一个多放一倍的米,这样放满64个格子需要多少米?若是你们你能够算的出来,再来找我吧。” 韩景云的言外之意就是,若是你们连这都算不出来,那就不要来挑战了,来了也只能说自取其辱。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官员再也没有颜面站在这里,以袖袍遮住面孔,飞速离去。 见韩景云赢得干净利落,百姓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就好似他们自己赢了一般。 文官输了,拿着韩景云给的书籍回去翻看了一下,果然看见她将所有题目都给解答的干干净净。官员们因此也没有再挑战韩景云的意思了,因为他们也想不到还有什么题目能够难住韩景云的。至于韩景云成了殿阁大学士的事情,他们也只能够咬牙认下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并没有因为双方的偃旗息鼓而逐渐被人遗忘,反而在百姓口中愈演愈烈,甚至从传出了京城,传向大明各地。 不如这样一来有个好处就是,大明皇家书院的名声也随着这件事给传遍天下。其中最引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韩景云以女子之身,晋身殿阁大学士,让天下女子无不羡慕向往。 当然与之相反的,自然是受到哪些秉承着传统礼教的读书人所不屑。甚至有人敢开口骂当朝者庸碌无为,认为就是他们的无能,才导致了让韩景云一个女子高居其上。 不过相比起京城外面的热闹,书院反而因为这件事之后清净了下来,让韩度两人有了一个安静的教书环境。 韩度又恢复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完饭然后才晃晃悠悠的去书院。 今日正当韩度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一辆马车突然来到韩度身边停下。 正在韩度不明所以的时候,小窗掀开,朱标的脸露了出来。 “看什么看?上来呀。” 韩度顿时泄气似的笑了一下,拒绝道:“这,这不太好吧?殿下。” “有什么不好的?赶紧上来,你不会是想要让孤下去拉你上来吧?”朱标接连催促。 韩度见此,只好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面,见朱标不停上下打量自己,韩度不禁将自己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之后,才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臣?” “哎呀,孤发现你最近的日子真的是逍遥啊。”朱标一边看着韩度,一遍摇头叹道:“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过了响午又去书院教教书。你这真是把日子活成神仙了啊,恐怕给你个神仙你也不换呀。” “好什么好?”韩度顿时反驳,“就臣教的那些人,简直是笨的要死,好几次气的我都不想教了呢。” 见朱标没有继续说下去,便知道他刚才不过是随意没话找话的说了两句。 韩度便问道:“殿下这些日子,难道还不够逍遥?” 朱标微微一笑,叹道:“说实话,刚开始孤是有些不习惯。一直忙忙碌碌的,突然之间闲了下来,总感觉一天到晚缺少了什么。” “但是时间长了嘛,竟然慢慢习惯了。现在反而觉得以往那种忙碌太辛苦。若是让父皇知道了的话,恐怕会说孤懈怠了。” 韩度点头附和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殿下忙了那么久,休息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朱标诧异的看了韩度一眼,半响之后忽然问道:“怎么?难道你也是主张休沐的吗?” 休假啊,谁不喜欢?韩度被免了官之后,忽然觉得轻松了太多,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处在一个饱满的地步,这也是朱标说韩度过的神仙日子的缘故。 “当然,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若是休息不好不仅做事恍惚容易出纰漏。而且长年累月休息不好,会极大的减少人的寿命。”韩度若有深意的提醒朱标。 韩度最反感老朱的,就是太过压榨自己这些臣子了。一年到头,竟然只能够休三天这简直就是在乱弹琴。人又不是机器,即便机器,那也还有维修保养的时候呢。 而且,若是这样真的能够提高做事效率的话,韩度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关键是这样只会降低大家的积极性,养成遇事拖沓的恶习。 因此,韩度在书院里面实行的就是每旬休三天,给学子们一个休息缓冲的时间。 虽然韩度现在被罢免了,但是以后再次被老朱启用几乎是必然的。既然早晚逃不了,那还不如趁着现在自己啥官职没有的时候,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毕竟自己现在无官无职,即便是老朱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他也不好认为自己心怀怨望。 难道百官当中就所有人都认为老朱这一年休沐三天的做法对吗?恐怕没有一个人认为是对的,但是他们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他们顾忌的就是心怀怨望,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面没有一个官员承受的起。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朱标顿时激动的抓住韩度的肩膀,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韩度。韩度的话音刚落,他就想到了一个让他恐惧不已的事情。 没错,就是老朱! 韩度的目的也是让朱标联想到老朱,如果朱标监国的时候是长年累月的休息不好的话,那老朱简直就是在长年累月的拼命。那一天不死朱标做完了事情,老朱还在挑灯夜战? 韩度点点头,说道:“殿下你看臣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若是殿下不信的话,可以自行试验一番。殿下可以找几个死囚,让他吃的好穿的暖,就是不让他们睡觉,你看看他们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正文 六百九十四章 不睡觉,会死人的 “就这样?”朱标原本是很着急的,但是听了韩度的话他却是产生了几分狐疑。因为韩度说的这办法实在是太简单了,而且和他的常识相悖。他只听说过人不吃粮食会饿死,没有听说过吃的好穿的好,仅仅是不睡觉人就会出什么毛病的。 韩度笑着点头,说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尝试一番,美味佳肴、山珍海味都可以给他们吃,让他们想吃多少吃多少,但是就是不让他们睡觉。前三日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等到五日之后他们就会感到非常难受,这种难受程度甚至是受酷刑更甚。等到九日之后,他们几乎就会沉浸在幻觉当中,分不清楚面对的究竟是真实还是在做噩梦。等到十五日左右的时候......” “会怎么样?”朱标紧张的问道。 韩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面沉如水说道:“若是一个人连续十五日不睡觉,那他几乎是失去了对自己的知觉了,即便用刀刺他的身躯,他也未必能够有所反应,严重的甚至会直接死去。” 听到会死,朱标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直勾勾的看着韩度,凝重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度认真的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朱标没有丝毫犹豫,拉了一下马车的前面的铃铛,马车缓缓停下。 “下去吧,孤要即刻回宫,原本准备去书院看看的只能改日再去了。” 韩度路处于一个了然的神色,点点头,朝朱标告辞,“殿下慢走。”便跳下了马车。 看着朱标急急忙忙的调转车头,朝着皇宫一路狂奔而去。 韩度见朱标的身影消失在大街尽头,才收回目光朝着书院走去。 朱标一刻不停的跑到奉天殿,他原本就胖,这么一路跑过来自然累的气喘吁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沿着脸颊滑下。 没有等人通传,朱标便冲击殿内。 老朱听到动静,抬眼看见是朱标闯进来,见他急的满头大汗,不由得笑着说道:“你可是有阵子没有来朕这里了,这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吗?” 朱标看了左右一眼,站在老朱面前却没有说话。 老朱见了顿时挥挥手,将左右全都屏退。 “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老朱神色平静,看着朱标。 朱标顿时跪下,“儿臣恳请父皇多加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老朱听了,还以为朱标是在心疼他,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松。放下手里的奏折,走了下来,扶着朱标的肩膀,笑着说道:“你的孝心朕知道,可是朕不操劳不行啊。可是天下这么大,诸事繁杂。朕就怕有片刻松懈,就盯不住那些贪官污吏骄兵悍将。” 说到这里,老朱神色不禁变得阴沉。但这副阴沉一闪而逝,心里在想着事情的朱标并没有发现。 老朱神色恢复,笑着和朱标说道:“朕现在多操劳一点,把给这天下给你治理的安安稳稳的。等你登基之后就会轻松许多,你才可以不用操劳,稳如泰山的做一个太平天子。” “儿臣谢父皇厚爱,”朱标躬身一拜之后,抬起头望着父皇认真的说道:“父皇,儿臣今日从韩度口中得知。人若是长年累月的操劳,那是会对寿元有碍的。儿臣更希望父皇能够保重龙体,不要再操劳了?” “操劳会有碍寿元?”老朱摇了摇头根本就不信,说道:“韩度这小子虽然懂的很多,但是他说的就一定是对的。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说法,朕这十几年如一日的批阅奏折下来,有什么影响吗?照样骑得了烈马,开的了强弓。倒是韩度,他倒是休息的挺好,朕听说他这段时间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懒得都快要不成人形了。可是就他那样小胳膊小腿的,朕可以打他十个。” 朱标心里也不认为韩度的话是真的,可是他看见韩度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却是不敢拿父皇来冒万一的风险。 “父皇,可是韩度却说......” 将韩度的话,原封不动的全部叙述给父皇听。 老朱听了之后也不禁皱了皱眉头,韩度说的如此详细,让老朱也不得不有些相信韩度的话。难道韩度说的是真的?可是这怎么可能,若是操劳真的对寿命有影响的话,怎么自古以来却没有人能够发现? 不过毕竟关系着自己的性命,既然韩度说了,老朱也不得不慎。 心里有了主意,老朱便笑着和朱标说道:“好吧,朕听你的尽量不要操劳。你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朱标见父皇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在劝解什么,只好告辞退下。 老朱等朱标走了之后,回到龙椅上沉吟片刻。忽然吩咐道:“毛骧。” “臣在。” “找两个死囚,按照韩度的办法试试。” “是。” 毛骧是什么人,对于死囚的人命根本就没有放在他眼中。当天就从大牢里面提了两个死囚,弄了一处宅子将他们关起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要什么给什么,就是不让他们睡觉。 起初这两人还以为是他们的死期到了,要吃断头饭了呢。结果他们发现竟然被带到了一处宅院里面,而且给他们提供的饭食可以比什么断头饭要好无数倍。 虽然两人初来乍到,还沉浸在惶惶不安当中,但是面对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美味佳肴,即便是断头饭他们也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可是接连吃了两天,他们竟然发现这些人除了不让他们睡觉之外,对他们的其他要求来者不拒。无论是他们想要吃什么都会被人满足,甚至是他们想要喝酒也可以,想要穿华丽的衣服也没有问题。 刚开始的两天他们还非常高兴,没有想到这一辈子竟然还能够有机会享受这样的生活,但是仅仅五天以后他们就受不了了。什么山珍海味,什么锦衣华服,在他们眼里通通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们变得非常狂躁,不断的拍打着身边的一切,拼了命的想要睡觉,哪怕是就地躺下也好。 正文 六百九十五章 是人是鬼? 两人无论是什么要求都会被满足,可是唯独睡觉不行。他们的狂躁、充满暴虐,对于仪鸾司的将士来说,根本就是小鸡仔的扑腾。 随便几个人上前便将他们制住,用各种方法不让他们得到片刻的休息。 八天之后,毛骧带着一脸畏惧、恍惚的神色来见老朱。 “皇上。” “嗯,你来啦,事情办的怎么样?”老朱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老朱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毛骧的回答,略带不满的抬头,一下子看见毛骧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连忙问道:“你,你真是怎么了?” 毛骧疲惫的摇头,说道:“臣没事,臣这几天都在做那件事。至于结果,臣斗胆请皇上移驾。” 老朱一听,那里还不知道那件事一定是出了变故。事情究竟如何,肯定是毛骧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才会请他亲自过去。 想到这里,老朱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把手里的奏折一丢,豁然起身,“走,前面带路,朕去看看。” 毛骧带着皇上一路掩人耳目,秘密来到的宅院里面。 看到两个死囚的第一眼,就让老朱大吃一惊,指着眼前的两人,诧异的问道:“这,这就那两个死囚?” 毛骧面色凝重的点头,回道:“千真万确,这些日子臣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一个正常人的模样,一点一点变成这番模样的。” 要不是毛骧在一旁作证,老朱都不敢相信眼前这竟然是人,说他们是恶鬼老朱都信。两人眼窝深陷一片乌黑,脸色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嘴里口水直流,双眼呆滞,行尸走肉的般在房屋内漫无目的的游走。有时候即便是碰到了桌子都不知道退让,反而还直挺挺的继续一点一点想要朝前挪动。 现在这两个死囚比起像人来,像恶鬼要更多一些。 “皇上。”毛骧欲言又止。 老朱见了,不竟脸色一沉,重重喝道:“说。” “这两人的变化和韩度说的一模一样,前几天他们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有些精神焕发。可是在后面几天,他们的情况便急转直下,在短短三天里他们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看了两眼两人恶鬼般的模样,见惯了沙场生死的老朱都不禁大皱眉头,退了两步,转身走下台阶。 毛骧亦步亦趋的跟在皇上身后,见皇上一言不发的就要离开,不禁轻呼一声,“皇上?” 老朱闻言顿住脚步,片刻之后头也没回的吩咐道:“继续,从明日起,朕都会亲自来看。” “遵旨。”毛骧慌忙退了一步,顿时跪下。 两个死囚的性命而已,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接下来老朱每日都会前来看两个死囚的变化,可是这并没有持续多久。 两个死囚不过是坚持了四天,便忽然倒地不起,再也没有爬起来。 老朱亲眼看到两个死囚形贱销骨的模样,脸色阴沉的可怕至极,躲在书房里,整整一天都没有半点声息。 “召韩度进宫。” 韩度见到老朱脸色难看,不禁心里咯噔一声,自己这些日子都在安安稳稳的教书,应该没有哪里会惹到老朱啊?怎么老朱看起来是一副雷霆之怒即将爆发的样子? “朕问你,长年累月的操劳,真的会对寿元有碍吗?”老朱抬眼盯着韩度。 “的确如此,臣万万不敢妄言。”韩度立刻回道。 “朕试过了,两个死囚仅仅坚持了十二日没有睡觉,便无声无息的死了,为什么会这样?”老朱先是微微一叹,随后又是厉声问道。 韩度顿时心下了然,肯定是朱标将自己的话转给老朱听了,只有这样老朱才会去尝试。可是面对老朱的问题,韩度也回答不上来,只好一脸为难的解释道:“这个,臣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只是有个猜测。” “说。”老朱脸色一沉,说道。 “臣以为这可能是和每个人的精神有关,或许每个人的精神都是有数的,咱们平日里消耗一些,到了晚上睡上一觉便可以将其补充回来。如此一来,循环往复咱们平日里并没有察觉到会有什么不对。但是这精神一旦只消耗而得不到补充,等到损耗完了,人也就死了。” 韩度说完,抬眼望着老朱。老朱废除传承千年的丞相,把天下大权独揽于一身,自然也就把天下繁杂的事情也独揽在他身上。 每日光是花在批阅奏折上的时间,就有五六个时辰,别看这样好似挺牛逼的,其实这都是拿命在拼。 老朱现在自然也明白了这一点,沉默半响之后,忽然问道:“那你以为应当如何?” 韩度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老朱,而是说起了书院里面的事情。“臣在书院里,将学子一日的授课时间改为上午下午两个部分。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中间吃饭休息一个时辰。辰时开始,两个时辰之后他们便会有些疲惫,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吃饭休憩片刻,等到下午的时候,他们却又神采奕奕可以继续读书。结果却发现他们学的都很好,可谓是进步神速。” “真的?”老朱有些不信。在他看来,什么才是用心苦读?自然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珍惜时间,一刻不停的把书本捧在手上,那才算得上的用心苦读。 韩度自信的一笑,说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明日去书院一看便知。” 老朱也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听了韩度的建议,便点头说道:“好,朕明日便带着太子一起去书院。” 隔日一大早,老朱便带着朱标来到书院。 早上是韩景云在讲授数学,三人站在窗户外面,仔细观察学子的精神状态。韩景云倒是看见了三人,但是却没有理会,继续授课。 “皇上请记住他们现在的精神状态。”韩度提醒说道。 从老朱的位置往屋子里看去,只能够看到学子的侧脸。不过即便是这也,老朱也能够看的出学子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不仅满意的点点头,勤学苦读要的就是这个精神劲头。 正文 六百九十六章 平辈 “皇上,现在时辰尚早,不如臣带你在书院里转转?”韩度站了一会儿,便感觉到脚有些疼痛,提议道。 可是老朱却挥手止住韩度的话,说道:“朕就在这里看着。” “臣,臣就是怕皇上站在这里太过劳累。”韩度尴尬的笑了笑。明明就是自己怕累,韩度反而将原因给推到老朱身上。 要是真的在这里站上两个时辰,韩度觉得自己的脚都要断了。 老朱瞥了韩度一眼,顿时便想明白了韩度打的什么主意,便训斥道:“叫你平日里多练练身子,你就知道偷懒,你看看你都弱不禁风成什么样子了?连站两个时辰你都坚持不住,想当年朕冲锋陷阵的时候,一打起仗来,那可就是七天七夜的不眠不休。” 韩度听着不由得翻了翻白眼,还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你咋不直接说十二日眼睛都没有合过一下呢? 老朱说完了之后,也顿时察觉到了他的夸大其词。前不久他才刚刚看过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是什么鬼样子,不满的瞪了韩度一眼,好掩饰他自己的尴尬。 时间不断的流逝,老朱将注意力放到韩景云的讲授上,倒是没有觉得难熬。可是在快要到连个时辰的时候,老朱明显的感觉到学子的状况不对。 除了少数几个还能够勉强支撑之外,大多数人都没有了最初的那种神采奕奕的状态了。所有人都是拖着一脸的疲惫,即便是那少数的几个也只不过是在咬牙坚持罢了。他们的心神开始恍惚起来,不是东张就是西望,根本不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韩景云的讲授上。而且老朱还明显的感觉到韩景云讲授的速度比最初要慢上许多,看样子是在为了照顾这些疲惫不堪的学子。 “怎么会这样?”老朱转头朝韩度问道。 韩度笑着解释道:“读书最少耗费心神,尤其是数学。他们能够坚持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人都是这样,若是心神耗费的太过厉害,人就会变得精神恍惚,根本就没有办法用心做事。这个时候,即便是有人将他们强行按在椅子上不起来,他们也不可能将事情做好的。” 老朱自然知道韩度的话暗指的是什么,若是以往韩度如此说,老朱一定会不以为然。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老朱想要反驳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开口。 在韩景云结束上午的授课之前,老朱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等到了下午,老朱再来看的时候,就发现虽然这些学子的精神状态没有恢复到早上的那样,但是也要比之前好上太多,他们已经可以继续读书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台上正在给学子讲授物理化学的韩度一眼,老朱带在朱标离去。 老朱坐在龙撵里面,朱标坐在他下首位置,两人脸色沉凝,一脸沉重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龙撵的木质车轮和青石板碰撞的声音,嘀嗒嘀嗒的在两人耳边回荡。 片刻之后,老朱叹息一声,说道:“从明日起,你便恢复监国之权吧。”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朱标毫不犹豫的说道。 老朱看见朱标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怎么?难道你就不怕太过操劳,以至于对性命有碍吗?” “儿臣恳请父皇爱惜龙体,至于儿臣,儿臣还年轻,韩度说过年轻人劳累一些并没有什么影响。”朱标认真的说道。 朱标的举动让老朱大为感动,从孝道这一点来说,朱标的确是远超所有人他的所有皇子的。忽然,老朱禁不住哈哈大笑,说道:“韩度这小子说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说是这样说,在老朱回去之后不过隔了两日,他便下旨给予殿阁大学士票拟之权。也就是说,从此以后,殿阁大学士便有了给天下奏章提出意见或者是建议的权利了。 原本的殿阁大学士完全就连老朱的秘书都算不上,顶多只能够算是在御前跑腿的角色。他们也就是做做往来传递奏折、按照皇上的意思草拟圣旨和向皇上谈论治理天下之道。现在虽然能够允许他们在奏章上提出建议了,但其实仍然并不能够左右皇上的意思。因此,他们仍然只是老朱身边的一个秘书团体。 不仅如此,老朱还做了另外一件事。 韩度看着朱标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脸上深藏起一丝苦笑。 朱标倒是一脸笑容的挥手向身后几人介绍韩度,“八弟、十弟、十一弟、十二弟,这位就是韩度,快来见过。” 韩度听了,连忙说道:“不敢,臣韩度拜见潭王、鲁王、蜀王、湘王几位殿下。”拜见是拜见了,韩度表情也算是恭敬,可是心里却不免腹诽老朱太能生养了。要知道老朱一辈子生了二十六个儿子,在这小孩子容易夭折的年代里面,竟然大多数都活到了成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要以为身在皇家,夭折的可能性就要比寻常百姓小多少。这年代的医疗条件,一个风寒都能够夺去一个孩子的生命。 几人点点头,便算是回了韩度的礼。实在是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韩度才好,一时之间也只得像常人那样对待了。 朱标却执意要求他们向韩度回礼,韩度连忙上前阻止。说道:“使不得,臣可不敢当诸位王爷的礼,殿下这不是在折煞臣吗?” 朱标却不这样认为,说道:“论起来他们都是安庆的弟弟,你是安庆的驸马,便也算是他们的兄长,回你一礼怎么了?再说了,父皇要他们来书院读书,他们自当以师礼待你。几位弟弟,还不向韩度行礼?” 几人也没有什么不满,规规矩矩的朝韩度施了一礼,齐齐说道:“孤等,见过韩师。” 韩度连忙闪开,他可不敢接受这师礼。自己要是和老朱的儿子论师礼,那岂不是就和老朱平辈了?这要是让安庆给知道了,岂不是要闹将起来? 见朱标执意如此,韩度便也不再坚持,只是说道:“师礼就算了,咱们还是以平辈论吧。” 正文 六百九十七章 不乐意 揭过了这一茬,韩度才问起朱标来,“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几位王爷入书院读书?可是几位王爷不都是有着名儒教导吗,怎么还需要来臣这里?” 朱标一副正是如此的样子,说道:“这是父皇的旨意,你要是有疑惑,要不要亲自去问问父皇?” 韩度干笑了两声,没有接朱标的话。 见老朱?还是算了吧。以前没有和安庆大婚的时候,韩度面对老朱始终都捏着几分小心谨慎,因为那时候老朱的屠刀随时都可以朝着自己的脖子挥下来。 和安庆大婚之后,虽然没有了这个顾虑,老朱不会轻易杀自己。但是老朱对韩度的举动也亲近了许多,动不动就拳脚相加。这或许在老朱看来是表达他亲近的方式,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就足够要命了。 韩度不过是个文弱书生,那里经受的起老朱这样的沙场猛将的拳脚?挨过一次之后,韩度的身上就乌青了一个多月,导致韩度现在一点都不想和老朱碰面。 韩度见推脱不掉,只好说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让几位王爷来书院,臣自然不会抗旨。不过臣也有几个条件,希望太子殿下能够答应。” “好,你说。”朱标一脸轻松的点头。 “第一,既然几位王爷是来读书的,这束脩却是不能少。” 见韩度脸上露出胆怯之意,朱标不禁笑道:“放心,束脩少不了你的。” “太子殿下还没有听臣说书院的束脩是多少,就一口答应了?”韩度轻笑着问道。 朱标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颔首示意韩度,“说吧,你想要多少?” “一千贯。”韩度伸出一根手指,朝朱标比了一下。既然朱标都无所谓,那韩度自然狮子大开口。自己这些日子教书连束脩都没有收过,一直都在往里面贴钱呢。既然现在有冤大头上门,韩度自然要狠宰一刀。 “一千贯?”朱标听了都不禁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 普通人家请一个西席,也不过一个月四五两银子,一年下来也不过五十两。就算是诸王府里面的说书儒士,一个月也就十来两银子,一年下来也就一百二十两。当然他们看重的也不是这些银子,而是等王爷就藩之后,他们怎么也能够在藩国弄个一官半职。 一千贯,差不多是王府儒士十年的花销。 抢? 韩度看着朱标,嗤之以鼻,‘这是在看不起谁呢?抢钱哪里有搜刮望子成龙的父母来钱快?虽然这些王爷都是龙子,老朱不需要望子成龙。但是既然老朱将他们送到自己面前了,那该搜刮的还是得搜刮。’ “殿下这是不愿意了?那臣就爱莫能助了。”韩度笑嘻嘻的两手一摊,朱标不同意更好,这样一来倒是让自己少了不少麻烦。 朱标见韩度得意非凡,一咬牙一跺脚,说道:“好,就依你。一千贯就一千贯,孤回去就让人把钱送来。” 韩度闻言,却摇头说道:“太子殿下误会了,臣说的不是一共一千贯,而是每位殿下一年一千贯。若殿下同意,便现将今年的四千贯送来吧。” 朱标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度,不敢相信他的贪得无厌。“韩度你可不要过分了,就孤所知,现在的那些学子,你可没有收过一文钱的束脩。” 韩度叹道:“殿下既然知道臣没有收过他们束脩,那就应该知道就他们那样的家境,别说是一千贯了,他们就连一百贯都拿不出来。臣这书院每日的开销会有多大,殿下可知道?毕竟那么多人的衣食住行,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说实话,若是书院再没有进项,臣都要开不下去了。” 韩度越说越可怜,让朱标都忍不住语气一滞,不过还是抱怨道:“即便是如此,那你也不能总是打孤的主意吧?” 我这是在为你老朱家培养人才,甚至可以说是为你朱标在培养人才,不打你的主意打谁的主意? 韩度没有丝毫手软的意思。 朱标没有说话,湘王朱柏却是看不过去了。他明显看的出来,韩度就是不想让他们进书院,在故意为难太子。 站了出来,朱柏背着手说道:“一千贯而已,本王倒是能够出得起。就是不知道,你这书院值不值这一千贯。” 韩度闻言定眼看向朱柏,四人里面他和蜀王朱椿同岁,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出于青春期和叛逆期叠加的时候。 韩度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一年之后,若是殿下觉得不值,一千贯原数奉还如何?” “好,一言为定,这一千贯本王出了。”朱柏爽快的说道。反正对于他的身家来说,一千贯虽然不少,但也算不了什么。 朱标刚才都亲口说了要为弟弟们付束脩的,现在哪里能够让朱柏自己出钱?便摇头说道:“这钱孤都由孤来出,不过韩度你可要用心教导,不要藏私。” “太子殿下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韩度摇头,“束脩只是臣的一个条件,臣还有另外一个条件。” 还有?朱标不禁眉头一皱,说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韩度叹道:“这是最后一个条件,若是诸位王爷能够答应,臣自然欢迎诸位王爷入书院。” “请说。”蜀王朱椿示意了一下韩度。他对韩度是有好感的,因为皇上已经下旨,以蓝玉之女为蜀王妃。他深知韩度与蓝玉的关系,因此对韩度也颇为客气。 “诸位王爷想要进书院,那就必须以普通人的身份。”韩度定定的说道。 “什么意思?”潭王朱梓四人当中最为年长,眉头一挑有些不悦的问道。 韩度笑着解释道:“意思就是,诸位王爷进了书院就不再是王爷,只能是普通学子的身份。一来可以避免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目光。二来也可以避免有些学子因为你们的身份,而提前攀附于你们。” 韩度之所以不想他们进书院,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正文 六百九十八章 不学了 “这不可能!”朱桢年纪虽大,但是性格比较暴躁。王爵是什么?那是他们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龙子的象征,想要他们丢到王爷的特权进书院读书,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就连朱标都干笑了两声,委婉的说道:“韩度,这样不太好吧。他们要是以普通百姓身份进去,万一要是被人给冒犯了,怎么办?” 韩度也点头,说道:“臣担心的也是这个,太子殿下你说诸位王爷要是去了书院,同窗之间见到了还要先行礼、先让道,那臣这书还教不教了?这样吧,臣看大家也都别为难了。诸位王爷想学,这是好事,但是也不一定就非要来书院。这样吧,反正我是下午给学子们授课,那我就每日上午来给几位王爷单独授课如何?” 这倒是一个办法。朱标和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韩度这个办法好。不过让四人来书院毕竟是父皇的意思,朱标也不好擅自做主,只好说道:“这个,等孤先禀告一下父皇再说。” 韩度三言两语就把朱标等人给忽悠走了,摇头叹息一声,不知道老朱是什么毛病犯了,竟然想让几个王爷进书院,这不是在给自己添乱吗? 韩度是真的不想这些王爷来书院,若是老朱非要强来,那干脆让其他人都回家去算了。要不然若是那些学子在书院里面冒犯了任何一个,那都是天大的麻烦。 当然,若是老朱能够同意自己的条件,那倒是可以让他们进来。 原本韩度以为老朱是不会同意的,毕竟老朱对于子女可是疼爱有加。或许是老朱小时候吃了太多生活的苦的原因,他轻易舍不得让子女吃一点苦头。 但是出乎韩度意料的是,老朱竟然同意了,让四王以平民身份入书院读书。 朱标再次带着四个弟弟来找韩度的时候,韩度都还不敢相信。 “别瞪大眼睛看着孤呀,你要是有疑惑自己去找父皇去。”朱标戏谑的看着韩度发笑,“怎么样?现在可以让他们进去了吧?” 韩度心里有着十万个不乐意,可是对此也无能为力,只好谄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臣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欢迎四位王爷入书院。” 见他们就要这样进去,韩度却挥手阻拦了一下。 “韩度你这是何意?”朱梓语气带着不满。 韩度叹气一声,解释道:“几位殿下还是把衣衫都先换了吧,既然要以平民身份入书院,那自然是不能够在穿着你们自己的蟒袍了。” 韩度将几人带到一间房间里面,让人拿来几套学子穿青衫。 “韩度你就让我们穿这个?”朱梓愤恨的指着衣衫,厉声质问韩度。这些衣衫是王爷穿的?说的不好听一点,他王府里的下人穿的都比这要好的多,下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 而这些青衫是什么?不过是普通棉布做的,也就比最差的粗布好上一点。 韩度两手一摊,无奈叹道:“书院里面可以没有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有的就是这种寻常百姓家的吃食和衣衫。而且就算是这样的饭食和衣衫,臣都快要负担不起了,实在是没有更多的钱去买更好的了。” “那本王自己带吃食和衣衫行不行?”朱梓被韩度说的可怜兮兮的样子给忽悠住了,退而求其次。 “何必这么麻烦?”韩度笑着摇头,“诸位王爷那还不如在王府里等着,韩度亲自登门授课不就行了?” 朱梓明明知道父皇是不会让韩度去王府授课的,只能够他们进书院里面去读书。可是要穿这样的衣衫,朱梓是万万不肯的。气愤的一把抓起衣衫往地上一扔,愤恨的说道:“本王绝不受此大辱,本王这就去求父皇收回成命。” 读什么劳什子的书?要读书不可以在王府里读吗?为什么非要跑到书院去受罪? 见朱梓怒气冲冲,韩度却一点火气都没有,反而笑着说道:“潭王殿下可不要误会,这衣衫还是不错的,穿着保暖算不得什么侮辱,书院里面的学子都是穿的这样的衣衫。若是殿下真的进了书院,还需要靠你自己的劳作挣钱吃饭呢。若是殿下不肯劳作,那恐怕还会饿肚子。” “什么?韩度你好大的胆子,你还想要让本王去劳作?”朱梓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问道。 韩度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自然是如此,书院提供的饭票只能够勉强维持温饱,想要吃的好一点,都是要自己去挣的。潭王若是不信,可以去书院里打听打听,是不是这样。” “好,韩度你很好。”朱梓气的指着韩度的手指都在不停的颤抖,猛然爆发出来,大吼一声,“本王这就去求父皇收回成命,不学了。” 说完,不顾朱标的阻拦,直接走了。 朱梓一走,剩下的鲁王朱檀、蜀王朱椿、湘王朱柏也紧跟着尾随而去,他们也不愿意穿这也粗陋的衣衫,自然不想进什么书院。 朱标见了,长叹一声,不解的问韩度:“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几位弟弟入书院读书呢?” “殿下勿怪,臣可以没有排斥几位王爷。只是书院现在为继艰难,真的没有办法提供好的饭食和衣衫,就现在这样臣都要支撑不住了呢。而且臣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几位王爷只要能够以平民身份入书院,臣是万分欢迎的。殿下可以进书院看看,其他学子是不是都是穿的这样的衣衫。” 朱标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看破之后却没有说破。他不是他那些没有社会经验的弟弟们,不会被韩度两句话就给忽悠住。长久的监国,让朱标见识丰富远超他那些弟弟们。 现在书院里面的学子不过是些匠户人家的孩子,平日里穿的衣衫不过是些破破烂烂的粗布。而书院让他们穿上了崭新的棉布青衫,他们自然没有意见。不仅没有意见,他们反而会欢天喜地的感谢书院的馈赠。吃饭也是一样,哪怕是没有肉只要能够给他们吃饱,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正文 六百九十九章 吃苦 可是朱梓等人却是不一样,从小就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惯了的。若是让他们进了书院,肯定会见啥啥不满意,在他们眼里,穿,穿的不如下人;吃,吃的不如猪食。 既然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恕不接待。大家既然想看两厌,那还不如一别两宽最好。 朱标摇头看了韩度一眼,叹息一声之后便走了。 朱梓可没有在说话吓韩度,他是真的跑去找父皇告状了。 “父皇~” 老朱见朱梓一副可怜兮兮对于样子,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朱批,疑惑问道:“朕不是让你们去书院读书了吗?这是怎么了?” 老朱扫了四人一眼,神色有些严厉。 朱檀三人有些怕父皇,顿时就被老朱的眼神给逼的退了一步。 朱梓见到,连忙说道:“父皇,那韩度欺人太甚。儿臣等人已经按照父皇的旨意,以平民身份入书院读书了。可是他竟然还要求儿臣等人把身上的蟒袍脱了,穿他书院里面的粗布衣衫,还要儿臣等人自己干活挣钱吃饭。父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可不是在辱没儿臣等人,他是在辱没父皇啊。” 正在这个时候,朱标走了进来。 老朱冷着连看了朱标一眼,沉声问道:“韩度真是这样说的?” 朱标谄笑了一下,想要帮韩度说几句话,便道:“韩度是这样说过,不过那也是因为书院没钱,不可能提供锦衣玉食,他才这样说的。” 老朱闻言,脸上怒色未减,立刻吩咐道:“来人,传韩度进宫。” 吩咐完之后,对其他几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朱梓欢天喜地的笑着退下,朱檀三人见此也只好告辞退下。 朱标硬着头皮留在此处,想着等会帮韩度说几句好话。 老朱见朱标没有离开,也没有强行将他轰走,就这么沉凝着坐在龙椅上。 韩度奉命赶来,被老太监一路给引到奉天殿后面,就看见老朱和朱标坐在一起,正吃着什么。 韩度上前,“臣,拜见皇上。” “起来吧。”老朱随口说道。指了指身旁的石凳,说道:“坐。” “谢皇上。”韩度听从的坐了下来。现在韩度坐在老朱面前,可没有了以前只敢坐半边屁股的小心翼翼。现在韩度直接就大刺刺的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面,丝毫没有和老朱客气。 老朱嘴里边嚼动着烧饼,边拿眼睛仔细打量韩度。 片刻之后,说道:“来人再上几个烧饼,给韩度一碗鸭血汤。” “谢皇上。” 韩度一路赶来也感觉有些饿了,等到烧饼和鸭血汤上来,就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老朱见韩度吃的香甜,不由得愣了一下,半响过后才问道:“好吃吗?” “好吃啊。”韩度没有注意到老朱的语气变化,实话实说的点头。 说着韩度还翘起一个大拇指,赞道:“皇上的御厨手艺就是不一样,这简简单单的烧饼都能够做的酥脆鲜香,比外面的要好太多了。” 说着,韩度喝了一大口鸭血汤,吃了几块血旺,顿时露出满足的表情,“喔~这鸭血汤也不错,没有半点腥味不说,反而有着一股浓香,这血旺吃起来脆弹嫩滑,太好吃了。” 见韩度吃的这么开心,老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拿眼睛瞥了韩度一眼,说道:“这烧饼和鸭血汤都不是宫里的,是夫子庙门口的两家铺子的,朕只是让他们派来一个掌勺师傅进宫来做的。你前段时间不是在满京城的厮混嘛,难道你不知道?” “这个臣还是第一次听说,要不是皇上提起,臣还真不知道夫子庙门口还有这么好吃的烧饼和鸭血汤。”韩度干笑了一下。 话说前段时间韩度的确是将京城都跑了一个遍,但是唯独就没有去过夫子庙。夫子庙是供奉孔子的地方,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比神佛还要崇高。不管是不是读书人,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去夫子庙拜拜,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够沾沾文气就心满意足了。 因此,去夫子庙的人很多,香火非常的鼎盛,早就成了京城里面的一景了,是外地人来京城必去的几个地方之一。 而韩度偏偏却一次都没有去过,这对于韩度这样正统出身的读书人来说,是非常不正常的。 好在老朱没有深究的意思,转而问道:“刚才朱梓他们来朕这里告你的状,说你非要让他们穿粗布衣衫,还要他们干活才有饭吃?” 朱标疯狂的朝韩度递眼色,可是却被韩度无视。 哀叹一声,韩度说道:“臣也没有办法啊,现在书院里面上百张嘴等着饭吃呢。若是顿顿锦衣玉食,那要不了几天臣就要把伯爵府给当了,全家都去和西北风,所以臣也只能够量入为出。虽然饭食粗淡了一点,但仅仅是能够让他们吃饱,臣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当然,若是皇上愿意出钱,臣倒也是可以在书院里面弄出锦衣玉食来的。” 韩度说完,眼巴巴的看着老朱。好似巴不得老朱大手一挥,就拿出几十万两银子出来,解决书院的大难题一样。 说到钱,即便是老朱是皇帝,那也热情不起来了。 沉吟一下,老朱捋着胡子说道:“朕一直说,不管是为官还是为人,都要勤俭节约、勤劳致富。这些学子现在让他们吃点苦头也是好的,这样才能够知道一粥一饭的来之不易。” 韩度眼看着老朱不上当,不肯逃出钱来,韩度还能够说什么?只能够点头附和着说道:“皇上所言甚是,圣贤还教诲,要劳其筋骨呢。读书本就是一件要吃苦的事情,若是没有吃苦的心可读不好书。提前让他们吃点苦头,对于他们往后的学业也是有帮助的。” “因此,臣以为皇上就不比将几位王爷送到书院了。几位王爷聪慧过人,而且早早便有儒士用心教导,有着皇上的福荫庇佑,十辈子都吃用不尽,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来书院吧?” 正文 七百章 又被弹劾了 韩度从心里不希望几位王爷跑到书院里面去,即便是以百姓的身份去也不行,希冀着老朱能够收回成命。 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伺候大爷的地方。没有这几位大爷去书院,韩度在书院就是一言九鼎,想怎么来就怎么了。但是有了他们进去,无论韩度做什么都会有所顾忌。 “这个嘛,容朕在想想。”老朱淡淡的看了韩度一眼,也仔细的思量起这件事情来。 想什么想啊,这还用想吗? 韩度微笑着继续劝道:“皇上,其实有儒士教导就足够了,臣教的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技艺类的东西,说实话对于几位王爷来说,可能有些不适合。” 老朱听了,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笑着问道:“怎么,难道你认为儒士教的就合适?” “合适,合适。”韩度为了避免送神难,根本就不想让朱梓等人进书院,连连附和。 “真的,合适吗?”老朱古怪的看了韩度一眼,从袖袍里面拿出一封奏折递给韩度。 “看看吧,这就是你认为合适的那些人弹劾你的。” 韩度疑惑的接过奏折,不明白自己都没有当官了,怎么还会有人弹劾。韩度也不禁好奇,他们能够弹劾自己什么? “韩度......有违圣贤之道,......狂悖无礼......歪理邪说......” 韩度一看,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这些人简直就是把自己给骂成了十恶不赦之徒了,自己都退让到连官都不做了,这些人竟然还不放过自己,甚至还要把火烧到大明皇家书院头上,欺人太甚。 这些人若是弹劾自己,韩度还可以忍一忍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但是弹劾书院,这可不行。韩度对书院可是给予厚望的,想要将其变成大明科学圣地的,岂能够容忍他们随意污蔑。 “皇上,他们这是污蔑,这是栽赃。”韩度气的拿着奏折的手都在颤抖。 “你说别人污蔑你,可是人家却说的有理有据。”老朱笑着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想要反驳,却被老朱挥手打断,“你有话不要对朕说,你去对那些弹劾你的人说。明日早朝,你自己和他们辩解去吧。” “是。”韩度顿时低头回道。 老朱能够提前通知韩度,并且将奏折给他看,已经算是偏心了。若是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韩度,到时候直接让韩度上朝,让韩度蒙在鼓里,那才是放弃了韩度呢。 不出老朱所料,第二日早朝刚刚开始,在老太监高呼“有事起奏”之后,就有人官员率先发难。 “启奏皇上,臣有本奏。” “准奏。” “臣弹劾靖海伯韩度不学无术,祸乱百姓风化,有违圣贤之道三大罪状。请皇上即刻封停书院,问罪韩度,以儆效尤。” 老朱听了之后,扫视了群臣一眼,才平静的说道:“农桑乃衣食之本,书院是风化之源。书院一乱致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则天下乱也。教化之事无小事,既然有人弹劾韩度乱了教化之道,那就将韩度召来吧。” “宣韩度入宫觐见。”老太监在老朱的示意下,顿时站出来高呼道。 韩度从殿外走进了,跪下拜道:“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皇上。”韩度致谢之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见韩度起来,老朱面无表情的问道:“有人弹劾你的书院没有教授圣贤之道,乱了天下风化,你有何话可说?” 韩度镇定的立刻回道:“皇上此乃无稽之谈污蔑臣,请皇上明察。” 老朱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坐在龙椅上。 一旁弹劾韩度的官员,顿时双眼一瞪,指着韩度厉声说道:“韩度,你休想狡辩,你书院里面教的都是什么,你可敢和本官对质?” 韩度微笑着看向此人,淡淡的说道:“清者自清,本伯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有何不敢?” “好。”这官员迫不及待的要问韩度,连韩度话里面的不客气他都完全不在意。“本官问你,你书院里面可有讲授四书五经?” “没有。”韩度如实说道,随即反问一句,“可是谁也没有规定,凡是这天下的书院都必须要讲授四书五经吧?再说了,书院也不是说不会讲授四书五经,只是现在书院没钱,请不起大儒,只能够暂时搁置罢了。若是以后有钱了,书院也是会请大儒讲授四书五经的。” 四书五经毕竟是老朱定下的科举考试的大纲范围,想要做官就必须要经过科举,想要通过科举,这四书五经就不可能丢掉。韩度也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教授出来的人,连官都没得做,一辈子做个普通人。 那样一来,韩度教授数理化的目的,可就要大打折扣。无论是在什么朝代,官员都是代表着统治阶级,若是一门学问连统治阶级都进不去,那这门学问早晚也会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就如同历史上出现过的百家争鸣一样,到了现在不也就只剩下儒家一家独大了吗? 儒家之所以能够千年不断的传承下来,就是靠着深入统治者阶层独尊儒术,才能够绵延不绝的?看看其他的墨家、小说家等等,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官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这样说,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韩度。韩度说没钱,暂时请不起大儒,他总不能够强行要韩度现在就请大儒进书院讲授四书五经吧? 而且和这官员的咄咄逼人不同,韩度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谦逊的表情,让人找不出韩度的错失来。不给他人抓住自己的痛脚,攻击自己的机会。 “当然,若是大人能够慷慨解囊的话,本伯现在就可以请儒士到书院里面讲授四书五经的。”韩度笑嘻嘻的看着官员。 官员脸色一阵难看,他弹劾韩度没有效果不说,还被反将了一军。沉着脸说道:“本官两袖清风,家无余财。虽然想要助伯爷一臂之力,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伯爷海涵。” 正文 七百零一章 理学 韩度聪明的以儒雅的态度应对一切,以求争取他人的好感。 但这官员也是不傻,他即便是和韩度到来撕破脸的地步,他也故意做出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让他自己站在一个不偏不倚的位置。给众人传递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针对的是这件事,和韩度这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既然书院将来也是要讲授四书五经的,那伯爷不如先把现在的那些给停了,只等将来讲授四书五经如何?” 不如何。 韩度微微一笑,自己建立书院的目的就是为了传播科学技术知识,若是变成了只讲授四书五经,那和这天下的那么多私塾又有和不同? 见韩度不置可否的神色,官员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威胁道:“伯爷用着圣贤勘定的文字,却做着有违圣贤之道的事情,不觉得惭愧吗?” “呵,你为什么认为本伯用的是圣贤勘定的文字?”韩度嗤笑了一声。 随即拿出一本简体字的千字文出来,朝老朱一拜说道:“皇上明鉴,臣教授书院学子的都是这上面的类似的文字,和寻常字体大有不同,请皇上过目。” 老朱见韩度信心十足,便愿意和他打配合,朝老太监一努嘴,“呈上来。” 老太监将书本拿走,呈给皇爷。 老朱随手翻开了几眼,心里浮现起一抹微笑,说道:“给陈爱卿看看吧。” 老太监又把书本传给陈姓官员。 陈姓官员翻开一看,这千字文他自然认得,但是手里的这本千字文可是和他熟知的大有不同,除了天地玄黄几个结构简单的字之外,其他稍微复杂一点的字的结构,全都被精简过。 或许在常人眼里,这样精简过后字体更加简洁,也便于书写了。但是在注重崇古、看重道统的陈大人眼里,这却是离经叛道。 “这,这是歪理邪说,这是乱道。”陈大人一声大吼,面目顿时通红,朝着老朱躬身一拜,“皇上,韩度离经叛道罪大恶极,请皇上即刻下旨封闭书院,将学子遣散回家犹未晚也。” 韩度一听,鼻子都气歪了。想要封了自己的书院,还要把人全都给赶走? “陈大人好大的口气,书院秉承着探寻天地至理的理想信念,如何就离经叛道了?在本伯看来,书院才是真正的理学传承。” 陈大人顿时直起身来,愤怒的指着韩度,吼道:“你胡说,厚颜无耻之徒也敢自称理学传承。” “我厚颜无耻?”韩度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嗤笑在问道。 随即将手指反向指着陈大人,“我看你们才是厚颜无耻。朱子乃是理学集大成就者,在阐述“格物致知”曾说:‘上而无极、太极,下而至于一草一木一昆虫之微,亦各有理。一书不读,则阙了一书道理;一事不穷,则阙了一事道理;一物不格,则阙了一物道理。须着逐一件与他理会过。’‘天地中间,上是天,下是地,中间有许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兽,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而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各自有个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 说完,韩度朝老朱躬身一拜,解释道:“皇上,书院于万事万物之中探寻规律和真理,正和朱子格物致知之道,请皇上明察。” 韩度一阵连珠嘴炮,炸的陈姓官员晕头转向,怼的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倒是想要反驳韩度,但是他做不到。因为韩度说的这些话,都是朱子说的,都是被记录在《四书章句集注》《太极图说解》《通书解说》等朱子流传下来的经典里面的。而且这些经典著作,都是他们这些自诩读书人的文官,所奉为圭秉的。 陈姓官员若是反驳韩度,那岂不是就是在反驳朱子?他若是这样做的话,那恐怕不用韩度说什么,就连其他的文官都不会放过他。 什么是以理服人?这就是。 韩度说的话都不是他自己说的,而是借用的朱子的话,而朱子的话那就是圣贤的道理。这就好比站在了圣贤的肩膀上怼人,根本不给别人反击的余地。 “靖海伯你不要强词夺理,朱子理学格物致知自然是堂皇正道,但是你在书院里面教的都是些什么?那明明就是歪理邪说,离经叛道岂能和格物致知混为一谈?”陈姓官员也不傻,他虽然不能反驳格物致知,但是他却可以将韩度和朱子的道理分开了,反驳韩度的做法呀。 而韩度见他还要纠缠,自然不会示弱,朝他问道:“陈大人,话可不要乱说,你有证据吗?” “你书院里面教的那,物理,你敢说不是离经叛道?”陈姓官员不敢那数学出来怼,因为谁都知道这数学和算学只不过是改了一个名字而已,算不的什么大问题。毕竟算学本就是孔圣人提倡的君子六艺之一,妥妥的正道传承不容置疑。 韩度想了一下,说道:“这物理是本伯探寻万物之间存在的联系,而整理出来的,也算是我格物致知的成果,并无不妥之处。” 事已至此韩度不可能说着物理是别人写的,若是这样说了,那老朱问起来是谁写的?韩度总不能说是小时候遇到的一个老乞丐吧?这奉天殿内的哪个不是人精,这样敷衍的话根本就骗不过他们,反而会让韩度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别有用心的形象。 与其这样节外生枝,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是自己写的。抄文章、抄诗词算什么?韩度直接抄学科! “哈哈哈,”陈姓官员顿时笑了起来,拍着手朝韩度恭贺道:“恭喜啊,靖海伯。靖海伯也是读书人出身,立德、立功、立言,恭喜靖海伯立言以传世。” 韩度知道他在故意讥讽自己,便说道:“本伯还不敢自称立言,不过这物理化学的确是本伯探究物与物之间道理时候的一些心得。” 正文 七百零二章 格物致知 “皇上,”韩度转身朝老朱一拜说道:“臣自然不敢说一点心得就是理学传承的,但这的确是臣以格物致知探究万物时候的心得,也算不上是离经叛道吧?而且这不仅是臣如此,前宋大儒宋慈乃朱子弟子,以探究刑名而写下洗冤录的前例,臣今日将洗冤录带来了,请皇上过目。” 说完,韩度便从怀里拿出一本洗冤录来。 “难道陈大人以为,宋慈身为朱子的亲传弟子,也是在离经叛道不成?”这后一句话,韩度是对陈姓官员说的。他不是说自己教授的物理化学是离经叛道吗?难道宋慈也离经叛道? “你~”陈姓官员眼睛一瞪,被韩度怼的哑口无言。 老朱翻开了两下便将洗冤录放下,他又不是第一次看着洗冤录,自然没有必要多看。以往他只是当这洗冤录是一本专门为刑名提供判断依据的书,现在听韩度将它和物理化学放在一起,顿时觉得这物理化学和这洗冤录很像,有着一股同样的气质。都是站在客官的角度,记录物与物之间的联系。 随手把洗冤录往御案上一放,老朱抬眼扫了群臣一圈,慢慢的问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这个时候连陈姓官员都在韩度面前拜下阵来,其他官员自然不会贸然继续纠缠。 见此,老朱便说道:“既然你们都无话可说,那书院教授格物致知之学附和堂堂正道,离经叛道之说不攻自破。从今往后书院可以继续教授学问,以求为朝廷、为大明培养人才。并且学子学成之后可以参加科举,为朝廷效力。退朝!” “谢皇上。”韩度大喜跪拜下去,允许学子参加科举,这对韩度来说可是一个意外之喜,算是老朱给自己的一个奖励。 韩度以前最担心的就是学子的前途,自己教的数理化虽然实用性极大,但是无奈的是大明的科举考试不考啊。科举考试,考的还是四书五经和八股文。 韩度由于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教授四书五经,再加上现在这些学子都不是正统的读书人,他们是匠户的后代,即便是学成了他们也只能够继续做匠户。想要让他们以读书人的身份参加科举,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就连韩度都不可能让他们所有人参加科举,顶天了也就是弄几个最聪明的去。 可是经过这件事,韩度却深深的认识到了。一个书院想要发扬光大,想要传承久远,那就必须要和朝廷的需求联系起来。朝廷需要的是通过科举考出来的人才,那书院就必须要讲授四书五经,让学子能够金榜题名。金榜题名的学子越多,那书院的名声自然就越大。 而且有了这些从书院走出去的学子官员,书院才能够真正的安稳永存。若是像现在这样,随便一个弹劾就要韩度亲自站出来单打独斗,这是不行的,这不是一个书院应该有的生存发展之道。 因此,韩度在离开奉天殿之后,就把四书五经这件事当作是头等大事来做。可是这大儒也不是好找的,一时半会儿之间韩度还真没有什么收获。 ...... 一条通往京城的古道上,一老一少两个人正走在路上。年老的一身素色衣衫,虽然衣衫被浆洗了许多次,显得有些陈旧,但是每一处衣衫都好似被老者用手抚平过,看上去非常的精神、整洁、干练。 背着手的老者背后,跟着的少年眼神里面透露出灵动,背着一个书箱不紧不慢的跟着老者。 “先生不是说过不会来京城的吗?为何现在又要去呢?”小年轻笑着问道。从他说话的语气便能够听的出来,他和老者非常的亲近,言谈之间没有半分的拘束。 “京城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老夫若是再不出山,要不了多久,这世人恐怕就会真的以为那一介女子就是大明算学第一人了。” “这恐怕是以讹传讹罢了,先生又何必在意?”少年还想要劝上两句,却看见先生一脸坚定,只好转而说道:“先生还有三十多里便到京城了,要不然咱们先歇息一番,明日再入城吧。” 老者却摆摆手,说道:“不用,听说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水泥大道,咱们正好去瞧瞧。呵呵,正好去看看这三日修建起来的大道究竟是什么样子。” 等两人来到水泥大道处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水泥大道的末端,已经形成了一处聚集地,到处都是人声鼎沸,茶肆、酒馆无一不足。四面八方需要进城的百姓,都齐聚至此。因为现在从这里踏上水泥大道,是进城最快最好的道路。很多百姓都会来到这里歇息片刻,喝上一碗茶水或者是酒,然后才启程进城。 看着宽广平整的大道,两人无论怎么想,都不认为这是三日就可修建出来的。 正好两人赶路也累了,趁着在茶肆坐下休息的功夫,老者开口问道:“店家,人人都说这大道是三日修建好的,莫不是以讹传讹吧?这样的大道即便是征调上万民夫,没有一年半载也修不出来吧?” 店家看这老者气度不凡,不由得陪着小心说道:“老先生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不过老先生应该不是应天府人士吧?如果是应天府的人,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小的要告诉老先生,这大道还真是三日修建出来的。当时小的也是修建这大道的民夫,亲眼看着它在三日内修好的呢。” 见老者一脸不信的样子,店家再次说道:“就知道老先生会不信,若不是小的亲眼所见,小的也不会信。其实这都是水泥的功劳,若是没有水泥这样的大道是不可能三日修成的。” “其实这水泥大道还没有什么稀奇的,再往前面一点,那开采石炭的地方才更神奇呢。” 店家或许也是因为怕被老者给缠住问东问西,才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老者。 给老者解释了几句,店家便又忙着去招呼其他客官了。 正文 七百零三章 进城 水泥是什么? 老者想要问,却又看着周围的人听到店家的话之后,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知道在这些人的心中,水泥肯定平常的紧,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不想因冒失丢了分寸,老者便收住口没有继续询问。 等休息过后,老少两人来到店家说的开采石炭的地方。只看见一辆辆装满石炭的矿车从山上飞速滑下,一个接一个连绵不断。 “这,这么多石炭,这里一日能采到多少石炭?”少年张大了嘴巴,痴痴的看着。 老者目测了一下,说道:“这一斗恐怕不下千斤,像是这样的采法,一日恐怕十万斤不止。”让老者更加奇怪的是,这装满石炭的斗上面明明就没有人,这些斗为什么会如此听话的一个个来到下面的?他想要上前去看看,却被看门的人以不能进去为由给拦了下来。 老者只得作罢,带着少年继续往京城赶路。 钦天监监正刘璐今日站在城门口许久了,不知道在等什么人。 等到一老一少前来,刘璐便走了上去,拦住两人的道路。 “金先生一别十数年,别来无恙。” 老者,也就是刘璐口中的金先生,笑着打量了刘璐几眼,笑道:“原来是你,刘璐。你这几年变化倒是不大,想不到你为官之后,竟然还能够保持住本心。不错,不错。” 刘璐叹声说道:“当年皇上下旨召金先生入主钦天监,若非先生拒辞不受,飘然而去,刘璐是做不了这个监正的。可是金先生既然已经遁入山林间,潜心治学逍遥度日,又为何要再次回京呢?” 金先生站在刘璐面前左右张望了一下,随意说道:“听说京城出现了一位号称是算学天下第一的人,还是一个女子,是不是这样?” 刘璐听了笑着点头,说道:“的确是如此。” 金先生呵呵一笑,问道:“那你以为她和老夫相比,如何?” 刘璐听了低下头,好似在仔细衡量一般。 刘璐久久没有抬头,让金先生有些不满,在他看来这所谓的算学天下第一人根本就比不上他,刘璐完全就不应该沉吟,而是直接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才对。 “怎么?你也不清楚她的算学如何吗?” 刘璐抬头笑了一下,说道:“金先生误会了,十数年前先生的算学自然是大明第一人,但是若先生现在的算学和以往还是一样的话,恐怕不会是韩师的对手。” 金先生脸色陡然变得非常难看,刘璐这话简直就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这些年活到够身上去了,不得寸进一般。 金先生也不和刘璐客气,嗤笑一声,说道:“你竟然叫她韩师?当日老夫要你拜我为师,你都不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会拜一女子为师,真是长了好志气。” 刘璐听清楚了金先生话里的讥讽之意,但是在这件事上刘璐却丝毫都不在意,平静的说道:“金先生误会了,韩师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将本官收为弟子,是本官感念韩师的恩德攀附的。” 金先生闻言,拈着胡须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将胡须生生扯断,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让他嘴角不停的抽抽。 “看来当官真的是能够改变一个人,这些年你可要比以前圆滑了不少。” 刘璐没有理会金先生的讥讽,豁然问道:“先生此次进京,就是为了在算学一道上挑战韩师?” 金先生矜持的笑了一下,说道:“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就是闲的久了想要来京城瞧瞧。可是既然你这样说了,老夫倒还真是想要会一会她了。” 刘璐听了之后,一脸担心的朝金先生说道:“韩师还不到双十年华,金先生即便是赢了也未免会有以大欺小之嫌,若是输了,那先生更是声名扫地。先生潜心治学多年,这又是何苦趟这浑水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金先生摇头说道,施施然的背着手直接越过刘璐,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进城了。 刘璐一脸平静的看着金先生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脸上才浮起微笑。 “监正大人,看他的样子都不是韩师的对手,他想要去自取其辱那就让他去,大人何必要劝他呢?”和刘璐一起来的钦天监官员不解的问道。 刘璐看了属下一眼,嗤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本官真是在劝他?” 说着,抬眼又朝金先生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才得意的说道:“他太心高气傲了,自认为算学天下第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当年皇上下旨召他入宫为官,他都敢推辞不就。本官那样说只是因为怕他真的来京城转转,不去挑战韩师,才激他的将的。本官就是要让他明白,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属下顿时明白过来,两人彼此看了一眼,想到有趣之处,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想要挑战韩师?简直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两人甚至就此约着去了一趟酒楼,高高兴兴地喝了一顿酒,就当做是提前为韩师庆贺了。 像金先生这样的人物,一入京城自然便开始搅动风云。 不仅仅是刘璐,就连盘在皇宫里面俯视天下的老朱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老朱正在和马皇后一起吃饭,毛骧不顾阻拦的进来,在老朱旁边附耳几句。 马皇后见了,不仅好奇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连吃个饭都不消停?” 老朱放下手里的碗筷叹气一声,说道:“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京城了。” 刚刚走到门口的毛骧闻言一顿,他都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但是听皇上的意思,那人刚刚动身的时候,皇上就得到消息了?如此看来,皇上除了自己这里之外,一定还有着其他的消息来源。 想到这里,毛骧不禁暗暗捏紧了几下手指,若无其事的离开。 “谁呀?让你这么郑重?”马皇后不免好奇的问道。 老朱看了一眼马皇后,说道:“金先生,妹子还记得吗?” 正文 七百零四章 能不能赢? 金先生? 这个名字让马皇后感到很是熟悉,仔细想了片刻之后,才豁然问道:“就是那个曾经的算学第一人,皇上你下旨召他入宫,被他推辞的人?” 老朱神色难看的点点头。毕竟他是皇帝啊,也是要脸的人。被人如此不给面子的推辞了圣旨,老朱自然是感到面上无光。要不是当初百官劝阻,以及老朱看在他学问高深的份上,真的是砍了他的心思都有了。现在还敢来京城,老朱想到他心里的火气就在往上冒。 “他不是做闲云野鹤去了吗?来京城做什么?”马皇后奇怪的问了一句。 老朱冷哼一声,说道:“还能够做什么?难道妹子忘了他曾经号称算学第一人了吗?现在韩景云也是号称大明算学第一人,他自然是不服气想要来挑战韩景云罢了。” 说到这里,老朱顿时笑了起来。他曾经可是问过刘璐的,刘璐对韩景云的算学造诣佩服的五体投地。即便是金先生曾经能够压刘璐一头,但是也没有让刘璐做到如此地步。如此说来,岂不是韩景云的算学造诣比金先生更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老朱揉着下巴轻轻笑了起来,曾经你抗旨不遵朕拿你没有办法,这一次朕一定要让你自取其辱栽个大跟头。 “来人,召韩度、韩景云进宫。” 韩度接到老朱传话的时候,一阵茫然。这么晚了召自己进宫做什么,关键是召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把韩景云也给捎带上。要不是自己也一起去,韩度还会以为老朱对韩景云有什么想法呢。 靖海伯虽然在勋贵里面算是比较低的爵位了,府邸位置也偏僻,但是即便是如此,进宫也要比住在明镜斋要近的多。 跟着传旨的宦官,通过了巡城司的盘查,进入了皇宫。 见到老朱还没有等韩度行礼,老朱便笑呵呵的挥手说道:“免了吧。” “谢皇上。” 不明白老朱找自己兄妹究竟有什么事情,韩度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老朱顿了顿,笑着解释道:“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想要问一下,韩景云你的数学造诣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问起这个,韩景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数学究竟学到了什么地步,茫然的抬头看向韩度。 韩度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老朱为什么会问这个,而且自己也不止一次的和老朱说起过这件事,为什么老朱还会继续问? 见两人一脸茫然,老朱便将金先生的事情和两人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韩景云你有把握赢了他吗?” 韩景云撇撇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要点头答应下来,却被韩度抢先一步,说道:“皇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位金先生臣兄妹二人对他一无所知,也不清楚他的数学水平如何,这让臣如何敢说有把握?” 听了韩度的话,老朱兴致勃勃的神色禁不住一滞,半响过后蛮横的说道:“朕不管,你们要是胜过他了,朕重重有赏,若是输了,韩度你就仔细你的皮子。退下吧。” 韩度一脸苦涩的从老朱那里离开,和韩景云一前一后的走在宫里的宽阔大道上。 韩景云一脸不解的轻声问道:“大兄,你不是说我的数字早就是大明第一了么,为什么面对一个不知道从那里出来的金先生,你竟然会说没有把握?” 韩度侧脸看了一眼妹子,边走边说道:“你的数学造诣肯定是天下第一,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妹子啊,有些时候事不可做绝,话不能说尽。即便是咱们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能够给自己留点余地的,最好还是留些余地。” 韩景云听着,不由地轻轻点头。 “而且,这帮忙也是一门艺术啊。刚才若是你直接点头答应下来,你以为皇上会记住你的功劳么?” 韩景云被问的愣住,想了想没有答案。 韩度继续说道:“不会的,因为那样只会让人觉得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别人根本就不会将你做的事情放在心上。就像是这次一样,若是你轻易的就答应了,皇上会说胜了重重有赏这样的话吗?” 韩景云又不是傻子,只是以往她都把心思放在研究数学上面了,对这些俗事不怎么注意罢了。被大兄一阵点拨,她便有了些许明悟。 金先生进城之后,没有去打扰任何人,找了一家看的过眼的客栈住下。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了大明皇家书院外面。 三百问已经不是写在布上,挂在墙上。老朱专门让工部凿了三块巨大的石碑,把三百问全都被凿了上去,立在书院大门的一侧。而被韩景云解答的那一问,还被老朱让人将字迹染成了金色。 金先生站在三块石碑面前看了看,物理化学他不懂,他就只看数学的那一块。数学第一问已经被韩景云给解答,答案也被凿在一块石碑上,立在数学石碑的前面,字迹同样也被漆成了金色,孤零零的立在三大石碑前面,显得一枝独秀。 金先生也知道这块石碑就是韩景云解答第一问的答案,他还专门站在前面看了很久,结果发现他只能够看出来这解答的是关于天元术的问题,但是和他所知道的天元术不同。这韩景云所解答的天元术太过高深,远超他的认识。 等他看向刻有一百问的石碑的时候,看了半响才发现这上面的题目的确是高深无比,很多他根本就连看都看不懂,甚至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即便是上面有他所涉猎的某些题目,犹豫问的太过高深的缘故,他虽然能够勉强看懂,但是也无力解答出来。 对于金先生的举动,周围的百姓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书院立出了这三百问和韩景云解答了数学第一问之后,每日慕名前来观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除了韩景云解答出一问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解答。 正文 七百零五章 认输 老朱今日却是反常的穿着一身便服,来到了书院大门外面。看见金先生站在百问碑面前皱眉,心里不由地一紧,若是他能够解答出一问的话,那韩景云与他恐怕还会有一番龙争虎斗。 可惜,金先生看了半响也没有就此解答出一问的迹象,反而是摇头叹息几声,就此放下。 老朱见了心里顿时嗤笑起来,曾经的天下算学第一人啊,连朕的圣旨都可以弃之如敝履好大的面子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连韩景云一个小女子都不如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在老朱看来,韩景云都解答了一问,金先生却连一问都解答不出来,只能够对着百问碑摇头叹息,不就是不如韩景云吗? 甚至,老朱对提出这三百问的韩度都十分的赞赏。 当初大明刚刚鼎立,老朱迫切的需要天下承认他的正统地位。因此,广发圣旨希望能够召天下名儒入朝为官,以此来向天下昭示大明为天下正统。可是当初下旨的效果却是不佳,不少名儒心怀前元。像金先生这样只是拒旨不受的还算是好的,更有甚者还有为前元而自戕的。 当初可是把老朱给气的不轻,甚至对于读书人的恨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平息过。 现在看到金先生也被难住,老朱心里自然是一阵痛快,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去,告诉韩度,就说人已经到了他书院门口了。” 韩度得到消息,带着韩景云出来看见一老者在百问碑前面徘徊,便上前试探着问道:“敢问可是金先生?” “哦?你是?”金先生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 “在下韩度,这是舍妹韩景云。”韩度笑着彼此介绍了一下。 金先生听了,随即恍然大悟说道:“以你的年纪应该是没有听说过老夫,是刘璐告诉你的?” 韩度微笑了一下,没有过多的解释。 金先生也不追问,他对韩景云的兴趣可比韩度要大的多。原本他听说韩景云是一位年轻女子的时候,他是不信的。算学不同其他,若是没有经年累月的潜心苦学,根本就不可能有所成就。可是当听到了韩度的介绍,金先生也不得不多看了韩景云几眼。 “你就是韩景云?” “是的。”韩景云不卑不亢,淡淡回了一句。韩度感觉,自从自己教韩景云数学之后,她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往那个喜欢粘着自己的乖巧妹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言一行之间都透露出一股自信的神采来。面对韩度的时候还好,她还能够温柔一些,面对外人的时候,韩景云就有些锋芒毕露了。 即便是知道眼前这老者是曾经的算学第一人,韩景云也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在她看来不管这人以前如何,现在他都比不上自己。 “年轻人就是有朝气。”金先生没有介意韩景云的态度,笑着说了一句。 韩景云却有些不耐烦了,瞪眼说道:“就是你想要来挑战我?说吧,想要比试什么,我都接着。” 金先生虽然来此就是这个目的,但是韩景云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还是让他颇为错愕。顿了顿,笑着说道:“好,够直接,老夫喜欢。” 韩度一旁见两人之间火药味起来了,便劝说了一句,“金先生大驾光临,书院蓬荜生辉。不如入内一叙,如何?” 金先生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眉头微微一皱,他可没有让人看猴戏的爱好。随即笑着说道:“好,那就叨扰了。” 韩度将金先生请入书院。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却是突然炸锅了,“那是谁呀?” “还能是谁?肯定是想要来挑战韩先生的呗。” “可是他怎么被靖海伯请进去了?” 要知道自从韩景云出了一道难题在门口之后,后面想要来挑战韩景云的人根本就连韩景云的面都见不到,就被为难的自惭形秽掩面而退。 这么长时间来,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解答韩景云的问题,就更别说是被靖海伯给请进书院里面了。 百姓之中还是有人有见识的,见此忽然惊呼道:“那老者恐怕是个人物,要不然靖海伯不会这么客气的将他请进去。” “也未必,万一他要是为了其他的事情,不是来挑战韩先生的呢?” 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 就在百姓们议论猜测的时候,老朱施施然的站了起来,径直走过街道,从书院侧门进去。 韩度刚刚将金先生请进去,招呼着坐下,就看见老朱快步走过来。 “臣韩度,拜见皇上。”韩度连忙起身,朝老朱一拜。 “草民拜见皇上。”金先生也站起一拜。 “免礼,都平身吧。”老朱哈哈一笑。对于金先生能够恭恭敬敬的拜见,老朱还是非常满意的,就连当初拒了他的旨意的恶气都消散了不少。 “皇上日理万机,不知道此来是为了何事?”韩度实在是没有想到今日老朱竟然会丢下政务跑到书院里面来,不免有些好奇。 “咳咳。”老朱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 金先生却微微一笑,说道:“今日草民有些学问要和韩景云探讨,不如就请皇上做个见证?” “好。”老朱两手一拍,笑道:“既然机缘巧合遇上了,那朕就当仁不让了。” 说完,便走到上位坐下。 金先生与韩景云两人也一左一右的坐在老朱下手位置,韩度则面对着老朱坐下。 众人落座,韩景云就没有丝毫客气的开口,说道:“老先生应该知道书院的规矩吧。” 金先生笑了笑,点头说道:“知道,正巧老夫也对各种算经里面的题目有所研究,你可以过目一下。” 说完,拿出厚厚一本书籍,递给韩景云。 书籍斑驳平整,一看就知道被保护的很好。而且书籍的边缘呈现出毛边,看的出来来书籍的主人是经常在翻看。 韩景云接过书籍翻开,从头至尾一页一页的翻下去,从前后墨迹的新旧不同,能够看的出来这些题目都不是一蹴而就完成的,而是长年累月的积累起来的。 正文 七百零五章 比试 “不错,都是对的。没有想到老先生也有这个爱好,将所有题目都算了一遍。”韩景云笑着说道,将书籍还给了金先生。 金先生顿时哈哈一笑,说道:“老夫这一辈子就这么点爱好,岂能不尽心竭力?正是因为无题可破,老夫觉得甚是无趣,才退隐山林的。”说着看了老朱一眼,也算是对当年拒绝入朝为官有了一个交代。 老朱听了金先生宁愿退隐山林,也不愿意入朝为官的原因,心里最后一丝芥蒂也悄然消失了。微微颔首,朝着金先生笑了一下,算是将这一节揭了过去。 韩景云可没有客套的心情,既然金先生过了第一关,那自然紧接着的便是第二关。 “老先生应该看过了门外我留下的题目了吧,不知道老先生可能解出来?” 金先生摇头说道:“老夫解不出来。” 韩景云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倒是老朱心里顿时一喜。既然金先生说他解不出来,岂不是就是说他自认为不如韩景云了?想到曾经赐韩景云殿阁大学士,老朱现在真是从心底感到他自己真是太英明了。 想当年金先生面对他给予的高官厚禄,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飘然而去,让正处于意气风发阶段的老朱感到颜面大失。现在比金先生更加厉害的数学大贤却成了朝廷的殿阁大学士,岂不是说他老朱是天下归心,当之无愧的天下共主? “老夫虽然不会解这题目,不过老夫却是知道它的答案。”金先生笑了笑,看着韩景云认真的说道:“你不是已经将答案都告诉老夫了吗?这题其实和你曾经解过的那到移动金饼的题目是一样的,甚至是连答案也是一样的,不知道老夫说的对不对?” “哈哈哈,”韩景云从见到金先生之后,第一次笑出声来,她是真正的高兴,终于有个能够让她看的过眼的人了。 “老先生说的没错,这两道题目的答案是一样的。”韩景云的说道。 韩景云的话让老朱大为失色,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此一来,岂不是说也算是金先生解开了韩景云的出的题目了吗? 只见韩景云摇头叹息道:“明明是一样的题目,连解法都是一样的,我只是换了一个描述的说法而已,竟然就能够拦住他们这么久。连由己推彼,举一反三都不会,真是让人失望。” 说完之后,韩景云便客气说道:“老先生既然已经解了我的题目,现在便请老先生出题吧。”说完,韩景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度虽然对妹子有信心,但此时此刻也不禁好奇这金先生究竟能够出什么样的题目来为难韩景云。 老朱更加神色紧张的不断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他怕韩景云会输,不想让金先生赢。 金先生捋了捋胡须,半响之后突然笑道:“老夫这一身好解题,却没有自己想出过什么难题,不如这样,你再出一题,若是老夫解不出来便算老夫输了如何?” 这太好办了。 老朱闻言不禁一喜,只要韩景云将数学百问碑上的随便一个题目拿出来,就赢定了。老朱不信这老头连数学百问碑上的难题都能够解答,若是真的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外面那数学百问碑上的不算。”金先生伸手朝书院大门方向指了一下,“你能够解一问老夫是万分佩服的,但是老夫不信你连其他的也能解。” 韩景云笑着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好吧,那我就出一题。有二十棵树,每四棵排成一行,最多可以排出多少行?为公平起见,咱们就以数量多取胜如何?” “这题倒是有趣,”金先生闻言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下来,“好,就依你所言。” 韩景云也是笑着伸手示意,说道:“老先生远道而来,远来是客,请先生,先请!” 谁先来,谁就占据了一定的优势。毕竟如果两人排出的行数一样的话,那自然是先排出来的胜。韩景云想要胜过,那就必须要比金先生排出的行数多才行。 老朱听到这样简单的题目都不由得一愣,看了韩景云一眼,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在放水想要输给金先生。可是等老朱自己在心里排了一下之后,顿时感觉这题目没有那么简单。 老朱原本将四棵树排成一行,一连排了五行下来,这样能够排出十一行出来。可是这肯定不会是最多的答案,因为老朱明显感觉到这种排法浪费了不少的树。 想到入迷之处,老朱干脆离开座位,捡了一根枯枝折成二十个小段,一个一个的石桌上排列起来。很快,老朱便将排列出来的行数增加到了十二个,继而又增加到了十三个,可是接下来再想增加就变得极为困难,冥思苦想半响也是一无所获。 金先生起初并没有在意韩景云的题目,也只是捋着胡子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就不禁动容,根本就顾不上捋胡子了,学着老朱的样子,也折了枯枝在桌子上摆放起来。 很快他也像老朱一样摆到了十三行,乍一看这种摆放已经算是到了尽头,因为每棵树都被利用起来了。但是金先生仍然不肯满足,冥思苦想许久之后,挥手将所有的枯枝大乱。 “这~”老朱在一旁看的大为可惜,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最多的摆法了。 这个时候,老朱根本就没有再去想韩景云能不能赢。这就是数学的魅力,一旦真正钻研进去了,沉浸在数学的美妙世界里面,功名利禄就真是一缕过眼云烟。 很快,金先生下手分快,等到他的手离开的时候,二十段枯枝已经被重新摆放在桌子上。随着他手拿开,三个五角星相互嵌套在桌面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朝着众人冲击而来。 “美,美啊,太美了。”老朱不禁拍着手赞叹道,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能够让老朱感觉到数学之美,是如此的惊心动魄,摄人心神。 正文 七百零六章 招募 “增一分则太过,反而会降低行数。减一分则不足,浪费了树木。”老朱看了几遍都忍不住感叹,在他看来这应该就是最终的答案了。同时也就意味着韩景云输了,不过能够看到这样美不胜收的一幕,是输是赢老朱都觉得值得了。 金先生额头微汗,再次恢复到了捋着胡须的姿态,略感疲惫的笑着说道:“这就是老夫的答案,十五行,若是你能够摆出更多的行数,老夫便甘拜下风。” 韩景云自信一笑,随手拿起老朱扔在桌子上的枯枝,先是摆出一个每边四棵树的正方形,然后再在正方形的中间摆出一个八卦来。 淡淡的说道:“十六行,不过这也是我冥思苦想出来的。让老先生在短时间内和有备而来的我比试,景云胜之不武,不如此次就算是平手如何?” “妙,妙,妙不可言呐。”金先生根本就没有理会韩景云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的图案,一刻也不愿意挪开,简直是比什么老饕见到山珍海味还要激动。 半响之后,才意犹未尽的抬眼看向韩景云,摇头说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怎么能算平手?老夫输的心服口服。再说了,这十六行的摆法,即便是给老夫再多时间,也想不出来,至此尽矣!” 韩景云听了却是轻轻摇头,见金先生疑惑,便解释道:“景云感觉这还未到尽头,应该还有十八行,甚至是二十行的摆法,可是现在景云也摆不出来。” 韩景云指了指大正方形四个角的位置,这四个点明显被利用的次数太少。想要行数尽可能的多,自然就要将尽量多利用每一棵树。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金先生一边点头,一边说道,“看来老夫也要好好想一想才是。” 说完之后,不禁抬头看向韩景云,问道:“敢问你的算学师从何人,能否为老夫引荐一二?” 韩景云蓦然抬头,下意识的看了韩度一眼,如实说道:“我的数学是大兄教的。” 金先生诧异的看着韩景云朝着韩度一指,心里顿时一惊,难道自己刚才是有眼不识泰山?顿时恭恭敬敬的朝韩度施了一礼,歉声说道:“看来韩公子是真人不露相,老夫刚才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韩度连忙避开金先生的行礼,挥手阻止,干笑一声说道:“老先生误会了,其实舍妹的数学主要是靠她自己学的,在下除了给他一些数学书籍之外,并不能指点她什么。” 见韩度和韩景云两人都不似在作假,金先生不由得更加好奇,问道:“什么书籍?不知道是否方便给老夫一观?” 韩景云听了,扭头便看向韩度。这下好了,谁都知道这件事韩度才能够做主了。 见韩度一脸便秘的表情,金先生顿时醒悟道:“是老夫冒失了,毕竟是你师门秘技,岂能轻视于人?”说话间,脸上的失落表情简直就是快要满溢出来。 看的韩度的罪恶感都出来了,只好强忍着被亲妹妹出卖的不适,笑着解释道:“到不是什么秘技,在下既然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在书院里面讲授,就没有想过遮遮掩掩的。虽然不是什么秘技,但是也不是可以随便传授的,希望老先生可以明白。” “明白。”金先生叹着气点点头,“也就是说,还是不能够给老夫一观是吧?” 韩度摇头,说道:“不能无缘无故就给老先生,若是老先生能够进书院,那自然任由先生随意观看,想看多久看多久。” “进书院?”金先生眉头微微一皱,疑惑的问道:“你这是要老夫进书院求学?” “不~”韩度立刻说道,自己哪里敢让金先生入书院求学啊,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即便是他放的下这个脸面,自己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啊。 再说了,这位金先生数学造诣其实不差,而且天赋也可以,只是因为没有系统的学过数学,成就才止步于此罢了。若是能够让他得到系统的学习钻研,说不定他还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是请先生入书院为学子授课,不知道老先生意下如何?”韩度把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韩度的话音一落下,最高兴的就是老朱和韩景云了。 老朱是高兴金先生当初拒绝了朕,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还是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而韩景云就是单纯的高兴,终于有人帮她分担给那些学子授课了。 入书院授课,对于金先生来说他是不愿意的。他本就是沉浸在钻研算学的世界里面,对外物并不看重,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皇帝的招揽。 功名利禄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数学书籍对他却是有着致命诱惑,更本就不允许他自己想拒绝皇帝圣旨那样轻易的放弃。 沉吟了许久,金先生还是拒绝不了数学书籍的诱惑,无奈的笑道:“好吧,反正老朱在京城也是无亲无故,就答应你入书院做个西席。不过你也要答应老夫不许藏私,老夫想要看到的你都要给老夫拿出来。” “哈哈,金先生请放心,他若是敢藏私,朕绝对饶不了他。”老朱笑着说道。他是真的太高兴了,有了当初拒绝朕旨意的人重新入了自己麾下。谁还有资格,还能够质疑大明的正统性? 金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打趣说道:“皇上又这样的贤才辅佐,高兴都还来不及呢,那里会舍得责罚?” 老朱见金先生不信,顿时指着韩度的鼻子说道:“金先生别被他一副无辜的样子给骗了,他本事是不小,但是闯祸的本事更大。而且他最是奸猾不过,朕一日不盯着他,他就不知道会闯出什么样的祸事来。为了给他善后,朕真是操心操的心力憔悴。” 老朱笑着摇头叹气。 金先生也不揭破皇帝的自卖自夸,眼带深意的看了韩度几眼。 看的韩度一脸的尴尬,连忙挥手避开。 正文 七百零七章 趣味 老朱和金先生相谈甚欢,甚至还盛情邀请金先生入宫坐坐。 原本金先生觉得自己既然决定入书院教书,那今日需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是不怎么想要随皇上入宫的。但是上一次他已经拒绝了皇帝,现在要在京城混迹也不好太过不给皇帝面子,因此便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书院大门外面围聚起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因为有人传言说是靖海伯亲自请了一个神秘人进去。大家都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让靖海伯都屈尊邀请。 可是百姓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那老者出来,只等到一个杂役拿着一块木板,将原本韩景云的放在门口的填棋盘题目给换下。 “这位小哥,你干嘛把韩学士出的题目给换了?”百姓当中有人人问道。 杂役早就习惯和这些百姓的相处,一点也不怵,理所当然的说道:“这题被人给解了,自然就要换下。” “被解了?谁这么厉害,难道是先前进去的那位老先生?” “当然。”杂役笑着点头。 百姓却是一脸不满的看着他说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既然那老先生把题解了,那岂不是说韩学士输了?” 自己家属于的学士输了,这杂役却笑得这么开心,恐怕他并非好人呀。周围的百姓一脸嫌弃的看了杂役几眼,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不想和他靠的太近。 杂役顿时反声问道:“谁说的韩学士输了?解了这题只是有资格挑战韩学士罢了,这题目对韩学士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怎么可能会输?而且金先生现在已经是属于的先生了,我当然高兴。” “这位小哥,你的意思是,韩学士又赢了?他们比试的是什么题目呀,快快说来听听。” 杂役自得的一笑,拿出身后的木板,举起了展示给众人看,说道:“这就是韩学士和金先生比试的题目。右边这十五行是金先生做的,左边这十六行是韩学士做的,而且不仅如此,韩学士这题目还能够做出十八行,甚至是二十行,大家都看看吧。” 说完,便将木板放下,闪身退了开来。 “二十棵树......四棵一行......最多能够排出多少行?这题目简单呐。” 简单吗?乍眼一看,这题太简单了,简直就是一目了然。相比起上一个填棋盘格子的题目,这要简单太多了。 这题目表面看起来简单,其实难度非常的大,而且趣味性也是非常的浓厚。因此,一经展示出来就吸引了大量的百姓。百姓纷纷各自动手,有拿枯枝的、有折草叶的、有捡石头的,纷纷在地上开始摆放起图案来。 可是随着人们自己动手去排,才发现别说是十五行、十六行了,他们连十二行都排不出来。到了最后,只能够看着木板上排出来的十五行、十六行感到由衷的佩服。金先生排出的十五行在他们看来就太完美了,对于金先生也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但是看到韩学士的十六行排法,众人都是为之惊叹不已。外面四四方方,内蕴含一个八卦形状,让整幅图案充满了神秘玄妙的意味。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对金先生的学问深感佩服,当然,同时也更加佩服韩学士。 当然佩服归佩服,动手摆放图案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毕竟若是自己能够摆放出更多行数出来,不仅声名大噪不说,说不定也会像金先生一样被请进书院里面教书呢。 被题目吸引的人越来越多,仅仅是半日功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国子监那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都跑到书院大门口来一睹为快。 可是经过了几日,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读书人官员,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摆出独一无二的十五行出来,更别说更多的行数了。 韩景云和金先生摆出的十六行、十五行的图案,就好似在木板上闪烁着光辉一样,高高的盖在他们的头上。 这个时候,或许人们才体会到了当日金先生看见韩景云摆出十六行之后,直接低头认输的心情。学问上面高出一线,那就真的是高到没边儿了。 不过就像有句话说的好一样,越菜越爱玩儿。 其他的数学题目太过高深,就好似那数学百问一样,寻常百姓别说解答了,他们连题目都看不懂,完全参与不进去。而填棋盘的题目虽然起初简单,但是填过十步之后就会变得非常困难,百姓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一个一个的填下去。 但是这题目不同,总数也就才二十个,只要尽肯能摆出多的行数便可,这无疑是大大降低了百姓参与的难度。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题目的热度不仅没有丝毫下降,反而是变得越发热闹起来。流传越来越广,吸引了太多太多的人尝试解答。甚至有商贩看见了商机,干脆开出悬赏出来,‘谁要是能够解出十八行来,免单或者是赏钱十贯’等等。 朱梓、朱椿等人终究还是进了书院,韩度开开心心的收下朱标送来的四千贯。贴补了书院这么久,总算是能够回点血了。 不仅是朱标,汤和得到消息之后,也给韩度送来了三千贯,并且将汤軏也一起送来。 “听说你这书院办的艰难,老夫也帮不了你太多,这三千贯你就收下。以后有难处就和老夫直说,不要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另外,麻烦你帮老夫好好教导一下犬子,让他收收心。” “谢公爷。” 韩度谢过汤和,转头看向汤軏。汤軏年纪也是不小了,今年应该是十九了。可是看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脾气可没有跟着他的年龄而收敛。 韩度没有问起汤和为什么要把汤軏给送到书院里面来,想让汤軏收收心或许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也可能是向老朱表明一个态度。 老朱都把儿子送到书院里面来了,他们这些勋贵又岂能不有所表示?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魏国公徐达也将次子徐膺绪送到书院,曹国公李文忠将次子李增枝送进书院。 正文 七百零八章 饿 蓝玉只有蓝月儿一个女儿,还没有儿子,但即便是如此他也送了三千贯到书院。并且扬言说,给以后的孩子准备的。很快,勋贵大多都将次子送到了书院。 一间和其他房间一般无二的宿舍里面,潭王朱梓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愤愤不平的骂道:“韩度这个王八蛋,他竟然真的敢让本王吃不上饭。好啊,那本王就饿着吧,看饿出了毛病,父皇会不会砍了他的脑袋。” 朱梓一顿每吃就感觉到肚子里在抽肠刮肚一般,嘴里冒出来的都是清水。骂的韩度越狠,他就越是感觉到他委屈扒拉的。 “八哥算了,别骂了,还是省点力气吧。”朱檀也是和朱梓一样躺在床上难受的很,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书院刚刚把三百文发到他们手里,他们就拿着去大吃大喝一顿,还嫌弃书院提供的饭食花样太少,根本满足不了他们。 好在书院饭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论精致自然是赶不上王府里面的,但是单单味道也不比他们王府里面的差。 可是等两人花出去大半的饭票之后,才被告知每个人每个月就只有这么一点饭票,想要等再发那就要等到下个月初的时候了。 朱梓和朱檀两人听完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现在悔悟已经晚了,饭票已经被他们花出去了。剩下的这点饭票,他们即便是节衣缩食他们也不可能撑得过一个月。 原本他们还以为身份尊贵,韩度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昨日还跑去和韩度理论,要求韩度给他们增加饭票。可是却被韩度给骂了回来,‘要学就待着,不想学就回去,我又没有强求你们留在书院里面。至于你们没饭吃的事情,当然是你们自己去想办法。’ 两人能够想什么办法?这里又不是他们的王府,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把他们当成普通的同窗而已。根本就没有人会借饭票给他们,再说了大家都是学子,身上的饭票也不多。那个学子不是在数着饭票过日子?即便是有多的,那都早就享受完了,或者是有其他的用途。 两人饿的头晕眼花,无奈之下只能够躺在宿舍里面唉声叹气,他们在赌韩度不敢让他们出事。 韩度的确是不敢让两人出事的,但是韩度也没有想过给他们饭吃。韩度早就打定主意了,等两人饿的晕过去就派人将他们给送回去,再也不准他们到书院来。 就在两人哀叹的时候,朱椿推门进来。 “八哥,十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虽然四人是一起进书院的,但是由于杂役也不知道四人的身份,正好有个宿舍空缺,便将朱椿和朱柏两人给安排了过去,并没有和朱梓两人住在一起。 今日是朱椿在课堂上没有看见两人来上课,才想起来看看他们的。谁知道这一开门竟然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两人像是染了重病一样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十一弟来了?快,有吃的吗?赶快去给为兄弄点吃的,为兄已经两日没有吃饭了。”朱梓连忙说道。 朱椿愣了一下,奇怪的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去吃饭?”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咱们的饭票花完了呗。”朱柏有气无力的解释道。 朱椿顿了顿,没有再问太多,丢下一句,“两位哥哥稍待片刻,椿去去就来。”便去食堂买了些吃食,拿到了宿舍。 闻到了肉香味,朱梓和朱檀两人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起来,比狸猫还要迅速敏捷,一点都没有刚才那种病恹恹的样子。 两人打开食盒,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等吃饱了之后,才感觉到一团暖意慢慢传遍全身,久违的精力又回到了身上。 “十一弟啊,你真是不错,以往是为兄看轻你了。没有想到椿弟这么豪爽,还请哥哥们吃肉。”朱梓一般擦着嘴,一边感叹着说道。 以往在王府里面他朱梓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别说是肉了,什么山珍海味,那顿能够少的了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以前拿来喂狗的饭食都要比他现在吃的好很多。但是朱梓在吃了十几天白粥馒头之后,现在一点点的肉食就能够让他胃口大开。不仅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想要连盘子里面的油水都舔干净。 以往朱梓和朱椿的关系并不亲近,这也是入书院这么久以来,他们都没有什么过多来往的缘故。但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朱梓却是真心将朱椿视为兄弟了。毕竟在饭票这么金贵的情况下,哪怕朱椿只是给他一碗粥一个馒头,他都感激涕零。但是朱椿却是毫不犹豫的请他吃肉,这份恩情太重了。 “是啊,老十一啊,以后你就是咱真正的兄弟了,有难处只管来找为兄。”朱檀也对朱椿的举动大为感动。 朱椿见两人是真的被饿的惨了,不由地疑惑问道:“八哥、十哥,你们很缺饭票吗?” “缺,怎么不缺?”说到饭票两人差点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韩度那个杀千刀的,每个月只给咱们这么点饭票,那里够咱们吃的。” 两人绝口不提挥霍饭票的事情,朱椿也懒得去深究,疑惑的说道:“三百文的饭票是不多,但还是勉强够吃的。” 两人尴尬一笑,岔开话头,问道:“对了十一弟,你的饭票好似很多啊,能够请为兄吃肉。哪里来的,是不是韩度那家伙假公济私多给了饭票?” 朱椿摇摇头,解释道:“我拿到的饭票和你们也是一样的三百文,不过我空闲的时候回帮着教一些人识字,因此书院会另外给我一份薪俸。” “薪俸?书院还会有薪俸?”朱梓瞪大了眼睛。 朱椿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随后说道:“书院发的饭票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书院里面不管是做洒扫这样的粗活,还是协助先生做事,都有薪俸可拿的啊。我就是帮着教人识字,每旬都能够拿到一笔饭票的。” 正文 七百零九章 你的机会来了 书院里面还可以挣到饭票? 朱梓和朱檀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怎么不知道? “你们不会是还不知道吧?”朱椿诧异的问道。 朱梓脸色一红,诺诺的说道:“这个,韩度那家伙也没有告诉咱们,说不定他就是想要看咱们的笑话。” 朱椿无语的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我也是在同窗的口中得知的,两位兄长不会是还没有和其他同窗交流过吧?” 朱梓朱檀两人顿时低下了头,他们贵为王爷,含着金钥匙出生,岂能够自降身份和那些泥腿子混在一起? “十一弟,你去教那些泥腿子识字,难道就不觉得有失身份么?”朱檀有些好奇,不禁问道。 朱椿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两位哥哥在乎的竟然是身份问题。眉头颦了颦,朱椿笑着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原本就比较喜欢读书的缘故,倒是没有觉得降低身份什么的,反而觉得有趣。” “你教人识字,每旬能够拿到多少饭票的薪俸?”朱梓还是比较重新,相比起身份来说,经过这几天的挨饿,让他对饭票的兴趣大增。 朱椿也没有隐瞒,说道:“由于我教的人多了一点,每旬能够拿到五百文的样子吧。” “五百文?”朱梓两人顿时两眼放光。他们一个月才能够拿到三百文,而朱椿只是教人识字竟然就能够每旬拿到五百文,那一月下来岂不是就比他们多了一千五百文?是他们的整整五倍。 这么多饭票在书院里面,就算是天天顿顿大鱼大肉的吃,也足够了。 朱椿现在也知道两人肯定是饭票花完了,没有钱吃饭,才饿成这个样子的。 从怀里拿出两叠饭票出来,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饭票,两位兄长拿去应应急吧。”说完,不容两人拒绝,直接塞到他们手里。 两人本想拒绝,可是饿肚子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到手的饭票,两人都舍不得还回去。虚眼看了一眼,每个人手里起码有两三百文。 朱梓感动的说道:“这份恩情哥哥记在心里,老十一,以后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朱檀也是感动的快要掉眼泪,两人顿时将朱椿紧紧的抱在了几下。 朱椿见该做的已经做了,和两人闲聊的片刻,便会自己的宿舍休息了。 等朱椿离开了之后,朱檀美滋滋的把饭票收好,有了饭票总算是不用再挨饿了。躺在床上,便想着明天早上该去吃什么东西。可是越是想,他便越是馋的厉害。 以往在王府里的时候,根本就不愁吃喝,朱檀从来就没有过现在这种体验。 看见朱梓还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檀不由得问道:“八哥,你还不睡觉吗?早点睡吧,现在咱们有饭票了,睡醒了咱们去好好的吃上一顿。” 朱梓却转头看向朱檀,幽幽的问道:“老十啊,咱们手里就两三百文,能够吃的多好呢?” “八哥,这些饭票咱们省着点花,足够咱们吃到下个月的了吧。”朱檀不由得说道。 朱梓却白了他一眼,可是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朱檀却没有看到。语气不屑的说道:“能吃到下个月又如何?到时候咱们还是只能够拿到三百文,照样不够咱们花用,难道咱们下个月还要靠老十一的接济?” 长兄为父,两个当兄长还要靠着弟弟接济才能够过活,这话传了出去可是不好听啊。 朱檀不明所以的说道:“老十一不是说可以在书院里面挣到薪俸的么,了不起咱们也去挣就好了。” 朱梓听了,朝他冷冷一笑,问道:“你是愿意和那些泥腿子一样去做粗活呢,还是能够协助先生做事?反正咱是不愿意和那些泥腿子一样干粗活的,至于帮先生做事,就咱们学成这样的水平,能够有用么?” 朱檀被说的无言以对,要他放下身段去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计,的确是太为难他了。而由于上课不用心的原因,他们即便是想要帮先生做事,也几乎搭不上手。至于说去和那些泥腿子一起做粗活,也的确是太过掉身份了。 “那八哥,你有什么主意?” “咱们,要这样......”朱梓附耳几句。 朱檀听了浑身一抖,诧异的问道:“八哥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咱们这又不是在骗人,等到咱们都就藩之后,把他们都召到封国做官不就行了?你要知道,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寒窗苦读十数年,为的就是能够在咱们封国里面,谋上个一官半职呢。”朱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朱檀有些不愿意,但是又实在是拉不下脸面来去做粗活,干脆把牙槽一咬,说道:“好吧,就按八哥说的办。” 隔日,朱梓两人美美的饱餐一顿之后,就坐在饭堂里面开始物色人选。当他们看见一个憨厚的学子点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美美的吃完之后。 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这人样子憨厚,看起来傻傻的一定好骗。而且他还能够吃得起丰盛的早饭,那就说明他手里的饭票不会太少。 “这位兄台,请留步。”两人追了上前,朱檀高呼一声。 这人听到身后有人呼喊,不由得回头,就看见朱檀两人正在朝他走过来。便自问道:“两位是在叫我吗?” “当然,”朱檀上前说道。 “不知道两位叫住在下,所为何事?” 朱檀左右看了一眼,故作神秘的说道:“兄台,你运气来了,想要当官不?” “当官?”这人愣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阵希冀,艳羡的说道:“当官谁不想啊?咱爹送咱进书院,就是为了将来能够有出息。若是能够有机会当官,那真是祖宗保佑了。” 朱檀两人听了,对视一眼,彼此心里一笑:有搞头! 接着朱梓就表现出一副十分高傲不耐烦的样子,背着手抬头望天一句话都不说。 朱檀顿时笑了起来,亲切的搂住他的肩膀,说道:“兄台,你的机会来了。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谁吗?” 正文 七百一十章 搞钱 “谁呀?”这学子听朱檀这么一说,顿时抬眼看了朱梓一眼,也觉得他气度不凡。 朱檀郑重的挥手指向朱梓,介绍道:“这位朱兄可是潭王府管家的公子,你想想若是能够让朱兄帮你在潭王面前美言几句,等你从书院出去之后,想要到潭王府谋个一官半职,还不是就是朱兄一句话的事情吗?” “这,这是真的吗?朱兄竟然是潭王府管家的公子?真是失敬失敬。”此人果然被朱梓的身份给震住。 朱梓看都没看此人一眼,反而皱眉一脸不满的向朱檀说道:“不是说过不要把咱的身份随便透露给外人吗?你怎么嘴上就没有把门儿呢?” 朱檀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歉意的朝着朱梓说道:“朱兄,抱歉抱歉,你看看我这嘴巴,就是管不住自己。朱兄息怒,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如何?” 朱梓神色严肃,见事已至此也只好说道:“记住了,下不为例。” 朱檀小心翼翼的连忙拍着胸口保证没有下一次,这才让朱梓脸色的怒气稍敛。回过头,朱檀朝着长相憨厚的学子说道:“你也是运气了,咱们朱兄一向不喜张扬,根本就不会向别人透露他的身份。也是怪我多嘴,唉......”说着摇头叹息了一阵。 学子顿时觉得今日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竟然能够认识潭王府管家的公子。连忙笑着说道:“是,是,在下今日真是三生有幸,能够认识两位兄台。还请朱兄不弃,能够在潭王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 在明初的时候,官员分为朝廷的官员和藩王府的属官。两者的不同就在于,朝廷的官员现在大部分都是通过科举考出来的,少部分是通过举荐或者是老朱直接提拔的。但藩王府的属官不同,大多数都属于藩王自己提拔的,不需要通过科举考试。 别看是潭王府的属官,就以为不值钱,其实不是的。就好拿燕王来说吧,由于朱棣强势,导致在封国内的军政几乎都被燕王府的属官给把持住了,朝廷的官员反而是被边缘化,根本就难以发号施令。 而且藩国的官员也是朝廷正儿八经认可的官员,从藩国出身最后走到庙堂之上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朱梓带着高傲的神色,瞥了学子一眼,淡淡的说道:“帮你美言几句,对本公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你也要知道,这想要走潭王府门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本公子就算是想要帮你说话,那总要有个由头吧?” 学子闻言脸色露出一股明悟之色,连忙拜道:“还请朱公子费心,在下不会忘记朱公子恩德,必有厚报。” 听到‘厚报’两个字,朱檀和朱梓对视一眼。这小子总算是上道了,也不枉他们费了这么多口舌。 朱檀脸上顿时堆起微笑,搂住学子的肩膀,轻声问道:“看兄台的样子,在书院里面挣的饭票可不少啊。” 学子憨厚的笑了一下,也不隐瞒,说道:“韩师说咱动手能力比较强,由于咱经常帮着韩师做试验的缘故,每旬能够拿到六七百文吧。” 朱檀听了顿时两眼冒出一阵精光,这小子看着憨憨傻傻的,没有想到竟然比老十一挣的更多,这是一只大肥羊啊。 “朱公子都说了会为你美言了,难道你就没有所表示?” “表示什么?” 朱檀被噎的说不出话,这小子真是个憨憨,自己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咳咳,”可是为了饭票,朱檀只好继续直接说道:“这样吧,你每旬那出五百文来孝敬朱公子,将来等你从书院出去了,朱公子便保你成为潭王府属官如何?” 成为潭王府的属官,自然对这学子有着莫大的诱惑。可是这代价也是不小,他虽然在书院里面挣的挺多,但是他花钱的地方也是不少。他还想多挣一点钱,好补贴一下家里呢。书院的饭票虽然不可以拿出去使用,但是却可以买书院里面独有的东西,然后拿回去的。 “每旬五百文,这是不是太多了?” “多?”朱檀顿时表情夸张的叹道,“兄台,你知不知道在外面一个潭王府的属官是什么价钱?就你这样的人,你全家辛苦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那么钱。你现在只要每旬给朱公子五百文,几年之后就能够得到一个属官,你占大便宜赚大发了,你知不知道?” 学子也知道朱檀说的是事实,但是一下子他每旬的收益少了这么多,他还是感到一阵心痛。委屈吧啦的问道:“能不能少一点?” 朱檀也怕把这小子逼急了,他一咬牙不答应了,便叹着气说道:“好吧,谁让你运气好呢,能够遇到朱公子。这样吧,每旬四百文,不能再少了。” 学子沉吟了半响,终于一咬牙答应下来,“好吧,那就请朱公子多多提携了。” “好说,好说。”朱檀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不断的安学子的心,“放心吧,只要你每旬如数给了,朱公子一定把事情给你办好。快,先把这旬的饭票交了。” 学子咬着牙,艰难的拿出饭票来,清点了四百文出来,说道:“对了,在下王元吉,朱公子可不要忘了。” “哎,放心吧,忘不了,你叫王元吉对不对?”朱檀直接伸手强行将饭票从王元吉手里夺了过来,安慰了他两句,便拉着朱梓走了。 王元吉站在原地,神色还处于恍惚当中患得患失,既有自己运气好找到潭王府门路的庆幸,又怕这两人是在骗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黄粱一梦。可是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出声叫住两人,毕竟他心里还是带着一丝希望。 朱檀和朱梓走在一起,一路上朱檀都出于极度的兴奋当中。“八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没有想到咱们这么简单就弄到饭票,要是前几天咱们早想到这一点,那咱们还用得着饿了那么多天吗?” 正文 七百一十一章 人赃并获 一下子收入了四百文,朱梓脸上也浮起笑容。 “对了,八哥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同意的?”朱檀说的话只不过是朱梓教他这样说的,其中的含义他其实并不怎么清楚。 朱梓笑着说道:“因为这些,就是咱从管家那里偷听来的。” “八哥,你这管家也是个人才,竟然能够想到连属官也卖。”朱檀竖起手指赞叹了一声。 朱梓也是颇为满意的说道:“原本我还准备收拾他的,不过看在他的办法解了我燃眉之急的份上,就暂且放过他一回。快把饭票拿出来,四百文说好的咱们一人一半。” “好咧,八哥,给你。”朱檀欢天喜地的分了二百文给朱梓。他当然值得高兴,注意是朱梓出的,他不过就是配合着演场戏而已,竟然就能够分一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饭票,朱檀笑道:“有了这二百文,老十一的就可以还给他了。”毕竟是当兄长的,若是拿了弟弟的东西不还,传出去了不好听。 朱梓挥手拍了兄弟一下,不屑的说道:“瞧你这点出息,老十一的当然要还,但不是现在。再说了,这才二百文你就满足了?” “八哥,一旬二百文已经不少了吧,这可比书院给咱们的两倍了。再说了这可是铁杆庄稼,往后每旬都有的。” 朱梓鄙视了老十一眼,“看你那没有出息的样子,二百文就够你逍遥的了?” 二百文还不够吗?在朱檀看来,这已经比前几天好太多了。 朱梓懒得理会老十,直接说道:“这书院里面的人这么多,他们每月多多少少都能够从书院里面挣点,咱们再去找找,能找几个算几个。若是能够找到几十个人每人每旬给咱们二百文,那才够你吃香的喝辣的。” 朱檀瞬间好似被醍醐灌顶了一样,“八哥此言甚是,此言甚是啊。”一想到每旬有好几贯饭票拿在手上,朱檀整个人顿时都活灵活现起来。不用朱梓在多说什么,他就主动的拉着朱梓去找下一个。 还别说韩度这书院里面傻子挺多的,让朱梓两人深有骗子不够用之感。短短几天时间,他们两人就骗到了三十几人为他们提供饭票,几乎是将整个书院挣饭票多的那些人给一网打尽。 两人拿着大量的饭票在书院里面大肆挥霍,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滋润了。不仅如此,他们两人还收获了大量的跟班,成天在书院里面前呼后拥的呼啸来去。 行为太过乖张就难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起初他们还用和同窗谈得来把韩景云给糊弄过去几次。可是随着韩景云发现,有些明明挣得多的学子,生活却非常的简朴;而朱梓和朱檀两人明明在书院里一文钱都没有去挣,却成天吃香喝辣。 对于数字极为敏感的韩景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以他们现在的生活,书院每月发的三百文根本就花不了几天。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果不其然,在韩景云的暗中观察下,很快就发现朱梓两人竟然将那些学子的饭票收走。 正在他们两人开心收饭票的时候,韩景云顿时跳了出来。 看着朝他们冷笑的韩景云,朱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人赃并获。” 韩度正在自己的书斋里面喝茶,哐嘡一声,房门就被暴力推开。 看见韩景云嘟着嘴,一脸气鼓鼓的进来,韩度不禁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是哪个学子又惹你生气了?” 韩景云教的是数学,学子惹恼她那是常有的事。很多题目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一目了然,再简单不过,但是在学子看来却完全就像是天书一样,韩景云给他们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他们还是不明白。 因此,自从来了书院之后,韩景云生气的时候可比以往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但是奇怪的是,韩景云前面刚刚还气的直跺脚,转眼就能够喜笑颜开心平气和的给学子继续讲解。 基于这样的情况,韩度也懒得去管她一天到晚是生气还是高兴。 不过今日这情况好似有点反常啊,难道是我的门惹到她了?韩度歪着头疑惑的看着韩景云。 韩景云走到韩度面前,回头看见身后没人,便气呼呼大大吼一声:“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朱梓和朱檀两人这才畏畏缩缩的从门口探出脑袋,一步一挪的互相推攘着进来。 韩度看了一眼,不明白情况,便指了指两人,问妹子,“这是,怎么了?” 韩景云顿时说道:“这两人竟然骗其他人的饭票,而且还一口气骗了几十个。” “怎么回事?”韩度都惊呆了,这两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随着韩景云的描述,韩度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完了之后,不免多看了躲在后面的两人几眼。竟然能够无师自通的想到卖官鬻爵这招,这两人是人才啊。就是不知道,若是老朱知道了会不会把他们两人活活打死。想来应该不至于,不过被抽一顿鞭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出于保密的原因,韩度觉得既然让两人以普通人的身份进书院,便也就没有和韩景云说明情况。因此,韩景云不知道两人是身份,才觉得他们是在骗人。 而且,严格说起来这两人也不算是在骗人。因为朱梓本身就是潭王,若是以后能够将承诺的事情做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吃亏谁占便宜,还真是不好说呢。 韩度挥挥手让怒气冲冲的韩景云先出去,示意让她交给自己处理。 等韩景云走了之后,韩度才笑着说道:“你们两人倒是挺能干的啊,骗钱都骗到同窗身上了。” “韩度,本王可没有骗人,本王就是潭王,怎么是在骗他们呢?”见这里只有韩度在,朱梓也懒得在遮掩什么。 韩度没有在意朱梓的态度,笑着咂摸问道:“你不会向他们透露你是潭王了吧?若是真是如此,我也只好把你送回去了。” 正文 七百一十二章 不打死就行 朱梓心里哼哼几声,要不是畏惧父皇的旨意,他才巴不得离开这里呢。可现在形势比人强,朱梓也只能在心里腹诽几句,解释道:“本王没有暴露身份,孤说孤是潭王府管家的儿子,他们就信了,还巴巴的把饭票给孤,孤可没有向他们要,是他们自己要给的。” 别看朱梓平日没少骂韩度,即便是见面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没有对师长的尊重。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怕韩度的,要不然也不会直呼其名来掩饰心里的畏惧。 韩度笑了笑没有说话,直笑的两人浑身发麻。 “韩度,你,你不要以为本王是吓大的。要不是怕你向父皇告状,你看本王怕不怕你。”朱檀色厉内荏的大叫起来。 “你们真的没有说是你们是王爷,他们就把饭票给你们了?”韩度抱着手,靠在椅子上。 “没有,”朱檀的声音连忙低了下来,说道:“八哥真的就说了他只是潭王府管家的儿子,那些人就傻乎乎的把饭票给咱们了。” 韩度低头想了一下,说道:“既然没有暴露,那我就没有必要把你们赶出去。你们......” 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两人顿时紧张起来之后,韩度才咧嘴一笑,说道:“那你们就回去吧。” “你,你说什么?就这也让我们回去?”朱梓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他以为这次被抓了现行,不死也会脱层皮呢,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他们。 韩度歪着头看来朱梓一眼,说道:“你要是想要待在这里,我也没意见。” “不不不,韩度,不对,韩先生,孤告辞,这就告辞。”说完,朱梓连忙拉起还一脸懵逼的朱檀跑了。 两人跑到了外面的林荫小道上,朱檀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神情呆滞自言自语的问道:“八哥,咱不是在做梦吧?韩度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咱们?” 朱梓没好气的瞪了朱檀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这样放过咱们不好么,难道你是贱皮子还想要什么责罚不成?” “不不不~”朱檀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八哥,那以后咱们怎么办?那些同窗的饭票,咱们还收吗?”朱檀一时之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没有了主意。 朱梓眼睛里面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奸笑着说道:“收,怎么不收?咱们凭本事弄来的钱,不收岂不是太傻了。” “可是韩度那边......”朱檀刚刚逃过一劫,虽然韩度没有责罚他,他还是心有余悸,不想再感受一次。 “你傻呀!”朱梓拍了一下老十的后脑勺,“韩度若是会因为这是责罚咱们的话,刚才他就动手了,还会让咱们就这样离开?既然他现在没有责罚咱们,那就说明这件事他是不会管的。” “哦~”朱檀这才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说道:“也就是咱们做的这事情,韩度他是默许的?” 朱梓一脸笑意的点点头。 “可是,咱们这是骗人啊。韩度为什么会默许?”朱檀又好奇的问道。 朱梓顿时觉得这个弟弟惹人心烦,问的没完没了,没好气的说道:“咱们管他韩度是为什么,咱们收自己的饭票不救好了么。” 说完,朱梓再也不想和朱檀说话,转身走了。 “那到也是。”朱檀下意识的点头附和,回头看见朱梓,连忙说道:“八哥,等等咱。” 韩度为什么会放过两人,这个问题不仅朱檀想问,韩景云也想问。 “大兄,他们两个在书院里到处收学子的饭票,如此为非作歹。你为什么一点处罚都没有,就让他们走了?还有,那朱梓既然是潭王本人,那朱檀就是鲁王了?” 韩景云刚才根本就没有离开,躲在门外偷听呢。结果却没有想到偷听这么劲爆的消息,朱梓和朱檀竟然就是潭王、鲁王本尊,那朱椿和朱柏岂不是就是蜀王和湘王了? 韩度见妹子已经知道了,也不好再瞒她,便解释道:“他们四个当初来书院的时候,就被皇上下了旨意,不能够透露他们的身份,只能够以普通人的身份入书院。我也是怕告诉你了,你对他们特别对待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嘛。” 韩景云听了一脸的不屑,说道:“不过是几个王而已,皇上、皇后娘娘我都经常见到呢,就他们的身份也想让我特别对待?” “好,咱知道咱妹子最厉害了,你现在可是天下数学第一人,谁见你不该乖乖俯首啊!不过他们的身份也实在是不方便暴露出去,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也要注意保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韩度一阵恭维送上,顿时哄的韩景云眉开眼笑。 不过很快韩景云就反应过来,瞪眼看着韩度说道:“大兄,你别想胡混过去。他们两个为非作歹,你为什么不责罚他们呢?难道你是顾忌到他们的身份,还是皇上的脸面?” “我顾忌他们什么身份?”韩度嗤笑一声,说道:“当初皇上执意将他们送到书院的时候,我就问过了,他们若是犯了错,可不可以责罚。你猜,皇上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韩景云顿时变脸,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紧紧盯着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当着他们四个的面就说了,只要不打死就行。” 韩景云听了不禁点头附和,觉得这才是她心中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不过,随即有奇怪的问道:“既然如此,大兄你为何会轻易放过他们?” 听到妹子问这个问题,韩度想了一下,走到椅子上坐下,挥手示意,“坐吧。” 等韩景云在旁边坐下,韩度给她倒了一杯茶,才慢慢的问道:“妹子,你说咱们办这书院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大兄这么问,韩景云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她自己来教书还真的没有什么目的,她教书只是喜欢好为人师的这种感觉,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大明培养贤才?” 正文 七百一十三章 评理 为大明培养贤才? 韩度听了妹子的话,摇头笑了两声,说道:“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贤才?咱们这一辈子,能够培养出一两个贤才,那就算是老天给脸面了。那其他人怎么办?剩下这么多人,咱们总不能放弃吧?” 韩景云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韩度。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在为兄看来,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明白生存之道。” “大兄这是什么意思?”教书就教书,说什么生存之道,韩景云不知道大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人最难的就是生存,咱们教他们数学,教他们物理,教他们化学,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容易更好的生存下去。学数学的懂计算,将来可以去做账房;学物理的懂现象,将来可以做工匠;学化学的懂变化,将来即可以自己经营。甚至他们还可以留在书院,继续当个教书先生。” 见妹子禁不住点头,韩度便嘿嘿一笑,说道:“既然是叫他们生存之道,那为什么咱们不把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也教给他们呢?” 韩景云一听顿时就炸毛了,“什么?大兄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可是他们算什么尔虞我诈,根本就是在欺负人。” 韩度认真的看着韩景云,没有丝毫开玩笑是意思,说道:“妹子,这个世上谁都不想被人欺,但是谁又不想欺负人?是,现在那些学子在朱梓两人面前的确是吃了亏,但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们现在吃亏总要好过将来出了书院吃亏。在书院里面有咱们看着,他们即便是吃亏也不会吃不上饭,饿着他们。而将来若是离开了书院,他们连尔虞我诈都不懂,到时候一旦吃亏,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啊!” “可是,”韩景云想要反驳韩度的歪理,不过想了半响,却找不到话语来反驳。只好说道:“若是他们被欺负的狠了,现在就受不了呢?” 韩度抬头望向虚空,幽幽的说道:“若是连书院这个小染缸都过不去,如何能够面对俗世这个大染缸?这样的人还是别出去了,就一辈子待在书院里面吧。” 韩景云听了,无言以对。沉默一阵之后,说道:“我就怕你不责罚朱梓两人,恐怕他们会以为你怕了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的搜刮那些学子的饭票啊。” “哈哈哈,这个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见韩景云不解,韩度大笑着解释道:“那些学子又不是傻子,被你这么一搅和,谁还会不知道朱梓他们是在骗人?恐怕这个时候,他们正一肚子火气的想要找两人的麻烦呢,哪里还会把饭票给他们?” 韩景云好似也想到了两人被收拾的场景,不禁噗呲一笑,笑的山河动容、万物失色。可是随即又问道:“若是朱梓他们被逼急了,说他们就是潭王呢?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又可以搜刮饭票了?” 韩度笑着安了安妹子的心,说道:“妹子你多虑了。若是朱梓第一次就说他是潭王,那或许还有人会信。但是他既然都说了是潭王府管家的儿子,现在又说他就是潭王,他不说还罢了,他若是说了,只会被人当成是骗子,不被狠狠收拾才怪。再说了,他若是敢暴露身份,我岂能放过他?” “哈哈哈,该,这样的人就活该被狠狠地收拾。”韩景云笑的花枝乱颤,连连拍起手来。 朱梓两人回到了宿舍,正盘算着明日该去找谁要饭票。还没有等两人坐安稳,宿舍的门就被人猛然推开。 “朱梓!你这个骗子,好啊,原来你们两个都在,正好把咱们的饭票还给咱们。”王元吉带着被朱梓两人搜刮过的苦主找上门来。 “对,看在同窗的份上,把饭票还给咱们,咱们就放过你们。”身后不断有人附和王元吉。 “吵什么?”朱梓一声大吼,别说,还真有几分王爷的气度,将王元吉等人一下子唬住。 “咱说了咱是爹是潭王府管家,现在你们把饭票孝敬给咱,等以后你们出了书院了,就让你们去潭王府做属官,还什么还?你们还想不想到做属官了?” 朱梓不这样说还好,一这样说顿时把王元吉气的手指不停的颤抖,“朱梓你还想要蒙骗咱们到什么时候?什么潭王府的管家?咱们都找韩先生问了,你爹根本不是什么潭王府管家,你爹就是在石炭矿上挖石炭的。” 朱梓顿时脸上变得一丝血色都没有,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韩度这个奸诈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轻轻松松就把咱给放了,没有想到竟然在背后这么陷害自己?’ 等朱梓将来知道是韩景云说他爹不是潭王府管家的时候,朱梓才深深的感到圣人所言真是至理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快把饭票还给咱们,今日你们要是还了便罢了,若是不还咱们要你们好看。” 还,当然是不可能还的。饭票朱梓两人早就挥霍一空了,他们那里拿得出那么多饭票来还给众人? “揍他!” 见两人丝毫没有还饭票的意思,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顿时一拥而上朝着两人挥拳。 “想打架啊?反了你们。”朱檀一声大喝。 朱梓同样也是不甘示弱,奋手相搏。 两人从小就被老朱细心教导,不仅请了儒士教两人学文,就连武也没有落下,专门请了军中名将从小就开始打熬两人的体魄。挥拳劈手指间,只有法度。两人相互背靠背,面对众人丝毫不怵。 可惜众人根本就没有搏斗的经验,再加上他们小时候普遍都有营养不良的问题,体魄根本就比不上朱梓两人。看似人数众多,却根本奈何不得两人。甚至拳脚交锋下来,反而是他们人多势众的一方吃亏较多。 坚持了一会,发现奈何不得两人,王元吉便恨恨的喝道:“好,算你们厉害,咱们走,明日找韩师评理去。” “对,咱们找韩师评理。”众人闻言顿时一松,愤愤不平的就这样走了。 正文 七百一十五章 我,潭王,打钱 等王元吉走了之后,朱梓两人顿时松懈下来。 “哎哟,疼疼疼,八哥别碰我。”朱檀感到浑身好似无一处不疼,刚才朱梓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感到就好像被几十根钢针刺了一样。 “以前韩度老是说什么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现在咱可算是明白了。”朱檀苦笑着抱怨道。 一旁的朱梓同样也是捂着腮帮子,深以为然的点头。 难怪韩度一直说要学以致用,以前他们从来都不用自然体会不到教授的学问里面的深意。现在这么一打架,他们对力的作用的领直线飞升。 王元吉隔日就找到韩度告状,“韩先生,朱梓两人太可恶了,骗了咱们的饭票不还不说,他还打我们。” 韩度看到这群人个个鼻青脸肿的,感到颇为好笑,便问道:“他们才两个人,你们这么多人,他们打你们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还手么?你们的手脚长出来,是当摆设的吗?” 王元吉顿时嫩脸一红,羞愧难当的说道:“咱们还手了,可是,打不过~” “真是丢人,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们两个人。以后出了书院别说是咱教的,咱丢不起这个人。”韩度摇头叹息,一脸嫌弃的看着了他们一眼。 “韩先生,咱们打不过的确丢人,可是这也不能怪咱们啊。他们两个伸手不凡,一看就是练家子,咱们这些人从小就只做过粗活,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有人委屈扒拉的说道。 符合的人好不少,“就是,咱们又没有练过,虽然人多,但是哪里能够打的过他们?” 韩度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他们练过,难道你们没有练过么?” “韩先生这是何意?”王元吉不明所以的问道。 “何意?”韩度嗤笑一声,说道:“你们每日天刚亮就练的军体拳难道是摆设不成,还是说难道你们都忘记了?” 王元吉听了福至心灵,顿时激动的问道:“韩先生你说咱们练军体拳也是一种拳法,也可以拿来对敌?” 韩度哼哼了一声,一个字都没说,好似懒得和他们解释似的。 王元吉顿时识趣的向韩度施礼告辞,“谢韩先生,咱明白了。” 说完,便带着众人一溜烟的跑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收拾朱梓两人。骗了他好几千文的饭票不还不说,还要被他们打一顿,王元吉现在满肚子都是火气,恨不得立刻就找到朱梓两人,好好出一口恶气。 朱梓两人今日还在书院里面到处找肥羊,毕竟王元吉等人是不可能再给他们饭票的了,若是没有了收入,他们两人如何在书院里维持以往的奢靡生活? 可是由于他们两人骗人饭票的事情在书院里面闹的很大,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冒出潭王府管家的儿子骗别人的饭票了,谁还会傻的被他们收刮? 两人转了一大圈,接连找了几个人,却连一文钱都没有捞到。 若是弄不到饭票,他们两人以后恐怕都只能够靠着馒头稀粥度日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都只能够啃馒头喝稀粥,朱梓不由地急红了眼。不死心的再次找到一个学子,按住他的肩膀一吼。 “我就是潭王,给钱。” 学子看来朱梓一眼,嗤笑一声,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表情,扭开肩膀就走了。 “八哥,这样下去不行呀?再弄不到饭票,咱们明天就要断顿了。”朱檀不由地叹气以手覆面。 以前有几十只肥羊不间断的给他们输血,他们自然是肆意挥霍惯了,手里根本就没有存留下饭票来。现在一下子没有了收入,两人连下顿饭在哪里都找不到。 “怎么会这样?”朱梓怔怔的看着同窗离去的背影,他十分想不明白,“咱都说了咱就是潭王了,他们怎么都不信?” 就在两人呆愣的时候,一声爆喝在两人面前炸响。 “好啊,原来你们躲在这里,总算是找到你们了。”王元吉带着一群人将两人团团围住。 朱梓见了丝毫不惧,因为昨天他们两人虽然也被打的不轻,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占了便宜的。 “怎么?昨日没有把你们打痛,今日你们还想再来一次?” 王元吉愤怒的指着朱梓,大声说道:“朱梓你不要太嚣张,今日咱们就让你好看。诸位兄台,咱们一起上。” “喝~哈~”王元吉一声令下,众人齐齐摆开架势,虎视眈眈的盯着朱梓两人。 朱梓两人看见众人整齐划一的动作,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朱檀心生怯意,声音有些颤抖的小声问道:“八哥,怎么办?怎么感觉咱们要吃亏啊。” 咱也有这种感觉,朱梓听了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却猛然回过神来,声音低沉的说道:“不要怕,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昨日都还被咱们打的哭爹喊娘,今日就能够变得厉害?这可能么?还是老样子,揍他们一顿他们就跑了。” “上!”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两拨人顿时碰撞在一起。 一接触朱檀就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挨了好几拳,拳拳到肉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朱梓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挨了几下就感觉到胃里的清水都要开始翻涌了。 两人只坚持了片刻功夫,就被淹没在密密麻麻的拳头下面。 “别打了,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就是潭王,你们竟然敢殴打皇亲。”朱梓被逼无奈,只好祭出最后的救命法宝。 王元吉早就怒火中烧了,听了之后不仅没有停手,反而下手更重,雨点般的拳头朝着朱梓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一会儿说你是潭王府管家的儿子,现在又说你就是潭王。我要是信了,我就是大傻子。继续打,反正韩先生说了,只要不打死打残都没事。” 朱梓两人听了,脸色顿时就绿了。“韩度你个王八蛋,孤和你没完。” 朱檀听到了朱梓的话,连忙说道:“八哥,别抱怨了,咱们快跑了,不跑他们真是要把咱们打死。” 正文 七百一十五章 没有吃亏 两人拼着被捶的满头包,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包围,溜之大吉。 朱梓两人没有办法再弄到饭票,只好再去找朱椿借了一点,以度过这月尾的难关。朱椿看在两人挥霍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他的份上,毫不犹豫的就将饭票给了两人。 不过朱椿现在也知道两人的情况,便劝道:“八哥,十哥,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干脆和弟弟我一样,在书院找个活计干吧。在书院里面想要过的好,不找个活计做做还真不行。” 当着弟弟的面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下来。可是既然他们已经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想要再回头去靠着双手挣点血汗饭票,岂会容易? 书院每月最后一旬的时候,会放学子回家一趟。 朱梓和朱檀两人拿着朱椿给的饭票,紧紧巴巴的熬过来最后几日。到了回府的时候,两人第一时间就拼了命的往府里赶。 朱檀刚刚回到王府门口,就被母妃身边的太监迎了上来。 “拜见鲁王殿下。”太监远远的就朝朱檀拜下,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才看见朱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甚是狼狈。 “鲁王殿下,你这是,这是这么了?”太监顿时慌慌张张的问道。 朱檀随意挥了挥手,说道:“没事,孤走路摔的。” 摔的?摔,还能够摔得上下左右这么全面? 太监心有疑惑,不过既然连鲁王殿下都说是摔得,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宁妃娘娘久日未见殿下,甚是想念,在宫中准备了饭食,要请殿下过去吃顿饭。” 听到母妃要请自己吃饭,早就饿极了的朱檀没有丝毫犹豫,走的比太监还快。“走走走,咱们走快点,别让母妃等急了。” 太监有些奇怪鲁王殿下一反往常的态度,不过也没有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宁妃郭氏,郭山甫之女。传说郭山甫善相人,在朱元璋还没有发迹的时候,路过郭家,郭山甫看了朱元璋的面相顿时惊为天人,并对两个儿子郭兴和郭英说,“此公贵不可言,我看你们都有封侯的命,恐怕就应在此公身上。”于是郭山甫急忙跟随朱元璋,并将女儿郭氏遣往侍奉朱元璋。后来朱元璋即位,便封郭氏为宁妃。在李淑妃甍了之后,便命宁妃郭氏协助马皇后代理后宫事务。郭氏在后宫地位之尊崇,仅仅只在马皇后一人之下。 朱檀来到永寿宫,刚刚走到殿门外面便听到父皇和母妃在谈笑风生。 宁妃本就是生的明艳动人,再加上她又是和老朱从最低潮一路走到辉煌,因此两人可以说的上是伉俪情深。老朱时不时的就会到永寿宫来坐坐,今日恰好正当其时。 朱檀抬腿犹豫了一瞬,还是迈步走进永寿宫。 一进殿门,就低着头朝老朱两人拜下,“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妃。” 宁妃看着朱檀眼睛里面充满了慈爱,站了起来亲手一边将朱檀扶了起来,一边说道:“你要是多来看看母妃,比什么礼节都重要,这么多礼做什么?” “是儿臣的过,以后儿臣一定多多来永寿宫。”朱檀歉意说了一句,顺势站起来。 宁妃看到朱檀脸上的青紫之色,脸色顿时大变,“檀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老朱也看到了朱檀脸色一块青一块紫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喜。 “没~没什么,儿臣走路不小心,在书院里面摔了一跤。”朱檀谄谄的回道,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朱檀现在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母妃身上,自从他进来之后,闻到诱人的美味佳肴的香气,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桌面上那些菜肴。 宁妃姣好的面孔顿时一沉,弯弯的柳眉一竖,生气的说道:“你以为母妃是什么都不懂不是?你这分明就是被人打的,敢在母妃面前胡言乱语。你说是摔得,那你现在就摔一个给母妃看看。” 朱檀见瞒不过母妃,又不想说真话,便梗着脖子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老朱见了,长长叹出一口气,语气深沉的问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檀敢瞒着母妃,那是因为他知道母妃会惯着他,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他却不敢瞒着父皇,因为老朱是会真的抽他鞭子。 见躲不过去了,只好低着头如实说道:“被同窗给打的,不过父皇母妃放心,我也早就打回去了,那些家伙被我打的可比这样惨多了。” 朱檀得意洋洋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觉得他吃亏,反而觉得在和王元吉等人的交锋当中占了便宜。他和朱梓两人初次被王元吉等人用军体拳收拾了之后,痛定思痛之下也发现了军体拳的不凡。等到王元吉等人第二次围攻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用军体拳对阵。毕竟他们身体素质要比王元吉等人强的多,同样的招式威力比他们要大的多,勉强能够支撑的住,不像第一次遇到那样被摧枯拉朽的给揍了。 双方打的有来有往,朱檀觉得他们两个人就能够和十几人打的不分胜负,当然是他们赢了。男人嘛,自己虽然被揍的鼻青脸肿,但是只要对方也和自己一样,便就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宁妃看见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心肝宝贝被人打成这样,气的浑身发抖,长久以来掌管后宫事务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厉声喝道:“胆敢殴打当朝王爷,这是谋逆,他们就不怕被诛九族么!” 朱檀以往或许也会认为那些同窗应该被诛九族,可是现在却干笑几下,朝父皇投去求救的目光。 老朱从头至尾都在仔细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说实话,朱檀是有些聪明,从小诗文也做的好。老朱也对他比较关爱,但是这种关爱更多是因为老朱护犊子的性格,而不是说老朱就有多喜欢他。 在老朱看来,朱檀或许是从小就被儒士教导的原因,导致他身上的书生气太重,换句话说就是有点懦弱。 正文 七百一十六章 合击之术 懦弱对于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朱檀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对于刚强了一辈子老朱来说,就有些性格不合,实在是难以喜欢的上来。 不过现在老朱看着顶着一脸青紫朝自己求救的朱檀,却惊奇的发现他身上懦弱的性格几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男子汉大丈夫的敢于担当的英雄气。炙热阳刚,让老朱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老朱有些惊奇与朱檀的变化,想了一下,轻笑着说道:“爱妃,来,坐下。” 宁妃虽然气的鼓鼓囊囊的,但是面对皇上的话,却不得不听。水蛇腰一扭,撒了个娇以表示不满之后,还是乖巧的坐到了老朱身边。 “皇上,你可要为檀儿做主。” 宁妃年纪虽然不小,但是岁月好似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一声娇娆哀求,听的老朱浑身骨头都酥麻了。 朱檀见母妃不依不饶的不肯放过此事,就想要辩解几句,却被老朱一个眼神给阻止。 之后,老朱才搂着宁妃安慰道:“爱妃有所不知,檀儿他们入书院的时候,朕就要他们隐瞒身份进去。他那些同窗肯定不知道他是鲁王,要不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手。所谓,不知者不罪,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可是~”自己的心头肉被打的这么惨,宁妃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不满的说道:“若是不以儆效尤,那他们以后继续打檀儿,那该如何是好?” 朱檀连忙堆起笑脸,说道:“母妃放心,那些家伙通通都不是儿臣的对手,以后只有儿臣打他们,没有他们打儿臣的份儿。” 男人嘛,即便是在外面被打的鼻青脸肿,在爹娘面前也会吹嘘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厉害,是如何如何的大杀四方。至于脸上的淤青怎么来的,这些都是小事,有小人不讲武德偷袭所至。而且自己也都打了回去,揍的他们哭爹喊娘。 再说了,自己脸上这淤青现在连咧嘴都疼,不亲手报复回去,怎么解恨? 宁妃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老朱用力搂了一下,附耳说道:“爱妃难道没有发现檀儿经过这件事已经开始长大了,有了男子汉气概了吗?” 宁妃仔细看了儿子一眼,眉宇之间的确是没有了往日的稚嫩,反而开始透露出一股英气。见皇上都这样说了,她为儿子感到高兴之余,也不好在说些什么。 见朱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菜肴不断的咽口水,宁妃便说道:“饿了吧,赶紧坐下来吃吧。” 随后侧头朝老朱温柔一笑,老朱笑着微微颔首。 朱檀早就被香味勾的受不了了,这个时候听到母妃吩咐,那里还会客气?一屁股坐下来,端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宁妃见了不由得给朱檀夹了些菜,“来尝尝这个。” 朱檀满嘴饭菜,只是哼唧两声,点点头便将连菜带饭一起吞下。 宁妃见朱檀吃饭和往常完全不同,不管是他以前喜欢吃的,还是不喜欢吃的,现在他都是毫不犹豫的飞快吃下。不由得心疼的问道:“檀儿,你这是多久没有吃过饭了?难道书院里面都不给饭吃的吗?” 朱檀猛吃了一阵,才感觉到肚子的馋虫被安抚了一些。才叹着气说道:“书院里面吃饱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想要吃的好,那就需要自己去挣。” “挣?怎么挣?”老朱不免好奇问道。 朱檀也没有隐瞒,说道:“方法很多,书念的好的可以帮差的补课,也可以协助先生做事情。念的不好的也可以去帮忙洒扫书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有你这样?” “所有人都这样。”朱檀停了一下筷子,趁机回道。 老朱更加好奇了,不免问道:“那你是怎么挣钱的?协助先生做事?” 在老朱看来,以朱檀的聪明应该算是书念的好的,靠着这个挣钱应该不是难事。 朱檀低着头扒饭,脸色一阵羞红,声若蚊吟的‘嗯’了一声,蒙混过关。 宁妃见儿子饿成这个样子,眼眶里面有泪水打转,再次给朱檀夹了菜,说道:“多吃点。” 一顿饭就朱檀吃的风卷残云,老朱和宁妃都没有什么心思吃,只顾看着朱檀吃了。等到朱檀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宫女便将桌子收拾干净,奉上香茶。 老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看了朱檀一眼,疑惑问道:“你也算是从小就打熬身体的,他们应该不是你们的对手才是,怎么会被几个同窗给打成这样?” 朱檀脸上怒火一闪而逝,气愤的说道:“他们当然不是儿臣的对手,可是韩度那混蛋......” “嗯?”老朱不满的哼了一声。 朱檀顿时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和朱梓两人在书院里面可没少骂韩度,现在形成了习惯嘴一秃噜就冒出来了。 好在老朱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深究。老朱原本也没有仔细去看过书院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听朱檀说起来,好似和他印象中的有着种种不同。因此,老朱准备等了解清楚了,再做打算。 “是韩先生,”朱檀立刻纠正了一下,才说道:“韩先生教了大家军体拳,他们每天都练的。” 朱檀越说声音越小。 老朱眉头皱了皱,问道:“难道韩度没有教你们?” “教了。”朱檀点头,小心的看着父皇,解释道:“可是这军体拳好像是一种合击之术,人越多威力越大。儿臣一个人对付五六个没有问题,但若是十来个一起上,儿臣就不是对手了。即便是和八皇兄一起合力,也只能够应付二十来人的围攻。” 合击之术?老朱眼睛里面精光一闪而逝。合击之术自古以来就是兵家不传之秘,韩度是怎么得到的? “什么样的军体拳,能够耍一次给父皇看看吗?”老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说道。 朱檀却顿时感到父皇对他浓浓的在意,这种感觉他以为可很难在父皇身上感受到。朱檀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当场就给父皇展示了一遍。 正文 七百一十七章 教书育人 老朱看了之后,称赞了朱檀几句,还赏赐了宁妃和朱檀一些东西,一家人显得其乐融融。 等到老朱从永寿宫离开,回到乾清宫之后,脸上带着莫名的意味,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毛骧。” “臣在。” “去,查查书院里面是怎么回事。” “是。” 等到毛骧从书院里面带回来消息,老朱听了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原本还奇怪朱檀两人为什么会在书院里面和人干起架来,原来是两人在书院里面骗了人家的饭票。嗯,也不算是骗,朱梓本来就是潭王,但是那些学子不知道啊。 而且老朱觉得他的儿子都是乖巧善良的,被韩度这么一教,怎么就变成了坑蒙拐骗、为非作歹之徒了呢? 老朱气的嘴皮子都开始哆嗦,“去,把韩度给朕叫来。” ...... “皇上。”韩度来到老朱面前,笑着拜见。抬头看见老朱脸色不太好,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自己最近一直都在安分守己,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啊,怎么会惹到老朱了? “韩度,你好大的胆子。”老朱屏退左右,神色不善的大喝一声。 韩度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硬着头皮回道:“臣不解圣意,还请皇上明示。” 老朱额头青筋乍现,一声爆喝:“韩度,朕将四位皇子送到书院,是希望他们能够增长见识,以求上进的。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臣做什么了?”韩度大感冤枉,“臣兢兢业业对诸王倾囊相授,没有丝毫藏私啊。” 老朱见韩度顾左右而言他,顿时更加气恼,“不要给朕东拉西扯,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你身为师长,怎么连仁义礼智信都不教导诸位皇子。连他们在书院里面为非作歹,你都视而不见,你是顾忌他们的身份,还是想要故意害他们?” 韩度偷偷的瞥了老朱一眼,心道:“你也知道我顾忌他们的身份啊?既然知道,还非要把他们送到书院来?” 韩度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却是矢口否认,摇头说道:“没有!皇上既然说了让四位皇子以普通人的身份入书院,臣自然不会对他们有任何优待,也不会有丝毫的顾忌。这点皇上便知,臣是不是将他们与普通学子一视同仁。” 这些老朱自然早就调查过了,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潭王和湘王两人在书院里面为非作歹,你不仅视而不见,连他们被人抓住了,你都没有处罚他们,轻易的就放过?” “皇上明鉴,”韩度拱手一拜,说道:“皇上看过臣的几封奏折,在臣看来一个完整的社会必然会有着不同的分工。就像大明一样,虽然农乃是立国之本,但是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跑去种粮食,而不做其他的事情。” “书院就好比是一个小社会,学子们在里面不仅仅是读书,同时也要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有人靠着勤勤恳恳的打扫书院挣钱,也有人靠着自己的学识挣钱。既然都是挣钱,在臣看来朱梓两人充分利用了他们的身份来挣钱,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相反,臣对他们的灵活机变感到欣慰。皇上天纵神武,识人无数,应该明白,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读书若是不能够活学活用,遇事只会一味的从书籍上找答案,这样的人根本就算不上人才,顶多就是一个书呆子。真正的人才不一定要读太多的书,只要他们能够临危不惧、遇事果决,能够迅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才。” “潭王、湘王两位皇子毕竟是天潢贵胄,皇上总不希望他们只会靠着做些脏活累活去挣钱吧?” 韩度淡淡的笑了笑。 老朱听了顿时默然,若是朱梓和朱檀两人真的靠着去扫地才能够挣钱,就像韩度没有明说的话那样,那才是真正的算是丢了天潢贵胄的脸呢。 现在两人挣钱的手段虽然为老朱所不满,但至少没有丢了皇家的脸。老朱可是从一穷二白一路干到了皇帝的狠人,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坑蒙拐骗这种事情是非常丢脸的。但是对于老朱来说,这就是他的家常便饭一样。他若不是靠着坑蒙拐骗,真以为这大明的万里江山,是老朱要饭的时候别人送的吗? 老朱沉吟片刻,满腔的怒气就在这片刻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听了韩度解释,总算是知道朱檀身上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了。 人一旦拥有了能够灵活解决问题的能力,自然就会变得临危不惧。而朱檀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变得不再怯弱,变得有胆有识充满自信。 “那军体拳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合击之术?”老朱转而问起其他问题,那就意味着韩度在对朱梓两人的处罚上,说服了老朱。 韩度笑着解释道:“那只是臣交给学子的一种用来强身健体的拳法,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不稀奇?”老朱冷冷一笑,说道:“你好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合击之术?你究竟知不知道合击之术的价值?” 老朱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就是古代作战更多的是靠着军阵。尤其是步卒,几乎就是完全依靠在军阵才能够战胜敌人。而军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着合击之术,可以说有着合击之术的军阵那就是精锐当中的精锐,没有的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最能够发挥出合击之术的威力的,也是军阵。毕竟不管你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你都只是血肉之躯,一旦受伤必然就会战力大减。 就好比是倭寇侵袭大明海疆的时候,若是没有遇到明军的精锐,十个倭寇就可以提着长刀纵横千里,杀戮无算,竟然还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但是倭寇若是遇到精通合击之术的戚家军,三五人一队就能够砍瓜切菜一般对倭寇进行一面倒的屠杀。别说是十个倭寇了,戚家军最辉煌的时候,甚至百来名戚家军就能够对上千倭寇战而胜之,而自身的伤亡机会是微乎其微。 正文 七百一十八章 看不起现在的儒士 正是因为合击之术有着这么大的威力,因此,自古以来它就被视为兵家之密,为帝王所忌惮。 老朱之所以没有贸然动手,那是因为知道合击之术是在韩度手里。若是换个不想干的人,老朱早就让毛骧抓人了。不追查清楚合击之术的来龙去脉,老朱连睡觉都不会安心。 韩度笑着说道:“皇上不是臣的口气打,而是时代变了。若是千年之前打仗还靠着军阵的时候,那合击之术的作用自然是非同小可。但是后来有了弓箭手,步卒的作用便被极大的削弱了。等候再后来有了骑兵,步卒的军阵就更加不是骑兵的对手了。而现在连左轮都有了,这合击之术完全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合击之术再厉害,难道还能够厉害的过火铳吗?毕竟武功再高,一铳撂倒啊!” 老朱愣了一下,起初他听到合击之术的时候,的确是被这兵家不传之秘的给震住了。心里紧张,迫切的想要追查清楚此事。但是现在听韩度一说,心里却冒出一股荒谬的感觉。 的确是韩度说的这样啊,这所谓的兵家不传之秘,其实它的作用早就不大了。别的不说,在面对骑兵的时候,这合击之术就几乎没有什么用处。更别说现在大明还有了左轮,一连六发,什么样的合击之术打不死? 顿了顿,老朱自己都泄气似的笑了起来。 “皇上,现在这合击之术真的除了用来强身健体之外,真的是没有其他用处了。”韩度附和着笑了起来。 老朱摇摇头,语气淡淡的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能够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对了,你让书院里面的学子练这军体拳来强身健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一心读书,以求上进不好吗?” 韩度摇头说道:“不是不好,而是臣不希望他们将来成为下笔花团锦簇,实际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臣说过,臣教学子教的是他们求生存的本事。若是连身体都不够强健,如何求生存?” “你这样,不觉得有些本末倒置吗?”老朱不禁问道。 韩度笑了笑,说道:“恰恰相反,臣以为这样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 见老朱一脸疑惑,韩度便只好解释道:“春秋之时,百家争鸣。那个时候的读书人可不是现在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他们让学问百花齐放的同时,也丝毫没有把尚武之风丢下。孔圣人周游六国,皇上不会以为孔子,会是现在那些大儒的样子,连走路都要几个侍女搀扶吧?若孔子是这样的人,即便是他坐马车,恐怕也走不出一个国家就要被折腾死。” “还有孟子,孟子舌战群雄几乎是骂的别人抬不起头。说实话,现在若是有人在臣面前叽叽歪歪的说个不停,臣都要跳起来给他一巴掌呢。那为什么那些人只能够乖乖的任凭孟子辱骂,而不敢动手呢?其实在臣看来,无非就是动手没有人打的过孟子罢了。既然打不过,那不管孟子说什么,他们都只有乖乖听着的份儿。” “噗呲,哈哈哈~”老朱一时间被韩度的话给弄的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边笑,边指着韩度叹道:“你呀,这话也就是在朕这里说说,若是传了出去,那些儒士可少不了找你麻烦。” “臣又不怕他们找麻烦,”韩度撇撇嘴,不屑的说道:“大唐时的读书人都还会配剑,尚武之风丝毫不坠。可是到了大宋,这些自诩圣人门庭的儒士,把圣人的尚武之风丢的一干二净。竟然让鞑虏入主中原,真是让人不耻。他们若是不知好歹的来找臣的麻烦,就他们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臣打不死他们。” “你敢!”老朱双眼爆瞪。 看了韩度片刻之后,才缓和下来,轻声说道:“虽然朕也很不耐烦这些大儒,但是他们毕竟有着满天下的名望。你不喜欢他们,可以不理他们也就是了。若是你真想要对他们动手,那你就必须要羽翼丰满,名望胜过他们的时候。多用点心思在书院上,好好努力吧。” 老朱意味深长的看了韩度一眼。 老朱对这些大儒也没有什么好感,当初大明初立他下旨请天下名儒入朝为官,结果却遭到了集体抵制。不少的大儒还心念前元,甚至还有为前元自戕的。 以老朱的小心眼,他一直都急着这一茬呢。之所以没有动手,那是因为老朱还没有足够的把握。现在既然韩度跳出来和儒士不对付,他自然是乐得如此。 韩度瞬间就明白了老朱的意思,欣然的点点头。 三日时光一闪而逝,朱梓和朱檀两人又回到了书院。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和上个月不同,手里除了书院发放的三百文饭票之外,再也没有一文的收入。就现在手里的这三百文,都还有王元吉等人追着要他们还债。 还债是不可能还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还债。明明是他们两人凭本事弄来的饭票,凭什么要换? 双方为此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五日一大打。谁也奈何不了谁,还债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 不过在此之间,双方都不断的苦练拳法,以求下一次能够彻底的击溃对方。 不仅仅是他们双方,就连其他的学子在看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之后,都情不自禁的努力学起拳法来。通过朱梓和王元吉等人的事情,他们也是看明白了。书院根本就不管学子之间的冲突,只要没有出现伤亡,书院都不会理会。 既然如此,若是他们连自保之力都没有,那将来说不定哪天就要被人骑到头上。 书院早上练拳的场面一下子就宏大起来,每个人举手投足都挥舞的十分认真刻苦。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一旦没有师长在场,他们就开始偷起懒来。 以往学子练拳,在他们看来只是为了练给先生们看,先生一走他们自然不会继续练了。但是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是在为了自己练拳。若是练不好,将来被人给锤了,都没有地方哭诉去。 岂能不认真! 正文 七百一十九章 馋学子 韩景云站在远处,看见丝毫没有人看管,却练的扎实认真的学子。不由得叹道:“以往有人看着他们,都练的松松垮垮的。现在没有人看着了,他们倒是练的无比认真。大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笑了笑,说道:“妹子你知道吗?为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这是分内之事。但是身为人师却不能够不管什么事情都一股脑的大包大揽,这样只会让学子产生依赖,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我们,都没有丝毫的益处。适当的让他们受些风吹雨打,反而会让他们更加茁壮成长。” 韩景云听了之后,沉默了片刻,心里有了决定。 韩度看来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景云这些日子变得有些憔悴,从为人师表上来说,韩景云无疑是非常优秀的。数学这么难以让人明白,这么难教的东西,韩景云都能够耐着性子细心的和学子讲解。而且一遍讲不明白,她还会继续讲两遍三遍,甚至一直讲解下去,直到学子学懂了为止。 因为在韩景云看来,读书是这些人唯一的出路,她想要尽力让他们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一些。 但是如此一来,效果其实并不好。短时间内效果还行,可是时间一长就难免会养成学子的依赖性格。最重要的是,这会白白浪费韩景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将一个顶级天赋的数学家的精力,白白浪费在教授简单的题目上,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而且数学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学到精深之处的,没有天赋说再多都是毫无意义。 见妹子有了醒悟,韩度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连绵的雨水一改之前的酷烈爆猛,开始慢慢变得温柔起来。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过的水泥道路,天下各地的贡生朝着京城汇聚而来。 水泥自从出世之后,每年的产量便在不断的暴增。即便是老朱将大量的水泥运送到边关修葺城墙道路,也还有剩余的可以用来修整京城东南西北各条大道。短短时间,从京城绵延出去的水泥道路,各个方向都有上百里之遥。 贡生们踏上新奇的水泥大道,心里不免冒出一股莫名而来的兴奋,对于京城和国子监的期待更加浓烈几分。 什么是贡生?就是天下各承宣布政司、各府、各县推举出来的读书好的人,按照老朱定下的规矩,每县可以推举一人,每府两人,每承宣布政司三人。这些人到京城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他们就叫贡生。 考过了便可以成为国子监的监生,每年国子监召的监生不到百人,整个国子监通常只有三四百监生。至于考不过的,那自然是给老朱滚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每年近千人的贡生到了京城,只有百人左右可以入国子监成为监生,十几比一的机会不可谓不小。可是即便是如此,每年也有着大量的贡生,不远千里万里来到国子监,就是为了搏一搏这十几比一的希望。 京城乃是天下第一繁华之所,初来乍到的贡生不免趁着国子监考试时间还未到的这段时间,好好领略一番京城的繁华。 新奇的宝钞,美味的海鲜楼,甚至是靖海伯当街抢亲的事情都被好事者编成了故事,在大街小巷流传。 名声大噪的大明皇家书院,自然是吸引了贡生门的注意。面对书院三百问,无数的贡生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但越是如此,越是让贡生们不甘心就此放弃。 这些贡生,为什么每年不辞辛苦的来到京城,参加国子监的考试?为的还不就是希望通过国子监,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将来好做个一官半职嘛。 韩景云一介女子,仅仅是解开了一问而已,就能够被皇上赐殿阁大学士。他们要是能够解开一问,岂不是也有机会被皇上赐殿阁大学士? 一入仕途就是正五品的殿阁大学士,这可比金榜题名当状元都要风光。毕竟就算是状元,也只是一个从六品的翰林编撰而已。 韩景云解开的数学第一问上面那些金色的字迹,在许许多多的贡生看来,这就是一条金光大道。 可惜这条金光大道不是那么好走的,要是书院三百问轻易就能够被人给解开的话,那就抬不值钱了。 书院三百问很难,难倒了天下贡生,一连数日无数贡生乘兴而来,垂头丧气的离去。甚至别说是三百问了,就连韩景云留在书院门口的二十棵树的题目,都没有人能够解到十六行以上。 原本很多对韩景云女子的身份不屑一顾的贡生,在看了韩景云解出的十六行之后,都感觉到这十六行就好似一块遮天的巨石一般,压的天下贡生抬不起头来。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哪个读书人敢拿韩景云女子的身份说事。因为这不是三纲五常的辩论,而是智慧上的压制。别看读书人通常都看不起女子,但那只是对于寻常女子而言,对于真正钟灵神秀的女子,读书人追捧起来,甚至是比男子更甚。 韩度这几天看着书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贡生,口水都流下来不止一次了,甚至还有好多次都是忘了擦。 这些都是天下读书人当中的娇子啊,都是各府各县掐尖尖上来的人才。自己的书院才开张,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若是能够从这些贡生里面搜罗一批娇子,那书院的壮大指日可待,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该如何招揽这些贡生呢? 今日,韩度就把金先生给请到书斋里面喝茶。 韩度破天荒的拿出自己弄的一套宝贝茶具,殷勤的煮水沏茶。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金先生是赏心悦目。几次憋不住想要开口称赞,又怕打扰到韩度而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等到韩度双手恭恭敬敬递过来一杯茶水,金先生迫不及待的接过,连忙抿了一口,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味。 半响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韩度赞叹道:“好茶,好手艺。没有想到你这样平日里把茶水当牛饮的人,竟然还有这么一番好手艺。” 正文 七百二十章 挖墙脚 “先生看不起人了不是?”韩度打趣笑道,“平日里我喝茶是为了解渴,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喝了。但现在既然是为了让先生体会到这香茶之美,那自然是要竭尽所能。” 金先生点点头,说道:“你这手法的确是不错,当得起竭尽所能几个字。” 说完,抬眼看着韩度,撇撇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吧,你找老夫有什么事?” 两人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早就摸透了彼此的脾气,金先生懒得和韩度虚与委蛇,直截了当的点破。 韩度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就恢复了厚脸皮的本质,微笑着说道:“金先生,这么多贡生来到京城,他们其中九成却注定要打道回府,岂不是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这每年不都是这样的吗?能者上,弱者下,一如既往。以前也没有看见你对此表达过什么不满,今日怎么想起关心那些贡生来了?”金先生轻笑着盯着韩度,明知故问的调侃。 韩度没有把金先生的揶揄放在心上,假装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生应当知道,那些考不进国子监的贡生,可不算是什么弱者。那些都是天资聪颖之辈,只不过是处于各种原因,没有受到懂行的人指点或者是有着其他的爱好,导致他们不如那些监生罢了。但是这样的人,偏偏是咱们书院急需的人才,金先生现在也是书院的一员,不如就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够让这些贡生来咱们书院?” 金先生被韩度一阵话打动,现在的确是他离不开书院,而不是书院离不开他。于是,金先生只好认真的说道:“这些贡生既然想要考进国子监,那就说明他们都是想要参加科举出仕的。既然如此,你只要告诉他们来书院一样可以参加明年的科举考试,再找个名儒到书院里面做做门面。他们岂有不来的道理?” 韩度眼睛顿时一亮,不过随即又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样有用么,他们参加科举就有信心胜过国子监的那些监生?” 金先生闻言冷冷一笑,说道:“你虽然是读书人出身,还考中过举人,但是你却不懂普通贡生的心思。” 韩度谄谄一笑,自己的确是没有这些贡生的心理路程。自己以前考试从来都是一矢中的,根本就没有落榜过,怎么会能够理解这些落榜贡生的心情? “虽然他们在国子监的考试当中不如人,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认为是自己的水平不行,而是会将那些考中的人归功于他们的运气好。你只听说过文人相轻,你有听说过文人相敬的吗?即便是有,那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本心。”金先生边喝茶,边说道。 韩度听了之后,不仅没有得到指点的欣喜,反而皱着眉头说道:“听金先生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些落榜的贡生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外有人的感觉?若是将这样的人招进书院来,恐怕是对书院有百害而无一利吧?” 金先生无奈的瞪了韩度一眼,说道:“谁让你招这些人了?国子监都知道弄出一个考试出来,优中选优。难道,你就不会依葫芦画瓢?”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先生真是高见。”韩度顿时高兴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韩度想到了名儒的问题。书院里面现在就自己、妹子、金先生三人而已,谁是名儒? “金先生,那这些贡生以后就请你多多费心了。” 金先生闻言一愣,疑惑问道:“老夫费什么心?” 随即反应过来,顿时解释道:“别误会,老夫可不是什么名儒。” 见韩度一脸呆滞的神色,金先生叹了口气之后,只好解释道:“不瞒你说,老夫对于算学是发自真心的喜欢。老夫这一辈子的精力都被耗费在算学上来,对于四书五经之类的涉猎甚少,你就不要指望老夫了。” 韩度眉头一皱,顿时感到十分棘手。既然金先生担当不了教授贡生的重任,那该怎么办?总不能让自己亲自上吧? 韩度能够年纪轻轻就考中举人,对于科举考试自然也是有着深厚的了解。但是无奈的是,这只有韩度自己知道了,那些贡生根本就不知道韩度有这样的本事。自然不会因为韩度,就会选择到书院来了。 或者说,即便是韩度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因为,韩度在士林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声望,如何能够让人信服? 见韩度眉头不展,金先生笑着提醒道:“听说,你和方孝孺的交情不错? 韩度下意识的点点头,脸上的愁容丝毫不减。不明白金先生为什么会提到方孝孺,疑惑的望了他一眼。 金先生放下茶杯,轻声说道:“你和方孝孺既然相交莫逆,那你就没有专门了解过他?” 我了解他什么?对于方孝孺,韩度只知道他将来会被诛十族,也是华夏历史上唯一一个被诛了十族的人。 对于方孝孺的其他事情,韩度还真是不了解。 金先生见韩度是真的不知道,便解释道:“方孝孺是一代名儒,在士林当中的威望非常之高。若是你能够让他来书院坐镇,自然不用愁招不到贡生的事情,恐怕到时候你会觉得想要来书院的贡生太多。” 韩度惊呆了,没有想到那曾经在教坊司里面骗吃骗喝,骗的歌姬们纷纷献上殷勤的方孝孺,竟然会是名满天下的儒士? 在韩度的想法里面,这总名儒不应该都是白发苍苍,连走路都要人扶的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吗?怎么会是方孝孺那二十多岁的壮小伙? 不过听了金先生的这个说法,韩度以往的某些疑惑,顿时就被解开了。 原本韩度就在奇怪,为什么老朱会不吝溢美之词的赞扬方孝孺,却又不愿意让他做官,反而想要给些钱财将他打发回老家。 恐怕老朱说的什么需要方孝孺回老家继续钻研学问的话,根本就是假的。 正文 七百二十一章 太简单了 真的原因就是方孝孺在士林当中的名望太高,是读书人当中的名儒。 老朱曾经受过大儒的气,以他的小心眼,肯定会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一旦有机会他肯定会想着法子找回来。 方孝孺当初恐怕就是撞在了老朱的刀口上,要不是自己插手,方孝孺只有打道回府的份儿,根本就没有做官的命。 想明白了这一点,韩度事不宜迟,立刻向金先生告辞,跑了出去。 金先生坐在原地摇头笑了笑,继续仔细品味韩度沏的茶水。金先生遁入山林虽然说起来行动举止高尚,有古人之风,但是其中清苦只有自己知道。他以前根本就没有机会喝到这样的好茶,自然舍不得浪费。再说了,这可是堂堂靖海伯亲手沏的茶水,寻常人想都别想喝到。 ...... 韩度急匆匆的在都察院找到方孝孺,“方兄,别来无恙。” 方孝孺见韩度到来,顿时起身将其请进去,疑惑问道:“韩兄,是出了什么急事吗?这么急着来找我?” 若是寻常事情,韩度要找方孝孺的话,大可以放在他下了值之后,没有必要直接找到衙门里面来。 韩度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说完之后就巴巴的看着方孝孺,等着他的回答。 方孝孺听了之后,却皱起了眉头,说道:“韩兄,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是我现在是朝廷命官,一举一动都有章程,每日都需要点卯,恐怕没有时间去书院里面。” 韩度这才响起方孝孺现在可是监察御史,岂能说去书院就去书院? 想了片刻,韩度只好歉意的说道:“这件事情,是咱思虑不够周详。让咱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方孝孺对此也是爱莫能助,只好安慰韩度道:“若是韩兄能够说服朝廷,我自己是没有不便的问题的。” 韩度点点头,告辞了方孝孺。 刚刚出了都察院的大门,韩度念头一转径直朝着东宫而去。 朱标再次获得了监国的权力,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父皇的身体。为了让老朱能够更加轻松一点,朱标不顾父皇的提醒,再不辞辛劳的批阅着奏折,其目的就是想要他多批阅一点,父皇就能够轻松一点。 这就导致朱标这么多天以来,连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东宫,更加没有再去书院凑过热闹。 听到宦官通传,说韩度来了。 朱标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挥手说道:“快请让他进来。” 很快,韩度便跟着宦官来到了朱标面前,“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端着一杯参茶,没有喝,连忙说道:“起来吧。咱们之间,不用这些虚礼。” “君臣之礼,不可废!”韩度正色说了一句,才从地上起来。 朱标无奈摇头,说道:“你明明比孤的年纪要小,怎么说起话来,却像是孤的那些先生一个口吻?” 不过,朱标只是随意感叹了一句,没有深究的意思。直接问韩度,“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日又遇到什么难处,才想起到孤这里来了?” 韩度听了,心里顿时一阵尴尬,仔细一想自己好像还真是这样,没有事情根本就想不起要到朱标这里来看望他。 虽然韩度心里有些理亏,但是嘴上却打死都不会承认的,委屈的说道:“殿下误会臣了,臣还是非常挂念殿下的,只不过是怕误了殿下的要事,才不敢前来打扰罢了。” “是吗?”朱标一副我不信的样子,看着韩度。 韩度却咬着牙槽,正色道:“千真万确,臣从不虚言。” 朱标闻言,故意说道:“那好吧,正好今日孤有些忙。既然你没有什么事情,那就退下吧,孤要继续批阅奏折了。” 呃~ 韩度没有想到一向仁厚的朱标,也会故意作弄人的说出这般话来。只好干笑两声,说道:“咳咳,当然臣今日来见殿下,是有事相求的。” 朱标一副果然如此,孤还不知道你的德行的样子,愤愤不平的瞪了韩度一眼。说道:“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来看望孤,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 韩度假装没有听到朱标的抱怨,便将想要请方孝孺去书院授课的事情说了出来。 “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来请殿下想想办法。” 朱标听了,没有丝毫犹豫,顿时说道:“这个好办,孤下道手谕,将他召为东宫侍讲便是。” 韩度听了,顿时恍然大悟起来。在自己看来千难万难的事情,在朱标面前却是轻描淡写的随口就给解决了。果然,这朝廷内的事务,还是熟悉的人运作起来,才能够得心应手。 东宫侍讲虽然是从六品的虚职,但即便是如此对于方孝孺来说,也算是升官了。而且现在朝野内外谁不知道将来太子朱标一定会继承大统,到了那时候,现在东宫的一个不起眼的侍讲,将来说不定就是帝王的心腹之人。前途之光明远大,非寻常官职可比。 而且东宫侍讲,主要的职责就是为太子讲解经义。讲解经义这种事情本就清闲无比,毕竟想要给太子讲解经义,那也得太子有空闲坐下来听才行啊。犹豫太子平日里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因此需要向太子讲解经义的时候本就很少。 而现在朱标一心都扑在处理朝政上,想要帮老朱减轻一点负担。因此,什么听侍讲讲解经义,已经很久都没有进行过了。 再说了,方孝孺成了东宫侍讲,这官做的究竟好不好,还不是朱标一句话的事情吗? 而且,如果方孝孺真的能够顶着东宫侍讲的头衔进入书院教书,那倒是必然会吸引到趋之若鹜的贡生来到书院。 谁都不是傻子,有着方孝孺这位将来的天子近臣做师长,那前途之光明简直就是难以想象。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机会。 韩度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拜道:“谢殿下,臣这就回去着手安排。”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正文 七百二十二章 消息弥漫 朱标摇了摇头,无奈的轻笑几声。他早就习惯了韩度的性子,也懒得去理会。继续埋下头来,处理手中的政务。 ...... 国子监考试这一天,自然是万人空巷。来自大明天南地北各处的贡生齐聚京城,为的便是今日的一笔定乾坤。 书院里面韩度、韩景云、金先生,还有新鲜出炉的东宫侍讲方孝孺,同样是齐聚一堂。 韩景云捧着一本书籍,她将数学百问给记录了下来,平日里就在找寻感兴趣的题目尝试着解答。对于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方孝孺初来乍到,更是明白韩度找他来的目的。因此,他也不疾不徐的喝着茶,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只有金先生有些奇怪的看了韩度几眼,他可是知道韩度在打着挖国子监墙角的主意的。在这国子监最重要的日子里,韩度竟然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看着。 这让金先生感到颇为意外,“今日可是国子监入学考试的日子,天下贡生都会参加,难道你就准备在一旁干看着?” 韩度明白金先生的意思,笑了笑说道:“要不然呢?我不看着,还能够做什么?国子监毕竟是皇上亲自下旨设立的,而且它成立日久,在贡生心中的地位无比崇高。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即便是我说什么,那些贡生都听不进去的,他们现在一心想要的就是尽全力通过国子监的考试。即便是我现在做的再多,恐怕不仅不会招致贡生们的好感,反而会逆反的激发起他们对书院的厌恶。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事呢?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咱们真要有所动作,那也要等到国子监放榜之后。那些落榜的贡生才是咱们的目标。” 韩度一直以来对目标的定位就非常的清楚。 现在国子监还是贡生们心中最接近仕途场所,书院与其相争非常的不明智。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退而求其次,直接将目标瞄准那些落榜的贡生。 这些贡生的素质,未必就不如考入国子监的那些人。 金先生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 国子监的考试由来已久,从大唐时期的考“六学,即: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可是到了洪武年,国子监考试就只剩下经义和治事,经义主要依照经书,也就是老朱钦定的四书五经内容进行考试,其中经义又分为修身题和治国题两科。 而算学、律学等,已经被彻底归为了杂学,不入国子监考试之中。 两日的考试考完,自古以来的考生在成绩出来之前都会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都认为自己发挥的非常好,这次自己一定能够高中。 因此,在国子监放榜之前的这几天里面,是所有贡生最为开心、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但是究竟谁才能够笑到最后,即便是将来高中了的人,他们心里其实也是没有底的。 不过有着这么多,有及时行乐想法的人,京城里面顿时便迎来了一阵烈火烹油的繁华。无数的贡生三五成群,出入酒楼吟诗作对,踏入青楼依美通行,外出踏青见识人家烟火,真是好一派无忧无虑怯意非凡的享受。 不过就在贡生们肆意发泄内心压力的时候,一则消息通过酒楼说书人的口,开始不断的流传出来。 “大明皇家书院准备招收学子。”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在场的贡生耳朵里面,对于大明皇家书院的名头,他们也是知晓的。书院三百问震古烁今,韩景云出的题目压的天下贡生抬不起头来。 或许正是有着韩景云这样光辉熠熠的人物在书院里面,导致这么多贡生竟然没有一个想起过要到书院求学的。 “大明皇家书院虽然名头不小,但是毕竟对参加科举没有什么帮助,恐怕不会有人会去吧。”有贡生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 说书人听了,顿时笑了起来,指着刚才说话的贡生,解释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请听我慢慢道来。这大明皇家书院也是皇上亲自下旨设立的,不过只是因为设立的时间要比国子监短,导致现在名头上不如国子监罢了。但是其实这大明皇家书院的学子,将来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 说书人的解释没有引起贡生对书院的好感,反而更加不屑的说道:“可是在下听说,这大明皇家书院教授的可是什么数学、物理、化学,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可是科举考试考的四书五经,这书院却是根本连教都不教。试问,即便是书院的学子可以参加科举,又有何用?” 说书人谨记着吩咐,没有因那贡生的态度而有任何的不满,继续解释道:“这位兄台所言不差,不过这已经是以前的消息了。现在的大明皇家书院不仅说了会教授四书五经,而且还会请名儒教导各位学子。” “名儒?依在下看,这大明皇家书院是痴心妄想了。这天下的名儒,岂是那么好请的?”另外一个贡生摇头叹息。他说完之后,周围的其人贡生也不禁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 天下名儒根本就不会去一个刚刚设立的书院,更别说是亲自教导学子了。要知道就连国子监设立了这么久,到现在里面都没有任何一个名儒坐镇。若是国子监现在有着一个名儒,不需要多,就只要有一个,恐怕会更加让天下贡生趋之若鹜。 这个时候,说书人却是摇头反驳,说道:“这兄台不可不信,大明皇家书院现在不仅有着一位真正的名儒,而是此人兼任着东宫侍讲。” 说书人的话刚刚说完,顿时整个酒楼都安静了下来。那几位贡生喘息出来的粗气,竟然都能够隔着这么远传递到说书人这里,让他听的一清二楚。 “敢问这位兄台,你所言可是属实?”一位贡生顿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说书人一拜之后,说道。 正文 七百二十三章 钱可是好东西 “自然。”说书人客气的回了贡生一礼,理所当然的说道:“大明皇家书院的招募就要开始,到时候诸位都可以去试试,究竟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贡生们听了之后,纷纷彼此对视一眼不再言语,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心里将这个消息暗暗记下。 现在的贡生每个都认为自己的能够考中国子监,因此,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去书院。虽然书院听着也是不错,但是人们还是喜欢选择自己熟悉的或者是别人已经尝试过了的事情。但是凡事都还有个万一呢,万一这些贡生若是进不了国子监,那这书院对于落榜的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绝好的去处。 没过几日,国子监便开始放榜了。和春闱放榜差不多,都是从最后一名开始张贴榜文,唯一不同的是国子监考试不分一二三甲,都是一次性将榜文张贴完毕的。一张榜文上面而是个名字,包括了贡生的籍贯年龄等信息。 国子监找收的贡生并没有年龄的限制,不管你是九岁还是九十岁,都可以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只要你考的上。 第一张榜文张贴出来,榜上有名的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大笑起来,甚至有人当即就准备摆上宴席庆祝。虽然他们排名靠后,但是能够进国子监已经让他们非常满足了。而没有上榜的人则是站在一旁抬头挺胸故作矜持的看着,虽然他们脸上表现出对这些人的不屑,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必定会榜上有名,而且排名还会靠前。但是其实他们心里,也不免带着几分羡慕。 就在贡生们心思各异,世人慌慌张张当中,最后一张榜文被张贴了出来。榜上有名的人自然是高兴的跳起来,他们意气风发睥睨四野,尤其是高居榜首的人,更是独领风骚。 可惜那些落榜的人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瞬息之间变得失魂落魄起来。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站在顶峰,没有想到瞬息之间变跌落谷底。 没有考中国子监的他们,连在京城里面多留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够在限定期限之内打道回府。世人谁不倾慕繁华呢?谁又不想继续留在京城? 当初就来拿方孝孺这样的名儒,都不愿意轻易离开京城,更何况是他们。 今日一大早,韩度便早早的让人在国子监对面摆上了几张长案。书院的人马可谓是倾巢出动,韩景云穿着一身殿阁大学士的官服,百无聊赖的坐在长案后面左顾右盼,好似非常不适应现在身边的一切,巴不得早点完事回去。 金先生不用说,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往前面一站,一股好为人师的风范油然而生。 就连方孝孺也是不凡,虽然他也是非常的年轻,但是穿着东宫侍讲的朝服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一代名儒的风范。 四人当中最不像师长的就属韩度,歪歪扭扭的坐在中间,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看的众贡生大皱眉头。 “大兄,你就算是想要招收贡生,也应该让他们主动来到书院请求啊。现在这样,好似咱们反过来求着他们进书院似的。”韩景云百无聊赖,疑惑的问道。 韩度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越聚越多的贡生,用只有两人才能够听清楚的话,说道:“你懂什么?这酒香也怕巷子深,咱们书院现在虽然名声大噪,但是在科举考试上的确是没有什么建树。若是都等着贡生上门,岂不是成了守株待兔之辈?创业艰难,当然要尽可能的抓住一切机会,主动出击。” 韩景云听了,似懂非懂的看了大兄两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之所以感到非常的不适应,那是因为韩度在这里拉出来了一个巨大的横幅,上书大明皇家书院贡生报名处。甚至还找了好几位书院学子站在周围不断的发放传单,一边发一边吆喝:“快来看啊,快来瞧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皇家书院招贡生,考试通过免费入学,若是不通过学费每年一千贯。” 乍一看,皇家书院的条件好似非常优越,一旦考上了,那就相当于是节约了一千贯。而且这并不是韩度胡乱叫价之后的套路,而是实实在在有人每年花了一千贯,就是为了能够入书院求学。 多少人勤学苦读,为的不就是能够在人前风光一会吗?能够一下子省下一千贯,足以满足绝大多数贡生的心理需求了。 至于说书院的读书人怎么会听到韩度的一声令下就巴巴的跑到这里,做起店小二才做的活计?起初也是没有人愿意干的,即便是韩度说了这事也会给学子算薪俸,也没有人肯干。 毕竟这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身份的吆喝,实在是太过跌份儿了。 但是在韩度大手一挥,五指一张,“愿意去的,薪俸提高五倍。” 哗的一下子,韩度身边就围满了人。 “韩先生累了吧,来学生给你捶捶背。” “先生,我也来给你捏捏脚。” 自从韩度在书院里面施行学子自己挣钱之后,学子们的底线就顿时降低了一大截。只要饭票到位,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情。 发传单的学子里面,吆喝的最卖力的就属朱梓和朱檀两人。他们两个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经历了,由富到穷,再由穷到富,再次由富到穷的过程。两人现在对于钱财的渴望非常的大,就这发传单的位子都是他们两人挥舞着拳头威胁别人,争夺过来的。 两人现在对钱财有着深刻的领悟和渴望,在他们看来:赚钱嘛,这事不寒碜。只要能够赚钱,两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 韩度见贡生聚集地差不多了,站起来拱手说道:“诸位贡生,本人韩度,见过各位。” 贡生见韩度起身问候,一时之间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搭话。毕竟现在这样的场面,实在是有些打破他们的三观。 片刻之后,才有贡生大着胆子问道:“拜见靖海伯,若是学生入书院求学,不知道可以学到什么?” 正文 七百二十四章 物理的神奇 书院直接就坐落在京城里面,再加上书院学子同样有资格参加科举,仅仅是这两点对于贡生们的吸引力就是不小的。 即便是没有特意出来招人,恐怕想要入书院的贡生都是不少的。倒是韩度弄出来的这一幕,反而让贡生在完全看不懂之后,不免的心生狐疑。 韩度弄出来的这一幕,其实对书院招收贡生起到了反作用。 “数学、物理、化学,当然还有你们最在意的四书五经,并且还有精通经义的方大人亲自教导你们经义。”韩度笑着说道。 听到书院果然如同传言一样,有方孝孺这位东宫侍讲亲自教授他们经义,众人心里都不免冒出一阵火热。有着未来的天子近臣作为师长,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好事。 甚至有人觉得自己没有考进国子监,说不定才是祖宗在保佑呢。 不过还是有人毕竟冷静,方孝孺虽然是一代名儒,又是东宫侍讲,但是这东宫侍讲又不是只有方孝孺一人。究竟方孝孺将来在天子近前是个什么地位,这些都是还没有准信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先顾着眼前,“敢问靖海伯,书院虽然教授四书五经,但若是学生等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在数学、物理、化学上,岂不是会耽误我等的学业?” 韩度一听此人这话的意思,便明白这人应该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他除了高中做官之外,对于其他的事情都不会关心,更别说是让他去学数理化了。 这种人根本就不是韩度的菜,韩度笑了笑,连回答都懒得回答此人。 倒是一旁的方孝孺见场面有些冷淡,便解释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惯了四书五经,去读一读其他的书籍收获或许会更大。因此,你在学经义之余,学一学数理化对于你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这是很多学子已经证实过了的事实。” 韩度见方孝孺都开口了,便笑着点头说道:“方侍讲说的没错,而是数理化博大精深,探究万物之理,实用性很强。这是能够造福天下的学问,不可不学。” 见贡生面面相觑,韩度便继续说道:“这样,就由本人来给诸位学子展示一下吧。” 说完便打开长案上的一个木盒,将几根一寸长的细木棍、一根细线和一个秤砣给拿了出来。 见贡生们围在面前一脸茫然的样子,韩度伸手示意了一下,说道:“谁能用这几根木棍,在这长案边缘将秤砣吊起来,奖励一百贯。” 一百贯可谓是重奖! 可惜的是,一众贡生看了片刻之后便纷纷摇头,“伯爷,这长案边缘无依无靠的,根本就不可能将秤砣吊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是,别说是一百贯了,谁要是能够做到,我把这长案吃了!” 不仅是贡生,在场围观的所有人都在不断的皱眉摇头。 没有想到有人竟然还有吃木头的爱好,韩度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见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不可能,韩度才按按手,打住了众人的议论,让他们安静下来。 “既然大家都说不可能,那在下不才,就试试?” 见韩度带着一脸自信的笑意,为官的人都纷纷侧目,惊奇的看着韩度。就连方孝孺都不免看了韩度几眼,眉头紧皱,他也不认为这秤砣可以被吊起来。 韩度见达到了自己预料当中的效果,满意的笑了一下,伸手将细线穿过秤砣,将细线绑成一个圆圈。再将其挂到一个木棍上,试了试手感,不得不说,这秤砣的重量不小。 韩度一只手将木棍压在长案边缘,让细线紧紧贴着长案,随后手掌微微一松。刚一松,秤砣就直往下掉。 “这样不行。”韩度笑着说了一句。 然后再拿起一根木棍,横放在木棍下方,将两根细线撑开。随后又是微微松手,结果围观众人的心跟着秤砣又往下掉了一下。 “这样还是不行。”韩度又是一笑。 说完之后,拿起最后一根木根,神色陡然变得凝重。将这最后一根木棍,顶在横放木棍的中间和挂在秤砣木棍的一端。 韩度屏气凝神,随着手掌微松,轻轻的抬起来,秤砣竟然丝毫没有往下掉,就这么稳稳当当的被木棍挂在了长案边缘。 一瞬间,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人们纷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明明是三根无依无靠的小木棍,竟然能够凭空将秤砣吊了起来。 他们要不是刚才看见过韩度不断的尝试的话,就算是有人告诉他们韩度是神仙,他们都会毫不迟疑的相信。 凭空将秤砣吊起来,除了神仙,人们不认为人能够做到。 韩度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两手张开好似在拥抱什么,轻声说道:“各位请看,这就是物理的神奇。” “这,你不会是用什么东西将它粘住的吧?”有人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只以为是韩度弄出了什么障眼法,或者是用什么东西将其粘住了。 韩度后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这位贡生,你可以自己上前仔细检查一番。” 这位贡生也是一个杂学的爱好者,他平日里对于杂学的了解可不少,但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神奇的一幕的。 为了一解心中疑惑,当仁不让的上前想要查看。谁知道当他的手轻轻碰到最上面一根木棍,平衡顿时就被打破,所有东西瞬间散落一地。 破坏了人家的东西,贡生脸上顿时浮现出歉意。不过如此也算是证明了,韩度的确是没有在其中动手脚,的确是真正的凭空将秤砣给吊起来了。 见贡生一脸的不好意思,韩度笑了笑,说道:“没事,你也可以学着我刚才的办法,将秤砣吊起来。” “我?我也可以?”这个贡生指着自己的鼻子,简直是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 正文 七百二十五章 一次成功 刚才的那一幕,谁不认为韩度那是神仙手段? 可是现在韩度却亲口告诉他,那样的神仙手段他也可以做到,这自然是让贡生大惊失色。 韩度笑着问道:“为什么不行?书院探究的是天地至理,只要天地至理还在,任何人都可以像我一样自己动手将其重复展现出来。而天地至理亘古不易,你为什么不行?” 听了韩度的话,贡生咽了咽口水,他本身就喜欢这些东西,自然非常想自己动手尝试一番。刚才之所以没有动手,那是因为怕冒犯到韩度。 现在既然韩度都这样说了,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贡生脑海里回忆了一遍韩度刚才的做法,开始上手将秤砣挂在木棍上压住,然后便小心翼翼的继续横放下第二根。 这个时候,韩度凑了过来,轻笑着指点道:“记住,这里有一个紧要之处,那就是要将细线紧靠着长案边缘。” 贡生双眼自然而然的紧盯着细线和长案之间的距离没有回头,只是点点头便算是回应了韩度。 等到贡生将第三根木棍放了上前,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才缓缓将手掌轻轻拿开。 神奇的一幕再一次出现,秤砣被安安稳稳的凭空挂在半空中。 “我做到了,我竟然真的做到了。”贡生顿时高兴的跳了起来,好似就连刚刚考中了国子监的时候,他都没有兴奋成这个样子。 韩度站在一旁笑着,也不禁拍手向他祝贺,“恭喜,你的确是做到了。”就连韩度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贡生竟然只是看自己做了一遍,他居然就能够做到。 这用木棍将秤砣凭空吊起看似简单,但是一般人想要成功做到,起码也要尝试过好几次,慢慢找到了感觉才可以。 没有想到这贡生竟然这么厉害,第一次就成功了。这人一定具备非常敏锐的感官,以及很强的动手能力。若是能够进书院学物理,将来一定能够成大器。 韩度紧紧的盯着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展现的自然,笑着说道:“你很有天赋,来书院进学怎么样?” 贡生闻言尴尬一笑,微微摇头,解释道:“学生谢过靖海伯的好意,不过学生已经考进了国子监......” 后面的话贡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却是表现的非常明显的,那就是都已经考进别人梦寐以求的国子监了,他又何必进书院求学? 可是如此有天赋的人才,韩度又岂能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放弃? 笑了笑,韩度意味深长的和贡生说道:“你就算是进国子监进学,即便是将来你能够高中,论官也不过是一个七品官员。若是运气差点,说不定这一辈子都只能够在这位置上磋磨。要知道进士将七品官做到死的可不在少数,即便是历科状元,最后泯与众人的也是比比皆是。” 韩度这话没有丝毫作假,不知道为什么,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有名有姓的名臣,科举考试的时候,成绩都不怎么好。大多数都是二甲进士出身,甚至是三甲进士的也是不少。但是奇怪就怪在,偏偏作为一甲进士的前三名,反而几乎没有做到朝廷重臣的地步。 “但若是你来了书院,结果却会不一样。虽然书院不能够保证你做的官,一定会比去国子监的更大,但是书院至少不会让你后悔。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你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你来书院,至少可以保证你不会虚度年华。” 眼前的贡生被韩度说的脸色大变,一时之间他竟然犹豫起来。 韩度见了心里微微一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继续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便说道:“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也不多劝你什么,只是提醒你,在这种能够决定你后面大半辈子生活的时候,还是要仔细问问自己的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贡生被韩度一阵说教,弄的整个人都犹豫起来。不过他还算是有几分清明,知道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拱手告辞,“学生多谢伯爷提点,学生回去之后会好好思量的,就此告辞。” 韩度微微颔首,没有丝毫阻拦贡生的意思,就这么看着他离开。 “大兄,你就这样放他离开?”一旁的韩景云早就看的出来大兄很喜欢刚才那位贡生,但是又看到大兄随意就让贡生离开,心中疑惑不解。 韩度侧头看了妹子一眼,笑着说道:“要不然呢?难道我还能够当街明抢吗?” 韩景云故意往后缩了缩,那意思好似在说韩度的确是做的出这样的事情来。 韩度见了洒然一笑,解释道:“放心吧,若他是真心喜欢物理的话,他一定会来到书院的。” “但是他最终若还是选择了国子监呢?”韩景云歪着头问道。 韩度闻言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消失,随后一声长叹说道:“那就说明在他心里,做官的欲望胜过了一切。这样的人是做不了学问的,他不来书院,我也不会感到可惜。” 韩度只是感叹了片刻,就连忙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 有了刚才神奇的那一幕,对书院感到好奇,产生出兴趣的贡生可不少。 有人便问道:“敢问伯爷,这大明皇家书院该如何进去求学,是咱们报名就可以了吗?”说着,此人还指了指韩度几人身后那巨大的横幅。 韩度笑了一下,摇头解释道:“报名只是让你们有参加考试的资格,想要进书院自然需要通过书院的考试才行。” 进国子监都需要考试,若是进书院不需要考试,那这么一比较下来,岂不是会让世人觉得书院天生就要比国子监低上一筹?韩度宁愿一个人也招不到,也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傻事。 “伯爷,这不公平吧?那刚才那位兄台为什么伯爷就要直接邀请他去书院进学?”有贡生不满的问道。 正文 七百二十六章 考试 韩度撇了此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他能够将这秤砣一次便挂上,你能吗?” “这就是伯爷的理由?”贡生顿时感到一阵羞辱,急红了脸。 韩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可以试试,如果你能够做到一次就将秤砣挂上,本伯也准你免试进书院。” “试试就试试。”贡生自然是一脸的不服气,在他看来既然这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他自然也可以做到。 可惜,刚才的那人能够一次便照着韩度的样子将秤砣挂上,那是得益于他对韩度手上的动作细致入微的观察。这位贡生刚才根本就没有仔细看韩度的操作,现在只是凭借了回忆去做,自然不出意料的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贡生不敢置信的看着掉落一地的东西。 韩度摇摇头,朝着其他围观的人说道:“还有谁想要试试的?都可以来尝试。” 其他没有考中国子监的贡生太多了,现在有个机会能够继续留在京城求学,都不愿意轻易错过。 但是接连上前十几个人,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韩度见再也没有人上前,便重新动手将秤砣凭空挂起。朝着所有人笑了笑,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件小事,若是有人可以做到,书院照样会免试让他进学。” “请伯爷示下。”听到还有机会,顿时所有贡生都躁动起来。 韩度笑了展示开了另外一个木箱,说道:“谁能够用这些东西把这些纸张点燃,就可以免试入书院。” 一众贡生朝韩度所指的一看,顿时傻眼。这些都是什么?一个底部圆球般的玻璃瓶子,一小盆水,以及几张黄纸。 “就,就这么些东西怎么可能生起火来?伯爷别开玩笑了。”顿时有人叫屈起来。 “就是,这盆子里面的是什么?这是水呀,谁能够用水把火升起来,我......”说话的人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给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韩度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刚才就是他说的谁能够凭空把秤砣吊起来,他把长案吃了的。韩度没有和他深究,他好似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了。现在被韩度这么一看,顿时便干笑两声,不敢再多言一句。 等了片刻,无数人都纷纷摇头,表示用水把火点起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韩度见时间过来这么久,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便上前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不可能,那不如就静观其变如何?” 说完,韩度便开始动起手来。将玻璃瓶装满水,用木塞塞住,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正午的阳光正烈。仔细调整好距离,让阳光聚集的光点落在纸张上,而韩度就这么悠闲的站着,微笑着看向众人。 就在众人都疑惑不解的时候,纸张上面冒出一缕白烟。 “快看,冒烟了。” 众人顿时被纸张上面飘起来的丝丝白烟给吸引。 “真冒烟了,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奇,仍然纹丝不动的继续聚光炙烤着纸张。 冒起的白烟越来越多,终于在“嗡”的一声细响之后,纸张顿时燃了起来。火焰飞快的将所有纸张包裹起来,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当中化作灰烬。 韩度趁热打铁,笑着说道:“若是有人想要来书院进学的,请在那边报名做好登记,书院会在三日之后举行考试。考中了的,便可以入书院进学。” 经过刚才的那一幕,书院的神奇也在一众贡生心中落下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很多人都本着反正只是耽搁三日而已,自己报个名去考试也不会耽误什么。若是能够考中,那还能够继续留在京城求学,也算是不错的着落。 若是能够考进书院,能够学到如此神奇的学问,在贡生们看来也是很好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原本就喜好杂学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贡生们再也没有了犹豫,纷纷上前挤在报名处的长案面前。 书院的学子连忙拿出早就印制好的表格,分发给各位贡生,只待贡生们填好之后收回来便可。 韩度看着围在长案前面填写表格,以及越来越多围聚过来的贡生,心中大有一种将天下学子一网打尽之感。 ...... 老太监一路得到消息之后,一路小跑便来到老朱身边附耳几句。 “你说什么?韩度可以将物件凭空吊起,还能够以水生火?这怎么可能?”老朱听说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怪事?凭空吊起物件也就罢了,若是以韩度的聪明才智,弄个障眼法出来,老朱也不足为奇。但是这以水生火就根本不可能了,自古以来谁都知道水火不相容。水会灭火,但是谁会认为水能够生火的? “千真万确呀,皇爷。大街上无数的人都亲眼看到了。”老太监只要拍着胸口保证,他说的字字是真话。 老朱听了之后,神色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是隔天之后,老朱便带着朱标一起鱼龙白服来到书院,美其名曰:想要看看韩度这段时间书教的如何。 老朱来到书院的时候,正看见韩度在屋子外面和一众学子将凸透镜聚光的原理。看见老朱来了,韩度正要上前行礼,却被老朱暗中挥手止住。 “韩先生今日是要向一众学子解惑吗?不知道老夫可否留下来一听?” “皇~”韩度的话刚出口,就被老朱眼神凌厉的瞪了一眼。 韩度立刻改口说道:“黄老爷远道而来,自然是可以的。” 老朱听了之后,脸色顿时露出满意的微笑,和一众学子一样围着韩度,想要听他的解释。 韩度见此,便伸出手来,让阳光照着手背上,继续说道:“这太阳光线有热量,只是平日里都太过分散了,所以咱们只会感到热,而不会有燃起来的感觉。” 在拿出玻璃瓶子和水,说道:“现在外面都传言我用水把火生了起来,但其实用这种方法点火,和水的关系不大。” 正文 七百二十七章 解释 “在此之前,咱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凸透镜能够聚集光线,而相反的凹透镜便会分散光线。”韩度拿起瓶子在众人眼前示意了一下,说道:“这个瓶子里面是空的时候,并不能聚集光线,因为它现在还不是凸透镜。” 说着,便将空瓶子放在一堆干草上方,但是无论韩度如何上下调整瓶子和干草的距离,干草上面都没有光点出现。 “但是只要往里面装满水,这就变成了一个凸透镜了,就可以将阳光聚集起来。”说着韩度便将水装满瓶子,然后再次将瓶子放在干草上方,慢慢的调节一下距离,一个明亮的光点便出现在干草上面。 韩度保持着距离不动,很快干草便开始冒烟,不大一会儿便出现火苗,燃烧起来。 “这样聚集起来的光线,温度是非常高的,足以把干草之类容易燃烧的东西点燃。” 老朱蹲到韩度身边,伸手接过瓶子,问道:“这么说,这样点火其实和水没有什么关系?” 韩度点点头,说道:“是的,只要是凸透镜都可以做大聚集阳光点燃火焰,玻璃做的凸透镜也行。” 说完,韩度又拿出一个凸透镜来,递给老朱。 老朱接过之后,自己学着韩度的样子,调节一下距离,顿时就在地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光点。保持着不动,光点照射到的一片枯叶很快便冒起烟来。只是因为枯叶太少,导致没有燃烧起来。 韩度殷勤的从地上抓了一把干草放在凸透镜下面,很快便冒出火苗燃烧起来。 老朱捏着凸透镜站了一起,一脸感叹的说道:“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谁能够想到一块玻璃便能够点火?” 随后,老朱又问道:“这算是数理化里面,那一门的学问?” 韩度笑着说道:“物理,算是光学里面的一个小分支。” “那水泥呢?”老朱又问了一句。 “化学,算是无机化学的一支。”韩度如实说道。 老朱点点头,自然而然的将凸透镜收入怀中,拍了拍韩度的肩膀,赞了一句,“好好教书,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老夫。老夫只希望你能够尽全力传授他们学问,将他们培养成才。” 韩度神色郑重的点点头,背对学子暗中朝老朱一拜。 两日之后,书院的考试如期举行。这一日天公也是作美,从大清早开始便艳阳高照。短短三日时间,有八百多贡生都报名来考书院。 韩度将书院后半部分的广场给清理出来,一下子变容纳了八百多人同时考试。 考试的内容只有两门,算学和经义。算学也只是各种算经里面的题目,只是被改头换面了一下而已。若是对算学有所涉猎,能够举一反三的人,自然便能够轻易解答出来。 经义的题目是方孝孺亲自出的,按照他的话来说。既然想要让他教授经义,那他就自然想要知道这些贡生每个人的经义都是什么样的水平。 书院的考试没有像国子监那样考两日,仅仅是一日便结束了。 为了抓紧时间,不让贡生多等,当天夜里书院便组织起来开始阅卷。算学的考卷有韩景云和金先生,以及书院里面的学子在帮着批阅,因此速度进行的很快。 反而是韩度和方孝孺批阅的经义部分,进行的比较慢。主要是方孝孺比较慢,他每一张考卷都要仔细的斟酌,如此一来自然是耽搁了大量的时间。 “我说老方,你这样不行啊。”韩度无奈的叹了口气。 方孝孺抬眼瞥了韩度一眼,没有理会,又把目光放到面前的考卷上。 韩度只好摇头劝道:“以你的造诣,随便扫一眼便知道这考卷的高下了,又何必要这样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方孝孺却是不赞同韩度的话,说道:“这些贡生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容易,你又只召三百人进书院。我作为师长若是不看仔细了,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可是像你这样批阅,恐怕咱们就要阅到明日去了,还要不要睡觉了?”韩度最喜欢的就是日上三竿人不起,最讨厌的就是熬夜不休息。 “我今晚就没有准备休息,准备一直批阅到天明呢。” 韩度被方孝孺一句堵的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就此下线。缓过来了之后,韩度也不再和方孝孺啰嗦了,生怕自己没有累死,反而会被他给气死。 而方孝孺既然都不去休息,韩度也没有脸皮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跑去睡大觉。因此,即便是熬红了眼睛,韩度也只能陪着方孝孺熬到天明。 当日,八百多名贡生的优劣便被逐一排了出来,书院便直接放榜招三百人。 韩度连最热闹的放榜环节都没有看,便自己回到书院自己的房间里面往床上一倒,蒙头便睡。 书院虽然放榜召三百人,不过出于各种原因,最后只有二百一十六人进入书院求学。其他的因为各种原因,放弃了这次机会。 韩度得知了之后也不在意,不来就不来吧,现在书院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业绩,因此导致有人不怎么信任,这是正常的。等将来书院的战绩出来了,有这些人后悔的时候。 不仅是韩度,包括金先生和方孝孺对此也没有表示过什么。 倒是韩景云对此感到非常的不忿,她觉得以她的数学造诣,足够做这些人的祖师。现在她亲自放低身段来教授,竟然还有人不愿意? “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韩景云俏脸冷然,气愤的小手朝桌子上一拍,疼的她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韩度见此,只好安慰道:“算了,不用和这些人置气,不值当。这世上总是聪明人太少,听风就是雨的傻子太多。难道你遇到傻子,你还想要和他理论一番?” 韩景云又痛又气,干脆一跺脚转身走了。 原本招三百人的,却只招到了二百来人,书院自然是不怎么满意的。 但是即便如此,也有人对书院的做法,充满了成见,甚至是怨恨。 正文 七百二十八章 李文忠病重 国子监不知道是出于没有把书院放在眼里,还是自持身份的缘故,没有公开对书院招收贡生的事情有过任何表示。 但是等到书院招到贡生之后,还是有‘大明皇家书院不如国子监’‘只能够捡国子监不要的贡生’这样的闲言碎语传出来。 韩度却没有去理会这些,书院一下子增加了两百人,再想像以前那样靠着韩景云他们几个教授,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只能够将学子分开,将学的好的、已经学懂了一部分的人挑出来,专门教导这些人。另外也让这些人边学边去教导其他学子。 时间就这么不断流逝,韩度站在物理院的三楼看着走在书院里面的学子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现在书院也算是刚刚迈过了起步阶段,韩度相信,只要等上两三年,现在这些学子成长起来,那书院便算是步入了正轨,再也不用担心先生不够用的情况了。 在韩度满意的扫视书院的时候,老朱刚刚退了早朝。刚刚回到谨身殿,便被老太监上前告知,“皇爷,刚刚传来消息,曹国公病了。” 老朱闻言,豁然抬头紧盯着毛骧,沉声问道:“保儿如何会病了?严重吗?” 老太监连忙说道:“曹国公府的人刚刚到宫里来求御医,御医刚刚过去,还不清楚情况。” 老朱听了,顿时就坐不住了,起身便朝外走去。“摆驾曹国公府。” 老朱直接来到李文忠的卧室里面,太医见皇上来了,连忙跪拜下去,“臣拜见皇上。” “免礼,保儿的病如何?”老朱急切的问道。 太医神色顿时难看了一下,说道:“曹国公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臣只能够尽力。” 尽力的意思,就是太医也没有把握。 老朱听了脸上顿时一怒,厉声说道:“若是保儿有个闪失,朕要你们陪葬。” “臣知罪,臣知罪~”太医被吓的顿时跪倒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老朱顿时怒喝一声,“还不快去为保儿看病?” “是。”太医吓的屁滚尿流的连忙跑到李文忠床前,准备再次给他把脉。 就在这个时候,李文忠却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老朱见了,连忙上前抓住李文忠的手。 李文忠却是除了眼睛能够动之外,连说句话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不过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缓慢喘着气,说道:“皇上,请恕臣不能见礼了。” 老朱见李文忠一代猛将,竟然落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心里一软,鼻子一算,柔声说道:“叫什么皇上?叫舅舅。保儿,这些年舅舅真是冷落了你了。等你的病好了,咱们舅甥俩好好的喝一杯。” 李文忠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道:“恐怕~”他的病他自己知道,他有预感这次的病不简单,说不定他就迈不过这一关了。 可是老朱却立刻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郑重说道:“不要灰心,朕一定让太医全力救治你。你就宽心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文忠见此只要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点点头,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老朱就坐在屋子里面,等着太医的消息。 在太医们望闻切之后,几人商量了一番,谁也不敢独自上前,最后只得所有人跪在老朱面前。 老朱微寐的双眼顿时睁开,厉声说道:“说!” “回皇上,曹国公此次的风寒来势凶猛,恐怕~” “嗯?” 老朱一声疑问便让太医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太医见老朱眼睛里面充斥着冰冷的杀意,只好硬着头皮改口说道:“臣等一定竭尽全力医治。”话虽然说了,也向皇上保证了。但是结果究竟如何,太医们却没有丝毫的把握,嘴里满腔的苦涩实在是难以言表。 ...... 书院,韩度悠闲的坐在书斋里面,门外却响起三下敲门声。 “进来。” 嘎吱,门被推开,李增枝走了进来。 韩度撇了一眼,笑道:“是增枝啊,你有何事?” 李增枝虽然在书院里面好似并不起眼,但是韩度却知道,无论是数理化那一门,他都学的很好,即便是可以排在前十之内。有的人虽然数学上胜过他,但是物理却不如他。有人虽然物理胜过他,但是化学却不如他。 李增枝的性格也是和他的学习成绩差不多,平平淡淡的乍一看好似有些平庸,但是这样的他在韩度看来却看到了‘全面’两个字。他虽然数理化都不够突出,但是他也没有明显的弱点。 李增枝一脸落寞,神色有些悲苦,直接向韩度说道:“先生,我爹病重,咱想请假回去看望我爹。” “有孝心是好事,你的假准了。”韩度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接点头。 可是随即韩度就反应过来,连忙问道:“等等,你说是你爹病了?” 李增枝神情漠然的点头,他年纪还小,一时之间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就只是一心想着回家去陪着老爹。 李文忠病了?韩度顿时站了起来,看着李增枝,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说罢,在李增枝不解的眼神当中,韩度当先一步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来到曹国公府,有李增枝在场,不需要通传,他便带着韩度进府。 韩度来到李文忠房门外面的时候,和李文忠的家人一一见过。 屋内一人听到韩度的声音,便走了出来。 曹国公夫人见了,便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淮安侯华中,这位是靖海伯韩度。” “韩度见过侯爷。” “哈哈,韩兄弟多礼了。”华中顿时亲切的笑道,还解释了一句他在这里的缘由,“咱对医术有所涉猎,皇上便命咱来照顾曹国公。” 韩度不知道老朱为什么会让华中来照顾李文忠,即便是他精通医术,但是在有太医守在这里的情况下,也不应该劳驾他一位侯爷亲自来照顾李文忠啊? 真当大明的侯爷,这么不值钱吗? 但是对于这里面究竟老朱有着什么用意,韩度也不想去探究,现在只想看看李文忠的病情如何。 正文 七百二十九章 心软 韩度心里有些担心李文忠的病情,便没有和淮安侯多聊,朝曹国公夫人一拜问道:“不知道在下可否看望曹国公一二?” 国公夫人自然是没有反对,点点头便让韩度进去。 韩度来的正是时候,李文忠精神好似恢复了一些,睁开眼睛看向韩度。 “公爷,韩度来看你了。” 李文忠有气无力的眨眨眼睛,轻声说道:“有心了。” 韩度见李文忠好似没有什么大碍,便笑着说道:“看样子,公爷的病应该快要痊愈了。” 李文忠微微颔首,说道:“吃了太医的几服药,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我就不打扰公爷休息了。等公爷病好了,我便把答应公爷的宝刀做出来。”韩度见了李文忠的神色,放下心来,打趣说道。 李文忠听了努力笑了一下,说道:“宝刀就算了,你要是真有心,给咱弄几把左轮。” “好,就听公爷的。”韩度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对于韩度来说左轮可比宝刀要好弄多了。 宝刀韩度还需要去找上好的材料,然后再锻造出来。而左轮嘛,虽然普通人根本弄不懂,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只要跑到军器局画个押,便能够弄出几把来。 韩度现在虽然不是军器局头了,但是执掌军器局这么久,弄出几把左轮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反正以前韩度画押的时候,好像是忘了落上时间,现在再补上一张也没有什么问题。 见李文忠精神尚好,韩度不便多加打扰,说了两句话之后,便退了出来。 原本韩度以为李文忠的病情在太医的照料下,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没有想到,仅仅是三日之后,便被曹国公府派人递过来的消息给吓了一条。 “你说什么?曹国公病重?”韩度顿时声音提高八度,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传话的仆役。 仆役也是满脸的哀伤,时不时的在抽泣。李文忠一直以来权力之心都比较淡薄,对府上的人也从来不会苛责,因此府上的仆役都比较感念李文忠的恩德。现在李文忠病重,这仆役也是真情流露。 正是因为李文忠一直以来都是淡泊名利,老朱才会不仅让他执掌着五军都督府,而且还让他兼管着国子监。要知道五军都督府可是执掌天下所有卫所和兵马,李文忠才是真正的军方第一人。 别看徐达在军方的威望甚高,但是其实他没有带兵出征的时候,想要调动一兵一卒都不可能。只能说徐达是看着表面光鲜,在军方的实际权利其实是不如李文忠的。 而且李文忠还兼领着国子监,国子监是什么地方?这是天下监生金榜题名之前的最后一步,也就是说,李文忠是这些监生名义上的师长。这些监生若是将来做官了,那他们天生就是李文忠的门生。 一手掌着天下兵马,一手握着文官门生,这就是李文忠! 而且即便是在韩度点破如何造就天子门生之后,老朱都没有换掉李文忠,可见老朱对他的信任。 这才短短三日啊,有太医守着的李文忠怎么会病重?明明当初自己看望李文忠的时候,他都快要痊愈了的。 韩度没有片刻耽搁,跟着仆役便再次来到李文忠面前。 和上一次不同,现在无论是曹国公夫人还是淮安侯华中,脸上都没有了笑容,反而带着一股浓重的悲切。 韩度前脚刚到,老朱后脚就来了。 “臣等,拜见皇上。”韩度等人连忙行礼。 老朱脚步匆匆丝毫没有停顿,随手挥了挥便让众人免礼起身。 “保儿,保儿~”老朱接连呼唤了好几十声,可是李文忠丝毫没有反应,完全听不到老朱的呼唤。 见此,老朱豁然起身,转身朝几位太医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日不都还是好好的么,你们是如何医治的?” 噗通~ 太医接二连三的跪下,为首一人满脸凄苦的说道:“皇上,昨日曹国公的确是好了许多,原本臣等以为公爷就此好了,没有想到......” 缓缓摇了摇头,才继续说道:“现在看来,前两日恐怕......恐怕是公爷的回光返照~” 听到太医的话,老朱身躯禁不住一软,后退一步,要不是以手支撑在床边,说不定就要摔在地上。 老朱怔怔片刻,回过神来之后就是大怒,吼道:“废物,都是废物,来人,拖出去砍了。” 太医们顿时被吓的两股颤颤,趴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乞求饶命。 可是仪鸾司的侍卫听到皇上的吩咐便直接走了进来,根本不理会太医的求饶,就要将他们拖出去。 韩度见了于心不忍,一步站了出来,说道:“皇上,请息怒。臣也是懂一点医术的,不如让臣问太医几句话?” 老朱顿时站起来,一把抓住韩度的手臂,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哀求的说道:“韩度,对,你也是懂医术的。救救保儿,只要你救保儿,无论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这是老朱第一次在韩度面前说出求人的话,可是现在李文忠病情危急,韩度也顾不上许多,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老朱的语气。 韩度点点头,安抚了老朱一下,转头朝太医问道:“曹国公的病情究竟如何?” 太医见韩度站了出来,眼睛里面不免燃起一丝希望,立刻如实说道:“曹国公的风寒很重,恐怕时日无多。” 虽然太医知道说出这话之后,有非常大的可能性会引起皇上暴怒,导致他们人头落地。不过在面对韩度的时候,他还是实话实说。 老朱听了之后,自然是怒气冲天,要不是有韩度挡在太医前面,他都想要立刻拔刀看了太医的人头。 “不管你们有没有办法,现在立刻再去为曹国公诊断。”韩度一句话,便让太医暂时免了灭顶之灾。但是他们究竟还能够活多久,那就要看能不能治好李文忠。 太医自然知道韩度话里的深意,忙不迭的爬起来,围在李文忠身边再次把脉诊治。 正文 七百二十九章 物理退烧 韩度也跟着凑了上去。 为首的太医把了一下李文忠的脉搏,摇摇头与韩度说道:“曹国公的脉搏其实不弱,唯有肺脉弱了一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曹国公就是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韩度听了,伸手抓住李文忠的手。顿时就感觉到李文忠的手心湿热异常,心里一惊,怎么会如此? 韩度察觉到异常,顿时一挥手将太医赶开,俯下身子以手背在李文忠的额头一放。 “好烫!”韩度不禁惊呼出声,“怎么会这么烫?” 一旁的太医顿时解释道:“今日天色将明的时候,曹国公突然便开始发起烧来,没过多久便昏迷不醒了。” 这样高烧肯定是不行的,若是不将体温退下来,恐怕要不了多久李文忠就会被活活烧死。 韩度伸手便去拉李文忠身上的被子,这么一拉才发现,他竟然盖着三床被子。发烧的人需要降温,这样盖着三床被子,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韩度猛然连续拉了两下,将上面的两床被子扔到床下。 “伯爷,您这是?”太医顿时一惊,连忙喊道:“你这样会加重曹国公的病情的。” 虽然太医喊的焦急,但其实他心里反而顿时一阵轻松。有了韩度这样的举动,即便是曹国公有了不测,他们也可以将一部分责任给推脱到韩度身上。这样一来,他们顶多被丢官去职,掉脑袋的可能性便不大了。也就是说,他们的脑袋在韩度拉开被子的时候,便保住了。 “闭嘴!”韩度顿时扭头骂了太医一句。 太医满头白发被韩度这样的年轻人骂的满脸唾沫星子,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是放下心来。 韩度没有理会太医在想些什么,回头一边动手一边说道:“高烧成这样的人必须马上将体温给降下来,否则恐怕还等不到你的药医治,就会活活被烧死。” 韩度毫不顾忌的解开李文忠的衣衫,贴肤按了一下。果然,李文忠现在衣衫下面全都是汗水。 “拿棉布来。” 听到韩度的要求,老朱立刻指着外面吼道:“快拿棉布来。” 曹国公府上要什么有什么,区区棉布自然不在话下。很快,仆役便抱着一匹棉布赶来。 韩度拉开两尺,抽过旁边侍卫的刀,撕拉几下便接连割下三块棉布。 将棉布递给三位太医,吩咐道:“去将公爷身上的汗水全部擦干净,记住棉布一旦湿了就不能用了,一定要用干的棉布。” 几位太医连忙接过棉布,去帮李文忠擦拭汗水。他们虽然是太医,但是这种事情在他们学医的时候,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自然做的轻车熟路。 而韩度吩咐完太医之后,转身向曹国公夫人问道:“夫人,公爷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了,请给公爷找几身棉布衣衫来。” “一定要棉布的?绸缎的行不行?”曹国公夫人感到一阵为难。李文忠身为大明国公,一向穿的都是绫罗绸缎,怎么会去穿棉布衣衫?因此,府上还真的没有为李文忠准备棉布衣衫。 而且,说句实话,在曹国公府里就连下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哪里去找棉布衣衫? 韩度听了摇摇头,说道:“棉布吸水性非常的强,公爷现在浑身都还在不断的冒汗,棉布衣衫穿在身上可以及时将汗水吸收掉,能够让公爷全身保持干燥。绸缎虽然名贵,但是却没有什么用。” “那这可如何是好?”曹国公夫人顿时焦急起来,没有棉布衣衫,这即便是现做那也来不及啊。 这个时候,一旁的杂役顿时插话了,“启禀夫人,小的和公爷身形差不多,倒是有几件准备穿着干活用的棉布衣衫。不过夫人请放心,都是干净的,不如让小的去取来?” “快去,快去,回头本夫人重重赏你。”没想到会这样柳暗花明,曹国公夫人连忙让仆役去把棉布衣衫拿来。 棉布衣衫解决了,韩度继续说道:“再拿一些烈酒来,越烈越好。” 虽然不知道韩度拿烈酒来做什么,但是现在韩度是李文忠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文忠也是一个好酒之人,自从韩度弄出蒸馏酒之后,便送了许多给他,府上自然是不缺烈酒的。 很快,几坛神仙醉便搬到了韩度面前。韩度拿出一个盆子,将一整天烈酒全都倒了进去。拿起棉布直接浸透酒水,轻轻捏了一下,便凑到李文忠面前。 “你们擦干了没有?” 几位太医闻言,顿时朝韩度点点头。 韩度继续说道:“将公爷身上的衣衫全都脱了吧,然后用酒水擦拭双手的这里和双腿的这里。”韩度指了指李文忠手臂和大腿的内侧。 “记住,擦拭几下便用干棉布将酒水擦干,就这样反复的擦拭,千万不要擦到身上去了。”几位太医听从韩度的吩咐,先是拿棉布衣衫将曹国公的衣衫换下,然后用烈酒不断的给李文忠擦拭。 韩度则不断的以手背放在李文忠额头上尝试,顿饭功夫过后,韩度总算是感觉到李文忠的体温降了一些。心里松了口气,一直提起来的石头稍稍落了下来。 体温下降,李文忠脸上的潮红便开始褪去,慢慢的朝着正常人脸色恢复。 迷迷糊糊当中李文忠只感到干的难受,奋力的睁开了眼睛。 “水,水~” 太医见李文忠有了动静,连忙惊喜的喊道:“皇上,公爷醒了,公爷醒了~”。太医们顿时喜极而泣,简直是比他们自己重病清醒还要高兴。 李文忠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 老朱顿时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一个太医,贴近看着李文忠。“保儿,保儿?” 见李文忠还是闭着眼睛,嘴里却一直不停的叫着水,老朱连忙喊道:“来人,快拿水来。” 韩度摸一下桌上的茶壶,入手温热,便翻过一个茶杯将水倒上,递了过去,说道:“病了的人不能够喝冷水,更加不能够喝生水,只能喝温热水。” 正文 七百三十一章 提取 老朱感激韩度的提醒,接过茶杯亲自一点一点的喂给李文忠。 李文忠出了那么多汗,肯定是缺水缺的厉害。接连喝了好几杯,李文忠才感觉到好受了许多,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皇上~” 老朱见李文忠清醒过来,顿时脸上浮起笑意,说道:“保儿放心,韩度一定会治好你的。” 说完,老朱回头看了韩度一眼。却见韩度一脸沉凝,脸上丝毫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见此,老朱的心里都禁不住狠狠一沉。 但是当他回过头去面对李文忠的时候,又恢复了笑容。 韩度心里却没有老朱这么乐观,李文忠这样的病情,再加上刚才发烧成了那个样子,让韩度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李文忠的烧暂时是褪了,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他的病就好了。 韩度的脸色李文忠自然也是看在眼里,见韩度没有说话,对此他朝老朱说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即便是臣有所不测,那也是臣福薄,与他人无碍,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他人。” 老朱闻言老泪都差点掉下来,轻轻抚着李文忠的头,说道:“保儿别说傻话,朕一定会将你治好的。” 说完,老朱回头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只好微微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上前说道:“公爷,方便的话,请尽量张开嘴。” 李文忠言听计从,朝着韩度尽全力张大嘴巴。 韩度利用镜子的反光,朝着李文忠的喉咙里看了一眼。只见他的扁桃体红肿的不像样子,甚至周围都还出现了大块大块化脓。 “可以了。”韩度吁出一口气,点头说道。 随后便微笑起来,安慰李文忠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公爷请放心吧。” 李文忠看着韩度迟疑了一下,随后也点头笑了起来。 老朱也笑着,陪李文忠说了几句让他放心的话。 李文忠毕竟重病未愈,不过是短短几句话便耗尽了他的精神,再次陷入到沉睡当中。 老朱见此,只好让太医照顾着李文忠,示意韩度随他出去。 来到僻静之处,老朱背对着韩度,说道:“说吧,保儿的病究竟如何?”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曹国公的病不是风寒,是风寒引起的炎症。” “炎症?”老朱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病,不过他没有想太多,而是直接问韩度接过,“那这种病你能不能治?” “臣虽然知道方法,但是没有把握。”韩度如实说道。治疗炎症最好的特效药就是青霉素,但是别看这青霉素在后世随处可见,甚至到了因为它是抗生素而被嫌弃使用的地步。但是要想在这大明朝,将这青霉素给提炼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即便是提炼出青霉素了,韩度也没有把握李文忠会不出现排异反应。如果一旦李文忠和青霉素产生出排异反应,那即便是有青霉素,李文忠也是死路一条。 因此,韩度才会说,没有把握。 老朱认真的看了韩度许久,最后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完,老朱便走了,将韩度留在原地。 韩度看了老朱的背影几眼,深吸一口气,立刻转身回去准备。老朱的话没错,尽人事听天命,做了李文忠还有一线生机,不做他必死无疑。 想要提炼青霉素,最先就是要找到发霉的水果。水果对于普通人家是稀罕物,但是对于韩度来说还是比较容易找到的。 有了青霉菌,便需要将它移植到培养基里面进行培养。培养基的制作也简单,可以用米粉水或者是玉米粉来制作。 韩度自从在明镜斋里面尝到了密室的好处,便在搬到靖海伯府之后,也让人暗中在府里挖了一个更大的密室出来。 不过韩度培养青霉菌却没有放在密室里面,而是在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面。霉菌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面会疯狂的生长,而且霉菌孢子会悬浮在密闭空间里面的空气当中。 人一旦吸入过量的霉菌孢子,那是会没命的。曾经就有过报道,有人想要清洗许久未使用的冰箱,就在他打开冰箱门的一瞬间,一口气吸入了大量的霉菌。即便是在现代化的医疗条件下,也不过短短两天便要了他的命。 培养了几天之后,培养基里面布满了青霉菌。经过过滤、搅拌、分离、蒸馏水洗涤,韩度将青霉素的物质大略的分离了出来。但是现在还不能够直接使用,还需要进一步的分离。 做到这一步,韩度便将洗涤出来的液体分成了十份,带着整整十个烧杯韩度来到了曹国公府。 将东西放在李文忠隔壁的房间里面,韩度取了一点李文忠的尿液分别点在烧杯里面。 七天之后,其中有三个烧杯里面中央没有一点青霉,只有烧杯壁一环有。 “你这是在做什么?”老朱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韩度回头看了老朱一眼,直感到一阵无语。韩度可是吩咐过国公府的人的,三番五次的嘱咐不能够让任何人进来。结果老朱却大刺刺的进来了,不过想想也是,他要想进来,谁敢拦着他? 韩度无奈的叹息一声,拿起一个口罩递给老朱,“皇上若是想要待在这里的话,请将这个戴上。” “戴这个做什么?”老朱虽然嘴上疑惑,但是手上自然而然的接过口罩,学着韩度的样子戴了起来。 呼吸了两口气,老朱觉得有些沉闷,非常的不舒服,便问道:“不戴这个东西会怎样?” 韩度闻言,轻笑了一下,手上不停,问道:“皇上不会以为臣禁止别人进来,是为了保住秘方吧?” 老朱脸上罩着口罩,韩度看不出什么表情,见他没有说话。韩度只好解释道:“现在这屋子里面到处都充满了要人命的东西,进来待片刻还好。一旦待的时间长了,若是不戴口罩,几乎是必死无疑。”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顿时脸都差点绿了。他刚才不过是好奇韩度在屋子里面究竟做什么,才自顾自的进来。没有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一间屋子,竟然变成了一处凶险异常之地? 正文 七百三十二章 奇效 老朱顿时就一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他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就非常爱惜自己的性命,轻易不会立于危墙之下。 可是老朱看见韩度说完之后,又专心致志的动起手来。便想到,这口罩恐怕就是保命的关键。在老朱的印象里面,论惜命韩度也是不遑多让的,他同样不会冒一丝半点的危险。 想到这里,老朱便放弃了离开的冲动。看了周围一眼,问道:“那岂不是说,等你弄完了之后,这屋子就只有废弃了?” “那到不用。”韩度抬头笑了一下,不过他的笑容老朱可看不到。 “到时候,只要打开门窗,通风几日便没有问题了。” 老朱点点头,把目光放到韩度面前的一排烧杯上面,好奇的问道:“这些就是你为保儿炼出来的药?” 韩度伸手指着中央发绿的那些说道:“这些不是,这些不仅不会对曹国公的病有用,反而是有大毒,一旦用错必死无疑。” 说着又朝面前的三个指了一下,“只有这些对曹国公来说才是有用的良药,不过即便是如此都还需要用极少的药量试一下,才能够知道能不能用在曹国公身上。” “若是不能用呢?”老朱眉头一皱问道。 韩度忙碌的手顿时停住,沉默半响之后,才说道:“那,臣就没有丝毫办法了。” 老朱闻言,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韩度鼓励道:“尽管去做吧,若是不测,朕也不会怪你。” 韩度点头顿时将青霉素溶液提取出来,和老朱一起出门,来到李文忠面前。先是用习惯小心翼翼的吸了一滴溶液滴在10毫升的蒸馏水里面,摇匀之后,再从里面吸一滴,滴在另外10毫升蒸馏水里面。 通过这样的办法,韩度将青霉素溶液稀释了四万倍。 有了玻璃,制造注射器就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再加上韩度可以轻易动用大量的资源,不惜一切代价之下,总算是制作了两支注射器。 这注射器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精加工不过关的缘故,导致针头和针孔都比较大。不像是给人注射用的,反而是像给牛注射用的。 李文忠的炎症虽然有着物理降温的手段,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要了他的命,但是这种手段毕竟是治标不治本。 接连十几日下来,即便是有着太医的照料,李文忠都被病痛折磨到了几乎是油尽灯枯的地步。若是韩度的药不管用,那李文忠就真的是神仙都救不了了。 韩度走进来,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他。尤其是那些太医,他们现在可是将活命的希望完全寄托到韩度身上了。 李文忠的病情究竟有多么恶劣,他们这些太医一清二楚。要是换成是他们以往的治病手段,可以说李文忠早就一命呜呼了。而韩度却是能凭借着特殊手段将李文忠延命这么多日,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医术上的奇迹。 韩度没有理会众人,用注射器只抽取了一点点被稀释过的溶液。用棉签将烈酒在李文忠的手腕后面涂抹了几下,便将极少的青霉素注射到皮肤下面。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李文忠的皮肤下面鼓起来一个大包。 见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韩度只好解释道:“有这包是正常的,如果这包能够很快就消下去的话,那就说明这药可以用在曹国公身上。若是这包一直不消,甚至还充血变红的话,那就......” 究竟会怎么样韩度没有说出来,不过在场众人无论是谁都知道,那就意味着曹国公没有救了。 韩度的话说完,就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时候,李文忠手臂上的大包竟然真的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消下去了。 “消了,消了,老天爷开眼,老朱总算是有救了。”曹国公夫人顿时喜极而泣,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韩度见了也是大松了一口气,见老朱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韩度朝他确定的点点头。 老朱也顿时笑了起来。 事不宜迟,既然李文忠通过了皮试,韩度便着手准备给他注射青霉素。由于韩度现在没有办法精确掌握青霉素的单位剂量,再加上刚才皮试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韩度便将药量减半,仅仅给李文忠注射了半毫升青霉素。 注射完了之后,韩度便将剩下的青霉素保存起来,并且将所有东西收拾好,静静的坐下。 见大家都沉默的望着自己,韩度只好朝老朱解释道:“究竟如何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只能够希望曹国公吉人自有天相了。” 众人无奈,只能够怀着各种异样的心情,焦躁的等下去。 从上午等到了下午,最先发现李文忠身上异常的是三位太医。 “皇上,皇上,曹国公的烧退了。” 见老朱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为首太医顿时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让人误解。李文忠退烧这些天以来已经不算是稀罕事情了,这么多天李文忠反反复复的不知道退了多少次。 “皇上,臣等没有为曹国公擦拭烈酒,曹国公身上的高烧是自行退去的。” 老朱这么多天以来,这算是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连忙笑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却没有找到韩度,便说道:“快去把韩度找来。” 韩度脚下生风一路小跑过来,刚才听到李文忠身上的烧自行退了之后,脸上便浮现出笑意。 老朱见韩度一脸笑容的跑进来,顿时站起来欣喜的问道:“韩度,保儿这个样子,是不是你的药起作用了?” “应该是。”韩度笑着点头。 说完,便朝着李文忠走过去。 李文忠清醒了过来精神明显要比上一次好了很多,而且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清醒片刻便会再度陷入到昏迷当中。 “保儿,保儿你听的见吗?”老朱坐在床沿,轻声的呼唤。 李文忠脸上浮起微笑,用力的朝老朱点点头。谁都看的出来,李文忠的病情是真的好转了太多了,现在他虽然虚弱,但是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反而浑身上下有着一股中气在支撑着。 正文 七百三十三章 李文忠下线 “皇上,保儿想吃点东西。”李文忠病弱了这么多天,身体刚刚恢复,自然急需补充能量。这也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感到饿了。 “好,吃东西好,朕这就让你给你拿吃的来。”老朱连忙笑着说道。 其实不用老朱吩咐,曹国公府的人在听到李文忠想要吃东西之后,便去准备了。沉浸在哀伤里面的曹国公府,第一次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韩度没有凑这个热闹,悄无声息的回去。这些天又要准备各种工具,又要时时刻刻盯着青霉素的培养,连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实在是累的不行了。 韩度回到靖海伯府,走进房间就是一声长长的哀叹,倒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安庆公主听到韩度回来了,便来看看韩度情况。结果却看到韩度这个样子,不免埋怨道:“要睡觉也不知道先清洗一下,你这样风尘仆仆的像什么样子?” 韩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嘴里在呻唤,说道:“我太累了,一点都不想动,你就让我就这么睡一下吧,就这一次。” “一次也不行。”安庆做到床沿嗔怪的拍打了一下韩度的大腿,结果却发现韩度竟然就已经睡着了。 安庆微微叹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伸手抚摸着韩度的脸。这些日子韩度在做什么,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抱怨过,只是说在想办法医治曹国公。但看到韩度累成这个样子,安庆心里也禁不住心疼不已。 没过一会儿,侍女清涟端着一盆水进来。笑着说道:“公主,让奴婢来为伯爷洗漱吧。” “不用。”安庆挥手止住清涟,接过布巾,竟然主动为韩度脱起靴子来。 清涟惊慌的看了一眼,连忙说道:“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够做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奴婢来吧。” 安庆温柔的朝清涟笑了一下,说道:“我为我夫君做这些不是应该的么?听说百姓人家的夫妻,都是这样相敬如宾的。” 清涟还是决定有些不妥,便说道:“可是那是普通人家,公主乃是天潢贵胄,如何能够做这样的事情?” “什么天潢贵胄,什么普通百姓,其实想通了,还不都是人吗?”安庆眼神止住了清涟的话。 第二日韩度神清气爽的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安庆为自己洗漱的事情,还以为都是丫鬟清涟做的。 心里急着想要知道李文忠的病情究竟有什么变化,再次仔细查看了李文忠一遍。让韩度感到惊讶的是,仅仅过来一夜而已,李文忠的病情竟然就大有好转。除了身体还是虚弱之外,其他和普通病人别无二致,也不会再动不动就陷入到昏迷当中了。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李文忠本身的身体素质强悍,还是因为青霉素的效果太好,又或许两者都有吧。 见李文忠没有了大碍,韩度便没有再给他用药,毕竟青霉素的剂量韩度拿捏不准,继续用药反而会适得其反。只让太医守在一旁看顾,韩度便又回到了书院。 可是仅仅是一天之后,韩度就被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给震惊的说不出话。 “什么?你说曹国公甍逝了?这不可能,前天咱都还看过他。” 曹国公府的仆役哭丧着脸,一个劲的朝韩度点头,带着哭腔说道:“今日早晨公爷都还好好的,可是还不到中午就没了。” 韩度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这不可能!’即便是李文忠病情突然恶化,也没有死的这么快的。再说了他的炎症明明就被青霉素给治好了,怎么可能会突然死掉?青霉素是抗生素,要是对李文忠有害,早就表现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韩度急急忙忙的来到曹国公府,只见整个府邸乱糟糟的一团,显然李文忠的突然死去,让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 “究竟怎么回事?保儿怎么会突然没了?”老朱暴露的声音从韩度身后响起。 韩度回头正好和老朱的目光撞在一起。 老朱双目如剑的盯着韩度,他现在对韩度都有了怀疑。只不过老朱只是看了韩度一眼,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急急忙忙的冲进房间里面去查看李文忠。 韩度见此,也跟着进门。 老朱进门见李文忠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带着万一的希望连忙过去想要将他喊醒。可是老朱刚刚一摸到李文忠的手,就感觉到一阵冰冷和僵硬,老朱这才不得不接受了李文忠已经死去的事实。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朱脸色狰狞的扫了一圈。 国公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道:“刚才老爷都还好好的,我给老爷喂药的时候,老爷都还有说有笑。可是说着说着,老爷就没有了声息,任如何叫他都一动不动。等......等过了片刻,我才发现老爷原来已经,已经去了~” “夫人是说喂药的时候曹国公都是好好的,喂了就没有了声息?夫人确定?”韩度顿时抓住关键,豁然问道。 “老身怎么不确定?药都还没有喂完呢,公爷就没有声息了。”曹国公夫人一边抹泪,一边确定的说道。 韩度听了,顿时眼神一寒看向几位太医,冷然说道:“那就多半是药有问题。” 屋子里的太医已经吓的就快要窒息过去,连忙跪地不停的磕头求饶,“皇上饶命啊,臣等绝不敢暗害公爷,臣等开的都是温补的方子啊。” “方子呢?”老朱冰冷的问道。 太医顿时惊慌失措的说道:“有,有,有~”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张方子出来,说道:“这就是臣等为公爷开的温补方子,请皇上过目。抓药和煎药的都是国公府的人,臣等绝对没有插手的机会呀。” 老朱多少对岐黄之术也有所涉猎,见方子上面的药材的确都是温补的,没有一样是毒物。便暂且放过了太医,转头问道:“谁去抓的药,又是谁煎的药?” 李文忠死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相关的人早就被控制起来带到这里来了。 正文 七百三十四章 至暗时刻 老朱的话音刚落,顿时就有几个丫鬟跪下求饶,“皇上,奴婢冤枉,奴婢绝对没有胆子敢暗害公爷啊。” 整个屋子里面求饶声顿时响成一片,唯有韩度定眼看着放在床边茶几上的药碗,上前拿起来问道:“夫人,这就是公爷喝过的药吗?” 国公夫人点点头,边哭边说道:“对,老爷连药都没有喝完呢,结果就......” 韩度端着碗看了一眼,说道:“究竟是不是药的问题,一试便知。” “如何试?”老朱沉声问道。 韩度笑了一下,用勺子在碗里的药水里面沾了一下,仰头便滴了两滴到自己嘴里。 “韩度,你疯了!”老朱豁然瞪大眼睛,立时吼道。 不仅是老朱,其他众人包括老夫人和华中等,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韩度。 韩度挥手止住众人,正想要解释一下再毒的毒药,剂量小了都毒不死人。“没事,这点药......” 韩度话没有说完,便感觉到嘴巴不停使唤,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朝着地上瘫软下去。 “韩度~” “韩度~” “韩度~” 老朱、国公夫人、华中等人见了,顿时上前将韩度扶住。 韩度眼睛能够清楚的看到众人的脸上的焦急,耳朵能够听到众人喊自己的声音。但是就是全身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自己的躯体好似突然之间就变得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一样。 韩度好似感觉到自己被从身体里面给剥离了出来,好似整个世界都在远离自己,而自己正在坠入最深沉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万年,又好似只过去了一秒钟。韩度突然感觉到自己被囚禁了的身躯再次和意识有了联系。眼睫毛微微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韩度睁眼,老朱顿时高兴起来,继续喊道:“韩度,你没事了吧?你可不要再吓朕了。” 这毒来的猛烈,但是褪去的也快。 就在老朱说话的功夫,韩度就恢复了许多,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皇上勿忧,臣没事了。” “你真的没事了?”老朱有些不放心。李文忠的死让他不禁对韩度有些意见,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要韩度的命。可是韩度刚才的毛躁举动,着实把老朱给吓的不轻。 要是李文忠死了,再赔进去一个好女婿,老朱恐怕会气的发疯。 韩度慢慢独自做到地上,抬头问国公夫人,“敢问夫人,曹国公喝了这药之后,症状是不是和在下很像?” 曹国公夫人顿时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和你一模一样,不过要你比严重的多,怎么叫都叫不醒,直至......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韩度点点头,心里有数了。解释道:“那是因为公爷喝的太多了,我只喝了两滴都差点没有活过来。” 老朱也明白这药一定被人下毒了,便说道:“这究竟是什么毒物,竟然如此猛烈?” 韩度说道:“这是河豚毒素。” “河豚?”老朱愣然。 河豚有毒人所共知,但是谁也不知道河豚的毒有这么厉害。 “就是河豚。”韩度点头,继续说道:“河豚不仅肉有毒,而且其他地方也有毒,甚至毒性比肉里面的还要猛烈。尤其是河豚的卵巢,这是河豚身上最毒的地方。” “可是这药是经过煎熬的,就算是将河豚放进去,也要煮熟了吧?”华中不解的问道。 韩度身体已经恢复,费力的从地上站立起来,叹声说道:“肉是可以煮熟,但是河豚的毒素即便是煮熟了也会存在。” 见太医还被仪鸾司的侍卫给抓着,韩度朝老朱说道:“皇上,这不关他们的事,能不能将他们先放了?” 老朱沉默一下,最终还是挥手将众人放了。 见此,韩度才说道:“药渣呢?究竟是不是,把药渣拿来一看便知道了。” 像曹国公府这样的地方,煎药的药渣都必须要完好保存的,以便出了事情追查。 很快就有人将药渣带来,打开一看,仔细翻找之下,才在药渣里面找到一些细小的圆球状东西。 韩度用药匙轻轻的挑起一粒,问几位太医:“你们看,你们开的药材里面有没有这个东西?” “这,这,这绝对没有啊。臣等开的药方里面,绝对没有这个东西。这究竟是什么?”几位太医顿时大惊失色。 “这恐怕就是河豚的卵。”韩度叹息一声。 老朱神色一凝,转头朝着抓药煎药的几个丫鬟看过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绝对不敢毒害公爷啊~” 可是不管她们如何求饶,老朱也没有放过她们的可能。事情到了这一步,明显就是有人趁着抓药或者是煎药的时候,乘机将河豚卵给混了进去。而这些人就有最大的嫌疑,现在谁也不敢给她们脱罪,包括韩度在内。 韩度看着被侍卫拖走的丫鬟,心里哀叹一声,这些人不死也要脱层皮。可是没有办法,谁让她们倒霉摊上这样的事情呢。毕竟曹国公被人毒杀了,没有人陪葬,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仅有人要陪葬,而且还少了还不行。 三日之后,韩度被老朱召进宫中。 老朱罕见的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坐在丹陛下神情落寞。连韩度的见礼,老朱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韩度低头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过来半响,老朱才叹出一口气,说道:“韩度,你还记得暗害朕嫡皇孙的女官吗?” “记得。”听到老朱这样说,韩度心里也不免有了猜测。除了那些人,韩度也想不到有谁会这么多的隐秘手段。 “审问出来了,那煎药的侍女,有一个是他们的人。”老朱说完之后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韩度跪在地上也不知道老朱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不敢贸然开口。 老朱摊开右手,一块玉佩出现在手上。 “这块玉佩是保儿上一次万寿节的时候,进献给朕的。不过才短短一年不到,谁能够想到竟然物在人非?” (PS:今天也是我的至暗时刻,呜呜呜~) 正文 七百三十五章 知道怎么做了吗? 老朱忽然脸上狞然浮现,猛然挥手将玉佩在韩度面前摔的粉碎。厉声问道:“韩度,你能为保儿报仇,为朕出这口恶气吗?” 韩度顿时正色道:“臣定不辱命,荡平不臣!” 老朱喘着粗气,指着韩度问道:“你如何不辱命?” 韩度抬头说道:“这些人上次从臣的手上逃脱,当时只有两条海路可选,既然臣没有追到他们。那么他们必然就是走了另外一条海路,只要臣沿着此方向追下去,必然能够找到他们。” “好!”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老朱被气到了极致,指着韩度说道:“朕将最新的三十艘战船,和以前的三艘全都教给你。韩度!你可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臣,知道!”韩度通红的眼睛里面,透出无边的杀气。 李文忠一直对韩度态度和善,甚至还暗中多次出手帮过韩度。虽然韩度不知道,但是韩度能够感觉的出来李文忠对自己的善意。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被人毒杀,韩度心里也是充满了恨意。 “去吧!” 老朱袖袍一挥,背过身去,再也没说一个字。 大军出征不是顷刻可以成行的事情,即便是老朱已经提前一日准备,也远远不及。老朱准备韩度五日后出发。 不过这样一来,韩度就不可能等到李文忠出殡了。 韩度回到府里,安庆公主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担忧的看着韩度,轻声唤道:“夫君~” 韩度摒退左右,说道:“皇上让我出征南洋,五日后誓师出征。” “夫君一定要去吗?”安庆公主欲语还休。毕竟新婚燕尔还不到一年,她自然是不想韩度离开。 韩度点头,说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一来新仇旧恨不得不报,二来不将这些人彻底剿灭,我睡觉也不得安生。” 这些人上一次虽然被自己端掉了老巢,不过却没有伤到他们的根本。而且他们手段隐秘,在大明不知道埋下了多少暗桩,说不定自己府上的那个下人就是他们的人。毕竟他们连东宫,连曹国公都能够埋下暗手,想要在自己府上做手脚也不是一件难事。 唯一让韩度毕竟庆幸的就是,可能自己和安庆两人以往在这些人眼里的关注度毕竟低,也或许是他们想要向大明彰显他们的实力,才会专挑东宫和曹国公府动手,没有对自己下手。 不过韩度可不肯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手里,期望着别人永远也不会对自己动手。而且韩度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彼此针尖对麦芒,总有一天会撞上的。既然不可避免,韩度自然想要先下手为强。 解决麻烦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那就是消灭掉制造麻烦的人。 晚上的时候,韩度还是照例隔着被子躺在安庆身边。 正当韩度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安庆豁然拉开被子,猛烈抱住韩度,一下子把韩度都给整懵了。“夫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韩度半响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怎么可能?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喜欢你?” “可是,我出宫的时候嬷嬷可是教过夫妻之间该做些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虽然和我睡在一起,但是为什么都不愿意碰我?”安庆脸上羞红,带着几分娇羞,也带着几分失落和恨意。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韩度听了顿时明白了安庆的意思,连忙说道:“怪我忘了和你解释,我是真的心疼你,这一点你要相信。至于不碰你的原因,那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安庆疑惑不解。 韩度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年纪太小,女人要孩子最好是在二十岁以后,这个时候的女人已经完全长开。若是像你这样的年纪就要孩子,由于还没有完全长开的缘故,生孩子的时候是非常危险的。这么说吧,若是你二十岁以后要孩子,至少要比你现在要安全上十倍。” “夫君说的是真话?”安庆听了解释,不管韩度说的是真是假,至少她能够从韩度话里感到一种浓浓的关心她意味。心里原本对韩度丝丝怨气,也顿时消散无形。 “当然是真话。”韩度毫不犹豫的说道,“你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应天府各县调阅一下当地的孕妇生孩子的年纪,你可以看看是不是年纪越小的女子,孩子夭折的可能性越大,甚至年纪过小还不乏一尸两命的。” “我信。”安庆毫不犹豫的抱紧韩度,心里美滋滋的说道。至于什么派人调查的话,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她知道韩度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假话便是了。 过了半响之后,安庆扭扭捏捏的开口,“可是,夫君~”。 韩度嗯了一声,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夫君即将出征,我想请夫君留个种子,以防万一。”安庆脸色羞红,低声呢喃。可是她话里的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韩度轻笑了一声,屈指刮了他一下鼻子,说道:“想些什么呢?” 安庆听了,却不服气的说道:“不是我瞎想,实在是沙场无眼,若是有个万一我想留个念想。” 韩度笑着说道:“别胡思乱想,海战你夫君我还没有怕过谁。再说了,你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规律?” “什么规律?”安庆不明白韩度说的是什么。 韩度说道:“上战场之前,越是做的生离死别,便越是会死在战场上。” “啊?真的吗?”安庆顿时被韩度差点吓哭了,连忙摇头说道:“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韩度伸手安抚了她几下,笑道:“好了,给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安庆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再也不敢说什么让韩度留种的话,她可以看的出来,刚才韩度说那句话的时候,可完全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而韩度则让安庆枕着自己的臂弯,抬头定定的看着上方虚空没有说话,两人难得享受这种静谧的时刻。 正文 七百三十五章 海盗王杰克 大军出征,寸草不生。 三十三艘战船,长帆林立,虽然还做不到遮天蔽日,但是这却是一股足以灭国的力量。两万水师将士,全部都是全副武装,携带的都是左轮。这是一只装备纯火器的军队,光是火炮就有足足两千门。 韩度统领船队,另有淮安侯华中、李增枝、张超、蒋明等人随行。 华中是因为李文忠被毒杀的事情,所受到了牵连。虽然李文忠的死和他关系不大,但是毕竟是老朱下旨让他负责照顾李文忠的,现在李文忠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他这个第一责任人,总是逃不过罪责。为了戴罪立功,也是为了报仇,华中便主动请缨,一同前来。 而李增枝之所以会来,就完全是为了替父报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李文忠有三子,分别是未来的“大明战神”李景隆、李增枝以及幼子。但是李景隆是嫡长子,不可能再次轻易犯险,弟弟呢又太过年幼,因此正好李增枝站了出来。他此行一来是为父报仇,二来跟在韩度身边,也能够学到东西。 船队没有走八重山岛的老路,而是直扑琼州,过了琼州之后便径直杀向占城。 就在船队火速前往占城的途中,望斗之上有了发现。 “报!” “说。”韩度站在船首位置,头也没回的吩咐道。 “禀伯爷,前方发现船只。”传令兵挥舞着手,朝右前方一指,右前方就是韩度等人靠近陆地的方向。 韩度举起望远镜看去,竟然还不是一艘船,而是一个小船队。这琼州附近,怎么会有船队?老朱虽然在去年便已经下旨开海,但是百姓也就顶多弄几个小舢板,在海边上大大鱼而已,普通人不可能弄出一个船队来。 难道是民间资本的手笔? 这还真不是没有可能,别看大明才立国十几年,甚至朝廷都还因为连年征战的缘故,而穷的叮当响。但是在老朱藏富于民的政策下,民间的财富可是每年都在飞速积累的。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曾经的小商贩,摇身一变成长为富甲一方的豪商。 偏偏老朱下旨开海之后,却没有设立市舶司来收取贸易税。 韩度看着望远镜里面的船队冷笑,这些商人还真是狗鼻子一样灵的很,老朱才刚刚开海一年,他们竟然就嗅到了海贸里面巨大的利润,想要趁着这个空窗期大赚一笔。 本伯把倭寇给清理干净了之后,竟然让你们来白白占便宜,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传令!追上去。” 韩度大手一挥之下,所有战船转移方向朝着船队飞驰而去。 下令之后,韩度拍拍华中的肩膀,说道:“侯爷,方便的话去换身衣衫。” 华中虽然是淮安侯,论爵位比韩度要高。但是他深知韩度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是他这个捡了老爹便宜侯爵的侯二代可以比拟的。因此,一路上他都把身份放低,和韩度平等相称,一点都没有堂堂侯爷的架子。 华中虽然奇怪韩度为什么要换衣衫,不过见韩度都打算去换了,他也没有拒绝。 战船高耸巍峨,一下子三十三艘一起朝小船队围上来,顿时就好比是一头大象,盯住了眼前的一只小老鼠一般。 这个时候,韩度一身黑色劲装的跳上船首,一只眼睛被黑色眼罩扣住。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叫嚣道:“某乃是海盗之王杰克,前面的船只给某停下,束手就擒接受检查,抱头不杀。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船队早就发现被一大群乌云一样的大船给追了上来,他们拼了命的想要逃走。可是以他们的速度连战船的一半都不到,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希望,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大船逼近。 谁知道就在大船逼近之后,竟然跳出来这么一个人来。 他刚才说的什么?海盗?海中的强盗?这名字可真是形象。 这么庞大的船队,能够是强盗?哪个强盗要是有这样的实力,恐怕大明都得看他的脸色吧?傅雍敢打赌,眼前这样要是强盗,他就把脚下的船给吃了。 “东家,这些人恐怕来者不善,咱们该如何是好?” 说话的是傅雍的一个表亲的子侄,在大明朝几乎所有商人都喜欢用自己宗族的人。因为宗族有着宗法存在,这宗法在很多时候对族人的约束可以说比大明国法都强。因此,同族之人用起来,自然十分顺手,也不怕他们会有二心。 因为,毕竟他们的妻儿老小全都在族里待着,即便是他们有什么想法也不得不顾忌到自己家人如何在宗族里立足的问题。 傅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感觉到这侄子说的是废话。没听到人家让咱们束手就擒了么,这哪里有半点的善意了? 华中和韩度同样的装束,他不仅没有丝毫的不适应这身衣裳,反而是觉得穿在身上十分舒服。华中的爵位虽然是捡的,但是他的武力可是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点一点练出来的。 华中原本就是跟着老爹打仗的军中猛将,只是继承了爵位之后,深知淮安侯这个爵位根基太浅,这才不得不顶着淮安侯的招牌到处苦心经营。 正是因为如此,被老朱看在眼里,才想起华中老爹曾经鞍前马后的功劳,才让他去伺候生病的李文忠。就是希望华中能够通过此事,在李文忠面前露个脸面,以后也好照顾华中一二。 结果没有想到华中的运气这么倒霉,明明李文忠的病都痊愈了,竟然还会被人给毒杀。导致他不仅所做的一切被毁于一旦不说,还差点被牵连进去。 华中扣了扣自己眼罩,只觉得韩度带上这东西之后简直是倍儿有杀气,自己应该也是不差。从这一刻起,华中就喜欢上了眼罩。 战船很快将船队包围完毕,不用打开炮仓门,露出大炮来吓人。船队上的人便纷纷双手抱头,蹲在甲板上,丝毫不敢反抗。 一艘大船上的人马就比他们所有的人加起来都多,这如何敢反抗? 正文 七百三十七章 海盗王的处女劫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艘船。 这些船仅仅比福船要小一点,算的上是大船了。而且这些船只的吃水线很深,看来是载了不少的货物,这也是船只跑不快的原因之一。 见场面被彻底控制住,韩度夜枭般的大笑几声,一下子从跳板上下去,稳稳站到商船上。 “不错,你们挺识时务没有反抗。既然如此,仁慈的杰克就网开一面饶你们一命,不过这些船就都是我的了。” 韩度举目张望,高调宣布着这些船只的归属。 傅雍原本被吓的将头扣在甲板上,心里一股悔恨涌上心头。他看准了大明开海的契机,不仅拿出了所有的身家,还向熟人借贷了不少,买了一艘船和物资。参加这个船队,准备大赚一笔。 谁成想竟然会出师不利,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竟然会被这个“接客”给打劫了。 这“接客”说什么海盗,他傅雍是不信的。这些恐怕就是大明的水师,哪里有一口大明官话的海盗? 可是刚刚“接客”这几句话却让傅雍感到一阵非常熟悉的感觉,大起胆子抬头看了一眼“接客”,只觉得此人让自己感到非常的熟悉,好似是什么重要人物,自己绝对在哪里见过。 仔细看了两眼,傅雍试探着问道:“伯,伯爷?靖海伯?” 嗯? 韩度闻言一愣,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带上眼罩了,都还有人能够认出我来? 扭头一看,韩度一下子就认出了傅雍。毕竟傅雍和自己见过几次,韩度有些印象。 傅雍看到韩度脸色的惊讶之色,心里顿时大定,眼前这人就是靖海伯韩度。顿时连滚带爬过去,磕头拜道:“草民傅雍,拜见靖海伯。” 韩度脸上一阵尴尬,特喵的,第一次打劫竟然就打到了熟人头上,真是没有比这更加尴尬的事了。 见傅雍认出了自己,韩度也不好不承认。正好扣着眼罩,韩度总感觉自己的目光没有了焦距,十分的不舒服。 干脆一把将眼罩扯掉,哈哈干笑起来,说道:“原来是傅掌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草民能够再次见到伯爷,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傅雍高兴连连磕头。 能不是三生有幸么?刚才傅雍都已经绝望了,甚至都开始担心家里的妻儿老小。自己这里要是完蛋了,她们也是死路一条。家里拿不出钱来还债,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可是人生的低谷和顶峰之间的转变来的就是这么快,刚才都还一脸绝望以为自己完蛋了的傅雍,现在只想抱着韩度的大腿大口的亲。 有这位大佬在这里,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的船只肯定是保住了,妻儿老小的性命也是保住了。 这个时候华中也走了上来,随口问道:“怎么,韩兄你认识他?” 韩度无奈的笑了一下,解释道:“他是傅雍,曾经帮过咱两次。” 说着,便朝傅雍介绍道:“傅雍,这位是淮安侯。” 傅雍虽然不知道堂堂侯爷为什么会称呼韩度这个伯爷为兄,不过本着“遇庙便上香,见佛即跪拜”的原则。傅雍再次跪拜道:“草民傅雍,拜见侯爷。” “起来吧。”华中说的很是客气,没有半点刁难的脸色。因为他听到韩度说,这傅雍帮过他两次。这就是意味着,韩度是承认傅雍这两次的人情的。韩度的人情分量有多重,华中可是一清二楚。 傅雍也非常的识趣,拜见了华中之后,便笑着朝韩度致歉道:“都是伯爷抬爱,草民不敢当。” 韩度没有和傅雍计较,反而问道:“对了,你不是在京城里面经营铺子吗?为什么会跑到这海外来,还弄了这些东西?”说着,韩度朝眼前的船只指了一下。 傅雍丝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出来。 韩度听了之后不仅感叹,果然这就是资本萌芽的味道。傅雍的本钱不算厚实,但是他却敢为了暴利而抛家舍业的孤注一掷。相比起来朝廷做的就要差的太多,老朱都下旨开海这么久了,自诩庙堂诸公的人们,竟然没有一个提出要设立市舶司来收取赋税。 明明朝廷穷的叮当响,偏偏这些官员没有一个有赚钱的意识,花钱他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 “那他们那些,又是什么人?”韩度挥手朝着其他船只一指。 傅雍连忙说道:“那些是和草民一样的,咱们七个人每人弄了一条船,之所以一起走,也是为了能够有个照应。”傅雍说完连忙低下头,他可不敢有丝毫心思替其他六人求情。大家仅仅是临时性的伙伴而已,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自己的船相安无事,傅雍才不会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这样的啊? 韩度摸着下巴,麻蛋,有傅雍这个熟人自己好似不好下口......不对,是下手啊。没有想到自己当海盗的处女劫,竟然就这么胎死腹中,韩度感到颇为遗憾。 “让他们都过来。”韩度想了一下,命令道。 等到六人来了之后,韩度扫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此行是准备去哪里?” 六人彼此对视一眼,最后都将目光齐齐看向傅雍,显然是想要以他为首代表他们回话。他们往常自然是不肯以傅雍为首的,因为傅雍的实力在他们当中算是最弱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只有傅雍一个人能够和眼前这位搭上话,这种时候能够搭上话,就是一种巨大的优势。同样的话,在他们口中说出来,说不定就会惹怒对方,但是在傅雍口中说出来反而能够收效甚佳。 为了能够保住自己才船只和货物,谁还在乎什么实力不实力?现在,话语权就是最大的实力。 傅雍刚才没有立刻回话,就是在等着其他六位东家求他,只要有现在这个领头羊的名义在,将来他就可以借此调动他们。这对于傅雍这样的商人来说,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正文 七百三十八章 要人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傅雍才连忙回道:“回伯爷,草民等人是准备运些夏布和瓷器到占城国贩卖的。” 伯爷?竟然是位伯爷! 一位大明堂堂的伯爷竟然会打劫他们,其他六位东家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同时深感他们方才的明智之举,幸好他们让傅雍上前搭话,也幸好傅雍能够在这位伯爷面前搭上话,要是他们贸然上前的话,说不定就会惹怒贵人,到时候直接将他们丢到海里喂鱼,他们找谁说理去? 难道去找龙王吗? 同时傅雍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是急速上升,毕竟他能够和一位伯爷如此平静的说话,足以见得他和这位伯爷的关系肯定是有些亲近的。 韩度听了之后,却微微皱眉,有些不满意,说道:“占城国这么近,恐怕你们跑一趟的利润也不怎么样吧?” “回伯爷话,草民等跑一趟占城,差不多有三倍的利。若是运气好,能够在占城买到香料运回大明的话,又是三倍的利。这些对于草民等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傅雍老老实实的回答,丝毫没有隐瞒。 可是其他六人听了之后,却纷纷在心里埋怨起傅雍来。他们认为眼前这位伯爷恐怕根本就不懂什么经营之道,随便说个五成的利就能把他给糊弄过去,没有必要实话实说。 可是傅雍对韩度的了解比其他六人清楚,开玩笑,在这曾经宝钞提举司的执掌人、大名鼎鼎点石成金的善财童子面前,玩弄什么经营之道的手段,那才是真正的班门弄斧,取死之道。 韩度摇摇头,疑惑的问道:“你们为何不走的更远一些,若是能够到达爪哇,甚至更远的苏门答腊,那可就是百倍的利润了。” 夏布的利润或许要差一点,但是瓷器可是供不应求的。 傅雍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草民等人也想走那么远,但是过了占城就有倭寇出没,草民等实在是没有那个胆子,敢和倭寇相争。” 说道倭寇的时候,傅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还带着眼罩的淮安侯。现在这位侯爷的架势,可比传说当中的倭寇还要吓人。 华中还在兴奋异常的用着独眼到处乱瞄,根本就没有理会傅雍。 韩度沉吟一番,说道:“可是那边的价钱更高,若是不去岂不是可惜了吗?” “可惜也没有办法啊,草民等人可不敢与倭寇相争。”傅雍一声长叹,满脸的无奈。 韩度轻笑了几声,说道:“傅雍,你可真是糊涂。区区倭寇而已,有本伯在你们就放心的去吧。难道你以为本伯出海,是来玩闹的?” 傅雍听了顿时才反应过来,若是有这位伯爷相助,就看着这些高大战船,区区倭寇自然不是问题。想到这里,傅雍立刻投桃报李,说道:“谢伯爷开恩,若是伯爷真能送草民等人去爪哇,草民等愿意将全部的货物都送给伯爷,只求伯爷能够让草民等从爪哇采买些货物运回大明便可。” 傅雍的话一出口,其他六人里面有人心里顿时焦急的直跺脚。要知道这些货物可是他们的身家性命,怎么能够如此轻易的就全部送出去? 不过随后又想到,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是他们不肯交出货物。如果韩度强抢的话,难道他们还能够反抗不成? 因此,也只好站在一旁静静旁观局势发展。 韩度听了淡淡摇头,说道:“本伯拿你们的货物来做什么?” 好家伙,刚才是谁跳出来说要打劫的?现在又装作什么都不要的样子,这不禁让傅雍心里都开始打鼓。既然韩度不要货物,那自然想要更多,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付的起。 韩度视线越过傅雍等人,落到商船甲板上跪着的那些人身上。说道:“本伯看这些人,好似都会操控船只一样?” “回伯爷话,这些人都是草民等人在海边找到的渔民。没有禁海之前,他们都侍弄过船只。”傅雍如实回道。 渔民? 韩度微微一笑,这些人恐怕不是渔民那么简单。若是真的渔民,就凭他们只用过小舢板的水平,也敢来操控这样的大船?而且韩度还看到,这些人即便是蹲在甲板上的时候,也是纹丝不动的。这要是没有曾经长年累月的在海船上待过的经历,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韩度也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元末战乱才刚刚过去十几年,这世上想要隐姓埋名过安稳日子的人多了去了。自己要是都去管,那就别想做自己的事情了。 而且,老朱当年大战陈友谅的时候,感念其麾下水师的忠义,还下令赦免过几万人呢。这些人最后去了哪里韩度不知道,但是即便是眼前的这些人也无所谓。 既然他们都肯隐姓埋名了,那也就没有深究的必要。 反正韩度需要的是会操控船只的人,只要这些人有这个能耐就行。 韩度回过目光看着傅雍,说道:“这样,你们的货和船都是你们的。但是等本伯缴获了船只之后,你们要派人帮本伯将这些船给操起来,如何?” “伯爷有命,草民等莫敢不从~”傅雍几人又惊又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峰回路转的时候。原本他们都以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傅雍和靖海伯认识,也要狠狠出血才能够过关的。 没想到,靖海伯竟然什么都不要,只要求他们派人帮着驾船便可。 傅雍等人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出海,为的就是万一遇到倭寇的时候,能够在众人合力之下,加快逃跑的速度。或者说,遇到小股倭寇的时候,他们能够有反抗的余地。 但是现在有大明水师守卫在侧,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人,只需要十来个人便可以操控一艘船只,顶多速度上面要慢一点而已。 可是速度慢也无所谓啊,现在有水师在侧,他们就算是用乌龟爬,谁还敢打他们的主意? “这也就好。”韩度笑着点点头。 正文 七百三十九章 有请大炮发言 韩度又说道:“前面就是占城了,本伯有事要处理,便先行一步,你等就在后面慢慢跟上来吧。”说完,韩度便踩着跳板回去。 “草民等遵命。”傅雍等朝韩度躬身一拜。 等所有人回到战船上之后,韩度一声令下,战船便扬起风帆,朝着占城方向直扑过去。 “韩兄这是要拿占城出气?”华中站在韩度身边,用独眼看着前方问道。 韩度都换回一身伯爵服饰了,华中竟然还是穿着他那劲装,脸上还带着眼罩。 摇摇头,韩度也懒得去管华中的癖好,说道:“自然,这占城海岸线极长,那些人若是走这边根本就不可能瞒的过他们的眼睛。但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占城竟然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告诉大明。分明就是不把我大明放在眼里,这样的夜郎自大之辈,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华中听了韩度的话,顿时感到有些棘手。不禁劝道:“可是这占城毕竟是向大明称臣,向大明的朝贡也是不少,若是就这样直接动手,那恐怕有损大明的威仪。” 韩度看见占城的海港就在前面,扭头和华中说道:“天朝上国的威严,只在大炮的射程以内。你就好好看看吧,即便是本伯打了他们,他们不仅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反而会更加敬畏大明。” 华中见韩度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站在准备看韩度如何操作。 三十多艘巍峨如山的战船靠近,自然引起了海港内人们的惊呼。 这出海港是占城国唯一的一处海港,同样也是周边最大的一个海港。建造这个海港,可是倾注了占城国几十年的心血。每年他们能够从这个海港获得的利益,那是非常巨大的。 为了保住此地的利益,占城国不仅在这里设立的衙门,还在旁边驻扎了数量庞大的军队。为的就是打消别人的觊觎之心,好牢牢守住这个聚宝盆。 自从占城国在这里驻军以来,海港一直都是平安无事,谁也不敢造次。可是今日,长久以来的平静被打破,凄厉的号角声响彻海港。 韩度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列队结阵完毕的占城国士卒一眼,脸上浮起笑容。“真是自大,一言不合就摆出一副想要对阵的架势。既然人家要战,那便战!右弦装填,有请大炮发言。” 海港虽然对占城国来说是足够大了,但对大明这样的战船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小渔村。若是整个船队进去,根本就连施展都施展不开。 因此,这次攻击的只有五艘战船。但就这五艘战船,仅仅是一次齐射,就将占城驻军彻底击破。海港里面到处都是燃烧着的血与火,大量的人哀嚎着逃命。 见此,韩度朝华中说道:“既然侯爷喜欢海盗这个装扮,那就不如请侯爷下去跑一趟?” 华中顿时哈哈笑道:“咱正有此意,还是韩兄贴心,知道咱就好这一口。”说完,便转身下去,准备坐小船朝着海港而去。 韩度站在原地高声提醒道:“侯爷保重,小心一点千万别打船只给毁了。” 华中回头朝韩度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转头下去。 华中带着水师将士一登岸,他便身先士卒的抽出长刀冲在最前面,腰上两只左轮是左右晃荡。 相比起左轮来,华中还是更加喜欢用长刀。左轮犀利是犀利,但是在华中看了就是因为太过犀利了,才让他少了操刀子砍人的快感。只能够站在远处用火铳,而不能挥刀斩人头,如何能够让他热血沸腾起来? 神色狰狞的一笑,脸上的眼罩更是让他多了几分强盗气息,大声喊道:“弟兄们,给我杀,所有斩获都是你们的。” 华中作为军中悍将,自然是比韩度清楚怎么才能够激励出士气。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什么大道理能够比真金白银来的实在。这是最好的鼓励,也是最好的奖赏。 “杀~” “杀~” “杀~” 华中一句话之下,所有人都被激将的嗷嗷直叫。将士们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上战场冲杀,为的什么?不就是为的军功和发财吗? 现在华中说了所有缴获都是他们自己的,自然让将士们奋不顾身,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好处就被别人给捞走了。 还别说,还真有这样捞别人好处的人。 一个老卒正在追杀一人,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却没有想到被人后来居上,只见一个年轻人几步追上去,刀光一闪就砍掉了此人的头,再一闪便割下左耳捞到手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老卒看到眼睛都要气炸了,挥刀指着年轻人骂道:“狗子,你个鳖孙,敢抢老子的战功?” 狗子回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竟然抢到了曾经手把手教自己的老卒头上,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刚才只顾着盯这逃兵了,没有看到竟然是您老。” 见老卒一脸的不忿,狗子只好将左耳奉上,笑着赔礼道:“小的怎么敢和您老抢功劳?这不是看您老追的费劲吗?便替您老代劳。” 老卒听了脸色稍敛,不过却没有伸手却接,不屑的说道:“既然是你砍的,那便是你的军功。老子要挣军功多的是,不缺你这一个。”说完,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追过去。 狗子见了,也不介意,美滋滋的将耳朵收起来,继续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追下去。 同一片地上,有人在为抢到军功和财宝而大喜,也有人在为疲于奔命而大哭。等到所有的喧闹散去,刚刚还一片繁荣景象的海港,转眼便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华中只是带人冲杀了一次,将占城驻军冲散之后,便没有继续追下去。而是立刻调转回来,开始搜刮海港里面的财富。 从华中登岸开始算起,到他将十来艘货船给抢回来,也不到一个时辰。将带血的劲装换下,又换上一身劲装之后,华中才来到韩度身边。 正文 七百四十章 窥视 “果然不出韩兄所料,去年的时候有人看见一非常庞大的船队从这里经过,但是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直接往南而去。”华中说着他得到的消息。 韩度露出一丝完全没有意外的笑意,就这么两条海道,既然自己没有追上他们,那他们便大概率走的这边,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是北上,不过以韩度的猜测,这些人北上的可能性不大。 “消息准确吗?”事关重大,韩度不得不再次确认道。 华中点头,说道:“咱在衙门里面堵住了十几个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官员,拷问出来的。听他们说,他们是从前往这里来的商船上得到的消息。” “好!”韩度点头。既然确定了那些人逃离的方向,接下来只要顺藤摸瓜一路追踪下去,自然能够将他们找到。 “报~” “说。”韩度头也没回,便命令道。 “回伯爷,望斗来的消息,后面的商船跟上来了。”传令兵说道。 韩度回头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便说道:“传令,让傅雍等人过来接手那些商船。” “是。” 望斗上一阵旗语打出去,傅雍身边一人举着望远镜看了之后,同样以旗语回应。做完了之后,便和傅雍说道:“伯爷有令,请傅东家派人过去接收船只。” 船只?接收什么船只? 傅雍不明所以,只好赔笑着问道:“敢问这位军爷,伯爷让草民接收什么船只?”韩度虽然说过,要朝自己借人,但是傅雍只是以为是借用到战船上面。现在却让自己派人过去接收什么商船,这不禁让傅雍感到疑惑,哪里来的商船? 传令兵眉头微微一皱,他只是负责传令,又不负责和傅雍解释,便沉声说道:“傅东家派人过去不就知道了?” “是是是,军爷说的是。”傅雍连忙点头哈腰,察觉到传令兵语气里面的不耐,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等到傅雍等人来到海港外面,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这,这就是咱们要来的占城吗?”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声问傅雍。 傅雍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眼前的海港哪里还有半分声名远扬的繁华景象?放眼望去之间满目疮痍,还没有凝固的鲜血在肆意的流淌,尚未熄灭的大火在舔舐阁楼。 第一次看到战火的残酷,让傅雍都不由得脸皮紧绷,只感到一阵从天灵盖蔓延全身的发麻。甚至他还不禁想到,若是当初碰到他们的时候,要不是他和韩度认识,恐怕他们的下场并不会比海港这里的更好。 几位东家震撼过后,就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什么话都不敢说,规规矩矩的派人将那些商船给驾走。 等他们跟着大明水师的屁股后面离开,眼看这大明水师离得远了,才有人敢出声问道:“傅东家,这位伯爷真是你说的那位说话和气,甚至是乐于助人的?” 傅雍闻言也是一阵沉默,韩度的表现可要和当初他认识的时候差别太大。当初的韩度年纪轻轻就执掌宝钞提举司,无论是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年轻有为。而且那时候的韩度真的是一脸和气,即便是看他们这些商贾,眼睛里面也没有丝毫的轻视。反而是主动的平等而视,甚至还帮傅雍解决麻烦。 在傅雍看来,韩度就是一位谦谦君子。这也是刚才其他六位东家向傅雍打听韩度的来历的时候,傅雍告诉他们的。 但是现在...... 傅雍叹息一声,摇头说道:“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遇到伯爷的时候,他就是那样的人。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实话,我心里比你们还要震惊。” 刚才那人之所以和傅雍卯上劲,就是以为傅雍是在骗他们。可是现在见傅雍说的一脸真诚,他们也不由得相信了几分。 其实他们信不信傅雍的话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都齐齐看向傅雍。 傅雍沉吟片刻,说道:“现在事情已经如此了,不管伯爷是什么打算,咱们都只能够跟着走下去。” 傅雍的话音刚落,就让其他六人的心里一沉。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反驳,毕竟他们知道傅雍说的是实话。以靖海伯的实力,摧毁一个海港都跟玩儿似的,要将他们丢到海里喂鱼,那还不是吹口气的事? 说着,傅雍抬起头说道:“不过我还是宁愿相信伯爷,相信他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是有着他的道理,相信他还是曾经那位我认识的靖海伯。” “也,只能如此了~”几人沉默了半响之后,有人叹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既然都上了贼船了,那几只能够一条道走到黑了。 呸,这怎么能够是贼船呢?这分明就是大明的官船,自己等人说不定还能够借此一路走到天光大亮呢。 船队一路南下,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这一幕自然会落到有心人的眼睛里面。 见识过大明新式战船威力的人,不是葬身鱼腹,就是埋身火海。因此在有些人看到韩度的船队之后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是以为这是一头难得的肥羊。 不过即便是将其视为肥羊,但这样的肥羊也太大了,不是普通海盗能够吃的下的。 普通海盗吃不下,但是总有人认为他的胃口更大,能够吃的下。 于是有人便传出消息,召集附近海盗,准备共襄盛举。 由于有商船的拖累,导致韩度船队的速度也不快。反正韩度现在也不心急了,只要知道了那些人朝那个方向离开的,便慢慢往下寻找便是。 毕竟事情都过去了大半年了,即便是自己再着急也不可能立刻就追上他们。只能够希望他们在某处地方落下了脚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一点一点的梳理过去,反而是找到那些人的可能性更大。 就在韩度等人在海上飘着的时候,安平一处宏大的宅院里面,灯火通明的坐满了人。 正文 七百四十一章 炎热 酒宴早就上来了,满宅院都是摇色子、拼酒的声音。 等到所有人吃饱喝足之后,为首的头目才聚集到一间屋子里面。 几个头目联袂进去,见一凶煞大汉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这几人便哈哈笑着见礼,说道:“陈把子相召,我等不敢不来。我等先谢过陈把子的盛情相待,不过我等也有过疑问,敢问陈把子下这么大的本钱,是想要兄弟等做些什么?” 陈把子将双手一收,笑着朝几人一一见礼,之后才说道:“这么急将诸位好汉请来,自然是有要事。” 说着,陈把子顿了一下,笑着看了众人一圈,才说道:“这两天海上的消息,几位应该都已经听说了吧?” 几个头目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明白了陈把子意指的是什么。有人立刻说道:“陈把子想要说的是那从中原来的船队的事情?” “正是。”陈把子微微一笑。只是由于他眉眼歪斜,嘴唇极厚,因此即便是这么一笑都有人好似要张口咬人似的。 见没有人接话,陈把子便加了把火,继续说道:“中原的东西在这南洋外究竟有多么抢手,几位不会不知道吧?这可是一只大肥羊。” 头目们见陈把子将话挑明了,便接话道:“不管是中原的丝绸,还是瓷器,自然是极好的东西。不过这船队极为庞大,护卫力量恐怕不会小。” “有护卫是一定的。”陈把子点点头,说道:“可是中原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商船来这南洋了,西洋那边为了得到丝绸和瓷器已经把价格提高到了什么样子,你们比某家清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肥羊大摇大摆从你们面前离开,难道你们会受得了?再说了,即便是他们有护卫又如何,咱们熟悉周围的岛屿,只要找个地方伏击他们,自然大功告成。” 几个头目听了顿时哈哈笑了起来,陈把子的话简直就是说到了他们心里。光凭他们单独的实力,自然是无可奈何这样的船队。但是他们也不是傻的,即便是陈把子没有将他们找来,他们都还想要来找陈把子。 既然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几人顿时拜道:“我等愿听从陈把子号令。” “好!”陈把子顿时高兴的站起来,拍着胸口朝众人许诺道:“各位请放心,陈某不会亏待大家的,这次的缴获,咱们就以各方出的船只多少来分。” 几个头目自然是没有意见,甚至觉得很公平合理。大海之上争锋,靠的就是船只,虽然人也非常重要,但是比起船来还是要差一点。大家平日里论各方实力的时候,从来都不是说谁有多少人,而是会说谁有多少条船。每一条船,都是实打实的实力表现。 韩度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打自己的主意,恐怕即便是知道,韩度也不会在乎。 原本韩度是颇为嫌弃傅雍等人的商船的,毕竟速度太慢,根本就跟不上战船。但是现在韩度却是顾不上嫌弃商船了,而是面对着眼前的一幕发愁。 眼前这片海域岛屿星罗棋布,对于急需补充淡水的船队来说,或许这一幕是老天的恩赐。但是对于急需赶路的韩度来说,这些岛屿就是一个个的减速桩。 因为岛屿将原本方向一致的海风变得十分的混乱不堪,想要满帆全速航行根本就不可能,只能够挂上副帆,慢慢的前行,还需要不停的调整副帆的方向。 而且光是风的影响其实还不大,影响韩度战船速度最大的因素,是海里面的暗礁。既然这里有岛屿,那么说不定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就隐藏着暗礁。一旦撞上,那就是船毁人亡。 因此,韩度只能够派人一点点的探路,慢慢前行。谁叫自己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有可以使用的海图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韩度也没有白白浪费这次探路的机会,教了李增枝如何绘制海图之后,便安排他去前面的探路船上,还说这是给他锻炼的机会。 李增枝也是认为韩师是在专门照顾他,毕竟绘制海图这样的秘技,书院里面那么多人可都没有一个会的。 华中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在前面顶着烈日忙前忙后的李增枝,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时节若是在京城,恐怕已经快要进入寒冬了吧。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烈日,华中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节被太阳晒的大汗直流。 “李增枝这小子就是太过老实,轻易被你一句话就给骗去忙前忙后的跑。”华中和韩度相处这么久,已经摸清了韩度的习惯,言谈之间没有丝毫顾忌。 韩度听了,笑了一下,说道:“什么叫我骗他?我教他画海图是真的吧,说他是我教的唯一一个会画海图的也是真的吧?那一句话是在骗他了,你给我指出来,我改!” “你会改?”华中表示不信,“依我看,你就是想要偷懒。” “这不叫偷懒。”韩度轻笑着摇头反驳,说道:“这就叫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现在才发现,真是要爱死教书先生这个名头了。若是一日我教他几千学子出来,恐怕一辈子啥都不用干,都能够舒舒服服的混完这一生。” 华中被韩度的惫懒给打击的不轻,嘴皮子都有些哆嗦。他这一辈听说过有人教书育人是为了名满天下的,但是他就是没有听说过有人教书是为了好让自己省事的。 华中现在连劲装都不穿了,和韩度一样赤裸着上身,下面只裹着一条围裙样子的布条遮羞便是。原本华中见到韩度如此穿着的时候,他是不愿意这样的。 韩度看到华中犹豫也没有去管他,仅仅是不到半天时间,华中就不得不自己脱下身上的衣衫,学着韩度的样子,只裹起一块布。 没有办法,实在是太热了。华中要是继续穿着劲装,他感觉会被活生生热死。 两人闲谈着,很快就到了太阳快要落到海平面以下,长久的酷热好似在这一瞬间褪去,久违的凉凉海风开始吹拂在甲板上。 正文 七百四十二章 不堪一击 韩度两人只享受了片刻难得的清凉,便钻回船舱里面将衣衫换上,要不然一会儿又该受冻了。 两人刚刚重新来到甲板上。 嗡~嗡~嗡~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韩度和华中对视一眼,都不免一阵惊讶。 “什么情况,竟然还有敌情?” 韩度只从在占城得到消息之后,连水真腊都没有丝毫停留。自己没有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就该烧高香了,谁还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大明水师的素养是非常高的,在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便开始各就各位戒备起来。 韩度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于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落入到别人的包围圈里面了?只见四周都是船只朝着这里围攻过来,前后左右每个方向上的船只都要比自己多,看起来声势几位好大。尤其是面对着夕阳光线射过来的方向,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船。 船多有个屁用! 韩度心里冷哼了一声,立刻下令道:“结圆阵,随意开炮。” 随着望斗上的传令兵把旗语打出去,周围的战船上面纷纷传出怒吼声。 “结圆阵,随意开炮~” “结圆阵,随意开炮~” ...... 傅雍等人原本就位于船队的中间位置,现在周围的战船开始结成圆阵,他们自然而然便被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他们这些商人什么时候亲眼见过大规模海战是什么模样?他们只看到比自己这边多的多的船只围攻过来,便惊慌失措的慌了神。 “傅东家,这么多倭寇,你说靖海伯能,能够应付的过来吗?”有些面带惊惧,咽了咽口水问道。好似傅雍给他一个确定的答复,才能够让人稍微安心一般。 他们之所以敢和韩度一起来这里,那就是认为即便是遇到倭寇也不过是小股而已,以韩度的船队完全不用惧怕。但是他们那里知道,这里的倭寇竟然成群结队,蜂拥而来的船只是韩度的好几倍。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免担忧起来。若是韩度败了,他们必然人财两失血本无归。 傅雍这个时候也没有了主意,毕竟他没有见到过韩度五艘战船便轻易毁灭了一处海港的景象。 不过傅雍知道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够泄气。便脸色沉凝,皱了皱眉头之后说道:“伯爷既然敢带咱们来,那就是有着十足的把握的。要不然,若是不能够保护咱们,那岂不是连伯爷自己的货物也保不住?” 傅雍的话究竟有多少作用,谁也不知道,可是都这个时候了,也由不得他们继续争论了。 大明战船以侧面应对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船只,等到船只进入大炮射程之后。 各船把总顿时下令,“开炮~” 四周顿时有火光和轰鸣闪现,甚至炮火密集的时候,几乎有百门大炮在齐声怒吼。 位于中间的傅雍等人听到这震耳欲聋的轰鸣,自然是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但是当他们发现这是大明水师在开炮攻击之后,又顿时感到无比的安心。 傅雍等人心也放下来了,脸色也不阴沉了,嘴唇也不哆嗦了。几人不顾形象,就这么席地坐在船首上,举目朝四周张望。 看着四周炮火通明,而自己等人则安然无恙,有人豪气顿生,笑道:“东坡先生曾在《念奴娇·赤壁怀古》里赞周瑜,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咱们虽然远远比不上大都督,可是现在竟然也能够体会一番其中的奥妙了。” “是呀,原来看东坡先生的这首词,心里也是豪气干云。可是等到此时此刻才知道,咱以前的那点豪气,不过是一郁意气而已,那里比得上如此撼天动地,震撼人心的场面?” 傅雍等人是意气风发了,但是陈把子却从刚才的意气风发瞬息之间就变成了惊恐。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多的船只,竟然还在进攻的路上,都还没有开始跳帮呢,就被打的支离破碎了? 仅仅是几轮炮火过去,大明水师周围便只留下了一片环形碎木断梁,以及无数在海水里扑腾的人。 唯一完好无损的,就只有陈把子和几个头目所在的几艘船。因为刚才他们躲的远,才能够在那猛烈的炮火里面幸存下来。 “掉头,掉头,快逃,逃~”陈把子简直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了出来,不断的朝着下面的人凄厉吼道。 可是船大难掉头,再加上他们刚才只以为胜券在握,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减速,只是拉开了一点距离朝着船队冲过去。现在想要掉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甚至他们连船只的速度都降不下来,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船只飞蛾扑火一样,扑向前面的那洪水猛兽。 陈把子等人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就在船只朝前冲过去的时候,有人畏惧前面的战船,便选择了跳到海里面,希冀能够逃出生天。 陈把子也不是没有想过跳海,可是唯一的一丝理智阻止了他想要跳海的冲动。没有了船,他即便是跳到海里,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韩度原本准备下令继续开炮的,可是望远镜里面看到对面的船上的人竟然下饺子似的跳海逃命,便将命令改成了停止开炮。 既然人都逃了,那这几艘船韩度就笑纳了。毕竟这七艘船都不小,即便是用来运载货物也是极好的,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大明水师将士跳帮过去将船只控制住,自然发现了躲在船上的陈把子等人。将人绑到韩度面前,韩度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可是陈把子等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跪在甲板上不断的磕头,韩度却是一句都听不懂。只好摇头叹息一声,“将他们押下去,严加看管。” 这些人既然敢在这里袭击自己,肯定就熟悉这里的岛屿地形,那就说明他们的老巢应该离这里不远。既然如此,那只要自己继续找下去,总是能够慢慢找到他们老巢的。 正文 七百四十三章 精妙 三日后,韩度看着远方海岸线上的一处海港,不由得露出笑意。“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处这样的宝地,真是不错。” “是啊。”华中在望远镜里面看到远处的海港,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海港太大太繁华了,来来往往的船只络绎不绝,这不禁让华中有种回到了大明泉州的感觉。 这处海港依托一处天然的海湾建成,左右绵延出去好似两只大手在怀抱大海,右边有一大岛,不仅可以作为货物的集散地,甚至还可以将其作为护卫海港的屏障。 可惜这些都没有被开发出来,毕竟仅仅是现在的海港便足以使用,又何必再去建设一处海岛呢?而且这里也是陈把子等人的盘踞之地,他们不抢劫别人就算别人幸运的了,谁还有胆子来抢劫他们? 可是陈把子等人怎么也没有料到,今日就是他们倒霉的时刻。 “来人,把那几人给本伯挂到桅杆上去,让海港的人看看,究竟认不认识他们。”韩度说道。 原本海港的人见到船队前来,并没有什么反应。显然这样庞大的船队,海港也是见怪不怪了。可是等到陈把子等人被挂上了桅杆,海港里面突然传出动静,好似一种警报,海港里面的人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一样,开始骚乱起来。 原本韩度还以为海港里面会集结起人马来抵抗,韩度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等人家集结起人马,再开炮猛轰了。毕竟人数越是密集,实心弹的威力也就越大。结果看了半响,却没有见到有一个人集结起来,这不免让韩度感到有些失望。 同时也有些奇怪,这些人究竟是在干什么? 恐怕韩度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海港里面的人在开会。 “大家都说说吧,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想到会有一天,陈把子竟然让人给挂在桅杆上。”说完,此人叹息一声,好似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主意。 “那不如,咱们派人去救?”有人小声提议。 只是他这话一出来,顿时引来其他人的嘲笑。 “救?怎么救?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实力咱们也不知道。可是陈把子出去的时候,可是把所有的船只都给带走了的。人家既然能够将陈把子生擒活捉,你以为就咱们这点实力,能够在人家面前翻起什么浪花?” 可是笑过之后,众人也不得不回道如何面对外面那些人的问题上。 众人沉默当中,有人说道:“依我看,咱们不过是为了求财而已,犯不上为陈把子将身家性命给搭上。陈把子当初不也是因为打败了这旧港的主人,咱们才不得不依附于他的吗?现在既然他也败了,那咱们不如......” 这话一出,所有人眼睛都是一亮。他们只是为了做生意而已,谁做旧港的话事人,他们并不关心。反正不管是谁成了旧港的主人,只要他们将保护费交上去,能够让他们安心做生意便好。 韩度好不容易才看到有人从屋子里面出来,正要下令开炮,却看见这些人竟然是不紧不慢的走出来的,而且一到外面就恭恭敬敬的在地上跪下。 这是?放弃抵抗了? 韩度颇为意外,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 以前的人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因为从海上登岸会非常的吃亏,一旦被人半渡而击,以少胜多不是梦。这才导致了,几乎所有人都不怕船,因为船上的人想要攻击到岸上的人,那就必须要先从海里上岸才成。 韩度也不怕他们耍诈,直接让人开始登岸,直到水师将士完全控制住局势,这些人都是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韩度在将士的护卫下,颇为好奇的来到这些人面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前面的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是听不懂韩度在说些什么。 韩度有些失望皱眉,语言不通,这可是一个大麻烦。 这个时候,后面一人忽然抬头惊讶的看向韩度,问道:“将军是中原人?” 韩度久违的听到一句汉话,心里顿时倍感亲切,颇为惊讶的看向此人,问道:“哦?你是何人,竟然会说汉话?” 此人也是一阵惊喜,连忙说道:“将军明鉴,小的施进卿,祖籍广东。元末的时候,家里人为了躲避战乱,带着小的一路来到这里。” 韩度闻言却微微皱眉,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才多大,怎么可能元末的时候来到这里?” 施进卿见韩度起疑,心里禁不住一寒,连忙解释道:“将军请别误会,小的是被家里人带来的,那个时候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元末的事情,小的也是听家里人说的。就连这话,也是跟家里人学的。” 听了施进卿的解释,韩度不禁点点头,这还说的过去。要是一个才二十许的人说他经历过元末战乱逃到这里,那韩度岂能信了他的鬼话? “前元被灭了,现在中原是大明的天下。”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韩度不妨给他解释一二。 “还有,咱不是什么将军,咱是大明靖海伯韩度,咱身旁这位是淮安侯华中。” 施进卿既然被家里人教了汉话和中原的事情,那自然是知道爵位是怎么回事。毕竟,公侯伯子男,这是华夏延续了千年的勋贵。 “小的拜见靖海伯,拜见淮安侯。”虽然施进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淮安侯爵位更高,但两人却是一副由韩度做主的样子。不过这并不影响到施进卿,他之所以被家里人派到这里来打理生意,就是因为他做人做事圆滑无比。 韩度点点头,算是应过了施进卿,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些什么人?”说完,回头朝着挂在桅杆上的几人指了指。 施进卿自然是知无不言,说道:“回伯爷话,这里是旧港。至于那几人,其中一人是陈守义,他原本便是这旧港之主。” “原本?这个词用的颇为精妙。”韩度笑着看向施进卿,满意的点点头。 正文 七百四十四章 施进卿 施进卿识趣的笑着回应点了一下头。 陈守义都被掉在桅杆上了,这旧港可不就要换个主人了么。至于会换成是谁,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眼前这位大明的伯爷。而陈守义自然就只能够是原本的旧港之主。 这个时候,大明的战船也慢慢靠岸。 施进卿看到中国气势磅礴的大型战船群和船上精良的武器装备,都不禁慨叹:“大明威武之振,世所罕见,闻所未闻。” 韩度笑着看了施进卿一眼,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面带着浓浓的畏惧,不由得暗自点头。知道畏惧才好,有了畏惧才能够对大明言听计从。 想到这里,韩度说道:“本伯初来乍到,对这旧港不甚了解。敢问这旧港位于何处,周围又是那些地方?” 施进卿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回道:“伯爷客气了,回伯爷话,这就港居海中,在水真腊、爪哇之间,占城之南,相距五日程。” 五日恐怕是施进卿等人船只的速度,要是换成大明战船顶多四日可达。要不是不熟悉海路,被耽搁了两日,韩度早就该到旧港了。 想到这里,韩度顿时问道:“对了,你有这周围的海图吗?” “有的。”施进卿连忙点头,识趣的说道:“小的这就为伯爷取来。”说完,连忙挥手让属下去取地图。 而他本人则陪着韩度,边走边向韩度介绍这旧港里面的事物。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从街道口突然冲杀出来。好在韩度早就让人在前面探路,这些人想要冲到韩度这里,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当然若他们真有这个本事的话,是这样的。 韩度见了,回头朝施进卿微微一笑。 施进卿脸色早就大变,看到韩度的笑容,顿时被吓的心肝直颤,连忙跪下自证清白,说道:“伯爷,这些人绝对和小的无关。陈守义霸占旧港这么多年,总会有一些死忠的。” 韩度笑着靠近施进卿,轻声问道:“那你是陈守义的死忠吗?” “小的绝对不是,绝对!”施进卿连忙解释,“小的家里的生意在旧港,只能算是中等,根本就入不了陈守义的眼。对了,一定是他们。” 施进卿猛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站起来挥手朝着后面跟着的几人一指,这些人就是自觉站出来投降的那批人。 这些人也听不懂汉话,更加不知道施进卿在说些什么,只是他们看施进卿的神色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顿时连忙和施进卿叽里呱啦的争论起来。 韩度也听不懂,更加没有时间去理会他们。因为就在这片刻功夫,那些人马就已经快要冲到面前了。 韩度笑了一下,右手高举,食指中指并拢,微微朝前方动了一下。 左右将士逃出左轮,炸雷般的声音顿时连绵不绝。 “砰!” “砰!” “砰!” ...... 举着怪模怪样的各种长刀冲杀过来的几百人,不过顿饭功夫,便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要不就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的透透的,要不就是躺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哀嚎,动了几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大明水师将士则闲庭信步的提着左轮走在死人堆里,发现还有声息的,便补上一刀,直到将所有人杀光。 李增枝才跑到韩度面前禀报,“报,伯爷,来敌四百一十二人,杀敌四百一十二人,我方无一人伤亡。”说完,朝还处于震撼当中的施进卿看了一眼,便回到了韩度身后的位置。 施进卿猛然回过神来,心里的惧怕之意,简直已经泛滥成灾。他没有看到海上的战斗,也不知道韩度是怎么把陈守义给抓住的。当他看到韩度左右随行的人,除了腰间挂着两个怪模怪样的皮袋之外,几乎都是两手空空,少有的人才有一把长刀傍身。 原本以为这是韩度对他的信任,现在看来,有这样神器一般的武器在,还拿长刀来做什么?而且他也是自作多情,韩度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 在施进卿看来,左轮就是当之无愧的神器。刚才不过二三十人出手,就将四百多人全部在顷刻之间屠杀殆尽,而自身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这不是神器,什么是神器? 不仅是施进卿,其他番人见了这一幕之后,两腿一软情不自禁的跪了下去,低着头在地上瑟瑟发抖。 韩度笑着没有理会他们,正好这个时候施进卿将海图奉上。 施进卿说道:“伯爷,这就是旧港周围的海图,旧港位于室利佛逝,以东是谏义里和马打蓝,再继续往东便是爪哇。往北就是水真腊和占城,往西是罗斛。” 韩度打开海图的一瞬间就愣住了,根本就没有在听施进卿说话。两座大岛之间,夹着狭长的一段海峡,斜斜的指着往西的方向,而旧港就喂鱼这条海峡最东段的入口位置。 这么熟悉的地形,韩度岂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马六甲海峡! 明白了自己在哪里,韩度的脑海里面顿时闪过一连串金光闪闪的称号:黄金海道、东西方门户...... 施进卿见韩度脸色一会儿欣喜、一会儿沉吟,甚至还有愤恨,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半响之后,韩度抬头看着施进卿,说道:“大明欲在此地设旧港宣慰司,施进卿你可敢当此大任?” 施进卿对中原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从韩度对此地一无所知上便知道,韩度肯定是无意之中来到旧港的。所以说,大明在这里设旧港宣慰司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决定,而是眼前这位伯爷刚刚做出的决定。 施进卿不知道韩度有什么底气,敢做这样犯忌讳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对于他施家来说,可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施家当初逃难至此,虽然人数不少,但毕竟时间太短,只能够在这旧港勉强立足而已。远远谈不上家族兴旺,甚至根本就不敢和真正的那几大势力相提并论。 但现在韩度发话了,只要他施进卿点头,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成为这旧港的一方霸主。 正文 七百四十五章 旧港宣慰司 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依附于大明而已。 施进卿眼睛精光一闪,顿时说道:“伯爷明鉴,施家在旧港的实力并不强,在我家之上,还有好几方势力。若是有他们在,即便是施家想要为大明效力,恐怕都会受到掣肘而无可奈何。” 韩度轻笑一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接受大明在此地设立旧港宣慰司,那么你就是宣慰使。至于其他人嘛,自然没有必要还活在世上。” 施进卿满意的点头答应下来,他当然是相信韩度有这个实力的。 既然事情谈妥,那有些话就彼此之间就好说了。 韩度笑着说道:“需要多少人手,你报个数上来。本伯可以让水师暂时听从你的指挥,至于你有什么计划,也由你来定。本伯只有一个要求,毕其功于一役,绝对不能放走一个漏网之鱼。” “谢伯爷!”施进卿顿时大喜,朝着韩度跪下。 韩度哈哈大笑起来,双手亲自将施进卿给扶了起来,说道:“施宣慰使客气了,以后咱们同朝为官,还要多加照应才是。” “谢伯爷抬举,往后伯爷但有所吩咐,下官粉身碎骨也要为伯爷办好。”施进卿知道韩度说的是客气话,他施进卿一个对大明都是两眼一抹黑的人,朝堂之上连一个人都不认识,他能够照应韩度什么?即便是照应,那也是韩度在朝中照应他。而且,他也必须要牢牢抱住韩度这颗大树,要不然朝堂之上有人想要弄他,连一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韩度微微颔首,算是向施进卿做出承诺。随后便朝他身后的人看了一眼,施进卿心领神会。转身朝几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直到众人笑着对施进卿和韩度千恩万谢的走了。 韩度才在施进卿耳边幽幽的开口,问道:“你对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那么对你千恩万谢的?” “回伯爷话,下官和他们说,今晚伯爷在鄙府设宴邀请他们,他们自然高兴。”施进卿如实说道。 “然后呢?”韩度不会以为施进卿就真的只是想要请客吃饭。 果然,随后施进卿便说道:“然后下官便派人给伯爷带路,直接杀到他们的老巢,将他们一网打尽。” 兵贵神速! 心里有了决定就不再迟疑,即刻动手,是个做大事的样子。 韩度不由得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施家的府邸在旧港颇为偏远的位置,以往这里虽然也有人来往,但是远远比不上今日的热闹。从施进卿将韩度等人邀请进去之后,就有人络绎不绝的开始来到这里,他们都是来参加施家准备的晚宴的。 韩度跟着施进卿走进府里,迎面上便和一女子撞见。“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韩度脑海里第一时间回荡的就是这么一句诗词。这女子的美貌和安庆比起来,那也是丝毫不逊色。只是安庆身上有着天潢贵胄的贵气与威势,而这个女子却好似那炎炎夏日里的一缕凉风,让人趋之若鹜。 这女子肤若凝脂晶莹剔透,这在炎热的南洋可谓是绝无仅有的罕见。 以韩度阅人无数的目力,在这个时候都不由得一阵愣神。 施进卿见此,目光当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随后便恢复了正常。 “施进卿,你派人回来说要设宴款待贵客,难道这位就是你口中的贵客?”女子没有丝毫给施进卿好脸色,她打量了韩度一眼,没有觉得韩度贵在哪里。 韩度身上的伯爵锦服早就被棉布衣衫给换了下来,因此现在的韩度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如同一个路人一般,顶多五官和脸盘长的清秀好看些罢了。 韩度这长相在京城或许能够吸引到不少闺中少女的目光,但是在这南洋,在这拳头大就有理的地方。男人一副柔柔弱弱的清秀面孔,根本就差不多要和奴隶画上等价符号。 见惯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女子,她一直喜欢的都是那种威猛霸气的猛汉,而韩度这样的人,根本就懒得让她多看一眼。 施进卿连忙解释,介绍道:“伯爷,这位是家二姐,蛮荒之地的女子没有什么见识,让伯爷见笑了。” “无妨。”韩度随口说道:“施二姐性情中人,直来直往,倒是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 施二姐也不是傻子,她看见施进卿对此人如此恭敬,便猜到此人的身份肯定不同凡响。不过施进卿随后的话,却是让人疑惑。“伯爷?什么伯爷,难道又是谁新喊出的名号?” 南洋纷乱之地,每日都有无数的人想要扬名立万,也有无数的人倒在扬名立万的路上。想要扬名立万怎么办?最简单的自然是给自己取一个响亮的名号,取什么爷都还是好的,不少人直接就是什么将军,什么王的。 施二姐也知道中原的事,但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中原的伯爵来到这荒僻之地。别说是伯爵了,就连官员恐怕都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当初他们施家要不是为了活命,他们也不愿意来到这里。 施进卿便和二姐介绍道:“这位是大明靖海伯,大明就是灭了元朝之后重新定鼎天下的皇朝。靖海伯率巨船不远万里跨海而来,挥手间就灭了陈守义。”他怕二姐不清楚底细,冒出什么犯了韩度忌讳的事情来,因此,将韩度的来历说的极重。 “陈守义死了?”对于旧港之主,施二姐自然也是心怀仰慕的。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以往在她眼睛里面看来是万中无一的英雄,竟然会如此轻易就在栽在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男人手里。 施进卿笑着说道:“他还没有死,现在正被伯爷挂在桅杆上,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 天色都暗下来了,还看什么看?施二姐白了弟弟一眼。再说了她和陈守义又没有什么瓜葛,以为陈守义还是旧港之主的时候,或许她还有兴趣去看一眼。现在他都成了阶下囚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正文 七百四十六章 同设总督府 正在走来的几个施家老人,也听到了施进卿刚才的话。为首一人径直朝韩度走来,见礼过后,老目含泪的问道:“敢问伯爷,中原现在又是华夏衣冠的天下了吗?” 韩度神色一正,朝北方拱手,说道:“皇上天纵神武,以布衣起兵,十五年而灭大元,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皇上建国大明,年号洪武,今年已经是洪武十七年了。中原之地,自然是华夏衣冠的天下。” “好,好啊!”老人神情激动。好似老朱能够得天下,他比老朱还要高兴。 接下来,韩度便将准备在旧港设立大明旧港宣慰司,并且让施进卿担任第一任宣慰使的事情告诉了老人。 老人自然是问出了和施进卿一样的担忧。 不过这一次,不用韩度和他解释,施进卿便插话将计划小声告诉老人。 老人没有像施进卿当时那样激动,反而眉头一皱,凝神看着韩度问道:“伯爷为何要给予施家如此大的好处?”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韩度既然将施家推成新的旧港之主,这么大的好处,要是韩度说自己没有别的目的,恐怕谁都不会信。 这么重大的事情,老人自然要问个清楚。 韩度笑了笑,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知道老人家看来,这个理由够不够?”韩度说这句话有两个意思,其一就是从事实上来说,的确是施家人最有可能获得自己的信任,其二也表示韩度愿意重新接纳他们这些华夏遗民的意思。 可是即便是如此,老人仍然是摇头,说道:“不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放在旧港这么地理优越的一处巨港来说,仅仅族类什么都不是。 旧港之主这个位置,别说是族类了,恐怕即便是亲兄弟,为了争夺旧港都不惜刀剑相向反目成仇。 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大明会在这里设立旧港宣慰司,同时也会设立旧港总督府,总督由大明派人担任,并且驻军以维护此地的安宁,以及保护大明和你们的利益。这样,够了吗?” “够了。”老人这才神色放松下来,微笑着回道。 老人自然也看的出来大明来此地驻军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可以说,到了那时候,旧港就完全是大明说了算了。 表面上看来,好似施进卿宣慰使的官职没有了用处,施家的利益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毕竟从一言九鼎变成了低人一头。 但是在老人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靖海伯既然现在有实力灭掉比施家更强的势力,那自然也能够灭掉他们。即便是他们成了旧港之主,得到了迅猛的发展,短时间内也完全不会是靖海伯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就不排除有这么一个可能。那就是韩度为了让旧港暂时保持稳定,才将他们施家给推了出来稳定旧港局势。毕竟旧港是一个港口,是四面八方商人来此做生意的地方。若是连稳定都没有,成日刀兵四起,那谁还敢来这里做生意? 旧港最大的财富,就是这些来到这里的商人。若是没有了商人来此,那旧港也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一文不值。 在老人看来,韩度虽然有横推旧港的绝对实力。但是破坏肯定不会是韩度的目的,获取利益才是。而韩度一个初来乍到的新面孔,即便是说的再好听,恐怕也没有商人敢就此信了他的话。别说是做生意了,能够敢来这里已经就不错了。 都没有人敢来旧港做生意,韩度就算是拿下整个旧港,又有何用? 而韩度既然说了大明不仅会在旧港设立宣慰司,还会设立总督府,并且由大明派人担任总督和驻军,这才让老人打消了疑虑。这样才有大明想要好生经营旧港的意思,而不是像海盗那样杀鸡取卵,捞一票就跑。 别怪老人有这个心思,而是大明毕竟离旧港太远了,谁也不知道大明究竟对旧港是如何看的。 晚宴办的热闹无比,施家在旧港也是有一点点话语权的,要不然施进卿也不会参与到讨论是战是降的商议当中。 比手臂还粗的鲸油蜡烛被安排的密密麻麻,通明的火光照耀的此地如同白昼。本地的各种美味,被行云流水一般的端了上来。 韩度坐在首位上,被施家的人齐齐恭敬的围着。 见韩度喝了几口酒,便放下不再喝,施进卿不由得疑惑,“伯爷,可是酒水不好?” “蛮荒之地的酒恐怕要比大明繁华之地差上不少,伯爷喝不惯也是应当的。”施家族老哈哈一笑,缓解了尴尬。 这酿酒的技术,还是他们施家从中原带来的,而这也是他们立足旧港的根本所在。试想一下,在海上飘了一两个月的人,嘴里早就淡出鸟来。这个时候,若是有一碗酒水,那真是拿真金白银都不换。 “不是,”韩度摇头,说道:“这酒虽然和大明的不同,但也只是用料的区别罢了,其实喝着还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今晚还有大戏要看,等看过了大戏,才痛饮岂不是更加畅快?” 韩度话音一落,众人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看着其他几方势力不明所以的样子,心里更是冷冷发笑。 其他几分势力的人也不知道韩度等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语言不通,自然和韩度搭不上话。只是看着韩度等人大笑起来,他们也端起酒附和笑着。 信息不对称,真是一种降维打击,连怎么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不同的方向,有烟火冲天而起,这是大明水师发出的已经得手的信号。 韩度看到之后,顿时放下酒水,呵呵笑着朝施进卿说道:“施宣慰使,可以动手了。” 施进卿看到烟火的时候,还诧异了一下。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听到韩度的话,他们便明白了,这就是大明水师发出的信号。 正文 七百四十七章 礼仪之威 施进卿顿时心里大喜,可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也不顾敬韩度酒了,直接来到几方势力的掌舵人身旁,放低姿态一杯接一杯的敬酒。 韩度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有一口没一口的细品着。 等到几方势力的人歪歪扭扭的离开施家的时候,刚走出门口便被暗地里准备的人手给拿下。几方势力的人做梦都没有想到施进卿会对他们动手,根本就连丝毫的波澜都没有掀起,便全部被控制住。 等到了第二日,众人才陡然惊觉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他们面对的则是胜券在握的施进卿。能有实力反对施进卿的人,都已经栽了,剩下这些人自然没有一个敢出言质疑的。 见大局已定,韩度从后面站了出来,朝着众人说道:“大明已经决定在这里设立旧港宣慰司,以后施进卿就是旧港宣慰司宣慰使,也就是旧港的最高官。” 说到这里,韩度朝众人笑了一下,带着高傲的语气说道:“大明幅员辽阔,东西一万里,南北一万两千里,有百姓五百五十万户,人口超两千万。在你们眼中梦寐以求的丝绸、茶叶、瓷器,都是大明的特产。” “大明之富裕,远超你们的想象;大明之武力,更是让你们望尘莫及。大明九边重镇有卫所二百二十个,每个卫所能够集结强兵五千人,合一百一十万。至于大明水师,本伯此次出行,带了三十三艘战舰,将士两万多人。而大明水师有战舰五千艘,将士数十万,威势之胜无可匹敌!” “大明乃是天朝上国、万国共主,在你们眼中高不可攀的暹罗、爪哇等国,甚至东到倭国,北道高丽,西到察合台汗国,都对大明俯首称臣、岁岁朝贡。” 韩度说完之后,静静立在原地一脸淡然的看着众人。 施进卿将韩度的话一字一句的翻译给众人听,没翻译一句施进卿都忍不住欣然神往。中原的事情,由于施家逃离的时候,他年纪还太小而没有什么记忆。所有的一切,他都是从家里的老人嘴里和家里留下来的中原书籍知道了。原本他对此虽然敢兴趣,但是也不免对书中的真实性有些怀疑,在旧港几万人就算是一方霸主了,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中原之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是现在听了韩度的话之后,他总算是对大明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家里的老人嘴里时常出现中原的词语,对中原是如此的念念不忘。甚至施家自从能够在旧港立足之后,就再也没有表现过想要在旧港的地位更进一步提高的意思,反而不惜重金打探中原来的一切消息。老人们都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中原。 施进卿曾经还不理解,去问过家里的老人,可是老人只是和他说了一句,“宁做凤尾,不为鸡头。”当时他还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是知道了,大明就是凤凰,而旧港便只是一只鸡罢了。凤凰一根尾,便胜却家鸡无数。 而且其他番人听了施进卿的翻译更加是目瞪口呆,他们连施进卿的见识都没有,自然更加感到震撼。韩度带来的三十三艘战船就足以让他们敬畏万分,可是现在韩度却说大明有战船五千艘。 所有番人两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满脸惊恐。 “哦?这是为何?”韩度脸上笑意甚浓。 施进卿干笑一声,涩声说道:“伯爷,大明天威无匹,他们都愿意臣服。” “是吗?那就好。”韩度也没有深究,只要施进卿说他们臣服了,那就当他们臣服了。即便是口服心不服也没有关系,大明的大炮会让他们臣服的。 想了一下,便郑重说道:“本伯宣布,大明旧港宣慰司就此成立,施进卿任第一任宣慰使。”说着朝李增枝使了一个眼色。 李增枝是曹国公次子,对于朝廷的各种礼仪了熟于心。见了韩度示意,他顿时站了出来,当众朝施进卿喝道:“跪下!” 施进卿闻言一愣,不明白刚才明明大家都是一派和谐的样子,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遭。可是他看见施家的几个老人在疯狂的朝他递眼色,要他立刻跪下。 施进卿便迷迷糊糊地跪了下去。 李增枝神色肃穆,顿时说道:“施大人既然是大明的臣子,那便应该入宫觐见皇上,只是现在事急从权,也应当朝北方行三跪九叩之礼。” 施进卿闻言傻眼了,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三跪九叩之礼。好在施家几个老人在场,急急忙忙的站出来朝着李增枝致歉,然后手把手的教着施进卿,总算是全了礼数。 施进卿的礼数完毕,接下来按理就轮到代表朝廷的韩度和李增枝了。可是李增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作为施进卿就任宣慰使的信物,便只好看向韩度。 韩度此次出来是为了报仇的,不可能带着朝廷的任命。想了一下,便将自己的金牌给拿了出来,朝着众人展示,说道:“这是大明皇帝陛下赐给本伯的御牌,凭此金牌可以随时入宫觐见。施家身处海外,却仍然心向大明,如此忠义,臣便代皇上圣意,赐此金牌于施进卿。” 说完,便将金牌递给李增枝。 李增枝拿着,自然按照御赐的礼节一一做毕,才将金牌奉入施进卿手中。 施进卿激动的奉上双手小心翼翼接过,等到他看见金牌背后‘如朕亲临’几个大字,他的反应还算尚可。但是身旁施家的老人,就激动的浑身颤抖,好似打摆子一样。 等到众人和施进卿解释了‘如朕亲临’这几个大字意味着什么之后,施进卿都对韩度生出无限的感激。如果说原本施家还怀疑韩度是不是指使着他们将旧港稳定下来之后,便会将他们一脚踢开。而现在,却是再无丝毫的疑虑了。 “臣谢皇上天恩,施家愿永为大明藩篱,世世代代无怨无悔。”施进卿捧着金牌,再次朝北方行三跪九叩之礼。 末了,站起身来,朝韩度拜下,“施家永远铭记伯爷的恩德,伯爷但有所需,施家赴汤蹈火绝不退缩。” 正文 七百四十八章 自荐 韩度露出满意之色,自己做了这么多,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其他番人光是看着李增枝的举动,都感到一阵肃穆无边的威压,光是这种感受就能够如同千万座大山一样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不敢冒起丝毫的反抗之心。 一番宾主尽欢之下,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傍晚。 施进卿来到一处房间外面,笑着轻轻叩了几下门扉。 “进来。”施二姐清脆的声音响起。 施进卿推门抬步走进去。 “恭喜三弟,从今日起三弟就是这旧港之主了。”见到是施进卿,施二姐笑着说道。 施进卿高兴之余,也叹息着说道:“什么旧港之主,不过是靖海伯抬举罢了。若是靖海伯原因,他随时可以换个人来做这宣慰使。”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选别人,却偏偏选了你?这也足以说明,你在他的心中是有着优势的。”施二姐继续笑道。 施进卿挥挥手,说道:“不说这个了。” “那你想要说什么?你来找我不会没有事吧?”施二姐问道。 施进卿点点头,说道:“我来这里,自然是有事要找二姐。”顿了顿,问道:“二姐觉得,韩度此人如何?” 施二姐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进卿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二姐觉得韩度会是一个良配吗?” 施二姐眉头皱的更深,半响之后才沉声说道:“你应该是知道我发过誓,非正妻不嫁的。韩度贵为大明伯爷,我就不信他还没有婚配。” 施进卿听了之后,神色一阵尴尬,咳嗽两声劝道:“二姐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二姐以往面对的不过是这旧港之人。说句实话,这旧港和大明比起来,那真的是连落毛鸡都不如。韩度乃是大明靖海伯,即便是不做正妻,也不会辱没了你。大丈夫三妻四妾,不也正常么。” 施二姐脸上浮现出温怒,说道:“实话告诉你吧,韩度虽然身份高贵,但是不是我中意的那种人,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施进卿无奈叹息一声,说道:“二姐看咱们施家如今是一步登天,看似风头无两,但其实危如累卵。” “胡说八道!有大明水师在,谁敢对施家不敬?”施二姐一声怒喝,看向施进卿的眼神不满带着几分厌恶。 施进卿意味深长的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施家才有岌岌可危之厄。施家原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坐稳这旧港之主,是靠着大明才能够勉力为之。咱们家和大明除了这旧港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瓜葛,现在有韩度在,咱们便是旧港之主。但是万一有一天韩度不在了呢?要知道他只不过是大明的一个伯爵,在其上还有侯爵、公爵,甚至是亲王。咱们施家想要长久安稳,那就必须要抱紧韩度这棵大树,并且以此为依托深入大明朝堂才是。” “口口声声说施家如何,我看你就是拿这个来逼我。你就这么想把我送到韩度的床上?”施二姐愤怒的吼道。 施进卿微微摇头,说道:“二姐,你是我的亲二姐,若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自然不会如此逼你。可是,这是施家所有人的决定,我之所以会来劝你,就是希望你能够想开一点。毕竟这不管是对施家来说,还是对于你,都是有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滚!” 施进卿被直接赶了出来,身后传来猛烈的关门声。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房门,摇摇头,叹息一声便走了。 韩度带着几分微醉回到房间门口,见守门的侍卫一脸古怪,韩度不明所以。等到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便知道为什么守卫会一脸古怪了。 只见房间里面一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子旁边,借助周围摇弋的烛火,韩度看的出来,这人是个女子。 “谁?”韩度轻声问了一句,右手立刻摸到了左轮枪上。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韩度不以为施进卿在这个时候会有胆子对自己不利,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该提防的还是得提防。 “我!”施二姐一脸不耐烦的转过身来,看见韩度的手放在腰间的位置,不由得笑道:“白天见伯爷对施家信任无比,没有想到连一日都没过,伯爷竟然就开始提防起来了?” 韩度听了她的话,脸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哈哈笑道:“施姑娘说的那里话,本伯怎么会提防施家呢?本伯是在担心,陈守义的余孽贼心不死,万一被他们给潜入进来。若是本伯有个不测,岂不是连累你施家带来灭顶之灾?” “这么说,伯爷刚才还是为了施家着想了?”施二姐语气当中带着讥讽。 韩度就好似没有听出来一般,正色说道:“自然是如此,施进卿乃是大明旧港宣慰使,本伯既然现在代表大明,自然要护你们周全。” 施二姐见韩度睁眼说鬼话,恨的牙牙痒,却拿韩度丝毫办法都没有。 韩度见了,便笑着问道:“施姑娘来找本伯是有什么事情吗?即便是施姑娘有事,也不应该这个时候来找本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这天色已晚,若是施姑娘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惹人非议。” “非议?”施二姐嗤笑一声,随后讥讽着问道:“难道伯爷不知道我为何来此?” “本伯为什么会知道?”韩度眉头一皱,表示不解。 施二姐见韩度没有说假话,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施家的一厢情愿罢了,根本就和韩度没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不由得对韩度的态度,缓和了几分。 说道:“施家想要和你绑紧关系,便将我送到你床上。” 施二姐说出这话的时候,平静无比,就好似在叙述一件和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韩度听了之后,却感到头疼,忍不住伸手揉了几下,暗骂这施进卿干的蠢事。便朝外吩咐道:“去,把施进卿给我叫来。” 正文 七百四十九章 那里去了? 施进卿被叫来了之后,一进门就看见韩度两人,一个坐在桌子旁边,一个站在门口。两人衣衫整齐,显然没有发生他预料的事情,不由得心生疑惑,难道靖海伯眼光太高,看不上二姐? 还没有等施进卿想清楚,他便感觉到两道不善的目光朝他投来。顿时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伯爷,二姐,你们都在啊?” “你干的好事,怎么很奇怪吗?”韩度冷冷的说道。 施进卿闻言心里陡然一紧,连忙解释道:“伯爷,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韩度没有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是什么意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伯有事情要告诉你。” “伯爷请明示。”施进卿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韩度看了施进卿一眼,说道:“本伯是大明靖海伯,但同时也是大明安庆公主驸马。” 说到这里,韩度顿了一下,静静的看着施进卿,若是他不知道什么驸马,韩度再和他解释一番。 好在施进卿也是知道的,闻言顿时一阵恍然大悟,随后尴尬的说道:“原来如此,是下官误会伯爷了,请伯爷见谅。” 韩度摆摆手,说道:“不知者不为罪,只是以后你要是再做这样的事情,也最好想打听清楚,要不然......”韩度摇摇头,懒得再和施进卿多说些什么,便让两人出去。 两人出门,没有走出多远,施二姐便讥讽道:“有些人就是自作聪明,结果把马屁给拍到了马腿上,笑死人了。” “二姐~”施进卿一脸尴尬。 “滚!以后不要叫我二姐,我承受不起。”说完,施二姐怒气冲冲的走了。只是她心里的愤怒也不是朝着施进卿一个人去的,有部分反而是朝着韩度而去。 她施二姐从十四五岁便闻名整个旧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想要窥探她一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结果今日被送到床上了,竟然还会被人给拒绝。原本施二姐是气愤施进卿的,但是现在却反而对韩度愤愤不平。 人就是这样,越是被人弃如敝履,便越是会感到愤怒。 而施进卿一脸无奈的看到二姐脚步匆匆的离去,等到看不到她了之后,脸上却是浮现起笑意。他原本以为韩度不过是大明的一个普通伯爷,现在却是知道了韩度更加重要的一个身份。原本他就疑惑为什么韩度这个伯爷是大明水师的话事人,而身为侯爵的华中却是一副听命行事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华中故意如此,现在看来却是韩度的地位真的比华中要高。 韩度虽然现在只是伯爵,但是恐怕将来变成侯爵,甚至是公爵都不是什么难事。 隔日,韩度和施进卿两人正在参观旧港各处。 韩度边走边问道:“其实此次本伯之所以来到旧港,是为了一件事。” “请伯爷吩咐,能够需要下官做的,无所不从。”施进卿拍着胸口说道。 韩度点点头,便继续说道:“大约在十个月前,你这里有没有发现过一只庞大的船队从背面而来?若是有发现的话,本伯想要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庞大的船队?还请伯爷明言,究竟是什么样的船队?”施进卿听了微微皱眉,韩度的形容太过简略,让他无从查起。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本伯也不瞒你,我也不清楚。不过本伯猜,大概怎么也有二三十艘船吧。” 施进卿仔细回忆了一下,肯定的摇头,“若是这样的船队的话,那就没有。” “你确定?”施进卿的肯定态度和答案有些出乎韩度的意料,不免再次问道。 “确定无疑。”施进卿重重点头,说道:“这样庞大的船队别说是十个月前了,自从下官开始做事以来,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韩度闻言低头沉吟,按照道理来说那些人也不可能消失了。既然施进卿说没有见过,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些人没有来到这里? 忽然,韩度想到马六甲海峡,便问道:“那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通过海峡离开?” 施进卿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毕竟旧港虽然是在海峡入口,但是这入口也有几十里宽,若是他们选择天色不明的时候悄悄离开,下官倒是真不能发现。不过下官以为这种可能性很小。” “哦?为什么?”韩度又不是神仙什么都知道,相反施进卿却是这里的地头蛇,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施进卿解释道:“旧港是这周围最好的港口,不管是暂时休整,还是补充淡水物资,都是最好的地方。若是他们真的来到了这附近,不可能不会在旧港停留。” 韩度听了不由得点头,海上航行不是简单的坐个船就能够飘到千里万里之外,这一路上的淡水、食物,都是要精打细算的。航行一段距离,就必须要靠岸补充,甚至船上的人员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船上狭小的空间里面,总要下地适应一番。 旧港之所以在这蛮荒海外也能够如此的繁华,就是因为它绝佳的地理位置。可以说,不管是从西面来的船只,还是想要东去或者是北上的船只,旧港都是他们最好的中转站。 不过这些只是对一般的船队来说,对于那些人却有些不怎么适合。 “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提前补充了物资,然后直接从海峡离开?”韩度想了一下问道。 施进卿听了顿时仔细思量起来,顿了顿说道:“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不过若是如此的话,他们就只能够在占城或者是爪哇补充。而且海峡西去几乎万里没有任何可以补充的港口,这样做对于他们来说恐怕是太过冒险了。” 冒险? 冒险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不敢去做。但是那些人却是什么都做的出来,毕竟连皇嫡孙都敢下手,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不过施进卿说的也有道理,占城或者是爪哇...... 占城那些人肯定是没有去过的,那就只剩下了爪哇~ 正文 七百五十章 设官厂 相比起通过海峡西去,韩度其实更像去爪哇查探一番。毕竟若是那些人真的西去了的话,韩度即便是现在追过去也是于事无补。海峡以西地域广袤国度林立,过去了这么久天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但是爪哇就不一样了,若是能够查探到那些人的消息,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施进卿见韩度没有说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路沉默的跟着。 韩度心里有了定计,回头看到低头沉默的施进卿,抬眼看了周围一眼,问道:“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韩度看着周围一片荒芜。 “伯爷,这里已经是到了旧港边缘了,咱们回去吧。”施进卿看了一眼,说道。 韩度本来也想要就此转回去,不过却忽然看见前面海边好像有些意思,便抬手一指,“咱们去那边看看。” 韩度要去,施进卿自然点头欣然同往。 来到此处,施进卿笑着说道:“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一片荒芜。” “这里宽敞,港口位置也好,不利用起来有些可惜了。”韩度左右看了一眼说道。 施进卿附和着点头,等候着韩度的后话。 韩度越看这里,越觉得有大用,挥手指着说道:“这里完全可以建一座船厂,嗯,就叫做官厂。不仅可是维修过往的船只,甚至还可以自己打造。” 施进卿点头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旧港修补一些船只倒是可以做到,但没有独自造船的能力。”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本伯回大明之后,便会派遣工匠前来。”韩度心里有着一些计划。 既然韩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施进卿自然心怀欣喜。便点头答应下来,“那就多谢伯爷的厚爱了。”船只在海上可是真正财富的象征,若是旧港能够独自造船,那对于旧港来说,实力又进一步增强,对于大明的重要性也更进一步。 “下官即刻回去准备,争取先将一些官厂建好,静候伯爷佳音。” 韩度点点头,便回转和施进卿一起回去。 接下来,韩度让大明水师战船入旧港休整,补充淡水、食物等物资。 一同而来的傅雍等人,这几日简直是忙晕了头。虽然跟着韩度来到的旧港,而不是爪哇,但是这里的繁华程度,也让见惯了海外荒凉的他们大吃一惊。 而旧港的商人在看到傅雍等人带着的货物之后,顿时一个个的围了上来,挥舞着金银要和傅雍等人交易。虽然彼此语言不通,但是金银却是相通的。 傅雍无师自通的让所有想要交易的商人面前摆放一张桌子,想要买下那件物品,就将愿意出的价钱放在桌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真金白银,童叟无欺。当然,若是谁要是志在必得,也可以不断的加价。 傅雍拿出一个青花大瓷盘,这盘子算不上多么好,只能够说是民窑的精品,还远远算不上是官窑。 但是就这么一个青花大瓷盘一出,下面的番商顿时瞪大了眼睛。在他们看来,这充满着贵气的盘子,实在是太精美、太漂亮了。再加上这南洋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来自中原的瓷器,导致他们这些番商都只是听说过,少有几人见识过。 而鉴于海外对于东方瓷器的渴望,在傅雍拿出青花大瓷盘的一瞬间。 咚~咚~咚~ 接二连三的价码被番商搬上桌子,沉甸甸的压的桌子都好似不堪重负一样。 傅雍的心脏都跟着此起彼伏的声音,而不断的跳动。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就这样一个盘子,在这南洋竟然会如此的值钱。这样的盘子在大明也就能够卖到二三两银子的样子,但是在这里,最少的一个番商出价,目测都超过百两。 三五十倍之利,那个商人看到这一幕还能够忍得住?傅雍就忍得住,因为他看到还有出价更高的。公开竞价对于卖方来说,有着非常大的优势。对于志在必得的人来说,不管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想要将其收入囊中的。而可以继续加价,又给了这些人一个后悔出价太低的救命稻草。别说其他,光是他们为了不让自己后悔,都是会在下一次的出价当中,开始疯狂的加价。 因此,只要在场有两个人对某种东西志在必得,那往往这件物品就能够卖出匪夷所思的天价。 激烈的竞价在不断的进行,往往傅雍每拿出一件商品,各番商都要竞价很久才有人能够将其买下。 而当施家的人得知傅雍等人是从大明来的商人,带着来自大明的货物之后。施二姐一扫昨日的委屈了颓废,带着人手前呼后拥气势汹汹的冲到傅雍等人面前。 直接打断了番商的竞价,施二姐身段婀娜的走到傅雍面前,明媚皓齿的说道:“傅先生乃是伯爷的朋友,也就是我施家的贵客。傅先生何等身份,怎么能够在这当街叫卖呢?不如这样,先生可以将货物都卖给我施家,施家一定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价格,如何?” 施二姐虽然长着樱桃小嘴,但是上下红唇一碰,就要将傅雍的货物一口吞下,连一丝半点都不愿意留给其他番商。施家现在是当之无愧的旧港之主,但是偏偏他们本身实力不足,还要靠着大明水师帮着镇压。因此,施家现在最急需的就是拼了命的扩大实力。 而扩张实力的好办法,其中之一就是钱,有了钱才能够招兵买马。傅雍等人带来的货物能够为施家带来暴利,他们自然不肯放过。 傅雍见施二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才陡然惊觉这买卖已经不是他可以随意处置的事情。 沉吟片刻,傅雍只好说道:“施小姐想要全部买下,在下自然没有意见,不过这事在下以为还是让伯爷知晓的好。” “可以。”施二姐笑着答应下来,“那傅先生,咱们现在就一同去求见伯爷如何?” “好。”傅雍没有犹豫,便跟着施二姐走了。只要是见了韩度,他相信韩度是不会让他吃亏的。 正文 七百五十一章 含泪赚了 韩度听了两人的来意,看了傅雍一眼,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傅雍立刻说道:“伯爷,这旧港乃是番商集散之地,采买货物也方便。若是能够在这里将货物卖出,那倒是没有必要非要去爪哇。” 施二姐听了,自得一笑。只要傅雍肯卖,她就有十足的把握将货物全部吃下。 韩度见傅雍是这个想法,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货物是傅雍他们的,他们想要怎么卖自然由得他们。 “不过,本伯只有一个要求。” “伯爷请说。”没有等傅雍开口,施二姐便急不可耐的说道。 韩度看来傅雍一眼,说道:“想要买你们的东西,不能用金银,必须用宝钞交易。” 傅雍点头,表示明白了。 而施二姐却是头一次听说宝钞,便问道:“敢问伯爷,什么是宝钞?” “这就是大明宝钞。”韩度拿出一张一贯面额的宝钞递给施二姐。 施二姐眼神锐利,很快就发现了宝钞的不凡之处。“这是?”施二姐迎着光线,看到宝钞上面的水印,惊的小手捂住嘴巴。 “这就是皇上的圣像。”韩度笑着说道。 “皇上?”施二姐不禁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对于大明皇帝的事情,她也只是听韩度简略的提起过。但是就仅仅了解了这么一个大概,她都深深的感受到大明皇帝是何等的神武非凡。 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能够见到大明皇帝的画像。 傅雍见了,笑着说道:“大明宝钞乃是天下一绝,施姑娘别看这宝钞像是纸做的,其实不是。而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物料,这种物料能够让宝钞入水不侵。”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施二姐有些不信傅雍的话。 见此,傅雍也不多说,他自己拿了一张宝钞出来,直接丢到水碗里面,还伸出手指将宝钞给彻底按入到碗底。片刻之后拿起来擦干,递给施二姐。 施二姐拿着两张宝钞对比,入水的这张明显有些湿润,但是字迹还是和另外一张一样的清晰。 傅雍又指着湿润的这张宝钞说道:“别看现在这张好似湿了,但是只要将它晒干,那时就和另外一张是一样的。” “伯爷能够为施家提供宝钞吗?”施二姐眼睛明亮,跃跃欲试。 韩度点头,说道:“既然本伯将宝钞拿出来了,自然是能够为你们提供的。你们想要宝钞,那真金白银来换便是。” “无论换多少都可以?”施二姐连忙问道。 “多少都可以。” “好,不知道伯爷想要如何换法?”施二姐又问。 韩度也不迟疑,笑着说道:“一贯宝钞,一两黄金,或者是十两白银。黄金和白银的成色,必须要达到九成以上。” 施二姐闻言脸色一变,胸脯气的有些高低起伏,不满的说道:“伯爷是不是有些以大欺小?小女子别的不知道,一贯铜钱可是只能换一两银子,为什么伯爷要我们以十倍来换?” 韩度伸出两个手指,说道:“原因有二,其一本伯也知道铜钱在海外非常值钱,在大明一两银子能够换到一贯铜钱,但是在这海外一两银子只能够换到二三百文。其二在大明的确是一贯宝钞换一两白银,但是你要听清楚,那是白银,成色九成五以上的白银。你不会不知道这种白银的价值要比普通高的多吧?若是你能够提供成色九成五以上的白银,本伯也可以换给你。” 施二姐闻言顿时语塞,别说是九成五成色的白银了,在海外勉强达到九成成色的银子,就是最好的硬通货了。 韩度看着施二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有说话,这是韩度照旧计划好了的事情。毕竟宝钞的兑换差别太过明显,在大明能够一两银子换一贯宝钞,在大明之外就要十两白银才能够换一贯宝钞。谁也不是傻子,总有人会提出异议的。 韩度总不能把提出异议的人全都消灭了吧,没有了人大明和谁交易去?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要有一个让世人都接受的理由。正好,世人对于金银的成色极为追捧。成色越高的金银,简直就越大,甚至会达到同等重要金银的十倍不止。 韩度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便对外宣称能够兑换宝钞的白银是成色达到九成五的。而这种成色的白银价值,是普通银子的差不多十倍。这是因为白银的提纯技术在这个时代还非常的复杂,想要将普通白银提纯到九成五的程度,就是需要这么大的花费。 如此一来,世人便容易接受多了。 而韩度有着提纯白银的技术,即便是将来有人质疑,那韩度也能够顷刻之间从普通银子当中,提纯出大量的九成五白银出来。而其他人没有这个技术,便只能够咬着牙吃哑巴亏。 “伯爷,十两换一贯是不是太高了,要不看着施家心向大明的份上,能不能低点?”施二姐还是觉得这样兑换,太过吃亏。 韩度摇头,丝毫不肯松口,“无论是谁从本伯这里换宝钞出去,就是这个价钱。当然,你要是有本事以更高的价格换给别人,本伯也不会去管。” “好,我换。”施二姐恨的牙牙痒,可是却拿韩度丝毫没有办法。她虽然很想问韩度一句,大明就有这么多成色九成五的白银吗?再说了,以大明宝钞的精美绝伦,她换出去说不定还真的能够获利。 谁让傅雍等人现在只认宝钞,不认金银呢,她想要买大明货物就必须要用宝钞。因此,她即便是不想兑换也不行。 施家一口气将韩度手里的几十万贯宝钞全部换走,找到傅雍等人,以一个略微高一点的价格将他们所有的货物全部拿下。一口垄断了整个旧港的全部大明货物,要不是有着韩度给他们撑腰,他们说不定早就被周围眼红的人给活撕了。 和施家的意气风发不同,傅雍等人几乎是欲哭无泪,跑来找韩度哭诉。 “伯爷救命啊!” “怎么了?”韩度见傅雍几乎是哭成了泪人,看着他五大三粗的模样,也的确是太过为难他了。 正文 七百五十二章 张口要人 “施二姐拿着宝钞来买咱们的货物,说是咱们卖给番商的都是普通成色金银,她的宝钞也要按照九成五的成色来算。咱们也说不过她,被她得逞了去。”傅雍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 “伯爷你说咱们拿宝钞来做什么?想要宝钞咱们回大明,不是想要兑换多少就是多少么?现在被施二姐这么一搞,相当于咱们的利润缩水了十倍。伯爷救命啊,要是伯爷不出手,咱只有从船上一头栽倒海里了。” 韩度见傅雍把他自己说的好似惨绝人寰,但是韩度知道,即便是施二姐这种做法,傅雍他们也是有利可图的,远远谈不上跳海自尽的事情。只是一瞬间少了这么大一块利益,但凡是商人都会想不开的。 韩度听了,不慌不忙的问道:“现在旧港一贯宝钞能够换到多少银子?” “这个倒是不知道,施家一拿到宝钞就来找我们买货了,应该还没有人在旧港换过。”傅雍如实说道。 “真是合该你们发财。”韩度笑着说了一句。 傅雍听了脸色顿时绿了,唉声叹气的说道:“不穷死就算是好的了,那里还敢指望发财?” 韩度也不理会傅雍,继续问道:“现在施家的宝钞,都落到你们手里了?” “施家手里应该还有一点,但是应该没有多少了,大头都在咱们手上。”傅雍说到‘大头’两个字的时候,更是感觉他自己就是冤大头。 韩度看了他一眼,说道:“本伯会让施进卿给你找几个懂番话的人,你让他们大肆传说宝钞的种种神奇之处。记住一旦有人找你们购买宝钞,你们就把价格提高到十五两银子一贯。什么都不做,就又多赚了一半的钱,还不够你们发财的?” “这个能成吗?”傅雍是京城人氏,对于宝钞根本就不陌生,在他看来十两银子兑换一贯就已经是患了脑疾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了,谁还会傻到用十五两银子兑换一贯? “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韩度淡淡的说道,但是脸上神色却是胸有成竹。 宝钞最大的价值就是它的便利性和比金银还少的稀缺性,在大明一贯宝钞只能够换一两银子,在旧港就能够换到十两,那若是在更远的地方,物以稀为贵之下即便是换到二十两、三十两也不是不可能。 一贯宝钞换十五两银子看似贵的离谱,但也未必就没有人会买。 傅雍叹息着点头,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见傅雍告辞,韩度补了一句,“记住,无论如何你必须把宝钞在旧港全部花出去,绝对不能带着一贯钱的宝钞回到大明。” “是。” 不出韩度所料,等到番商见识到宝钞的神奇之后,纷纷追捧。每日堵傅雍等人大门,想要见他们的人络绎不绝。宝钞的价格甚至一度被太高到了二十两一贯的地步。 这让曾经沾沾自喜,以为占了大便宜,急于将宝钞花出去施二姐懊恼万分。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够把赚钱的希望放到了从傅雍等人手里买到的货物上面。 韩度没有去管傅雍等人赚了多少钱,买了多少货物。水师经过这几天的休整,将士已经从海上漂泊的疲惫当中恢复过来,各种物资也补给充足,是到了该继续航行的时候。 这一次,韩度没有再走弯路,拿着施进卿提供的海图,直扑爪哇国王城。 爪哇乃是岛国,王城就建在海岸边上。这几乎是所有岛国的特点,或许是因为靠海吃海的缘故,岛国王城几乎都离海边不远。而王城的海边,几乎必然有着一个优良的港口。 韩度带着浩浩荡荡的船队来到爪哇海港,番人自然畏惧如此高大的战船,不过短时间内却没有过激的举动。 韩度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海港,心里正在不断的衡量着。 这海港是爪哇王城的门户,不仅有着属衙,甚至还有军队驻扎在一旁。不过主政这里的爪哇官员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当他看到战船上面悬挂的明黄金龙旗,他便知道来者是天朝上国大明的人。至于大明的人为什么会万里迢迢的来到这里,甚至还摆出一副不善的样子,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以爪哇小国的地位万万得罪不起如日中天的大明。 于是此人不仅没有让军队戒备,反而亲自坐了一艘小船,来到了韩度面前。 “下国外臣余都术,拜见上国天使。” 韩度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会大明官话?你是大明人?” “回天使话,外臣乃是爪哇人,只因曾经出使大明所以会大明官话。外臣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大明名字,余都术,外臣在爪哇的名字是鱼嘟术。” “原来如此。”韩度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靖海伯韩度,这位是淮安侯华中。” 余都术连忙拜过,接着便盛情邀请韩度:“两位天使远道而来,不如下船歇息片刻,让外臣以尽地主之谊。” 韩度没有任何表示,就这么看了余都术片刻,才说道:“本伯此来是有要事,你若是识趣便将差不多十个月前,来到此地的一个庞大船队的人全部交给本伯。如若不从,你也去过大明,应当知道爪哇作为藩属国,违逆大明的意志是个什么后果。” “两位天使请明鉴,外臣就任这海港不过是六个月的时间,以往外臣都是在王城内公干,实在是不知道十个月前有没有大的船队来过这里。”余都术解释道。 才刚刚就任半年?那他恐怕还真的不可能见过那些人。 “你说的是真话?”韩度有些怀疑。 “外臣句句属实,若是天使不信,可以入港一问便知。”余都术连忙说道,还补了一句,“若是两位天使能够等候几日,外臣休书一封去王城问一问上一任有没有见到过庞大船队来过这里。” 韩度和华中对视一眼,暗暗点头,暂且也只好如此了。“好,不过你要尽快,本伯希望爪哇王能够将人交出来。” 正文 七百五十三章 谋划 “请天使放心,外臣即刻去办。”见韩度等人没有下船的意思,余都术只好独自回去禀报。 余都术回到衙门便立刻修书派人去王城禀报大明天使来了的消息。 爪哇王城,新任的爪哇王不过三十许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在王宫里面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得到余都术禀报的消息,爪哇王看了一眼,微笑着说道:“大明天使竟然来了爪哇,真是难得。看来本王真是天命所归,这才刚继任王位,还准备向大明请封呢,没有想到天使竟然提前来了。” 爪哇王左右的朝臣听了,纷纷举酒朝爪哇王祝贺,马屁如同潮水一般拍了上去。 爪哇王豁然站了起来,挥手将歌舞摒退,说道:“既然大明天使来了,本王自当沐浴更衣上前迎接。今日的酒宴就到这里吧,等晚上本王再举办更大的晚宴,到时候还请诸位卿家和天使举杯同庆。” “谢王上。”朝臣就此退下,准备回去养精蓄锐,等到了晚上再一睹大明天使的风采。 爪哇王微笑着看着众人离开,等到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人之后,微笑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沉如水。沉吟片刻,拿着余都术的文书,转身朝着后宫走去。 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外面,有人飞快的打开殿外,等到爪哇王进去之后,又飞快的关上。 一个老人坐在院子里面的树下,见到爪哇王脸色不好,便笑着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难道天塌了吗?即便是囚禁你父王,都没有看到你脸色这么难看过。” “的确是天塌了。”爪哇王嗤笑一声,点头说道。 老人正在倒茶的手为之一顿,不明所以的看向爪哇王。 爪哇王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大明的人来了。” 老人闻言顿时笑了几声,说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明的人早晚会找来的,这不都是在咱们的计划之中吗?而且他们可比老夫预计的时间要晚太多,看来这大明也开始懈怠了,不值一哂。” “来了就来了吧,你把他们糊弄过去,不就行了?”老人淡淡的看了爪哇王一眼。 爪哇王顿时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耆老说的有理,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本王也是第一次遇到大明的人。以前只是听说大明如何如何的了不起,让本王心生怯意,其实想来大明在万里之外,即便是他们再强也鞭长莫及,本王根本不用怕了他们。” “王上此言甚是,”耆老点点头,“大明有句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爪哇是王上的地盘,即便是大明的人来了,是龙也要盘着,是虎也要卧着。王上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几日,将他们糊弄过去便好了,说不定还能够更快让王上获得大明的册封呢。” “先生说的有理。”爪哇王微微颔首。 见爪哇王信心回来了,耆老便不再多说什么,随口问道:“对了,知道大明来的是谁吗?” 爪哇王没有说话,将余都术的文书递给他。 耆老笑着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耆老,怎么了?”爪哇王看到老人的脸色变成这样,那里还不知道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耆老根本就没有理会爪哇王,两眼死死地盯着文书上面的一个人名。 “韩!!!度!!!” 心里的恨意根本就掩饰不住,连一旁的爪哇王都深深的感受到了。自从他见到这位老人开始,他就是一副智珠在握、算无遗策的样子,好似永远都不会失算,永远都只会站在对他有利的一方。 事实证明,这老人的确是有着这样的底气和能力。 但是现在爪哇王却第一次看到了老人不为人知的一面,以往被他惊为天人的老人,现在竟然也会有愤恨。这老人根本就不是爪哇王以前认为的那么神通广大,他也是人,也有愤恨的时候。 “王上,你的计划要变了。” “为何?”爪哇王不明白刚才都极力让自己将大明的人糊弄过去的耆老,现在竟然在看了一眼文书之后,便说要改变计划。 “因为有此人在,无论你做的再天衣无缝,都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耆老朝着韩度的名字一指。 ‘韩度?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耆老如临大敌。’爪哇王不由得好奇多看了几眼。 “那耆老以为,本王应该如何做?”爪哇王随意问道。 耆老神色顿时狰狞起来,暗恨着说道:“诱敌深入,全力围杀!” 爪哇王听了,双眼一瞪,不敢置信的看着耆老,厉声问道:“你疯了?” “老夫清醒的很!”耆老一字一句将话说的极重,以示他的决心。 爪哇王听到耆老心意坚决,顿时慌了神色,连忙说道:“耆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王还想要大明的册封呢,围杀天使,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耆老讥讽的看了爪哇王一眼,说道:“韩度不死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得到大明的册封?告诉你,这人狡诈无比,你那些杀兄囚父的手段,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他要是活着离开,你也别想等着大明册封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大明的屠刀吧。” 爪哇王被耆老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围杀天使的确是太过冒险,但是若是此人真的有耆老说的那么厉害,他的事情被大明发现了同样也是死路一条。爪哇王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此人,真有这么厉害?” 耆老冷笑一声,说道:“你可以尽管想象他的厉害之处,老夫要告诉你的是,不管你怎么想,他都比你想的要厉害十倍。” 耆老的话好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是让爪哇王下定了决心。 “好!谁想要我死,我就要他先死。既然这韩度不给本王活路,那本王也不和他客气。耆老,你说咱们应该如何做?” 爪哇王的决定并没有让耆老感到轻松,韩度给他带来的压力丝毫没有减少。 正文 七百五十四章 狼狈为奸 正面对抗韩度,耆老实在是没有信心,要不然当初他们也不会一得到消息就连夜逃跑,连老巢都顾不得了。 其实这些人虽然势力极为庞大,但是说到底他们掌舵的这些高层不过是些商人。商人见利而忘义,有好处他们自然能够一拥而上,但是一旦稍微遇到困难挫折,他们必然是第一个想要逃跑的。 就拿当初韩度去八重山岛来说,如果是换成了老朱掌舵,即便是韩度再强老朱也不会那样落荒而逃,肯定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那样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可是耆老等人,就只会一味的逃跑。关键这还不是一个人的主意,而是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不得不说这就是商人的悲哀,永远没有决死一战的勇气。 想了一下,耆老说道:“韩度手下水师的火器非常的犀利,远胜弓箭。你想要杀他,人少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必须要调动大军围杀,以命换命,才有可能成功。” “火器?”爪哇王心生疑惑,“火器本王也听说过,不过据说火药最怕受潮。爪哇潮湿无比,火器应该施展不开吧?” 耆老带着讥笑看了爪哇王一眼,说道:“这王上就不要指望了,韩度将火器改良,根本就不会受潮。别说是潮湿了,即便是瓢泼大雨,他的火器一样的犀利无比。” 观一叶落而知深秋。爪哇王虽然没有见过韩度,但是听到他竟然能够把火器改良成这个样子,心里顿时便紧张起来。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耆老看见韩度来了便执意让他改变计划。面对这样无比聪明的人,自己的那些布置,就真的和没有一样。 “那就有耆老来安排吧,本王依照行事便是。”爪哇王咧嘴一笑。 耆老满意的点点头,他就是喜欢爪哇王这个性子,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至少他清楚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盲目自大。这也是当初耆老他们之所以会选择爪哇王的原因。 顿了顿,耆老说道:“王上要先让韩度放下戒心。” “这个简单,了不起本王放低姿态便是,若是他还不满意,本王还可以放的更低。”爪哇王能够从以往一个根本就不受重视的王子,一跃成为爪哇真正的王者,靠的就是一个狠字。他不仅对别人狠,对他自己更狠。 他在受到其他王子欺辱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丝毫的反抗过,可谓是任打任骂他都笑脸相迎。正是靠着这些,他才在几位王子彼此敌视的时候,被他们下意识的边缘化。谁都不会认为他对王位会有丝毫的威胁。 “若是这样就能够让韩度放下戒心,那王上你就太小看他了。”耆老笑呵呵的说道。 爪哇王听了之后眉头一皱,自己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韩度若是还不信,那自己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不解的问道:“耆老有什么办法?” “办法不就在这里吗?”耆老拿起余都术上报的文书,笑着说道:“韩度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这些人的消息,那咱们就给他这个消息。” 爪哇王看了之后,微微笑起,肯定的说道:“耆老,韩度要找的人恐怕就是你们吧。本王记得,你们恰好是那个时候来到爪哇的。”说完,直勾勾的盯着耆老的脸,想要看出什么异常出来。 可惜耆老让爪哇王失望了,他从头至尾都面色如常波澜不惊的样子,反而点头承认了下来,“王上所料不错,韩度就是来找老夫等人的。” 爪哇王听了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问道:“耆老就这么告诉本王,难道就不怕本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你们交给韩度?” “大家都是成年人,王上还是不要拿这种诈小孩子的话来诈老夫。”耆老摇头颇为有些看不起爪哇王的手段,继续说道:“若是王上以为将老夫等人交给韩度,就能够让韩度放过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藩属国对大明隐瞒不报,同样也是大罪。老夫就不信你们在京城里面的使者,没有告诉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再者说了,大明以孝立国,若是知道了你这位杀兄囚父的爪哇王,你觉得韩度会放过你?” 爪哇王闻言,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光,附和着笑了笑,便说道:“既然如此,该如何做,还请耆老明示。” 耆老满意的点点头,附耳和爪哇王说了几句。 隔日,爪哇王带着盛大隆重的排场,一路浩浩荡荡的来到港口。爪哇王来到之后,没有丝毫的迟疑,连忙登船拜见韩度。 “下国爪哇,拜见上国天使。” 韩度看见爪哇王有些年轻,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就算爪哇王?” “正是。小王拜见天使。”爪哇王再次拜道。 韩度见此人懂礼识数,便回拜了一礼,说道:“王上多礼了,大明靖海伯韩度,拜见王上。” 爪哇王见韩度客气回礼,顿时感到非常满意的笑了起来。藩属国王拜见韩度,那不是在拜韩度,而是在拜大明。但是韩度虽然贵为伯爵,对于王爵的爪哇王自然也应该回拜。当然,你要是不回拜也没有事情,反正没有一个藩属国王敢把这件事拿到大明朝堂去告状。 即便是去了,大明朝堂上的人也不会理会,因为那些文官在面对藩属国的时候,姿态更加的高傲。 韩度这一回礼,算是给足了爪哇王面子。 “本伯此来是想要向王上打听一个消息。” “请天使示下。”爪哇王把姿态放的很低。 韩度点点头,说道:“不知道大约在十个月前,有没有一只庞大的船队来到爪哇?” “没有。”爪哇王毫不犹豫的回道。 “哦?”韩度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回的如此急切,不有的得眯上了眼睛,仔细看着爪哇王说道:“王上何必如此着急,不如仔细回忆一下,再回答本伯的好。” 爪哇王没有丝毫不耐,反而一无所觉的和韩度解释道:“天使明鉴,这一两年来爪哇的确是没有什么大的船队来过。能够来爪哇的船队都是和爪哇非常熟悉的,极少有陌生船队到了。倒是在十个月前,有一只陌生的小船队来过。” 正文 七百五十五章 中了埋伏 听到这个消息,韩度心中顿时一动,连忙问道:“什么样的船队?” 爪哇王好似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他们的船很大很坚固,但是数量不多,只有三艘。” 船大符合那些人的特点,但是数量不对。那些人既然能够开垦出几万亩良田,人数怎么也有数千人。这点人,根本不是三艘船便能够带走的,更别说他们还带着无数的财物。 不过这至少也是一个消息,万一这些人来到南洋之后,为了避免被自己追上是分开走的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呢?”韩度继续问道,“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了?” 爪哇王笑了笑,说道:“他们没有走,一到港口便和下面属官发生冲突,后来被父王派人给杀了一些,将剩下的十几个给抓了起来,现在都还关在王城里面的监牢里。” 什么发生冲突?恐怕是你爹见财起意吧? 毕竟按照韩度的推测,这些人应该富的流油。他们跑到了爪哇国,又只有三艘船,势单力薄之下就和小二抱金砖于闹市没有区别,爪哇王不打他们的主意才怪。 韩度现在没有心思去想爪哇王是不是见财起意,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这些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就请王上将这些人带来吧,应该不麻烦吧?” “不麻烦,小事而已。天使但有所需,小王无不应允。”爪哇王客气的说道。回头就朝左右下令,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韩度听的脑门直跳,隐蔽的朝着身后一侍卫打扮的人看了一眼。 此人正是施进卿,他被韩度任命为旧港宣慰使之后,并没有就此高枕无忧的留在旧港,而是选择跟在韩度身边。 韩度原本就对此地语言不通甚是头疼,在听闻施进卿精通数种番语之后,便同意将他带在身边。甚至还让他从施家挑选几个熟悉番语的人一起跟在,争取能够翻译南洋所有的语言。 施进卿见到韩度的示意,暗暗朝他点点头,示意爪哇王子的确是按照韩度的吩咐下令的,并没有什么差错。 韩度隐蔽的收回目光,一副非常信任爪哇王的样子看着他。 这让爪哇王感到颇为好笑,他有些觉得耆老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就这样一个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懂,就能够轻易相信的人的角色,也有资格让他和耆老两人如临大敌? 就在爪哇王附和着与韩度闲聊的时候,王宫侍卫回来禀报。爪哇王听了之后脸色有些不好看,回头朝韩度说道:“天使见谅。” “怎么了?”韩度眉头一皱,心里有些担心出了什么变故。 爪哇王叹息一声,说道:“那些人自从被关进大牢之后,也没有人想要解救他们,便关到现在都没有理会过他们。到现在已经死的只剩下三个人了,而且个个奄奄一息,恐怕命不长久。下面的人见天使如此看重那几人,也不敢擅自挪动,生怕一个不好他们就此一命呜呼。因此,恳请天使入王宫亲自询问如何?” 韩度也坐过大牢,深深知道无权无势的人进了大牢就只能够生生等死。那些人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自然不会有人想要救他们。 想到事关重大,韩度急于想要得到消息,暗中从施进卿那里确定爪哇王没有说假话之后,便立刻说道:“请王上带路。” “天使,请!”爪哇王对韩度越发的恭敬。 韩度带上两队将士护卫左右,跟着爪哇王朝着王宫赶去。 王宫离着港口不远,目测也不过就是两三里地。 眼看着王宫就在前面不到百米的距离,华中忽然走了上来,靠近韩度,暗中伸手捏了韩度手臂一下。 韩度会意,顿时放缓脚步,朝华中投去疑惑的眼神。 华中附耳低声说道:“有些不对劲,周围太过安静了。而且这是港口去王宫的路,怎么可能一路上除了咱们连个人影都没有?” 韩度左右看了一眼,也疑惑起来,辩解的问道:“是不是爪哇王为了迎接咱们,将道路清空了?” “是有这个可能,”华中点点头,随后又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爪哇王怎么连个迎接的侍卫都不派出一个呢?韩兄可看见王宫门口有人迎接?” 韩度看了一眼宫门紧闭的王宫,心里也是疑心大起。 察觉到韩度等人没有跟上来,爪哇王回头笑着问道:“天使这是怎么了?王宫就在前面,天使怎么不走了?” 韩度本着小心为上,想了一下便说道:“这里距离王宫也不远,不如就请爪哇王将人犯带出来吧。想来这么近的距离,人犯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可是,万一......”爪哇王担忧的说了一句。 韩度却直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若是万一人犯出了什么事情,本伯也不会怪你。” 见韩度话都这样说了,爪哇王只好说道:“好吧,那就请天使稍待片刻。” 爪哇王也没有坚持,就这么带着人朝着王宫走去,将韩度等人就这么留在了原地。 等到爪哇王的人就快要消失在王宫门口,华中才陡然惊呼道:“韩兄咱们上当了,快退。” 韩度也猛然回过神来,刚才自己就一直感觉到有那里不对,但是却一直都找不到原因,直到看到爪哇王消失在宫门口才反应过来。‘将人犯带出来,派个侍卫去便好了,为什么爪哇王要亲自去?按照道理来说,既然自己在这里等着,那么爪哇王应该和自己在一起才对。’ “撤,快撤!”韩度猛然大吼,带着将士立刻掉头朝着海边跑去,只要到了港口,那就万事大吉。 爪哇王站在宫城上看见韩度等人直接逃跑,知道事情败露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下令,“杀,不要留一个活口。” 凄厉的警鸣声响起,韩度左右两旁顿时杀出密密麻麻的人影,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快发信号,其他人跟我冲。”韩度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趁着两边的军队还没有对自己等人进行合围,自然能够冲出去多少冲多少。 正文 七百五十六章 血战 信号弹是韩度根据烟火改良出来的,在火药里面加入了不同的金属粉末,便有了不一样的颜色。精钢打造的筒子里面装上两截火药,轻易便能够将上面一层发射到十几丈的高空爆炸。 听到韩度的命令,顿时有传令兵拿出信号弹点燃。 “咻~轰!” 一道红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响,如同一道惊雷般的巨大声响传遍四方,方圆数里之内清晰可见。 对这声惊雷最敏感的就是水师的将士,蒋明抬眼看见天空当中久久没有散去的红色光团,脸色陡然一变,惊呼道:“不好,伯爷有危险。” 一旁的张超也是同样变色,立刻说道:“我马上带人前去接应伯爷,你坐镇战船,调动方位,随时给我们炮火支援。” 蒋明心里焦急,自然也想要带人前去接应。只是在听了张超的话之后,知道张超说的办法是最好的,因此便点头答应下来,忍不住嘱咐一句,“张超你一定要将伯爷带回来,否则我要与你拼命。” 张超冷笑一声,说道:“放心,伯爷若是回不来,你也不用找我拼命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记得给碗酒喝吧。” “来人,准备战斗,出发!”张超一声大吼,顿时附近几艘船上走出来几百人,朝着张超集结过来。 蒋明也是一声大喝,:“所有战船调整方位,左舷装填!” 韩度等人虽然撤退的坚决,但是毕竟太过深入,在退到距离港口不到一里地的地方,还是被爪哇兵给围住了。 “杀!”华中一把将韩度按到身后,双手一抬就是两枪出去,击毙两人。 一时之间密密麻麻的爆竹声接连不断响起,刚刚围上来的爪哇兵顿时人仰马翻损失惨重。爪哇兵哪里见识过这样凶猛的火力,一时之间竟然被吓的连连后退。 韩度等人趁着这个机会,埋头猛冲,遇到个别有胆子迎上来的爪哇兵,也是一枪撂倒。就这样竟然又让韩度等人轻松的冲过去近三十丈。 可是随着后面督战的人上来,爪哇兵又再次朝着韩度等人围杀上来。这一次就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了,只能够凭着本身的实力硬拼。 好在韩度等人仗着火器的犀利,一直都是一面倒的压着爪哇兵打。韩度等人一路冲杀,不过片刻便在一路上留下上千具尸体,而自身竟然完全没有伤亡。 这还是因为爪哇兵全部都是步卒,连一个弓箭手都没有,完全没有远程攻击的能力。 站在远处王城上的爪哇王看见这一幕,脸色变得无比铁青,狠狠的骂道:“废物,都是废物,几万大军,竟然连几十个人都杀不了。” 一旁的耆老倒是没有惊讶,反而笑着说道:“这就是火器的犀利,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韩度,但是他就是靠着这犀利的火器纵横驰骋,谁也奈何不了他。” 爪哇王心里虽然对韩度愤恨不已,但是对于韩度的火器他却是十分眼馋的。连忙问道:“耆老也是从大明来的,不知道能否制造这样的火器?” 耆老看着爪哇王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由得腹诽道:‘自己要是有这样的火器,早就直接干翻你,自己当王了,怎么还会任由你对老夫呼来喝去?’ 而爪哇王看了耆老的神色,还以为他真的有能够制作这种火器的本事,心里不由得打起了主意。 左轮虽然犀利无比,但是毕竟不是无限子弹,总有弹尽粮绝的时候。韩度身边不过只有几十人,身上带的子弹也不多,每个人也就几十发而已。大家一路冲杀,屠杀了几千人,在距离港口不到百米的位置终于将子弹消耗一空。 华中将左轮收起,抽出腰刀,大喝一声,“将士们,随本侯杀出去,胜利就在前方。” “杀~” “杀~” “杀~” 华中朝前跃起,当头一刀斩下,将爪哇人连矛带人斩成两半。华中的凶悍暂时震慑住了爪哇人,让后面的水师将士能够趁着爪哇人愣神的功夫,大肆斩杀他们。 但是韩度等人毕竟人数太少,很快便淹没在爪哇人的下一次反扑当中。 白刃战是最为考验勇气和血腥的,虽然大明将士不缺乏勇气,但是爪哇人在人数的优势下同样也不缺乏勇气。 刀矛相交,总有血花飞溅而出,大明水师也开始伤亡。 韩度刚开始还想过要锻炼一下身体,可是自从制造出左轮之后,便再也没有认真的锻炼过。在韩度看来,有了左轮自己便足以自保了,若是左轮都保护不了自己,那即便是再怎么锻炼也于事无补。可是现在韩度却非常懊悔曾经的这种想法,自己的身体永远都是自己最后的活命手段,不会因为武器而改变。 韩度也握着长刀一路劈砍,可是在这毫无章法下劈砍之下,虽然能够对敌人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是也免不了让自己受伤。 周围的将士见了,纷纷将韩度给围在中间,为此又有人被爪哇人抓住漏洞刺死在长矛之下。这样的场景看的韩度瞠目欲裂,可是偏偏自己现在对此极度的无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只有胸膛里面一团炽烈的怒火,烧的韩度双眼通红,想要发疯。 华中浑身上下衣衫破破烂烂,每处破口里面都有一道或深或浅的伤口。他感到有些精疲力尽,可是前方还是层层叠叠的爪哇人,不由得感到有些泄气。一把将韩度架起,一边挥刀往前冲,一边说道:“韩兄,看来今日你我是在劫难逃了。” “怎么?你怕了?”韩度心里怒火高涨,声色俱厉的问道。 “老子怕个屁,大不了一死而已。老子从跟着老爷子上战场的那天,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华中流氓习气爆发出来,粗声粗口的说道。 随后却是一阵哀叹,“老子是怕你死了,皇上还以为是我把你弄丢的,把怒火撒到我妻儿老小身上,让他们没了好日子过。” 韩度一阵沉默,华中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以老朱的为人不是可能,而是百分百会把怒火撒到淮安侯府。 正文 七百五十七章 迎接新时代 若仅仅是取消爵位,那都还算是好的。怕就怕老朱一怒之下,将整个淮安侯府给血洗了。 可是韩度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带个信回去,告诉老朱自己的死和华中没有关系吧? 想到这里,韩度叹了口气,安慰华中道:“放心吧,战场之上越是怕死,就会死的越快。你这么不怕死,自然是不会死的。” “但愿吧......”华中微微一叹,再也不愿意多少一个字。 就在这个时候,密密麻麻挡在前面的爪哇人后方忽然传出来一阵骚动。 华中听了,顿时浑身一振。高举长刀,大喝道:“弟兄们,接应咱们的人来了,给本侯杀出去!” “杀出去!”...... 所有人的精神都在一瞬间振奋起来,生路就在前面,人人无不拼命搏杀。 果然,随着华中带人越往前冲,前方的喊杀声便越大。等到和前面的冲杀进来的人汇合到一起之后,韩度不由得一愣。 原本以为会是水师来接应自己,怎么这些人还是爪哇人? “伯爷,快走!外臣给你们断后。”冲杀进来的人里面陡然冒出一人来。 是余都术,韩度看到他心里更是疑惑大起,不过这个时候紧急万分,也没有时间耽搁,大喝一声,“走!” 余都术的人比不上大明将士,根本就拦不住爪哇王军队的进攻,只能够边打边退以命换命尽量阻拦。就这还是有大明将士和他们通力合作的结果,要是换成余都术的人恐怕根本守不住。 “伯爷,末将来此,还请恕罪。”就在韩度始终摆脱不了的时候,张超终于是带着人马感到。 韩度见张超带着几百人赶来,心里顿时送了口气。连忙说道:“不要恋战,往海边退。来人扶住淮安侯,他受伤了。” 张超立刻带着人上前阻拦追兵,一阵连珠炮似的开火之后,总算是将追兵冲击的势头给拦了下来。张超也不敢继续停留,立刻将带着韩度等人往海边撤退。 这个时候,韩度才有时间理会一旁的余都术。怒喝道:“这究竟怎么回事,爪哇王为什么会袭击本伯?” 余都术哭丧着脸,说道:“天使见谅,外臣也是不得而知。” “那你为什么会派人来救本伯?”韩度对此也是非常不解,按照道理来说余都术应该和爪哇王是一方的才对。刚才要不是余都术冲进去将自己救出来,恐怕自己等人根本就等不到张超的到来。 余都术听了,连忙解释道:“外臣看到天上的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便带着人来看看。结果发现天使被困,便想将天使救出来。” “呵呵,你们王上想要杀本伯,你倒好反而想要救本伯?看来你和你们王上不是一条心啊。”韩度冷笑了几声。 余都术听了一阵沮丧,朝韩度求情说道:“天使见谅,或许王上和天使之间有什么误会,才导致此事发生。不过还请天使相信,爪哇绝对没有要和大明为敌的意思。” “他都派人来杀本伯了,你却说他没有和大明为敌的意思?”韩度嗤之以鼻。 余都术咬咬牙,只好说道:“王上或许是受小人蒙蔽,王上刚继任不久,还不知道大明天威。若是王上知道了,是绝对不会攻击天使的。还请天使看在外臣拼死相救的情分上,饶过爪哇这一次。” “哼!”韩度气愤的一挥衣袖,再也不和余都术多说半个字。要不是看在余都术拼死相救的份上,韩度连刚才那些话都不会和他说。 蒋明站在船首上看见韩度被一路追杀心急如焚,可是他现在却只能够在这里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报,将军,伯爷等已经越过射程,是否可以开炮?” “开炮!” “开炮!” “开炮!” 蒋明满腔怒火,神色狰狞,连吼三声...... “轰!”随着第一门大炮轰鸣,还没有等炮口的烟火散去,接连起伏的炮火不断闪烁。 韩度听到头上炮弹划破空气产生出的“咻、咻、咻”的嘶鸣声,韩度脸上总算是露出了逃出生天的笑容。 余都术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疑惑的抬头朝声音消失的方向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点落到了追兵当中,一接触到人,此人顿时便支离破碎,随后又在密集的阵型当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人拼命的时候,好似有无限的精力。但是一旦松懈下来,便感到极度的疲惫。韩度见炮火将追兵完全挡住,便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就再也跑不动了。 休息了片刻,见余都术两眼呆滞的看着远处追兵不断想要冲杀过来,但是炮弹编织起来的一道无形屏障,将他们死死的挡在原地不得寸进。 韩度笑着赞叹一声,“好好看看吧,这是新的时代。” “什么时代?”余都术木然后头望了韩度一眼。 “一艘战舰,便可以镇压一国的时代。”韩度说完,再也不理会呆立在原地的余都术。 韩度找到张超,“让人将华中带回船上治伤,另外调集五千人马,再拆十门大炮下来,本伯要破王宫。” “是。” 吩咐下去之后,韩度便站在原地看着远处不断想要冲杀过来的爪哇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些爪哇人哪怕是顶着密密麻麻的炮火,也要悍不畏死的往前冲。可是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也不是钢铁炮弹的对手,他们冲的再英勇,除了遭受到更大的伤亡之外,并无丝毫的益处。 韩度也不信他们的精神意志能够顶多久,等到他们溃败的时候,就是自己反击的时候。 终于,在巨大的伤亡之下,爪哇兵崩溃了,即便是身后的屠刀都阻拦不了他们往后逃跑的决心。 “杀!”不用韩度有太多的言语,也不用激励士气,爪哇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就是最好的激励士气的办法。 五千将士跟着韩度反杀回去,一路追杀到了王宫门下。一路上杀的爪哇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正文 七百五十八章 抛弃 爪哇王刚才根本就没有把韩度放在眼里,等到麾下爪哇兵被炮火所阻的时候,他都不服气的不断下令让麾下兵丁继续冲杀。 可是等到兵丁再也坚持不住溃败,被韩度一路追杀之后,爪哇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攻守之势转变的太快,让他既不敢相信,又不甘心。 转身抓住耆老的衣衫,愤怒的说道:“你骗本王,你敢骗本王?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们,将你们赶尽杀绝?” 耆老丝毫没有生气,不慌不忙的说道:“王上说的那里话,老夫何时骗过王上?老夫一直都和王上说韩度生性狡诈不好对付,是王上以为胜券在握的。要不是老夫极力坚持,就王上派的那点人马,根本就拦不住韩度。” “你不也没有拦住?”爪哇王神色激动的喝道:“你不仅没有拦住韩度,还白白损失了本王五万人马,五万呐!” 耆老听了,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就连他也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能够从五万大军的合围之中,都能够逃出生天。 “那还不是因为王上你御下不严,要不是王上港口的人将韩度救走,他早就死在乱刀之下了。” 对此爪哇王心里也是愤恨不已,可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即便是他想要把余都术抓出来一刀砍死,那也等到他能够度过此关之后。他已经看到韩度带着人马,气势汹汹的一路朝着王宫追杀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 耆老被问的心虚不已,做生意他是一把好手,但是要轮到领兵打仗他就不行了。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姿态还行,真要他指挥两军对阵,他只能够抓瞎。 “王上勿忧,韩度人马太少,只要王上派人坚守王城,韩度是攻不进来的。” 爪哇王虽然废物,但是指挥两军对阵也比耆老要强。事到临头他也顾不上太多了,连忙开始布置守城。等到爪哇王布置妥当一切之后,回头一看才发现耆老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没有跟在他的身后了。 嘴里爆出一顿臭骂,爪哇王连忙将守城的重任交给身边一位武官之后,自己也匆匆的离开了宫城。 韩度看着前面紧闭的宫门,冷冷一笑,‘都什么时代了,还想要靠着城墙负隅顽抗。’ “来人,架起大炮,给本伯朝宫门往死里轰。” 十门大炮,用来锤坚城都够了,爪哇王宫这样脆弱的宫门自然经不起轰击。 不过几轮炮火之后,宫门便被轰的千疮百孔坍塌。 “城门已破,给本伯杀!” 韩度带着一队人马冲在最前面,想要亲手宰了爪哇王这个王八蛋,以解心头之恨。 “所有人不要恋战,直扑王宫。” 韩度带人冲到王宫,一路势不可挡。可是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爪哇王的影子。就在韩度一脸焦急的时候,有人来报。 “伯爷,王宫后面发现有人刚刚离开不久。” “想跑?”韩度顿时反应过来,冷笑道:“你跑的了吗?所有人继续追。” 韩度一路追击,没有过多久果然看见爪哇王带着一队人在前面疯狂的逃跑。等到韩度追上去之后,才发现在爪哇王的前面,竟然还有一群人的逃跑。 通过望远镜韩度看到,那群人虽然衣衫换成了爪哇人的样子,但是他们的肤色和长相,以及身上的那股气质,无一不再向人诉说着他们就是韩度不远万里也要找的人。 “王八蛋,原来你们果然是躲在这里,这次本伯看你们要往哪里逃。”韩度心里有种万里跋涉,总算是有了回报的复杂心情。 追了片刻之后,韩度才陡然发现那些人逃往的海边,竟然有十几艘福船停靠在海边。心里顿时一惊,这些人要是逃到船上,可就麻烦了。 韩度立刻下令说道:“不要管爪哇人了,给本伯追前面那些人,活捉一个赏黄金十两。” 大明将士听闻之后,看向前面那些人眼睛都在冒出金色的光芒。根本就没有理会爪哇王等人,直接便越过他们,追了上去。 爪哇王见到韩度带人追上来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吓的顿时抱头蹲在地上一个劲的鬼哭狼嚎。可是等了片刻之后却没有感到身上有疼痛,便慢慢大起胆子放开双手一看。便看到无数的大明人从他身边飞奔而过,根本就没有对他下手的意思,好似他是透明的一般。 耆老站在船首上,看到韩度带兵追来的时候,脸色不由得一变。心里暗恨爪哇王贪生怕死,要不是他把韩度引来,韩度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便发现他们的踪迹。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只能够当机立断亡羊补牢。 “不能等了,来人,传令下去,开船!” 耆老这一命令,连接到的人都是蒙的,不由得确认道:“耆老,可是方家还有那么多人在海边。” “不能再等了,难道你想要韩度追上来,把咱们一网打尽?”耆老回头狠狠的瞪着此人。 一旁另外一个老者叹息一声之后,说道:“耆老做的没错,下去传令开船吧。要怪,只能够怪他们自己贪心。明明都说了要抓紧时间走了,他们却还坛坛罐罐的什么都想要带走。” 耆老听了,大为动容的朝老者一拱手,说道:“谢方兄体谅。” “没什么谢不谢的,耆老为人公正,即便是抛下他们也是为了大家考虑,不得已而为之。开船吧。”方姓老者微微一声喟叹,“咱们这么多年来,不就是靠着小心驶得万年船才能够长存下去么?敢问哪家没有子弟牺牲?凭什么就要为了方家,而拖累了所有人?” 传令的人听了更是无所谓,“得,既然方家的掌舵人都不在乎下面族人的性命,那他又何必在乎?”连忙转身,跑去传令了。 随着船帆扬起,还没有上船的人自然知道他们被抛弃了。拼了命的踏入到海中,不断的大声高呼,想要将船喊回来。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呼喊,船也没有丝毫掉头的意思,慢慢退入到深海里面。 正文 七百五十九章 杀王 留在海边的人看到明军冲来,眼睛里面只剩下一片绝望。 韩度带人冲到海边,顷刻间便将所有人控制住。可是这个时候,船只已经深入到海中,即便是以左轮的射程也鞭长莫及。 韩度站在海边举着望远镜,将船首几个老人的面孔深深的印入脑海。立刻朝张超说道:“传令,让蒋明即刻将船队开过来,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本伯也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是。”张超立刻转身去下令。 余都术从将韩度救了出来,就一直和韩度待在一起。等到韩度从王宫后面追出去的时候,他也跟着韩度追了出去。他想要亲口问问王上,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会袭击天使。 等到他发现站在路中间一脸茫然的王上之后,他便将爪哇王带在身边。 爪哇王见到余都术,眼底的一抹恨意一闪而逝,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想要活命还要靠着余都术在韩度面前为他求情。 因此,爪哇王面对余都术的时候,不仅没有丝毫责骂,反而一个劲的说自己被小人蒙蔽才做出冒犯天使的事情。 余都术也是信了王上的话,带着爪哇王跑到韩度面前说道:“伯爷,王上一时糊涂被小人蒙蔽,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请伯爷看着王上真心悔过的份上,饶过王上这一次。”韩度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爪哇王一眼,又看了看余都术。见余都术一脸真诚的为爪哇王求情,想了一下,韩度抬起左轮,当头就给了爪哇王一枪。 “砰!” 爪哇王做梦都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如此不近人情,毫无征兆的便动手,他到死都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余都术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也是被韩度的举动气的浑身颤抖。爪哇虽然是海中小国,比不上大明,但是一国之王也不能够任由韩度如此生杀予夺。要不然,爪哇国的颜面何在? “韩度,你竟然敢刺王杀驾。有本事你把本官也杀了,要不然本官一定去大明,在皇上面前告御状。” 韩度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慢慢离去的船队,头也没回的说道:“爪哇王负固不恭,谋害王师,已被本伯当场击杀。国不可一日无主,爪哇人余都术远见卓识,倾慕天朝,若能为王,必能致两国和睦如亲。今日本伯便令余都术暂未爪哇王,等回京禀报皇上后,由皇上定夺。” 说到这里,韩度回头看了余都术一眼,轻声问道:“够不够清楚?” “你~我......”余都术做梦都没有想到爪哇王位竟然会以这个戏剧般的方式,落到他的头上。一时之间心情剧烈起伏,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韩度将余都术抛在一边便不再管他了,只注视着船队离去的方向,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半响过后,好似余都术总算是想明白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爪哇的王,那是因为出于从小受到的环境影响。爪哇王在这里传承久远,已经到了所有人都习惯了的地步。 但是仔细一想,难道爪哇王就只能够由王室担任吗?原本余都术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不确定的地方。究竟爪哇谁应该成为王,虽然也是那人在国内的实力说了算的,但是其实大明说了也算。 爪哇新王继任,必须要派人到大明朝拜,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之后,才能够真正成为一国之主。若是大明不承认新王,那么新王即便是被人给推翻也是有可能的。当然,通常大明是不会不册封的。 现在既然韩度许诺让自己成为爪哇王,并且还会回京向皇上请封。只要有大明的承认,那这爪哇王自己又如何做不得? “外臣谢伯爷大恩。”余都术想清楚了之后,心里只剩下欣喜与庆幸。 “王上不用谢本伯,要谢就谢皇上吧。”韩度纠正了余都术的自称,淡淡的说道。 “是是是,伯爷说的对,小王谢皇上天恩。”余都术连忙改口,接着便朝着北方行三跪九叩之礼。 等到余都术行完礼,韩度才说道:“王上不要高兴太早,要知道王宫还没有落入到王上手中。里面一定还有着爪哇王的人。” 余都术闻言脸色陡然一遍,只犹豫了零点零零一秒,便说道:“伯爷提醒的是,小王这就带人回王宫。” 韩度点点头,朝张超吩咐道:“派一千人随王上入宫,帮助王上肃清逆王残党。”说完,朝张超使了一个眼色。 “是。”张超立刻答应下来,并且暗中回应,他明白韩度的意思。 王宫可是一国精华所在,韩度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破王宫,总不能够空手离开吧?刚才之所以毫不停留的追了出来,那就是怕爪哇王给逃跑了。现在既然该追的也暂时追不上了,那自然到了捞好处的时候。 余都术正在担心他手里的力量太小,不足以镇压王宫呢。现在听到韩度这样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反而忙不迭的一个劲朝韩度谢了又谢。 韩度等了许久,总算是等到蒋明的消息。 “回伯爷,蒋将军说,船队想要绕到这边需要大量的时间,按照估计,恐怕要等到明日早上,船队才能够到达。” 明日?等到明日蒋明来到,恐怕那些人都跑的没有影子了。不过韩度打开海图一看,发现蒋明能够在明日早上到达,已经是尽力了。从陆上直线过来自然没有多远,但是船队过来却需要绕一大圈远路。而且这里岛礁纵横,船队晚上根本不敢胡乱航行。 即便是韩度再不甘心,也只有等到明日再说了。 想了一下,韩度吩咐张超,“派人去向余都术传话,要他把爪哇周围的海图给送来。”有了海图,韩度才容易确定那些人逃走的路线。按图索骥,总要比自己瞎蒙要好太多。 至于说那些人会不会按照海图走,韩度根本就不担心。韩度当初没有海图的时候,在岛屿里面都不敢随意乱闯,只能够一点一点的探路前进。 正文 七百六十章 大洲 那些人既然是想要逃命,那即便是他们知道韩度会顺着海路追上来,也不得不按照成熟的海路走。 隔日一早,蒋明便一脸疲惫的感到韩度面前。 韩度拿着海图登上了战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朝着那些人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韩度一路追击,虽然战船的速度肯定要比福船快,但是由于这条海路上要经过几处大岛。韩度也不得不派人绕着岛屿探查一遍,再继续追击。 若是不探查的话,万一那些人就躲在岛屿的某处,等到韩度追过去了之后,再掉头往会跑,那岂不是就让他们摆脱韩度了吗? 韩度宁愿慢一点,也要将这些岛屿探查清楚,步步为营直到将那些人逼到绝路。 可是如此一来,韩度耽搁的时间便太多了。韩度沿着海路向东清查过去,沿途都能够在海面上发现那些人留下的各种生活垃圾。就凭着这一点,韩度便知道自己追踪的方向没有错。 十几日过后,蒋明忽然来报。 “伯爷,咱们找到他们了。” “在哪里?”接连追了十几日,总算是抓住了他们的踪迹,韩度自然迫不及待。 蒋明站到韩度身边,朝着右前方一指,“就在那个方向的岛屿边上,望斗发现了福船的踪迹。” 这种地方发现福船,自然就是那些人无疑。 韩度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由于岛屿边上有云雾缭绕,韩度没有看清。 “开过去。” 随着船队的接近,岛屿的样子便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面。可是这岛屿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海平面上一道细长的黑线,朝着左右两边无限延伸。 即便是见惯了岛屿的蒋明等人,都不禁看的目瞪口呆,吃吃的说道:“这,这是岛吗?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韩度听了蒋明的话,陡然反应过来,回想起某个大岛,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转身会船舱里面拿出地图和六分仪,韩度对着太阳开始计算起来。等到计算出结果之后,韩度脸色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是变得更加阴沉了。 张超见韩度脸色不好的从船舱里面走出来,连忙说道:“伯爷,所有福船都停在前面的沙滩上,一共十九艘,一艘不少,确定就是那些人。” “伯爷,怎么了?”蒋明见韩度脸不对。辛苦了十几日,好不容易才追上那些人,按照道理来说伯爷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一脸阴沉? 韩度深深吐出一口气,说道:“走吧,咱们过去看看,但愿不是像本伯想的那样。” 蒋明和张超对视一眼,见韩度不愿意说,他们也不敢再问,只得跟着韩度来到船首。 随着战船靠近海边,所有人都发现了那些福船竟然全部都搁浅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韩度见福船上面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沉吟一下,便说道:“走,咱们下去看看。” 张超顿时点头,调集了几百人马坐小船跟着韩度登岸。自从韩度被爪哇人给袭击之后,无论是蒋明还是张超,都不敢再让韩度带着几十人下船。 韩度等人来到沙滩上,立刻就有士卒前去福船查探。半响过后,士卒回来禀报,“报伯爷,船里面空无一人,连货物都没有。而且小的们还发现,这些福船竟然全都被人给凿沉了。” 韩度听了之后,好似感到有些意外,又好似在意料之中。 “全都凿沉了?他们疯了?”张超不敢置信的问道。船在海上有多么重要,他可是深有体会。 “他们有船还可以逃走,把船凿沉退到岛上,那他们岂不是必死无疑?”蒋明也是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做出这样自寻死路的举动。 韩度脸色阴沉如水,冷笑着说道:“那倒是未必。要是换成是一般的岛屿,他们这样做的确是无异于自掘坟墓。但是他们退到这个岛上,那就不一定了。” 见两人不解,韩度便继续解释道:“刚才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岛屿大的竟然。但是本伯要告诉你们,这个岛的广大远超你们的想象。或者说,这就是不是一个岛,而是一片陆地,整整一个大洲。” 蒋明张超两人听的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海上还有一个大洲。 “这个大洲论土地面积甚至比现在的大明还大,你说就他们那些人洒进去,咱们怎么找到他们?” “他们之所以弃船上岸,恐怕就是知道他们的船速不如咱们,继续留在海里,早晚有一日会被咱们追上。但是他们进入了这里便不一样了,咱们的速度并不会比他们快。只要他们提前出发几日,咱们便再难以追上。如果他们提前来过这里,在这里有所准备的话,那咱们想要找到他们,更是无异和大海捞针一般。” 地方比大明还大?这该怎么找?即便是顺着那些人留下的痕迹追过去,只要他们兵分几路,就能够将自己等人给带进沟里。 “那......伯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蒋明涩声问道。 韩度沉吟一下,进去找肯定是件事倍功半的事情,但是就此放过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想了一下,韩度说道:“这大洲虽然广大,但是也不是没有缺点。那就是除了面对爪哇的方向之外,其他各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们想要穿过可不容易。因此,本伯猜他们会在这大洲上面隐藏起来。” “这样,本伯让余都术派人盯着这边。暂时将他们困在大洲上,等到本伯请示过皇上之后,再想办法。实在不行,迁移十万百姓过来,步步为营总是能够找到他们。” 蒋明张超两人听了,不由得暗自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了,他们总不能够把时间都耗费在这大海捞针上吧? 韩度抬头看了一眼搁浅在沙滩上的福船,忽然下令道:“把这些船全都烧了,咱们回去。” “是。” 那些人吧船凿沉了,无非不过就是不想便宜韩度,让韩度拉不走。等到那些人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再慢慢的修补,又能够得到十几艘福船了。 但是韩度做的却更绝,一把火将其烧成灰烬,彻底断了那些人的希望。 正文 七百六十一章 毒蛇猛兽 堆上干柴火药的福船,很快便被熊熊烈火给包围,巨大的浓烟冲天而起,明亮的火光映照着韩度等人离去的身影。 大洲上,离海岸线十几里远的地方,一行数千人正排成一字长蛇在艰难的跋涉。 “耆老,快看!”有人好似看到了什么,顿时惊呼。 耆老回头一看,只见远处一道浓烟如同冲天之柱一样,屹立在天地之间。片刻之后,耆老脸上露出笑,呵呵笑道:“韩度小儿也是一个胆小鼠辈,通知下去,咱们不用急着赶路了,先休息一下。” “耆老,这是为何?韩度近在咫尺,若是停下来,被韩度追上来如何是好?”有人问道。 耆老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放心,若是韩度想要追来,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烧船。既然他选择了烧船来发泄怒火,那就说明他放弃追咱们了。” “耆老言之有理,”方姓老者也站出来说道,“韩度若是想要追击咱们,那他烧船就是暴露他的位置,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你通知下去吧,就地休息。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休息太久,顿饭功夫之后咱们继续启程,总要彻底摆脱韩度之后,咱们才能够真正的安顿下来。” “是。”这人回了一句,立刻下去传令。 方姓老者看着远处的浓烟,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十九艘福船灰飞烟灭,真是让人心痛啊。” “方兄看开点,只要咱们人还在,就没有什么好心痛的。”耆老劝慰了一句,抬眼向前方望了一眼。前方仍然是此起彼伏的山川,一眼望不到头。 “这大岛不知道有多大,老夫就不信来参天巨木都没有。只要咱找到木材,到时候想造多少福船都可以。” 方姓老者闻言,只好点点头。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他也只能够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就在众人正在休息的时候,忽然人群当中一声凄厉惨叫响起,随即就是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蛇,有蛇~” 耆老和方姓老者听到动静,连忙赶过去。 “怎么回事?” “耆老,刚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条毒蛇,咬了陈兄一口。” “人呢?”方姓老者急忙问道。 “在这边。”来人将两位长辈带过去。 耆老和方姓老者来到被蛇咬了的陈姓年轻人面前,只见他满脸浮现青气,嘴唇黑的像染了锅底灰一样。无论是谁看到他这个样子,都知道这是毒气攻心,没救了。 果然,年轻人刚刚坚持到两位长辈到来,便头一歪彻底没了呼吸。 耆老脸色凝重,问道:“蛇在哪里?” “陈兄被咬了之后,拼命将蛇斩成数段,就在那边。”年轻人指了一下离这里不到十步距离的位置。 耆老小心翼翼走过去,看到地上数截蛇身,背黑而腹红,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人心里发寒。而且蛇头被斩断成了不到一尺长的一截,仍然没有死去,还在不断的张口,想要择人而噬。 耆老和方姓老者后退几步,彼此对视一眼,都感到心里颇为沉重。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虽然是躲避追兵最好的去处,但是蛮荒之地的毒蛇猛兽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望着前方一望无尽的山川,耆老不知道前方还有着什么样的险恶在等着他们。 忽然之间,耆老觉得韩度之所以不敢贸然追进来,并不是因为他是无胆鼠辈,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大岛上有着什么。 耆老也不明白,韩度不可能来过这里,按照道理来说他也不应该知道这岛上的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耆老心里偏偏就是认为韩度知道。 “来人,让懂蛇的人在前面探路,所有人擦雄黄酒驱蛇。” 毒蛇咬死人的事情,给耆老这些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想要继续前行的路开始变得不似和他们想象的那样光明,开始变得波云诡异起来。 有了戒备,耆老等人接下来虽然也遇到过不少的毒蛇,但是好在并没有有人再被咬死。可是就在他们经过一处树林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会从树干上突然垂下一根粗绳下来,猛然就勒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将整个人都吊了起来。 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绳子,分明就是一条巨大的蟒蛇。等到众人将蟒蛇斩杀,那人也早就被勒死了。 又过来十几日,一行人已经断水两日了,看到前方出现河流顿时欣喜若狂的直接奔到河边开始喝水。 喝水清澈见底,和山泉不相上下。 耆老脸上连日来的阴霾也退去,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吩咐众人去河流上面一点开始打水。 可是没有过多久,有人忽然指着河流惊恐的吼道:“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耆老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阴影在河底朝着众人飞快的移动过来。 “退!快退~”管它是什么,反正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耆老第一时间就大喊让众人退后。 人们也看见了黑影,惊恐的立刻往后退去。 河底的黑影好似也发现了人们想要逃走,突然加快速度直接从河里腾起来,扑到岸上。四脚飞奔,速度丝毫不减,张嘴就将落后一人给咬住。 “这是......猪婆龙?这么大的猪婆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方老看的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来人,放箭,放箭~”有人顿时嘶吼起来。 雨点般的箭矢朝着猪婆龙(也就是鳄鱼)射过去,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箭矢只是在鳄鱼身上留下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之后,便全部坠落在地,连鳄鱼的皮都没有穿破。 “结盾阵,上长枪。” 靠着后盾保护,长枪总算是对鳄鱼造成了伤害。不过受伤的鳄鱼更是疯狂的想要攻击面前的人,哪怕是面对长枪林立的盾阵,也毫不犹豫的冲过去。在鳄鱼这样作死的攻击方式下,没过多久便被众人斩杀当场。 鳄鱼虽然被杀了,但是临死前也咬死了几个人,伤了十几个。 耆老等人可谓是伤亡惨重。 正文 七百六十二章 黄金给人勇气 耆老看着死掉的鳄鱼,肉山一样的身躯堆在地上,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仰头,双手举天悲怆的吼道:“老天爷啊,这是要绝我们活路吗?” 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过艰难了,隐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就可能暴起咬你一口,而且这些毒蛇的恶毒也是闻所未闻,一口毙命,绝对不会需要补第二口。巨大的蟒蛇如同树干一样粗细,勒住人就好似勒住一只小鸡一般,微微一收紧便骨断筋折,再也没有救活的可能。现在更是遇到这样巨大的猪婆龙,若不是发现的早,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还只是一头猪婆龙,要是来上十头百头,就他们这点人,早晚都会全部葬身猛兽腹中。而这片大岛这么广阔,天知道这上面究竟有多少毒虫猛兽。 面对这样的局面,谁能够不悲从心来? 不仅是耆老在悲怆,所有人都在忍不住的哭泣。 这个时候,沈老走到耆老身边,手里握着一把河沙。轻轻推攘了耆老一下,说道:“看看。” 耆老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沙子,有抬眼看看沈老,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老摊开手,在耆老的注视下用手指在沙子里面拨弄了几下,捡出一粒黄灿灿的微粒。 “这是?”耆老对这东西简直是太熟悉了,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发现它,因此才显得格外的惊讶。 “金砂!我只是随意在河里抓了一把,耆老你看看,”沈老将手里的沙子一点点拨开,三粒黄灿灿的金砂出现在手上,其中一粒有米粒尖大小。 “这附近一定有个金矿,而且还是很大的一个金矿。”沈老抬眼看着河流上游的几座山说道。 耆老将三粒金砂捡到他手上,轻轻掂量了几下,突然哈哈哈狂笑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这里竟然有金矿,有了金矿别说是猪婆龙,它就算是真正的龙,老夫也要宰了它。” 耆老顿时变得意气风发起来,其他人听到这里有金矿,刚才因为死了几人才刚刚陷入低落当中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 “来人,咱们去前面山上安营扎寨,等探明金矿位置之后,再做打算。”耆老顿时吩咐众人。 一把沙子都能够抓到三粒金砂,就算是找不到金矿的位置,光是河里的金砂都不容这些人放弃。 ...... 韩度灰头土脸的回到了爪哇王宫。 余都术连忙出宫门迎接韩度,“伯爷辛苦,不知道此行可有收获?” 韩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道:“那些人呢?你关在哪里?” 余都术见韩度等人一脸晦气,顿时明白此行恐怕是落空了。听到韩度的话,他便知道韩度说的是那些在海边被抓住的人。顿时回道:“伯爷请放心,都被小王关在王宫的大牢里面,绝对没有一个能够逃脱。” 韩度点点头,又问道:“他们怎么样,本伯可是吩咐过,千万不能够死一个的。” 余都术连忙陪着笑脸说道:“伯爷放心,小王把他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除了关在牢里面之外,简直就和住在王宫里面一样。和伯爷说个笑话,小王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听说过坐牢能够坐成这样的呢。” 韩度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说道:“王上也不用太过和他们客气,只要别让他们死了就行。其他的,倒是无所谓。” 余都术听到韩度再次称呼他王上,便知道韩度刚才晦气的心情总算是过去了。那里还敢多说什么,连忙挥手说道:“伯爷,请入宫。小王在宫里准备了酒宴,为伯爷接风洗尘。” “到嘴的鸭子都让它飞了,本伯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酒宴?”韩度微微叹息一声,摇摇头。 余都术却再次劝道:“伯爷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将士们着想吧?将士们奔波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息一下了。” 韩度回头看着水师将士满脸的疲惫,以及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里面不由得露出一丝渴望。 沉吟一番之后,韩度总算是点头,说道:“好吧,那就打扰王上了。” “不打扰,不打扰!”余都术心里非常高兴的说道,“小王能够有机会招待大明天使,那真是三生有幸。” “伯爷请!”余都术挥手。 “王上先请!”韩度客气的让余都术先行。 对于韩度的态度,余都术极为满意,客套了两句便盛情邀请韩度与他同行。韩度也没有再坚持,便和余都术站在一起走进王宫。 所以说,人是会变得。 在余都术只是爪哇一个臣子的时候,他对爪哇可谓是忠心耿耿。但是在成为新任爪哇王,哪怕只是韩度许诺,并没有得到大明的正式册封,他都时时刻刻把‘小王’两个字挂在嘴上,生怕有人就不知道他新任爪哇王的身份了。 而且在前段时间,爪哇王宫还发生过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时余都术刚刚被韩度点名就任为新的爪哇王,带着他的手下和一千大明将士进王宫清剿爪哇王残余。在一处隐蔽的宫殿里面,余都术竟然发现了老国王。 “余都术,快,快来救救本王。”老国王一看到余都术走进来,便以为来了希望,连忙叫喊起来。 并且还许诺道:“那个逆子竟然胆大包天敢囚禁本王,本王出去之后一定要杀了他。余都术你现在救本王出去,本王封你为国师。” “封我为国师?王上真是慷慨啊。”余都术听到老国王的话,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原本他就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国王明明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将王位让给爪哇王继承。现在看来,是爪哇王将老国王囚禁之后,逼老国王让位的。 想到这里,余都术便深深为自己以往的忠心感到不值。他从出仕开始,便效忠老国王,等到新王即位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怀疑,继续效忠新王。但是却没有想到新王竟然是个这样的货色,囚父夺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围杀大明天使。 就这样的货色也配做爪哇的王,那自己凭什么就做不得?至少自己还有着韩度的许诺,以及有极大的可能会得到大明的册封。 正文 七百六十三章 安排 老国王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见余都术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忽然明悟般的反应过来,指着余都术说道:“你,你效忠了那个逆子是不是?你是他派来杀本王的?” 说着老国王一脸惊恐,脚下情不自禁的朝身后退去。可是这屋子就这么大一点,他又能够退到哪儿去? 余都术摇头,笑了一下说道:“不是。” 老国王顿时放下心里,随后急切的问道:“那你是来救本王的?” “也不是。”余都术继续摇头。 老国王心里刚刚升起来的希望,只持续了一刻便被浇灭,怔怔出神的看着余都术,心里不禁升起一个不妙的感觉。 余都术见此,也不瞒老国王,解释道:“爪哇王,哦,也就是你那个逆子。负固不恭,以下犯上,胆敢调兵围杀大明靖海伯,已经被伯爷当场击杀。另外靖海伯已经代大明天子免去你族爪哇王的封号,该任本王为新的爪哇王。也就是说,从此时此刻开始,你爪哇王的封号没了,而我才是真正的爪哇国王。” “不,这不可能!”老国王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袭击天使,封号被免,这事情的严重性甚至是比他被囚禁还要恶劣。他被囚禁至少还能活着,王位还在延续,肥水不流外人田,总体上来说并不亏。 但是封号被掠夺,王位落到他人之手,那王室阖族都要被新王清理,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余都术摇摇头。 一股巨大的恐惧涌上老国王的心头,忽然他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说道:“余都术你这个逆贼,一定是你巧言蒙骗了上国天使,你不得好死。爪哇还有无数终于王室的臣子,他们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大明即便是天朝上国,也不能随意干涉爪哇王位存续。” 余都术轻笑几声,说道:“这你就不要指望了。” 见老国王一脸不能理解,余都术便继续解释道:“用靖海伯的话来说,那便是时代变了。本王想,但凡是亲眼见过大明战船震天炮火的人都能够明白,只要大明支持谁,谁就能够成为爪哇王。至于说那些冥顽不灵的人,本王将他们一起送来见你,难道不好吗?” 原本余都术在见老国王之前,还想着能不能和平解决问题。可是等到他见到老国王的态度之后,便知道他从接下王位的那一刻开始,便和王室针尖对麦芒不死不休了。 瞬间人间清醒的余都术,不由得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来。试问就算是他对王室足够宽容,难道就能够得到王室的退位让贤?显然是不可能。 余都术的退让不仅不会得到王室的谅解,反而会让王室以为他软弱,即便现在王室做不了什么,但是一旦将王室留下来,那以后必然会后患无穷。 与其给自己留下隐患,那现在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你,你,余都术你卖国求荣,爪哇人是不会放过你的。”老国王自知大势已去,发出最后的怒骂。 余都术想清楚之后,只感觉到心里一阵通透,仰天大笑起来,说道:“说的以前你们没有卖国似的,你们要是不卖国,又何必要向大明称臣?既然你们都能够向大明低头,本王又如何低不得?” 见老国王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余都术已经没有兴趣再继续听下去了。豁然起身,打断了老国王的话,说道:“来人,送他上路。” 说完,头也不会的转身走出去。 老国王闻言,脸色铁青,浮现出极大的惊恐,不停的骂道:“逆贼!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呜!呜!呜~” 接下来,余都术便利用一千明军,开始了大肆的清洗。凡是不肯尊他为王的人,连带家族一起被屠戮。 有着一千明军的余都术,那些反抗他的力量根本翻不起浪花,就被强行镇压下去,整个王城接连好几日都被笼罩在腥味扑鼻的血雾当中。 当然,明军也没有闲着,对于王宫一些比较重要的地方,比如宝库之类的,早早便用封条封闭起来,即便是余都术也禁止入内。用明军的话来说,“封条一旦贴上,除了靖海伯之外,谁都不可以揭开。违者,死!” 对此,余都术只是问了一下,笑了笑便没有再多少什么。 而明军在帮着余都术清除异己的时候,也顺便将那些人的家给抄了。对此,余都术更是连问都不问,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 余都术走在前面,带着韩度进入王宫。 修养了快一个月,华中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今日也是听说韩度回来了,便一起来迎接韩度。 “侯爷的伤势如何了?”韩度关切的问道。 华中朝韩度动了动手臂,说道:“本来就是些皮外伤,早就好了。” “那变好,侯爷又可以上阵杀敌了。”韩度笑着恭维了一句。 华中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看了前面的余都术一眼,附耳向韩度轻声说道:“韩兄让他做这爪哇王,韩兄是否知道,眼前这位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怎么了?”韩度知道华中之所以这样说,其中必有深意,连忙问道。 华中压低声音,将余都术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简要的和韩度说了一遍。 屠戮王室,排除异己。说余都术做的过吧,他不过是做了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做的事情。说他做的不过吧,他又在短短时日里面,将王城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呵呵,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个人物。”韩度听了之后,低声冷笑几下。 “这个人的确是不简单,一前一后好似判若两人一般。韩兄若是执意让他来做爪哇王,还是注意提防着他吧。”华中有些担忧的说道。 “提防当然得提防,这是应有之意,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韩度随口说道。 见韩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华中脸色不免露出担心,再次劝道:“韩兄切不可掉以轻心,此人可是一个枭雄,万一若是让他做大,说不定就会被反噬一口。” 正文 七百六十四章 请求驻兵 韩度看着华中笑了一下,叹道:“是枭雄又如何?爪哇小国寡民,物产丰足,民无奋进之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别说他是枭雄了,即便他是英雄又能如何?” 余都术好似觉得韩度等人落后的有点远了,便回头轻声问道:“伯爷?” 韩度笑着点头回应了一下,与华中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快走两步便跟着进了王宫。 余都术安排的酒宴自然奢华无比,可是即便是这样,韩度从头至尾兴致都不是很高。 等到酒宴结束,余都术才大着胆子问韩度,“伯爷此行,是否不太顺利?” 韩度叹息一声,见华中也在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想了一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华中听的尤为认真,因为这毕竟关系着他能不能将功赎罪。当他听到那些人上了岛之后,迫不及待的兴奋起来,说道:“这些人弃船上岛,岂不是死路一条?” 韩度郁闷的看了华中一眼,盯着他不说话。 华中兴奋的神色被韩度冷眼一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便知道这事情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要不然韩度不会唉声叹气的空手而回。 果然,韩度接着便说道:“那是一处大洲,论土地比大明还要广阔。就他们那点人进去,就好似滴水入海了一样,怎么找?” “再说了,那大洲虽然是一处宝地,但同时也是一片十足十的凶险地。各种毒虫猛兽层出不穷,若是贸然进入,损失不知道会有多大。本伯总不能够白白拿着水师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吧?”韩度看着华中说道。 “这么危险的地方,那些人怎么就敢进去呢?”华中疑惑的问道。 韩度沉吟一下,说道:“恐怕他们是知道咱们的战船速度要比他们快,在海面上继续逃下去,总有被咱们追上的时候,才万不得已上岛的吧。”韩度一边说着,语气却是越发的肯定。这些人早不上、晚不上,偏偏上了大洲。一个原因恐怕就是这大洲够大,方便他们躲藏,另外一个原因,恐怕就是过了这个大洲,海面上便再也没有岛屿能够迟缓自己的脚步,他们根本就逃不掉。 韩度的话在情在理,华中虽然觉得可惜,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倒是余都术听了之后,神色陡然紧张起来。他也是听了韩度说的,才知道天使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追杀那些人的。 而且余都术在这几日里,还知道了当初爪哇王之所以能够突然登上王位,就是有着那些人从**手的缘故。 这些人是敌非友,自己既然站到了韩度这边,那便天生是他们的敌人。而这些人手段花样百出,若是让他们活在出来,恐怕会对自己展开报复。 “伯爷,这些贼子作恶多端,可万万不能够就此放过他们啊。”余都术有些急切的说道。 韩度颇为奇怪余都术的态度,不过也没有多想,便说道:“本伯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不过他们毕竟躲了起来,想要找到也是不容易。本伯准备回京向皇上禀明情况之后,再请皇上定夺。” “伯爷,要回京?”余都术惊的整个人差点都弹了起来。 韩度点点头,说道:“当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本伯能够自作主张的了。好在也抓了他们几十个人,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这一趟出来日久,再不回京,本伯担心会让皇帝等急了。” “那伯爷是要把所有大明水师都带走吗?”余都术再次紧张的问道。他现在可是完全靠着大明水师的武力,才能够镇压住爪哇国内的一切不平。若是大明水师走了,单单靠着他家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镇压爪哇国。到时候,一个不好,说不定还没有等到大明的册封,他便要被人给干掉。 韩度忽然明白了余都术为何会这样紧张,心思电转之下,故意叹息着说道:“当然,他们跟随离乡背井本伯也有大半年了。要是本伯回京都不将他们全都带上,这就太过不近人情,也太过不和情理了。” 余都术顿时急了,说道:“伯爷麾下将士众多,不知道可否留下一部分在爪哇?不需要多,只要一千人足以。” “这个嘛......”韩度故意沉吟着不说话。 余都术连忙抓住韩度的手臂,也顾不得讨价还价了。在这个要命的时刻,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心思,便直接说道:“若是伯爷答应,小王必有厚报,伯爷不是想要监视大洲上的那些人吗?” 韩度听了不由得点头。 余都术见了,顿时笑着说道:“小王可以将爪哇最东边的岛屿送给大明,以便伯爷用于监视大洲。另外,留下来的将士他们的吃喝用度,小王全都包了,如何?” 爪哇最东边的岛屿,那可是一个大岛。若是大明可以将此岛收入囊中,那大明水师可谓是开疆拓土了。 相反,对于余都术来说,不过是一个岛屿罢了,虽然它大了一点,但也就那样。爪哇拥有的岛屿多了去了,很多都只是名义上的统治,就如同这个岛一般。上面干脆就没有人住,完全就是一出荒岛。用一个荒岛换取大明的支持,这再合适不过。 “他们的粮饷你也包了吗?”韩度眼睛一亮。 “当然。”余都术牙都不咬一下,立刻回道,“只要伯爷让将士留下,小王可以给每月每人给十两黄金。” 一旁的张超听到余都术的话之后,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样的价码,他也愿意待在这里。在他看来,好男儿志在四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他自从跟着韩度以来,官倒是升了一次又一次,从原本的一个把总,已经升到了现在的参将。 但是和升官比起来,发财就有些跟不上了。虽然韩度也有过几次赏赐,不过那在以前看起来不少,现在就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韩度将张超的神色看在眼里,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既然王上盛情难却,那些人也不得不监视。那本伯就做主留下两千将士、三艘战船,以便监视大洲。” 正文 七百六十五章 堵死 说是监视大洲,其实也不用时时刻刻监视。没事的时候,帮着照看着余都术一点,自然也是可以的。 不过韩度这样一说,也算是有了一个对朝廷的交代,显得有理有据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余都术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关节的,顿时高兴的说道:“伯爷忧国忧民的高风亮节,真是让小王佩服。请伯爷放心,爪哇虽然是小国,但是也不会让天朝上国的将士吃苦的。” 几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超早就等不及了,见伯爷做下决定,便连忙拱手说道:“伯爷,末将不才,愿为伯爷监视大洲。” 韩度认真看了张超几眼,见他一脸的坚定,便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你有心,那你便留下来吧。” 隔日,将三艘战船的补给填满,留下张超和两千将士之后。韩度便带着在爪哇的收获,驾着船队朝着旧港而去。 同时,余都术不知道是为了能够尽快得到大明的册封,还是怕了那些人想要逃离爪哇。竟然万般哀求,让韩度将他带到大明,他要向大明天子朝贡,并且请求册封。 韩度无奈之下,也只好将他带上。 站在船首上,迎着海风,韩度忽然说道:“施大人,本伯也在旧港留下两千将士和三艘战船如何?” “好!有大明水师镇守,旧港一定安稳无波。”施进卿毫不犹豫的回道。 韩度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当然,施家只是商人而已,对于管理旧港,真的是力所不殆。说真的,下官这个宣慰使都还是伯爷赶鸭子上架,一力促成的。要是伯爷真能够留下将士镇守此地,下官倒是要好好松口气。”施进卿真诚的说道。 韩度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叹息一声,解释道:“这些日子你跟着本伯,或许也看出来了,那些人的身份非比寻常,大明是觉得不会放过他们的。想要将他们彻底困在大洲上,就必须把他们的生路彻底堵死。旧港的海峡太重要了,甚至是比爪哇还要重要,是他们离开这里唯一的出路。因此,本伯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伯爷想如何做都可以,无需和下官解释这么多。下官说了,下官只是一个商人,能够有个平稳的环境好好经商便可。”施进卿一点争权夺利的欲望都没有,淡笑着说道。 “那便好,你放心本伯是不会亏待你的。不出数年,你施家一定会比今日兴旺十倍。”等到彻底肃清南洋之后,大明的商船也该活动到此了。到了那时候,旧港的繁华可见一般。施家作为旧港之主,兴旺发达指日可待。 安抚了施进卿,回到旧港的韩度来到自己的驻地。 一进去就看见一间屋子里面,有人正在龇牙咧嘴的叫唤。听着声音熟悉,韩度便好奇的来到房间外面,屈指轻扣了两下。 “谁呀,进来吧。”傅雍的声音从房间里面响起。 韩度推开门进去,见到傅雍正在光着两腿,不断的左右尝试着将脚伸到盆子里。可是或许水太烫的缘故,傅雍刚刚将脚伸进去,又忙不迭的抬了起来。 一伸一抬,叫唤声就是这么来的。 “哟,伯爷回来了?”傅雍见到是韩度进来,连忙就要站起来。 却被韩度挥手止住,说道:“大家都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一套就免了。” 说完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傅雍笑了笑说道:“这里太过潮湿闷热了,这些天待下来,小的浑身痒的难受。听老话说,香料泡脚能够祛湿止痒,小的便试了一下。” “香料?”韩度听了都不禁一呆,仔细看了看水里面,泡着的不就是好几种香料吗? “你可真是,够豪奢。”韩度不由得朝傅雍竖起大拇指。 用香料泡脚,韩度都舍不得这么干,不知道老朱舍不舍得。不过以老朱自己种地吃米的性格,恐怕也是舍不得的。 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香料太过贵重了。比如说沉香、豆蔻、苏木、白檀香、荜拨、珈蓝香等,在大明的价格都是十到二十两银子一斤。比如沉香,就是二十两银子一斤。这个价格,也就是说单纯的论重量,沉香已经比银子还要值钱。 “豪奢什么呀?这些都是小的捡来的。”傅雍得意的笑了笑。 “捡?香料你往哪里去捡?”韩度满脸的不信。 “当然是在地上捡的。”傅雍见韩度疑惑,便解释道:“” 傅雍便解释道:“伯爷应该知道香料在大明有多贵吧?” 韩度点点头。 傅雍见了,脸上的笑意更浓,继续说道:“那伯爷可知道,在这里香料有多便宜吗?” 这个韩度还真不知道,毕竟韩度也没有时间跑到市场上闲逛。再说了,即便施进卿也不会拿这些消息来烦韩度。 “上等的沉香,只要二两银子一斤。若是用宝钞交易的话,只需要二百文。”傅雍得意的朝韩度比划出三根手指。 “什么?”韩度瞪大眼睛问道。 十倍,整整十倍的差价。如果这样的话,那傅雍等人这一来一回,获利可就不止十倍了,甚至是几十倍都有可能。 “小的把宝钞全都给换成香料了,准备什么都不带,就带香料回去。”傅雍豪气干云的说道。他这是铁了心,要做它一票大的了。 砸锅卖铁出海,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要不是机缘巧合遇到韩度,他根本就不敢想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便宜的香料。他作为商人,既然遇上了,就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香料的确是最赚钱的生意,你这样选择也不奇怪。”韩度沉吟一番,便想明白了。 “全托了伯爷的洪福,要不是伯爷鼓励小的走远一点,小的也没有胆子敢来到这旧港。”傅雍笑呵呵的朝着韩度拱拱手。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和本伯有何干系?”韩度摇摇头。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伯爷一路将小的护送过来,小的哪里能够遇到这样的好事?”傅雍真诚的笑道,“小的等人已经商议过了,若是伯爷不嫌弃,小的们原因拿出货物的一成,来感谢伯爷一路护送的恩情。” 正文 七百六十六章 寻求保护 韩度摇摇头,说道:“你真的不用谢本伯。” 见傅雍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韩度挥手止住他的话,说道:“你们愿意拿出一成来,是不是想要往后继续将这个生意做下去?” 傅雍干笑几声,他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韩度现在统领着大明最精锐的水师,能够远赴重洋。若是他们想要将这门生意继续做下去,那就少不了韩度的关照。 “伯爷明鉴,这样的生意跑一趟,就要好过小的以往做十年的,谁不想继续做下去?” 韩度笑着点点头,身躯往后靠了靠,发出一声十分解乏的叹息,说道:“若是你们想要将这生意继续做下去,那本伯倒是有个主意。” “请伯爷明示。”傅雍放低身躯,洗耳恭听。 韩度想了一下,便笑着说道:“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为了能够顺利做成生意,总是习惯买通各路人。不过你想过没有,你买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甚至买到最后破家的人,也有不少吧?” “是,是,伯爷说的在理。做生意看似获利颇丰,但是一旦遇人不淑,连家都能败了去。”傅雍语气充满了无奈和叹息。 见傅雍挺上道,韩度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与其买通本伯,那还不如将这些当作税收上缴给皇上?本伯只能够保你们一时,但是皇上却可以保你们一世。” “交税?”傅雍迟疑的看着韩度,心里十分不愿。 商人宁愿花大价钱买通各路官员,都不愿意将这些钱拿出来交税,这是现在普遍的想象。 “伯爷,小的也不瞒你。伯爷可知道,为何商人都不愿意交税?”傅雍沉吟一番,决定还是给韩度解释一下。 “为何?”韩度淡淡的问道。 “我等即便是给朝廷交了税,朝廷也不会管我们。该买通花的钱,还是一文都不能少。伯爷,试问这也的情况,谁还愿意去交税?”傅雍说道。 韩度听了沉吟一番,这其实是一个朝廷管理的问题。大明朝廷的管理太过粗放,很多权利都被下放到府县,导致府县的权力太大。就那商税来说,即便是傅雍这些人上了税,朝廷也是只负责收钱,不负责后续的服务。这样一来,自然慢慢的就没有人会交税了,因为即便是交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韩度顿了顿,说道:“但是交税对于你们来说,可是有着好处的啊。” “愿闻伯爷高见。”这也就韩度说的话傅雍能够听的进去,这要是换个人傅雍恐怕早就不耐烦了。 “你可知道,为什么在四农里面,农人明明不如商人富有,也不如商人聪明,但是地位却是在商人之上吗?”韩度反问了一句。 傅雍想了一下,说道:“皇上怜惜农人,认为农人最苦,因将农排在了商和工的前面。” “农人苦,这只是一个原因。”韩度喟叹一声,继续说道:“更重要的原因,那是因为农人为大明提供的充足的赋税。大明每年的赋税,有九成以上都是靠着农人种地上缴的。” “这样的情况,你说朝廷会不重视农人吗?不重视农人,那就是在自断赋税,是取死之道。再蠢的人,也不会去做的。因此,即便是农人根本买不起丝绸衣衫,朝廷仍然是给予了农人穿丝绸的权利。但是你们商人明明富裕的能够买的起,但是偏偏却禁止你们穿丝绸。” 穿丝绸,这是大明商人最为伤心的地方。再有钱也只能够低人一等,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甘心。但是在洪武年,还真就没有商人敢违抗这个禁令,即便是在家里,也不敢穿绫罗绸缎。只有在教坊司,他们才能够自由的享受一下身披绫罗绸缎的感觉。 这也是教坊司的一大收入来源,光是买衣衫这一项,几乎就占到了教坊司收入的四分之一,几乎和做皮肉生意相当。由此可见,商人对于能够和别人平等的渴望,究竟有多么的强烈。 傅雍也听明白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伯爷是意思是,若是我等为朝廷交税,朝廷就会放开对我等的限制?可是以往我等也向朝廷交税,也没有见朝廷对咱们有什么优待。” 韩度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说道:“不是朝廷,而是皇上。你们与其想着买通哪位官员,那还不如想着买通皇上。文官习惯性的会看不起商人,即便是收了你们的钱,也不一定会为你们说话,甚至还会变本加厉的向你们索取无度。” 傅雍听的频频点头,遇到贪得无厌的官员,有些商人被索取的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但是若是你们能够让皇上看到你们的价值,能够为大明提供赋税,那你们才能够真正改变不受重视的现象。若是有朝一日,你们提供的商税能够超过农税,你还会担心朝廷不重视你们吗?”韩度话里有话的和傅雍说道。 在韩度看来,老朱还是有着刚起兵时候的习气,也就是待在一股匪气。在老朱的意识里面,农人给他上缴赋税,他自然要好好待农人。商人都不给他交保护费,那他为什么要护着商人? 傅雍沉吟着没有说话,这么多年来形成的习惯,不是韩度三言两语就能够将他完全说服的。 见傅雍脸色当中还是带着犹豫,韩度便继续说道:“至少,你们的海上贸易,本伯可以保证是这样。” 有了韩度的保证,傅雍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有伯爷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具体该如何做,还请伯爷示下。” 韩度点点头,说道:“这次你们从大明带出来的货物,因为事先没有准备的缘故,就给你们免了。但是现在回去的货物,就必须要上税。具体上缴多少,等本伯禀明皇上之后,由皇上定夺吧。” “行,小的都听伯爷的。”傅雍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这件事对于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其他人那边你要好生和他们解释一下。”韩度嘱咐了一句。 傅雍点头答应下来。 正文 七百六十七章 舳舻侯朱寿的好日子 船队在旧港休整了几日,留下蒋明和两千将士、三艘战船之后,韩度带着其余的战船开始北上。 韩度没有直接原路返回大明,而是绕路去往吕宋的方向。舳舻侯朱寿已经到吕宋快两年了,韩度也想要趁此机会去见见他。要是没有来到这南洋倒也罢了,既然来了若是不去见上一见,恐怕以后碰面有些说不过去。 韩度来到赵老等人所在的岛屿,原本以为朱寿也会在这里。没有想到却被赵老告知,舳舻侯的确是来到过这里一段时间,不过等到大明贬斥到这里的百姓来了之后,朱寿便带着百姓往更南的一个大岛上安顿了。 既然朱寿没有在这里,韩度也不准备在这里多做停留。在推辞不过,接受了赵老的一番招待之后,便带着船队南下去找朱寿。 船队沿着岛屿而下,在穿过一片星罗棋布的岛屿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大岛。 这便是朱寿现在的所在。 岛上有人在时时刻刻警戒着海上,看到有船队向着自己这边驶过来,巡逻的人顿时一惊。可是等到他们看清楚桅杆上高高挂着的明黄金龙旗之后,顿时便高兴的欢呼起来。 “快去禀报侯爷,大明水师来了。” 听到大明来人的消息,无论是驻守在这里的将士,还是被贬斥到这里的百姓,都纷纷抬起头露出发自内心的欣喜。 通过螺号和旗语通岛上取得了联系,得知朱寿就在这里之后,韩度便让船队靠岸。 朱寿一得到消息就来了,看见韩度从船上下来,顿时哈哈大笑着上前,狠狠的用力抱了韩度几下。 韩度就感觉到自己好似被两条蟒蛇给勒住了一样,被朱寿抱住的时候根本就透不过气来,要不是他放开的早,韩度觉得自己都要被勒死在这里。 “难得你小子有心,还知道出海来看咱。” 韩度还没有说话,一个人突然从韩度背后站了出来,一脸尴尬的朝着朱寿笑了一下,轻声唤道:“朱大叔好。” “华中?你怎么也来了?”朱寿奇怪的问道,见华中亦步亦趋的跟着韩度,便又拍了拍华中的肩膀,笑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吧,你跟着韩度,比跟着咱们几个老家伙有前途。” 华中看了韩度一眼,连连点头称是。 朱寿虽然和华中一样都是侯爵,但是华中的侯爵说白了就捡了他老子的便宜而已。朱寿作为他父亲那一辈的人,他尊敬些也是应有之意。 韩度看了一眼周围,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处良港,各种设施齐备。不仅有着供船只停靠的栈道,还有着能够修葺船只的船厂。港口里面各种房屋鳞次栉比,行人颇多,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在海外的一个岛上。不知道的人,乍一看之下,还会以为这里是大明的哪处大港。 “侯爷真是大才,没有想到短短时间之内,便将这里经营的井井有条、兴旺发达。”韩度边看,边啧啧称奇。 韩度是真的没有想到带兵打仗一辈子的朱寿,竟然有这个本事。 “屁个大才,这些都不是老夫弄的。”朱寿毫不顾忌的说道,一点都没有想要居功的意思。 “那是谁?”韩度不免奇怪了。能够做到眼前这一幕可不简单,这样的人即便是放在大明,那也是足以治理一府的人物。 朱寿哈哈一笑,说道:“贤弟多方奔走之下,活人十万,难道你自己倒是忘记了?” 韩度顿时恍然大悟,想起来当初因为郭桓案而贬斥的那些人。 朱寿继续说道:“皇上将被郭桓案牵连的近十万人给贬斥到这里,有几个人颇有才学,老夫便让他们来管理此地了。” 韩度听了,不由得皱眉,问道:“侯爷,那些人可是罪人,这让他们当官管理这里,是否有些不妥?” 朱寿闻言一阵叹气,两手一摊耍起了无赖,说道:“老夫也是没有办法了,这近十万人,光靠老夫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啊。虽然他们是罪人,但是既然都来这里将功赎罪了,老夫觉得大家能够相依为命先活下去再说其他。再说了,老夫也没有任命他们当官啊,只是让他们暂时代老夫管着。” 韩度听了,也无奈的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朱寿手里两千将士能够将十万人给管的死死的,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军事化管理吧。一个地方想要快速发展,总不可能一直将人给限制住。 “对了,侯爷。你为什么想到搬到这里来,而不是和赵老那些人在一起呢?”韩度早就想要问这个问题了,自从听赵老说朱寿搬到了这里,韩度就想要亲口问朱寿是怎么回事。 朱寿倒是想都没有想,便说道:“起初老夫也是想要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毕竟他们在那里经营多年,无论生活还是其他都要比这里好太多。可是后来老夫发现,整个岛上几乎所有的土地都被那些人给占尽了。老夫继续留在那里不仅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处处受到他们的掣肘。” “老夫手里虽然有着足够镇压他们的实力,但是他们毕竟是前宋遗民,与番人不同,他们总归和咱们有着一份香火情,老夫也不忍心做的太过。正好,那个时候大明将这些罪民送来,当时老夫就一想,老夫都有十万人了,何必再留在那里看他们的脸色?反正这里岛屿众多,不如跳出来自己找个大岛好好经营。于是,老夫便搬到了这里。” 韩度一路走来,只看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由得赞叹道:“现在看来,侯爷果然是眼光超卓,这里的发展潜力,可是要比他们那里大太多了。” 朱寿哈哈一笑,颇为自得。 “对了侯爷,刚才靠岸的时候,咱好像看到你这里还有船厂。这是怎么回事?咱记得侯爷出海的时候,可没有带工匠吧?”韩度也不客气的问道。 朱寿闻言,更是得意的解释道:“当初咱是没有带匠人出海,不过咱后来发现那些罪人里面,竟然就有不少木匠。造船的活计他们做不来,但是修修补补还是没有问题的。” 正文 七百六十八章 朱寿的礼物 “船在海上太重要了,没有船简直就是寸步难行。老夫手里的船可不多,修修补补也能够用的更久一些。”朱寿笑道。 “看来,那些人里面还真是人才济济。”韩度笑了笑说道。 朱寿笑着没有说话,十万人里怎么可能没有人才,而且这里面还有曾经的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等人朝廷大员的家眷,他们那些已经成年或者是快要成年的儿子,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之辈?哪一个不是从小就受到最好的教育。就算是里面有一些纨绔,但是也一定会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人。而且罪民里面,还有不少原本就是各级的官员呢。 韩度一路走来,发现街道上行人的脸色还算不错。便说道:“看来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啊,这才没过多久,大家都已经没有了背井离乡的忧愁了。” 朱寿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笑着说道:“贤弟说的没错,原本大家刚到这里的时候,那真是整日愁云惨淡的。但是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这里的物产实在是太丰富了。即便是不用耕种,光是上岛捕兽、下海捕鱼,都能够让人吃饱。不用挨饿受冻,天大的事情也都能够随着时间过去了。” 这些人都是那些罪民,可是韩度一路走来却没有在他们脸上发现丝毫痛苦的神色,反而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穿过港口,一座巨大的棱堡坐落在一片高地上。 “这是?”韩度惊讶的回头,看向朱寿。 朱寿得意的笑着,问道:“怎么样,壮观吧?这是老夫弄出来的驻地。” 随着韩度一步步的走进去,才发现这棱堡壮观,实在是太壮观了。这既是一出堡垒,同时也是一座要塞。朱寿将整整两千兵丁放在棱堡里面,竟然还并不显得拥挤。里面水源、粮食充沛,还有着石头砌成的兵营,以及大量的房屋。 韩度的到来让朱寿非常的高兴,不仅带着韩度参观了一遍棱堡,还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晚宴招待韩度。 就在韩度跟着朱寿走进大堂的时候,忽然看见内堂里面有一娇媚女子,正在抱着一个襁褓在细心的哄着。 能够随意出入大堂的女子,身份肯定不一般,韩度不由得转头看向朱寿。 朱寿哈哈一笑,说道:“来,老夫和贤弟介绍一下。这位是黄氏,这位是靖海伯韩度。” “韩度拜见嫂夫人。”韩度拱手一礼。 黄氏见韩度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朱寿,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妾,现在为朱寿生了儿子,按照朱寿的说法是要将她娶为妻的。但是现在毕竟人在海外,还没有回京城拜过祖宗,因此还算不上舳舻侯府的夫人。 朱寿高兴微微颔首。 黄氏顿时心里欢喜不已,朝韩度微微福身,说道:“见过靖海伯。” “恭喜侯爷。”韩度看了一眼襁褓里面的孩子,朝朱寿笑道。 朱寿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老夫想要子嗣都要想疯了,可是自从有了珍儿之后,两三年都没有动静。没有想到竟然才来这不到两年,便再得一子,早知道老夫就应该早来。” 看到朱寿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韩度就放心了。 等到酒宴过后,隔日,朱寿将韩度和华中找到面前,拿出一个木盒推到韩度面前。 “侯爷这是?”韩度不明白朱寿这是何意。按照道理来说,自己只是路过这里来看看朱寿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向自己送礼啊。 朱寿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两年老夫在这岛上闲着无事,过了几天清闲日子。以前很多没有想,也来不及想的事情,竟然忽然之间想通了。大明虽然是咱们的根,但是朝堂这个旋涡实在是太混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永远笑着,谁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够笑到最后。” “说好听一点,谋长远也好,说难听点,想要狡兔三窟也罢。即便是将来老夫回京,也会留下一脉在这岛上的。” 朱寿没有把话挑明了说,但是他的意思韩度却是明白。 说白了就是朱寿这些人看过太多的人起起落落了,起了不过风光一时,但是一旦被打落尘埃了,那几乎就是万劫不复。朱寿这是被老朱的手段给吓怕了,胡惟庸倒台连累到了多少文武百官?到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老朱都还没有丝毫就此收手的意思。追查胡惟庸案的官员,仍然在不断的深挖下去。 朱寿打开盒子,拿出一张地契给韩度,说道:“这是老夫为你准备的,是老夫的一番心意也好,是给你韩家留条后路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吧。” 韩度打开地契仔细一看,豁然惊道:“一万亩?侯爷,你有这么多土地吗?” 华中接过一看,朱寿给他的土地也有五千亩。 朱寿笑着说道:“别小看这个岛,这里的土地肥沃的很,而且都是无主之地。要不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开垦,别说是一万亩了,十万亩老夫也送得起。当然,你要是有人的话,尽管去开垦,开多少都是你的。” 朱寿之所以能够这么豪气,那就是要因为这岛上的土地真的太多了。 韩度拿着地契,随即苦笑了一下,说道:“一万亩土地,侯爷即便是送给咱,咱也拿它没有办法啊。没有人手耕种,再多的土地又有何用?” 朱寿听了微微摇头,说道:“那老夫就没有办法了,老夫也是缺人手缺的厉害。但是你可以想办法弄些番人来啊,若是你能够弄到人来,老夫倒是可以帮你看管起来。不瞒你说,今年老夫都出海几次,抓了不少的番人来种地。” “番人会种地?”韩度十分不信。在印象当中,番人好吃懒做,拿着鞭子让他们开开矿还行,种地这种精细活,还是算了吧。 “哼!钢刀给他们架在脖子上,哪里有不会种的?”朱寿一脸不屑,冷声喝道。 韩度闻言,无奈一笑。好吧,既然朱寿有办法就行,这海外么,别的不多,番人倒是不少的,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去抓一些过来。 正文 七百六十九章 糖 既然朱寿说能够帮忙管起来,那自己就将番人交给他便好。 这可是一万亩土地,即便是种粮食每年都有两三万两银子的收益,不是可以随便放弃的。而且若是种上经济作物,那收益还会更高。 吕宋能够种植什么?韩度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 “侯爷的土地上,种的什么?”韩度若有深意的问道。 朱寿倒是没有想着瞒韩度,关键是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说道:“还能够种什么?种粮食呗。你可不要小瞧种粮食,这里一年可以三熟,一万亩土地便相对于大明三万亩。即便是粗略的种粮食,每年也有不会少于五万贯的收益。” 华中听的瞪大了眼睛,他刚才拿到五千亩土地就非常知足了,可是现在朱寿却是告诉他这五千亩土地的收益至少相对于大明的一万亩良田。 “种粮食?”韩度听了呲笑一声,摇摇头。 “怎么?贤弟觉得有些不妥?”朱寿见韩度是这个态度,不免好奇的问道。 韩度说道:“倒不是有什么不妥,而是粮食太多,一定会造成价格下降的。大明的粮价本来就不高,前年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旱,才导致粮价高涨的,去年的粮价不救恢复了往常了么?若是咱们再大量的种植粮食,还一年三熟,那要不了多久粮价就会继续下跌的,没有什么赚头。” 韩度撇了撇嘴。 朱寿听的津津有味,非常认同韩度的道理,他可是知道韩度赚钱的能耐的。连忙问道:“那不种粮食,咱们种什么?” “种甘蔗。”韩度笑着说道。 “甘蔗?”朱寿疑惑的问了一句,不断的摩挲着下巴,问道:“这里倒是适合种甘蔗,甘蔗在大明又矮又小,但是在这里却长的又高又大。大的甚至能够有人手腕粗细,而且也非常的甜。但是种了甘蔗,难道咱们还要把甘蔗运回大明贩卖么?” 朱寿之所以会选择种粮食,那就是因为粮食在大明非常的抢手。只要他能够把粮食运到大明,就立刻有人接受,没有卖不出去的可能性,顶多只是价格高低而已。 但是若换成种甘蔗,那朱寿就没有把握甘蔗运到大明就一定会有人买。若是时间一长还卖不出去,那岂不是一个麻烦? “不用把甘蔗运回去,那样太费事了。咱们可以就地把甘蔗榨成汁,熬成糖,再运回去。”韩度笑着说道,“这样不仅能够方便运送,而且糖在大明有多抢手、有多贵,侯爷应该清楚吧。” 朱寿听闻了之后,顿时长大了嘴巴。他是走进思维的误区了,只以为种粮食就万事大吉。可是以这里土地的肥沃,种甘蔗的产量必然会比大明更高,同样的甘蔗能够炼出来的糖自然也就更多,能够获取更多的利润。 “好,就按照贤弟说的办,种甘蔗。”朱寿懒得再考虑太多,反正他知道论赚钱,十个他也比不上韩度。既然韩度都极力推荐种甘蔗,那就种吧。反正他给自己在这岛上弄了几万亩土地,就当是捡来的。 “红糖的价格虽然也不错,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将其制作成霜糖售卖,要知道霜糖的价格可是比红糖要高的多。”韩度继续说道。 “霜糖是贵,但是霜糖制作要比红糖麻烦太多,关键是耗费太大,恐怕有些得不偿失吧?依咱看,咱们干脆就制作红糖来卖算了。”华中对赚钱比较上心,正好他也了解过红糖和霜糖的差别。 韩度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若是咱们能够简单易行的就制作出霜糖呢?” 朱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贤弟有办法?” 韩度微微颔首一笑。 朱寿顿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好,就种甘蔗,到时候咱们将其全部制作成霜糖,卖到大明去。”朱寿再无疑虑,下定了决心。 可是韩度听了,却摇摇头,说道:“不仅是大明,咱们完全可以把糖卖到海外去。要知道海外可比大明更加缺糖,自然能够卖出去的价格也就会更高。” 听到海外对糖的需求更大,朱寿便放下心来。需求越大,那就说明即便是种再多的甘蔗,熬出再多的糖,都不用担心糖价会变贱了。 顿了片刻,朱寿沉吟着和韩度说道:“贤弟此次,应该不是专门来看看咱的吧?” 韩度闻言一愣,随即叹息一声,笑道:“侯爷看出来了?” 朱寿点点头,说道:“你这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即便是酒宴上都没有见你笑过几次。咱要是还看不出来,那这么多年不是白活了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都一筹莫展?”朱寿眉头一皱,沉声再次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也没有瞒着朱寿,便将李文忠被毒杀的消息告诉了他。 “什么!你说李帅被人害了?”朱寿手里的茶杯,顿时被他愤怒的一把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李文忠在军中的威望很高,而且朱寿还曾经在李文忠麾下打过仗,对李文忠非常的敬重。陡然听到他被人毒害,自然义愤填膺。 韩度连忙起身,将愤怒不已的朱寿给安抚下来之后,才慢慢的和他说起事情的经过。 听完之后,朱寿余怒未消,问道:“所以,这些人逃到了这边海上?” 韩度点点头,说道:“准确的说,他们从八重山岛逃到了爪哇。我在爪哇追击他们,只抓住了少数几十人,他们大部都逃到一处大洲上了。” “这些人就应该被斩尽杀绝,你为何没有继续追击下去?”朱寿虎目一瞪,不满的看着韩度。 韩度无奈的叹息一声,便将大洲是什么情况给朱寿解释了一番。 朱寿听到这大洲竟然比大明还大的时候,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不过见韩度一副事实就是如此的样子,他才不得不信了。 这下朱寿总算是知道韩度为什么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了,那些人进入大洲,就好似龙入大海虎归山林,早晚有一日会羽翼丰满,再跳出来搅动风云。 正文 七百七十章 封锁 可是韩度偏偏抓不到他们,只能够对大洲望洋兴叹。这样的情况,怎么能让韩度不忧心忡忡,一脸的无奈? 朱寿自忖一下,他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的话,他也只有无奈。 “那你来找本侯是?”朱寿问道。 韩度点头,承认了找朱寿是有着目的,便解释道:“这些人躲在大洲上,我暂时奈何不了他们。不过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我已经在爪哇留下驻兵随时监视着大洲。一旦他们出来,便给他们迎头痛击。而且我也已经让人堵住了他们唯一西逃的去路,他们现在可谓是瓮中之鳖。” “但是除了这两个方向外,他们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北上。因此,我希望侯爷能够提防着点,若是遇到这些人偷偷北上的时候,侯爷最好是能够阻拦他们一下。” 朱寿听了,毫不犹豫的说道:“本侯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若是让本侯见到这些人,一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随即朱寿又眉头一皱,说道:“可是本侯手下的船只都是福船,而且也没有多少,虽然也可以作战,但是若是那些人船只太多,再加上一味逃跑的话,恐怕本侯也不能够保证将他们全部拦住。” “侯爷的意思是?”韩度听明白了朱寿的弦外之音。 朱寿嘿嘿一笑,说道:“你不是留了几艘战船在爪哇吗?这样,本侯也不和你多要,也和爪哇一样,留三艘战船给本侯如何?” “侯爷,战船可是军器。”韩度看着朱寿,语气深深的说道。 新式战船威力巨大,肯定不是韩度可以随意处置的。韩度在爪哇和旧港留下战船,那是为了监视大洲和封锁航道,这是正常的军事行为。韩度有这个权力,下达这样的命令。 但是将战船给朱寿那就不一样了,朱寿严格说起来只是吕宋总督,就连统领的两千兵丁,都是老朱特许的。这要是换成是在大明境内,谁也不可能将军政大权操于一手的。 但是既然老朱没有特许将新式战船给朱寿,那要是韩度给了的话,就叫私相授受。韩度丢官去职都是小事,说不定还会因此引起老朱的猜忌。无论是对韩度,还是对朱寿,都没有丝毫的好处。 朱寿却一脸的无所谓,笑着说道:“放心,本侯不会让你为难的。其实本侯早就向皇上请命,希望能够得到几艘战船。而且皇上也同意了,只是因为现在没有现成的战船,才暂时拖着而已。贤弟要是不信的话,咱给你看皇上的圣旨。” 说着,朱寿转身出去,很快便带着一个黄锦盒子回来。 朱寿将圣旨打开,给展示给韩度。 韩度见这道圣旨的确是老朱亲笔的回复,不多不少正好同意给朱寿三艘战船。韩度不禁有些疑惑,问道:“侯爷是如何求得皇上同意的?” 朱寿得意的一笑,说道:“去年,咱送了大约二百万贯的货物回京。” 韩度顿时抬头哦了一声,懂了!朱寿这是用钱把老朱给摆平了。在韩度看来老朱还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你能够为他挣钱,只要提的要求不过分,老朱几乎都能够应允。 韩度不知道朱寿用的什么理由说服的老朱,想来无非不过是有足够的武力,才能够弄到更多的财富之类的。 短短一年就能够弄到二百万贯,这光靠十万人种地是不可能的。看了朱寿也将当初自己的提议给听进去了,干起了无本买卖。 抢劫,才是快速发家致富的第一要诀。 或许有人以为土人都是矮矬穷,没有什么好抢的。要是真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土人在岛上生活多年,难免会弄到一些金属装扮在身上,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金银,而且岛上的名贵木料也是一大财源。 就韩度现在眼前的这张桌子吧,虽然一看就是新做的,但是材料却是紫檀。这样的一张桌子,放在大明那也是价值千金。 再加上朱寿在岛上开采矿脉,一年弄到二百万贯,其实不难。 韩度才不管朱寿是怎么在岛上搜刮的,只要老朱允许他拥有战船就行。 想到这里,韩度沉吟一番之后,说道:“正巧,咱回程的时候遭遇到了风浪,有三艘战船受损严重,已经不能够继续远航了,只能够留在这里修缮一下。” “哈哈,那就多谢贤弟了。”朱寿顿时会意,笑着朝韩度拱拱手。 “毕竟不是新船,侯爷接了还有些吃亏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还请侯爷向皇上禀明一切的好。”韩度笑着转圜了一下。 朱寿自然是没有意见,他知道韩度说的受损严重不过是托词罢了,是为了避免将来让人抓住口实。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朱寿点头,说道:“放心,咱这就给上书说明情况,并且愿意就地接受这三艘受损严重的战船。” ...... 韩度在朱寿这里多耽搁了几日,便再次起航踏上路途。不过这一次韩度没有直接北上回京,反而折转南下,向西而行。 十几日之后,看到前方出现的陆地。韩度立刻问道:“咱们这是到了哪里了?” 李增枝闻言,立刻拿着六分仪计算起来。片刻之后,回道:“伯爷,咱们应该是到了水真腊的往南的位置。” 这个时候的航海就是这样,到了那里连一个明确的地理位置都没有,只能够确定是在谁谁谁的那个方向。 “靠岸。”既然来了,韩度也准备登岸休整一番。即便是没有什么收获,能够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随着大量的人上岸,开始搭建屋子,能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很快,巡逻的将士便带着几个黝黑的土人回来。 “禀伯爷,这些人在外面窥视咱们,被咱给抓了回来,请伯爷定夺。” 韩度见几人装束奇特,语言也不同,便喊道:“去把施进卿找来。” 施进卿为了尽快得到大明的赐官,也提出和韩度一起入京拜见。 韩度见他有这个心,便也没有拒绝,将他一起带上。 现在语言不通,却正好让施进卿派上用场。 正文 七百七十一章 双方都满意 “伯爷,你找我?”施进卿一来便笑着问道。 韩度点点头,朝着几个土人指了指。 施进卿看了一眼,顿时惊讶的说道:“这是满剌加人,咱们不会是到了满剌加了吧?” “满剌加是哪里?”韩度疑惑的问道。 施进卿便解释道:“满剌加靠近水真腊,是一个小国。嗯说是国也不对,他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国,他们只认为自己是个部族,最高的王是酋长。” 原来是一群还未开化的蛮夷,韩度顿时失去了兴趣。摆摆手和施进卿说道:“你会他们的话吗?会的话便告诉他们,就说咱们在这里修正几日便走。让他们不要来打扰咱们,否则杀无赦!” “好的。”施进卿点点头,转身便和几个满剌加人说了一通,随后施进卿示意明军将几人放开。 几个土人将信将疑的试探着后退,等到真的见明军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才立刻转身,飞快跑了。 对于这样的小插曲,原本韩度并没有在意。不过在几日之后,那些土人却是去而复返,不仅如此,他们还带着一些看似在他们当中身份高贵的人。 韩度疑惑的看了一眼,让施进卿前去交涉。 片刻之后,施进卿笑着回来,说道:“伯爷,他们的酋长盛情邀请咱们去他们部族里面,咱们去吗?” “你以为呢?”韩度反问道。 施进卿回头看了几眼酋长,朝韩度说道:“伯爷,咱们既然到了这里,若是不急的话,不如去一下?” 韩度沉吟一下,点头,“好。” 韩度几人来到酋长面前,原本以为土人根本就不讲卫生,身上必然会有着异味。可是韩度刚一靠近,却出乎意料的问道一缕幽香。这香味厚重、绵长,极具穿透性,韩度站在几人一丈开外,竟然都能够轻易闻到。 心里有了好奇,韩度便和酋长客气了许多,朝他施了一礼。有着施进卿在一旁翻译,交流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障碍。 酋长盛情邀请韩度去他的部族里面,韩度也是欣然前往。 等到了地方,韩度发现这根本就连一座城都算不上,只能够说是一片聚集地而已。甚至这里的人们连一座像样的房屋都没有,只有用木料搭建起来的一个个棚子。 这里的人太穷了,穷的几乎衣不蔽体,身上连片缕都没有,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穷到光腚。但是这些人也太富了,搭建棚子的每一根都是珍品,一个破门板都是紫檀的。一个土人坐在木桩上面,等他拍拍屁股离开了之后,才发现这木桩竟然是一根合抱粗的黄花梨留下的。 韩度看的两眼瞪大,暗暗咽了咽口水,就像是掉进了米缸的老鼠一样。 现在韩度根本就没有什么吃喝的心思了,把施进卿抓来,拿着各种东西和酋长交易。 这长刀,削铁如泥,拿着你就是整个部族里面最亮眼的崽。 什么?你要问这长刀的价钱?这是神兵利器啊,简称神器。韩度伸出一根手指,让施进卿示意酋长拿一百根木料来换。 一百根木料?酋长顿时惊的咧嘴,这价格便宜啊,太便宜了。这些木料到山林里面捡就是,只要多派点人手,一百根木料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反正这些木料在山里面倒的横七竖八,到处都是。 酋长黝黑的手掌霸气的一挥,就买下几百把长刀。这么多木料运不走怎么办?没有关系,酋长表示韩度能够运多少算多少,等到下次来的时候,再给韩度补足便是。 买了长刀,酋长又看上了韩度身上华丽的衣衫。 可是韩度的衣衫是伯爵蟒袍,自然不可能给酋长。和他解释了一番之后,酋长也没有在意,只是各位羡慕的看了几眼,便将主意打到旁边将士身上的衣衫上。 “伯爷,酋长还想要和咱们交易。”施进卿笑着翻译了酋长的话。 韩度高兴的打手一挥,说道:“好,除了不能卖的东西之外,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他有足够的木料,要多少咱们给多少。” 一件青布衣衫十根木头,一件丝绸衣衫五十根木头。不仅是这些,还有精美的餐具,看看这些碗可都是瓷的,洁白如玉,上面还画着精美的山水图案,这样的碗一个卖十根木头,一点也不贵吧? 这样发财的机会,韩度把自己喝酒的玻璃杯都拿出来卖了。玻璃杯大明多得是,可是这样的木料在大明却是罕见的很。 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一出现,顿时就震住了酋长。看他双眼发呆,嘴里念念有词的朝着玻璃杯跪下,就知道他将这玻璃杯当作是世所罕见的宝物了。 酋长顿时就将韩度视为他最好的朋友,最近亲的兄弟,盛情的邀请韩度等人去他的房屋里面。 韩度一走进酋长的房屋,顿时看到一段灰黄的烂木头横在房屋的中央。酋长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烂木头上面,显然是把这东西当作是凳子了。 韩度脸上僵硬了一下,现在总算是知道酋长身上的那股沉沉的幽香是从哪里来的了。这特喵的是把沉香当作凳子来坐,整日用屁股在沉香上面摩擦,他身上没有香味才怪了。 施进卿也认出沉香来了,脸色同样僵硬了一下,和韩度对视了一眼。 韩度沉声说道:“问问他,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施进卿连忙点头,转头就向酋长问起这沉香的来历。施进卿精明的没有告诉酋长这是什么东西,只是说这东西香香的,他们有些好奇。 酋长也没有怀疑,直接告诉了施进卿。 施进卿听了,便和韩度禀告道:“他说是从距离这里有三次太阳升起的地方挖来的,他当初比较喜欢这个味道,才让人费了大力气搬回来这么一截。” 三次太阳升起,也就是他们走了三日。以这些人在山林里面的速度,走三日的距离,应该不会很远。 韩度沉吟了一下,说道:“向他问清楚具体的地点在哪里,最好是让他带咱们去。” 正文 七百七十二章 采香 施进卿点头表示明白,回过身去,便和酋长说了一通。 可是原本呆呆傻傻的酋长,这个时候眼睛里面却是流露出一丝狡黠。并没有直接答应施进卿的要求,反而和他提起条件来。 施进卿听了之后,无奈的回头,朝韩度说道:“伯爷,他说他们族人经常受到北边暹罗人的骚扰,若是伯爷能够帮他们解决这个麻烦,他才会带咱们去。而且他还会视咱们为最亲密的朋友,永不背叛。” “北边暹罗?”韩度有些奇怪暹罗为什么会骚扰这些土人,继续说道:“你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进卿和酋长一番交流之后,才向韩度禀报,“伯爷,他说暹罗一直宣称这里是暹罗的土地,但是他的族人已经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根本不是暹罗说的那样。” 韩度听明白了,说白了暹罗也想壮大自身的实力,对这满剌加进行骚扰蚕食。既然是这种情况,那韩度就要好好操作一番了。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暹罗和大明接壤,那自然是不能够坐视其做大。不仅不能坐视,而且有机会的话,韩度不介意给暹罗找个对手。 大明自然是越强越好,周边的小弟,自然是越弱越好。 想到这里,韩度便和施进卿说道:“你告诉他,只要大明给他做主,暹罗从此以后便不敢侵扰他们。本伯可以代皇上敕封他为满剌加国王,并帮他建立满剌加国,只要他愿意亲自入大明向皇帝陛下称臣纳贡便可。” 施进卿将韩度的话翻译给酋长,酋长听了顿时便用朝拜玻璃杯的礼节,朝韩度拜下。 接下来,韩度便在满剌加竖立起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上大明帮助酋长建立满剌加国的经过,并且赐给酋长冠带袍服,以及一面明黄金龙旗。 并告诉酋长,“只要你们将这旗帜挂起,暹罗便再也不敢侵扰你们。” 酋长万分感谢的将旗帜接了过去,吩咐人挂在他屋子的最高处,并且亲自带路,领韩度等人入山采香。 韩度等人来到一处山中,看见满眼的沉香和黄熟香,牙都开始哆嗦了。 “这么多沉香?”华中看了都是一脸的震惊,他虽然贵为侯爵,但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沉香和黄熟香。 韩度看了几眼,便叹道:“这里恐怕已经千年、万年来,几乎没有人来过吧。”没有人来这里打扰,这里才能够留下一副完整的原始山林的面貌。 “这里的沉香太多了,咱们根本不可能全部带走。”华中叹了一句,语气当中充满了无奈。要是以为谁告诉他,有朝一日他遇到这么多的沉香,以至于根本就不可能全部带走,他一定会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生出望洋兴叹之感。 “既然带不走,那就留在这里吧。有满剌加守着,咱们可以以后再来。现在咱们就挑最好的采,能带走多少算多少。”韩度也巴不得一把将这里的沉香和黄熟香采光,可实在是力有不逮,无可奈何。只能够挑好的,先带走。 韩度在山里面忙活了整整两日,采到直径九尺,长九丈的沉香九株,以及黄熟香无数。 没有想到韩度误打误撞的来到了满剌加,竟然会收获这么丰盛,赚的盆满钵满。原本韩度在得知傅雍等人将旧港的香料一网打尽的时候,心里还颇为吃味呢。毕竟看着别人发财,自己只能够站在一旁心里惦记,总是一件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对于韩度这样喜欢赚钱的人来说,暴利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 现在好了,韩度站在船首上,迎着海风将胸中的郁垒吐的一干二净,和华中有说有笑的待在船队北上。 船队经过占城港口的时候,还引得港口里面一阵惊慌。不过这一次他们聪明的没有再组织起士兵想要攻击韩度,而是直接放低姿态打出旗语请韩度过去一叙。 韩度带着人上岸,便有占城官员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外臣黎远明,奉王上之命,请大明天使入城。” 韩度面沉如水,说道:“王上请本伯入城,想要干什么?难道还想要将本伯给抓起来不成?” “不不不,天使误会了,王上绝对没有要对天使不利的意思,王上是想化解和天使的误会。”黎远明连忙摆手解释。 韩度闻言一笑,说道:“误会?什么误会?难道是因为本伯炮轰港口的事情吗?难道你们王上想要兴师问罪?” “的确是此事,不过还请天使不要误会,王上绝对没有要和大明为敌的意思。王上是想要和天使解释一番。” 解释? 韩度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占城王城。自从在爪哇被人摆过了一道之后,韩度现在对于去别人的王城有心理阴影。 便说道:“若是占城王真心实意的想要和本伯谈谈的话,那就请他到这里来吧。” 现在韩度总是觉得要站在战船大炮的射程之内,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黎远明见韩度执意如此,便没有再次邀请,点点头说道:“那就请天使稍待些时日,外臣这就回去禀告王上。” 韩度点点头,随口说道:“去吧,本伯在这里等占城王五日,五日之后若是没有音信,本伯便启程回大明了。” 三日之后,占城王一行浩浩荡荡的便来到港口求见韩度。 韩度对于占城王的态度颇为满意,看占城王来的如此匆忙的样子。他应该是得到消息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启程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三日内到达。 “小王见过大明天使,请天使代小王向皇上问安。”占城王客气的向韩度施了一礼。 “皇上金安。”韩度代老朱回答了占城王。 之后,便朝占城王行了一礼,说道:“靖海伯韩度,拜见王上。” “淮安侯华中,拜见王上。”华中施了一礼。 见到两人客气的态度,占城王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说道:“两位礼重了,礼重了。” 正文 七百七十三章 治外法权 占城王也是大明敕封的王爵,论品级是比韩度和华中要高,也应该两人向他行礼。不过他毕竟只是藩属国的王,即便是韩度两人丝毫不给他面子,他也是无可奈何。 可是两人依照着礼仪向他行礼,那就是给足了他面子。 见占城王姿态放得这么低,韩度行完礼之后,带着歉意的说道:“此前轰击港口,给王上添麻烦了,还请王上见谅。” 百炮齐鸣,几乎把港口轰成了一片废墟,死伤无数,占城损失惨重。在韩度口里却变成添了麻烦,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可是偏偏占城王还真不敢和韩度理论,不仅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还要笑呵呵的说道:“都说了是误会了嘛,误会而已,说开了就好了。” 港口自从上次被韩度炮轰了之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很多地方都还是一片残破的景象。 韩度抬眼看了一圈,便向占城王说道:“这里变成这样,本伯也有责任。这样,如果可以的话,不知道王上是否可以将这里的土地租借一些给大明?” “哦?大明富有四海,那这点土地来做什么?”占城王不禁有些疑惑。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是这样的,皇上有意想要重开海贸,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下旨,不过以本伯的顾忌不会等太久的。等大明重开海贸之后,这里必然会有大明的商人到来,本伯便想提前租借一片土地,好供大明商人落脚。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商人,免得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 “若是大明商人能够来到这里,那此处恐怕很快就会恢复到以往的繁华,甚至比以往更甚。这是对大明和占城都十分有利的事情,王上以为如何?” 占城王自然知道大明要是重开海贸,会意味着什么,连忙惊喜的问道:“大明真的能够重开海贸吗?” 韩度笑了笑,说道:“只是很有这个可能,本伯也是提前做些准备罢了。” 见韩度这样说,占城王便知道这事情十有**是成了的。顿时高兴的说道:“靖海伯客气了,不过是些土地而已,何谈什么租借?这样,本王做主,直接划出一片土地给大明如何?” “那就多谢王上了。”韩度笑着点头。 占城王也不在意,只是一个港口而已,即便是全给了大明也没有什么,更何况看韩度的意思也不是全都要。 接下来占城王便将港口靠北的一边,划出一大片给韩度。这里虽然位置和港口差不多,但原本就是一片荒地,在这件事上占城王也是耍了心机的。 不过韩度对此毫不在意,坚持要占城王以正式国书的形式,将这件事情确定下来。 占城王原本自然是不肯的,但是在韩度一再的坚持之下,再加上他大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好意思收回,便只好按照韩度的要求,将这片土地明确的记录在国书上面。 趁着占城王记录的时候,韩度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说道:“王上,既然这些土地是用来安置大明商人的,那不如便由大明律来管着他们吧。这样一来,也免得王上遇到大明不法商人的时候,不好管束。” 占城王一想,这样也好。商人之间的是非可不少,万一将来闹起事来,有大明律管着,总要好过让自己来管吧?若是自己来管,万一要是这商人和大明朝中的那位大臣关系亲密,要是让大臣在朝中说占城几句坏话,那倒是不美。 想到这里,占城王便点头,高兴的说道:“靖海伯提醒的甚是,小王这就将这一点写在国书上。” 占城王刷刷刷,毫不犹豫的写完,然后呈给韩度看。 韩度越看,越是满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 华中不明白韩度为什么要提出用大明律来管束商人,只是他看见韩度的神色,便识趣的没有插话。这些日子他和韩度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自然知道韩度这个表情,只有在占了大便宜的时候才会出现。 在占城逗留了几日,韩度便 再次起航北上。 这些日子被心里的疑问憋的难受的华中,站在船首上再也忍不住了。问道:“贤弟为何非要占城王同意用大明律来管束商人?” 韩度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华中,说道:“咱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没有想到你还是问了出来。” “那不是因为在占城,咱不方便问么?”华中一脸的不忿,他有些埋怨韩度没有主动给他解释。 “这是治外法权啊,当然要捏在咱们手里。”韩度一脸笑意的和华中说道。 华中听的一脸茫然,问道:“治外法权?那是什么?” 韩度便耐心的和华中解释了一番,什么是治外法权,以及这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 华中听完了之后,都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豁然问道:“如此一来,岂不就是国中之国了么?” 韩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当然!” ...... 过了占城继续北上,便到了安南的海域。严格说起来,这片海域其实和安南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根本就管不到海上来。 见韩度一直将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还不停的用望远镜找寻着什么。华中疑惑的问道:“贤弟,咱们直接从海里走不是要更快一些么,为何要一直沿着海边慢慢的走?” 韩度放下望远镜,笑了笑说道:“听说安南的安平被倭寇占据了,这是大明海疆除了倭国和高丽之外,最后一股倭寇。上一次咱回去的匆忙,没有足够的时间清理他们。这一次既然要从这里经过,那正好将他们剿灭之。” 安平的确是有倭寇聚集,自从韩度清剿大明周边的倭寇之后,这些倭寇得到消息,便再也不敢北上劫掠大明,怕和大明水师撞上。 而且在洪武年间,倭寇劫掠大明本就是风险极大。毕竟以倭寇的实力,还不是大明水师的对手。要不是大明百姓相对来说太过富有,倭寇都不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大明。 正文 七百七十四章 烟消云散 安平一处水寨里面,堂内歪歪扭扭的坐满了各色人等,喝酒吃肉划拳比拼的喧闹声不绝于耳。这些人就是占据此地的倭寇,说是倭寇,但是其实真正的倭人没有多少,甚至连头领都不是真正的倭人。 和堂内热闹非凡的场景不同,最深处一间房屋里面坐着的人,却是一个个愁眉苦脸,满怀心事。 一个坦胸壮汉,胸口上毛发繁盛,喝了一大口酒之后,将土碗往地上愤恨的一扔。 哗啦,破碎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壮汉身上。 “大当家的,咱实在是受不了。与其这样被憋屈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去大明抢劫一番,即便是死了心里也舒坦。” 屋子里的这种人都有,有倭人、有本地土人、有大明的人,这些人的来路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甚至很多根本就说不清楚来路。刚才说话的壮汉就是一个大明人,而他口中的大当家也是一副大明文士的打扮。 谁也想不到,让大明头疼无比的安平倭寇头领,竟然是一个大明人。 大当家的看了一眼壮汉,没有任何表示,又看了看其他人。片刻过后,叹息一声,说道:“大家都说说吧,咱们该怎么办?是按照老八说的,冒险去大明做上一票,还是?” 还是如何,大当家没有说,不过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大当家的意思。还能够做什么,要是不去冒险,那就继续这样憋屈着呗。 大当家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到一个倭人头上。“老三说说吧,你是什么想法?” 倭人听了,猛然点了一下头,认真的说道:“阁下,我以为咱们可以去大明。” “哦?为什么?”大当家神情疑惑。 “阁下。”倭人继续说道:“大明水师的实力变强了,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我以为即便是大明水师实力增强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如此,那大明早就来讨伐咱们了,不会等了这么久多没有丝毫的动静。” “既然大明水师这么久都没有敢来找咱们麻烦,那就说明他们的实力增加也是有限。或许那几方的人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大明水师的主力,才会全军覆没的吧?这么久咱们都没有去过大明了,现在正是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若是能够出其不意,必定会大获全胜。” 大当家身形高挑听完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转头看向另外一人,问道:“老四,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一个浑身黝黑的土人,脸上好似想要堆叠起和煦的微笑一般,只是他不这样努力到还好些,这样一弄,反而更是让他那张黝黑的脸显得越发狰狞。“头领,在我看来,咱们还是谨慎点的好。毕竟哪些逃回来的人口中,可是说了大明水师把大炮给弄到了船上,百炮齐鸣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若是......” “八,嘎!”没有等老四说完,倭人便一脚将面前的矮几踢翻在地,不满的吼道:“那些人都是胆小鬼,他们被大明水师打败了,才会编出这么荒唐的借口。一门大炮几千斤重,一艘船怎么可能装上百门大炮?” 土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微笑着看着倭人。他和倭人本就是针尖对麦芒的彼此针对,双方使绊子下黑手的事情,都没有少做过。凡是倭人赞成的事情,土人都会反对。同样的凡是土人的提议,倭人都会出来捣乱。 这样的情景,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不知道出现过多少。 因此,土人根本就不在意倭人的举动,反正等到机会合适,他再还回去便是。 “头领,”土人根本就没有理会倭人,转头向文士说道:“别人做不到,不一定大明做不到。回来的人说了,他们遇到的大明战船比以往的更加高大,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才能够让大明水师用上大炮。” 倭人还想要反驳,却被文士伸手阻止。 文士的手掌枯瘦,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但是就是这样弱不禁风的手掌一出来,不管是无法无天的倭寇,还是一脸狰狞的土人,都顿时悄无声息的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文士摇了摇扇子,说道:“大明......” 可是还没有等到文士说完,所有人便感觉到附近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好似地动山摇了一般,屋顶上的尘土唰唰落下。 “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文士脸色一变,顿时喝道。 可是还没有等人出去查看,房门便被猛然推开。一个手下跑进来,身上衣衫褴褛,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大人,不好了,明军攻来了。” 韩度将战船全部摆成一道弯月形状,火力全开的朝着水寨猛轰。水寨的大门、寨墙、望斗在炮弹的打击下,一处处瞬间粉碎,平日里在倭寇眼中固若金汤的城寨,在炮火之下就好似纸糊的一般,根本就抵抗不住大炮的轰击。 水寨里面的倭寇根本无处躲藏,甚至是他们想要逃跑都被城寨的高墙给阻拦着,很快便死伤惨重。 而韩度却没有丝毫下令停止炮火的意思,炮弹不要钱似的接连不断轰击到水寨当中。等到水寨已经四处起火,浓烟滚滚之后,韩度才将望远镜放下。 “打完收工。” 随后,转头朝华中说道:“侯爷,轮到你出手了。” 华中哈哈大笑一声,立刻转身下船去,头也没回的说道:“你就瞧好吧。” 上万水师将士齐出,跟着华中冲杀。华中战阵经验丰富,将士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都远胜倭寇,结局自然没有什么悬念。 将水寨的倭寇斩尽杀绝之后,清理了一下战场,将缴获的东西搬到船上。 韩度这个时候,也下了船,来到水寨里面,找到华中。 华中汗水浸透了浑身上下的衣衫,脸庞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不过看样子那都是别人的血,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气定神闲的站在韩度面前。 正文 七百七十五章 归心似箭 “没有受伤吧?”韩度笑着问了一句,指了指他的脸上。 华中摇头,在脸上抹了一把,看到手掌上红色的痕迹,笑着回道:“没有,这都是别人的。” 见华中没事,韩度才放下心来,有心情看向周围横七竖八的倭寇尸体。人命有时候真的太过脆弱,几千条人命,就这么半会儿,割草似的就没了。不过一想到这些倭寇往日里对大明的作恶多端,韩度心里就没有丝毫的同情。 清理了战场之后,韩度又命人在此地立下一块石碑。一来是为了记录此事,二来是给将来留下一个凭证。 安平虽然是安南名义上的属地,但是自从被倭寇给占据之后,安南国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这么放任倭寇在这里肆意妄为。现在既然自己把倭寇给灭了,那这安平便自然该归属大明了。 毕竟和尚摸得,贫道凭什么摸不得? 倭寇都能够占据此地,大明为什么不可以? 船队迎着海风,一路过琼州、福建,回到了京城。 得到韩度回京的消息,老朱准许韩度连夜进宫。 “臣韩度,臣华中,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谨身殿里面,韩度和华中一起朝老朱参拜。 老朱神色凝重,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你们此行,可有收获?” 韩度和华中早就商量好了,由韩度向皇上禀报。 “回皇上,臣等此番过安南、占城、水真腊,到达旧港,然后在爪哇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 老朱在听到韩度说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的时候,眼睛里面明显的露出愤恨和渴望,他希望韩度能够为他出口恶气。 等到听说被那些人逃掉的时候,老朱不免对韩度感到一阵失望,好在韩度抓住了几十人,才让老朱脸上的怒气稍歇。 “既然你抓住了这些人的踪迹,为什么不继续追击下去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只是草草的抓了几十个人就回来?” 韩度感受到老朱语气里面的不善,不敢丝毫耽搁,连忙说道:“皇上明鉴,那些人逃到了大洲之上,以臣的人手想要追击他们,实在是力有不殆。” “大洲?你说的是哪个大洲?”老朱疑惑的问道,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道:“来人,拿万国全图来。” 几个小宦官抬着一扇巨大的屏风过来,屏风上面就是老朱命人重新摩画出来的万国全图。 老朱在南洋群岛的位置看了片刻,伸手在澳洲点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他们逃到了这里?” “正是。” 老朱闻言一叹,不满的说道:“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臣也由此担忧,”韩度连忙解释道:“臣在爪哇、旧港留下了人手,以便监视大洲,并且请了在吕宋的舳舻侯帮忙封锁他们北上的路线,以求将他们彻底困死在大洲之上。” 老朱看了点点头,这三处一封锁,的确是能够阻止那些人逃走。但是随后又摇头,说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好还是能够彻底剿灭他们,以解朕心头之恨。” “皇上,这大洲太大了。想要在大洲上找人,简直就和大海捞针一样。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不下余发动一场大战,得不偿失啊。”韩度有心劝老朱。 大明才从旱灾当中恢复过来,韩度实在是不想老朱又大伤元气的耗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关键是这样做除了能够为皇嫡孙和李文忠报仇之外,并没有什么好处。 老朱沉默了半响,才说道:“这件事,朕要好好想一想。” 韩度心里的石头并没有完全落下,听老朱的意思,他还是没有彻底放弃他的想法。 “他们有多少人?”老朱问了一句。 “他们有十九条福船,推测应该有数千人,男女老少都有。具体的情况,或许皇上可以从臣抓回来的那些人嘴里拷问出来。”韩度想了一下,说道。 老朱听了,点点头,“你把人交给毛骧吧。” 韩度闻言心里一动,不过没有丝毫迟疑,便回道:“是。” “你这次出海,除了抓到这些人之外,应该还有收获吧?”韩度上一次出海,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这一次跑的比上次还远,老朱估计以韩度贼不走空的性格,应该不会放过发财的机会。 韩度识趣的从怀里拿出一本奏折出来,双手平举,“臣此次出海得金一百三十九万两,银一千七百九十二万两。另外有九尺粗九丈长沉香九株,以及其他香料数十万斤。” 这些香料都是用韩度一路上弄到的商船货物换来的,也算是一项收益。 老朱示意老太监接过韩度的奏折,拿到手里便急忙打开。韩度此次得到金银虽然没有比上一次多太多,但是其他的香料却是也是一笔巨大的收益,再加上各种南洋的奇珍异宝。算起来,这次出海的收获,竟然是上次的五倍以上。 老朱见到这么多的财物,刚才那点对于韩度没有能够竟全功将那些人全部抓住的怒气,也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见老朱神色好转,韩度咬牙把爪哇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爪哇王负固不恭,臣擅自做主,还请皇上责罚。” 老朱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韩度便将爪哇王隐匿不报,已经出兵围杀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老朱神色变化了几次,说道:“爪哇向来对大明朝贡积极,朕还以为他们恭敬有加,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包藏祸心。这件事你做的对,若是换了朕在当场,同样恨不得杀了他。至于你举荐余都术就任新爪哇王的事,等朕看过之后再说吧。” “谢皇上。”韩度暗暗的舒出一口气,在老朱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从皇宫离开,韩度走在大街上,忽然之间归心似箭。现在的伯爵府,除了爹娘和妹子弟弟之外,恐怕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韩度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正文 七百七十六章 自从安庆下嫁给韩度之后,父皇给她准备的公主府,她便再也没有回去住过,一直都是住在靖海伯府里。 韩度离开了之后,安庆白天故作一切如常的孝敬公婆,到了晚上回到房间里面,几乎都会伫立在窗前向南方张望,久久回不过神来。好似这样,便可以寄托对韩度的思念一般。 韩度回到府里,看着门口的两座熟悉的狮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激动的心情突然安宁了下来。就好似一口古井一般,无皱无波。 守卫看到韩度回来,立刻大喊大叫起来,“伯爷回来了~” 有人立刻回去通报,有人朝着韩度迎上来,“伯爷辛苦!” “哈哈,”韩度笑了笑,说道:“天凉了,你们晚上守夜才是真辛苦。” 随手递给他们几贯宝钞,“拿去给弟兄们卖点酒肉暖暖身子吧。” “谢伯爷赏~” 几人前呼后拥的将韩度拥簇进去,一进门就撞见穆叔欢天喜地的一路吆喝着跑出来。 “伯爷,真是伯爷回来了。老爷、夫人,伯爷真的回来了。”穆叔还没有拜见韩度,便欢天喜地的跑向府内了。 韩度见此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韩德、刘氏、韩景云、韩曙等人联袂出来迎接韩度。 “爹、娘,妹子、弟弟,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韩德捋着胡子,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刘氏也站在一旁,抹了抹眼泪,含笑着点头。 “大兄~” “大哥~” 韩景云和韩曙一脸笑意的看着韩度。 韩度点了点头,眼睛忽然看向众人身后。 众人豁然回头,只见安庆呆呆的站在后面,双眼定定的望着韩度。 韩度走上前去握着安庆的双手,入手微凉。韩度轻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让你担心了。” 安庆微微摇头,忽然一笑,说道:“苦到是不苦,就是担心你在外面的安危。” 韩度忽然回头,说道:“爹,晚饭就不要给我留了,我先走一步。”说着便拉着安庆的手,并肩离去。 韩德捋着胡子哈哈一笑,随后摇头笑叹一声,“还是年轻好啊。” 可是韩德的感叹却招来了刘氏的一个白眼,啐了一口骂道:“为老不尊。” 韩景云站在一旁听到,脸上顿时飞起一阵红霞,连忙撇过头去。 “娘?爹说什么年轻真好?”韩曙呆萌的问道。 刘氏连忙揪住韩曙的耳朵,大声说道:“小孩子你好奇心这么重干什么?走,做你的课业去。” “啊~”韩曙一边惨叫着,一边跟着刘氏走了 “娘,先生教的我都会背了,还做什么课业啊?” “那就让先生再教你一些。” “娘,可是我不想让先生教我。” “那你想怎么样?”刘氏对于这个幼子,也是怀着溺爱。 “我想去书院。” “那你去找你大哥去。” 韩景云见娘亲和弟弟离开,她也小脚一跺,风也似的跑了。 韩度和安庆回到房间里面,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说一个人,却有好似已经交流了千言万语。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整个世界就好似只有他们两人似的。 情到浓处,水到渠成,一阵锦被翻起红浪。 韩度正想如同往常一样提前退出,可是却被安庆双手猛然紧紧抓住。 随后却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说道:“我想要个孩子。” 韩度脸上一阵愣然之后,不禁莞尔一笑,问道:“你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想要个孩子。”安庆的声音大了一点。 韩度附耳贴上去,温柔的说道:“好~” ...... 就在韩度享受春宵的时候,老朱也忙完了一天的政务,回到了乾清宫。 往常老朱总是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宫里,可是今日与以往不同,老朱几乎是脚下生风,一路兴高采烈的回来的。 马皇后见了,不由得笑道:“皇上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老朱被马皇后示意坐下,高兴的说道:“当然是好事,韩度回来了。” “回来了也好,他这一去有大半年了吧?在海上风高浪急的,再加上还有倭寇,我还真有些担心他。”马皇后埋怨的看了老朱一眼,有些不忿的说道。 老朱听了顿时有些不高兴,责怪的看了马皇后一眼,说道:“你担心他什么?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堂堂伯爵,带兵打仗那是早晚的事情。再说了,就他带领的水师,在大海之上就没有倭寇是他的对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上的意思是,我不该担心?”马皇后语气里面透着冷风,有些不善。 老朱听了之后,竟然猛然打了一个冷战,随即柔声笑道:“的确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看韩度这次出海可是收获颇丰,带回来的好东西可不少呢。”老朱连忙转移话题。 马皇后自然知道韩度这次肯定是又带回来不少财富,因此也懒得和老朱计较,一把将他手里的奏折给夺了过来。 打开一看,顿时就惊大了马皇后的眼睛,片刻过后才回过神来,呆呆的问老朱,“皇上,这些都是韩度带回来的?” 老朱点头。 “这,真的是,发了~”马皇后忍不住感叹。 “嗯,的确是发了!”老朱确定的说道。 接下来,这天下一公一母的主人,便开始掰着手指计算起来,这么多的钱应该用来干什么。 ...... 在老朱手下打工,真不是人干的活计啊。 韩度一大早就开始忍不住埋怨,无他老朱又派人来催促进宫了。昨天晚上韩度几经荒唐,连饭都是被丫鬟给送到房间里面来的。原本想要睡个懒觉养精蓄锐,再和安庆不决生死、只论高下的。 没有想到,老朱连这点时间都不给自己。 韩度跟着宦官进宫,一见到老朱,便要拜下,“臣......” “免了。”老朱高兴的大手一挥。 这次韩度带回来这么丰厚的财物,昨天晚上可是高兴的老朱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和马皇后掰扯了一整夜,也没有计划清楚这么多钱应该怎么花。 正文 七百七十七章 十取一 “皇上召见臣,不知道有何吩咐?”韩度低头问道。 老朱沉吟一下,随后说道:“昨日你说,现在已经有商人敢出海做生意了?” “是的,这次臣在路上见到几位商人,便顺带将他们护送一程。” 老朱沉默着,如果是在禁海之前听闻有人胆敢出海贸易的话,老朱肯定二话不说,先将这些人抓起来就地正法。但是现在既然已经下旨解除禁海了,若是再将人抓起来的话,恐怕有些不合适。 不过,若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些人,老朱又有些不甘心。 “你知道朕禁海的初衷吗?” 韩度点点头,“臣知道一些。” 禁海并不是片面的闭关自守,而是为了维持大明的朝贡体系。大明的货物在世界上,无论到了那里,都是被人争相疯抢的好东西。而禁海之后,别的国家想要购买大明的货物,那就只有向大明朝贡一条路。朝贡,也就变相的相当于大明和其他国家之间开展的贸易。 这样一来,大明不仅能够垄断海外贸易利润,而且还能够逼迫越来越多的国家来向大明称臣纳贡。 以前就说过,大明是从大元这个天下共主的手里接过指挥棒的。以老朱的心高气傲,自然不敢示弱的想要向世人证明大明也是万国之主。 “皇上,朝贡虽然能够让朝廷获利颇丰,但是朝贡的量太少。而让商人参与海贸则不一样,商人逐利,以海贸巨大的利润,到时候必定会引得无数的商人对此趋之若鹜。海贸越发庞大,朝廷即便只是抽取一点点的税收,那所能够得到的收获,也要远远大于朝贡所得。” 老朱闻言不禁哼了一声,说道:“那这些随你通行的那些商人,他们会交税吗?” “会的。”韩度毫不犹豫的说道:“其实昨日臣忘了向皇上禀报一件事,就是那些商人愿意主动向皇上纳税,只等皇上定夺。” “真的?”老朱有些不信,商人逐利,从来都只听说商人抗税的,还没有听说过竟然有商人想要主动交税的。 “千真万确,领头的商人或许皇上也记得,就是那个在河南大灾的时候,向朝廷捐献粮食的傅雍。” “原来是他。”老朱点点头,“朕响起来了,这么说来,他倒是一位义商。” 傅雍等人当初捐了粮食之后,老朱为了表示感谢,便亲自召见过他们。现在被韩度提起,他便想到了当初第一个捐献粮食的傅雍。 既然是傅雍,老朱便信了几分,随即问道:“那你以为这海贸该如何收税,还是按照商税三十取一?” 三十取一?老朱你可真是大方,韩度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吐槽。嗯,百分之三点三的税率,这样的税率对于商人来说,简直就是约等于无。 “皇上,三十取一是不是太低了点?”韩度试探着说道。 “低了?”老朱微微皱眉,问道:“那你以为收多少合适?” “臣以为,十取一比较妥当。” “十取一?是不是太高了点?”老朱神色有些迟疑,“若是高了,导致没有商人愿意出海了,怎么办?你也说了,收税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收到比朝贡更多的利润。假如连商人都没有愿意出海的,那如何能够有税收?” “皇上,海贸和寻常生意有所不同。寻常生意除了给朝廷交的税之外,还有各种关卡会收取商人的钱财。这就导致虽然商人是按照三十取一交的税,但是实际上他们付出的要远远高于此。” “而海贸不同,海贸除了想朝廷交税之外,没有任何的关卡。也就是说,十取一和寻常商人付出的差不多,甚至反而要更加低一些。” 老朱沉吟了半响,就在韩度以为他还是嫌税收高了的时候。 却陡然听到老朱迟疑的声音,“既然这样,那要不再添点儿?” 我特喵,老朱!你的爱民如子呢? 见韩度一脸无语的表情,老朱喟叹一声,说道:“好吧,那就这样定了,十取一。” 韩度这才放下心里,怕老朱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连忙说道:“皇上,既然收了税了,那就应该保护商人的利益,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源源不断的为大明提供赋税。” 对此老朱没有意见,点头答应下来。 “臣以为,大明可以沿着海路,从安南的安平,到占城、水真腊、满剌加、苏门答腊、旧港,一路设立港口,为商人提供便利。到了旧港,商人们便可以和西方来的商人进行交易,也可以往东去爪哇,当然也可以越过海峡继续向西,不过继续向西的话就没有大明的港口了,行程不是那么方便,恐怕没有多少商人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 “满剌加朕怎么听说过南洋有这个国家?”老朱疑惑问道。 韩度便和老朱解释满剌加的事情。 老朱听了之后,让韩度在地图上将满剌加的位置给指出来。看了片刻之后,说道:“你做的不错,满剌加若是被暹罗给吞并了,那暹罗必然就会凭此做大,将来恐会威胁到大明的云南。” 还是那个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既然暹罗做大有威胁到大明边疆的可能。那还不如趁着它没有成长起来,直接将它扼杀在襁褓里面。 “可是你这样一路设立港口,花费可是不小吧。”老朱手指顺着地图滑下。 韩度摇头,解释道:“皇上,这几处本来就有现成的港口,只需要简单修葺一番就可以使用。” “既然有港口,为什么还需要修葺?”老朱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干笑两声,解释道:“有几处港口被臣用大炮给轰了几下。不过皇上放心,像旧港、爪哇等地的港口,都是完好无损的。” “几下?”老朱瞪大了眼睛,忽然问道:“对了,朕还没有问你呢。这次出海,你可是带满了火药的,现在还剩下多少?” “火药,当然,还,剩下一些。”韩度语气飘忽,断断续续的回答老朱。 正文 七百七十八章 市舶司 “一些?一些是多少,你给朕说清楚。”老朱察觉到韩度语气里面的不对劲,嘴皮子都开始哆嗦起来。 要知道当初韩度带走的可是军器局全部的火药和炮弹,那可是军器局没日没夜整整一年的产量。 韩度干笑了两声,就在老朱心肝直颤的时候,细声说道:“所剩无几......” 老朱闻言双眼一瞪,那么多的火药炮弹,被韩度出海一次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老朱勃然大怒,喝道:“滚!” 韩度被吓的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告辞逃离老朱。 老朱回到马皇后那里,心里仍然是怒气冲冲。 马皇后还在美滋滋的盘算着韩度递上来的奏折,见老朱一脸的怒火,便笑着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今早上都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是谁这么大胆子,又惹到你的龙威了?” “还有谁?还不是韩度。”老朱不忿的说了一句。 马皇后惊讶了一下,笑着说道:“韩度不是挺好的嘛,这一趟出海弄回来这么多好东西,你不奖赏他也就算了,怎么还埋怨起来了?” 老朱冷眼瞥了一眼马皇后手里的奏折,恨恨的说道:“他是会弄钱,但是他败起家来也不含糊。军器局整整一年才制作出来的火药炮弹,被他一次就给消耗殆尽了。” 马皇后听了,神色也呆了一下。随后起身走到老朱伸手,给他捏着肩膀,说道:“就这,皇上就不高兴了?商贾都还知道,能够制作出东西来不算本事,能够把东西卖出去换成银子,那才是本事呢。” “那些东西再金贵,可是能够换回来这么多财物,你就偷着乐吧,还埋怨?”马皇后食指在老朱的太阳穴上点了一下,点的老朱龙头一歪。 “你就只知道钱。”老朱愤愤不平的埋怨了一声。 马皇后听了,却是不答应了,提高声音说道:“钱有什么不好?即便你是皇上,那你也要有钱你才能够养的起这后宫佳丽,才能够养得起朝廷百官,才能够养得起天下万民。皇上别看你现在富有天下,但是你要是没有钱试试。” 老朱被一顿说教,神色反而缓和了许多,叹道:“朕也不是不知道钱财的重要,可是这是钱的事情吗?” 豁然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残元始终是大明的心腹大患,一日不除,朕一日不能安心。原本朕还准备等韩度回来之后,可以准备一次北征的,可是现在~” 老朱微微一叹,摇了摇头。 马皇后却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皇上,这残元待在漠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北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即便是今年不行,那等到明年再北征不就好了吗?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那即便是皇上将韩度给砍了,他也拿不出东西来。” 老朱听了,也只能够无奈的点头,也只能够如此了。好在让老朱颇为安慰的是,现在残元根本就不敢侵扰大明,反而时时刻刻担心大明去征伐他们。因此,大明不用担心会被残元攻击。 若是残元来搞偷袭,那大明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不用劳师远征,就在家门口和残元打一仗,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几日之后,老朱下旨设立市舶司,韩度为大明市舶司第一任提举。 “恭喜你啊,官复原职。”朱标笑意盈盈的打开圣旨看了一眼,又递给韩度。 市舶司提举,正五品,和韩度原本的官职相当,也可以算是官复原职。而且老朱不仅将所有的海贸事务全都归到了市舶司,还将大明水师也归到了市舶司下面,市舶司提举可谓是真正的位低权重。 大明水师并没有明确的统属,以前是汤和在代老朱管着,后来汤和有意培养韩度,有让韩度接过水师的意思,但是老朱却一直都没有点头。 现在好了,老朱下旨将水师全部归到了市舶司,交给韩度统领。 韩度双手接过,微微叹了口气,“恭喜什么啊,说真的自从当了几日教书先生之后,我是真的不愿意再在这官位上混迹,没有什么意思。” 见韩度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朱标有些诧异的问道,“看你的样子,将来是不想辅佐孤了吗?” 说实话,韩度还真不想帮助朱标。虽然朱标现在看似稳如泰山,但朱棣造反究竟是被逼无奈,还是早有预谋,现在还真的不好说。 韩度到不是怕了朱棣,只是单纯的不想掺和到夺嫡这样的破事里面来。 但是韩度却说不出不想辅佐朱标的话,因为朱标对自己可是有着救命之恩。朱标将来一旦有事,韩度是绝对无法置身事外的。 想了一下,韩度笑着说道:“没有,臣哪里敢有这种想法?” “没有就好。”朱标笑了笑,他以为韩度刚才只是随口抱怨而已,也不在意。 韩度却是深深的看了朱标两眼之后,说道:“殿下千金之躯,可要万分小心才是。那些人手段诡异,他们既然敢对曹国公下手,未必就不敢做出不忍言的事情来。” “孤明白了,”朱标思量一番,点头应下。不过,还是半开玩笑的和韩度说道:“你不是都把他们给赶到大洲上困起来了吗?他们还能够出来兴风作浪?” 韩度喟叹一声,“那些人在大明根植了太久,根深蒂固,大明现在一定有着他们的人,只是咱暂且还不知道罢了。” 究竟能不能将这些人给找出来,能够找出来多少,还要看自己抓回来的那些人知道多少内情。 想到这里,韩度不由得嘱咐了朱标一句,“殿下还是万事小心的还,尤其是饮食上要多加注意。” 朱标见韩度对他如此关切,笑着点头说道:“孤知道了。” 能够进东宫或者是皇宫的人,那自然是经过层层筛选的。那些人未必就能够在东宫里面安插人手,或许这也是他们朝李文忠下手,却没有办法向老朱和朱标下手的原因。 正文 七百七十九章 秘牢 仪鸾司,主要负责护卫在皇帝左右,展现皇帝威仪所用。但是暗地里他们也兼顾着作为皇帝耳目,以及为皇帝处理一些脏事。 仪鸾司统领,毛骧。 原本老朱是有意想要将仪鸾司改成锦衣卫的,但是却被韩度以耗费太大所阻。 不过在老朱想要改仪鸾司为锦衣卫之前,很多锦衣卫该有的地方,仪鸾司都有了,比如想要改成锦衣卫诏狱的仪鸾司秘牢。 刚刚修建好,原本以为会就此废弃的秘牢,今日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客人。 数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上带着枷锁,脚下带着镣铐,神色憔悴的被严密看管着,分别押入大牢。 毛骧站在秘牢的门口,双眼如同鹰视一般,紧紧盯着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低着头,正要一步一挪从毛骧面前走过的时候,却被毛骧猛然一把拉住。 毛骧面沉如水,斜着冷眼看向年轻人,“方本斋?” “啊~” 看到年轻人这个反应,毛骧笑了,高兴的像个孩子。 韩度也没有想到会抓住方本斋,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而且韩度也只是听说过方本斋这个名字,从来没有见过,因此根本就不认识他。还有就是这些人毕竟关系着谋害黄嫡孙和毒杀曹国公的事情,韩度也不想在这些事情里面参与太深,因此就没有仔细盘问过这些人的身份。想着等回京之后,一股脑的扔给老朱去审问算了。 但是毛骧不同,他虽然也没有亲眼见过方本斋,但自从朱雄英被害了之后,他却不知道看了方本斋的画像多少遍。甚至是将方本斋的神态,都牢牢记在心里。 刚才看到这年轻人的时候,毛骧心里就猛然冒出一股熟悉的感觉。下意识的试探一番,果然是他。 “将他单独关押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本官即刻进宫。” “是,大人。” 毛骧连忙赶去见老朱,“皇上,好消息,韩度竟然把方本斋抓回来了。” “方本斋?”老朱猛然回过神来是谁,瞪大眼睛问道:“韩度为何不报?” 毛骧忽然被问住,迟疑了一下,决定为韩度说句好话,“或许靖海伯根本就不认识他吧,毕竟抓到方本斋可是大功一件,若是靖海伯知道的话,不会不禀报皇上的。” 老朱低头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毕竟还有谁会嫌功劳多的吗? “摆驾,朕要亲自审问他。”老朱将韩度没有禀报的小事放下,准备先去看看方本斋。 方本斋可是和朱雄英的死有着直接的关系,老朱迫切的想要知道,方本斋他们为什么要谋害朱雄英。 一处脏乱不堪的牢房里面,老朱见到了方本斋。 方本斋看见老朱,便自然知道是皇帝来了。可是他却没有像在东宫的时候一样,见到皇帝就行礼。反而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也不嫌地上脏乱,就这么坐在地上。 “大胆,见皇上不跪,你想死不成?”毛骧一声大喝,怒不可遏的就要朝方本斋动手,却被老朱挥手拦住。 “你不怕死?”老朱看着方本斋,有些疑惑。 方本斋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畏惧,他不是不知道落到大明手里,他绝无生路,而且还会死的惨不堪言。他不是没有想过自杀,可是一来他实在是提不起自杀的勇气,二来他们被韩度看守的十分严密,根本找不到机会。 “难道,我还有活路吗?” 老朱顿时沉默。 毛骧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 方本斋自然是绝无活下去的可能,无论他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说吧,你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下手?”老朱想到朱雄英眼睛微红,以往的沉痛又浮上心头,恨恨的盯着方本斋。 可是再恨意滔天老朱都强行忍着,因为他想要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方本斋却是笑着,什么话都不说。 老朱见此,轻笑一声,“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不急,朕可以等。” 说完,老朱一摆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方本斋见皇帝如此果断的离开,毫不拖泥带水,心里不禁一慌。他原本想要以此消息为依仗,博取一线生机的,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毫不犹豫的离去。难道他就不想知道这消息,难道他就不想知道他的嫡孙是如何死的? 毛骧一张俊秀的笑脸,陡然换到方本斋面前,和风细雨的和他说道:“别急,既然皇上都说了不急,那咱们就慢慢来。你知不知道本将军被你们这些宁人恶心的蛆虫害的好苦啊,差点,就差一点点连命都没了。你最好能够坚持住,什么都别说。” 不知道为什么方本斋看到毛骧的脸,心里不由得猛然爆发出一股深寒,冻彻骨髓。 仅仅半日之后,毛骧便拿着一叠供词来到老朱面前。“皇上,他全招了。” 老朱接过供词,没有第一时间就去看,反而是冷眼看着毛骧问道:“这还不到半日功夫,这么快就拿到供词,你确定他是全部招了?” 毛骧苦笑一声,“臣也觉得太过容易,因此又在他身上反复问了几遍,确认无误。这狗东西看似强硬,其实骨子里软的和鼻涕似的。臣只是让他看了一遍刑具,便吓的他尿裤子,一用刑他便问什么答什么。” 方本斋在皇帝面前像个硬汉一样,谁知道那都是他装出来的。毛骧原本还想要在他身上施展十八般手艺呢,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招供了。 这让毛骧感到颇为可惜,不过也没事,招供了不也可以继续用刑吗? 老朱将信将疑的往口供上一看,顿时勃然大怒,“这就是他们对雄英下手的理由?” 毛骧顿时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到他头上,连忙低下头,说道:“臣起初也不信,不过臣反复确认过。据方本斋所说,他得到的指使就是给的他这个理由。具体这里面还有没有更加深的原因,他也不知道。” 老朱神色沉凝的看着口供,就因为雄英有明主之相,就要下手除掉?这无论怎么看,都太过儿戏了一点。 正文 七百八十一章 百倍还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七百八十二章 镇海侯 跟在后面的施进卿走了进来,跪倒并拜道:“臣施进卿,拜见皇上。” 周围的文武大臣闻言不由得一愣,他们可不认识施进卿。见他长相和皮肤与大明大有诧异,而且口音也是怪怪的,纷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朱笑着点头,说道:“施爱卿听封,朕封你为大明旧港宣慰司宣慰使。” “谢皇上隆恩。”施进卿懂礼懂节,一板一眼的向老朱行礼。 等到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完之后。 老朱才说道:“朕欲在安平、占城、水真腊、满剌加、旧港、爪哇、罗斜、谏义里、马打蓝等地设立一十八处总督府,众位爱卿谁愿意为朕分忧啊?” 老朱的话刚落下,武将那边就齐刷刷的涌出一群人出来,齐声说道:“臣等不才,愿为皇上分忧。” 相比起文官这边,却是一阵鸦雀无声。文官对此的确是不敢兴趣,别看文官平日里总是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挂在嘴边。但是真让他们远离繁华,都能够让他们发出伤春悲秋的感慨来。 更别说是到海外去当什么总督,这种变相被流放的事情,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去。 再说了,这些都是些什么地方?别的地方不说,安平的名声文官当中有些人还是听过的,那是倭寇聚集之地,就算韩度说倭寇已经被荡平了。他们这些谦谦君子,也是不屑于去贼寇待过的地方待着的。 老朱见文官这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心中略有些不满。沉声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想为朕分忧吗?” 站在文官之首的李善长,顿时站了出来,回道:“皇上,臣等自然愿为陛下分忧。只是臣等皆同朝为官,既然几位将军站了出来,臣等总不好与同僚相争。” 一时之间,文官齐齐点头称是。 老朱目光带着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善长,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官员,没有再多说什么。收回目光,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武将,说道:“既然众位爱卿愿意为朕远赴海外,那你们回去之后便抓紧安排一下家里,准备随时出海吧。” “谢皇上。”跪倒在地上的众武将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沉重的心情,一点都没有被任命成总督的高兴。好像出海真的不是他们所愿,只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站出来一般。 文官看到这些人的表情,更是在心里肯定了刚才的那一幕,都是皇上做的一场戏。哪里有人放着繁华的京城不待,要去海外蛮荒之地的?皇上恐怕早就和这些武将商量好了,目的就是想要将他们这些文臣给拉下水吧。还是韩国公神机妙算,直接一口回绝了皇上,才避免了皇上得逞。 现在,这些武将就只有自作自受了。谁让他们刚才那么积极的呢,就好像去海外是去什么福地一样。 老朱将文官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可是越看却是让他越发失望。 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正是这些文官的真实写照。刚才老朱是想着照顾一下文官的,也让文官占几个总督名额,可是却被李善长给顶了回来。 也罢,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既然他们自己不珍惜,那以后就不要怪朕不给他们机会。 就这样将南洋十八位总督的事情给定下,就连被韩度留在旧港和爪哇的张超蒋明二人,都被老朱分别任命为旧港和爪哇总督。 “韩度听封。” “臣在。”韩度陡然站了出来,跪下。 老朱凝神看了韩度一眼,才隆声说道:“韩度两次出海,讨伐倭寇,已竟全功。并且扬大明国威于南洋,以至数国来朝,功莫大焉。今,封韩度为镇海侯,赐铁卷,与国同休。望卿能够永镇大明海疆,以致海寇绝迹,诸国臣服。” “臣,谢皇上隆恩。”韩度五体投地朝老朱拜下。 韩度被封侯的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瞬间就传到了府里。 韩家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韩度口中确认了之后,刘氏一个劲的双手合十,念叨着祖宗保佑。就连一向将功名利禄视为过眼云烟的韩德,都忍不住高兴,大手一挥便要在府外大摆流水席,无论是谁都可以来,以示同庆。 汤和更是在刚下了朝,就来找到韩度。指着韩度的鼻子,笑道:“你小子可真有福气,这才几年啊,你就从一身白衣,一跃而成大明侯爵了。说出去,恐怕要气死不少人。想当初刘基奔波了一辈子,也算是劳苦功高,可是到死都只是一个伯爵。”这也就是汤和可以说这话,这要是换个人恐怕会以为他不满韩度得此爵位呢。 这才不到一年没有见到汤和,这一次见到韩度觉得他越发的显得苍老了。 “公爷,你这话说的,可是有自抬之嫌啊。”韩度笑着打趣说道。 汤和摇头笑了笑,便没有再说什么,拉着韩度一个劲的走进去就要喝酒。 就在韩度和汤和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蓝玉背着手走了进来。 韩度见了,立刻上前问候,“见过兄长,没有想到一件小事还劳烦兄长亲自登门。” 蓝玉以往对韩度从来都是一副严兄的姿态,老是板着脸面对韩度,现在也难得露出笑容,说道:“封侯这可不是小事,自古以来多少能人志士拼搏了一辈子,都没能够封侯。你虽然不是古往今来侯爵里面年纪最小的,但是也足够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能够蒙皇上抬爱,敕封侯爵,我就已经是千恩万谢了。可不敢再想什么前途,我最想就此安享流年,哈哈哈。”韩度大笑着说道。 这是韩度心里的真话,韩度有感觉老朱是想要把自己留给朱标。因此,老朱能够封自己侯爵就已经是极限,以后无论是自己的功劳有多高,都不可能再继续封自己。否则,等到朱标即位,那就封无可封了。 老朱既然想让自己将来辅佐朱标,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正文 七百八十三章 勋贵圈真乱 蓝玉点点头,没有再和韩度争论什么,朝着汤和行了一礼,“蓝玉拜见汤帅。” 汤和笑着点头应了一下,说道:“不用多礼,虽然你曾经在老夫帐下,但是你现在也是大明侯爷。而且你和韩度义结金兰,那大家便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虚礼。” “谢汤帅。”以蓝玉的高傲,也是再次朝汤和一拜之后,才挨着汤和坐下。 “宋国公、郑国公,到!” 听到门客的高声通报,韩度不由得诧异了一下,歉意的像汤和蓝玉说道:“公爷、兄长,我去迎接一下。” 汤和笑着说道:“无妨你去吧,封侯可是大事,老夫估计勋贵都会前来庆贺,你恐怕没有空闲陪着咱们,你忙你的吧。” 蓝玉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韩度才陡然发现,虽然勋贵彼此之间不一定亲密,甚至有些是貌合神离,但是一旦涉及到勋贵利益的时候,大家还是能够齐心协力的。 韩度被封镇海侯,对于勋贵来说,这可是实力增加的好事。而且韩度还是安庆公主驸马,而且老朱对韩度这个驸马的态度非常不一样。 安庆公主自从下嫁之后,连公主府都没有去过,就直接住到了靖海伯府里。而皇上对此,竟然也当作是没有看到。由此可见,皇上对于韩度的溺爱。 韩度原本没有想到自己封侯这件事,会把所有勋贵都给惊动。因此府里也没有准备接待,原本想着和自己相熟的几人来便差不多了。 现在看来,府里的准备却显得十分捉襟见肘。韩度连忙将会有大量勋贵来向自己庆贺的事情,告诉了老爹一声。 韩德也是被惊了一下,他也不是勋贵,自然不知道勋贵之间的这种联系。不过既然韩度说了那现在亡羊补牢,也为时未晚。韩德让韩度立刻去正门接待前来的勋贵,而他自己则马上去准备相关事情。 韩度一路跑到正门口,连忙朝冯胜拜道:“拜见宋国公。” 看到冯胜身旁一中年人,长的和蓝玉有几分相似。 冯胜见了,便挥手介绍道:“这是小婿常茂。” “韩度拜见郑国公。” 常茂,开平王常遇春长子,继承了常遇春的郑国公爵位,同时他也是冯胜的女婿。 “恭喜镇海侯,听说本公舅舅也来了?”常茂只是恭贺了韩度一句,便将话转到了蓝玉身上。 韩度只感觉到勋贵里面,关系也挺乱的。常茂看年纪有三十许,他却是蓝玉的外甥,而蓝玉又是自己兄长,自己的年纪却只有二十出头......这,韩度顿时感到一阵尴尬。 这个时候,韩度也反应过来为什么常茂只和自己说了一句话,便要嚷嚷着找舅舅。实在是让他面对子这个便宜叔叔,太过为难他了。而且常茂还是公爵,自己只是一个侯爵。 这种感觉恐怕冯胜也是深有感触,毕竟常茂是他的女婿,比他要年轻的多,却是和他一样的公爵。 韩度话语也有些异样,说道:“是,永昌候已经来了,正在内堂和信国公一起闲聊。” 常茂点点头,一句话不说便径直往里走去。 无论韩度怎么看,都觉得常茂是在逃离这里。 冯胜见了,也说一句,“老夫也许久未见信国公了,正好去找他说说话。” “公爷慢走~”韩度还能够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目送两人进去。 冯胜、常茂两人离开不救,韩度陡然看见正门外一人前来,连忙迎上去,拜道:“魏国公大驾光临,令在下受宠若惊。” 徐达看着韩度笑了笑,说道:“几年不见,你已经从从前的聪明才子,变成了一个世袭侯爵了,看来这些年你经历了不少,也成长了许多。不错,不错。” 韩度没有想到徐达竟然会和自己说这些长辈关怀子侄的话,顿感受宠若惊。说道:“让魏国公挂念,是小子的罪过。魏国公,请入内一叙。” 徐达神色苍老,点点头,便被韩度迎了进去。 韩度看着徐达有气无力的神态,顿生英雄迟暮之感。想当初徐达何等的英雄,丰功伟绩就不说了,早就被天下人传唱了无数遍。光是老朱亲自将他列为开国功臣第一,就足以让徐达光芒耀眼,盖过所有人。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英雄,也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 接下来,韩度还又接待了颍国公傅友德,武定侯张英。 曹国公李文忠虽然故去了,但是被老朱追封为歧阳王,看样子曹国公的爵位会落到李景隆头上。这一次,曹国公府也让李景隆亲自来向韩度祝贺。 李景隆长相和李增枝有几分像,犹豫李增枝在韩度身边呆了好几个月,因此韩度在看见李景隆的瞬间,便记住了他的样貌。李景隆身材比李增枝高大,顾盼伟然带着贵气,最特别的就是他的一对眉毛,不是英武的卧蚕眉或者是剑眉,而是清秀的柳眉,但是和普通女子的柳眉又有所不同。纤细的眉毛却非常的笔直刚硬,尾端还陡然收缩出锐利的尖端,锋利感十足。 酒宴过后,韩度见在场众人齐聚一堂,忽然想到了朱寿委托自己的一件事,便告辞出去,拿着一个木盒回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汤和喝了酒,有些微醉的问道。 韩度笑着看了所有人一眼,说道:“这是舳舻侯托我带回来,原本是准备一一登门给大家送到府上的,今日正好齐聚一堂,我便趁此机会交给大家算了。” 韩度打开盒子,将里面的地契,按照每个府的名字,一一递给众人。 常茂看了一眼地契,咂摸一下嘴巴,微微有些意外的问道:“这海外的土地,有什么用?” 韩度见众人都在疑惑,便解释道:“大家可千万不要小看这海外的土地。” 汤和沉吟一番,说道:“韩度,你亲自去过海外,这海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比咱们要清楚的多,不如你仔细和咱们说说?” 韩度点头应下,笑着说道:“这海外可不是大家印象当中的蛮荒之地,不仅不蛮荒,相反在我看来是一片充满了财富的好地方。” 正文 七百八十四章 大明糖业 “说海外蛮荒,那是因为海外相对大明来说人烟稀少,可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方才可以大有作为啊。”韩度笑语盈盈的看了众人一眼。 见众人都在等着自己的后话,便继续说道:“就那舳舻侯送的这些土地来说,种粮食可以一年三熟。” “这些土地也可以一年三熟?”汤和拿着手里三万亩土地的地契,颤抖着声音问道。若是真的能够一年三熟,那他手里这张地契,岂不是相当于有九万亩?九万亩,这要是换成是在大明,他是万万不敢收入囊中的。 韩度点点头,说道:“对,不过这些土地用来种粮食,那是极大的浪费,赚不到多少钱的。想要赚到大钱,还是要种甘蔗才行。” 接着,韩度便将和舳舻侯商议的事情,和众人说了一遍。 甘蔗能够炼糖,糖的价格自然要比粮食高太多。而且大明对糖的需求量也是巨大,很多百姓活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吃过几次糖呢。有着大明这个巨大的需求市场,糖自然能够给大家带来巨大的收益。 想到这里,众人都齐齐笑了起来。 只有徐达在皱眉。 汤和见了,便说道:“贤弟,你就别皱眉了。这又不是大明的土地,咱们即便是拿了,那也对大明无碍。你魏国公府虽然风光无限,但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咱们这些老兄弟还不知道么?” 徐达虽然位列功臣第一,风光是风光了,但是除了他自己的食邑和老朱的赏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收益。徐达虽然时常带兵,但是他又爱兵如子,根本不允许自己吃兵饷。因此,导致魏国公府家大业大的,可是日子过的确实并不怎么样。 汤和的信国公府其他原来过的也不好,还是自从和韩度一起合作开了一家酒楼之后,有着这部分收益补贴,才宽裕了许多,能够维持住国公府的荣耀。 徐达虽然小心谨慎,但是他却不傻。他是清楚的知道在皇上面前,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像这种在海外占地的事情,就是能够做的。 一次,刚才徐达也不是不想拿这土地,而是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抬眼看向韩度,说道:“三万亩土地,至少要三千人才能够耕种的过来。咱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多人?总不能把大明的百姓,给拉过去吧?” 在皇上面前拿海外的土地,这老朱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的。但是若是将三千大明百姓给弄到海外去,这老朱一定不会答应的。 而没有人耕种的土地,即便是有再多,也毫无益处。 “关于人的问题,舳舻侯已经为大家想过了。”韩度继续说道:“舳舻侯现在正在四处出击,抓捕当地土人。等到明年开春开始耕种的时候,恐怕就有足够的人手为大家种地了。当然了,舳舻侯四处奔波也不容易,到时候大家无论是选择买还是租,都可以和舳舻侯商量。到时候,只要大家将府里的管事派几个过去盯着便行了。” 众人听了对视一眼,既然人也没有问题,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干呐。 颍国公傅友德沉默半响之后,突然说道:“老夫是个大老粗,你这些活计老夫听不懂。不过老夫想要问个事情。” “颍国公请说。” “你的意思是,咱们不用带人过去,只用舳舻侯抓到的土人就可以了?” “当然。”韩度笑着点头。 颍国公笑了笑,叹息着说道:“一看你就没有做过农活的,韩度,老夫今日就教你一个道理。干农活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即便是在大明,学会农活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那是需要父辈从小就要手把手开始教的,只有这也将来才能够成为一个伺候农活的好手。就那些土人,恐怕好几年也学不会,还指望他们种地?想得美呢。” 韩度闻言,沉吟一下,随后笑道:“公爷此言有理,不过种甘蔗比种粮食简单。而且百姓们之所以精耕细作,那是因为以往土地有限,才不得不尽可能多的提高每亩土地产出的粮食。但是咱们却没有这个必要,只要那些土人能够把甘蔗种活,能够收割起来便是。” 傅友德没有韩度这么看的开,摇头笑道:“老夫就担心土人连甘蔗都种不活,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对此,韩度早有准备,说道:“公爷应当听说过则天女皇训马的故事吧?” 不仅是傅友德,在场其他人听了韩度的话,都不免一惊。 韩度没有人接话,便自己说道:“鞭子会让土人听话,让他们乖乖的按照咱们的办法来种甘蔗。即便是有少数不听话的,那就用铁锤敲断他们的腿,以儆效尤。若是还不服从,屠之!” 冰冷的话语,让在场众人为之一寒。不过现在这屋子里的,不是国公,就是侯爵,没有哪一个不是杀的人头滚滚的人物。 对于韩度话里杀气,只是让他们诧异了一下。毕竟韩度曾经是读书人,只是带过两次水师而已,哪里来的这么重的杀气。 而韩度却是从心里不觉得自己有杀气,自己只是将那些土人视为奴隶而已。奴隶是什么,是牛是马是牲口,根本就不是人。既然奴隶都不算是人了,那韩度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杀气。 而大明想要走上大航海,想要资本萌芽,想要从效率低下的农业国,转变成为高生产力的工业国,开启工业时代,就绝对少不了奴隶的参与和帮助。 工业时代的开启,都是建立在奴隶的累累白骨之上的。反正这些人现在不为大明奉献,将来也会为西方国家奉献,既然他们注定了会向别人奉献,那为何这个主人不能够是大明? 好在众人也不关心土人的命运什么的,他们见韩度一再保证会有人为他们耕种土地,便都点头答应下来。算是被韩度说服,同意派管事前往南洋经营自己的土地。 正文 七百八十五章 解惑 而且屋子里的人也知道韩度这样做,还有点狡兔三窟的意思。对此,众人之上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将其说出来。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就好,说出来了反而不美。 见众人对自己的提议没有反对,韩度便继续说道:“大家想要通过糖来赚取丰厚的利润,光是用土人种甘蔗,然后咱们自己炼糖,是远远不够的。” “看来大名鼎鼎的善财童子,这是有高招要教咱们了。你有话就直说,大家伙都听着呢。”徐达一反常态的对赚钱这件事表现的非常上心,没有办法,谁让他魏国公府穷呢?汤和比他有钱,徐达都还能够忍受。毕竟汤和还算是他的兄长,比他有钱也不算什么。 但是颍国公傅友德后来居上,也比他魏国公有钱,这就让徐达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而他又不能够学傅友德那种混不吝的性子,能够厚着脸皮朝皇上讨要。 自然,现在海外的收益就成了魏国公府唯一的收益来源。 “魏国公抬举小子了,小子不过是有些想法,想要请大家伙帮忙而已。”韩度有些不适应徐达的亲切,扭扭捏捏的笑着回道。 汤和却没有和韩度扭捏的意思,直接说道:“有主意就说,大伙儿都听着呢。” 韩度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大家都在吕宋有土地,种甘蔗炼糖。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那咱们不如合并起来,成立一家专门从事种甘蔗炼糖贩糖的商行。商行的股子,大家就以土地入股,土地多的自然多占,少的自然股子就少。如何?” 见众人正在沉思,韩度加了一把火,“大家知道,这世上最赚钱的是什么生意吗?” “是什么?”蓝玉连忙问道。对于发财这种事情,蓝玉还是比较热衷的。 韩度施施然的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字,垄断。垄断的生意,是最赚钱的。垄断,就是将整个炼糖行业彻底把握在咱们手里。咱们有土地,有技术,一旦联合起来就能够对整个贩糖的市场进行垄断。到时候,咱们想要定多少价格,就定多少价格。等获得了利润,咱们再坐下来按照股子分,谁也不会吃亏。” 众人听的不甚明白,但是他们都相信韩度不会信口开河的骗他们。这屋子里面可是坐着整个大明的勋贵集团,除了在外地的,京城里面的国公、侯爵全都在此。韩度若是敢骗他们,那就是自己在作死了。 “彻底垄断整个炼糖行业,果然是发家致富的不二法门。韩度,朕先恭喜你要发财了。” 韩度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在找寻这是谁说的话,感觉遇到了知音。可是等到后半句出来,韩度听的脸都绿了。 “皇,皇上你老怎么来了?” “怎么?朕就不能来吗?朕要是不来,听不到你的高谈阔论,岂不是可惜?”老朱一脸不善的走进来,看着韩度冷笑。 “臣等,拜见皇上~” “免了吧。” “谢皇上。” 老朱笑着走上前去,拉着徐达和汤和的手,自顾自的走到上位坐下。“两位贤弟咱们也好久没有坐到一起了,今日正好陪咱说说话。” 安抚了徐达和汤和两人,抬眼看着韩度冷笑,“不过在咱们叙旧之前,咱们还是听听这小子要怎么带着大家发财吧。垄断,朕记得你说过,任何行业的垄断都是对大明有害无益的事情。怎么?现在轮到你想要发财了,就对其视而不见了?” 老朱的语气很缓,也很冷。只要是对大明有害的事情,别说韩度这个女婿了,就算是他亲儿子,他也不会放过。 “臣,臣也没有想过将糖卖到大明来啊。”韩度事到临头,只好找了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 “哦?那你想要卖到那里去?”若是不卖到大明的话,那老朱倒是可以接受。 韩度立刻正声说道:“自然是西洋,就和西洋不产茶叶一样,他们也不产糖。糖在西洋的价格,甚至是比茶叶还高。咱们只要将贩卖到西洋的糖全部垄断,那赚钱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这么说,你炼出来的糖,宁愿万里迢迢的卖的西洋,也不愿意卖给大明百姓?难道大明百姓就不如西洋人,不配吃糖吗?”老朱神色不善的看着韩度。 韩度都要抓狂了,不知道老朱究竟是几个意思。不过谁让老朱是皇帝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度只好摇头,“不,若是皇上愿意,臣等也可以把糖卖到大明的。” “然后就让你垄断,将糖高价卖给朕的子民?”老朱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不善的意味弥漫出来。 卖也不行,不卖还是不行。 韩度顿时感到太难了,“皇上,咱们是大明的臣子,大明也是生养臣等的地方。即便是要将糖卖到大明,咱们也不会垄断着卖的。” 老朱听了,神色才缓和下来。不过还是盯着韩度,“你小子鬼主意太多,即便是你不垄断,朕猜那些贩糖的人也玩不过你,不是你的对手。想要朕放过你,那你就必须要给朕一个足够的理由。” 韩度无语的看了老朱一眼,这就是咱们翁婿之间的信任?这就是你对臣子的态度? 可是无论韩度的表情如何作怪,老朱都冷笑着盯着韩度不妨。 无奈之下,韩度只好干笑两声,以手握拳抵在鼻子下面说了一句,“那皇上可以限定一个最高价格嘛,无论是谁都不能够以超过皇上限定的价格售卖。当然,皇上的价格也不能定的太低。咱们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臣怕普通卖糖的商贾受不了。” 老朱也读过韩度的国富论的,自然知道价格定的太低的害处。当初木炭和石炭之争,老朱就从头至尾的看在眼里。虽然说低价让百姓占了一时之利,但是对于百姓生活的影响也是极大。若不是韩度立刻推出蜂窝煤和煤炉子来,恐怕有不少的百姓都会面临无炭可烧的窘境。 正文 七百八十六章 商税的权利 有人或许以为,既然百姓都低价买到大量的木炭石炭了,怎么还会无炭可烧? 大家要知道,买到木炭石炭的不可能是全部的百姓,只会一部分百姓买到。那剩下的没有买到的百姓呢?他们改怎么办? 老朱听了韩度的建议,总算是点头笑了起来。 “就依你所言,朕回头就给你们定下价格。” 老朱这一笑,让整个屋子里都暖了起来。随后,老朱更是拉着徐达和汤和的手,“两位贤弟,还有众位将士,你们为朕出生入死才打下这大明江山。你们的功绩,朕都记在心里,没有一日敢有或忘。” “谢皇上,皇上能够如此挂念臣等,臣等死而无憾。”徐达和汤和顿时感动的老泪横流,连连出声立誓。 老朱也感动的连连宽慰了两人片刻,抬头看着众人,“朕也知道,你们为朕出生入死,为的就是光宗耀祖、福荫子孙。但是无奈大明新立,国力维艰。朕不得不量入为出,对你们的赏赐也是一薄再薄。” 老朱一番煽情的话,说的众人更是感动不已。纷纷表示,他们就不爱财,只爱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过老朱却没有把众人的话当真,反而指着韩度,说道:“不过现在好了,有这小子带着你们经营些买卖,也算是弥补了一些朕对你们的亏欠。这小子虽然大的能耐没有,但是在赚钱经营一道上,还是能够信得过的。” 老朱都这样说了,众人自然没有丝毫的意见。 接下来,老朱又一一和众人攀谈起来。 韩度发现老朱真是会安抚人,除了徐达汤和等人之外,他将其他人也一一照顾到了。而且还不让人感到突秃,反而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难道有这么多人愿意在老朱手下做事,难怪他们都愿意为老朱出生入死。不得不说,老朱在笼络人心方面,的确是有着他独到之处。 老朱既然来了,勋贵们也自顾着应和皇上,彼此之间自然没话可说。等到老朱起身离开之后,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告辞离开。 老朱临走的时候,暗中塞给韩度一张叠起来的纸。等到众人离开之后,韩度打开一看,才发现这是朱寿给老朱准备的地契。 十万亩! 不过让韩度疑惑的是,明明朱寿在吕宋开垦了百多万亩的土地,名义上都是老朱的,为什么他还要单独送给老朱这些? 不过既然是老朱暗中给自己的,韩度也没有声张,反正等成立商行之后,将这些土地算到股子里面就是了。想来朱寿既然敢送老朱十万亩土地,那自然也是为老朱准备好耕种的人手的,不用自己操心。 市舶司正是成立。 韩度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引来了傅雍等人。 “草民拜见侯爷,侯爷鹏程万里,真是让草民羡煞。” “哈哈,傅东家客气了。本侯这个提举,还需要你们来扶持呢。”韩度亲切的笑着,将傅雍等人迎了进去。 傅雍今日来市舶司,就是为了上次和韩度商量过的补税问题。 “侯爷别怪草民直接,敢问草民等人缴税的事情,皇上是如何定的?” 韩度笑了笑,“皇上已经下旨,凡是海贸的货物便上缴十抽一的商税。” “十抽一......”傅雍闻言顿时皱眉,面带难色的说道:“侯爷,这税可比三十税一,要高了太多。” 韩度挥手,止住傅雍的话,“傅东家请先听本侯说完,你们上缴十抽一的商税。既然你们尽了缴税的义务,那自然会享受到相应的权利。只要你们在市舶司缴了税,那便可以在大明总督治下的任何港口停靠,不仅不会再收取你们分毫的任何税,而且一旦你们遇到危险,比如说货船被海寇给劫了,只要你们将消息带到附近的总督府,总督府便会帮助你们从海寇手里将你们的货物给夺回来。当然能够夺回来多少,或者说能不能夺回来,还是要看你们的运气。” 韩度一直认为,既然商人们缴了税了,那他们就应该享受相应的待遇,市舶司就有义务为他们排忧解难。 傅雍等人听了也是目瞪口呆,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缴税,还会有什么权利。以往他们缴税,都是交了就交了,官府把钱收了之后,便不会再管他们。 商人缴了税,却发现一点作用都没有,该疏通的钱还是一文不少的要送出去。长此以往,自然就再也没有商人愿意缴纳商税了。 但是韩度现在却是说,只要他们在市舶司缴了税,便可以到大明总督治下的任何港口落脚,不会再收取他们分毫。而且,还会帮助他们打击海寇。 若是真能够如此,那他们自然千愿万愿的缴税。 “侯爷此言当真?”傅雍瞪大了眼睛,既惊喜又担忧的望着韩度。 韩度点头,“自然,一旦你们在市舶司缴了税,便会给你们发一个凭证文书。你们拿着凭证,不管去到大明那个总督治下,都不会再收取你们一文钱的税收。而且还会给你们一面市舶司的旗帜,代表着你们已经在市舶司交过税了。你们将旗帜挂在桅杆上,市舶司下的水师看到便会保护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想水师求组,比如说船出了故障,需要帮你们拖回港口之类的。当然,这样的事情,是需要你们付出一定的费用的。怎么样?你们觉得公平吗?” “公平!”傅雍激动的脸皮都开始抖动起来,以往的官府若是能够做到韩度这样,他们这些商人早就自愿交税了,又怎么可能会逃税呢? 十抽一的赋税看似比三十税一高,但是若真能够做到韩度所说的这样,算下来反而是更加便宜。不仅便宜,还能够享受到各种待遇,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而韩度的人品,傅雍等人是信得过的,对于他的话,再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好,”韩度高兴的一拍手,“把南洋总督府的地图拿来。” 官吏将南洋地图拿来展开。 正文 七百八十七章 截留 韩度指了指地图,“现在大明有,吕宋、旧港、爪哇三处总督府。但是你们不用担心,很快大明就会在安平、占城、水真腊、满剌加等地设立总督府。到时候你们的商船就可以沿着海边一路南下,直达旧港或者是爪哇。” 一边说着,手指沿着地图滑下,重重的在旧港和爪哇位置点了两下。 傅雍等人的心跟着韩度手指的移动而越发兴奋起来,不知不觉之间,大明竟然就完全打通了前往南洋的海路。这是一条黄金海道,只要韩度说的能够给他们兑现,别说是一成的商税了,即便是再加一成,他们也能够接受。 “若是侯爷允诺的能够做到,这海贸税......”傅雍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 众人彼此对视一下,齐声说道:“我们交了!” “好!”韩度高兴的一拍手,连忙拉着几人坐下。 几人见韩度身为侯爷如此热情,顿时连称不敢。不过他们在韩度的极力要求下坐下之后,又顿时感到满面红光,与有荣焉。 试问,这天下商贾,有几个能够和传国侯坐到一张桌子上? “来,本侯和你们细说一下,这海贸税应该怎么交。” 见傅雍等人都看向自己,韩度便说道:“海贸税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你们带着货物出海的时候,这个你们要交一成的税,另外一个就是你们带着货物回来之后,也是交一成税。” 众人点头表示明白,这和他们设想的一样。原本大明的商税就是每个关卡都会收,像市舶司这样只收取一去一回的两次,已经算是十分公平的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韩度笑了笑,“另外,本侯建议你们出海的时候,最好是提前将货物的总价算出来用银子或者是宝钞交税。这样一来,你们还能够多赚一些。毕竟一百贯的货物,到了南洋可就价值千贯以上了。而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就用货物交税,这样也方便你们能够快速的通关,你们看怎么样?” 傅雍等人想了一下,便拱手说道:“侯爷思虑周全,草民等无异议。” “既然无异议,那便将这次的税补了吧。出关的税,本侯做主,就给你们免了,你们只需要将入关时候的税补上就好。” 这是早就商议过的事情,傅雍等人自然没有异议。 接下来,就是交税了。 傅雍等人此次出海,虽然是人人砸锅卖铁的凑银子,但是其实买了船之后,能够留给他们置办货物的银子并没有多少,每人差不多也就置办了一万多贯的货物而已。七人加起来,都没有十万贯。 但是他们在旧港将货物出手之后,反手之间便得到了几十万贯。再将这些钱财变成了几十万斤各种香料,运回大明。 韩度十抽一,顷刻间市舶司便得到几万斤香料。 傅雍等人交完了税,心安理得的出门,门外早就被京城的大小商贾给围的水泄不通。 几十万斤香料入京,自然瞒不过商贾的眼睛。香料的用处极多,可以制香,更可以制药,在大明根本就不愁没有销路。因此在得知这么多香料进京之后,商贾纷纷打听香料的来历。在得知这些香料只等在市舶司交税之后便会放行,这些商贾便蜂拥而至堵在了市舶司门口。 香料对于商贾来说,这是拿到手里就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自然神情急切。 而傅雍也聪明的将香料全都留在市舶司,没有带走一丝一毫。这么大的量,傅雍等人根本不可能自己去一点点的卖。只能够通过这些商贾,大批量的倒手给他们,让这些商贾去卖。这样一来,傅雍等人虽然获得的利润要少点,但是也减少了很多的风险,而且还能够快速的回笼资金。 傅雍刚刚走出门,便有人朝他招手。 “傅东家,这边,这边!” “哟,黄员外,久仰久仰。”傅雍看到来人,连忙挤开人群迎了上去,“惊动您老前来,真是在下的罪过。” 这黄员外也是京城一方巨贾,傅雍以为只是远远的看到过几次,根本就没有上前与之搭话的机会。这次却没有想到,黄员外竟然会亲自来这市舶司门外等他们。 黄员外见其他几人被后面的人堵在门口,也不等了,便和傅雍说道,“走,老夫在海鲜楼略备薄酒,咱们海鲜楼说话。傅东家,可否赏脸啊?” “黄员外厚意,在下怎敢推辞?” “请!”黄员外大手一挥。 “请。” 傅雍让黄员外走在前面,跟着过去。 两人来到海鲜楼,径直走到雅间里面,将随从留在外面。 “傅东家,请。” “黄员外,请。” 两人客套过后,相对落座。 “傅东家出海辛苦,快来尝尝这海鲜楼的招牌菜,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不满黄员外,在下想吃这一口啊,可是差点把病都给想出来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请。” 傅雍点头应下,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一股满足的哼哼声从他的鼻腔里面发了出来,咽下之后,叹道:“好啊,还是熟悉的味道。” “来,再吃一块,不用和老夫客气。” 面对黄员外的热情,傅雍却是挥手止住,笑着说道:“能吃一口,也算是解了在下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念想。黄员外,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好,先说正事。”黄员外把刚刚提起的筷子,又再次放下。沉吟一番,抬眼看着傅雍,说道:“老夫的来意,想必傅东家清楚。” 傅雍点点头,他自然知道黄员外这又是亲自堵门,又是来请他吃饭。其目的,自然是他手里的那些香料。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直说了。傅东家手里有多少香料,老夫想要全都吃下。” 傅东家听了,一抖手,将黄员外的手给搭到袖袍下面。 “沉香,有这个数。豆蔻有这个数......” 等到将所有的香料数量都报给黄员外之后,傅雍才笑着说道:“数量报给员外了,就是不知道员外能够出什么价格?”  正文 七百八十八章 旧钞终结 数量不重要,关键是看黄员外能够给什么价格,傅雍眼睛里面精光一闪。对于傅雍而言,他自然是希望价格越高越好。 黄员外沉吟一番之后,轻笑了几声,“说时候,老夫都没有想到傅东家竟然能够弄回来这么多香料。这还仅仅是傅东家的,要是加上其他人那就更多了。” 傅雍听了脸色陡然一变,语气生冷的问道:“黄员外这是何意?” “老夫没有什么意思。” 傅雍见黄员外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心里顿时察觉到不好。便起身,僵硬的说道:“既然黄员外吃不下在下手里的香料,那在下这便告辞了。另外,多谢黄员外的款待,改日在下回请员外。” 说完,傅雍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黄员外见了,连忙将傅雍叫住。 傅雍转过身,神色平静的看着黄员外。 半响之后,黄员外顿时泄气似的笑着说道:“老夫又没说吃不下,傅东家何必如此心急呢?” 傅雍还是平静的看着他,一个字不说。 黄员外见了,笑着说道:“这自古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一多,那自然就没那么值钱了,傅东家你说是不是?” “黄员外说的在理,”傅雍笑着附和了一句,随后说道:“不过香料不比其他,从来只有觉得少的,可没有嫌多的道理。” 见黄员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傅雍直接打断他的话,“黄员外就直接说价格吧,若是合适在下就卖,若是不合适,那买卖不成仁义在。黄员外说,是不是?” 听到傅雍说这话,黄员外便知道他所做的一系列准备都白费了。只好叹息一声,笑道:“好吧,老夫出这个数。” 傅雍感到袖袍下面,黄员外报出的价格,直接摇头。愤怒的把手猛然撤了回来,“黄员外这价格杀的也太狠了,恕在下万万不敢接受。” “那傅东家你出个价。” 傅雍在袖袍下面,朝黄员外比划出一个数字。 黄员外直接摇头,“太贵了,你这价格除非是一点一点慢慢卖,否则根本不可能。老夫最多出这个价。” “黄员外,在下这次出海命都差点丢了,就看着在下这条命的份上,少了这个数,不卖!” “最多这个数,再高你就去找别人吧!” “添点儿,您老在添点儿。” “就这么多,再多一文都不要了。” “成交!” 生意谈成,两人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这个时候,两人才真正有心思吃饭。 ...... 轻轻松松便有几万斤香料入账,韩度高兴的大手一挥,“留下一半,其他的入库,等以后送进宫里。” 下面的官吏听到了韩度的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大人,这是商税,是需要全部解往户部的。咱们就这样截留下一半,这恐怕不合适吧?” “谁说这是解往户部的?”韩度瞪了此人一眼,说道:“市舶司以后收取的赋税,全部留下一半,其他的送进宫里。” “是,大人。” 见韩度面色不善,官吏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低头转身出去做事。 几日之后,一个颇让韩度意外的人,前来求见韩度。 “熊廷,你怎么来了?” “熊廷拜见侯爷。”熊廷朝着韩度一拜,心里感慨万千,上一次他拜见韩度的时候,韩度还没有爵位,现在却是侯爷了。而他自己,却还是在明镜斋里面蹉跎岁月。 不过好在韩度交代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以后如何就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快快起来,无需多礼。”韩度亲自将熊廷扶了起来,问道:“你找本侯有何事?” “侯爷,小的按照侯爷的吩咐用镜子换宝钞。现在那些商人都拿不出旧钞,都只能够用新宝钞来购买。因此,小的特地来禀报侯爷。” 韩度陡然反应过来熊廷说的话意味着什么,连忙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熊廷点点头。 “走,咱们这就去明镜斋。” 韩度翻看了明镜斋的账本,熊廷记账的方法还是韩度交给他的,用的是复式记账法。 “一共收了多少旧宝钞?” 熊廷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只给韩度看,“侯爷,总账在这里。” 韩度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猛然合上账本,说道:“你稍待片刻,本侯要先进宫一趟。” 拿着账本,韩度找到老朱。 “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见朕?” “皇上,以镜子收回宝钞的事情以尽全功,臣特呈上账本,请皇上御览。” 老朱闻言,脸色顿时肃然,“呈上来。” “五千九百六十万贯。”老朱嘴里每吐出的一个字,都能够让人听得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几年,宝钞提举司一共发放多少旧钞出去?” 韩度微微躬身,“臣一上任,宝钞提举司便停止往外发放旧钞。据臣统计,宝钞提举司从建立开始,到臣停止发放旧钞,一共发放旧钞两千零七十三万一千四百四十六贯。” “也就是说,有四千万贯,都是那些人伪造的旧钞?”老朱声音提高八度,气的鼻子都歪了。他费尽心思以为印制就钞,是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捷径。却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老朱如何不气! “是的。”韩度再不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 老朱将账本抄在手里,走下丹陛,“走,朕要去看看这些旧钞。” “是。” 老朱来到明镜斋堆放旧钞的地方,从头至尾一句话都不说。看着眼前被严密看守起来的库房,老朱沉声说道:“打开!” 等到将锁打开之后,老朱亲手推开了库房的大门,走了进去。看着堆放的整整齐齐的旧钞,老朱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步一步的将库房全都仔细看了一遍,老朱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出来。 回头看着库房的大门,沉默片刻后,吩咐道:“来人,拿火把来。” 随行的仪鸾司侍卫,立刻就有人上前给老朱准备火把。 老朱接过火把,沉思片刻之后,毫不犹豫的将火把从大门口扔进库房里面。  正文 七百八十九章 想不想来市舶司? “皇上!”韩度见了,忍不住一声惊呼。 老朱却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韩度的话一般,只是双眼定定的看着火把在空中翻滚,然后落到库房的地上。滚了几圈仍然没有熄灭,反而是里面的油脂流了出来,在地上画出一道火痕。最终火把撞到旧钞停了下来,火焰瞬间将旧钞点燃,火势飞快的猛涨起来。 朕亲手创造了你,今日朕又亲手毁了你。朕不再需要你了,因为朕有了更好的。朕以后再也不会莽撞的掠夺民财以肥己,更加不允许别人来掠夺百姓的财富,绝对不允许! “放火,烧!”短短三个字,老朱说话之后便头也不会的离开。 仪鸾司的侍卫只听从老朱的命令,老朱一声令下,他们便不断的将火把投进库房里面。 韩度看了一眼,便无奈的退开。 熊熊大火很快就从库房的屋顶上冒了出来,整个库房变成炽红的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甚至很快就引来了巡城司的人。可是他们看见是仪鸾司在动手之后,便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连忙转身便走,生怕多待片刻就会惹祸上身。 韩度也带着熊廷离开,旧钞的事情了了,自己总算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玻璃产业收回来了。为了帮助老朱回收旧钞,帮他弥补以往的寅吃卯粮留下的大坑,这几年所有制造出来的玻璃,都被制作成了各种各样的镜子,卖到了大明各地,甚至是各番国。 韩度除了给自己弄几个烧杯、试管之外,就再也没有占用过玻璃的产量。 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熊廷,韩度忽然顿住脚步。 熊廷一时没有注意,差点撞上韩度。 “侯爷见谅,是小的走神了。” 韩度看着熊廷,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做官?” 做官? 做了好几年书吏的熊廷,做梦都想要做官。可是一来他没有门路,根本就找不到人帮忙,二来他家境也不算殷实,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财力给他去攀附贵人。他原本都对此不报希望了,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被叔叔介绍到韩度手下做事。 经过在韩度手下勤勤恳恳的几年磨练,他总算是等来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小的,谢侯爷提携。侯爷大恩,小的没齿不忘。” “看来你是愿意的,”韩度侧目看了跪在地上的熊廷一眼,“那明日你便来市舶司吧。” “市,市舶司?”熊廷有些疑惑。 “对,就是市舶司。那些废物,连收税记账都不会,正好你来了可以顶上去。”韩度抱怨了一句,回头看着熊廷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市舶司的官员自然不会像韩度说的那样废物,但是他们以往的经验对于韩度来说,的确是没有什么用处。不是说他们不会收税记账,而是韩度觉得他们的效率太低了。 “愿意,小的愿意。”熊廷觉得自己能够当官就行,他完全不在乎去哪里,不过能够去市舶司他还是很欣喜的。并不是说现在的市舶司有多好,而是他觉得能够继续跟着韩度,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升官呢。 “那你明日便直接到市舶司吧。” “是。” 韩度离开之后,熊廷都还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高兴了半天之后,才陡然想起来应该去想熊莳致谢。想到这里,熊廷立刻动身,往熊莳家里赶去。沿路上还顺手买了一只烤鸭一只烧鹅,另外还带了一封桂花糕。 熊廷来找熊莳的时候,正好碰见刚刚下职回来的熊莳。 “你这是?今日是有什么好事?”熊莳看到熊廷两只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由得笑道。 熊廷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连忙朝熊莳说道:“叔叔,进屋说,进屋说。” “好。”熊莳也不催促,就带着熊廷进了宅院。 熊廷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婶婶,和熊莳一起走进屋内。 “说吧,究竟是什么好事,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难道你今日出门捡到钱了?” “比捡到钱,还要高兴。” 熊廷说完,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镇海侯今日已经允诺我做官了,要我明日就去市舶司。” “能够做官,也算是你多年的心愿总算是得偿所愿。” 熊莳原本在笑着喝茶,可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端到嘴边的茶杯放下。瞪大眼睛看着熊廷,急忙问道:“等等,你刚才说镇海侯要你去哪里?” “市舶司,怎么了?”熊廷疑惑。 “你知不知道市舶司是什么衙门?”熊莳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啊。”熊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自从接受明镜斋之后,又要盯着镜子制作,又要负责卖镜子,还要将收回来的旧钞一一清点记账封存,每日忙的脚步沾地,那里有时间去关心市舶司是什么衙门? 熊莳被噎了一下,不过他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个时候。连忙叮嘱道:“好吧,你不知道市舶司也没什么,这或许对于你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不过有件事老叔要警告你,到了市舶司之后,该你拿的钱你一文都不要少,但是不该你拿的钱,你可千万一文都别拿,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熊廷呆愣的点了点头。 “你要死死的记在心里。”见自己这侄儿有点呆,熊莳又嘱咐了一句。 “嗯,记的死死的。” 见熊廷答应下来,熊莳才松了口气。看着傻人有傻福的熊廷,顿时笑了起来。市舶司现在看着或许不怎么样,但是熊莳相信将来这衙门一定会成为一个风光无限的地方。 大明朝的衙门也有着肥缺与清水之分,当官的人自然大多爱肥缺,而嫌弃清水衙门。但是这京城里面肥缺就这么多,岂能人人都坐得? 熊莳能够待在宝钞提举司,那以往真是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费了多少财力,才勉强保住了位置。而现在熊廷竟然稀里糊涂的便进了市舶司这个将来注定会成为肥缺的衙门,那真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反正是让熊莳羡慕不已的。 正文 七百九十章 海贸兴起 隔日,熊廷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来到市舶司。 昨夜他和熊莳谈论了半宿,几乎都是熊莳在说他在听,都是熊莳叮嘱他初为官应该注意什么。不过熊廷到了市舶司才发现,叔叔教给他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够用上。 他以来就被人带去领了官服,然后便告诉他换好衣衫之后,即刻去拜见镇海侯。 熊廷来到公堂,看见一众官员正分坐左右,而镇海侯正在大发雷霆。他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先去拜见镇海侯好,还是先和各位上官见过的好。 韩度生气的回头,看到矗立在门口的熊廷,顿时笑了起来。招招手,“熊廷,来,快过来。” 熊廷木讷的上前,中规中矩的拜见,“下官拜见侯爷。” “熊廷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务,就是把复式记账法交给他们。”韩度丝毫不客气的说道。 “是。”熊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着谨小慎微的心思,既然是韩度吩咐的,他便答应下来。他来之前熊莳告诫过他,他一个初为官的新人,在衙门里面无根无凭,好在他认识镇海侯。熊莳告诫他不要瞎掺和衙门里的破事,只要抱紧镇海侯的大腿,先站稳脚根再说。 “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至少给本侯学会复式记账法的基础,基础都学不会的,通通给本侯滚!” 韩度杀气腾腾的盯着众人,见无人敢说话,才一挥手。 “散了吧。” 官员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熊廷走在前面,刚一出门便被其他人给围上。 “熊大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不敢,不敢,卑职......”熊廷只不过是一个正九品吏目,而和他说话的是从六品副使。 “别卑职了,咱们能够同衙为官,那就是缘分。老夫痴长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熊贤弟,如何?” “不敢,不敢。” “就这么定了,今日老夫在海鲜楼定了酒席,为熊贤弟接风。这复式记账法的事情,往后还请费心。” “就是,还请熊大人赏光啊。”其他官员明明比熊廷品级高,却反过来称呼他大人。 在场的官员都不是傻子,市舶司一次收税便是几万斤香料,而且镇海侯还敢直接截留一半下来。截留下来做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他们这些属官谋福利? 有着这样庞大的收入来源,市舶司衙门早晚都会成为京城内一等一的肥缺衙门。在场这些官员,不会有一个人舍得离开。 而现在决定他们能不能留在市舶司的关键,就在熊廷身上,因此熊廷自然受到众人极高的礼遇。 熊廷有些发懵,‘说好的应该自己主动请上官们吃饭的呢?说好的自己要主动示好,和上官拉进关系的呢?怎么现在都反过来了?’ 仅仅花了一顿饭的功夫,傅雍就将手里的全部香料出手。其他商贾虽然各人的发卖香料的方式不同,不过也没有耽搁太久,仅仅是一日功夫,他们便将香料全都发卖一空。 傅雍拿到银子和宝钞,大气的将以前借贷的钱都还了,便踌躇志满的开始再一次疯狂采买货物的过程。 时间就是金钱啊,现在镇海侯刚刚扫荡完南洋,海面上海寇绝迹,正是最安全不过的时候。而且大明商贾普遍对大海有着一股畏惧的心理,解除禁海这么久,除了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商贾敢出海贸易,这就是明证。 当初他要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也不会选择将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孤注一掷。 但是随着他们这一次大获丰收的消息传开,必然会引得商贾朝着大海蜂拥而去。即便是刚开始观望的人比较多,但是随着商贾一次次的出海获得巨利,其他人必然会跟进的。因此,现在这段时间,就是真正赚钱的黄金时期。 这一次他们七人同样是一起进退,组织好货物之后,便在市舶司交了税,拿到交税凭证,没有丝毫犹豫的再次出海贸易。 交税凭证是特制的,上面有标明交税货物的种类以及数量,并且还特别注明了商人可以拿着交税凭证进入大明总督府下辖海港,而且还可以寻求水师帮助。 见到傅雍等人如此的毫不犹豫,其他商贾在打听清楚市舶司上税的规矩和获得的权利之后,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等到他们也想要出海贸易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没有船。大明禁海十几年,民间能够造船的工匠早就被饿死了。现在整个大明能够造大船的,也就只有朝廷的龙江宝船厂等几个船厂。 没船就无法出海,但是想要船就要向朝廷采买。 一时之间,无数豪商巨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门路的找公爷、侯爷帮忙,有交情的找朝中大臣说话。实在是没有门路和交情的人,干脆找到了韩度这里。 “你们说,想要购买水师的战船?” “是,是,还请侯爷高抬贵手,帮帮忙。”刚刚买了傅雍香料的黄员外,站在韩度面前不断的点头哈腰。 要说这黄员外也是实力非凡,刚刚才花了大把银子买了傅雍的香料,现在竟然还不满足,把主意打到海贸上来。 他也是从傅雍口中听说了韩度的为人,才抱着万一的希望前来打听的。 韩度沉吟一番,这些人买船自然是想要出海贸易的,越多的货物出海,自己就能够收到越多的海贸税,这对自己的好处自然是显而易见。 “战船毕竟是军器,本侯也不敢擅自做主卖给你们。不过本侯可以求见皇上,看皇上是否恩准。若是允许,那你们想要买船自无不可。” “有劳侯爷。” “嗯,你们就等着吧。本侯这就进宫,求见皇上。” ...... “皇上,镇海侯求见。”老太监轻手轻脚走到老朱耳边,说道。 “嗯,宣。”老朱眼睛一直都落在奏折上,头都没抬。 “臣,拜见皇上。” “免了,”老朱随口说道,说完了之后才抬起头看着韩度,问道:“你见朕有何事?” “皇上,是这样的......”韩度将商贾想要买船的想法说了出来。  正文 七百九十一章 亏了 老朱听了之后不置可否的问道:“商贾即便是想要出海贸易,他们也可以到龙江宝船厂去买船,这些日子朕接到的消息,去龙江宝船厂买船的商贾可是不少。为什么这些商贾非要买水师的战船?” “皇上,据微臣所知,龙江宝船厂原本并没有多余的船只,他们即便是去了现在也买不到船。只能够先付了钱,然后宝船厂才会慢慢的把船给他们造出来。” “但是这样一来就太慢了,起码也要等上好几个月。对于商贾来说,这么多时间,都足够他们在大明和旧港之间跑一个来回了。对于商贾来说,等船的时间会让他们错过极佳的赚钱机会。” 老朱听了解释,不着痕迹的点头,“那你是什么想法,把船卖给他们?” “臣以为,可以把船卖给他们。” 老朱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理由呢?” “其一,现在水师的战船已经跟不上水师的打仗需求。臣两次出海,历经数次大小海战,均是靠着船坚炮利取胜。不管是倭寇还是海寇,他们也有像大明一样的福船、苍山船、海沧船等等船只,但是在面对火炮的时候,顷刻间便被轰击的四分五裂,连我方战船都靠近不了,就连船带人覆没海中。海寇如此,即便是换成大明水师驾驶着这些船只和新式战船作战,结局也没有什么不同。从实用上来说,现在水师里面大量的福船、苍山船之类的船只对于明军的战力,并没有多大作用,反而每年还要在船只修葺上花费大量的钱财。” “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此机会卖给那些商人。现在他们急需船只,即便是以新船的价格卖给他们,恐怕他们也会接受。” 这些老旧的战船,不趁着这波风潮赶紧出手,还在等什么?难道真要等到商人都不要了,再卖给他们?到时候,这些旧船就只能够劈了当柴火烧,一文不值。 老朱听到韩度鞭辟入里的分析,也觉得他的话有理。既然这些船只的战力不再,那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它们卖了,还等什么?卖了这些船的银子,正好可以用来建造新式战船。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价格不一定要按照新船的价格,即便是便宜一点也是可以的。”老朱被韩度说服,下定了决心。 在老朱看来,这些旧船怎么也不可能卖上新船的价格。那些商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韩度说多少他们就给多少?要是价格和新船一样,那他们还不如等些日子,等龙江宝船厂的新船。 “皇上放心,臣一定办的妥妥当当,不会让朝廷吃亏的。” “嗯!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老朱点点头,随后问道:“可是朕怎么听说,你把市舶司收到的税截留了一半?” 说着,老朱不满的看了韩度一眼,这家伙胆子可真大,连朕的钱都敢贪墨一半。朕要不是看在他是朕的女婿,再加上会挣钱的份上,早就砍了他了,不会在这里和他心平气和的问。恩,主要是看在他会挣钱的份上。 “皇上明鉴......”韩度给老朱解释了一番,主要就是市舶司只收取一进一出的海贸税,而沿途的各总督却要提供相应的服务,以及大明水师还需要为商人保驾护航。这样一来,若是不给总督和水师分润一点,好似说不过去。 老朱听了解释,却更加不满,“你的意思是,各处总督也有资格和朕分钱了?” 朕的钱是朕的钱,总督的钱还是朕的钱。天下哪个总督敢和朕分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们。 “皇上,只有南洋总督和水师一路为海商保驾护航,才能够让更多的商人有勇气从事海贸上来。这样,市舶司才能够收取到更多的赋税。” “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总督和水师都得不到好处,他们虽然可以遵从朝廷的命令,但是必然不会对海商上心。这样一来,肯定会打击到海商贸易的积极性,海贸税必定会不会有太多。” “臣以为,分润一点给南洋总督和水师,能够让市舶司收取到更多的海贸税,是稳赚不亏的事情。” 老朱脸色有些不好看,“都被分走一半了,朕还不亏?” 韩度顿时被老朱给噎的不轻,“皇上,这其实就是薄利多销的道理。以往没有海贸的时候,一文钱的海贸税都没有。若是海商少了,同样也不会有多少税收。” “那你截留一般也太多了,”老朱岂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单纯的舍不得这么钱财,觉得韩度截留的太多。 “三成。”老朱伸出三根手指,朝韩度比划。 “皇上,这......”韩度顿时急了。 不等韩度说话,老朱双眼猛然一瞪,“再多嘴,三成都没有。” 见此,韩度只好低下头来,咬牙道,“好吧,臣告退。” 等到韩度离开之后,老朱猛然觉得韩度这退下的也太过容易了。陡然惊醒过来,“不好,上这小子的当了。” 韩度离开皇宫之后,脸上陡然浮起笑容。从一开始韩度就没有想过要分五成,能够截留两成就已经不错了。 海贸税收现在看起来没有多少,但是将来那一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就拿宋朝来说吧,巅峰的时候岁入一亿八千万贯,其中光是商税就有一亿四千万,而商税当中有八成都是海贸税收。也就是说,光是海贸税收就能够有一亿一千二百万贯。 一亿一千二百万贯的两成,那也是二千二百万贯。一个衙门一年就能够收入这么多的财富,虽然要分润给南洋各总督,但是也丰厚的惊人了。 没有想到老朱竟然大手一挥,就给了自己三成,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韩度走路都带风,一路小跑赶回市舶司。 黄员外等人要船心切,根本就没有离开。见到韩度回来,连忙上前询问,“敢问侯爷,皇上圣意如何?” 正文 七百九十二章 天价 韩度一脸的垂头丧气,摇了摇头,一句话不说,坐到主位上重重一叹。 黄员外等人面面相觑,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出现在众人的心头。 ‘买船的事情,要黄?’ 黄员外实在是受不了了,连忙上前哀求道:“侯爷,是杀是剐,你就给句准话。皇上究竟是何意啊?” 韩度喟叹一声,“本侯将你们想要买水师战船的想法和皇上说了。” 说到这里,韩度故意顿住。 黄员外等人瞪着眼睛眼巴巴的等了半天,见韩度没有丝毫的反应,连忙颤抖着双手,问道:“侯爷,那皇上圣意如何啊?” 见火候差不多了,韩度便说道:“皇上说,水师战船乃是军械,任何人不得买卖。你们想要买船,可以去龙江宝船厂。” “哎呦,我的好侯爷啊。龙江宝船厂的船早就被人买空了,甚至连定的船都排到大半年之后。咱们就是因为买不到船,才来找侯爷的啊,难道侯爷没有和皇上解释?”黄员外等人急的跳脚。 “本侯当然向皇上解释了。”韩度一句话顿时让黄员外等人感觉到了希望,但是下一句话,又让他们跌落尘泥。 “但是皇上不听,直说军械不能买卖。” “唉!”黄员外等人齐齐哀叹,直感觉到烤熟片好包上酱料的鸭子,竟然飞走了。现在只要有船,出海跑一趟必然会赚的盆满钵满。但是他们没有船的话,那就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赚的盆满钵满。 这种难受感觉,不是商人是体会不到的。 这就叫做,眼睁睁的看着银子化成水。 韩度将众人的神态一一看着眼里,微微一笑,“本侯知道你们急于买船,因此便向皇上说你们愿意出高价。” “高价,我等愿意出高价,只要能够卖船,什么价格我等都接受。”韩度的话音刚落,黄员外等人直感到峰回路转,大声的吼道。 “不知道什么价格侯爷才肯将船卖给我们,还请直言。” 韩度笑了笑,伸出四根手指,“四百料的福船,四千两银子一艘。” 黄员外等人闻言,陡然齐齐瞪大了眼睛。 高!实在是高。 这价格简直太高了。 “侯爷莫不是在消遣我等?四千两银子?四百料的福船即便是新船,也就八九百两银子一艘。侯爷你这可是旧船,这样的价格谁也不会买的。”黄员外话语里面带着委屈和愤怒,他认为韩度是在消遣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船卖给他们,才会提出这么离谱的价格。新船都能够买五艘了,谁会去买一艘旧船?这样的价格,他们连讨价还价的兴趣都没有。 “时移世易嘛,若是以往八百两一艘福船,本侯就可以卖给你们。但是现在,就是这个价格,四千两少一文不卖!”韩度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黄员外十分遗憾的看了一眼韩度,原本他以为韩度能够提出的价格顶多就是新船价格,甚至还会便宜一点,毕竟这些都是旧船。但是没有想到韩度开价竟然如此过分,让他完全没有买船的兴趣。 “太贵了,看来在下等人只能放弃,叨扰侯爷了。” 其余人也是一副直摇头的样子,显然也是放弃买船了。 韩度见了,却说道:“贵,当然有贵的理由。” 听到韩度的话,黄员外等人纷纷看向他,等着后话。 “你们要是现在有船,马上就可以运货物出海,到了旧港或者是爪哇,就能够立刻大赚一笔。傅雍你们都听说过吧?” 黄员外点头,他就是从傅雍口中打听到了海外的一些情况,觉得这生意能做,才想起买船来自己跑的。当然,傅雍的口风很紧,根本就没有给他透露太多的信息,很多都是他靠着经验猜出来的。比如说,问傅雍海外生活辛不辛苦,再仔细观察傅雍的神色,便能够猜出几分海外的情况。只要傅雍被问到的时候,表情比较轻松,那就说明海外的情况还算不错。 韩度笑着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他当初只不过是弄了一条船,装了些不值钱的瓷器、茶叶和丝绸卖到旧港,再从旧港倒卖些香料回来。他赚了多少钱,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比起能够获得的收益,四千两银子一艘的福船真的贵吗?恐怕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傅雍赚了多少钱,黄员外比谁都清楚,那可是用香料从他手里换走了几十万贯啊。一艘福船的货物,顶多不过一两万贯而已,可是一来一回就能够赚到十几倍的利润。 和这样的利润比起来,四千两真的是九牛一毛。 现在船的价格已经不是它本身的价格了,而是有船就能够获得几十万贯的利润,没有船就一文钱都赚不到。船已经成了能否赚到几十万贯利润的关键,四千两银子一艘,真的不贵。 黄员外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脸色纷纷露出心动和跃跃欲试的神色,顿时一咬牙。 “好,四千两就四千两,但是我等要即刻拿到船。而且侯爷要保证给咱们的船要足够坚固,即便旧船那也要修葺的妥妥当当的,可是要直接运货出海的。” 把旧船卖出了新船五倍的价格,韩度自然没有丝毫的意见,甚至连黄员外语气里面的不客气,都还不在意。 拍手笑道:“放心,本侯一定挑选最好的船只给你们,保证能够跑不止一个来回。” 听到韩度如此保证,黄员外等人的神色才稍稍好了一些。正如韩度说的那样,现在船是最重要的,有了船就能够赚钱巨利,没有船就一文钱都捞不到。 四千两一艘的价格虽然极贵,但是在巨利当前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乾清宫里,老朱也在好奇韩度究竟能够把这些旧船卖出什么样的价格。在老朱看来,能够卖出新船的价格,就算他韩度有本事。 “什么?你说韩度卖了多少?”老朱听了老太监的汇报,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正文 七百九十三章 不是皇上定的价格吗? “四千贯。”老太监说出这价格的时候,他自己都还在诧异,要不是经过反复核实,他都不敢来向皇爷禀报。 “你确定是四千两,不是四百贯?”老朱瞪眼看着老太监。 “奴婢确定无疑,就是四千贯。四百料的福船,镇海侯卖了四千贯宝钞一条,奇怪的是那些商人竟然还争相购买。” “四百料的福船卖四千贯,你当朕傻吗?”老朱咆哮。 老太监吓的一哆嗦就跪倒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一样,“奴婢不敢,可是镇海侯的确是卖了这么多啊。” 正当老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时候,有宦官来报,镇海侯求见。 老太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喜过望的说道:“皇爷,镇海侯来了,是真是假皇爷一问便知。” 老朱脸上的怒气稍微收敛了一点,沉声道:“传。” 说完之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太监,说了一句,“你也起来吧,地上凉。” “谢皇爷。”如蒙大赦一般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韩度走进大殿拜见老朱之后抬起头,目光中老朱和老太监脸上扫了一眼,觉得两人的神色有些不对。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韩度心中疑惑。 老朱倒是没有管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问道:“你有何事,急着见朕?” 韩度猛然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臣不是卖了一些船吗?臣想着这些船毕竟是水师战船,这卖船的银子臣拿着也不好,便给皇上送来。” 听到有银子到手,老朱脸上的笑意都浓厚了许多,随口问道:“你卖了多少条船?” “卖了二十二条,这是卖船的宝钞,都在这儿了。”韩度拿出怀里抱着的箱子。 老太监连忙下来接过箱子,打开一看,果然是满满的一叠叠宝钞,连忙高兴的将箱子呈给老朱。 老朱脸带笑意的朝箱子里面看了一眼,伸手一数,顿时脸色一沉,“这数目不对吧?” “对的呀,二十二条船的钱嘛,都在这里。”韩度轻松说道。 老朱狠狠把宝钞往箱子里一扔,“对什么对?这里才多少钱?” “一万七千二百贯,分文不差。” “二十二条船,你一条船卖了四千贯,这数目你觉得对么?”老朱生气的盯着韩度。 “皇上,错了吧?你不是说当新船的价格卖就行了么,甚至还可以少点。臣就是按照新船的价格算的,二十二条船,一条八百贯,一共一万七千二百贯,没错。”韩度理直气壮的说道。 “可是你明明一条船卖了四千贯。” 韩度笑着解释道:“皇上,你原本想的就是一条船卖八百贯对不对?现在不就是按照皇上你的想法卖的吗?至于说臣卖给商人是多少,那是臣的事。” 能够卖四千贯一条船,那是臣凭本事挣的钱,这和你老朱有什么关系?你拿着原价就行了。 “你明明卖了四千贯一条,你就只给朕八百贯?”老朱语气当中带着愤怒。 “皇上,话不能这么说。”韩度笑嘻嘻的说道,“臣是卖了四千贯一条,那是因为臣觉得这价格能够卖出去啊。皇上却觉得八百贯一条,都没有人买呢,是吧?既然皇上觉得可以八百贯一条卖,那就相当于先把船卖给臣,臣再转卖给那些商人。这样想,是不是就觉得臣给八百贯一条,没有错漏了?” “可是你卖了四千贯一条。”老朱还是不肯松口,死死咬住韩度卖了多少钱。 韩度见老朱对自己的钱念念不忘,也豁出去了,“皇上你要是这样认为,那臣就没有办法了。要不皇上你换个人去卖船,别说卖四千贯了,他能够八百贯卖出去,臣都算他有本事。” 老朱自然知道韩度说的是实话,要是换个人去卖,还真的是卖八百贯都难。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韩度空手套白狼赚了几万贯,而朕一点都分润不到,老朱又十分的不甘心。 想了一下,老朱忽然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卖多少钱是你的本事,这些钱和朕没有关系?” 韩度笑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就是在赞同老朱的说法。 老朱见了,自然心领神会,也不和韩度争论,而是直接说道:“这些船毕竟是军械,原本就是禁止买卖的。朕看在那些商人无船可用的份上,才不得不恩准他们买船。既然你认为卖多少钱是你的本事,那这些军械就不卖了。有本事,你去找船卖给他们吧。” “别呀!皇上!”韩度顿时急了,现在只有水师有船,除了水师的船只,韩度去哪里找船来卖给那些商人? “皇上,有话好商量嘛。”韩度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硬气,开始变得低声下气起来。 前倨后恭的样子,引得旁边的老太监都忍不住一笑。刚才他还担心韩度一意孤行,会惹得皇爷生气呢。却没有想到皇爷棋高一着,轻轻松松就把韩度给拿捏住。 老朱微微一笑,说道:“能好好说话了?” “能能能。” “可以商量了?”老朱又揶揄着问。 “可以可以。” “好吧,既然能够好好说话了,那你就把剩下的钱,给朕送一半过来。”老朱霸气的一挥手,不怕韩度不同意。他要是不同意,朕就把船给收回来,不卖了。 “臣遵旨,”韩度心痛的脸上直抽抽,还要陪着笑脸说道:“皇上就算是不说,臣也早就决定孝敬的。” 钱财上吃了亏了,韩度自然想要在口头上占点便宜。 可是老朱不是省油的灯,根本就不给韩度占便宜的机会,“既然你这么孝顺,那要不要把另外一半一起给朕送来?” 韩度闻言顿时被噎的不轻,尴尬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老朱说这话也是和韩度斗嘴罢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他对韩度是如何把船只卖出高价的比较好奇。 “这福船即便是新造的,也不过八百贯一条。朕很疑惑,你是用什么办法将旧船卖到四千贯一条的?”  正文 七百九十四章 盯紧些 老朱不认为那些商贾是冤大头,韩度说多少,他们就给多少。同样也不认为那些商贾是傻子,能够把生意做这么大的,就没有一个会是傻子。 正是因为如此,老朱反而更加好奇韩度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见老朱好奇,韩度便解释道:“皇上明鉴,那些商人起初也不愿意出四千贯,甚至他们连八百贯都不愿意出,毕竟这些只是旧船,不可能卖到新船的价格。” 既然那些商贾也不愿意出高价买船,那韩度究竟是做了什么?老朱连忙追问,“那你是如何让他们以四千贯的高价买下的?” 韩度看了左右一眼,没有说话。虽然自己采用的方法不甚稀奇,但是毕竟有些开放性思维,韩度不愿意白白让人学了去。 老朱顿时会意的让左右退下。 等到左右退下之后,韩度才说道:“臣讲个故事,如果某个地方发现了一座金山,金山面前有一条河,想要挖金子的人蜂拥而至。敢问皇上,怎么才能够弄到最多的金子?” 怎么才能够弄到最多的金子?老朱刚想说,挖金子就能够弄到最多的金子。可是转念一想,既然人们蜂拥而至想要来挖金子,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够弄到最多的金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人一多,挖到的金子就必然会有人多有人少,不可能全部一样多。 老朱沉吟一番,想到韩度故意提到了河流,便试探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挖金子的人过河的人,会弄到最多的金子?” 韩度闻言,顿时张大了嘴巴。说心里话,韩度都没有想到老朱能够给出正确答案。毕竟这个答案用到的思维,和常人所想完全不一样。 “皇上真是天纵神武,智慧过人,令人佩服。没错,就是帮助人过河的人,才能够弄到最多的金子。反正若是臣遇到这种情况的话,肯定会在河上架座桥,坐在桥头收过河人的钱,而不会自己拿着锄头去挖金子。” “为什么?你坐在桥头能收几个钱?”老朱带着深意问道。 韩度笑了笑,“皇上,前面可就是金山啊,臣这过桥钱岂能和一般的桥相比?为了能够到前面的金山上挖金子,即便是要他们拿出一半的金子作为过桥钱,人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给的。” 老朱闻言,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他好像有些知道韩度是怎么把旧船卖出四千贯一条的了。 想了一下,老朱又连忙问道:“既然你可以搭桥,那别人也可以搭桥,凭什么你就认为别人一定要从你的桥上过?” 韩度微笑着摇摇头,说道:“金山当前,普通人眼睛里面除了金子,再也容不下其他,谁会想到去搭桥?这也是臣佩服皇上的地方,皇上真是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魄。” 老朱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他知道韩度是在拍马屁,但是他舒服啊。而且韩度说的也没错,普通人遇到金山,眼睛里面便只能够容得下金子,不会再有其他。 老朱捋着胡子,笑了笑,说道:“让朕来猜一猜,你是以海贸的巨利诱惑那些商贾,让他们不得不以四千贯的高价,把船买下,是与不是?” “皇上圣明,”韩度顿时笑着附和,“跟着臣回来的那些商贾在海外大发其财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这么多的商人想要买船出海贸易。这个时候别说是四千贯了,就算是卖他们一万贯,他们也会乖乖的掏银子。” 老朱欣然点头,金山就在眼前,有船就可以赚到,这个时候,谁还会在乎船本身的价格呢?即便是四千贯一条的船,他们也得乖乖掏银子买。 “那你就应该要一万贯,四千贯一条船,有些低了。”老朱微微摇头。 韩度惊讶于老朱的态度,果然能够当开国皇帝的人的心都是黑的。一条破船,几乎卖出了十倍的价格,竟然还不满足,还想要卖一万贯? “皇上,臣要是将船卖的太贵,那必然会影响到商贾采买货物,说不定还会打击到他们的积极性,反而不利于市舶司收税。与其这样,还不如卖的便宜点,安安心心的收税便可。” 老朱想想也是,大明一万贯的货物出海,能够赚到十万贯的财富回来。市舶司收取一成的海贸税,那也是一万贯。也就是说,这一出一进,市舶司还是把钱给捞回来了,一点都不亏! “好吧,就依你,四千贯就四千贯吧。”老朱微微一叹,觉得这样也不错。 随即又立刻嘱咐韩度,“但是这价格可万万不能再降了。” 人心果然是善变的,老朱刚开始觉得连八百贯都卖不到呢,现在却觉得四千贯已经是低的不能再低的价格。 “是。” 韩度告退立刻,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经过这两次的事情,老朱或许觉得韩度会坑他的钱,因此便派了一个太监跟着韩度一起去市舶司。 韩度回头瞥了太监一眼没有说话,老朱这是不信任咱了啊。可是即便是不信任咱,你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太监来盯着有什么用?若是自己想要坑老朱的钱,别说是一个太监了,他就算是派一百个太监来,咱都有一百种方法坑了他。 微微摇摇头,韩度没有理会身后的太监,径直走了。 韩度告退之后,老朱坐在椅子上久久沉思。‘以巨利,便可以引人不顾一切的向前吗?挖金子的,却没有坐桥头的赚的多,真是一个好故事啊,有趣,有趣!’ 太监跟着韩度来到市舶司。 韩度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太一眼,笑着客气的问道:“敢问公公如何称呼?” 太监三十许的年纪,不老,但也不年轻。见韩度如此客气,太监连忙俯身一礼,“不敢当镇海侯的礼,奴婢姓曹。当然奴婢知道来侯爷这里,做的是得罪人的活计,侯爷怎么叫奴婢都无所谓,但是皇上的钱,哪怕只是一文,奴婢也会看的紧紧的,还请镇海侯见谅。” 正文 七百九十五章 筹资方式 “曹公公客气,本侯绝对不会贪墨皇上一文钱的。”韩度笑着保证。 曹公公眯着眼睛,笑了笑,点头说道:“那最好不过,但市舶司的每一笔进项侯爷还是要让奴婢看一眼的。” “那是自然,曹公公请!”韩度挥手示意。 “侯爷先请。” 曹公公就此便在市舶司住了下来,甚至他每日必然早早的出现在市舶司衙门里面,可比韩度这个市舶司提举要积极多了。 韩度只要稍微闲下来一点,便要睡到自然醒,在安庆的催促下才会不情不愿的到市舶司当值的。 这一日,熊廷气喘吁吁的跑到韩度的公事房里。 “侯爷。” “有什么事吗?”韩度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 “有商贾想要买船......” 还没有等熊廷说完,韩度便漫不经心的插话,“那你就带他们去买呀,反正水师里的福船还多,只要他们给钱,要多少便卖多少给他们。” 熊廷闻言苦笑了一些,说道:“他们都是一些小商贾,就是,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买船,才......” “没钱买什么船?”韩度一听没有生意,顿时不耐烦起来。 熊廷谄谄的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侯爷,能不能便宜点卖给他们?” 韩度正眼看了熊廷一眼,沉吟一番,说道:“便宜是不可能便宜的。” 熊廷见韩度不肯松口,只好无奈的想要告退。 “等等。” 可是韩度叫住了熊廷。 韩度一脸沉思,顿了顿之后,说道:“便宜是不可能便宜的,但是若是他们真想要买船的话,本侯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这样,你将那些商贾都叫来,本侯亲自和他们说。” “是,侯爷。” 熊廷大大松了一口气,满怀解脱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便带着一众商贾来到韩度面前。人数还不少,熙熙攘攘的有二三十人。 “草民等,拜见侯爷。” “起来吧,上茶。”韩度和善的朝一众商贾点点头,又朝身旁的书吏吩咐道。 等众人都落座之后,韩度才笑语盈盈的问道:“听说诸位是想要买船?” “正是,还请侯爷高抬贵手,能够成全。”商贾当中领头其中一人顿时回道。 韩度听了,说道:“成全本侯自然是想要成全你们的,要不然也不会将你们请到这里来。但是,四百料的福船四千贯一艘,这个价格不能少。” 商贾刚刚被韩度的前半句话给带到云端,下一刻就被后半句话给打落尘泥。闻言,纷纷嘈杂的窃窃私语起来。 韩度见了,也没有阻止他们,就这么任由他们说话。 半响之后,有商贾抱拳一礼,说道:“侯爷,草民给侯爷一个实话,草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顶多能够凑出五六千贯出来。要拿四千贯出来买船,草民也买得起。但是买了船之后,草民便没有钱采办货物,更加没有钱交税了。咱们即便是买了船,也没有货物出海,这样一来,还不如不买这个船。若是侯爷能够高抬贵手,让咱们便宜点买到船,或者是暂时将船借给咱们,等到我等回来之后,便如数奉上船资,如何?” 先把船借给你们?那要是你们跑了不认账怎么办? 韩度听了这位商贾的话,沉吟一番,看着众人问道,“你们都是这样?” “不瞒侯爷,咱们的情况都差不多。” “是啊,要是有足够的钱,咱们也不会来麻烦侯爷。” “就是,就是,本钱不够,如之奈何?” 见众人唉声叹息,议论纷纷,韩度忽然洒然一笑,挥手说道:“大家静一静。” 众人顿时止住话,纷纷看向韩度。 韩度慢慢的说道:“船是不可能降价的,既然你们单独一人买不起,那为何不几人合力买一条船?” 几人合力买一条船,这些商贾自然想过。这看似简单易行,但其实并不怎么靠谱。因为一艘船涉及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他们三五人联合起来便能够合力买下一艘船,进行海外贸易。但是这一艘船的利益,便足以让任何人眼红。 商人重利,万一他们当中要是有人起了别的心思,那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难以想象。 这就是他们不愿意与人合力的原因。 “侯爷,我等......”这位商人一声叹息,将他的顾虑说了出来。 其他人听着也是一阵沉默,显然他们也有着同样的顾虑。彼此都不能够信任,自然难以齐心协力。 韩度听了之后,心念一转,说道:“这个简单,三五人会有分红不公的问题。但人数一多,这个问题便解决了,比如说一百人合力买下一艘船,这样一来,恐怕谁也不敢分红不公吧?” 利益关联的人少,自然可以比较容易的解决问题。不管是买通官员,还是制造冤案,都能够让人生出歹意。但是人数一多,即便是你有把握解决掉三五个人,但是你有胆子解决掉一百人?这就是人多势众的道理。 众人听完韩度的话,纷纷有些意动,韩度的办法显然是可行的。但是随后众人又纷纷皱眉,这办法是可行,但是如果一艘船被分成一百份的话,那每份的利润岂不是太少了点? 这对于他们这些商贾来说,就有些鸡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侯爷这办法可行是可行,可是这样一来,咱们也没有一百人啊,如何去买一条船?”有商贾大着胆子问道。 韩度往椅背上靠了靠,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才笑道:“谁说要让你们共同买一条船了?本侯的意思是,你们每个人领头买下一条船,然后连船带货物一起分成一百份,这样一来每份也不过几百贯。” “京城里面能够拿出几百贯来的人,多如牛毛。只需要将这一百份分别卖给一百个人,岂不是就成了?” “好办法!侯爷真是才智高绝,能够想出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商贾听了纷纷拍手赞叹,对韩度赞不绝口。  正文 七百九十六章 证券 商人天生就带着夺利的秉性,听到韩度的办法自然欢欣鼓舞,能够用别人的钱来做他们自己生意,没有人会拒绝。 看着喜笑颜开的商人,韩度顿时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你们可以用这种办法筹集钱财,不过为了保证你们赚了钱之后,能够把本金还给别人,而且还能够把红利按照出资的比例分润给别人,市舶司会推出一种证券。” “市舶司会将你们的商船编号,并且最好你们自己给自己的船取个名字。到时候就以这编号和船名来发行证券,百姓卖了证券,便算是入了你们商船的股了。等到市舶司将一百股证券卖完,便将钱给你们,让你们去采买船只和货物出海贸易。” “当然,如此一来,便相当于是市舶司在给你们做保。若是有谁敢拿了钱就跑,或者是赚了钱却舍不得把红利分润出来。那本侯一定派水师将他追杀到天涯海角,大明所有总督府全面通缉。” 韩度冷眼看向众商贾,警告着所有人。 这样做市舶司和韩度会承担极大的风险,但是韩度为了能够让海贸快速兴起,也顾不上太多了。即便是冒险,韩度都只有硬着头皮一试。 一向谨慎的韩度之所以愿意冒这个险,就是想要靠着南洋的海贸,将大明的目光放眼望出去。若是大明能够从此睁眼看世界,自己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引导出大航海来,那以后的世界就真的不一样了。 “侯爷但且放心,我等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经商不易,让现在的商人不得不抱团取暖。而想要抱团取暖,最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诚信二字,若是连诚信都没有,何谈抱团?连诚信都不讲,那简直就是在自绝于天下。 即便是商人再怎么极力保证,韩度还是摇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规矩还是要立起来的。” “好,就听侯爷的。以后若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不仅是侯爷不会放过,咱们也不会放过他,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得而诛之!” 见他们如此坚决,韩度才点头,“当然,市舶司既然提供证券,这证券也不是白来的。你们需要多交百抽一的税,作为补偿,如何?” “这个......” 商人们闻言犹豫起来,但凡是做生意的就没有一个愿意交税,都想着白嫖。 “一言为定,我等答应了。”好在商人里面也有果决的人,立刻就答应下来。 韩度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将你们的来历,以及准备投入多少钱,想要募集多少钱,还有你们的海船叫什么名字,一并写清楚呈上来吧。对了以后这些事情,你们就找熊廷便是,他会负责处理这一块的事务。” “谢侯爷,草民等告退。” 熊廷回头望了一眼镇海侯的公事房,空手套白狼他听说过,但是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商贾在熊廷的带领下鱼贯而出,边走还边对自己的船叫什么名字而议论纷纷。 “老夫的船就叫顺风号,顺风顺水。” “那老夫就叫祥风号,祥风一来,自然发财。” ...... “来人。”韩度一声轻呼,一个书吏从门外走进来。 “侯爷有何吩咐?” 韩度原本想要他去通知一下宝钞提举司,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要求印制一批证券出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不是提举了,再这样直接让人过去传话,虽然韩度有把握他们会听从,但是毕竟影响也不好。 沉吟一下,说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是。” 韩度自己动手,磨好墨,提笔给老朱上了一封奏折。 老朱拿到奏折的时候,正在和马皇后吃饭。只是看了一眼,神色就有些发懵。 马皇后见他神色不对,便好奇的问道:“谁上的奏折,出什么事了吗?” “韩度上的,倒是没有出什么事。”说着,老朱不等马皇后索要,便主动将奏折递给她。 等马皇后看过了之后,老朱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问道,“妹子怎么看?几张纸就能够多抽百一的税,这究竟可行吗?” 马皇后见奏折合上,放在一边,“别人或许不行,但既然是韩度说了,那就一定可行。” “朕也是这样想的,”老朱听了,顿时哈哈笑了起来,“那朕就下令,让宝钞提举司印这个证券了。说起来这韩度也是多事,以他和宝钞提举司的关系,直接让他们印就好了嘛,非要多此一举的让朕来转一遍。” 马皇后白了皇上一眼,“韩度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你都把他宝钞提举司的官给免了,他当然不会做出这样不和规矩的事情。” 说完,马皇后紧紧盯着皇上,希望他能够把宝钞提举司的官职还给韩度。 却被老朱打了一个哈哈,遮掩过去,“妹子,不是朕不想给他,而是他现在管着市舶司呢,忙的脚不沾地的,咱就不麻烦他了,啊~” 马皇后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不开心的撇到一边,不想理会皇上。 仅仅过了两日,宝钞提举司便将印制好的证券给韩度送来了。完全按照韩度的要求印出来的,每一张证券都由正副两券组成。 正券卖给百姓,作为凭证。副券在市舶司留底,以便将来对照查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韩度来到教坊司门外杵立,迟迟不敢进门。 自从和安庆大婚之后,韩度就再也没有来到教坊司。不仅仅是因为被罢了官,还有是因为不想让安庆胡思乱想。 自己虽然能够保证来教坊司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这种行为要是被安庆知道了,难免会让她多想。 可是今日,韩度却不得不来了。 “哎哟,真是侯爷来了?刚才有丫头给我说侯爷来了,我还不信,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侯爷大驾光临。”李嬷嬷未语先笑,扭着一股香风出来迎接韩度。看向韩度的眼神有欣喜,也有嗔怪。  正文 七百九十七章 广而告之 “侯爷以前是伯爵,现在是侯爷,这飞黄腾达了,对咱们这些老下属就不闻不问了吗?” 韩度见李嬷嬷一句话说的柔肠百转,不由得瞪了她一眼。知道的明白她是自己下属,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和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瓜葛。 “说人话。”韩度沉声道。 “侯爷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李嬷嬷神色一正,收起喜笑颜开的样子。 韩度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不了,这次本侯来就是有事找你。” “侯爷请吩咐。” 韩度点点头,“当初那些说书人,还听你使唤吗?” “当然。”李嬷嬷自然而然的说道,“这几年教坊司就没有短过他们的银子,每月都拿钱把他们养着,他们自然对教坊司言听计从。” 教坊司现在可是京城最顶级的销金窟,每月给那些说书人的银子,连收益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那就好,这样你告诉他们,让他们明日来市舶司一趟,本侯有事情要他们做。” “好的,侯爷,等下属下就去告诉他们。” 见事情办完,韩度便想要离开,“那就这样吧,本侯还有事在身,就先走了。” “侯爷,真不进去坐坐吗?”李嬷嬷看着韩度逃也似离开的脚步,忍不住喊了一句。 韩度闻言之后,脚步更是飞快,连连挥手,“不了,下次吧。” 常浩今日刚刚在酒肆里面说了一通书,现在正美滋滋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喝着小酒,配着几碟下酒菜,别提有多滋润了。 现在他是自己挣着一份钱,在教坊司又拿着一份钱,而且他现在积蓄颇多,正想着再辛苦几年,能够在这京城里面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得到教坊司传来的消息,虽然他对于为什么要去市舶司表示不理解,但还是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隔日,常浩早早的便来到市舶司。刚走到门口,便被书吏问了一下来意之后,便被请了进去,在一处堂内坐下喝茶。随着他坐下,不断的有人被请进来,一看就是同行,他还和好几人认识。 不过见周围站在神色肃穆的书吏,他们也不好彼此问候,只是暗暗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 等到人来的差不多了,韩度才从堂外走了进来。 “镇海侯,到。”有书吏怕这些人不懂礼数冲撞了韩度,高呼一声。 “草民等,拜见侯爷。” “起来吧,”韩度随意挥了挥手,干净利落的说道:“本侯这次将你们找来,是有件事情需要请诸位去做。” “请侯爷吩咐。”常浩看见激动不已,当初他去教坊司的时候,就见过韩度不止一次,自然认得。 韩度看来常浩一眼,回想起来,“你叫常浩是吧?” “回侯爷话,正是小人。”常浩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还记得他,连忙高兴的回道。 韩度扫了众人一圈,笑道:“这次找你们来,是想要你们像教坊司那样,帮市舶司也说一会书。” 有人见不得常浩和韩度的亲近,韩度话音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说道:“侯爷放心,这么简单的事情,侯爷派人吩咐一声便可。这样隆重的将小人等召来,让小人受宠若惊。小人回去之后,一定说市舶司的好话。” “不,不,不,不是说好话这么简单,要不然本侯也不会把你们找来。”韩度说完,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熊廷,把东西拿进来吧。” 熊廷将拿着一叠证券进来,站在韩度身边。 韩度一挥手,朝熊廷说道,“你来和大家解释。” 众人闻言,齐齐把目光放到熊廷身上。 一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熊廷顿住了呼吸,要不是韩度就坐在他的身后,他甚至都想要转身就逃。好在他死死克制住了这种冲动,片刻之后,感觉好了一点,才慢慢开口,“这是证券......” 接着,熊廷便将证券的作用,如何买卖,如何交易,如何分红等等,全都给说书人解释了一遍。 等到熊廷说完了之后,常浩才试探着问道,“侯爷的意思,是想要小人等回去像大家宣扬这个证券?” “不只是宣扬,而是要你们向人们解释什么证券,如何买证券,买到证券又有那些好处,甚至是鼓励大家来买证券。”韩度纠正了常浩的话。 可是常浩等人听了却面面相觑,他们无论怎么听,怎么都有种在骗人的感觉呢?就这样一张张的纸片片,就能够卖成钱?谁信呢? “当然,本侯建议你们也趁此机会买点,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到时候可别怪本侯不照顾你们。” “侯爷,不知道这一张这个,这个证券,怎么卖的?”有人试探着问道。 韩度示意熊廷把证券拿给自己,点头说道,“这是海昌号的证券,还昌号连船带货底子是两万三千贯。一共一百股,这每张证券就代表一股,卖二百三十贯。” 众人齐齐咽了咽口水,刚才问话的人更是谄笑一下,说道:“侯爷,那还是算了吧,小人等听从侯爷吩咐,让其他人来买便是。” 其他人吩咐附和,再也不提买证券的事情,唯有常浩在低头沉思。 不买就算了,韩度也没钱强求他们买的意思。只是既然和自己见了一面,想要给他们一个发财的机会罢了。机会当前都不想抓住,那就没办法了。 “去办吧。”韩度挥挥手,便让众人离开。 常浩回去之后,就在酒肆里面说起了证券的事情。刚开始大家伙都还听的津津有味的,毕竟证券这种东西第一次出现的确是稀奇。可是到了后来,听说这东西需要真金白银去买,而拿到手里的只是一张纸。 虽然说常浩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张纸,几个月后不仅能够把自己的钱换回来,还能够多出不少的红利,但是人们对于这种事情都保持着谨慎态度,纷纷直言不靠谱。 接连说了三四日,来听证券是怎么回事的人不少,可是想要买的几乎没有,反正常浩这几天就没有听到过有人表示想买的。  正文 八百章 成了 说书人一天一天的在不断的说着证券,但是韩度却等不起了。 就在第五日,韩度便在市舶司外面摆出一排长桌出来,亲自坐镇,开始发卖证券。 发卖证券这么重要的事,不仅是韩度着急,那些商人比韩度更加上心。原本他们可以不用来的,但是他们都纷纷站到了自己船号证券的位置,亲自看着。 可是从太阳初升,等到日上中天,竟然一个来买证券的人都没有。这副景象,让一种商人不免心浮气躁起来,纷纷自我怀疑这办法是不是没有用。 韩度见等了半天都没有人来买证券,想着自己干脆让家里人来买算了。韩度已经打定主意,这是证券的第一次交易,必须一炮而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证券交易就此夭折。 就在韩度心里下定决心的时候,街头突然缓缓走来一串马车。 马车来到近前停下,一个个妆容精致身段修长的女子走了下来。光鲜亮丽的身影如同一道风景线一样,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尤其是男人。 韩度惊讶的看了一眼,她们怎么来了? 烟雪笑嘻嘻的拈着一把扇子上前,嗔怪的看了韩度一眼,“大人,听说大人到了教坊司门口都不进门,是不是怕姐妹们啊?” “你们来做什么?”韩度沉着脸。 香雪从后面跟了上来,笑道:“大人弄出了这么大的场面,咱们自然是来捧场的啊。不过大人不见我们还好,可是大人这样却让有些人恐怕伤心欲绝啊。” “谁啊?”韩度可不认为自己在教坊司里面有什么风流债。 香雪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人从身后狠狠的撞了一下。回头却看见瑶月冷着一张脸,顿时闭嘴。 瑶月冷冷瞪了香雪一眼,让丫鬟抱了一个箱子放在桌子上。 “你这是要干嘛?”韩度顿时一阵疑惑。 香雪冷着脸,侧过脸去,故意不看韩度,“大人不是卖证券吗?我买啊。这些,我都买了。”香雪葱葱玉指往一处证券一指。 韩度满头黑线,这些丫头这么有钱的吗? 这一处证券一百张,可是两万多贯啊。 “嘻嘻,”香雪笑了一下,“大人,这可是你定下的规矩,难道你忘了吗?” 教坊司里面,香雪等人赚钱的路子太多。不管是参加歌舞表演,还是自己的茶围,她们都能够获得丰厚的收入。而香雪等人可是教坊司的几大台柱子,收入丰厚远超常人的想象。 就拿打茶围来说吧,一般的姑娘的茶围,或许十来个人,每人几两银子就可以打一次茶围。但是像香雪这样的,你没有几十两银子连茶围的凳子都坐不上去。 这几年,瑶月出落的国色天香,姿色彻底压过香雪和烟雪,成为教坊司当之无愧的第一花魁。即便是瑶月卖艺不卖身,从来对人不假辞色,但是这几年她赚到的钱,几万贯还是有的。 韩度见瑶月买的这么简单粗暴,只好劝道:“你想买可以,但是不能够这样买。” “大人,那该如何买?”瑶月呆头呆脑的问道。 问过之后,才反应过来韩度在和她说话,顿时脸色一红。 “咳咳,”韩度也尴尬了一下,“买证券不能够全部买在一家,鸡蛋不能够放在一个篮子里。你要是想买,可以每家买上几股。” “要这样买吗?”瑶月有些迷糊。 韩度点头,说道:“买证券也是有风险的,也是有可能亏欠,将证券分散一点,自然风险就会小的多。” “那好吧,我就每家买一点。”瑶月微微颔首。 香雪和烟雪两人,也每家买了一点。 每人分别买了十几股,瞬间就购买了一半左右的证券。剩下的韩度也不准备再卖了,看这样子也不会有人来买了。 正当韩度想要自己将证券买下的时候,汤和骑着马来了。 “公爷,你这是?”韩度见到,连忙迎了上去。 汤和将马背上的箱子拿了下来,沉重的放在桌子上,“老夫当然是来买证券的,把这些都给老夫。” 韩度干笑了一下,又和汤和解释了一遍该如何购买证券,“公爷怎么会想来买,不怕亏了么?” 汤和哈哈一笑,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一个人来买,嗤笑一声,“这些人真是鼠目寸光,堂堂善财童子给他们发财的机会,竟然还没有一个人敢来。” 听到汤和取笑自己,韩度谄笑了一下。 不仅是汤和,很快蓝玉、曹震等人纷纷前来,购买证券。 “兄长,侯爷,你们这么捧场真是让在下感动。”韩度笑嘻嘻的抱拳致谢。 蓝玉嗤之以鼻,不屑的道,“屁,这样发财的机会,你肯定是装装样子之后,就会收入到你囊中,别以为本侯是傻的。” 韩度闻言,顿时无语。自己还真是这样想的,购买这些证券的确是必然会赚钱的事情。 有着汤和等人的帮忙,市舶司第一次发放证券,总算是以全部卖出的结果圆满结束。 颇为让韩度意外的是,常浩竟然鼓着勇气来买了一股。 “你也来参一股,你这么有钱吗?”韩度笑着问道。 常浩尴尬的笑了一下,“小人有什么钱啊,这些钱不仅是小人全部的家当,更是和亲戚借了不少,要是亏了,小人就只好睡在酒肆里了。” “哈哈,那你还有这样的胆子,来买证券?”韩度都被常浩给逗笑了。 常浩笑着回应,“小人相信侯爷啊,侯爷点石成金的大名声明远扬,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的时候。小人也想靠着侯爷,发点小财。” 韩度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肩膀鼓励,“放心,不会让你亏钱的,反而会让你大赚一笔。” “但愿如此吧。”常浩证券都买了,现在想要反悔也不可能,只能够在心里祈求着能够事如人愿。 韩度当日就将各船证券筹集到的资金,全部交给了商人。商人早就联系好了卖家,当天就连夜拿到货物,隔日便开船起航出海。 大明的海贸就这么红红火火的开始了。  正文 八百零一章 劫掠 为表示感谢汤和等人的捧场,韩度在府里设宴款待。 举杯共饮之后,汤和笑着说道:“有发财的机会也不知道提前告诉老夫一句,韩度你现在有点见外了啊。” 韩度知道汤和是在和自己说笑话,微微一笑,“公爷说实话,咱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买。正想请公爷你们帮忙呢,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就来捧场了。” 韩度的话让众人陷入到了一片欢声笑语当中。 他们主动站出来帮韩度是情义,能够听到韩度如此风趣的奉承,几人还是很高兴的。 笑过之后,蓝玉喝了一口酒,说道:“咱倒是想不明白,你说咱们要船有船,要钱有钱,即便是你要咱们交税,咱们也会交。为什么你就要把这么赚钱的生意给了那些商人,而不是给咱们呢?” “兄长很缺钱?”韩度有些意外。 蓝玉摇头,“缺倒是不缺,不过月儿也快要到嫁人的年纪了,能够给她准备些嫁妆总是好的。” 韩度笑着点头,这理由倒也是充分,“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海贸的利是赚不完的,咱们几家就算是一辈子拼命赚,连九牛一毛都赚不到。再说了,做海贸才能赚几个钱。” “都是自家人,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汤和插话。 “公爷说的是,那咱就直说了。”韩度点头,“大家都知道垄断是最赚钱的生意,但是这世上还有比垄断来钱更快的,那就是干无本买卖,抢劫。” 汤和听了都感觉韩度是不是疯了,他自然知道无本买卖来钱最快,但是他堂堂大明信国公,他居然要去抢劫? “抢谁?” 汤和虽然觉得堂堂国公去抢劫挺掉价的,但是在财富面前,还是选择了从心。 韩度见他如此急切,都不免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别看老夫,老夫家大业大的,汤鼎还有两个兄弟,不多置办点家业怎么办?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老夫把家底给他们打的厚一点,将来他们即便是败家,也能够多败几年。” “公爷老当益壮,深思熟虑,让人羡慕。”韩度翘起拇指朝汤和示意了一下。 汤和一把拍掉了韩度的手,“少给老夫嘴贫。” 韩度让人将地图拿来,摊开。指着南洋那一块,“从大明到这里,海寇差不多已经被肃清了,但是再往西,海寇依然猖獗,经常劫掠过往的商船。以咱的估计,大明暂时没有精力顾及这边。既然如此,别人抢得,咱们为何抢不得?不仅可以抢劫商船,还可以劫掠当地土著,这些土著虽然穷,可好东西可一点都不少的啊。” 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以往的话,或许他们还会以为海外土著穷的很,没有什么油水。但是现在他们通过韩度却是早就知道了,海外土著是穷,但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可一点都不穷。 就拿韩度弄回来的沉香来说吧,每一根都是无价之宝。 听说,老朱在看到九根沉香之后,顿时大喜过望,连夜让人将沉香搬到了太庙里面放起来。以此来供奉列祖列宗,连老朱自己都舍不得用一点。 “而且,现在大明到南洋的海贸这么红火,保不齐有人连一成的税都不愿意交的。对于这些私自出海的人,咱们不妨教他们做人。” 听到韩度敢朝大明的商人下手,汤和都不免一惊,沉吟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蓝玉突然插话,大手一挥,说道:“这些人若是不加以惩处,那往后人人都有学有样,谁还给市舶司交税?咱看韩度这个主意不错,就是要将这些赶尽杀绝,其他人才会乖乖上税。” 韩度点头附和,“咱也是这个想法,当初之所以给交税的船只发放旗帜,就是为了这一刻。到时候咱们对挂着旗帜的船只视而不见,专门劫掠那些没有交税的。” 曹震沉默着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咱们能够弄到船,但是人呢?这抢劫可和做买卖不同,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的。” 既然是抢劫,那就必然会发生冲突,一般人在流血冲突当中可没有什么用。 众人听了,顿时说不出话。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那他们刚才就是白高兴一场。 “咱倒是有个主意。”韩度笑了笑。 见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己,韩度继续说道:“水师不是有很多伤残和年老的士卒么?这些人有的还留在水师里面,有的被遣送回乡里。尤其是被送回乡里的那些人,生活艰难,与其让他们就这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将他们召集起来,为咱们效力。” “这些人虽然老了、残了,战力不在,但是打劫一下商船和土著,还是没有问题的。” 汤和思量一番之后,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说实话,老夫统领水师那么多年,觉得最亏欠的就是这些人,总觉得对不起他们。既然现在你有这个办法,也算是弥补一下老夫的遗憾。不过他们现在虽然为民,但毕竟曾经是兵,这件事恐怕要皇上恩准才行。” “不过,没事。这件事老夫去求皇上,为了让他们过的好一点,老夫豁出去了。” 见汤和一脸神色肃穆的样子,韩度笑了笑,说道:“没有那么严重,这件事光靠咱们是办不成的,总得把皇上也拉进来。不过这事情总归是名声不好听,因此必须要瞒着外人。” 老朱怎么说也是天朝上国的皇帝,若是被人知道参与到抢劫事业里面来,恐怕会把大明的脸面丢光。 不仅是老朱,连韩度等人都不适合抛头露面。这件事这里所有人,包括老朱,都只能够站在幕后操控,大家到时候一起分红就是了。 商议完毕,汤和便急不可耐的去求见皇上。而且他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连韩度说和他一起,都被汤和给拒绝了。 用汤和的话说,他这个年纪那天就要埋到土里都不一定,与其白白浪费掉,还不如站出来为子孙谋些福荫。 正文 八百零二章 概率 汤和与老朱是怎么谈得,没有人知道。不过汤和带着笑容回来,告诉大家事情成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老朱狮子大开口,张嘴要去了五成。而留给汤和、蓝玉、曹震、王弼、韩度等人的也不过五成。 也就是说,老朱什么都没干,光是允许韩度等人这样做,便拿去了一半的利益,而韩度等人还要欢天喜地。 ...... 西市,有一处高大的阁楼,里面装饰金碧辉煌,人声鼎沸。 像这样的场所,在京城里面有两种。一种就是青楼等烟花之地,一种就是赌坊。这里就是一出赌坊,大财赌坊。 突然青色的门帘被人掀开,两个壮汉架着一个手指粗糙的老汉拖出来,直接扔到大街上。 老汉不仅没有立刻逃走,反而跪着爬回去,抱着走出来的管事哀求道:“许爷,许爷,你行行好,再借给小的一贯,就一贯钱,等小的赢了钱,立刻就还上好不好?” 许爷揉着手里的两颗铁球,一脸奸笑,“借钱给你当然可以,但是你用什么来抵押?”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房契,“看看,你把房子都抵押给我,你拿什么来抵押?” 许爷忽然收起房契,变了脸色,冷冷的说道:“滚吧,记住回去之后就让你全家从我的房子里面滚出来,老夫明日就去收房子。” 老汉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行行好啊,许爷。再借小人一贯,小人一定会赢的。小人的儿子是皇家书院的学子,他将来会当大官的,他一定会把钱还给上的。”说着保住管事的腿不肯松手。 管事呵呵一笑,“皇家书院虽然不错,但是毕竟是新立。虽然书院的学子也有资格参加科举,但是他们那里会是国子监学子的对手?你儿子即便是能够考中当官,那起码也是十年八年以后的事,难道你要我等你十年八年才还钱?” “许爷,行行好,行行好。”老汉现在全身心都被想要赢钱的欲望给占满了,根本顾不得其他。 许爷懒得再和老汉啰嗦,狠狠的瞪了左右壮汉一眼,“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快将他给打走?”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照着老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的他狼狈不堪的逃离这里。 老汉在赌坊里面输光了一切不说,还被打的满身是伤,回到家里还来不及给家人交代,便病倒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家里人连忙到书院去找到段辉,让人立刻回去。 段辉原本叫段二狗,只是因为入了书院,才央求着韩度帮他起个名字。韩度见这小子长的挺阳光的,脑瓜子也机灵,便给他取名段辉。 听说段辉家里出了事,几个同宿舍的好友便给他凑了一笔钱。 原本段辉是不想要的,可是好友却说,“反正这些钱在书院里面也没有用处,还不如给段辉,拿回去应应急也好。等到以后段辉离开书院了,挣了钱,再还他们便是。” 见此,段辉也不再坚持,拿着钱回到家里,首先就是找了一个郎中来给老爹看病。 郎中看过之后,说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气淤积,老夫开副方子,吃了便好了。” 段辉拿着方子抓了药,煎好给老爹服下。 没过多久,老爹果然睁开了眼睛。就在段辉一家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让老爹好好休息一下便好了的时候。 隔日,许管事带着人手上门,要将段辉一家赶出去,收了房子。 段辉一家人自然是不肯,就要和许管事据理力争,可是面对许管事拿出的房契,一家人却大惊失色的失去了争论的勇气,纷纷回头问段辉老爹是怎么回事。 段老爹事到临头,见躲不过去了,才把他跑去赌坊赌钱,并把房子都抵押出去的是说了出来。 段辉的娘亲再怎么哭天抢地,也阻止不了一家人被赶出房子。 段辉带着爹娘和沉浸在惶恐当中的弟弟妹妹流落街头,就在他一脸绝望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想起曾经靖海伯说过的话。 “既然你们是书院的学子了,那无论你们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向书院求救,自有书院为你们做主。” 段辉这个时候,就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交代弟弟妹妹照顾好爹娘,他便急匆匆的回到书院。 由于韩度还没有回到书院,段辉便直接找上了他的先生,韩景云。 “韩先生,学生实在是被逼无奈,爹病未愈,弟弟妹妹还小,现在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求先生恩准学生将家人暂时安顿到书院,最多五日,学生租到房子就将家人接走。” 韩景云点头答应下来,“可以,也不一定五日,你可以慢慢找。” “多谢先生。”段辉顿时感激的一拜,说完就要告辞离开。 却被韩景云叫住,“慢着,你说,你爹是怎么输钱的?” 段辉一家被老爹赌博害的这么惨,他原本不愿再去想,可是既然是先生提及了,他便如实回道:“听爹说,是用骰子押大小,一二三为小,四五六为大,用碗将骰子扣在桌子上,摇定了之后,便开始下注。押中一赢二,押不中一赔一。” “我爹以为这样押,只要他多押几次,就会稳赢的,没有想到,到头来输了一个精光。” “赌博害人,自古有之。经过这次的事情,你可要好生叮嘱你爹,以后不要再去赌了。”韩景云淡淡的抬眼。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省得。”段辉再次拜谢。 韩景云点头,“去吧。记得把家人安顿好了之后,来我这里一趟。” “是。” 段辉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他回来,不过既然先生吩咐了,他便照做便是。 段辉走后,韩景云低头想着段辉提到的押注的事情。 “这,好像是一个概率问题,不知道用概率的方法能不能解?” 韩景云顿时来了兴趣,她自从开始学数学之后,便习惯性的将解题的思维运用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若是这个押注的问题,能够用数学方法解开,那岂不是就找到了稳赢的办法? 正文 八百零三章 稳赢的办法 段辉忙活了半天,才把家人安顿在书院的宿舍里面。 书院的宿舍当初韩度是按照几千人的标准去建的,现在书院的学子招了两次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人,有的是住的地方。 这也是段辉为什么会想到将家人暂时安顿在书院的原因,因为有住的地方啊。 段辉将家人安顿下来,便一刻不停地回到韩景云这里。 刚一进门,还没有等他问候,就看见韩景云正在长案面前,拿着炭笔不断的演算着什么。段辉只得先生这个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只得安静的站在门口等候。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景云脸上慢慢露出了笑意,看着最终演算出来的结果,笑道:“没有想到,竟然还真是这样。” “先生?” 韩景云听到段辉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不知道先生有何吩咐?”段辉没有去问刚才先生在做什么。他知道先生的数学极高,是大明数学第一人。他虽然数学也不错,但是和先生一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先生研究的很多数学题目,他连看都看不懂。 韩景云微微一笑,问道:“你想不想去把你爹输了的钱,赢回来?” 段辉闻言大惊,诺诺的问道:“先生,先生刚才不都还说赌博害人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韩景云撇撇嘴,“你只要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包你稳赢,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想!”段辉说的斩钉截铁。 一来是出于对先生的信任,他坚信先生不会故意害他。二来是他家里被逼到这样一穷二白的地步,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只是以前没有办法报仇,才不得不忍了下来罢了。 现在既然先生有办法,他当然敢一试。就算是不报仇,把家里的钱和房子赢回来,也是好的。 韩景云拿出十贯宝钞,嘱咐道:“记住,你不用管每一次的输赢,你每次都押你手里所有钱的四分之一就好。如果我算的不差,你大概押十次,便能够赢回来八贯。还有,这个办法只对你爹赌的那种有效,其他的你千万不要去碰。” “学生记住了。”段辉认真的点头。 随后又问道:“先生,既然每次押四分之一,那一贯就行了,为什么要给学生十贯?” 韩景云抬起头,微微一笑,“为了让你尽快把那赌坊赢光。” 韩景云国色天香的面容,没有让段辉胡思乱想,反而刚刚那一瞬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他被先生从天穹之上俯视着的感觉,吓的他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学生告退。”段辉在韩景云面前陡然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心里想要飞快的逃离这里。 韩景云也没有留他,“去吧,记得把朱檀叫上,一起去。” “是。” 书院的学生不知道朱檀是谁,韩景云却是知道的。赌坊从来都是恶贯满盈之地,即便是赢了钱,想要平平安安的离开也不可能。 朱梓和朱檀等人在书院里,暗地里有人时刻守护着他们,他们走到哪里,这些人就守护到哪里。让朱檀去了,也算是给段辉保驾护航。 段辉找到朱檀,朱檀听了之后,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是比段辉还要积极。 段辉的几位好友听说了之后,也是为段辉抱打不平,在请示过韩景云之后,一行五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大财赌坊。 门子看见五人朝着这里走来,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连忙上前迎接,“几位公子,到里面去玩玩儿?” 段辉五人都穿着书院的青色衣衫,虽然书院的衣衫有着特定的式样,和寻常的衣衫大有不同。但是由于书院学子几乎没有出门的机会,因此门子只是觉得段辉等人的衣衫挺好看的,并没有多想。 在门子看来,这就是五只大肥羊,应该是不知道那个私塾里面的读书人。这年头能够读书的,家境必然殷实。而这些读书人又喜欢自命不凡,屁都不懂却还故意装作自己什么都精通的样子。 两相一加,这不是肥羊,是什么? “废话,咱们就是来玩儿的,头前带路。”朱檀毫不客气的挥手。 “好勒,几位公子,里面请!”门子兴高采烈的将几人带了进去。 赌坊里面人声鼎沸,玩什么的都有。不过最显眼的还正中间一张巨大的桌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大,大,大~” “小,小,小~” 喧嚣不断。 桌子后面一个娇媚可人的女子在摇着骰子,不断的在卖弄着风情,引得周围的男人一阵血脉喷张,吼声更加激昂。她的面前堆着一大堆铜钱、碎银子、宝钞、银锭,甚至是连金锭和金条都有,刺激的无数人双眼通红。 “不知道几位公子,喜欢玩儿什么?”门子低声下气的笑着问道。 朱檀一仰首,扇子拍着手,问道:“听说你们这里有种押大小的新玩意儿,赢了一赔二?这要赢太容易了,本公子就是喜欢赢钱。” 赢钱?傻子玩意儿。门子脸上笑着,心里嗤之以鼻。 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可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输的一干二净。 “那里就是,这是京城刚刚兴起的赌法。公子若是想玩,直接过去下注便是。” 朱檀等人径直走了过去,挤开人群,来到桌子面前。 几个书生出现在赌桌面前,这样的场景,不由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要骰子的女子更是娇媚的一笑,“哟,这是什么风,把未来的官老爷都给吹来了?几位公子也要下注玩玩吗?” 段辉对赌坊一点好感都没有,冷着脸,说道:“先看看。” 女子对段辉轻佻的吹了口气,笑道:“那公子就慢慢看吧,想看哪里给奴家说一声,奴家哪里都给你看。” 露骨的话,让周围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不过笑过之后,有个五大三粗、满脸胡须的赌徒便催促道:“小娘皮赶紧摇骰子,等大爷将你的钱赢光,再把你的衣衫一件件买下来,大爷想看什么看不到?”  正文 八百零四章 赢怕了 女子眼睛里面,对粗汉厌恶的神色一闪而逝。她之所以调戏段辉,那是因为段辉长的俊美,有着一股阳光之感,最是惹得她喜欢。 可是这粗汉是个什么货色,也配调戏她?不让你输的精光,你就不知道老娘是不好惹的。 女子连开了几次,粗汉输的一塌糊涂,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见粗汉软了下去,女子满意的回头看了段辉一眼,“公子都看了这么久了,看够了吗?若是没够,奴家单独给你看好不好?” “看够了。”段辉面无表情的点头,抬眼看了女子一眼。由于知道自己家落到今日这种境地,少不了这女子的推波助澜,因此,段辉对她的搔首弄姿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既然如此,公子就请下注吧。” 段辉谨记着韩景云的吩咐,毫不犹豫的拿出宝钞押上,“两千五百文,押大。” 话音落下,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他们刚开始押的时候,都是一文两文的押,哪里有像段辉这样一上来就压两千五百文的?当然等到他们输红了眼,那一下子押上十两百两银子都不稀奇。 女子更是惊的心花怒放,“公子真是豪气,奴家爱死你了。” “少废话,开。”段辉语气冰冷,面无表情。 这要是换个人,女子肯定会回怼回去,她可不是善茬。但是段辉长的这么俊秀,下注又如此豪气,即便是对她冷言冷语,她也高兴。 “好。”女子轻声吐出一个字,挥手就将碗揭开。 “六点,大。公子运气真好。”女子根本不在乎段辉一下子就赢了五千文,笑意盈盈的抛了一个媚眼。 段辉面无表情的将钱归拢到自己面前,又拿出总数的四分之一,继续下注,“押大。” 女子见段辉拿出更多的钱来下注,心道,果然是雏儿,才赢一把就想要赢的更多。“公子豪气,来来来,下注下注,买定离手。开!” “四点,大。公子又赢了。” 段辉再次拿出四分之一的钱,“继续,押大。” “开,五点,大。公子运气真好,又赢了。” “押大。” “开,六点,大。” 不知道是不是段辉的运气真的很好,连开五次都是大。赢的女子额头上都冒出冷汗,再也没有心思调戏段辉。 仅仅是押注五次,段辉面前的钱,就从十贯,变成了七十多贯,引得周围的赌徒一阵羡慕嫉妒恨。 六十多贯钱,赌坊自然不放在眼里,而是女子被段辉连赢五次的举动给吓着了。以为这小子是不是有着财神傍身,无论怎么赌都赢。 段辉将一万八千九百八十四文钱放上去,语气如一的说道,“押大。” 女子站在原地心惊胆战的看着段辉,没有动手。 可是周围的赌徒却一个劲的喊了起来,“开,开,开......” 女子被逼无奈,只好颤抖着手,捏住碗。 “大,大,大......” 女子一言不发,段辉也是面无表情,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倒是周围的赌徒反而激动了起来,不断的吼着。 女子贝齿一咬,猛然揭开碗。 “一点,小。公子,你输了。”女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下,看着刚才是她自己多想了,那里会有一直赢下去的道理。 “嗯,是输了,继续。”段辉板着脸,一点都没有赌徒输了钱的懊悔。 女子又恢复了笑颜如花的样子,赞道:“公子真是好心性,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说完,又继续摇骰子。 或许是段辉的运气真的用完了一样,接下来他连输四次。 一共堵了十次,段辉赢了五次,输了五次,输赢一样多,很公平。 不管是女子,还是周围的赌徒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多。相反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太过正常了,毕竟押大小嘛,不是大就是小,不是赢就是输。 但是段辉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剩下的钱,深吸一口气抬头和朱檀几人对视了一眼。几人心里顿时冒出一股极大的恐惧,那是在恐惧他们先生的学问,已经到了如此神鬼莫测的地步。不对,是神鬼也可测的地步。 段辉面前的钱,刚好十八贯,多一点点。 连赌博这样靠运气的事情,都能够被韩先生精准的算到,还有什么是先生算不到的? 女子不知道段辉愣愣的在想些什么,突然心里一软,不想段辉年纪轻轻的就走上赌徒的不过路,便劝道:“公子运气不错,还赢了不少,不如就此收手吧。” 段辉几人在恐惧过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韩先生现在给了段辉无与伦比的信心,哪里肯就此罢手? “时日还早的很,本公子还没有尽兴呢。怎么?本公子才赢了这么点,你们赌坊就输不起,想要赶人了吗?” 女子顿时被段辉气的不轻,心里道,既然你要找死,老娘就成全你。脸上神色不变,笑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既然公子想玩,那我们赌坊自然是奉陪到底。” “好,继续。”段辉再次拿出四分之一的钱送上,“押大。” 一次次押注,一次次打开。段辉除了每次押注的钱不一样之外,他都无一例外的押大。虽然有输有赢,甚至有接连赢过十次,也有接连输过十次,但是无论如何输赢,他都谨记着韩景云的吩咐,每次都下注四分之一。 女子起初并没有在意,一直在不断的摇骰子,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额头上的汗水又再次冒出来了。 连一个时辰都不到,段辉面前的桌子上就堆满了银子铜钱,大概有三百多贯的样子。这么短的时间就赢了三百多贯,大财赌坊自从开业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 到了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敢小看段辉了,反而觉得他是个赌术高手。 每次段辉下注的时候,其他人也跟着下。可是几次下来,只有段辉在稳步的赢钱,其他人很快就输了个精光。 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那些赌徒想问,女子同样也想问。 明明是跟着段辉押注的,为什么段辉就能够赢,其他人就输的一干二净? 正文 八百零五章 连赌坊都赢了过来 女子察觉到了段辉身上的诡异,有些不想和他纠缠。 干笑两声,说道:“公子今日的运气可真好,不如见好就收吧?” 段辉冷冷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怎么?你们大财赌坊怕输不起吗?既然怕输,那还开什么赌坊?不如关门算了。” 开赌坊的自然想越多的人来赌越好,若是稍微表现的有一点输不起的样子,谁还敢来他们赌坊? 段辉一句话就把赌坊给逼到了绝路,让他们不敢有丝毫退缩。 “那公子的意思是,想要继续赌下去了?”女子再也不卖弄风情了,神色冷然。 段辉冷笑一声,“继续啊,本公子还没有玩够呢。” 你们这些王八蛋让老爹输的精光,差点把自己一家逼到家破人亡。一报还一报,今日不让你们输破家,绝不罢休。 “好!”女子也是不敢示弱,她就不信斗不过段辉。 赌局继续,段辉仍然保持着节奏下注。面前的钱财堆积的越来越多,五百贯、一千贯、三千贯、五千贯......整整五千贯摆在段辉面前。 周围的赌徒早就输的精光,纷纷双眼通红的盯着段辉面前的银钱。女子刚才面前堆积到很高的银钱,已经变得清洁溜溜,全都跑到段辉面前了。 女子现在已经不是额头冒汗了,而是脸色苍白如雪,看着段辉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恐怖。 “你已经没钱了,还要继续赌吗?”段辉面无表情的问道。 女子诺诺几下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从后面走了过来,一把便将女子掀到一边。女子猝不及防之下,两腿一软顿时倒在地上。 无论是段辉,还是中年人,都没有再去看女子,而是彼此对视着。 “公子好本事,在下佩服。”中年人假惺惺的朝段辉拱拱手,接着便说道:“在下便是这大财赌坊的东家,你可以叫我王有财。” 段辉看了这个夺了自己家的幕后黑手,心里冷笑一声,“原来是王东家,王东家前来是想继续赌下去呢,还是想要赶在下出门啊?” 王有财淡定一笑,“我既然敢开赌坊,就不怕公子继续玩下去。若是公子想要继续,我,奉陪到底。” “好。”段辉从来到赌坊之后,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那就请王东家继续吧。” 说完,看了一眼王有财面前清洁溜溜的桌面。 “来人,拿钱来。”王有财施施然的坐下,吩咐。 立刻就有人抬来几个箱子,哗啦啦的倒在王有财面前,全部是一根根的金条。 “一千两黄金,有资格陪公子玩吧?” “可以。”段辉笑着点点头。 王有财不客气的开始摇骰子,停下之后盯着段辉,“请公子下注。” 段辉拿出四分之一的钱,全部推到大的一边,“买大。” 整个赌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这张桌子上,都注视着段辉和王有财两人之间的赌局。 刚开始王有财还赢了两把,笑意盈盈的看着段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钱被段辉赢走,等到他回过神来,面前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了。 一万五千贯堆在面前,几乎要挡住段辉的视线,笑了笑,“王东家还有钱吗?若是没有钱,那本公子就告退了。” “等等!”现在轮到王有财双眼通红,完全就是一副输红眼的赌徒样子,“我还有钱,公子请稍待,等我把钱拿来了,咱们继续。” 说完,就朝身边的管事说道:“去吧所有的钱全部拿来,另外再把所有的房契地契都拿来,凑足三万贯。” 管事一脸的为难,小声说道:“即便是如此,恐怕也凑不够三万贯。” 段辉现在有一万五千贯,王有财若是没有三万贯,一赔二,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和段辉继续赌下去。 “那就去借,”王有财一声咆哮,一把将身上的印信扯下,交给管事,“哪怕是去其他赌坊借,也要给我凑足三万贯。” 管事拿着印信,一低头便出去了。 过了有半个时辰,才抬着几箱金条,以及一大堆房契、地契回来。 赌局继续,可是这一次,王有财三万贯,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坚持住,就输的一干二净。 看着面前分文也无,王有财顿时疯狂的跳起来,“哈哈哈,好手段,公子真是好手段。不过你们以为赢了这么多钱,我还能够任由你们离开吗?” 王有财被逼到了绝路,露出了獠牙。 段辉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房契,自己家的也在里面,抬眼看着面目狰狞的王有财,“离开?连这大财赌坊都是我们的了,我等为何要离开?” “你们的?”王有财摇摇头,懒得和再和段辉废话,“上,死活不论,把钱抢回来。” 赌坊的花手顿时上前。 “谁敢!”朱檀顿时大喝一声,心里兴奋的像个初次犯错的孩子。 一队人听到朱檀的声音,顿时从门外冲了进来。这些是鲁王府的侍卫,换了衣衫之后,前来保护朱檀。 鲁王府的侍卫都是真正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悍卒,一身锦衣杀气十足,顿时就将赌坊的花手震住。 “愿赌服输,难道你们赌坊输不起吗?”为首的侍卫冷冷说道。 眼前的这群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王有财自忖讨不到便宜,再加上一旁那么多的赌徒看着,只好咬牙说道:“好,原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在下认栽,咱们走。” 等到王有财带着人离开,赌徒也被段辉等人给请了出去了。 朱檀这才抱着段辉高兴的说道,“段辉,真有你的,这下子咱们发财了。” 段辉脸色沉静,“发什么财?这些钱,都是用韩先生的钱赢来的,连方法都是韩先生教的。” “不是吧?难道你要把钱都给韩先生?她又不缺钱。”朱檀诧异道,感情他高兴了半天,结果连根毛都捞不到。他还派了侍卫来保护大家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就不该分润一点?  正文 八百零六章 被人告了 段辉点点头,“我只会将我家的房契和老爹输的钱拿回来,其他的都给韩先生送去。” 朱檀顿时感到一阵失望,他倒不是非要不可,只是他认为,这是他自己第一次赚到的钱,就这么送给韩景云,他不甘心。 可是再不甘心也没有,这些钱现在还在段辉手里,怎么安排,那是段辉的事情。 段辉将钱送到韩景云面前。 韩景云见了,两眼顿时发光,抬头看着段辉,“赢了这么多?看来,那赌坊还挺有钱的嘛。” 段辉点点头,“赌坊是有钱,但是这些钱不知道是他们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才得来的。” “是啊,”韩景云闻言顿时一阵心软,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说道:“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明知道赌博害人,他们还要去。” 段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没有继续谈论下去。反而好奇的问道,“对了先生,为什么学生按照先生的方法,就能够保证一直赢钱呢?” 韩景云不满的瞪了段辉一眼,“叫你平时学好数学,你却学了个囫囵吞枣。这是为师用数学算出来的,一时半会也给你解释不清楚,这样吧,明日的课,我就来讲这是怎么回事。” 段辉听了,没有再问什么,便告辞离开。 韩景云看着面前的金银,瞳孔都好似变成了金色,欢快的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 隔日,韩景云抱着一叠草稿走进学舍里面。 啪的一声,重重的将草稿放在桌子上。看着一种学生,“今日,我来讲讲,什么是获利公式。” 说完,便将获利公式写在了黑板上,并且将每一种符合代表什么都表示出来。 学过数学的人早就习惯了公式符合,自然一眼便看懂了获利公式表达的意思。 “如果有一种赌博,赢了能够获得两倍的钱,输了只输本金,而输和赢的可能都是二分之一,那么要如何下注,才能够获利最大?” “这就是我总结出来的获利公式,通过公式计算就可以得知,每次下注所有钱的四分之一,便能够获得最大的利。” 接着韩景云又分别以一百文举例,给众学子演示了连续赢五次连续输五次,和赢一次输一次连续十次的结果。最终通过数字表格可以明显的看到,最后获利居然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只要按照每次以总数的四分之一下注,就能够获得稳定的收益,和输赢没有关系。 段辉几人看了之后,顿时恍然大悟。 尤其是段辉,喃喃自语道,“原来他们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韩先生,输给了数学。” 韩先生根本就没有参与赌博,而是在赌博之前就已经通过计算,得出了那些人会输的精光的方法和结果。这是何等的可怕? 段辉心里顿时升起对韩景云,对数学的无限敬畏。 段辉等人把一个赌坊赢到破散的事情,早就已经在书院里传开了。原本大家还以为段辉是运气好,现在听了韩先生的获利公式之后,便知道段辉一定是得到了韩先生的指点。 韩景云讲完,看着众人笑了笑,“听说京城里面赌坊挺多的,这些赌坊无恶不作逼的无数人家破人亡卖儿卖女。朱梓、朱檀、朱椿、朱柏,你们四人便带同窗去见识一番,顺便也算是为民除害。” “谢先生。”朱檀顿时跳起来回道,他不在乎钱,在乎的是有机会搞事情。 接下来几天,京城里面的赌坊就倒了血霉,被书院的学生给逼到了绝路。好几家都和大财赌坊一样,连赌坊都输给了学子们。 短短两天,皇家书院学子逢赌必赢的本事,就在赌坊之间传开。有不信邪的在输了几千贯给学子们之后,不要脸皮也要将学子们给赶走。这样赌坊自然名声扫地不说,还要忍受学子们的奚落。 更有甚者,干脆就此关门,连赌坊都不开了。他们怕一开门,就被怕皇家书院的学子找上门来。 ...... 奉天殿,早朝。 韩度原本被免官之后是不用上早朝的,但是现在又成了市舶司提举,自然也要参加早朝。 早朝一开始,老太监刚刚喊完‘有事早奏’之后,便有官员跳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准奏。”老朱语气淡淡的开口,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这又是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 “臣弹劾皇家书院学风败坏,误人子弟,书院学子竟然频频出入赌坊。书院不仅不管,反而鼓励学子去赌坊。皇上,此风断不可长,臣恳请皇上将书院相关人等拿下问罪。”一位监察御史站了出来。 老朱听了之后,脸上陡然浮现出一股怒色,朝着韩度狠狠的瞪过去。“朕把几位皇子送到书院求学,你书院竟然有出入赌坊这样败类,可千万别把朕的好皇儿给带坏了。” “有这样的事?学子的本分是读书,以求将来成为大明栋梁,这整日出入赌坊,成何体统?”老朱怒喝一声,随后问道:“这些出入赌坊的学子,都是些什么人?” “回皇上,为首者有四人,分别是朱梓、朱檀、朱椿、朱柏。” “什么?”以老朱的城府,都被惊的站了起来。刚才朕还想着不能让这些人把皇儿给带坏了,没有想到领头的竟然就是几位皇子。 “韩度!你的书院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够让学子出入赌坊?”老朱怒不可遏,不管不顾的质问。 韩度连忙站了出来,解释,“回皇上,臣等最近没有管过书院的事情,但是臣相信这里面一定是有着误会。臣愿意即刻回书院查明清楚,给皇上一个交代。” 说完,韩度低着头侧着看了一眼监察御史,知道此人和国子监走的比较近,对于能够抹黑书院的事情,他极为上心。 又隐晦的看了一眼李善长,见他侧脸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态。韩度心里顿时一紧,看来此事不简单。 “你立刻去查明是怎么回事,查不清楚,朕要你好看。”老朱连早朝都顾不得了,连忙让韩度退下。 正文 八百零七章 反而有功 韩度急匆匆的来到书院,直接冲到韩景云的书斋面前。一推门,才发现门被反锁的死死的。 毫不客气的拍打几下,“妹子,你在里面吗?开门。” “是大兄吗?大兄你怎么来了?”韩景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韩度立刻回道:“是我,赶紧开门,我有事情和你说。” “大兄,你,等等......” 妹子一阵节奏怪异的声音传来,韩度心里顿时浮现出诧异的感觉,她这是在干什么? “快开门,你在做什么?”韩度心里一慌,再次怕打房门催促。 “来,来了,大兄等等,马上就好。”声音节奏混乱,气氛更加诡异。 “再不开门,我闯进来了?你究竟在里面做什么?”韩度更加的急切。 就在韩度等不过,想要直接踹开门进去的时候,韩景云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大兄,你不是在市舶司忙吗?怎么有空到书院来?” 韩度见妹子只露出一张脸出来,脸上带着红润,额头有着细密的汗水,心里顿时一沉。不顾妹子的阻拦,强行推开门冲进去,在房间里面不断的找寻起来。 “哎!大兄,你要找什么?” 韩度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到处找。可是找了一圈之后,却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看到,心里才松懈下来。 “大兄,你这是要找什么?”韩景云不解的问道。 韩度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刚才在屋子里做什么,叫了你半天都不开门。” “我,我没做什么啊,我就是,就是在换衣服。”韩景云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一看就假的很。 不过她既然不肯说,韩度就算是继续追问也得不到答案。 “对了,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要问你。书院里面的学子,怎么会跑到赌坊去了?”韩度决定先把正事查清楚。 “我让他们去的啊,怎么了?” 韩度听的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妹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书院是治学的地方,你怎么能够让学子去赌坊?现在已经被监察御史给告到御前了。”话语里面,充满了焦急。 书院自从设立之后,就被国子监视为眼中钉。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国子监肯定会让人将书院往死里弹劾。 韩度自己倒是不怕,但是却怕书院的名声受损,误了学子们的前程。连学子的前程都不能够保证,这样的书院迟早完蛋。 韩景云也知道被监察御史弹劾,不是开玩笑的。因此,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了出来。 韩度听过之后,却忽然平静下来,没有了焦急。 “这样啊?那这么说起来,他们也不算是玩物丧志,反而是有仗义执言的精神。” “他们明明就没有做错啊,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弹劾的。”韩景云嘟囔着嘴,有些委屈。 “既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那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自有我来处理。”韩度心里已经有了定计。 随后奇怪的问道:“可是你让他们去赌坊赌钱,就不怕他们输的一干二净,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能够赢的?” 说到这个,韩景云得意的一笑,便将赌坊的新式赌法给说了出来,然后说道:“通过概率计算,我得出每次押总数四分之一的钱,就能够稳步获得最大的收益。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让他们去教训那些赌坊的。” 韩度闻言浑身一震,顿时想起来曾经想要研究股票的时候,学到过一个什么公式。没有想到,妹子竟然也能够弄出一个类似的公式出来。 这真是让韩度感叹,人与人是真的不同的。 “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韩度感叹了一句,随即问道,“那他们究竟赢了多少钱?钱在哪儿呢?” 韩景云顿时表情僵住,双眼发呆,断断续续的说道,“他们赢多少钱,大兄应该去问他们啊,问我做什么?” 韩度没有多想,刚才就是那么随口一问,既然事情清楚了,那想想该如何回复老朱才是正经。 想到老朱,恐怕现在还气的奉天殿等着自己的结果呢,韩度不敢怠慢,连忙离开了妹子。 韩度来到奉天殿,见殿内一片沉寂,左右朝臣包括老朱,在自己进门的一刻,都齐刷刷将目光投射过来。 “你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老朱板着脸开口。 韩度微微俯身,“回皇上话,臣已经查清楚了。” “说吧,怎么回事?” “回皇上,书院学子的确是有去过赌坊。” 韩度话音一落,不仅老朱顿时变了脸色。 刚才出言弹劾的御史也立刻站出来,说道:“皇上,既然事情证据确凿,那还请皇上下旨,将相干人等捉拿问罪。大明皇家书院既然冠了皇家的名头,就断然不能够允许这样的害群之马存在。”至于谁是害群之马,不用说韩度肯定是跑不了的。 “请皇上下旨,以正视听~” 接连好几个官员站出来,朝老朱跪了下去,劝谏! 要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那自己和妹子就彻底栽了。 “皇上,此事还有个中缘由,请皇上明鉴。”韩度立刻说道。 “镇海侯,此事你休想狡辩!”御史顿时指着韩度,好似与韩度有深仇大恨一般。 韩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本侯说了要狡辩了吗?还是说你认为皇上昏聩,分辨不出来什么是真话什么狡辩?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欺君!” 皇帝永远都是圣明的,做臣子的认为皇帝不能明辨是非,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欺君。 韩度反手就将了他一军。 “你,我,”御史愤恨的看着韩度,连忙回身朝皇上一拜,“皇上圣明,臣绝无此意。” 御史的辩解苍白无力,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不管是百官还是老朱都一清二楚。 可是这个时候,老朱没有功夫和他计较,直接朝韩度问道:“什么缘由,你旦且说来,朕相信众位爱卿能够给你一个公正的评判。” “谢皇上,”韩度一拜之后,便将段辉一家是如何被赌坊的人逼到走投无路,然后又是如何被书院学子给报复回去的。  正文 八百零八章 奉天殿里摇骰子 “皇上,夺家之仇不共戴天。学子们去赌坊也是为了帮段辉报仇,并无败坏学风之处。相反臣以为学子们年纪轻轻便能够深明大义,而且敢于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正是书院教化之功。” 老朱闻言,神色缓和下来。 其他朝臣也是窃窃私语频频点头,不仅不认为学子不对,反而是认为他们做的对。大明百战立国,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个时候无论的官员、学子,还是百姓,可都没有逆来顺受的道理。而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唯有御史极度不满,问道:“他们要报仇找上大财赌坊便好,那为何后来还去其他赌坊?” 韩度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正视他,而是朝着老朱一拜,“皇上,赌博害人,自古以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赌坊更是害的不知道多少人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学子们之所以去其他人的赌坊,正是要让赌坊输到破家,彻底铲除这个祸害。每除掉一家赌坊,就能够每年避免成百上千的百姓家破人亡。这是有大功于社稷,请皇上明鉴。” 老朱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先前听到几个皇子竟然频频出入赌坊的时候,老朱真是怒不可遏的。但是现在听到他们竟然是有功于社稷了,顿时露出老怀大慰的样子。 不过即便是如此,还有一个疑问在老朱心里。 “可是赌博害人,从来只有赌坊赢的,你是怎么让他们能够赢了赌坊的?” 韩度笑了笑,“不是臣,是舍妹。赌博说白了不过是一项数字概率游戏,既然是数字那就逃不过数学。舍妹在他们去赌坊之前,便将赢结果计算到了,因此只要他们按照舍妹计算出来的方法去押注,自然必然会赢。” “你说什么?这是韩景云早就计算出来的?”老朱都被惊的从龙椅上坐了起来。 下面的众臣更是交头接耳,喧哗声顿时高涨。 自古以来,从来都听说过赌博靠的是运气。现在却有人说,赌博靠的是数学计算。竟然有人能够在开始赌博之前,便将赢的结果计算到,然后按照计算出的方法去赢钱。 若是在此之前有人告诉他们这样的话,肯定是会被他们当做是一个笑话来听。 可是现在却没有人能够笑的出来,因为已经有好几家赌坊以输到破家的结局,来为此证明。 “她是怎么计算的?”老朱神情显得格外的凝重。 运气自古以来就被视为最神秘、最莫测的力量,连运气都可以被计算,这简直就是神人手段。 韩度干笑一声,“舍妹和臣说了,可是臣也只能够听一个大概。” 听一个大概的意思,那就是没有听懂咯?老朱不免鄙视的看了韩度一眼。 “传,韩景云。” 老朱一声令下,宫里就有人快马急奔出去。 不过顿饭功夫,韩景云便被带到了奉天殿外面。 “传,殿阁大学士韩景云觐见。” 韩景云没有来得及穿她的殿阁大学士官服,就穿着一身素衫走进奉天殿。上一次韩景云走进奉天殿的时候,还有官员对她女子的身份,心里暗暗不屑。但是现在,众臣看到她走进来,都下意识的想要退避一下。 一身素衫,倾城倾国的脸庞神情淡淡,一步步的走进来,无形的压力便将朝臣压的喘不过气来。 “臣,韩景云,拜见皇上。” “平身。”老朱一挥手,便急不可耐的问道:“朕问你,你真的在学子去赌坊之前,便算到他们会赢了?” “是。”韩景云微微一笑,掷地有声的回道。 “你是怎么算的?”不仅是老朱好奇,众臣也无比好奇的看着韩景云。 “臣是以赌坊的赌法为本,利用数学概率建立出一个数学模型,然后通过分析得出一个获利公式。通过公式便能够计算出,如何才能赢。” 韩景云的话让老朱的内心备受打击,‘为什么你每个字朕都能够听清,但是连起来却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度在一旁干笑了一下,对妹子只有佩服。 “来人,笔墨伺候。” 韩景云唰唰唰便在纸上将获利公式写了出来,不过她每项都是写的汉字说明。“这是赢了之后能够得到的钱的倍数,这是获利的期望值,这是下注的比例。经过这公式一算,就能够知道,在一赔二的时候,每次押注手里钱的四分之一,是获利最大的,而且能够保证稳步的获利。” “来人,拿些钱过来,再拿一个骰子来。”老朱吩咐。 礼部侍郎李原听了,顿时大惊失色,皇上这是要在奉天殿里赌博吗? 立刻站了出来,规劝道:“皇上不可,奉天殿乃是商议朝政之所,何等的威严肃穆,岂能够在这里摇骰子赌博?这要是传了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的,成何体统?” 老朱陡然反应过来,这样做的确是不妥。不过君无戏言,金口玉言都吐出去了又收回来,脸面上不好看。 于是,老朱狡辩道:“什么赌博?朕这是在研究学问,难道奉天殿里还不能研究学问了?” “这个......自然可以。”李原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回去。 能够有个理由就好,能够搪塞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老朱拿着骰子,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韩度身上。 “韩度,你来下注。” “是。”韩度心里无奈一叹,说实话,韩度自己并不想这个时候和老朱研究什么学问。毕竟在奉天殿里摇骰子,这也太过胡来了一点。 但是转念一想,这也足够刺激啊。历朝历代,谁有在这样的地方下注赌博的机会? 老朱坐庄,赌局正是开始。 韩度谨记着妹子的获利公式,每次都押四分之一,面前的铜钱在稳步的增长,很快就将老朱的钱赢了个精光。 老朱感叹着看了韩景云一眼,眼底浮现出一丝敬意。问道:“难道知道这个公式就能够一直赢,不会输吗?” 韩景云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这个公式的这部分,臣称其为赢面,只有这部分的数值大于零的时候,才会赢。相反,若是这部分小于零,那就是无论如何押注,都会输。” 正文 八百零九章 算尽天下韩景云 老朱顿时来了兴趣,“那要如何才能够让这部分小于零?” “很简单,改变获胜的概率或者是赔率就好。比如说骰子上有六个数字,押中相应的数字,便获得相应的赔率,皇上可以再试一试。”韩景云随口就说了一个赌博方法出来,而且看着比以前的赌大小更加有趣,也充满刺激性。 老朱听了,说干就干,继续拉着韩度摇骰子。果然,没过多久,韩度手里的钱就像是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一般,全都跑到老朱那里去了。 大获全胜的老朱,高兴的哈哈大笑,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老朱笑过之后,陡然看见对亭亭玉立站在大殿中间的韩景云,心里大为惊叹。根本没有参与赌博,但是却能够提前将赌博的结果计算出来。 老朱回到龙椅坐下,心里都还在忍不住的对韩景云的算学造诣震撼,“朕尝闻,夸赞一个人的算学高深莫测,便以神鬼莫测来形容。可是今日韩学士的数学造诣,已经到了神人之境,甚至是连最虚无缥缈的运气都可测度,真可谓是算尽天下。大明有韩学士,大明幸甚;朝廷有韩学士,朝廷幸甚。” 顿了顿,老朱继续说道:“封韩景云文渊阁大学士,赏万贯,锦缎百匹。” “谢皇上。”韩景云顿时喜笑颜开的跪拜下去。即便是刚才进来拜见老朱的时候,韩景云都是一副神色淡然的样子,现在听到封赏,又顿时变得笑颜如花起来。 “退朝。” 既然封赏了韩景云,老朱自然没有追究书院学子去赌坊的事情。 随着重臣退下,韩度走在韩景云身边,叹道:“从今日起,妹子名震天下。算尽天下韩景云,不管是大明,还是万国,整个天下学算学的都要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大兄你也算是学数学的人吗?”韩景云意味深长的问道。 韩度微微一叹,“你就那么想压为兄一头吗?” “那就要看兄长的表现了,兄长是知道的,小妹对银子毕竟感兴趣。”说朝韩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柳腰一扭,便当先一步离去。 韩度心里叹息了一下,“压就压吧,被妹子压一头也不算是丢脸。想要自己舍财,做梦去吧。” 随着朝堂之上的事情被传到了市井之间,韩景云的名声便越发的响亮。 普通百姓或许还只是八卦似的人云亦云的传一下,但是那些赌坊的人,却一个个幡然醒悟过来,他们究竟是输在谁的手里。 要是普通人他们早就打上门去了,可是韩景云的身份他们惹不起,不说是镇海侯的亲妹妹,光是她自己就是皇上亲封的文渊阁大学士。岂是几个赌坊联合起来,就能够撼动的? 一夜之间,所有赌坊再也找不到赌大小的赌博方式了。全都变成了韩景云在朝堂之上说的押点数,按照点数赔钱。 并且所有赌坊整齐划一的在门口设立一块木牌,上书“书院学子,恕不接待”八个大字。还严厉叮嘱门子,一定要将书院的衣衫样式死死地记住,最好是将书院的每一个学子都记住,一定要阻止书院学子进门。 事情发生之后,也不是没有书院的学子想要去赌坊长长见识的。可是都还没有等他们走到赌坊门口,便被门子给拦了下来。 若是非要进去,马上就会有赌坊管事站出来,脸上堆起笑容,客气的抱拳,“哟,公子是皇家书院的学子,那就是韩学士的高徒啊?韩学士的威名,那是如雷贯耳啊。公子能够大驾光临,真是令在下脸上有光啊,若是公子不嫌弃,在下在对面酒楼略备薄酒,还请公子赏光。”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管事还贴心的安慰道:“公子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无妨,在下也算是受了韩学士的恩惠的。这是点小钱公子拿去应应急,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请客吃饭送钱轮番上阵,目的就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皇家书院学子再进赌坊一步。 而段辉轻轻松松便将房契拿回来的事情,更是在街坊邻居当中广为流传。大明皇家书院的威名,也是第一次在百姓心中有了极为沉重的分量。大明皇家书院教授的,不仅有经世致用之学,更是有神鬼莫测之术。 大明皇上书院门口,顿时就成了京城一景,无数的百姓纷纷前来,就为了能够看一眼书院的大门,沾沾文气。毕竟百问碑上面的学问,百姓也看不懂,顶多就排排二十棵树罢了,可是即便是排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到现在为止,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排出比十六行更多的行数。 就在百姓不断围观书院大门的时候,一个杂役拿着一块木板,从书院里面走了出来。朝着众人一笑,便将韩景云的十六行排法换下。 难道韩学士又有新的排法?一、二、三...... “二十行,韩学士排出二十行了。”一声惊呼从人群当中响起,顿时惊起众人纷纷翘首望去。 二十行,听到的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虽然不知道排出二十行有多难,但是就只看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人能够排出比十六行更多哪怕一行出来,就知道排出二十行的难度。可以说,和排出十六行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二十行?真是......难以想象。”一处酒楼里面,两个中年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感叹道。 “郑兄也是算学大家,难道就不想下去看看这二十行是如何排出来的吗?”另外一人笑着问道。 “自然是想,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反正早晚去看都一样。倒是高兄,以后可千万别再称呼我算学大家了,你真是在骂人,你知道吗?”郑兄苦笑一下。 他以前也是时常以算学大家自居的,可是自从见识过韩景云的高深莫测之后,便极少提及了。现在他在算学上的自傲之心,更是被韩景云给碾压的粉碎,再也不敢以算学大家自居。 正文 八百一十章 声名大噪 书院将二十棵树的排法公之于众,的确是一手妙招。人人都可以参与,以行数论高下。越菜越爱玩儿,越爱玩自然就对能够解出十六行、二十行的韩景云越发的高山仰止。 “郑兄也不用妄自菲薄,书院在数学一道上的确是高深莫测,经过这一次的事情,这一点也是被人所公认的。” 郑兄摇摇头,“恐怕不止如此,不要忘了书院除了数学之外,还有物理和化学。” 看了一眼书院大门外面并排立在一起的百问碑,继续叹道,“既然这两门学问能够和数学并排在一起,想来也是不差的。” 高兄听了,奇怪的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笑着诧异问道:“怎么?郑兄难道还想要去书院求学一番?” “哈哈。”郑兄大笑着摇头,“我倒是有心想要去见识一番,不过毕竟年纪大了,拉不下这个脸来。不过犬子年幼,倒是可以让他进去历练历练。” 高兄闻言一惊,“郑兄想要把令郎送到书院?不送去国子监了?” “是有这个打算。”郑兄捋着胡子,点点头。 “那科举怎么办?” “书院也可以参加科举啊。” ...... 经过这次的事情,书院声名大噪,韩景云声名大噪。 但是同时也把韩度给吓的不轻,妹子做事情就是不知道一个轻重,竟然教唆几位皇子去赌坊。也就是事出有因,再加上老朱不愿意计较,要不然就凭这次的事情,就可以让韩景云万劫不复。 为此,韩度估摸着市舶司现在事情还不算多,自己还有点空闲时间,便抽空到书院来盯着韩景云,顺便也把物理和化学继续教一教。 要不然把数理化全都丢给韩景云去教也不好,她喜欢做数学类的研究但是并不原因动手做一些实验,而偏偏物理化学又是十分需要动手做实验的学科。因此韩景云在教的时候,就只是单纯的教他们知识。 想要做实验啊?自己去。 韩度从此就开始在市舶司和书院之间,来回跑的生活。 这一日,一个颇为意外的人找到韩度。 “薛工部光临书院,真是蓬荜生辉。” 薛祥笑着摆摆手,“侯爷就不要取笑老夫了,老夫现在一介草民可当不起侯爷这话。” 韩度闻言顿时心里一紧,薛祥难道出事了?“薛工部这是哪里话,叫小子一声韩度便可。对了,薛工部的意思是?” “老夫已经向皇上请辞,想要就此告老还乡啦。”薛祥两手晃荡一下,显得极为洒脱。 “那老大人这是准备和小子告别,要离京回乡了吗?”韩度语气当中有些伤感,以薛祥的年岁,这一别恐怕就是永诀了。 薛祥仔细的笑着看了韩度几眼,才说道:“原本老夫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皇上突然赐给老夫一座京城内的宅子,以及应天府的百亩良田,允许老夫留京。既然如此老夫就不打算回去了,反正老家也没有什么人了,干脆就此在京城终老算了。” 韩度没有想到事情会有如此转机,愣了一下,连忙道贺,“恭喜老大人。” “同喜,同喜。”薛祥笑着附和了一下,笑意盈盈的看着韩度,“老夫听太子说,是你给皇上建议免去让官员回乡,可以继续留住京城的?” 韩度想了一下,洒然一笑,“小子是给皇上提议过,但是小子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就会同意。” 薛祥点点头,皇上的心思的确是莫测不可揣度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向皇上提出这个建议,你是怎么想的?” 韩度笑了一下,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瞒薛祥的,便说道:“老大人以为,前元因何而失天下?” “皇上说过,元以宽而失天下。”薛祥老神在在的说道,显然他的观念和老朱的一样,都是认为元以宽失天下。 韩度没有和他争论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那老大人以为,前宋因何而失天下?” 薛祥看了韩度一眼,沉默半响,还是想不到前宋失天下最大的原因,便问道:“你是如何看的?” “小子以为,前宋以腐而失天下。”韩度郑重回道。 薛祥听了眉头紧皱,“这贪腐自古有之,历朝历代并不罕见,为什么你说前宋是因腐而失天下?再说了前宋还有包公,也算的上是清明吧?” “一个人的清廉,对于一个时代来说,是没有什么用处的。”韩度摇头喟叹,“前宋经济、文化,当属天下第一,但是最后却因为不敌蒙元,而致崖山蹈海之厄。或许常人会对此扼腕叹息,但是在小子看来他们是咎由自取。赵普、王全斌、丁谓、王钦若、蔡京、秦桧、贾似道、童贯、高俅、张俊、刘光世等人,一个个都是家财万贯甚至富可敌国的巨贪。他们贪赃枉法,卖官鬻爵,横征暴敛,假公济私,一个个运用权力捞足了银子。” “老大人以为,这些官员为何要如此疯狂的贪腐?” 薛祥想了一下,没有答案,便微微摇头。 韩度继续说道:“在小子看来是前宋皇帝的想法有问题,皇帝认为他们威胁不到皇家的权力,便对其贪腐行为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宋的高官们不仅贪,而且几乎没有人因贪腐而受到追究,绝大多数贪官都能寿终正寝,这是前宋皇帝纵容的结果。”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前宋开封的宅院太贵,以至于官员根本买不起。不仅是普通官员买不起,甚至连朝廷一二品大员都买不起,都只能够租赁宅子住。不知道老大人听说过一个故事没有?” “什么故事?” “在宋仁宗时期,因为朝廷富裕了仁宗便想要扩建一下皇宫,毕竟前宋的皇宫原本只不过是一个节度使的府邸,站在京城的酒楼上,都可以俯瞰整个大内。可是三番五次的想要扩建,最后都没有成功,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京城的府邸价格太贵了,即便是以当时皇宫的富裕都拆不起皇宫边上的民居。” 正文 八百一十一章 薛祥入书院 “京城宅院价格高不可攀,绝大数官员都只能够靠着租赁宅院生活,而租赁宅院是要花钱的,每月官员的月俸有两成、三成,甚至是五成都被用来租赁宅院,敢问他们每月还能够剩下多少俸禄用于自己家的花用?钱不够用怎么办?那就只有贪腐了。” “这么说你认为是开封的宅院价格太高,才导致官员贪腐的?”薛祥十分不能理解韩度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价格太高竟然会导致官员贪腐,进一步导致王朝覆灭,这无论怎么看都太过匪夷所思。 “这至少是推手之一,而且还是最大的那个推手。”韩度冷笑着说道。 “好吧,”薛祥笑了笑,也不和韩度争论,“现在皇上已经赞同你的提议了,希望能够遏制住贪腐。” “有恒产着有恒心,想要贪腐的官员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希望过安宁日子的普通人。只要皇上能够让这些人的心恒定下来,少数几个官员的贪腐,不足为据。”韩度对此,有着十足的信心。 薛祥听了顿时恍然大悟的看着韩度点头,“原来如此,原本老夫还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在金川门附近修建房屋,现在看来那是皇上给官员准备的。” “哦?皇上真的在金川门修建房屋?”韩度有些惊讶老朱的速度。 薛祥点点头,“当然,而且已经修建完了。老夫正是因为修完了那些房屋之后,才向皇上请辞的。”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将此事放下。既然老朱都安排好了一切了,那两人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韩度看着薛祥,心里一动,出声道,“老大人这往后就留在京城了,不知道老大人可有打算?” “老夫倒是没有什么打算,老夫这好不容易才闲下来,自然想要好好在京城里面逛逛,至于往后的事情嘛,以后再说。”薛祥一脸轻松的左右看了几眼,好似对什么东西都好奇一般。 韩度干笑了一下,咳嗽一声说道:“老大人若是无事的话,那不如来书院坐镇,也算是帮小子一把?” “老夫去书院做什么?”薛祥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他知道书教的是数理化,虽然也有八股文章,但是也有方孝孺在教着这些。无论薛祥怎么想,都不觉得书院有用到他的地方。 “老大人来书院帮着小子盯着这些学子,免得他们做出无法无天的事情来。”韩度苦笑一声,“这次书院和赌坊的事情,老大人有所耳闻吧?” “听说过一些,算尽天下韩景云,书院从此声名大噪,恭喜啊。”薛祥意味深长的笑着点头。 韩度的神色更苦,“恭喜什么啊?他们这是不知道轻重,即便是要找赌坊算账,也不应该用这么过激的法子。小子之所以想要请老大人入书院,便是想请老大人将他们看住,不要让他们行差踏错。” “这样嘛......”薛祥一阵沉吟。 韩度见有眉目,顿时说道:“老大人放心,只要老大人肯来书院,那就是书院的副院判,月俸五十贯。” “既然如此,成交。”薛祥哈哈笑了起来。 韩度惊异于薛祥的点头的这么轻易,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老大人这是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正如你说的那样,京城大,但是居不易。老夫虽然无官一身轻了,但是也没有了俸禄。正愁着如何在京城生存下去呢,你就把月俸给老夫送上门,老夫为何不同意?五十贯一个月,这可比老夫任工部尚书还要挣的多。”薛祥似笑非笑的说着。 韩度听了,也不管薛祥说的是真是假,立刻高兴的说道:“老大人愿意入书院,小子万分感激。至于月俸,老大人请放心,五十贯只是起步,老大人若是有要求,还可以提的。” 薛祥笑笑不说话,五十贯的月俸,已经是他原本俸禄的两倍还多,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更没有什么要求。 隔日,薛祥正式入书院的日子。 一大早,韩度便将妹子、方孝孺、金先生等人叫过来,把书院的学生也召集起来。 薛祥一走进大门,韩度便带头俯身一拜,“书院恭迎老大人。” “学生等,拜见副院判大人。” 薛祥一脸笑容的走进来,“哈哈哈,韩度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大人能够来书院,不管是小子还是心里都高兴着呢,自然要为老大人接风。”韩度笑着解释。 薛祥也不是矫情的人,见几百名学子站在这里也不好,便一挥手,“既然已经见过,那便散了吧。” 等到学子退去,韩度才笑着邀请,“老大人,请入内说话。” “好。”薛祥点点头。 几人依次落座,韩度和薛祥都是属于的副院判,自然坐在上首位置。 一坐下,薛祥便看着韩景云,笑着点头说道:“韩学士大名,老夫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是让老夫深有痴长年岁之感。” 韩景云矜持的微笑着,微微俯首,“老大人谬赞了。” 薛祥又转头看向金先生,“金先生幸会,以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院判大人客气。”金先生年岁比薛祥还长,微微点头便算是见过。 “后进末学方孝孺,拜见老大人。”不等薛祥询问,方孝孺便主动拜见。 薛祥见了更是高兴的指着方孝孺,“老夫听说过你这位儒林新秀,学问精湛,又入仕为官,现在又在书院传道,日后必像尊师一样,成为一代大儒。” “谢老大人赞誉。”方孝孺没有客套,他自己就是有成为一代大儒的雄心。 等几人都见过了之后,韩度才说道:“往后书院就要依仗老大人了。” 薛祥笑着颔首,“放心,老夫拿了你的月俸,就会尽心尽力的。不过这书院老夫还不大了解,若是你有空闲的话,不如带老夫领略一番?” “既然老大人有意,自无不可。”韩度说完,就要带着薛祥出去。 却被韩景云插话拦住。 “大兄要带老大人参观书院,还是先等等吧。大兄还是想想书院现在这么多学子,光靠着咱们几个人,如何教的过来?” 正文 八百一十一章 数学不一样 “怎么了?”韩度有些奇怪,不明白韩景云的意思。 韩景云冷笑一声,说道:“你说怎么了?现在书院学子好几百人,而每间教室就只能够坐下百多人,为了能够将所有学子教授一遍,我就要反反复复的讲好几遍,还要将教授的时间分开来。这样一来,我就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了,一整天都在不停的教授不同的学子,关键是我每次讲的都还是相同的内容。” “大兄你要是不想个办法解决,再这样下去,我可受不了了。” 书院到现在为止,都只有他们几个先生吗?韩度自己都不知道书院变成了什么样子,听到韩景云的话也感到诧异。 想了一下,问道:“妹子,这些学子每个人学到的水平都是一样的吗?” “那怎么可能?”韩景云摇头说了一句,“学的好的自然很快就学会了,但是学的差的却怎么教都不会。” 韩度听了也觉得这样才算正常,人的智力是有差距的,不可能几百人都是一个样子。 “那不如这样,你让那些学会了的人,去教那些没有学会的。让他们每人带几个人,分开来教。以后你就不再向所有学子讲授了,你就教那些学的快的便好。” “这样?也行?”韩景云有些不确定。 韩度却坚定的说道:“为什么不行?反正学子也有义务帮先生做事的,当时候让他们拿一份工钱便好了。” “那好,就这样办。”韩景云身上的担子一下子消失无形,她当然不会反对,“说实话,我宁愿教那些学的快的一群,也不愿意教那些学不会的一个。他们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明明非常简单的问题,他们就是想不明白。” 韩度朝着方孝孺看来一眼,“你要是忙不过来的话,不如也找几个优异的学子帮忙。” 方孝孺点头,“我这里倒还好,需要的时候我会做的。” 薛祥从头至尾看在眼里,神色有些迟疑,可是却没有开口。 韩度见方孝孺还能应付,便没有去多管他,起身朝薛祥笑着说道:“老大人,请吧。” 薛祥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好。” 韩度带着薛祥穿梭在书院里,经过几年不停的建造,书院大体上的框架已经完全搭了起来。亭台楼阁,廊道小径,假山水池无一不具。再加上韩度特意按照园林式来修建,走在书院里面一步一景,更是让人留恋。 薛祥一路走来,赞不绝口,“听说这书院是按照你的想法来建的?不错不错,曲径通幽的确是一处人间胜景。看来你在营造上的造诣,不比工部的大匠差,甚至要更胜一筹。” “老大人就别抬举小子了,小子那能和工部相比啊?工部修建的都是宫、城、府、殿,要的就是庄严肃穆。小子只是照着性子,怎么舒服怎么来罢了。” 薛祥哈哈一笑,随后说道:“你这话老夫相信,别的不说,走在你这书院里,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让老夫都感到一阵轻松。” “老大人喜欢便好,以后老大人随时都可以走走。”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亭子处,薛祥示意韩度坐下。 等韩度坐定之后,薛祥笑着问道:“刚才老夫有疑惑,不知道你可否给老夫解释一下?” “老大人但说无妨。” 薛祥看着亭边的水面,淡淡的开口,“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按理来说,你应该让韩景云对所有学子一视同仁才是,为何会将他们区别对待?” 韩度听了,露出恍然之色,笑道:“原来老大人疑惑的是这件事。” “正是,还请你解惑。”薛祥一脸正色的说道。 韩度想了一下,便说道:“传道受业固然有道理,但是圣人也说,因材施教。数学与普通学问不同,更多的是考验人的智慧,而不是经验。智慧不够,再怎么努力也是举步维艰。不像背诵书本一样,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十遍,读书万卷就算是智慧一般的人,也能够有所成就。” “但是数学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不是说通过努力,就能够弥补的。与其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另找他们能够学的东西继续学下去。” 薛祥听了,他对算学也有涉猎,但是凭他自己的感觉,却没有韩度说的这么夸张。 “可是既然你没有打算用心交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学不好?” “老大人,书院没月都会有一次考试的,以此来检验学子这一月的学习成效。学的好不好,自然一目了然。再说了,数学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根本不用学的太过高深,只要能够熟练的运用加减乘除,便能够应付生活中大多数问题了。太过高深的数学,在生活中的用处反而不大。” 薛祥沉吟一番之后,勉强点了一下头。他算是暂时认可了韩度的说法,至于以后认不认可,还需要他接下来自己观察。如果真是韩度说的这样,那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要是和韩度说的不同,那他一定会将其纠正过来的。 薛祥就这么在书院待了下来。 以往书院对于学子的管理十分轻松,除了没人固定的在早晨一起练拳之外,并不会去干涉学子的衣着仪态。几乎都是对学子实行放养策略,他们爱怎么穿怎么穿,爱什么姿态什么姿态。 但是薛祥来了之后,第一个就开始纠正起衣着和仪态起来。按照薛祥的说法,纠正这些就是为了正心,心正了学问才能够正。 有薛祥盯着书院,韩度便放放心心的把精力放到市舶司上面。 由于出海的船只,还没有一艘回来。因此,市舶司现在整日都比较清闲,韩度便又恢复了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的去市舶司的习惯。 这一日,韩度懒洋洋的起床,洗漱好了之后,刚准备出门,便看见府内堆积了一长排的各种礼品。韩度来大明这么久,经过安庆下嫁的事情,也知道这是有人上门提亲准备的礼物。  正文 八百一十二章 提亲 谁要向妹子提亲?韩度先是高兴了一下,毕竟韩景云的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只是因为一直在书院忙着,才拖到现在。 不过随即韩度又眉头皱起,成亲可是大事,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这提亲的人妹子究竟认不认识、知不知道,不会是媒人乱点鸳鸯谱的吧? 韩度对于妹子的亲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妹子喜欢才行。妹子喜欢,即便是对方再穷,韩度也愿意妹子嫁过去,了不起多多置办嫁妆便是。要是不喜欢,那就算是抱一座金山来,韩度也不稀罕。 想着探一探妹子的态度,韩度便来到书院找到韩景云。 “大兄,你找我?” 韩景云抱着一本笔记,手里还拿着碳笔走过来。 “呵呵,那个,你也挺辛苦的,其实你不必如此辛苦。有空的时候,可以出门多转转多看看。”韩度嘿嘿笑道。 “大兄你究竟想要说什么?”韩景云一脸不解的看着韩度。 “那个,大兄想问你,你有心上人吗?”韩度想了一下,直接问道。 韩景云闻言,顿时脸上飞起红霞,低着头忍不住埋怨了韩度一句,“大兄你在胡说什么?” 既然话说出来了,韩度也不尴尬了,一本正经的说道:“人一成年,男女彼此之间心生爱慕,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要是有了心上人,也不用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兄为你做主,一定让他乖乖上门提亲。” “大兄你,你不要胡说。”韩景云羞恼的直跺脚,焦急的反驳,“我没有。” “真的没有?”韩度怪怪的看了一眼妹子,她这个年纪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要是她真的没有看中哪家少年,这在韩度看来反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不是吧?难道这是学数学的人的通病?容易沉浸在数字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了? 可是数字能够带给你快乐,但是不能够带给你家庭啊!想到这里,韩度顿时有些急了。 “我,我当然没有什么心上人,大兄不要胡说。”韩景云脸蛋通红,说完一埋头就跑了。 韩度见她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心里顿时也焦急起来。难道家里在韩景云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准备给她安排亲事了?这盲婚哑嫁的,将来男的不是她喜欢的如意郎君怎么办?难道要让妹子一辈子以泪洗面? 绝不能让妹子受这委屈,韩度下意识的捏了捏拳头,转身朝着府里走。 回到家里,韩度立刻就去找到老爹。 “你不是要去当值吗?怎么还没走?”韩德喝了口茶,不满的说道,“不要以为有皇上护着你,你就可以想如何便如何。老夫告诉你,既然你当官了,那该点的卯你要点,该当的值你要当。” “别看现在你没事,老夫告诉你,万一哪天你倒霉了,这些都是你行差踏错的罪证。” 韩度没有心思和老爹理论这些,直接问道:“爹,府里的那些礼箱是怎么回事?” “给你妹妹送来的聘礼啊。”韩德对这件事了如指掌。 韩度却顿时急了,因为收了聘礼,那就意味着韩家同意这门亲事。“爹,这件事景云知道吗?咱们家现在也用不着去攀附谁,即便是你们要给妹妹说亲事,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给她说一个她喜欢的人。不一定要家世显赫,哪怕是平民百姓,只要景云喜欢,我觉得都可以。” “成亲从来都讲门当户对,咱们家怎么也是侯府,下嫁给平民百姓之家算是怎么回事?”老爹听了韩度的话,顿时不满起来。 韩度却劝道,“爹,一个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功成名就,而是能够开开心心的过完这辈子。只要妹子能够开心,即便是下嫁平民百姓之家,也没有什么。有我在,难道爹你以为妹子她会饿着冻着?” 韩德听了,忽然一笑,问道:“你怎么知道爹给景云说的亲事,她会不同意?” “我问过她了,她说她没有心上人。这连心上人都没有,爹你就给她说亲事,她将来要是过的不好,不埋怨你才怪。”韩度认真的看着老爹。 韩德听了,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向韩度,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景云回来之后,老夫来问她吧。她要是不愿意,那这么亲事就算了。” “多谢爹。”有老爹这句话,韩度顿时放下心来。韩度上辈子没有妹妹,但是他时常都在想自己有个妹妹的话,会如何如何的对她好。 现在韩景云算是弥补了韩度心里的这块空缺,韩度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晚上,等到韩景云回来。 韩德便将两人叫来,“景云,外面那些是宫里为太子殿下向你下的聘礼,你哥非要老夫问过你的意思。你是个什么意思说说吧,要是不愿意老夫就冒着抗旨,也要将聘礼退了。” 韩景云顿时满面飞霞,嗔怪的瞪了韩度一眼,侧着头不敢看老爹,细若蚊吟般的声音说道:“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岂有女儿说话的地方?女儿但凭爹做主。” 说完,脸色通红的扭头便跑了。 “哈哈哈,好,那老夫就做主收下了。”韩德笑过之后,得意的看了韩度一眼。自己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人也聪明,但是在懂女儿家心思方面,那心眼就是实心的。 韩度根本没有注意到老爹的鄙视,现在全部身心都被太子想韩景云提亲给占据了。 “爹你说提亲的是谁?太子?” “对啊,就是太子。”韩德点头。 韩度顿时两腿无力,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爹,你为什么要把景云嫁给太子?” “哎?这可不是老夫自作主张啊,你自己刚才也看到了,景云她也是愿意的。你自己不都是说了吗?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哪怕是平民百姓也可以,只要景云她自己喜欢就成。”韩德手指连点,“刚刚你也看到了,景云自己喜欢的就是太子。”  正文 八百一十三章 不行,绝对不行 韩度根本就没有把老爹的话给听进去,豁然站起来,自顾自的说道:“不行,景云绝对不能嫁给太子。” 说完,直接跑出门,追着韩景云而去。 韩景云刚刚回到房间,关上门,躲在门后,俏脸红扑扑的分外惹人注目。 就在她还沉浸在害羞当中的时候,韩度却来到这里敲了敲门。 “景云,开门。” 韩景云听到大兄的声音,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用小手揉了揉脸。 “景云,在不在,在的话开下门。” “来了。”韩景云拉住门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她自己平静下来。手腕微微用力,便将门打开。 看着一脸凝重,站在门外的韩度。 韩景云镇定的笑了一下,问道:“大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韩度没有说话,径直走进房间,在桌子旁边坐下。 韩景云转身跟上,给韩度倒了一杯茶,“大兄,喝茶。” 韩度捏着茶杯,没有喝,抬眼看着妹子,问道:“你喜欢太子?” 韩景云闻言下意识的就想要不承认,可是面对韩度关切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点头。“是。” “你怎么会喜欢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韩度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 既然已经承认了,韩景云也大大方方起来,直言说道:“在大牢里的时候。” 韩景云突然提到大牢,让韩度神色为之一动,那是韩度最不愿意提及的时刻。 “当初大兄你挡在长刀面前,虽然救下了我。但是我对大牢的害怕、恐惧,却并没有减少分毫。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谁要是救咱们一家出大牢,我就以身相许。”说到以身相许,即便是韩景云再落落大方,也忍不住脸上浮起娇羞。 “所以,你就认为当初是太子救了咱们?”韩度有些不能理解韩景云是怎么想的。 韩景云却说道:“我知道,当初咱们家之所以能够离开大牢,是大兄你在皇上面前多方谋划的结果。但是大兄你也不能否认,当初要不是有太子殿下为你说话,你连见到皇上的机会都没有吧?” 这是事实,韩度无法反驳。只得另辟蹊径,“即便是太子对咱们家有恩,那你也不用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吧?太子的恩情自有为兄来还,你瞎操什么心?” 韩景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了下来,素手捏着茶杯,双眼看着茶水,“有大兄在,当然不用我操心。原本我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只是几次相处下来,觉得他为人宅心仁厚、善解人意,是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等等,几次?你们什么时候相处过?”韩度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陡然回想起朱标有几次莫名其妙的来找自己,结果找到自己之后,却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朱标他是太子啊,没有重要的事情,他会来找自己么?现在看来,他当初根本就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想要见景云的。 想到这里,韩度心里顿时痛骂朱标。卑鄙无耻的小贼,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起着打猫儿心肠,不安好心。 “可是,可是你怎么会喜欢上他?”韩度表情狰狞,手指曲张的如同鬼爪一样,实在是难以表达他内心的不解。 “觉得他人不错就喜欢上咯,有什么问题吗?”韩景云说开了之后一脸的轻松,提起太子的时候脸上还洋溢出小小的幸福。 “人不错就行了吗?你看看他那样子,除了脸长的还算方正之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而且他还是一个死胖子。你即便是要找心上人,最差也找个玉树临风的吧?你找个石墩一样的,算怎么回事?”韩度实在是难以表达自己内心的纠结之情,根本想不明白妹子怎么会看的上朱标。 “噗呲。”韩景云都被韩度给逗笑了,指着韩度说道:“大兄,平日里见你和太子关系挺好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背后这样埋汰他。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不要岔开话题,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韩度皱眉拍开韩景云的手,“咱们两兄妹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想要报恩,还是真喜欢?要是报恩的话没有必要,即便是再大的恩情,为兄也能还给他。” “真喜欢。”韩景云定定的看着韩度。 韩度沉默良久,叹出一口,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韩景云十分不理解她都这样说了,为什么大兄还是不同意。 “对啊,老夫也想问你,为什么就不行?”韩德说着话,从门外走了进来。 “爹,娘,你们来了。”韩景云连忙上前,将娘亲扶到桌子边坐下。 韩德自顾自的坐下,双眼直视着韩度。 韩度沉吟一番,说道:“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现在认为他中意你,但是你能够保证他以后也会一直中意你?帝王三宫六院,他可以随时冷落旧人换新人,但是你呢?为兄不希望你将来独守空房暗自垂泪。你要是找个寻常人家,能够长相厮守,为兄绝不二话。” 韩景云听了,眼睛里面有泪光闪动,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韩度见了,忍不住怜惜的叹气,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再说了,咱们家要是普通人家,那为兄绝不阻拦你。但是现在为兄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侯爵了,将来几乎铁板钉钉的会成为公爵。你若是成了太子妃,将来成为皇后,你有没有想过,那时候咱们家就是众矢之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公爵加上皇后,这样的权势的确是显赫的让人羡慕。但同时也让人忌惮,甚至是皇帝都会忌惮。而一旦皇帝都对皇后心怀戒心了,那皇后的日子岂能好过? 韩度不想韩景云忍受那种同床异梦的煎熬。 看了爹娘和妹子一眼,韩度压低声音,“我不同意还有一个原因。” 等几人抬头之后,韩度看着他们的眼睛,说道:“胖的人,会短寿。”  正文 八百一十四章 揍朱标 嫁给一个短寿的人,这不就意味着将来会守活寡么。 刘氏闻言浑身一震,吃惊的看着韩度,问道:“度儿你说的是真的?这样的话,你可千万不要乱说。” 韩度神色沉凝,极力压低声音回道:“娘,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见韩度丝毫没有胡说八道的样子,刘氏顿时也紧张起来,抓住韩景云的手,劝道:“景云,要不你再想想?” 韩德也是一脸沉默,抬眼看着韩景云,想要知道她的决定。 韩景云面对家人的目光,片刻之后说道:“即便是如此,我也愿意,既然认定了他,我就义无反顾。” 爹娘听了之后,倒是没有说什么。 可是韩度却大感失望,“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亲人是君臣,难道你真的要这样才甘心?再说了,就你这心思单纯的样子。即便是进了宫,他又不止你一个女人,你如何面对后宫的明枪暗箭?” “我相信他会护着我的。”韩景云小脸一昂,脸上带着对幸福的憧憬。 韩德不希望他们两兄妹闹的太僵,便劝道:“度儿你也不要想太多,或许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呢?既然景云喜欢,那不如就这样吧。” “不行,绝对不行。”韩度顿时站起来,大声咆哮。 之后,见爹娘妹子都不理解,干脆生气的一扭头,转身走了。 韩度的突然离开,让韩景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爹,娘,大兄是不是讨厌我了?” 刘氏伸手搂着韩景云,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放心吧,你大兄不会讨厌你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可是从小到大,大兄都是最爱护我的。”韩景云委屈不已。 “不要想太多,过段时间就好了。”韩德也劝慰道。 韩度一夜没有睡好,第二日直接来到东宫。 朱标听说韩度求见,没有多想便将他召进来。韩度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东宫了,这猛然间到来,朱标还是很欣喜的。 可是当他看见韩度一脸煞气从殿外走进来,不免有些诧异,见到韩度连礼都不行就直接朝着他走过去,朱标更是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韩度走到朱标面前,直接猛然朝他扑过去,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将朱标按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嘴里骂道:“王八蛋,我当你是兄长,你却想要娶我妹子。” 朱标猛然遇到这样的遭遇,原本惊慌了一些,可是听到韩度的话之后,却顿时苦笑起来。“你,都知道了?” “都下聘礼了,还不想让我知道,你以为你还能够瞒多久?”韩度用力的掐朱标,却发现这家伙虽然胖了一点,但是不是一般的虚胖,而是实胖。浑身的肉像是鼓胀起来的皮球一般,以韩度的力气竟然掐不动他。 “孤原本就猜到你会不同意,因此才准备瞒着你的,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不赞同。”朱标躺在地上,任由韩度压着。 “既然知道我不会赞同,那你为何还要勾引我妹子。”韩度愤恨的看着朱标,即便是掐不动也不愿意松手,不想就此饶过这个家伙。 朱标大感冤枉,“什么叫勾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美好的事情,也能够被你说的这样下作。再说了,你都能够娶安庆,凭什么孤不能娶景云?” 韩度闻言,恨的牙牙痒,叫的这么亲密,看来两人勾搭也不是一天两人了。 “废话,那怎么能够一样?我娶安庆,这辈子就娶她一个。你娶景云,你能够保证就娶她一个么?” “这个......开枝散叶也是孤的责任。”朱标自知理亏,干笑着辩解。随后连忙举手发誓,“不过你可以放心,孤会一辈子对她好的,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无耻!”韩度骂了一句,拼命和朱标撕扯起来。 周围的人见太子没有危险,根本就不敢上前将两人拉开,连忙跑去向皇上禀报。 “皇上,不好了,镇海侯和太子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老朱闻言顿时眼睛一瞪,气的抬步就朝殿外走。 等到老朱来到东宫的时候,韩度还在和朱标在地上撕扯。主要是韩度在撕扯朱标,朱标反而像是个滚刀肉一般,一脸无奈的躺在地上,都懒得去理会韩度。 老朱来了之后冷着脸,也不上前将两人分开,就这么大刺刺的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韩度听到动静,见老朱来了,也只好不甘不愿的将朱标松开。 老朱喝了一口茶,冷笑道:“别呀,继续。镇海侯和太子打架,朕虽然是皇帝,但是这样的场景也是第一次见到。” “儿臣拜见父皇。”朱标整理了一下被韩度扯乱的衣衫,苦笑着朝老朱一拜。 “臣,拜见皇上。”韩度不情不愿的拜下。 “怎么不继续打了?朕还等着看呢。”老朱神情冷峻,慢条斯理的又喝了一口茶水。 见两人都不说话,老朱才气愤的说道:“纳韩景云为太子妃,这是朕下的旨意。怎么,韩度,看你的意思,你有意见?” “臣当然有意见......”韩度眼神撇开,嘴里犹自小声说道。 老朱重重的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你有意见也没用。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虽说长兄如父,但是只要你爹还在一日,韩景云的终身大事就由不得你插嘴。” 见老朱如此霸道,韩度也不服气的顶上。“皇上难道就不想知道,臣为何执意不赞成么?” 老朱抬眼看了看韩度,语气缓和下来,说道:“那你就说说吧,为什么不赞同?” 韩度没有直接说话,反而是看了左右一眼。 老朱顿时明白过来,挥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 “皇上可还记得宝钞?” 老朱点点头。 韩度继续说道:“臣曾经说过,宝钞事关大明国运,非同小可。宝钞一旦泛滥,皇上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严格来说,宝钞不能够多,也不能够少。多了,会造成宝钞贬值,是在掠夺百姓财富;少了,会造成流通不变,压低大明的商业活力。”  正文 八百一十五章 劝阻 “想要宝钞不贬值,百姓手里的财富不缩水,那就必须将整个大明的每年生产出来的所有物资和宝钞匹配起来。物资多了,那就多发些宝钞,物资少了,那就要将宝钞收回一部分。只有这样,才能够维持住宝钞的价值不变,才能够保证百姓的财富不被掠夺。” “因此,宝钞提举司每年究竟是发放宝钞,还收回宝钞,这就需要计算出来。否则,一味的发放,只会导致宝钞越来越不值钱,百姓手里的宝钞越来越多,反而越来越穷。” 韩度的话让老朱大为震惊,瞪大眼睛,下意识的问道:“要计算全天下的财富?这,这该如何计算?” “常人自然是做不到的,但是韩景云却能够做到。”自从知道韩景云在数学上的天赋之后,韩度便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一来现在宝钞还远远没有达到饱和的程度,而来韩度也想找个适合的机会和老朱提。 毕竟,女子做官除了唐朝之外,其他历朝历代机会是没有的。 “所以,你想要韩景云掌管宝钞提举司?”老朱愣然问道。 韩度干笑一下,顿了顿,解释道:“皇上,现在不是说让不让她掌管的问题了,而是她必须将宝钞提举司掌管起来。否则,将来一定会出大问题的。” “这便是臣不赞同的原因,毕竟她要是嫁给太子,那以后就只能够待在深宫里面,宝钞提举司怎么办?” “你来掌管都不行?”老朱诧异问道。 韩度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行。” “那以前你不也管的好好的吗?”老朱眉头一皱,以为韩度是在找借口。没有道理以前韩度能够管着,现在却管不了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宝钞数量还不多,在达到和天下财富相匹配之前,自然可以随意的发放。”韩度解释道,“但是现在不同,随着宝钞数量越来越和天下的财富接近,那就必须要经过准确计算之后,才能够发放宝钞。一把剑,握在懵懂幼子手中,不过是和烧火棍没有什么区别。但要是握在绝世高手手中,那就是天下无双的神器。” 韩景云就是这样的高手。 “所以,你是准备让韩景云接掌宝钞提举司的?”老朱恍然大悟。 韩度点点头。 “你凭什么认为朕会让一个女子接掌宝钞提举司?”老朱眉头一皱。 韩度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让女子做官自然是难于登天,但是韩度也并不是没有办法。毕竟宝钞干系重大,若是韩度再次以大明国运来和老朱谈条件,他未必就不会答应。 原本韩度就是想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和老朱说的,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现在倒是好了,也不用韩度来操心怎么说服老朱了,就看老朱怎么选择吧。 老朱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迟疑着问道:“你来掌管宝钞提举司不好么?你是她的兄长,到时候有什么需要,你让她帮忙算一下不就好了?” 韩度摇头叹气,“皇上,这是不可能的。天下的财富太多了,粮食、布匹、车马牛羊等等,千头万绪事情繁杂,若不是从头至尾熟悉没一样事情,是不可能计算的出来的。” 老朱没有办法,迟疑的看了韩度一眼,“这就是你不赞同的原因?” 韩度点点头,不赞同的原因,自然是不希望妹子一辈都被关在深宫里面。既然有让老朱认可的正当原因,韩度自然就坡下驴。 “这件事,朕要从长计议,退下吧。”老朱最终就此放过韩度,让他走了。 朱标听了,却顿时急了起来,“父皇,儿臣和韩景云两情相悦,求父皇成全。”说完径直重重的跪在老朱面前。 老朱叹了口气,“不是朕不成全你,韩景云的确是聪慧过人,非常人可比。不仅你喜欢,你母后和朕也是赞同你们的。可是韩度的话你也听到了,宝钞事关大明国运,朕也不得不慎重。朕希望你能够明白。” 老朱紧紧的盯着朱标,他刚才的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江山社稷与心中挚爱孰轻孰重? 见朱标一脸悲苦,却沉凝的咬着牙关许久没有说话,老朱眼睛里面才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没有说话就是朱标最好的回答,没有说话那就代表朱标心里,江山社稷还是要比心头挚爱更重。 而这也是老朱心里的想法,毕竟他辛苦一辈子打下的江山,自然希望朱标能够将它放在心里的第一位。 “这件事让朕考虑一下,不会让你失望的。”老朱安慰了朱标一句,便迈步离开。 朱标等父皇走了之后,眼眶顿时一红。心里喃喃叹道,‘父皇你知道吗?在儿臣心里景云比江山社稷重要。’ 朱标刚才的神色是故意做出来给老朱看的,因为他知道父皇想要的答案是什么。若是朱标刚才敢表现出一丝韩景云比江山社稷重要的意思,那对于他和韩景云来说,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 韩度一脸轻松的回道了家里,一家人都在担心的等着韩度。 韩度今日反常的一大早便出门,去了东宫的消息,差点没有把韩德给吓的背过气去。生怕韩度一糊涂和太子起了冲突,想要前去阻止,又觉得他去了不妥。就连韩景云想要去,都被韩德以她现在不宜出现韩度和太子面前给挡了回去。 现在看到韩度脚步轻松的回来,韩德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问道:“你去东宫了?” “去了。”韩度点头。 “你没有把太子怎么样吧?”韩德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怎么样。”韩度随口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韩德的担忧终于能够完全放下,可是就在他以为事情已经平稳过去了的时候,韩度补了一句。 “就是把他打了一顿。” “你,你,你......竟然殴打太子?”韩德顿时惊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打了,谁让他祸害我妹妹的。”韩度犹自愤愤不平的说。 正文 八百一十六章 大明智慧的顶峰 “大兄,你胡说什么,什么叫祸害我?”韩景云听到两人打了起来,又急又羞的问道。 韩度见妹子向着朱标,顿时不乐意了,“难道不是吗?你要是没有见过他,你会因为他帮咱们家脱了牢狱之灾,就认定了他吗?我看你们后来不仅见过,而且还见过很多次,要不然你会看上他?他一个堂堂太子,竟然做出私底下会见臣子女眷的事情,不是祸害是什么?” 韩景云现在没有时间和韩度争论是不是祸害,听说太子被打了,急的跳脚,连忙追问,“大兄,你究竟把太子怎么了?” 韩度见妹子如此关系朱标,心里不是滋味儿,果然是女生外向,这么多年的兄妹情都比不上只是见过几面的朱标。心里吃味了,不想理韩景云。 见韩景云急的快要哭出来,一旁的老爹安慰她道:“放心吧,太子肯定没事,要不然皇上岂能饶过你他,让他这么轻易的就回来?” 听到朱标没事,韩景云破涕为笑,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不想理大兄。 韩度这个时候,却笑着凑了上来,“他当然没事,不过你们的婚事恐怕也成不了了。” “为什么?”刘氏比较关系女儿的婚事,连忙问道。 韩景云也呆呆的看着大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韩度便将自己希望韩景云接掌宝钞提举司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女子做官,百官能答应吗?皇上会答应吗?”韩德听了儿子的打算,都惊呆了。他做了一辈子的官,自然知道女子做官有多难。 韩度叹道,“女子做官虽然很难,但是景云现在毕竟是有文渊阁大学士的头衔,努力一下皇上还是有可能答应的。但若是成了太子妃,那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韩景云听到她和朱标的亲事就要完蛋了,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泛着泪水。“大兄,你怎么可以这样?” 韩度自然知道妹子对自己有了恨意,心里不禁一软。可是一想到若是妹子成了太子妃,以后就只能够被困锁在深宫冷殿里面凄苦过完一生,便又顿时狠下心来。“大哥这是为了你好,深宫绝非女子的喜乐之所。你与其进去面对别人的猜忌陷害和明枪暗箭,那还不如在外面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真的,你就听大哥一次,太子绝非你的良配。” 韩景云没有理会大兄说的话,突然问道:“大兄刚才说,宝钞提举司以后只能够由我来接掌是吗?” 韩度微笑着点点头。 韩景云见了,一句话没说,扭头便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韩德见了只是朝着韩度摇头,叹息一声,“你啊,唉~”。随后便摇着头,转身走了。 韩度见妹子总算是放弃了,便放心的回到自己房间里面。 可是韩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回房之后。韩景云却穿着她文渊阁大学士的朝服,走出了家门。 ...... 老朱找到马皇后,满脸愁容的将韩度反对韩景云嫁给太子的事情和她说了。 “我不管,我早就认定韩景云是我儿媳妇了。他韩度不同意,他是不是以为本宫好欺负?”马皇后才不管那么多呢,韩景云要相貌那是万里挑一的,要才学是天下算学第一人。自从韩景云当初来宫里教她算学开始,马皇后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妇。 现在韩度跳出来反对,他算老几? “这不是欺负不欺负的问题。”老朱无奈的摇摇头,“韩度说的的确是有道理,宝钞事关国运,不可不慎呐。” 马皇后眼看着就快要穿上嫁衣嫁过来的儿媳妇都要飞了,那里还管什么宝钞不宝钞?“我看韩度就是在危言耸听,凭什么宝钞提举司就离不了韩景云?这天下学算学的又不止她一个,皇家书院里面那么多人,难道就不可以用?” 老朱看着马皇后发飙,定定的说道:“天下学算学的人是多,但是恐怕加起来都比不过韩景云的一根手指。你是不知道,书院在大门口出了一提,排列二十棵树。原本她就排出十六行,压的天下算学大家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却能够推陈出新,竟然排出二十行来。韩度说的没错,她能把数学精深到这种程度,智慧是大明的顶峰,朕也要自叹弗如。” 老朱能够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自然也自认为智慧是顶级的。但是在韩景云面前,他却自认不如。 没有办法,数学不会来半点虚假。行就行,不行就算是你抓破头皮,那也不行。老朱自己也排过,可是他无论如何都走不出韩景云排出的十六行的限制。 这就好比是韩景云随手画了一个圈,将整个大明自诩聪明的人都圈在里面走不出来。而现在韩景云竟然能够自破见知障,排出二十行,老朱即便是想不服都不行。 “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一定要让她嫁给标儿。”马皇后伸出五指,狠狠的捏成一个拳头,“这样好的儿媳妇,全天下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本宫绝不放弃。” 老朱也不愿意放弃,可是宝钞提举司的事情,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监来报,“皇上,娘娘,文渊阁大学士韩景云求见。” 老朱和马皇后对视一眼,立刻翻身坐了起来,“宣!” “臣韩景云,拜见皇上,拜见娘娘。”韩景云恭恭敬敬的行礼。 马皇后见韩景云如此乖巧,笑的满脸花开,径直起身亲手将韩景云扶了起来。“都快要成一家人了,还弄这么多虚礼做什么?” 一句话,说的韩景云顿时红了脸。 就在这个时候,朱标竟然走了进来。“父皇,母后。景,景云,你,你也在啊?” 朱标称呼老朱和马皇后的时候,都是一切正常的语气。可是陡然看到韩景云也在,便忽然之间结结巴巴起来。 韩景云脸色更红,强忍着羞涩,拜倒:“韩景云拜见太子殿下。” “免,免礼......” 好在有马皇后出声,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景云,你今日进宫求见皇上,是为了什么?”  正文 八百一十七章 老朱的手腕 “敢问皇上,宝钞提举司一定要让臣来执掌吗?”韩景云看着老朱问道。 老朱微微一叹,点头,“按照韩度的说法,只有你才能够将宝钞提举司给掌管起来。” 老朱点头说道,“是的。” 随后又补了一句,“而且朕也不瞒你,宝钞事关国运非同小可。一旦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你明白吗?” 韩景云微微颔首,“臣听大兄说起过宝钞,能够明白一些。” “你明白就好。”老朱微微一叹,心里放心了些。 可是韩景云接下来的话,却让老朱浑身一震,“皇上,臣年轻不懂什么天下大事。臣只是觉得,若是想要臣接掌宝钞提举司,那皇上得让臣如愿才行。若是臣不能如愿,臣是万万不会接掌宝钞提举司的。” 怎么才能够让韩景云如愿,不用她说,在场的人都知道。 老朱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陷入这样的僵局。赞同韩景云和太子的婚事,能够让在场所有人都满意,她也同意接掌宝钞提举司。可是太子妃跑出来抛头露面的当官,这该如何向天下朝廷解释? 若是不赞同两人的婚事,韩景云干脆就不接手宝钞提举司了。如此一来,宝钞还是要出大问题。 朱标见韩景云如此勇敢的在父皇面前争取他们两人的幸福,心里大为感动,顿时跪下,“儿臣恳请父皇成全。” 老朱顿时感到一阵焦头烂额,拍拍额头,叹道:“不是朕不想成全你们,朕也想成全你们,可是......” 大感头疼的老朱,干脆朝两人挥挥手,“走吧,走吧,让朕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 韩景云回家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韩度也不知道她进宫的事情。 韩度还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呢,可是十多日之后,朱标陡然来到府里。 韩度见了,顿时防贼似的防着朱标,“你来干什么?”看了一眼韩景云的房间,这才想起来妹子早就去书院了,才放下心来。 “怎么?孤现在来你这里,你都不待见了?”朱标一脸揶揄的看着韩度。 “不待见。”韩度诚实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一点都没有和朱标客气。 朱标习惯性的坐下,笑道:“不待见也不行了,父皇已经同意了孤和韩景云的婚事。” 韩度闻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不可能,皇上不要宝钞了?”最是无情是帝王,韩度不用想,都知道老朱一定会把江山社稷看到的比什么都重。这也是当初韩度笃定老朱会选宝钞,而不会同意亲事的缘故。 “宝钞父皇要,孤的亲事,”朱标笑着故意顿了顿,才说道,“父皇也要。” 韩度听了眉头一皱,“这不可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难道皇上真的会让太子妃抛头露面,这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 朱标见以韩度的聪明,都想不到父皇是如何解决了这个问题的,不由得更是高兴。随后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父皇将宝钞提举司并入到东宫衙署了。” “这,”韩度都为之一惊,“这操作真骚啊~” 老朱为了确立朱标的太子正统地位,早就给他配齐了文武大臣的班子。不仅如此,为了让他方便见过,还专门设立了东宫衙署。也就是说,朱标可以在东宫就发号施令,不需要经过朝廷和老朱。当然,这只限于不太重要的事情。 既然朱标能够发号施令,按就要有人干活啊。东宫衙署,就是专门执行朱标号令的。 宝钞提举司从此归入到东宫衙署之后,便不再是朝廷的衙门,百官自然不会反对。而韩景云将来身为太子妃,她要过问一下东宫衙署的事情,难道谁还能够说三道四? 最为关键的是,老朱来这么一手,便将宝钞牢牢的掌握在朱标手里,等到将来朱标即位,宝钞印制与发放,就彻底成为了皇帝的特权。 这一手不仅堵住了百官的嘴,还成全了朱标和韩景云,更是极大的加强了皇帝的权力。 可谓是,一箭三雕。 韩度顿时感到老朱手腕的可怕。 “现在你总没有话说了吧?”朱标一脸得意的看着韩度。 韩度看着朱标,慢慢回过神来,摇头,“不,我还是不赞同你和景云。” “为什么?”这下轮到朱标不解了。明明韩度最担心的事情,都被解决了,怎么还不赞同? 韩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原因很简单,你现在是太子,将来是皇帝。三宫六院,美人无数。多景云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是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子,我想要她一辈子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不想她将来在你的深宫里,以泪洗面。” 朱标顿时站了起来,指天立誓,“孤发誓,孤会一辈子对她好,绝不会辜负她,更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即便是如此,韩度还是摇头,“算了吧,男人嘴骗人的鬼,尤其是骗女人的时候,更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男人要是靠的住,母猪都能爬上树。” 撇撇嘴,韩度一脸鄙视的看着朱标。 朱标没有注意到韩度的鄙视,他的目光看向韩度身后。 “男人的话这么不可信吗?那本宫倒是想要听听,当初你给本宫说的那些话,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或者全都是假的?” 安庆的声音在韩度别后响起,顿时让韩度感到后背一阵针刺般的阵痛。 韩度仅仅是惊愕了一些,回头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笑容。这变脸之快,让朱标目瞪口呆。 “安庆,我说的话可说字字发自肺腑,没有一个字是假话。” 安庆微微一笑,故意问道:“呵,是吗?刚才你不是说男人嘴,骗人的鬼吗?” 见朱标站在一旁一脸的幸灾乐祸,韩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回头堆起笑容面对安庆,说道:“那些都是无耻至极、无耻至极的小人说的话,像为夫这样的正人君子,说的话自然是句句真话。” 朱标一旁摸摸鼻子,没想到韩度竟然这么小心眼,拐着弯的骂他。  正文 八百一十八章 有喜了 “真的?”安庆似笑非笑的盯着韩度。 “当然是真的,为夫怎么会骗你?”韩度一脸真诚的看着安庆的眼睛,很大、很清澈,眼线纹理很漂亮。 安庆微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追究韩度究竟是说真话还是假话的意思。 可是她忽然眉头猛的一皱,韩度刚刚放下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呕~”安庆干呕了一声,瞥起的眉头,显示她有些难受。 韩东见安庆没有继续追问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心里顿时放松下来。可是看到安庆难受的样子,又顿时把心提到嗓子眼。 “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韩度连忙上前去扶住安庆,关切的问道。 安庆来不及和韩度说话,继续干呕了几下,才慢慢缓了过来,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可能是上午吃的太多了点。” “你最近饮食很好吗?”韩度若有所思的看了安庆一眼。 安庆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点头,“最近胃口的确是好了一些。” 胃口突然变好,又干呕,再加上自己最近并没有自我克制。韩度不是愣头青,顿时想到一个可能,心里涌出一股欣喜。 “你好好坐着,我这就去找大夫来。”说完,韩度就要急急忙忙的转身离开。 朱标子女都有几个了,对于这方面的经验比韩度还要丰富。顿时站起来,“何须去找什么大夫?孤这就让太医过来。” 安庆诧异于两人的反应,“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你就安安稳稳的坐着便好了。”韩度也觉得太医要比普通大夫靠谱,便没有反对朱标,做了下来安慰安庆一句。 等到太医来了之后,全家人瞪着眼睛看着太医,等待诊断的结果。 太医低头把脉,半响过后,站起来朝着安庆拜下,“恭喜公主,恭喜侯爷,公主这是有喜了。” “真的吗?” “真的吗?” ...... 太医的话一出口,韩度、朱标、韩德、刘氏等人连忙接二连三的问。 安庆更是小嘴噢成圆形,还不敢相信自己有喜了。突如其来的消息虽然让她感到高兴,但是也让安庆感到些许迷茫,她对有喜这件事,完全没有丝毫的准备啊。 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放到腹部,好似能够感觉到里面有了一个小生命似的。 “夫君,咱们这就有孩子了?” 韩度一脸笑容的拍了拍安庆的手,安慰了她一下,“当然,你就快要做娘亲了,我也快要当爹了。” 安庆虽然一脸高兴,不过在韩度说起她就要成为娘亲之后,还是红了一下脸。“这也太快了,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不快,不快。”刘氏笑呵呵的抓住安庆的收,坐在她身边,“老身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着这一天呢。” 朱标见韩度一家人高兴,连忙转身进宫,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禀报父皇母后。 老朱得到安庆有喜的消息,果然大喜过望。直接将每日勤阅不坠的奏章都随手丢下,带着马皇后一起来的韩家。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韩度一家人连忙拜下。 皇上和马皇后亲自到来,让韩德感到非常的高兴。这说明皇上对韩家的重视,远超其他人家。 安庆不是老朱嫁出去的第一个女儿,她有几个姐姐都比她要先嫁人。她们在有喜了之后,父皇都只是下道旨意道贺,再赏赐些东西便算完了。 老朱亲自看望女儿的,安庆还是第一个。更别说,还带着马皇后一起来,这足以表明他对韩家的重视。 老朱面对安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朝安庆点点头,他能够来到这里就已经是表明态度了。 倒是马皇后表现的非常高兴,将还处于懵懂当中的安庆搂入怀中,嘱咐道:“有了身孕,就和以往不一样了。你要多注意休息,走路要慢,起坐要轻,知道吗?” 安庆似懂非懂的点头。 老朱和马皇后来看望安庆,留下一大堆礼物之后便回宫了。 韩度小心翼翼的在房间里面伺候着安庆,那种蹑手蹑脚的样子,让安庆连连发笑。 “你笑什么?” “笑你的样子,以前你都是一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从容面对的样子,没有想到,你也有这么手足无措的一面。”安庆坐在床边,揶揄着韩度。 韩度想了一下,笑着说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安庆有些好奇。 韩度想了一下,陡然听到安庆有喜的消息韩度激动的到现在都还没有缓和下来。做到安庆身边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道:“怎么说呢?以往我虽然遇到不少事情,但是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动动头脑总能够想出办法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咱们的孩子啊,一个会笑会哭会闹活灵活现的孩子,我还真的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你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安庆有些好奇。 韩度点点头,随后忽然笑道:“也不是,了不起到时候我就指着他的鼻子说,兔崽子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打你屁股。” 安庆顿时被韩度搞笑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也不在乎韩度是怎么想的了。 笑过之后,两人紧紧的拥在一起。 安庆忽然问道:“那韩景云呢?她和皇兄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你还是不赞同吗?” 韩度闻言沉凝了一下,长长叹出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安庆听到韩度的叹息,微微抬头看着他,“其实我能够看的出来,景云是真的中意皇兄,你就不要在阻拦了,好不好?” “不是我要阻拦。”韩度叹出一句。 随后低头看着安庆的眼睛,问道:“你从小就是在宫里长大,你觉得待在宫里的感受如何?” 安庆听了,脸色一愣,随后显然沉默。 韩度也没有管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宫里规矩深严,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不是人能够待的地方。你从出宫之后,非皇后娘娘召见你,你都不会去宫里。想来你对此也是深有感受吧,要不然你怎么会连公主府都不愿意回去?” 正文 八百一十九章 暴殄天物 过了片刻,安庆才出声,“我的确是喜欢和你在一起,不想回宫里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景云的想法或许会和你不一样?” 韩度闻言一愣,不解的看着安庆。 安庆看着韩度的眼睛,继续说道:“你是男人,想的都是你们男人的想法。但是在你看来对的事情,在景云看来却未必对。女人一旦认定了一个男人,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会甘之如饴的闯过去。” 韩度听完沉默了半响,最后一声叹息,“就是担心她会这样,我才不想让她受苦。” “究竟什么是受苦,什么是享福,那是景云自己感受的,不是你。也许你认为的享福,反而在她看来却是在受苦。”安庆耐心的开导着韩度。 韩度恍然看了安庆一会儿,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接下来的日子,韩度陷入到有了孩子的狂喜当中。 马上要当爹了,自己总要做些什么才行。总不能真的像开玩笑说的那样,到时候就指着孩子的鼻子要他叫自己爹,就完了吧? 玩儿呢?这是自己的孩子啊。 摇篮里的婴儿需要什么? 奶粉?这个没有,但是有奶妈子。 衣服?这个不用自己操心,爹娘早就让人去准备了。 对了,摇篮! 婴儿当然是最喜欢摇篮的,那自己就给他做个摇篮。 说干就干,韩度将上次带回来的珍贵木料拿了出来,自己便开始动起手来。 可是韩度根本就不懂木工活计,即便是让人准备了钢钉,但还是将一个摇篮钉的歪歪扭扭的。 安庆看着地上这个丑陋的木头架子,不由得瞥了瞥眉头,“夫君这是在做什么?” 韩度看着满地的木头渣子和七歪八扭的摇篮,尴尬的笑了一下,“我想亲手给咱们的孩子坐一个摇篮,没有想到做成了这样,我果然不是一个干活的料。” “摇篮是什么?”安庆已经习惯了韩度随时从嘴里蹦出几个她没有听过的字眼,也不感到奇怪,直接问道。 “给咱们的孩子睡觉用的,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最喜欢睡觉,摇篮一摇一晃的会让孩子睡的非常舒服。” 安庆看着韩度为了做这个摇篮,手上都被木头渣子划开了口子,心疼的轻轻握住,“我记得公主府里是有木匠的,夫君想要做什么,让他们做便是,何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委屈倒是不委屈,”韩度见安庆眼眶里面有泪水打转,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好吧,这些事情,还是他们才能够做好。” 安庆从公主府里面招来两个老木匠。 两人一看到满地的木头渣子,顿时两腿一软就跪下了。 其中一人,好似见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场面一样,悲痛欲绝的嚎道:“老天爷,老天爷呐。这是胭脂木啊,千金难买的胭脂木啊。怎么成了这样,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安庆一脸懵懂,她不知道这两个木匠只不过是见了一眼木料,为什么就变成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而韩度虽然知道自己带回来的木料是好东西,但是也不知道它的价值。毕竟韩度只是把好东西弄到家里,又没有拿出去卖过。 看这两人的样子,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暴殄天物的事。韩度尴尬了一下,见两人呼天抢地的样子,问道:“怎么,这木料很贵吗?” 老木匠哭丧着脸,叹息,“侯爷,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这胭脂木很稀少,连公主府里面都没有。” 老木匠看着满地的木头渣子和惨不忍睹的摇篮,不忍直视,木料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他说的再多也没有用。 指了指,歪歪扭扭的摇篮,老木匠说道:“这些木料还能够勉强拆下来再用一下,侯爷,小民求求您,以后要做什么直接吩咐小民就好,不要自己动手好吗?” 韩度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不用勉强,你们跟本侯来。” 两个匠人疑惑,但是还是规规矩矩的跟着韩度。 韩度来到一处库房,打开门,挥手示意两个老木匠进门。 一进去,两人就被惊的合不拢嘴。胭脂木、黄花梨、黑檀、紫檀等等,各种珍贵的木料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一个库房。 “本侯想要做一个摇篮,”韩度将摇篮是什么样子,大概是如何做的和两人说了一下,“这里的木料随你们取用,你们只要到时候将东西做出来便好。” “好,小民一定不负侯爷所望。”两人齐齐深吸一口气。 镇海侯要的东西只是巧妙了一些,并不复杂,两人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做出来。让两人感到惶恐不安的,反而是这些珍贵的木料。 做摇篮普通的木材便可以,但是镇海侯却要他们用这些珍贵的木料来做。不过管他呢,既然侯爷执意如此,那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反倒是这样一来,他们也可以阔绰一把,能够经手这些珍贵的木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 摇篮并不是复杂,两人仅仅用了一天功夫,便做好了。 安庆看着打磨的没有一丝毛刺的摇篮,脸上露出母爱般的笑意。这东西以前从来没有过,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是第一个享受这摇篮的,安庆的脸上就有些喜悦和期待。 做好了摇篮,韩度并没有就此让两个老木匠离开,因为韩度又想到了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喜欢玩什么东西。 当然是滑滑梯啊! 为此,韩度又专门腾空两个空房出来,建了一个室内的滑滑梯。 滑滑梯一弄好,最高兴的不是韩度,而是韩景云和安庆两人。 原本韩度是为儿子准备的东西,结果两人一看便喜欢上了,不仅如此两人还乐此不彼的玩了起来。 看着两人大呼小叫的从高处滑下来,韩度忍不住开口,“你们两个玩够了没有,都是几岁的人了,还玩这些三岁小孩子玩的东西。” 安庆闻言,脸色有些羞红。比较这是韩度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她这个即将当娘的反而自己先玩了起来,终归有些不好。  正文 八百二十章 丹药有毒 但是韩景云却丝毫不管韩度,理直气壮的说道:“大兄也说了这是三岁孩子该玩儿的东西,但是我三岁的时候也没有玩过啊,现在玩一玩弥补一下,怎么了?” 说完,又爬上去大呼小叫的滑下来。见安庆站在地上没有动弹,韩景云干脆拉着安庆就爬上去了。 韩度懒得理会两个玩疯了的女人,为了躲避清净,摇摇头便离开家门。在市舶司查看一番之后,便来到书院。 韩度没有去学舍,反而朝着一座亭子走去。还没有走到亭子里面,就发现亭子里坐着一人,正是朱檀。 只见朱檀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低着头看了一眼,便将一颗丹药拿了出来,就要往嘴里塞。 “你在做什么?” 朱檀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是韩度,便笑道:“原来是先生,本王没有做什么,就是最近得了一些灵丹妙药,听说服了能够强身健体,能让人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先生要不要试试?” 原来是嗑药啊,韩度脸上顿时浮现不满。自古以来,多少英杰才俊都是倒在嗑丹药上面,大明皇帝当中,将来嗑丹药的也又不少。 韩度一言不发,径直坐到朱檀对面,伸手将丹药接过。微微一掂量,入手沉重。 好家伙,这哪里是丹药啊,这分明就是一坨重金属集合体。 将丹药随手丢在石桌上,竟然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抬眼看着朱檀冷笑,“这东西你吃了不仅能够身轻如燕,还能够让你霞举飞升。” “先生此言当真?”朱檀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好似一条通天捷径被他得到了一般。 “当然是真话,你要是继续吃下去,最多两三年你便一命呜呼,不就相当于霞举飞升了么?”韩度无所谓的撇撇嘴。 朱檀这才知道先生是在出言讽刺,顿时干笑了一声,他刚才太过激动了。不过随后他又疑惑的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这东西有害?可是本王吃过几次,每次吃了之后的确是感到身轻如燕、精神百倍啊。” 韩度伸手将桌子上的丹药给捡了起来,这东西卖相的确是不错,淡黄的肉玉质感,让人一看都以为这东西是圣品。“我不管这东西是谁给你的,你对他有多么的信任。你之所以吃了之后不仅没事,反而会觉得身轻如燕精神百倍。那是因为这丹丸的毒性对你来说剂量不够,不能够一下子毒死你,反而会刺激你的身体反应。但是只要你日积月累的吃下去,毒素在你体内聚集,要不了两三年你就会一命呜呼。” “你要是不信,可以将这丹丸喂给鸡试试。鸡比人要小的多,承受毒物的剂量也要小的多。” 韩度说完,便出去找杂役准备了几只鸡。 “鸡给你带来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朱檀含着金钥匙出生,可谓是一出生的起点,就站在了无数人一辈子都企及不到的终点上。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想着长命百岁,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辈子,没有人会想着短命。 朱檀以前之所以会服食丹药,那是因为府里的方士告诉他这是圣品,吃了之后有种种好处。现在听到先生说这东西是大毒,他自然要一探究竟。 没有丝毫犹豫,朱檀将丹药给杂役,让他每只鸡喂了一粒。 韩度和朱檀就坐在亭子里面,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糕点等着。 几个杂役将鸡全部围了起来,起初的时候,那些鸡都还一切正常,一只只生龙活虎的样子。可是等等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那些鸡便开始狂躁,不断的在围栏里扑击,甚至想要飞出围栏去。 杂役将想要飞出去的鸡,一只只的全都赶会去。没有等多久,刚才还生龙活虎,无比亢奋的鸡却一只只萎靡不振起来,而且萎靡的速度非常的快。 鸡的异常顿时引起了朱檀的注意,他再也坐不住,起身站在围栏外面,紧紧盯住每一只鸡。 可是鸡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现在的鸡比说是飞扑了,连走在地上都歪歪扭扭的非常的勉强。这样的情况只是持续了盏茶功夫的时间,所有的鸡便一只接一只的倒在地上,嘴里有黑血流出,死了! 朱檀见所有的鸡无一例外的全部死了,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这个时候,他总算是相信了韩度的话。 丹药有大毒! “两个王八蛋,竟然敢谋害于我。”朱檀狠狠的一把将锦盒摔到地上,以往视为珍品轻易不肯示人的丹药,飞溅的满地都是。 韩度将朱檀拉回到亭子里面,才问道:“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 朱檀没有丝毫的隐瞒,“是两个方士,几个月前才刚刚来了府里投靠咱的。咱当初见他们两人有真本事,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包藏祸心。” “这丹药,他们自己吃吗?” 朱檀回忆了一下,点头,“吃,甚至他们吃的比咱还要多。正是因为如此,当初咱才会相信他们。”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常?比如说,身形、脸色、眼底状况之类的?”韩度又问道。 朱檀沉吟片刻过后,点头回道,“咱想起来了,两人都瘦的很是古怪,而且他们的脸色也泛着青灰,眼底有着浓重的暗红。” 韩度听了之后,却摇摇头,“这就对了,这两人已经中毒太深,恐怕时日无多。他们未必就是想要害你,更有可能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大毒。” 朱檀才不关心那两个方士是死是活,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会如何。 “你不用担心,既然你服用的时间不长,那就说明你体内积累的毒素还不多。只要以后停止服用,慢慢的体内的毒素会排出体外的。”韩度见朱檀一脸的忧虑,便解释了一句。 朱檀闻言,顿时感激的朝韩度一拜,“多谢先生,以后咱再也不会服用丹药了。” 韩度点点头,看来朱檀一眼之后,说道:“其实你竟然会信两个方士,这让我挺失望的。”  正文 八百二十一章 想法 失望?为什么会失望,朱檀疑惑的望了过来。 他虽然轻信了两个方士,做出服食丹药的事情来,但这顶多算是一时糊涂,还算不上让先生失望吧? 韩度的目光又一次掺杂上无奈,语重心长的说道:“自古以来方士炼丹,算是最初级的化学实验,甚至是连化学实验都算不上。你在书院里面学了这么久,到头来却走方士的回头路,感情我教了你那么久,全部都白教了,你说我失望不失望?” “什么?化学就是炼丹?”朱檀激动起来,不敢置信的站起来低头看向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他坐下,“坐下,那么激动的干什么?你说的不对,化学不是炼丹,而是要比炼丹要高级太多。你要是认为像方士那样,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到铜炉里炼就是化学的话,那你也太过侮辱化学了。” 朱檀顿时惊愣了,方士自古以来便是神秘、匪夷所思的代名词。当初朱檀得到两位方士主动找上门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是现在韩度却告诉他,方士的手段在化学面前不知一提。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韩度转头看了朱檀一眼,开口:“我说过,炼丹和化学比起来不值一提。炼丹完全是靠着碰运气,将各种东西混合到一起炼,至于能不能炼出什么东西,那些方士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留下来的所谓丹方,不过是以前的方士运气好,恰好蒙对了炼出这么一个东西来罢了。他们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是化学不一样,它有体系有脉络可寻,只要你提前按照化学反应的规则设定好实验,几乎都能够准确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说,孰强孰弱?” 虽然韩度教朱檀的时候不多,但是朱檀对韩度还是比较信任的。现在听到韩度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虽然化学主要是做各种实验偏多,但是仔细回想起来,这些实验里面的确是有着一道隐隐约约的脉络的。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想要请假回去一趟,请先生准许。”朱檀站起来朝韩度一礼,心里有了决定。 “可以,快去快回,只要不耽误你的学业便好。”嘱咐了朱檀一句,韩度便离开了。 ...... 朱檀沉着脸,一路上一言不发,刚回到府里,就被一脸焦急的管家给迎上来。 “王爷回来的正好,皇上派人来了,要带走两位真人。或许只是被召去问话而已,王爷不必多虑。” 管家口中的真人,自然就是那两个方士。 朱檀试过了两个方士提供的丹药,觉得是真货之后,便对两人极为重视。管家这是怕朱檀舍不得两位方士,和前来的仪鸾司起了冲突。 要是在今日之前,朱檀自然是不会放仍两人被带走。可是现在却是在管家不敢置信的眼神下,淡淡的点点头。 “知道了。” 管家心中疑惑,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再问。转念一想,管它呢,既然王爷没有留人的意思,那正好避免了和仪鸾司的冲突,皆大欢喜。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仪鸾司的人押着两个方士出来。 两人一看到朱檀,顿时惊喜莫名。 刚才仪鸾司的人冲进王府里面,朱檀不在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们。更何况,仪鸾司是找两个方士的,这里两人刚府里,来本就和府里老人生分的很,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两人,更不会为他们说话。 两个方士被仪鸾司押着本以为大难临头呢,没有想到竟然在王府门口碰到了刚刚回来的朱檀。 “王爷,王爷救命啊!”两人如同绝处逢生了一样,在侍卫手里拼命的挣扎。 毕竟朱檀有多么看中他们,两人可是一清二楚。以往朱檀对于两人的要求,就从来没有拒绝过。不管是他们要金银,还是要名贵药材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朱檀都无有不允的满足他们。 侍卫统领见了,心里直感叹自己运气不好,恰好碰到鲁王回来。 “末将拜见鲁王殿下。” 朱檀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个方士一眼,回头看下侍卫统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侍卫统领心里一紧,硬着头皮回道,“回殿下,皇上听说殿下在府里圈养方士炼丹,很是生气,特遣末将将两人带走。殿下有什么话最好是向皇上去说,还请殿下不要阻拦。” 说话的时候,统领小心翼翼的一直看着朱檀,生怕他一下子闹将起来,不让他将两人带走。这样的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为一点小事在皇上面前闹腾不休的事情,朱檀干过不是一次两次。 两个方士自然也知道朱檀是什么样的人,在侍卫的手里不断的挣扎。 “殿下,殿下救命啊。” 两人试图通过大喊大叫来唤起朱檀对他们的重视,可惜朱檀只是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转头朝侍卫统领说道:“孤知道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见鲁王离开,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两个方士不敢相信前几日都还对他们寄予厚望的鲁王,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将他们放弃。 而侍卫统领和王府的人,则是没有料到鲁王会如此的好说话,这和他们预料当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不过侍卫统领倒是没有多想,既然鲁王是这个意思,那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挥挥手,将两个方士押出王府,回身一拜,“谢殿下。” 不等朱檀表示,便连忙带人回去交差。 “他真的没有闹起来?”老朱有些不信的问侍卫,这不是朱檀的风格啊。 “回皇上的确是没有,鲁王殿下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末将将两人带走。”侍卫双手抱拳,附身一拜。 老朱挥挥手,让他退下。 疑惑了半响,咂摸了一下嘴唇,用仅仅他自己能够听清楚的声音低语,“难道真的改了性子了?” 正在老朱疑惑的时候,老太监禀报鲁王求见。 “难道还是死性不改,想要为两个妖道求情吗?”老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十分不满,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正文 八百二十二章 说干就干 “你来做什么?” 老朱没有给朱檀好脸色看,自从知道他这个儿子在府里暗养方士,炼丹服药之后,老朱就对其大感失望。 “回父皇,”朱檀躬身一拜,“儿臣此来,是为了提醒父皇,万不可服食方士的丹药。” 老朱感觉到今日的朱檀,好似和往日的确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仔细看了两眼,一时半会儿之间又找不出朱檀身上哪里不对来,便敷衍的顺着话说了下去,“怎么?难道你以为父皇从你哪里将两人带走,就是为了自己炼丹服药?” 老朱眉头微微皱起,朕要是想要炼丹服药还需要到你那里去找人?朕随便一道旨意,这天下无数能人异士便会蜂拥而至的来为朕炼丹。就是因为知道服食丹药于人无益,朕才不准你胡来的。 不是最好! 父皇的话让朱檀也暗暗送了口气,连忙再次拜下,“父皇明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丹药有大毒,久服会危及性命。父皇德系苍生,万要以龙体为重,不可如此犯险。” 竟然是来劝朕不要服食丹药的?老朱惊奇的看着朱檀,觉得脑子里面开始混乱起来。这情况不对啊,不是他服食丹药,不是应该朕来劝他的吗? “你说丹药有大毒,会危及性命,那你还找了两个方士在府里炼丹?” “儿臣以往听信谗言,以至于做出这样的糊涂事,请父皇恕罪。”朱檀一撩锦袍,朝父皇慢慢跪下,一脸真诚的悔过。 朱檀这么一跪,老朱心里的火气顿时便消了。原本老朱就没有准备把朱檀怎么着,比较是亲生的,他顶多教训几句。现在看到朱檀这么懂事的承认自己错了,竟然还升起一股老怀大慰的感觉来。 摆摆手,“起来吧,知道错了变好,以后不要在做这样的蠢事。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丹药有大毒的?” 朱檀便将韩度看到他服食丹药,并且将丹药有大毒的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被你为过丹药的鸡全都死了,那你有没有事?来人,传太医。”听到朱檀服食的丹药这么毒,老朱顿时紧张起来。他虽然对朱檀服食丹药的事情十分不满,不过这毕竟是他亲生儿子。 朱檀却觉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毕竟韩度都说了,只要他不再服食丹药,身体内的毒素便会慢慢排掉的。 “父皇,没有必要吧,儿臣这不是好好的么。” “闭嘴!下次再敢服食这些东西,不用毒死你,朕就先打死你。”说话间,老朱站起来走到朱檀面前,狠狠地警告道。 “传太医,太医来了没有?”老朱又朝殿外焦急的高喊了一句。 当值太医离着这里不远,听到皇上的旨意,连忙背着一个药箱和老太监一起跑过来。 “臣拜见......” 不等太医说完,老朱便直接道: “快,赶紧给檀儿看看。” 太医不敢怠慢,连忙放下药箱,就在原地给朱檀把脉。沉凝片刻过后,才一脸笑容的向老朱道:“皇上放心,鲁王身子只是有点虚弱,老臣开服药吃了便没有大碍了。” 老朱这才放下心来,见朱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嘱咐道:“规规矩矩把太医的药吃了,以后不要胡乱吃东西。” 朱檀虽然并不认为他自己又什么问题,不过既然父皇都说了,他也只好遵从。 “是,父皇。” 在府里待了两日,朱檀又回到书院。朱梓几人在问过朱檀这两天为什么不在书院的原由之后,见朱檀已经决定不再服食丹药之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宽慰了他几句。 可是在朱檀心里,这件事并没有就此过去,反而是在他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出来。他聪明好学,对岐黄、金石丹药之类的东西,都非常的感兴趣。这也是他在见到有方士投奔的时候,便丝毫没有犹豫的将他们接纳下来。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对方士炼丹很感兴趣,可是韩度却告诉他,方士的那种炼丹和化学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一日,朱檀在和同窗撒尿的时候,看着水柱的颜色突发奇想。尿液的颜色是黄黄的,和黄金是颜色类似,那能不能通过化学的办法从这里面提炼出黄金来? 普通人有这个想法,顶多在脑海里面一闪而逝,然后就被抛在脑后。但是朱檀不同,他是想到便能做到的主。 兴致勃勃的去找薛院判说明了来意。 一口茶水差点把薛祥的眼泪给他呛出来,“你说什么?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朱檀一本正经的回道:“学生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提炼黄金出来。” “谁告诉你那里面有黄金的?”薛祥都要疯了,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脑袋,才会认为尿里面有金子的? “不都是黄色的吗?”朱檀理直气壮的问道。 薛祥听了,忽然沉默了,半响之后才说道:“现成的没有,不过你要是非要想要的话,你可以让人弄些木桶,自己去收集。” 于是朱檀便让人弄了几只木桶进书院,放在茅厕里面,贴上告示让人把尿都尿到木桶里。 不过几天,朱檀便有足够的尿来提炼了。 想要提炼,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先经过蒸煮。说干就干,朱檀自己自然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他花饭票找来两人为他帮忙。 大铁锅架上,大火烧起,锅里的尿液很快就开始沸腾。可是随着尿液沸腾,一股浓烈的异味随着蒸汽传遍四方。 首当其中的就是烧火的两人,即便是以他们两人从小就不惧怕这些腌臜事情,他们两人也受不了了。 这股味道实在是太过浓烈,就这么一冲,就将两人的眼泪都给冲了出来。 朱檀也捂着鼻子后退,他虽然也受不了这种味道,但是他却仍然是不愿意放弃,双眼仍然是紧紧盯着锅里的变化不放。 该说不说,朱檀的这种性格,倒是颇为符合研究型学者的精神的。 朱檀是在书院的后面找了一处空地来提炼,就是为了避免打扰到其他人。 正文 八百二十三章 有味道的一章 可是这股味道实在是太过浓烈,以至于飞快随风扩散不说,而且即便是传到了前面,也丝毫没有减弱的架势。 “什么味道?”正在书斋里面享受香茶的韩景云,皱着眉头放下手里的茶杯。朱标献殷勤送给她的贡茶,这个时候都不香了。 推开门,韩景云感受到一股更加浓烈的异味,脸色顿时一白,忍不住呕了一声,连忙用丝帕捂住口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来人,去看看这味道是哪里来的?” 不仅是韩景云发现了,整个书院的人都被这个浓烈的味道给弄的难受至极。众人心里火气高涨,纷纷循着味道来源找到书院后面。 看到朱檀三人正在热火朝天的烧着大锅,而一股股浓烈的异味正在源源不断的从大锅里面冒出来。 “朱檀,你在干什么?”朱梓脸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想他堂堂皇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么浓烈的熏陶? 朱檀闻声,抬眼看见书院的同窗竟然都来了,而且还整齐划一的齐齐捂住口鼻。试着闻了一下,感觉味道好似没有最初的时候那么冲了,干脆把手放下来。 “八哥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味道虽然冲了点,但是有这么夸张吗?” 朱梓根本见朱檀死不悔改的样子,气愤的道,“你是久处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你问问诸位同窗,你弄出的这味道还不够夸张吗?” 见众人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朱檀顿时哑然。 “你究竟在做什么?”众人自觉的朝两边退开,韩景云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朱檀见韩景云来了,只好脸带尴尬的解释道,“......我就是想能不能从这里面把金子提炼出来,没有想到竟然惊动了先生。” 韩景云皱着眉头,“所以你把整个书院都弄得到处是这难闻的味道,就是为了提取你想要的黄金?” “是的。”朱檀点头。 韩景云眉头皱起的更紧,她知道大兄授课的时候一直在给学子强调动手做实验的重要性,并且也十分鼓励他们亲自做各种实验。 严格来说,朱檀的想法虽然荒诞了一点,但是他的行为却是完全符合韩度的要求的。 只是这味道实在是让韩景云难以忍受。 “数学暂时停课,等这见鬼的味道散干净了,我再回来。”韩景云捂着口鼻离开,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韩景云可以走,但是学子们却不可以走。还没有道休沐的时侯,他们只能够待在书院里面。好在大家都是男人,对这种味道的忍耐力要比女子高许多。 不过即便是这样,众人还是纷纷朝朱檀投去想要杀人的目光。 异味不仅在书院里弥漫,甚至还飘到了书院外面的大街上。书院大门口的百姓,纷纷朝书院里面投去异样的目光。他们想要知道书院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门口有侍卫守着,他们进不去,只能够皱着眉头望书院里面张望。 随着水分的蒸发,朱檀发现锅里的液体先是变红,然后又变白,最后蒸发干净锅里什么都没有剩下,更加没有金子的影子。 朱檀忙活了半天,从头到尾将难闻的味道给忍受下来,结果忍受了一个寂寞。 要是普通人的话,或许会就此放弃,因为尿液里面的确是提炼不出金子。但是朱檀却想到了在蒸煮的时候,尿液颜色的变化。这里面虽然没有金子,但是一定是有着某种东西,要不然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同时,他还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提炼到,也有可能是尿太少了的缘故。 想要靠着他留下的木桶来收集,朱檀觉得太慢,得要找个有很多尿的地方。 朱檀于是再次来到皇宫,没错,朱檀想到了皇宫里面这种东西很多。 宫里住着几万人,每日运出宫外的出恭之物不知道有多少。想要找这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什么?你想要什么东西?” 朱檀找到父皇的时候,老朱正在和马皇后一起吃饭。原本是叫朱檀一起吃的,但是朱檀却说他吃过了,来此是想要求父皇帮忙收集一样东西。 见朱檀一本正经的点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老朱顿时都郁闷了。 “朕这几日胃口才刚刚好了一点,你是故意来恶心朕的吧?” 朱檀顿时一惊,连忙道:“儿臣,儿臣实在是不知道,要不儿臣等父皇吃完了再来?” 老朱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叹息一声,“算了,什么胃口都被你给弄没了。你现在虽然知错能改,不服食丹药了,但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挥挥手,让老太监下去吩咐。 等到朱檀跟着老太监离开之后,老朱才气愤的猛然拍在桌子上。 “韩度是怎么教的,朕的好皇儿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老朱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是气不过,干脆吩咐道:“来人,召韩度进宫,朕要好好问问他,檀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韩度刚一来到老朱面前,见过礼之后,便被老朱劈头盖脸的骂道:“你都教了朱檀什么?” “臣没有教什么啊?臣教的时候都是所有人一起教的,也没有特别教过鲁王什么。”无缘无故被老朱骂了,韩度自然大感冤枉。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想要找......”老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猛然朝旁边的老太监一挥手,“你来告诉他。” 老太监顿时面无表情的走了下来,在韩度疑惑的眼神当中,附耳告诉了韩度事情的来龙去脉。 “臣绝对没有教过鲁王那东西里面能够提炼出金子来,而且那里面的确是没有金子。”韩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教的物理化学都是曾经学过的,哪里会教尿里面提炼出金子这样的谬论? 朱檀的行为倒是更像是西方的那些炼金术士,什么鬼东西都要拿来试一试,都想要从里面炼出金子。 而且那些人巴心巴肝的想要炼出金子来,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群穷鬼,从来没有阔绰过想要靠金子发财。 可是你朱檀是堂堂大明鲁王,家里的金子多是,有这个必要去提炼金子么? 正文 八百二十四章 再来 “朕的檀儿原本是多乖巧的一个孩子?现在变得如此荒唐,你还敢说不是你教的?”老朱指着韩度的鼻子开骂。 韩度心里大感委屈,朱檀从小是聪明,但是远远谈不上有多乖巧,反而行事有些乖张。经过书院的教导之后,现在行事反而是乖巧了许多。 按照道理来说,韩度对此是有功劳的。 可是老朱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主,他说韩度错了,那对了也是错了。 好在老朱也很快意思到他的话有些,嗯,言过其实,不过他可不会承认错误。 不耐烦的一挥手,“朕不管,既然你现在是他的先生,那你就要劝阻他,不要让他再继续下去了。” “是,臣这就去拦住鲁王。”韩度无奈,只得赶紧答应下来。 朱檀还在书院里面静静的等着宫里给他提供人尿,韩度就隔日就找上门来。 “先生找孤,是不是有什么事?”见韩度一脸谄笑的难以开口,朱檀主动问道。 韩度脸上透着无奈,笑着挥手示意朱檀坐下说话。 “的确是有事找你,你如实说说,你是怎么会想到从人尿里面提炼金子的?” “孤看两个东西颜色几乎一模一样,因此便想到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朱檀如是说。 韩度点点头,用赞赏的口吻说道:“你能够有这种想法,咱很欣慰,说明你将咱教的东西听进心里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韩度再次摇了摇头,“可是你仅凭颜色相同便将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东西联系在一起,岂不是荒谬?” “先生不是教导孤,要用于探索吗?”朱檀也是一根筋的性子,既然钻进去了,就不会轻易退缩。 韩度顿时被朱檀给气的不轻,“咱是让你探索,你现在这是在探索吗?你这是在乱来。而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东西里面没有黄金,一丁点都没有。你自己已经试过了,不也没有找到金子吗?听话,这件事到此为止行不行?” “不行。”朱檀干净利落的摇头。 “为什么?”韩度不理解了,都告诉你那里面没有金子了,为什么还会如此执着?你是大明的鲁王啊,不是种地的农民,为什么要抓住人尿不放? 朱檀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正色说道:“上一次用的人尿太少,或许发现不了,这一次孤准备了足够多的,一定会有收获。” 你咋就这么执着呢! 韩度见劝不住朱檀,只得感叹自己遇到的是什么奇葩。 几日之后,朱檀带着好几大车的人尿又想拉进书院里面,好巧不巧的正好在门口碰见韩景云。 韩景云一看到朱檀便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好似他身上有什么难闻的气味一般。紧接着便看到了朱檀身后跟着的几辆马车,韩景云眼睛一蹬,指着朱檀厉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朱檀微微一礼,回道:“韩先生,上次我用的人尿太少提炼不出什么来,这次我多准备了一些,看看能不能提炼到金子。” “你还想在书院里面再来一次?”韩景云顿时像受到惊吓的喵咪一般,浑身上下的毛都竖起来了。 见朱檀没有乱说的样子,想到那恶心难闻的味道还要在书院里面再来一次,韩景云顿时猛然指着朱檀。“滚,带着你的这些鬼东西,有多远滚多远。你胆敢再将这些东西拉进书院,我,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便转身,逃也是的远离朱檀,走到书院大门的时候,还忍不住朝守卫吩咐。“看着他,他要是敢把那些东西拉到书院来,直接打断他的腿。” 守卫听了心里一阵苦笑,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大头兵,哪里敢触碰书院学子的霉头?但是韩景云他们更是惹不起,其中一人只好来到朱檀面前劝道:“朱公子,要不你看,是另外找个地方将这些东西拉过去,还是?” 朱檀也不好为难这些守卫,自然是不能将这些东西拉进书院了。 那该拉到哪里呢? 朱檀依稀记得父皇曾经好像赏赐了城外的一处庄子,干脆将这些东西拉到庄子里。想到这里,朱檀立刻让人回王府将管家找来,带着他一起去庄子。 朱檀来到庄子里,顿时毫无顾忌的开始再次提炼。这一次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别说的煮尿了,他就算是做再腌臜的事情,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的了。 朱檀还是架起一口大锅,然后便命人开始烧火煮,等到快要熬干了之后又再次倒入继续煮,一直煮到最后一锅为止。 一直看着锅里变化的朱檀,忽然猛然发现锅边爆闪出一点耀眼光芒。 “等会,停下,快把火退出来。” 就在朱檀大呼小叫的时候,锅边又爆闪了几次。 如果刚才朱檀还在怀疑他是不是眼花了的话,那现在这几次明亮的爆闪让他确定了,锅里还真被他给提炼出什么来了。 嗯,应该不是金子。 朱檀望锅里看了一眼,之间锅底有一层闪白闪白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周围的人也发现了锅里的异象,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是王爷在胡来,竟然还真的弄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了? 朱檀看着锅里的东西就想上前,却忽然有止住脚步。他想到了韩度每次做实验之后,都要仔细的清洗双手,还不知道一次的告诫他们实验得到的东西,千万不要莽撞的用手去摸。 想了一下,朱檀朝太监吩咐道:“派人看着这锅,任何人不准靠近,孤去找先生来看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王爷。” 朱檀急急忙忙的来到书院,他运气比较好,今日韩度没有去市舶司,反而来到书斋里面。 门也不敲,朱檀便直接冲了进来。 韩度只感到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熏的手里的香茶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你这是干了什么?你不会又去煮了吧?”韩度连忙站起来,打开窗户闻了闻,没有发现书院里有异样的味道,这才放下心来。 书院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要承受朱檀的造作。 正文 八百二十五章 白磷 朱檀哪里不明白韩度的意思,这是以为他又在书院里煮尿了。连忙解释道:“先生放心,这次孤没有在书院里煮。” “那你这是在哪里煮的?”韩度忍不住后退了一下,朱檀身上的味道太过浓烈了,不用说都知道他做了什么。 “在孤的庄子里。”朱檀下意识的回道,随后又是一挥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次孤煮了几千斤人尿,总算煮出东西来了。” “你真的煮出东西来了?”韩度高声问道。 紧接着又狐疑的看了朱檀一眼,“你不会是知道我不想让你再煮,故意拿话来堵我的吧?” “是真的,先生去一看便知。”朱檀脸上露着自信,他坚信那连连爆闪出光芒的东西,一定不一般。 见朱檀信心十足的样子,韩度沉吟一番,点头决定亲自去看看。 朱檀带着韩度来到庄子。 韩度看到锅底一层白色的物质,顿时惊奇的看了朱檀一眼。这要不是这小子撒在锅里的石灰,那就是真的了不得了。 “你认为这是什么东西?” 朱檀摇头,“孤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因此才急急忙忙将先生找来,难道先生也不知道?不过孤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一种新的东西,刚才煮的时候,锅边还闪了好几次亮光。” “你确定?”韩度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不仅是孤,他们也看到了。”朱檀为了增加他的话的可信度,朝着守在一旁的几人一指。 “侯爷,千真万确,殿下真是炼出来了不得的东西啊。”太监连忙站出来为朱檀作证,而且他也亲眼看到了几次爆闪,觉得这锅里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 韩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看着锅里想了一下,“拿个铲子来。” 听到韩度的吩咐,朱檀连忙挥手示意太监找个铲子,立刻就有人将铲子递上。 韩度铲了一点白色的片状物,放到火上想要把它烤干。既然在锅里它能够发出强光,那没有道理在铲子里不会。 随着逐渐被烤干,果然有了变化。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强光一闪而逝,而是直接燃烧起来,发出绿色光芒和白烟。 看到这么熟悉的火焰颜色,韩度顿时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白磷! 随后把手里的铲子一扔,连忙拉着朱檀后退。 并且朝其他人喊道:“全部退开,这东西有毒。” 毒? 听到韩度的话,众人像是被马蜂蜇了一样,一脸惊恐的后退。刚才他们还想要凑近看稀奇呢,现在却好似眼前这稀奇带着毒蛇的獠牙。 朱檀虽然跟着韩度退开,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好奇问,“先生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韩度回头怔怔的看了朱檀一眼,赞叹道,“你还真是有本事啊,这东西都能够被你给弄出来。” 见朱檀还是一脸疑惑,韩度便告诉他,“这是白磷。” “这东西有毒?”朱檀又问了一句。 韩度神色沉重的点头,“而且是非常剧烈的毒性,50毫克就能够要了你的命。” 朱檀脸色陡然一边,他在韩度面前学过,自然知道50毫克是多么的微小。 韩度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带着庆幸的和朱檀轻声说道:“万幸你谨记着我的话,没有贸然动手去接触它。要是你用手碰它的话,仅仅是你手上的温度就足以将它点燃,而且它一旦燃烧起来就如同附骨之蛆一样,不燃烧殆尽绝不罢休,哪怕是你用水也不能将其扑灭。” 这东西竟然这么恶毒? 又是毒,又是烧起来不罢休。 众人齐齐朝刚才丢下的铲子看去,只见铲子上的仍然在冒出绿色的光亮,显然白磷即便是在铁上也能够燃烧,而且地上也出现星星点点的绿光。 绿光摇弋了一会,白磷彻底烧光了才熄灭。 韩度大送了一口气,看向朱檀赞叹的道,“是我浅薄了,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炼出东西来。” 朱檀没有理会韩度的赞赏,反而是沉默一阵之后,感叹道:“看来人尿里面果然是没有金子了。” 韩度闻言不由得一愣,这家伙是陷在金子里面出不来了吧?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金子,你堂堂鲁王缺少金子吗? “你认为这东西没用?” 朱檀下意识的看了韩度一眼,觉得这先生是给坏人,“这东西有大毒,而且燃起来又这么恶毒,总不能拿去害人吧?” “不害人,它的用处也是很大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发现了一种全新的东西的制作方法啊。”韩度明显要比朱檀激动的多,整个人都处于兴奋当中。 可是朱檀对此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附和着点点头。 韩度见他一副对此无所谓的态度,嘱咐了一句,“记住,这东西的制作方法绝对不要透露给其他人。我这就进宫,向皇上禀报这个好消息。” 韩度求见老朱。 老朱见韩度一脸笑意的走进来,以为他已经劝阻了朱檀。老朱心里也高兴了,便笑着问道:“看你的样子,是打消檀儿胡来的心思了?” 韩度笑着摇头,“不,臣来此是想禀报皇上一给好消息。” 老朱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厉声说,“朕不想听什么好消息,朕现在就想让你去打消他的胡思乱想。做不到,朕拿你试问。” “皇上,鲁王不是在胡来,他成功了。”韩度见老朱生气,连忙将好消息告诉他。 “成功了?”老朱呆了一下,那就是说他让韩度去劝阻朱檀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让朱檀继续煮人尿了呗? “什么意思?难道檀儿真的把金子炼出来了?”老朱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期待。 韩度笑了一下,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不过鲁王炼出了另外一种东西,白磷。皇上,鲁王殿下此举了不得啊,简直是开自古以来的先河,千年以降无数方士苦苦最寻各种炼丹秘要,但是这些人加起来的成就都不如鲁王殿下大。” “真的?”老朱听到,心中顿时一喜。  正文 八百二十六章 厚赐 方士,可不是废物的代称,一直以来都是强大、神秘的代名词。 虽然对方士的骂声也又不少,比如说妖道,骂他们妖言惑众,但是没有人会认为方士是一些蠢人。 “臣不敢虚言。”韩度微微俯身。 老朱自然是相信韩度的,一脸高兴的坐了回去。想着以前朱檀虽然也算是聪明,但是风评去一直都不怎么好,老朱对这个儿子也谈不上有多么喜欢。 可是现在却从韩度口中听到对朱檀的赞赏,老朱怎能不高兴? 韩度有多么心高气傲,老朱可是一清二楚。即便是面对朱标,韩度言谈举止当中都只有尊敬,而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赞赏。 “这东西很重要?” 韩度点点头,“是的,鲁王能发现的这东西很重要。” 说着,韩度便将白磷的特性告诉了老朱。 听到白磷有剧毒,而且燃起了不灭不休。老朱的反应和朱檀就不一样了,老朱对此是颇为认同这白磷的重要。 别看白磷的特性好似没有什么好的用处,但是老朱的想法却是,剧毒也算是一种用处。毕竟自古以来方士除了炼出各种丹药之外,也喜欢炼出各种毒物。 但是正如韩度说的那样,千年以降就没有方士炼出的毒物有白磷这么厉害的。 老朱满意的捋着胡子,颔首说道:“嗯,虽然檀儿此举荒唐了一点,但是既然他是为了探索,并且已经有了收获,那朕就不罚他了。” 想了一些,又觉得朱檀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好像不给点赏赐也说不过去。老朱又道,“传旨,加鲁王食邑两千石,赐玉如意一对,特许入宫觐见宁妃。” 朱檀已经成年,按规矩是不可以再随意出入后宫的。但是规矩是人定的,只要老朱喜欢也是可以让他随时去见母妃,也是没有问题的。 就好比朱标一样,他就可以随时入宫见马皇后。而在老朱的一众皇子当中,朱檀是第二个得此殊荣的人。 韩度从老朱那里离开,心里便开始筹备一件能够让书院名声大振的事。 ...... 长春宫。 一个宫女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朝女官禀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女官顿时高兴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问道。 宫女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乾清宫派人传过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好,好啊,这样的大喜事,本官要让娘娘知道才行。” 女官喃喃自语,说完也不理会宫女,急急忙忙的就朝着郭宁妃而去。 ”娘娘,大喜啊。” “什么喜事?把你高兴成这样?”郭宁妃看着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比老朱要年轻许多,她是传奇人物郭山甫的女儿。史上说郭山甫善相人,在朱元璋尚未发迹的时候,一日路过郭家。郭山甫相之,惊道:“公相贵不可言。”并对儿子郭兴和郭英说:“吾相汝曹皆可封侯者以此。”于是郭山甫急忙跟随朱元璋,并将女儿遣往侍奉朱元璋。后来朱元璋即位,封郭氏为宁妃,命郭宁妃代理后宫事务。 “听说鲁王殿下立下大功,皇上特许鲁王殿下可以入宫见娘娘了。” “真的吗?那真是一个天大的喜事。”郭宁妃双手叠于胸口,喃喃庆幸着。 郭宁妃只有朱檀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朱檀年幼的时候还好,还可以养在她的身边。可是朱檀成年之后,便只能搬出宫去。 寻常难以见上一面,郭宁妃自然对朱檀十分想念。以往想要见上一面,都要请示皇上。现在可算好了,以后想要见儿子,只需要派人传话便可。 对于郭宁妃来说,这可比赏赐什么奇珍异宝都要让她高兴。 老朱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在郭宁妃得到消息没有多久,他便来到长春宫。 “臣妾拜见皇上。”郭宁妃微微一俯身,抬头看向老朱,满眼都是感激。 “爱妃请起。”老朱知道郭宁妃为什么感激他,笑呵呵的将她扶起。 “谢皇上隆恩,让檀儿能够进宫来看臣妾。” 老朱笑了笑,“那是他自己挣来的。” 不仅是宫里炸开了锅,消息传了出来,除了已经就藩的皇子之外,其他皇子也是被惊得不轻,他们纷纷诧异为什么朱檀会突然受宠。 唯有朱标例外,他只为朱檀感到高兴,没有丝毫其他的想法。在他看来,朱檀能够在郭宁妃面前尽尽孝道,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书院宿舍里,朱梓、朱椿、朱柏三人将朱檀堵在宿舍里。 “老十,你究竟做了什么?父皇竟然如此厚赐你?”朱梓一开口就没有和朱檀客气,直来直去。 “是啊,十哥,咱们也不是想要把你怎么样。就是想要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若是有机会的话,咱们也挣个立功的机会。”朱椿和朱柏两人也点头附和。 朱檀也没有瞒他们,便说道:“前些日子咱不是想要从人尿当中提炼金子吗?结果金子没有提炼到,反而是弄出了另外一种东西。韩度认为这东西很重要,便禀报了父皇,父皇便下旨赏赐了咱。” “就这么简单?”几人都以为朱檀是突然得了父皇的宠爱呢,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朱檀淡淡的点头。 “十兄炼出什么来了?”朱椿有些好奇。 朱檀微微摇头,“韩度说过要咱保密,你们就别问了。” 又是保密,又是被父皇赏赐的。 三人对视一眼,都认为朱檀炼出了了不得的东西,要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殊荣。 随后几人便想到,既然做实验能够有机会得到父皇的赏赐和青睐,那他们是不是也要努力一把? 尤其是朱梓,他想的要更多一些,并且看着朱檀他有些吃味。想当初,他和朱檀两人联手骗书院学子的饭票的时候,他们是配合的多么天衣无缝的一对啊?可是没有想到朱檀竟然不声不响的在探索一道上竟然走到了他的前面。嗯,按照韩度的说法是科学精神。  正文 八百二十七章 鬼火 夜黑风高,喧闹的虫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没有半点痕迹。深沉的黑暗在夜色里面翻涌,蠕动出一片死寂。 一点光亮从远处飘落过来,走进了才发现是一个人举着火把赶路。 正当人们心里的紧张刚刚落下的时候,黑夜里陡然出现了几团绿幽幽的火团,寻着火把而去。 “鬼啊!” 一声哭嚎响彻寂静的夜空,不知道是哪个胆小鬼发出来的。 嘭嘭嘭! 几道火堆燃起,将周围照耀的如同白昼。 一张巨大的横幅挂在两根木杆上面,上书“大明皇家书院解密鬼火现象实验”。 拿着火把的人正是韩度,朝着面前众人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惊悚、好奇、明悟等等神色逐一呈现在韩度眼底,让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 周围的人不仅有老朱、马皇后、书院所有的先生学子,甚至连王公大臣,以及一些六部尚书和侍郎都来了。 这里是书院的后院,也就是准备用来做运动场的地方。地方够大,完全能够容下所有人。 刚才的景象对于众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刺激,到现在人群里面都还是一片哄闹之声,彼此在激烈的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韩度等人声音慢慢平息下来,才高声说道:“大家看到了,刚才那幽绿的火焰,也就是被人们常常放在嘴边的鬼火。其实这并不是鬼火,严格说起来是磷火才对。” 老朱比常人要镇定太多,即便是亲眼见到幽绿的火焰四处飘荡,也没有丝毫的动人。 等到韩度说话了,他才插话问道:“磷火?你的意思是说,这火和鬼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韩度朝老朱笑了一下,点头道:“是的。以往所谓的碰到鬼火,不过就是磷燃烧时候发出的火焰,只因为颜色幽绿,再加上这种火焰通常出现在坟地,才让人们将其和鬼联系上。” ”那为什么这种火焰只会出现在坟地里,而其他地方没有?”朱标来了兴趣,笑语盈盈的问道。 韩度随后将火把扔进篝火里,解释道:“那是因为,人身上的白磷要比花草树木上的多。” 懒得和众人解释什么是元素的富集,干脆便以多来解释。 “而坟地又是埋人的地方,只要埋的人够多,那这一片土地里面的白磷便越多。而白磷又非常容易燃烧,甚至仅凭着人手上的温度,便能够将其点燃。人们夜晚赶路,不是打着灯笼,就是拿着火把,被火光照射便又极小的可能会点燃白磷。如此以来,便形成了人们见到的鬼火。” 韩度刚才之所以要打着火把,就是为了将提前撒在地上的白磷给点燃。为了尽可能的一次成功,韩度还拿了一个硕大的火把。 韩度刚才已经复制了一边磷火形成的过程,在场的人都是亲眼看到。 “这是书院,是在京城里面,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城池,根本就不可能埋过许多人,那你刚才是怎么做到让鬼火重现的?”李善长顶着满头白发,说着说着,神色逐渐正视,黑色的眸子在火光下映照出韩度的身影,语气变得萧索深沉。 韩度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半瓶水,瓶底有着一些白蜡似的东西。眼睛里面微微带着笑意道:“要是往常这里的确不会出现什么磷火,但是要感谢朱檀,是他不辞辛苦执着的从人尿里面将珍贵的白磷给提炼了出来。是他让我们掌握了磷火的秘密,让我们看清到了以往视为神秘莫测的鬼火的本来面目。” 众人齐齐看向朱檀,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受。 朱檀站在人群当中,听到韩度如此夸赞他,脸色微微一红,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好在火光摇晃下,也没有人发现他的窘迫,让人好受了许多。 老朱满意的看了朱檀一眼,他现在对这个儿子是越来越有好感了。哪怕朱檀现在好似变得有些寡言少语,但是在老朱看来这反而是成长了的标志。男子汉大丈夫是要建功立业做大事的,用不着说太多的废话。 “也就是说,只要有白磷,谁都可以弄出鬼火来?”汤和向韩度确认。 韩度笑着颔首,“的确是如此,就刚才咱走过的地方还剩下有未被点燃的白磷,要是现在有人拿着火把走过,也有可能将白磷点燃。” “老夫来试试。”听到韩度如此说,汤和原本的好奇心顿时占据了上风,拿过一个火把点燃,便朝着韩度刚才走过的那片土地走去。 或许是汤和的运气好吧,随着他走到那片土地里,将手里的火把垂下,果然一团团的绿火便慢慢出现,在空中漂浮着燃烧,随着汤和而动。 见汤和也能把鬼火召出来,其他人都来了兴趣。现在再也没有人畏惧着幽绿的火焰了,一个个反而发现了新奇玩意儿一般,拿着火把朝着那片土地走过去。 运气好的,自然将磷火点燃。运气差的走了几趟,都没有丝毫磷火出现。 等到众人将撒在土地里的白磷彻底消耗一空,众人才在韩度的劝说下意犹未尽的离开。 大明皇家书院解密鬼火现象实验,圆满结束。 随着消息的扩散,大明皇家书院证明了鬼火和鬼没有关系,只是一种磷燃烧起来的现象的事情,像一阵风暴一样,在短短一天之内,便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有想到鬼火竟然不是鬼物在作祟,而是一种东西燃烧起来的样子。” “这位兄台说鬼火怎么了?” “老弟还不知道吧?皇家书院的先生证实了,所谓的鬼火,不过是一种叫磷的东西燃起了的结果,和鬼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那感情好,万一以后要是遇上,就不用再怕了,免得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 “哎,话不能这么说。书院的先生那都是天上星宿,有着上苍庇佑,他们自然不怕什么鬼火。不过我等小民遇到了,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避而远之是一定的,但是至少知道了鬼火是怎么回事之后,至少不会怕了呀。” “这倒是没错。”  正文 八百二十七章 雷霆 百姓对鬼火的真面目除了感到好奇之外,就是佩服皇家书院,竟然连这样神秘的东西,都能够摆弄的一清二楚。 大明皇家书院除了名声大振之外,又让百姓在心中为它披上了一层神秘强大的外衣。 如果说百姓对书院的感到敬佩和好奇的话,那有的人就是满心的不服气和嫉妒了。 “皇上,臣弹劾书院妖言惑众。圣人曰,敬鬼神而远之。书院明知道鬼火乃不祥之物,不仅不避而远之,还主动凑上去。此乃大逆不道,请皇上下旨关停书院,以儆效尤。” 一官员跪倒在地上。 老朱看着官员,神色虽然没变,但是眼底闪过一抹不善。白磷是檀儿废了千辛万苦提取出来的,书院只是利用白磷解释了鬼火现象而已。要是这都是书院的错,那岂不是说朱檀错了?他这个皇帝错了? 老朱心头不满,可是他没有发火。这样的小事,也不用他发火,自然有办法处置。 “韩度。” “臣在。” 韩度从左边勋贵武臣站班里面走到中间拜下。 “你有何话可说?”老朱神色淡然,稳坐龙椅。 韩度直起身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思,抬眼朝老朱回道:“皇上明鉴,鬼火不过是以往百姓无知,不懂其理的叫法。既然书院已经找到了这是白磷燃烧的现象,那自然就要正本清源。这白磷其实就和木材一样,只是燃烧起来的火焰颜色有别于普通柴火而已,本质和柴火没有什么两样。若是按照陈大人的说法,连磷火都要敬而远之,那敢问是不是以后咱们连柴火都不能靠近了?” “哈哈哈......”勋贵从来都和文臣尿不到一个壶里,以往他们学识不如人,只能够忍受着文臣言语上的欺负。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可以反过来欺负文臣的韩度,他们自然是从头顶舒畅到了尾椎骨。 “你,你强词夺理。”陈思气的连韩度的爵位都不称呼了,直接拿手指指着韩度。 他的确是故意在找书院的麻烦,自从韩度建立书院之后,虽然没有出现过和国子监的正面冲突。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书院教授学子的理念和国子监完全不同,根本就找不到契合的地方。现在书院初立,还很孱弱,现在没有和国子监正面冲突,却不代表以后书院成了气候之后,还是会和国子监和睦相处。 再说了,国子监从来都是自视为天下第一的书院,一个学子要是进了国子监,那几乎就相当于是半只脚踏入了进士的门槛。 “这可不是本侯强词夺理,”韩度笑着摇头,“存在即是合理,这磷火不过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是你不学无术的非要将它和鬼神联系起来。自己不学无术,还不希望别人好学进步,别人一旦学有所成,你不仅不知耻而后勇,反而指责别人离经叛道,岂不是可笑?” “你,你......”陈思被韩度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手,指着韩度。 韩度根本没有理会他,朝老朱拱手一礼,“皇上,书院秉承格物之道,以探秘天地万物为己任。能够发现并剖析出磷火形成的秘密,说明书院走的道路是对的,并无不妥之处,请皇上明察。”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将韩度提留出来和陈思争辩之后,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多说一个字,便让事情按照他心里想的方向发展。 正要说话,将此时揭过。 陈思顿时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韩度怒声道:“韩度你口口声声说鬼火只是一种现象,书院的目的就是解开其中的秘密。那老夫问你,雷电也是一种现象,难道你书院也能够解开不成?” 老朱诧异的转头看向陈思,沉稳的神色陡然一变。 雷电的代表的意义,可不是鬼火能够比拟的,它从来都被视为上天惩罚世间的手段。即便老朱是皇帝,是天子,也不敢贸然说将雷电如何。 前些年,有雷电数次击中紫禁城西殿,导致大殿数次被烧毁。当初要不是老朱杀气太重,说不定都有臣子敢让老朱下罪己诏了。 即便是如此,也有臣子上书让老朱不要在修复大殿,以免惹怒上天不满。老朱不知道是出于畏惧上天,还是为了节约修建大殿的钱,果然没有再修建。 可是现在竟然有人敢拿雷电说事,老朱心里有些气急败坏,“胡闹,你怎敢拿上天说事?还不退下?” 老朱想的很简单,韩度毕竟是他的女婿,他自然想要维护韩度。雷电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韩度要是冲动答应下来,如果最后不能让人信服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陈思好似完全豁出去了一般,梗着脖子死死盯着韩度,丝毫不退。 “退下!”老朱神色陡然阴沉下来,他是最忌讳臣子不听从他的命令的。 韩度见老朱被陈思弄的下不来台,连忙递上台阶,“皇上息怒,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书斋狂生而气坏了龙体。不如就让臣和他打个赌,臣有办法解释雷霆也只是天地之间的一种现象。” “你真有办法?”老朱狐疑的看了韩度一眼,想要看清韩度究竟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还是在故意逞强的。“你应当知道,君前失言是个什么罪过。” 韩度的话让陈思顿时喜出望外,他都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他给激将了。 没有等韩度说话,陈思立刻便高兴的插话道:“皇上,既然镇海侯有把握正面雷电也是一种现象,那不如就请镇海侯展示一番,以示镇海侯学究天人。” 陈思看似对韩度尊敬无比,处处都为韩度着想,但其实不过是为了说些好话,以便将韩度逼到毫无退路。 老朱自然明白陈思是什么心思,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注视着韩度。 韩度倒是一脸轻松,但是也没有贸然答应下来,只是说道:“想要证明雷电也是一种天地自然现象,那也得等到有雷电出现的时候才行,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随意证明的。”  正文 八百二十九章 不是分庭抗礼 “没事,老夫可以等。”陈思根本不给韩度丝毫反悔的机会,捋着胡子一脸笑容的说道。就连他看韩度眼神都充满了善解人意,好似一切都是为了韩度好一般。 韩度撇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神色里面的揶揄和快意,解释道:“不仅是要等有雷雨的天气,臣也要准备一些东西,也是需要等的。” 陈思自然以为韩度是想要拖延时间,脸色顿时一沉。 可是老朱这次先发制人,根本就没有给陈思说话的机会,便直接说道:“好,那就等你准备好了再说,希望到时候不要让朕失望。” 老朱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意思是你准备的越充分越好,到时候即便是失败,也给朕失败的好看一点。 韩度给了老朱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拜道:“谢皇上。” 退朝之后,韩度抬步走出殿门,却被陈思从身后跟了上了。 “镇海侯可要及早准备妥当,可不要让咱们这些想要见识侯爷妙法的人等急了啊。” 韩度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正想要出言讥讽他两句。 汤和却从殿走了出来,沉声道:“皇上都不急,你急什么?” 陈思回头看到是汤和,脸上顿时堆起假笑,拱手客气说道:“原来是信国公,下官见过公爷。下官自然也不急,可是一想到镇海侯年纪轻轻却学究天人,心里便期盼的紧。” 期盼?这是期盼着,想要看我的笑话吧?韩度冷冷的撇了陈思一眼,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 陈思见汤和站到韩度身边,和韩度一起同仇敌忾的看向他。自知道讨不到什么便宜,便拱手说道:“下官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汤和见陈思离开,转头朝韩度问道:“一起走走?” 韩度点点头,“乐意至极。” 韩度知道汤和有话要和自己说,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汤和回头看了韩度一眼,叹声道:“陈思是国子监出来的,自从文忠故去之后,国子监监正的位置,便空了出来。最有可能执掌国子监的,便是这个陈思。” 韩度听了,笑了笑说道:“即便是他想要当监正,这和书院也无关啊。我又不会去当这个监正,他没有必要如此针对我吧?” 见韩度一脸不解,汤和便解释道:“你懂什么?当初书院在贡生当中招揽学子,便已经引起国子监的不满。那时候是有文忠在暗中帮你,再加上书院招收的不过是国子监落榜的贡生,因此他们对书院的不满还不算太大。可是后来书院公然和国子监一起抢贡生,这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陈思若是成为了监正,他这个监正想要最快的速度坐稳,再也没有比将书院打压下去,更加得人心的办法了。” “原来如此。”韩度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陈思敢想方设法的算计自己,这是想要拿自己当垫脚石啊。 没有想到这陈思长的倒是其貌不扬的,想的反而是挺美的。想要让自己当垫脚石,就是不知道你陈思够不够分量。 见韩度明白了,汤和便又问起,“这件事,你有把握没有?” 韩度微微一笑,“十足的把握是没有的,差不多有一半吧。” “才一半?”汤和闻言顿时皱眉,连韩度脸上的笑容都抹不平他的额头。 能够有一半,都是韩度往多了说,其实韩度心里连三成把握都没有。这毕竟是雷电啊,威力恐怖无比,一丁点的差错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谁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才这点把握,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汤和忍不住朝韩度一阵埋怨,“有皇上在,即便是你什么都不答应他,他也不能够把你怎么样。现在却是糟了......” 什么糟了,韩度心知肚明。要是到时候出了岔子,说不定书院在自己呕心沥血下积累起来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 可是若是成功了,那书院便真正有了和国子监平起平坐的勇气。 韩度想要赌一把。 “公爷不必忧虑,反正皇上也没有定下时日,时间还早着呢,或许在这期间,我能够想到办法提升几成把握也说不定。” 汤和神色里面有着无可奈何,微微颔首,“也只能如此了。” 韩度没有去书院,而是回到了家里,目的就是不想再被书院里面忧心忡忡的人再问一遍。可是即便是韩度躲在家里,该来的也躲不掉。 “大兄,你怎么能够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情?”韩景云一脸幽怨的看着大兄,她深深的知道,这样的事情如果韩度成功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可是万一失败了,那对书院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因为我在乎书院。”韩度给妹子沏了一杯茶。 韩景云闻言一愣,边接过茶杯,边诧异的问道:“这就是大兄的理由,大兄可知道若是事有不谐对书院意味着什么?” 点点头,韩度说道:“我当然知道,这对书院来说是一场危机。可是危机、危机,有危险的同时,也有着机遇。书院若是按照现在这样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或许十年二十年以后可以和国子监分庭抗礼。” “这样难道还不够吗?”韩景云有些不解,国子监毕竟是皇上下旨建立的,算是天下学子最接近高中进士的地方。而且国子监比书院建立早了十几年,想要追赶自然需要时间的积累。 “不够!”韩度斩钉截铁的回道,“在我心中的书院,那是追求天地至理的地方,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而不仅仅是和国子监平起平坐。” 韩景云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大兄心里会有这么大的谋划。书院要争天下第一,将国子监彻底压下。 “而且,十年二十年时间太长了,我等不了。”韩度抬眼看着妹子,“若是这次我能够侥幸成功,那便能够在天下人心中,将书院的形象彻底树立起来。前有解密鬼火现象,后有解密雷电的秘密,这种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正文 八百三十章 收税 晴空无云,万里无波。 山高立志向,海阔长胸襟。 猎猎海风吹拂身上,不仅没让人有丝毫的不适,反而让人心头一阵畅快。 七八只大船在海风的助力下劈波斩浪,欢快的像得胜归来的战马。 船首上,几个人坐在一起。这些人年纪都差不多,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灰白的棉布衣衫,领口、袖口、胸前等地方明显是教坊司里面衣衫的样式,只是材质不一样而已。教坊司的衣衫都是绸缎,而这只是棉布。 这些人显然都是教坊司的常客, 要不然不会如此的对衣衫样式念念不忘,甚至还专门找人用棉布裁剪了样式一样的衣衫穿上。 “几位,咱们也算是同过患难,在此咱提议,咱们以水代酒共饮一杯。”边说着,边抬手将面前的水杯举了起来。 远航行船,淡水比什么都重要。因此除非是淡水太多用不完,否则没有人会带上酒。尤其是他们这些商船,即便是淡水充足,也会把剩下的载重用在货物上,而不是酒。 “好~” 几人笑着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水的味道不是太好,他们最后一次在安平港补给了之后,便再也没有靠过岸。这几日下来,由于海上气温的缘故,淡水有些变质,已经有了淡淡的怪味。 不过还好,他们都还能接受。 “何东家的话不对,咱们不仅同患难,等回了京城之后,咱们也算是同富贵了。” 打趣的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阵开怀的笑声。 这一趟出海,他们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遍地黄金了。 在旧港,成群结队的番商,挥舞着金银,只要一有大明来的商船靠岸,便顿时被他们围堵的水泄不通。 只要有大明货物,根本九不愁卖。那些番商什么都要,无论是茶叶、丝绸,还是瓷器,有多少番商就买多少,稍微迟钝一点,还什么都买不到。 就连一般的麻布棉布,在旧港都是抢手货。 何东家被人恭维一句,也高兴的一抹下巴,好似刚才喝下的是酒,而不是水。 “说实话,咱们第一次出海做买卖,在下心里其实是没底的。” 说着,何东家颇为感叹的摇摇头,“以往都以为着海外是倭寇横行之地,凶险无比。万万没有想到,整个南洋倭寇竟然绝迹。而且沿途还有大明各总督府坐镇一方,守卫一方安宁。咱们这一趟深入南洋,竟然一路畅通无阻、波澜不兴,到现在在下都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似的。” 何东家的话,顿时让其他人一阵共鸣,“谁说不是呢?在下要不是太过眼热傅雍他们发财,也不会脑子一糊涂做这海贸。” “那现在呢?”何东家右手微微摇晃着杯子里的水,笑意盈盈的问道。 “现在?”此人笑着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掷地有声的说道:“往后咱就只做这海贸了,谁也别想拦住我。” “哈哈哈~”几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纷纷用手指着此人。 其实他们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出过海,见识过遍地金银的场景,再让他们回去做些针头线脑的生意,根本就不可能了。这就好比是曾经挣到过一个小目标的人,岂能再去给别人打工? 笑过之后,何东家也说道:“在下准备这次回去,将货物出手之后,便再弄几条船继续跑南洋。他傅雍不过是比咱们占了点先机而已,只要这南洋一直平静下去,咱将来未必就不如他。” 傅雍现在独领一只船队,十几条大船,自然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 但是正如何东家说的那样,他们比傅雍差的,也就差在失了先机而已。要是大家同时起步,他们还真不怵傅雍,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商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而已南洋的平静,他们相信不是短暂的。 大明现在已经在南洋设立了十九处总督府,每处总督府都有几千锐士镇守,也就是说大明光是撒在南洋的兵力,就有好几万,而且这还不算大明水师呢。 这些人到过各个港口,自然听说过当初韩度带着大明水师在南洋是如何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甚至是听到激烈之处,都恨不得他们当时就在场,哪怕是为水师马前卒也行。 “镇海侯伏波万里,让倭寇海盗闻风丧胆,真是大振大明声威。” “谁说不是呢,要是没有镇海侯,别的不说,那占城的人就不会对咱们这么恭敬。” ...... 镇海侯府。 安庆的肚子开始显怀了,韩度正牵着她的手,慢慢的陪着她走。 “来,这里有给台阶,要慢一点。来,抬腿,对,慢慢放下,脚步要轻。” 安庆尽量放慢脚步,无奈的对碎碎念的韩度白了一眼,不满道:“你能不能闭嘴?我这才这么大,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吧?” “不能。”韩度丝毫不顾安庆眼中的嫌弃,死皮赖脸的笑道:“你现在可是国宝,万分谨慎也不为过。” 安庆走到一处亭子里,就此扶着腰坐下,“那我就坐着,哪里都不去,你总该放心了吧?” “那可不行。”韩度把头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你现在越多走动,对你将来临盆的时候越有好处。走动的越好,生孩子的时候你就会越轻松,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孩子,都有好处。来,咱们歇息一会儿,继续走。” 韩度不辞辛劳的在花园里面,陪着安庆走动了一下午。 可是第二日,便急急忙忙的回到市舶司。 无他,商船回来了。 出海的商船回来,便意味着财富。尤其是对市舶司来说,更是如此。 从收了第一笔海贸税之后,接连几个月市舶司都没有丝毫的进项。再加上韩度对市舶司官吏管的比较松,导致现在市舶司里面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可是就在市舶司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整个市舶司好似重新复活来了一样,充满生机活力。大呼小叫的各级官员,脚步匆匆的各类书吏,都在为一个目标而忙碌着,那就是收税。 正文 八百三十一章 顺丰号回来 收税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首先就是核定船上的货物,巨细无遗都要一一核查清楚。然后便是让海商出示各总督府给他们的货物文书,这上面有详细的记载着他们在各处港口出发的时候,船上所载的各种货物。 最关键的,就是安平港出具的货物文书,因为这是距离大明最近的一个港口。市舶司核查货物几乎都是以安平港出具的货物文书为准。 当然,出海贸易的货物,除了市舶司会检查一边,好让海商缴税之外,各总督府是不会核查的,各总督府只核查需要运回大明的货物。 如果说,船上的货物能够和文书上的契合,那就好办了,照着十抽一缴税之后,海商便可以将属于他的货物运走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就放在市舶司,直接去找人交易。等交易成功之后,让买主直接到市舶司提货。 货物放在市舶司,当然要比他们自己带着安全。 而韩度也乐意为海商提供存放货物的库房,当然,必要的、微小的、一点点使用库房的费用,自然也是要海商支付的。 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即便是韩度收取的费用不低,海商们也愿意在市舶司租赁库房。因为,这可比他们自己将货物运走,需要花费的人力畜力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相反,如果海商船上的货物和文书上对不上,比如说少了。那海商就必须要说清楚货物是怎么少了,是遇到了海盗,还是遭遇了风暴。 不管是哪种情况,市舶司都会一一的核实。如果证实的确是如此,那自然罢了,还是正常的缴税通关。 如果核实出来,没有这样的情况,而货物又偏偏少了。那就是想逃税了,对于这种人,自然是罚款,罚的他怀疑人生。要是逃税巨大的,大明有一套完整的律法,老朱制定的。 随着一艘艘海船回来,市舶司进入了忙碌的收获季节。 熊廷带着两个书吏,忙的脚不沾地。 “熊大人。” 一个官员将熊廷叫住,他品级比熊廷要高,可是仍然称呼熊廷大人。熊廷是提举大人的人,这是市舶司里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再加上熊廷在收税、记账方面,的确是有能耐,自然得到其他官员的看重。 “高大人,客气。”熊廷微微躬身,拱手朝高大人一礼。 熊廷没有因别人的恭维而沾沾自喜,相反,他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因韩度的看重和他自己教其他官员记账法,就目中无人。 他虽然管不了别人如何称呼他,但是无论是对谁他都有礼有节。 正是因此熊廷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反而让市舶司的官员对他更加的看重。 “熊大人,这艘船货物已经核查完毕,和安平港出具的文书契合,已经开始收税。船东家希望能够把货物存放在市舶司,不知道熊大人能否给船东家安排一个库房?” “当然。”现在库房还比较充足,每启用一个库房,那就意味着市舶司又多了一笔收入,熊廷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想了一下,“就二十三号库房吧,劳烦高大人带船东家过去。” “好。”高大人点头,便转身离开,去安排船东家。 熊廷带着人,继续往下一处停靠船只的地方走去。这几天虽然没有发现一艘商船的货物和文书对照不上,可是熊廷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因为韩度嘱咐过他,一旦发现这种情况,必须一查到底,查各水落石出。对于胆敢逃税的海商,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熊廷从韩度的态度当中,他便能察觉出来,侯爷对逃税这样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海商逃税的念头给扼杀在萌芽当中。 熊廷还没有走到下一处,就看到一位书吏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己面前。 “熊大人,顺丰号回来了。” 顺丰号! 熊廷闻言,精神顿时一震。镇海侯吩咐过,只要是这些卖了证券的海船一回来,就要立刻禀报他。 “就只有顺丰号回来吗?其他的呢?”熊廷心里关切,自然补了一句。 “听顺丰号的人说,其他海船不日就会回来。他们这一趟顺畅无比,没有出丝毫的差错。” “好。”熊廷高兴的忍不住两手一拍,连忙吩咐书吏,“你立刻去查验顺丰号的货物,查清楚之后,该缴税的让他缴税,剩下的货物你专门把它存放起来,听候侯爷发落。” “是。” 熊廷吩咐完书吏,立刻就朝市舶司而去,他要向韩度禀报这个消息。 “总算是回来了。”韩度闻言也高兴的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站了起来。 立刻走过来,“走,随本侯去看看。” 韩度带着熊廷来到顺丰号,书吏正在查验货物。 见到韩度过来,就要上前拜见,却被韩度给挥手阻止,“你们忙吧,不用管本侯。” “小民拜见侯爷。”顺丰号的东家见韩度来了,立刻上前拜见。 “哈哈,起来吧。”韩度俯身就要去将东家扶起来。 东家哪里敢让韩度亲手来扶他,顿时顺势便站起身来。 韩度笑了笑,收回双手,背在身后,抬眼看着顺丰号上忙碌的书吏,“怎么样?你们这次出海,顺利吗?” 东家脸上的笑容堆叠成了一道道褶子,微微俯身,“回侯爷话,托侯爷的福,小民等人此次出海一路顺风。到了旧港,将货物出手之后,采买了香料和一些特产,便返回了。” “做生意嘛,时间就是金钱。”韩度随口应和了一句。 东家却是听的心头一震,朝韩度看了一眼,“镇海侯难怪在京城里面有着善财童子的雅号,光凭刚刚这句话,就足够自己领悟一辈子的。” 韩度没管东家心里在想些什么,现在韩度最在意的,就是证券分红的问题。 “你这艘船是通过证券集资,才做成买卖的。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分?是直接分货物,还是等你把货物发卖了,再分钱?” 正文 八百三十二章 分红大会 东家闻言顿时回过神来,“小民早就想过了,若是小人将货物直接按照每股证券分下去,不仅会给买了证券的人造成不便不说,而且他们自己拿着货物去贩卖也一定会因为不懂行情,造成被人压价。” “既然当初他们能够相信小人,拿出真金白银出来支持小人出海,那小人现在自然也要为他们着想。小人准备将货物发卖了,直接分钱。” “你这想法,倒是很有道理。”韩度点头,赞同他的想法。 的确,购买证券的人不一定就懂各种货物的行情,把货物分给他们,不仅麻烦不说,还不一定就能够卖上好价钱。 这简直就是在打击人们购买证券的积极性,韩度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这个办法很好,本侯会下令,以后所有证券股子分红,都要用钱来交易,不能用货物。”陡然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韩度毫不犹豫的下定决心。 而且,为了让证券一炮而红,吸引更多的人来购买证券,韩度准备将证券分红的日子集中在一天举行。 虽然这些海商出海的时候是一起同行的,但是在旧港出手货物之后,他们便分开来,各自去采买货物回大明。 虽然回来没有一起同行,但是他们回到大明的时间也不过是相差了几日而已。再加上卖出货物的时间,总共不到十日,当初通过证券集资的二十多艘海船,便全部将货物卖完,换成宝钞存放在市舶司里。 韩度安排人通知当初购买证券的所有人,三日之后,正式开分红大会。 并且,韩度还安排常浩等说书人,趁着这三日的时间大肆的宣扬这次分红大会的事情。 短短两日光景,街头巷尾百姓口中谈论的都是市舶司分红大会的事情。没有办法,自古财帛动人心啊,尤其分钱更是让人喜闻乐见的事情。 就连宅在乾清宫里忙于批阅奏折的老朱,都听到了关于市舶司分红大会的事情。 听到老太监的禀报,老朱端到嘴边的参茶不由得停下,“分红大会?这小子又在搞什么?” 老太监从头到尾都抖了起来,他也是才打听到分红大会是怎么回事,便来向皇爷禀报了。 “回皇上,听说是当初有些海商想要出海做买卖,可是他们又没有足够的钱。因此,镇海侯便给他们想了这个法子,靠着发卖证券才凑足货物出海。现在赚了钱了,自然要将红利分润出来给当初购买证券的人。” 听到证券,老朱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沉凝片刻之后,“朕想起来了,当初韩度还求朕,让宝钞提举司帮他印制一批证券,原来是用在这里。” “皇爷,听说镇海侯这次的分红大会办的可热闹呢,而且听说当初那些购买了证券的人,这次的分红也不少。”老太监笑着说道。 老朱抬眼看了他一眼,眼底也闪过一丝好奇,“怎么?你想要去看看?” “皇爷去那里,奴婢就去那里。只是奴婢见皇爷这些日子又劳累了许多,若是能够去散散心,轻松一下也好。” 老朱知道老太监是为了他好,便抬手指着他笑骂道:“你这老货,明明自己想去,反而要推到朕的头上。” “奴婢不敢,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妄为啊。”老太监吓得顿时跪倒在地上,低头求饶。 “朕又没有怪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老朱假装不悦。 等到老太监战战兢兢的起身之后,老朱才转颜为笑,“韩度这小子鬼主意颇多,那到时朕就去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分红大会这一天,市舶司门口一早便开始锣鼓震天的开始了舞狮表演,吸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观看。 韩度站在市舶司的楼上,满眼笑意的看着一切。 一旁的汤和也乐呵呵的看了一眼门外热闹的场景,回过头朝韩度说道:“今日过后,你这市舶司的门槛,恐怕都要被人给踏破;你这善财童子的名声,恐怕更加深入人心。” “哈哈,那就借公爷吉言了。”韩度高兴的朝汤和拱拱手。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熊廷来报,“大人,皇上驾到,还请大人赶快前去接驾。” 皇上怎么来了? 韩度和汤和两人都齐齐看向对方,想要从对方得到答案。但是显然,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立刻动身,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子。 刚一出门,便看见老朱一身便服,带着同样是一身便服的马皇后和朱标,正在走上楼来。 韩度和汤和两人只好赶紧让开楼梯口,齐齐拜下,“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 老朱等到马皇后和朱标走上楼只好,才站到两人面前,“平身吧。” “谢皇上~” 老朱先是看向韩度,“朕今日就是来看看,你这分红大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后又看向汤和,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贤弟也在这里?” “上位啊,臣老了之后反而就喜欢起热闹来了。”汤和笑了笑,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听到这里又热闹可看,臣就坐不住来了。再说了,今日的分红大会,也又臣的一份儿啊。” “哦?贤弟也买了证券?”老朱颇为意外的看了汤和一眼,笑着问道。 汤和点头,笑着附和,“买了一些。” 老朱神色不变,可是语气却变得有些尖锐,“怎么?难道贤弟府上的日子过的窘迫吗?还需要购买证券来补贴家用?” 话音落下,就连一旁的马皇后都不由得脸色一变。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若是回答是,那岂不是说老朱对信国公府的赏赐太薄了,以至于汤和不得不另谋生路?这简直就是在当面打老朱的脸,说他刻薄寡恩。 虽然事实大体上就是如此,但是这事老朱能做,你绝对不可以说。说了,那就是心怀怨望,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 如果回答不是,那既然过的富足,还如此迫切的赚钱干什么?是不是心怀异心,将钱另作它用?  正文 八百三十三章 合该发财 汤和好似没有感觉到皇上话里的刀锋争鸣,语速平缓而幽默的回答,“臣不缺钱,皇上赐给臣的,臣全家十辈子也吃用不尽。可是这小子弄了一个什么证券发卖出来,结果一个人来买的人都没有,到最后还是靠着教坊司的几个歌姬来给他捧场。臣实在是看不下去,才买了一点,原本想着就当是给这小子捧场了。嘿,万万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还赚了。” “是是是,都怪小子当初异想天开,以为人们都会慷慨解囊来买呢,没成想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还是信国公他们帮忙,才帮小子把这个场子给圆了下去。”一旁的韩度赶紧就坡下驴,就着这个方向帮汤和解释了一句。 老朱闻言沉默了一下,见周围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看着自己。老朱忽然仰头哈哈笑了起来,“世人愚妄,堂堂善财童子带他们发财,他们竟然都不敢买。倒是贤弟,好心有好报,合该发财。” 一句合该,顿时让汤和提起的心放了下去。汤和附和着老朱,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旁边的人看到两人笑的开怀,脸上也浮现起笑意。 马皇后看着高兴的两人,仔细打量了汤和两眼,微微一叹,“汤和,这些年,你也老了。” 汤和愣神了片刻,回过神来,点头笑着叹道:“是老了,臣也不知道这两年为什么会老的这么快。倒是娘娘风华依旧,可喜可贺。” “什么风华依旧?”马皇后不急不缓的轻笑着,“本宫也老了,本宫知道。汤和你就不用像那些后辈一样,也说些好听话来恭维本宫了。” “臣倒不是在恭维。”汤和笑着微微颔首,像和老朋友说话一样,思绪飘回到过去,“臣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陪上位见到娘娘的情景。” 汤和是真的陷入了回忆当中,而且他以往其实是已经忘记了这一段的,但是现在真的能够再次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场景。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人老了,在怀念过去罢了。 老朱笑着站了出来,“咱们都老了,不过没有事,这里不是还有年轻人嘛。” 说着,抬头朝朱标和韩度示意了一下。 见老朱朝自己一笑,韩度也连忙附和笑着回应了一下。但其实韩度心里一阵懵逼,老朱这话对朱标说,自然是没有问题,毕竟朱标是他选择的继承人嘛。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也捎上? 没有等韩度想明白,老朱便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这弄的热热闹闹的分红大会,是不是该开始了?” 韩度顿时把心里想着的事情抛之脑后,连忙招呼着老朱坐下,“皇上,臣这就让他们开始。” 殷勤的给老朱沏好茶,韩度起身出门,吩咐熊廷开始分红大会。 购买了证券的人,早就被市舶司告知今日分红。 常浩虽然买的不多,但是遇到能够分钱这么开心的事情,他还是一大早便来了。 出乎常浩的预料,原本他以为来衙门领钱会挺艰难的,毕竟他一个平头百姓想要从衙门里面把钱拿到,恐怕少不了被人刁难,即便是他和韩度认识也是一样。 毕竟他认识韩度,谁知道韩度认不认识他? 来到市舶司,常浩刚走到门口便被人给拦了下来。毕竟是衙门重地,闲杂人等自然是不允许进入的。 可是在得知他是购买了证券,前来参加分红大会的之后,书吏便热情的将他请进衙门,还给他奉上茶水和糕点。告诉他其他人还没到,让他安心等待。 常浩坐在堂内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市舶司来来往往的官员书吏,发现这竟然和他印象当中的衙门根本不一样。 不像普通衙门里面官员那种做什么都慢条斯理,这里的所有人无论是官员还是书吏,从来都是行色匆匆。而且市舶司里面官员上下级之间,官员和书吏之间,没有太多的虚礼。虽然两人见面还是会有问候,可是也仅仅是问候而已,称呼一声点点头便算见礼了。根本没有寻常衙门那种,下官必须要按照礼仪给上官行礼的做法。 正当常浩看到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被人告知他可以出去参加大会了。 市舶司门口清理出一片空地,巨大的横幅挂上,一排长桌上面一个个精美牢固的箱子被放了上去。 长桌前方是几排椅子,买了证券的人都坐在那里。 常浩很幸运的坐在了一群教坊司的章台中间。 “你是谁?你也买了大人的证券吗?”教坊司的章台们还是喜欢叫韩度大人,即便是按照规矩她们现在应该称呼韩度侯爷。 “小生常浩,见过各位,各位姑娘。”常浩拱手,很客气的和一众章台们笑着招呼。 常浩虽然是读书人,但是却没有一般读书人那种谁都看不起的高傲。他是被生活毒打过的人,窘迫的时候为了一口吃食,甚至在酒肆里面朝着贩夫走卒陪笑脸,他还有什么看不起人的? 虽然眼前这些都是教坊司的歌姬,但是歌姬又如何?一代名妓李师师,连皇帝都趋之若鹜,他又岂会眼低于此。 尤其是常浩扫了一眼,看到右前方一位女子更是让人惊为天人,仅仅是看道半张脸,便已让人挪不开眼睛。只是这女子神色清冷,即便是在这分红领钱的时候,也是一脸冷然,没有半点笑容。 一旁的歌姬阅人无数,从常浩的语气神态便知道他是真正将她们平等视之,没有半分看低她们的意思。 这不禁让有的歌姬对常浩来了兴趣,顺着常浩的目光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他在看谁,以扇掩住樱桃小嘴,调笑道:“哟,原来常公子是在看瑶月妹妹啊。瑶月妹妹和我们可不同,不仅冰清玉洁,而且还是良籍。凭你?” 女子调笑着撇了常浩一眼,吃吃笑道,“恐怕入不了瑶月妹妹的眼啊。” “原来这位就是京城第一美人,瑶月姑娘?”常浩恍然大悟。 正文 八百三十四章 一股买房不是梦 自从韩度执掌教坊司之后,便彻底将京城其他四大青楼给压的抬不起头。 而自从瑶月唱了一曲《孽海缘》之后,清丽的身影,国色天香的容貌,空灵的如同百灵鸟的声音便让她迅速成为教坊司头牌。 虽然她卖艺不卖身,但是却更加让人趋之若鹜。 尤其是后来,韩度和宗泐达成和解之后,便不再让瑶月唱《孽海缘》了,从此便成了绝响。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迫切想要得到。《孽海缘》成了绝响之后,凡是听过的人无不将其视为自己的荣耀。如此以来,自然更加对瑶月趋之若鹜,哪怕是明知道她不会再唱《孽海缘》,只要有她上台表演的歌舞,都是座无虚席。 甚至很多人因为得到的消息晚了一点,就连看瑶月歌舞的票都买不到。 “瑶月姑娘的大名,小生也是如雷贯耳,自然不敢由此奢望。”常浩顺着这个话题,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 女子颇有好感的看了常浩一眼,递给他一个“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的眼神”。 就在两人刚刚聊完的时候,熊廷一脸喜色的站了出来。 抱拳一礼,“本官来迟,让诸位久等。本官不会说话,也不会说些什么。因为本官以为,无论本官说的再好听,也没有它能够让诸位感到高兴。” 熊廷边说着,边朝长桌上的箱子指了指。 坐在楼上的老朱,看到下面这一幕,不由得颇为认同的点头,“这人口才倒是不错,他说的没错,话说的再好听,也没有宝钞来的实在。” 说着,回头看向韩度,“这人是谁啊?” “回皇上,他叫熊廷,原本是在明镜斋主持镜子旧钞回收的事情。皇上当初看到的那么多旧钞,就是他一张一张回收起来的。臣见他对账目颇有天赋,便教了他一种记账办法,他很快便学会,而且从始至终记账绝无差错。”韩度先是解释了一下关于熊廷的来龙去脉,才道明熊廷成为官员的原由,“后来这旧钞不是回收的差不多了嘛,皇上当时正好设立市舶司,臣手下急缺懂记账的人,便将他找来,给了他一个官身。” “原来是这样,”老朱边听,边点头,末了抬头问韩度,“那他现在是几品?” “回皇上,从九品。臣主要是让他教会市舶司里面的官吏记账法,并且由他来主持账目最后的复核。” “那这么说,他是市舶司里面最为精通账目的人了?”老朱有些好奇韩度竟然会让熊廷教导市舶司官吏记账法。以韩度的眼光,没有独到的本事,根本不可能。 韩度点头应和,“是的,而且市舶司的账目经过他的复核,绝无错漏。” 老朱顿时两眼放光,笑意盈盈的看着韩度,“这样的人才,你才给人家一个从九品,低了。” “臣也知道以他的才干,即便是一堂主事也做的。可是他比较才刚做官,若是贸然提到助手位置上,恐怕会惹人非议。”韩度下意识就说道。 市舶司主事是正八品,而熊廷不过初为官,自然不可能陡然坐此高位。 老朱顿时不满的看了韩度一眼,“朕尝以为,用人唯贤,而不是看其资历。他既然有如此才干,区区一堂主事,又如何做不得?” 回过头,看着在下面的熊廷,老朱神色淡然的说道:“传旨,熊廷严谨慎微才干卓越,特提为正八品主事,望其勤勉用事,以报朝廷。” “奴婢遵旨。”老太监立刻躬身应下。 老朱说完,笑着回头看了韩度一眼。他的想法很简单,当初韩度完成旧钞回收的时候,老朱没有给韩度任何赏赐。一来是因为,当初他得知被人搜刮走了四千多万贯,被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哪里还有心思去向给韩度封赏?二来,韩度的确是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现在韩度已经是侯爵了,再赏那就只有封公。可是老朱要是封了,那朱标封什么?因此,无论如何老朱都会把封公的机会,留给朱标来的。 现在倒好,既然韩度都说了熊廷在回收旧钞之事当中厥功至伟,那老朱就干脆封赏在熊廷头上,也算是将此事揭过。 “臣代熊廷,谢皇上隆恩。”韩度笑着就跪下,代熊廷朝老朱一拜。 老朱笑着挥挥手,让韩度起来。 熊廷在下面还不知道他就在这几句话之间,边连升三级成了主事,还在继续主持着分红大会。 “咱们就从这边开始吧。”熊廷随手一抬,便指向坐在最外面的常浩。 “请这位公子拿着证券到前面来,等市舶司核查清楚你购买的是那些船的证券之后,便按照每股的价钱把分红兑换给你。” 每艘船获得的收益不一样,自然每股的价格就不一样。而且有的人还不止买一艘船,不止买一股,如此以来,自然需要经过核对证券进行计算,才知道每个人的分红是多少。 众目睽睽之下,常浩也不胆怯,他平常说书的时候,那一天不要面对众人的注视?毫不犹豫的站起来,走到熊廷面前。 熊廷伸手示意,“请公子将证券拿出来,我们好为你核对每股证券的分红。” 听了熊廷的话,毫不胆怯的常浩顿时羞红了脸,诺诺几下嘴唇,小声道:“学生,学生只买了一股,是泰安号的。” 熊廷顿时觉得他刚才失言,歉意的笑着道:“公子真是好运气,泰安号这次的收益很好,在所有船当中都是排在前三的,这边请。” 熊廷将常浩带到泰安号的面前,示意常浩拿出证券。 常浩将证券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来,为了避免证券被汗水打湿,他还专门用棉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其包裹起来,生怕证券有一点点受损。 书吏和泰安号的东家一起将证券核实清楚之后,东家便清点宝钞兑换给常浩。 书吏拿着宝钞,高唱一声,“泰安号证券一股,换宝钞三千一贯七百一十三文。” 唱完,便要求常浩在账册上签字画押,并之后将宝钞递给他。 正文 八百三十五章 富婆养成计划 经过画押,将宝钞拿到手里的常浩都还在发愣。他感觉非常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 当初他买证券的时候才花了多少钱?一股二百八十多贯而已。可是现在这二百八十多贯,在短短几个月之后,却是给他带来了连本带利整整三千贯的收益。 原本他只是处于对韩度的信任,想着多少能够挣点钱,也能够让人提早些时日在京城买下一处土胚房子。 没想到就这么一股证券,就收益三千贯,这哪里是挣了一间土坯房啊,即便是买一处三进的宅子都足够了。甚至买一处位置偏远一点的,还能够剩下点余钱让人生活。 “谢谢大人,谢谢东家。”常浩眼角有幸福的泪水落下,忙不迭的朝着面前两人躬身致谢。其实他最想感谢的人是韩度,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韩度在二楼上。 “哈哈哈,公子客气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泰安号的东家见常浩如此客气,停顿了一下,微笑打量了对方的神色几眼,反而感激的说道:“是老夫要感谢公子才是,当初要是没有公子的慷慨解囊,老夫这艘船如何能够出海远航?” 常浩和东家彼此看了一眼,两人都高兴的笑了起来。双赢的事情,让两人都非常高兴,至于谁应该感谢谁,却不重要了。 书吏的一声高唱,更是让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陷入到了狂热当中。一股就分红三千贯啊,谁不眼热? “多少?多少?分了多少......” “三千贯。” “仅仅是泰安号的一股,就分了三千贯。” “老天爷,听说每艘船都是一百股的,这样说,岂不是光是泰安号就赚了三十万贯?”一个读书人模样打扮的人,摇着纸扇摇头晃脑的感叹。 “这位公子学问不错,片刻之间就算出泰安号赚了多少。”一个富态的老人看着读书人浅笑。 读书人闻言呆愣片刻,心里苦笑着感叹,原本他的算学水平在同窗之间是首屈一指的,只要是他遇到算学上的问题,他给出的答案都能够让一众同窗为之惊叹。 可是自从韩景云横空出世之后,人们见识了真正的数学高手是如何计算的。像他刚才这样的心算,在书院里面根本就不算什么。人们自然也就不会惊叹,只是感叹他的算学还不错。 “不过这三十万贯,应该是包括了所有人的本金才对。”有人一旁插话,议论道。 “那也很好了不是么?听说一股的本金才几百贯,这样算起来那人刚才也赚了两千多贯。一下子赚了两千多贯啊,挖金山也不过如此了。” “是极,是极。以前听人说海外有金山银海,咱们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是咱们浅薄了。” “大家快别说话了,快看又有人上去了。” 第二个上前去的是教坊司一位歌姬,只见她笑意浅浅,锦缎袍子衬托出她修长的身段,款款上前。 “祥风号、隆昌号、巨鲸号......一共一十三股,合三万一千四百一十一贯零六十文整!” “有请下一位~” 教坊司的歌姬一个个上去,少的也能分到两万多贯,多像香雪和烟雪二人,更是突破了十万贯。 十万贯什么概念?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寻常百姓形容一个人豪富,就是说此人腰缠万贯。 而此时此刻,在京城百姓的注视下,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又三十多位腰缠万贯的大富诞生。 所有亲眼见证这一场造富神话人,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官绅士子,无一不为之惊叹。 终于轮到面无表情的瑶月上前,身旁跟着的丫鬟早就开心的两眼放光。只有她清楚,她怀里抱着的箱子里面究竟装了多少证券。 “嘭!”还没有等熊廷说话,丫鬟便急不可耐的将箱子放在桌上,随手将箱子打开,展示给熊廷看。 熊廷见了都不禁咽了咽口水,虽然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是看见箱子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证券,还是忍不住脸色一变。 周围的百姓把熊廷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顿时有窃窃私语传出。 “这是瑶月姑娘吧?” “当然是瑶月姑娘,京城第一美人啊,除了瑶月姑娘,谁还有这份天仙下凡的姿容?” “看样子瑶月姑娘可买了不少。” “是啊,没看到熊大人脸色都变了么?瑶月仙子这次可是要发大财了,就是不知道她究竟买了多少?” 熊廷见瑶月一脸的平静,根本就没有看他,反而是抬眼望向身后二楼,熊廷不用回头都知道瑶月是在看向哪里。 倒是瑶月身旁的丫鬟两手抱在胸前,手指捏在一起,一脸紧张的盯着他,好似生怕他反悔,不兑换证券似的。 “来人,为瑶月姑娘清点证券。”熊廷一声令下,便有三名书吏连忙过来。 大把大把的证券从箱子里面拿出来,一一清点。 周围的百姓见了,顿时又是一阵惊呼声传出。他们有预感,今日恐怕要见证奇迹。 足足过了顿饭功夫,书吏才将证券清点完毕,兑换成宝钞。 熊廷打开清算的清单,看到最后数额的时候,都忍不住又仔细的看了瑶月一眼。见她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咳嗽两声才高呼道:“经核查清点,最后兑换宝钞。” 停顿了一下,熊廷深吸口气,高声喊道:“四十九万八千五百四十贯!” 将近五十万贯!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给震惊了。 就连坐在二楼的老朱听到,都不由得放下手里的茶杯,仔细的朝亭亭玉立的瑶月看去。 “四十九万贯~”老朱颇为感叹的摇了摇头,“这丫头这么有钱了?” 老朱不得不承认,这笔大财连他都心动了。四十九万贯能够做多少事?能够修建多少水利、多少道路?能够赡养多少孤寡老人? 别看这两年朝廷富裕了一点,即便是朝廷要一下子花四十九万贯,那都要六部尚书和老朱反复商议才行。 片刻之后,老朱回头仔细看了韩度两眼,“朕怎么发现这些买证券的,都是教坊司的女子?你小子不会是在假公济私吧?”  正文 八百三十六章 监守自盗? 你干脆怀疑我监守自盗算了......韩度的嘴角抽了抽腹诽道。 老朱倒是没有怀疑韩度和这些歌姬有什么瓜葛,他就是单纯的觉得吃味了。 四十九万贯啊,教坊司每年给宫里多少钱?一百万贯。 平均下去,每个月还不到十万贯。 后来老朱想要提高教坊司每年送进宫的收益,都被韩度找了一大堆理由出来搪塞。什么这是妹子们挣得辛苦钱呐,什么教坊司现在也就占个新鲜,时间一长收入必然会下降呐。反正韩度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既然皇上金口一开说了一年一百万贯,那就不能更改。 到最后还是在老朱的厚脸皮下,并且保证了再也不会增加教坊司的岁入之后,韩度才同意提高到每月十万贯。 这样一来,每年就相当于教坊司为宫里提供了一百二十万贯的财富,比原来多了二十万贯。 就为了这二十万贯,老朱纠缠了韩度好久,才让韩度松口。 可是现在韩度却轻易的便将上百万贯分给教坊司的女子,这自然难免会让老朱不满。 “皇上明鉴,这些可是船东家的钱,和臣可没有半分关系。”韩度陪着笑脸赶紧撇清关系,要是让老朱误会了,那无论是对谁都不好。 而且这些钱的确是那些船东家拿出来的,当初她们出钱给船东家买货出海做生意,现在赚了钱了理应分一份。 你当初又没有出钱,现在眼红有什么用? 老朱却好似有读心术一般,瞪了韩度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当初要是懂事一点,让朕也买点证券,现在不就有分红了?” 我又不是未卜先知,还提前告诉你买证券。 韩度觉得这个天没有办法再聊下去了,紧闭嘴巴站在一旁,故意不去看老朱。 好在,马皇后温柔的笑了下,帮韩度解了围。“皇上富有天下,何必与这些百姓争利?再说了,皇上想要在海贸巨利上分一杯羹还不简单?回头臣妾就让人准备一下,咱们有船又有人,没有道理别人都能做的生意,本宫不能做。” 这样可以吗......老朱抬头看向韩度。他可是记得当初韩度极为不赞同朝廷通过朝贡来获利的,认为朝廷只需要坐着收钱便好,贸易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商人去做。 韩度微笑点头,“完全可以的,海外对大明货物的需求极大,以现在的商人运出去的那些,根本就填不满海外巨大的需求。若是宫里能够组织船队出海贸易,不管是对民间还是对宫里都有好处。” “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出乎韩度的意料,刚才还在眼红别人发财的老朱,这个时候竟然一反常态的不想在谈论这个问题了。 韩度虽然心有疑惑,但是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将这个问题继续下去,只好随着老朱看向下面的分红大会。 分红大会还在继续,瑶月带着丫鬟和抬着箱子的书吏朝她的马车走去。 没错,四十九万贯的财富,即便是宝钞,也是装了三个大箱子,需要两个男人抬着才能够搬的动一箱。 瑶月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朝着市舶司二楼看了一眼。看到韩度朝她看过来诧异的眼神,瑶月一直冰冷的脸上陡然露出幸福的笑容。 仅仅是这么一笑,就让周围看到她笑容的人好似看见了春暖花开一样,屏住了呼吸。 “小姐在看什么?”身旁丫鬟不解为什么瑶月会停下脚步,歪着脑袋迷迷糊糊的问道。 正当丫鬟想要顺着瑶月视线回望过去的时候,瑶月却陡然收回了目光,好似刚才都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罢了。 “没有什么,咱们回去吧。” “好嘞。”说到回去,丫鬟最是开心。毕竟这么多的钱啊,财不露白,当然要赶紧带回去藏起来才是。 两人没走两步,顿时有人冲出来,拦在瑶月面前。 丫鬟见此,连忙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双臂将瑶月护在身后。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要做什么?” 来人年纪不大,一身青色长衫,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虽然此人精心打理过自己,但是从他面黄肌瘦的身形和长衫已经被洗的泛白,便知道他的家境肯定不怎么样,说不定还很穷。 见丫鬟像防淫贼一般防着他,书生脸色尴尬了一下,慢条斯理的拱手一礼,“小生这厢有礼了。瑶月姑娘大名,小生仰慕已久......” 书生边说话,边弯腰拜下。可是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瑶月已经越过他,走到后面去了。 见自己如此被一青楼女子无视,书生脸色闪过一丝恼怒。但是为了他的目的,又顷刻间忍了下来。 堆起一张笑脸,再次跑到瑶月面前,就要说话。 “滚!”瑶月贝齿微微一启,厌恶的吐出一个字。 书生好似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而瑶月也趁着他发呆的时候,连忙上来马车,把门关上。 书生回过神来,顿时恼羞成怒,就要破口大骂。 却被娉娉婷婷走过来的香雪,以手掩着樱桃小嘴奚落,“哟,笑死人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这样的货色,老娘都看不上,你还以为咱们冰清玉洁的瑶月妹妹能够看的上你?” “哈哈哈......” 香雪一句话,让周围的人朝着书生爆发出巨大的嘲笑之声。 刚才那一幕大家都看在眼里,书生无非不过就是看到瑶月有钱了,想要占便宜罢了。可是谁成想,人家瑶月姑娘根本看不上他。 瑶月姑娘本就国色天香,爱慕者如同过江之鲫。现在又陡然暴富,心动的人自然多的是。 只是他们没有这穷酸书生不要脸,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冲上去拦住瑶月。 而瑶月对这穷酸书生的无视态度,让众人一阵暗爽,觉得这才是心目中瑶月姑娘的真性情。 香雪的奚落书生的话,更是他们感到一阵快意。 书生面对众人的嘲笑不仅没有掩面而走,反而破罐子破摔的朝香雪道:“不过是一个青楼婊子而已,我身家清白,想娶她那是看的起她,不识好歹。”  正文 八百三十七章 贫穷限制了想象 香雪陡然冷下脸来,“既然你这么看不起人,偏偏刚才又舔着脸上来,你这清白的身家岂不是连婊子都不如?” 香雪这辈子最绝望的就是被送进了教坊司,一双玉臂枕千人,半点朱唇万人尝。但同时,最让她燃起希望的便是韩度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她深知道瑶月的心思,因此绝对不允许有人污蔑瑶月,为此哪怕撕破脸皮,她也在所不惜。 “你,你~”书生被气的,指着香雪的手都颤抖不停。 是啊,前恭而后倨,现在他有多自视甚高,刚才他就有多么卑躬屈膝。为了钱竟然舔着脸的想要和瑶月攀附上关系,简直就是斯文扫地。 香雪见书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才感觉到满意。 “你往后啊,就抱着你清白的身家,继续挨饿受冻吧!”柳腰在高跟鞋和猫步下夸张的左右摇摆,款款走上马车,扬长而去。 “娘咧,这个妖精,真是让人受不了。”香雪的马车离开只好,这里都还有人脑子里面还在回味刚才香雪柳腰摇摆的模样。 “听说香雪可不是卖艺不卖身,她兴致要是来了,也是回接客的。你们说,那些被她接客的人,会不会就此快活死?” “他们会不会快活死我不知道,不过我要是能够和她春风一度,少活十年都愿意。”还有人朝着香雪马车离开的方向,暗暗眼馋。 “还少活十年你都愿意,恐怕你十年挣到的钱都买不来和她春风一度。”一个富态的员外,脑袋后仰,摇头晃脑的说道。但是他脖子太短,不管他怎么努力的后仰,都给不了众人威严感,反而像一只胖蛤蟆一样,分外引人发笑。 可是见他好似知道些关于香雪的内情,其他人又想要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不敢嘲笑他。 “不会吧?怎么可能要这么多钱?” 富态员外轻蔑的看了出声的那人一眼,“这么多钱?很多吗?看来你对什么才是钱多,了解的不够清楚。教坊司是京城第一的销金窟,进去的人随后一挥,便是几十上百官的砸出去了。” 众人听的一片哗然,虽然他们知道进教坊司的代价一定很高,但是他们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高法。这是他们这些只去过半掩门和娼寮的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光是进门票都要十贯,你们以为呢?”员外见众人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更是得意,“更何况是像香雪姑娘这样的名妓,光是见上一面就不是容易的事。” “怎么才能见到?” “嗯嗯~”见有人如此上道,员外也不介意告诉他们一些内幕消息,“想要见香雪姑娘,你得先参加打茶围。一般是十个人左右,教坊司的茶围最低都是十贯一个人。像香雪这样的名妓,光是入茶围便是一百贯。” “嘶~一百贯?就是为了见上一面?” “见面?你想什么呢?一百贯只是让你有入茶围的资格,想要见面,甚至和香雪姑娘春风一度,那还需要你将其他人都给比下去才行。”员外越说越是起劲。 “怎么比?”人们顿时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心里话。 员外笑着摇头晃脑,拿捏足了众人之后,才说道:“当然是你擅长什么,你就比什么。会诗词的就作诗词,会画画的就画画,当然你要是什么都不会,那也没事,你还可以比钱啊。只要你能够用钱将其他人砸趴下,你也可以见上香雪姑娘一面了。” “那,那得砸多少钱啊?”这个时候,众人已经深深认识到“销金窟”三个字的含义了,问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砸多少?那就没个数了。”员外嘿嘿一笑,“运气好,几百贯也就见到香雪了。要是运气不好,那砸上千贯,甚至是几千贯都不一定能够见到。” 上千贯是什么概念?外城三进的宅子也不过两千出头。 这一夜风流,就要花出去半座宅子? 果然,刚才他们说愿意少活十年,这是给低了?照这架势,他们二十年也挣不到和香雪春风一度的钱啊。 真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 “员外这么了解,看来是和香雪姑娘共度过良宵了?”有人想要恭维员外,却没有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员外郁闷的看了此人一眼,谄谄的干笑,“那倒是没有。” “切~” 事到临头员外软了,顿时引来所有人的嘘声。 没有春风一度,你说个得儿啊? 还以为你真刀真枪的亲自上过,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银样镴枪头,说不定连刚才的内幕,都不知道是从谁的嘴里听来的。 众人扫兴的四散而去,留下员外站在原地。 “哎,咱虽然没有和香雪春风一度,但是咱至少进过教坊司,打过茶围啊,你们这些泥腿子进过门吗?” “嗨~”员外再朝众人吼了一声,见没有人想理他,只好垂头丧气的背着手走了。 下面发生的一幕,被楼上的老朱看的清清楚楚。 看到那落魄书生跳出来的卑鄙行径,老朱都忍不住暗骂一声,“无耻之尤,堂堂读书人不志存高远,发奋读书以求金榜题名,报效朝廷。竟然会去惦记一个弱女子的钱财,简直就是斯文败类。” 读书人算什么,有的人成了皇帝,刚才都还在惦记那弱女子的钱财呢。韩度抬头望天,避开老朱的目光,深怕被他看出心里的想法。 韩度想要避开老朱,可是老朱却是狐疑的转头看向他,“朕刚才看到那瑶月好似朝这里看了一眼,还笑了,老实说,是不是在看你?” “看我?不会吧?”韩度低下头,眉头皱起,好似在仔细回想刚才瑶月究竟是在看谁,“刚才臣可是站在后面的,下面应该看不到臣才对。倒是皇上坐在前面,或许她看的是皇上?” “朕又和她不熟,她看朕做什么?”老朱根本不满意韩度的回答,顿时沉下脸来。 天地良心,你和她不熟,但是我和她也不熟啊。既然这样,你凭什么认为她是在看我? “皇上莫不是忘了?她的良籍还是皇上开恩给允了的,或许她是在感谢皇上。”  正文 八百三十八章 证券集资的好处 韩度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让老朱慢慢打消了狐疑,继续看着下面的分红。 末了,忽然回头警告韩度,“现在安庆有着身孕,你要敢做出让她生气的事来,朕饶不了你。” “臣还想着安庆给臣生个大胖小子呢,怎么会这样的心思?”韩度连忙叫屈。 老朱见韩度说的真诚,眉宇间的疑惑总算是消散,笑着点头,“你知道就好。” 分红大会圆满结束。 堆的像山一样的几百万贯宝钞,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分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瞬间就让人京城百姓奔走相告,短短两日之内,所有人口中谈论的都是分红大会的事情。 甚至又不少人摩拳擦掌,准备市舶司下一次放出证券的时候,砸锅卖铁也要买上一股。 分红大会一结束,老朱和马皇后等人便回宫了。 而韩度则留了下来,准备了酒宴,接待这些船东家。 酒宴上,书吏为韩度倒满酒杯,韩度端着酒站起来,高声道:“这第一杯酒本侯敬诸位东家,是你们诚实守信仗义疏财,拿出前来分红,保住了市舶司的脸面,也保住了本侯的脸面。本侯感谢你们,干!” “侯爷言重了,这也是我等分内之事。” 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干了之后,韩度伸手朝众人压了压,示意他们都坐下。 众人应声坐下之后,韩度才慢慢坐下。 “各位这次赚的可不少,以后有什么打算,还继续出海吗?”韩度仍由书吏给自己倒满酒,笑着问向众人。 韩度面前几人对视一眼,顿时齐齐浮现笑意。 左手位置一人年纪稍长,满头花白头发,额头上沟壑纵横。 “托侯爷的福,咱们才能够赚这一大笔,以后咱们自然是要继续出海的。不过赚了这一次,咱们的本钱也有了,以后准备自己带船出海。” 韩度笑着看了此人一眼,思忖着把端起的酒杯又放下。 这些人这次分出去这么多钱,要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韩度自忖,要是没有约定在前,以及自己强行压着他们,这些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愿意分红给别人。 那可是好几百万贯啊,他们平均每个人都拿了十几二十万贯出来。 现在他们手里资金充裕了,自然不想再把利润分润给别人,也就是说,他们不想再卖证券了。 见韩度好似不高兴了,众人顿时闭口,小心翼翼的看着韩度。 韩度见众人神色凝重,忽然哑然一笑,“大家何必这么紧张?到目前为止,咱们也算是互利互惠吧?” “那是,那是......”所有船东家顿时附和笑着,连连点头。 见众人放松下来,韩度才笑着道:“你们要自己单干,那是你们的自由,本侯是不会阻止的。” 韩度掷地有声的表态,顿时让酒宴的气氛恢复了刚才的热烈,众人彼此之间喧闹声四起,没有了顾虑。 韩度等众人私语了片刻,才挥挥手,按下了众人说话的声音,“不过,本侯却有些话,想要提醒你们。” “侯爷旦请吩咐。” 韩度也不客气,简单直接地说道:“第一,证券这一块,即便是你们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想要去做。你们可以自己想一想,有你们的前车之鉴在前,其他人自然会有样学样,除非他们不想发财。” 既然这些人对分红心有不满,以为他们靠本事赚了钱,却不得不将大部分利润分给了其他坐守其成的人。让他们感到不值得,想要自己单干。 那韩度就告诉他们,这证券生意不是只有靠着你们才做的成,而是想要做的人多的很,根本不愁没有愿意做的人。 韩度的话,顿时就让一众船东家陷入到沉默。 的确他们可以自己单干,但是韩度也可以继续找资金不足的人,那些愿意通过证券凑集资金,以求出海贸易的人。 这样的人会少吗? 恰恰相反,这样的不仅不少,反而还多的是。 当初他们只不过是第一个找到韩度,占了一个先手的便宜而已。要是其他人知道生意还可以这样做,钱不够还可以通过证券来凑集资金,那当初出海的就不会是他们这点人。 至少会多出十倍不止。 这样看来,他们做不做证券这一块,对韩度根本就没有丝毫影响。相反他们是占了证券的便利,这次才赚的盆满钵满。 如此一想,众人心里刚才的不满,竟然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人就是这样,想不通的时候,换个立场,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韩度将众人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见众人都释然,才继续说道:“第二,本侯要提醒你们,出海跑船也是有风险的。你们这次一帆风顺,运气好没有碰到风暴,难道你们以后每次都能够保住一帆风顺?你们自己跑船,万一要是遇到风暴,那就可能血本无归,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但是如果你们继续通过证券集资,那就不一样了。本来你们自己单干,或许只能够带一艘船出海,但是你们通过发卖证券,可以一次做十艘船的生意。虽然你们还是需要把利润分给别人,但是你们自身的收益其实和自己单干是一样的。” “可是这样一来,你们承受的风险,却要小了太多太多。甚至你们可以彼此互买证券,那风险自然就更小了。” 能够把生意做到他们这样的,每一个都是算盘精。 韩度的话音落下,他们略一盘算,便知道韩度所言非虚。 “侯爷此乃金玉良言,小人等万分佩服。” 韩度这才笑着将酒杯端起,向众人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笑呵呵的问道:“你们不想单干了?” “哈哈,”顺丰号东家大笑起来,打趣说道:“侯爷如此为小人等着想,小人等要还是单干,岂不是辜负了侯爷的一番美意?” 韩度也幽默的笑了起来,“本侯倒也不是为你们着想,本侯也在惦记着你们的海贸税呢。” “小人就把话放在这里,海贸税若是小人少了一文,侯爷只管将小人人头拿去。” 顺丰号东家豪气的说道。  正文 八百三十九章 暴富之后的忧虑 见顺丰号东家说的如此豪气,其他人也纷纷争先恐后的朝韩度表态。 韩度见众人纷纷放弃了自己单干的想法,心里感叹一声,“大事已成。” 证券不仅能够最大程度的分散风险,更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凑集大量的资金,让大多数人参与到海贸的红利中来,只要有越来越多的人从海贸当中得利,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发生禁海这样的事情。 到时候即便是皇帝要禁海,朝廷百官也不会答应,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大明从这一刻开始,真正的开始睁开眼睛,放眼看世界。 “诸位。”韩度用酒杯在桌子上顿了顿,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之后,才说道:“或许在你们上半辈子的经营当中,早就把同行是冤家铭刻进了骨子里。但是本侯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这句话放在海贸上是不适合的。以前你们利润太少,别人吃了你们自己就会没得吃,导致彼此敌视,本侯能够理解。但是海外的利润你们是赚不完的,别说是你们一辈子,你们就算是像现在这样赚上十辈子,也赚不完。只要你们能够将货物带出海,你们就能够获得属于你们的利润。因此,本侯希望你们能够抱团取暖,先做大做强之后再说。” 说着,韩度看了众人一眼,喟叹一声,“说句实话,别看你们现在看似有钱,但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一场风暴,一个浪头打过来,你们就要破家,所有辛苦付诸东流。” 韩度的话让众人纷纷左右议论起来,边议论边不断的频频点头。 “侯爷所言极是,小民等谨记。” 韩度见自己的提醒起了作用,满意的点点头。 ...... 常浩身怀巨款,一路警惕性极高的走在路上,深刻体会到了‘小儿抱金砖行于闹市’当中小儿的心情。好在,严苛的大明律下,没有人敢觊觎他。 秉持着小心翼翼,神色如常的回到了酒肆暂住的房间里面。常浩回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这酒肆里面来往大多数都是需要讨生活的人,而这些人是很少会浪费时间去凑分红大会热闹的,顶多在道听途说之后,把分红大会这件事挂在最上,好似他们也亲自去过似的。 而常浩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即便是去了分红大会,在场的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刚刚跨进房门,常浩便连忙回身,左右看了一眼,将房门关紧反锁。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躲到床上,将包裹取下打开。 一摞一摞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宝钞摆在面前,常浩不是第一次见到一贯的宝钞,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宝钞堆在一起。 白底黑纹,四周有复杂的图案和纹路,中间是雄奇刚劲的‘一贯’两个字。左边有一寸见方的空白,那是宝钞的水印,只要对着光线便可以看见老朱的坐像。 右边是老朱的头像,他头戴十二旒冠冕,脸庞方正,眼角狭长,表情异常严肃。一双眼睛奇特有神,对视的时候,就好似被皇帝给注视着一样。 以往常浩每次看到皇帝的眼睛,都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可是现在在常浩眼里,却有着说不尽的亲切。深吸一口气,隐约闻到了宝钞油墨的味道,沁人心脾。 多年的省吃俭用奋斗的目标,就要一朝得偿所愿,常浩摸着宝钞的手都禁不住的颤抖。 咚咚! 敲门声响起,顿时把常浩给吓了一跳。 他现在有这么多钱,自然怕被人给惦记上。常浩早知道他发财了的事情,肯定瞒不了周围的人太久,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就在常浩思绪翻飞的时候,又传来两声敲门声,“常秀才,是我,你在么?” “原来是掌柜的,看了是自己想多了。”常浩心里送了口气,一把拉过被子,将宝钞严严实实的给盖住。 “来了。”做好一切之后,常浩揉了几把脸,整理了一下衣衫,让他看起来正常一点。 随即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掌柜。 “常秀才这是在做什么?”着房间不大,掌柜一眼便看见了床上被子凌乱的一幕,不由得好奇问道。 常浩神色不变,顺着掌柜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回道,“哦,这两日感到有些累了,便睡了一觉。” 说完,还好似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故意打了一个哈欠。 “掌柜的找在下有何事?”常浩好像是还没有睡醒一般,边打哈欠,边问道。 掌柜的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根本就没有探究下去的意思,也不在意常浩在房间里面做什么。 “哦,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没有看到常秀才的人,便来问一问。” 常浩兴奋了一天,连饭都没有吃过,听掌柜的这么一说,自然感觉饿的不行,就要点头答应下来。 可是就在他点头的一瞬间,又变成了摇头,“劳烦掌柜的挂念,不过在下睡觉之前就已经吃过了,现在还不饿,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那要不要给你留点饭菜?”掌柜的又问。 可是常浩还是摇头,“不用了,我这一觉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好吧。”掌柜的见常浩拒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此转头离开。 等掌柜离开之后,常浩再次紧紧的将门锁上。刚刚做到床上,肚子里顿时就传来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 “不仅饭吃不得,这里也住不得了。”常浩强忍着饥饿的难受,想要出门,却又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得在房里着急。 一个多时辰以后,眼看天色开始变暗,常浩再也忍受不了饥饿了,背着包裹推门出去。 刚一踏出门,便和掌柜的撞上,吓得常浩脸色都变了。好在他随即便看到掌柜手里端着的饭食,提起来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 “常秀才这是要出门?”掌柜的见常浩急匆匆的样子,连忙问道。 常浩神色不太好,脸庞扯了两下,敷衍道:“是啊,今日睡过头了,连叔父要我去他家里一趟都忘记了。”  正文 八百四十章 自己想多了 掌柜的没有怀疑,再说他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毕竟常浩的叔父请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要不吃了再走?”掌柜指了指手里的饭菜。 常浩连连摆手,摇头道:“不了,不了,叔父嘱咐过了,去他家里吃。” 掌柜也没有多想,点了下头道:“好吧,那我便端回去。”说着,便让开了道路。 常浩朝掌柜的笑了一下,低头匆匆从他面前走过。临到下楼的时候,常浩心里有些不忍骗了掌柜,可是在他微微一顿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的离去。 常浩自然没有去找他的叔父,现在他带着这么多钱,别说是叔父了,连妻妾孩子他都不能相信。 呃~他也没有妻妾孩子,还是光棍一个。 不过常浩早就想好了去处,趁着还没有宵禁,常浩挤进内城里面,找了一处客栈。 来福客栈。 “客官,敢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常浩刚一进门,就被眼尖的店小二看到,迎了上来。 客栈堂内还五桌人在吃饭,这些人的穿着要么是绫罗绸缎,要么是棉布长衫。一看就知道前者是官宦之人,而后者则是一些商贾。 内城的消费,也只有这两种人才能够承受的起。 倒是常浩一身青衫让堂内的人颇为感到以外,不过众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再理会。 颇为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而他们却继续聊着他们感兴趣的问题。 “听说今日市舶司弄的那个分红大会,教坊司的那些姑娘可是出尽了风头啊。” “是啊,那瑶月姑娘是良籍,而且她从来没有过入幕之宾,倒也不去说她了。但香雪和烟雪两位,没有想到竟然也有腰缠十万贯的一天,以后再想登两人的门,恐怕难喽~”一给年纪二十多岁,身材胖胖的人说道。只是他嘴里说着可惜,脸上却又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是心有不甘。 “谁说不是呢?要是老夫有了这么多钱,也不愿意再接客了。以往想要见她们一面就不容易,往后恐怕会更难。想到这,老夫都还在后悔,前几天打茶围老夫就应该再砸一百贯下去。”说话的人脸色有些苍白,摇头晃脑心里满是遗憾。 “见应该还是能够见到的吧?只要她们继续摆茶围,不就还有机会?”有人笑着插话。 刚才那人却摇头,叹道:“你懂什么?即便是她们往后继续摆茶围,难道你还以为会和现在一样?到时候想要见她们的人,必然如同过江之鲫,恐怕你就算是花上十倍的代价,也难以再见到。” “不会吧?十倍,这怎么可能?”以往香雪和烟雪两人的茶围,没有几百贯根本就做不了入幕之宾。往后还要贵十倍?那岂不是要几千贯?京城里面有钱人会有这么多?疯了才会花几千贯,就为了春宵一度。 那人却摇摇头,根本不想理会这人。 其实道理很简单,同样姿色的女人,金贵程度其实和她的身家成正比。就好比夜晚之后,站在街边路灯下的,二百块钱你都嫌贵。但是要是有一个浑身上下穿的用的,都是奢侈品牌,开着玛莎拉蒂来见你,问你要一万,恐怕你都会觉得占了大便宜。 常浩听到人们都在议论分红大会上教坊司的人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原本他以为分了三千贯,会引起别有用心的人注意呢。 没有想到,人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他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常浩以为三千贯就是他一辈子的梦想了,可是没有想到在教坊司那些人的衬托下,他这三千贯简直就是可有可无。 想到这里,常浩心里竟然浮现起淡淡的失落。 “客官,敢问是打尖,还是住店?”见常浩没有反应,店小二再次问道。 常浩顿时回过神来,自嘲的一笑,说道:“打尖,也住店。” “好嘞,客官里面请。”店小二连忙招呼着韩度进门,“敢问客官是在这里吃,还是送到房里?” 常浩看了一眼堂内,发现没有一个人在看他,顿时失笑了一声,干脆就此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随手把包裹放在身边,就好似里面装的不过是些衣衫而已。 “就在这里吃吧。” “好嘞,不知道客官想要吃些什么?”店小二继续问道。 “一只烤鸭,一只肥鸡,小菜来两个。快点上,饿了。”常浩从怀里拿出两张宝钞,直接轻拍在桌上上。 要是以往,常浩肯定不会如此铺张浪费,可是现在的他不在乎。 “客官请放下,咱们客栈上菜是最快的。”店小二一边将宝钞拿在手上,一边笑着说道,“客官要酒吗?虽然咱们客栈的酒比不得海鲜楼的神仙醉,可是在这附近也是一绝。关键是便宜,绝对的物超所值。” 常浩虽然觉得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也在分红大会上,但是这些钱毕竟是他一辈子的期望,那里敢喝酒啊?要是喝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才是‘祸福本无门,庸人自扰之’。 “不了,来壶茶水吧。另外再来碗米饭吧,饿的极了,还是吃饭顶饱。” “好嘞,客官请稍等,饭菜马上便来。”店小二笑着微微一欠身,后退两步,才转身急匆匆离开,去后厨吩咐。 福来客栈上饭菜的速度果然很快,常浩连一杯热茶都没有喝完,店小二便端着托盘来了。 “客官,这是你要的烤鸭、肥鸡,两个小菜,还有米饭。饭菜齐了,请慢用。” 烤鸭是直接片好的,没有一丝骨头。肥鸡是直接斩切的,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盘子里,冒着热气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常浩毫不客气的把筷子一竖,直接朝着烤鸭下手。一下子便将四五片烤鸭送进嘴里,微烫的油脂和烤鸭的香味一起吞到腹中,常浩露出满足的神色。 美美的饱餐一顿之后,韩度跟着店小二来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连洗漱都没有,便直接躺在床上,双眼望天心里在思量着钱的事情。  正文 八百四十二章 想要存钱 要是按照以往常浩的想法,肯定是毫不犹豫的先去买一处宅子,在京城里面安顿下来再说。毕竟能够像这样小富即安,也是常浩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 甚至是就在躺下之前,他都还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常浩的想法却慢慢的发生了改变,经历过购买证券一夜暴富的事情,再去小富即安,就有些不符合常浩的想法了。 毕竟买宅子需要花一大笔钱,这些钱要是继续用来购买证券,那怕只再赚一次,仅仅是一次,他到时候想要买什么样的宅子买不到?而现在这些钱,顶多就在外城买一个很普通的宅子,毕竟他也需要留下一部分钱来生活,而且当初他是向好多人借了钱的,也需要一一归还。 可是不买宅子的话,他随身带着这么多钱,不仅冒险不安庆,而且还很不方便。 该怎么办? 要是常浩有家有室,那倒是简单多了,直接放在家里藏起来便是。可是他偏偏父母早亡,孤家寡人一个,连住都是借助在酒肆里面。将这么多钱放在酒肆里,显然是行不通的。 他得有一个非常妥当的存放地。 就在常浩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既然那些商人都可以为了安全和方便,把货物放在市舶司里面,那咱可不可以也把钱放在市舶司?” 可是这只是常浩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三更半夜的也没有人能够给他解惑。因此,他整夜都在可行和不可行之间来回摇摆,一夜未眠直到天亮。 ...... 韩度已经很多天没有去过书院了,都是天一亮便来到市舶司。没有办法,这些天都有海船源源不断的回来,市舶司每日收到的税收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没有自己亲自坐镇,韩度总觉得会少点什么。 不过韩度坐镇归坐镇,却没有亲自战斗到一线的想法,能够在事务放里坐在喝茶,便算是尽职了。 不过由于现在市舶司忙碌的不可开交,也没有书吏给韩度斟茶了,连烧水都要韩度自己动手。好在韩度对此也不在意,自酌自饮,自得其乐。 “侯爷,下官求见。” 熊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韩度抬眼朝门口看去,见熊廷在前,身后跟着一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常浩。熊廷和常浩应该不熟才对,而且两人应该也没有什么交集,怎么联袂来了? 韩度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见到熟人还是笑了起来,“你是常浩吧,本侯记得你。” 常浩听到韩度说起他,顿时高兴的占了出来,连忙行礼,“小生常浩,拜见侯爷。没想到侯爷还记得小生,小生铭感五内。” “你也算是为本侯出过不少力,就不用这么多虚礼了,坐下说话吧。”韩度朝着右手边的椅子一指。 常浩见镇海侯如此平易近人,更是感动不已。镇海侯说是他出过力,但那不过是他拿钱办事,按照道理应该钱货两讫才对。可是即便是这样,镇海侯也让他入坐。 常浩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下。 韩度看了常浩一眼,知道他一定是有事求自己,才会让熊廷带着他来见自己。便直截了当的说道:“说吧,你有何事要见本侯?若是有本侯能够使的上力的地方,本侯绝不推辞。” “谢侯爷宽宏,小生的确是有事相求。”常浩连忙朝着韩度一俯身,随后又抬头看向熊廷。 熊廷见了,身躯顿时朝韩度靠近了一点,解释道:“侯爷,是这样的......” 听到熊廷说常浩想要把钱存在市舶司里,韩度心神震动的同时,也在心里不断的暗骂自己是猪。连银行这么牛逼的金融机构,都一直没有想到。 不过心里虽然狂喜不已,但是脸上韩度却不动声色。 见镇海侯只是喝了一口茶水,没有丝毫的表示,常浩心里不免有些焦急,忙不迭的拱手一礼,“侯爷,小生知道此事唐突,但是小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瞒侯爷说,小生昨晚便忧虑的一夜未眠。侯爷若是能够帮忙,小生感激不尽。” 常浩双眼通红,也不知道是昨晚熬夜熬的,还是走投无路之下给逼得。 见火候差不多了,韩度才颇为为难的一笑,“你想把钱放在市舶司,自然没有问题。” 还没有等常浩高兴,韩度又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把钱放在市舶司,总不能口头约定便算了吧?市舶司总要给你一个凭证吧?而且这个凭证还要做的独一无二,让人伪造不了才行。还有,你这些钱将来总是要用的,不管你是一次性取走,还是分多次取走,总归要有人专门给你负责吧?” “那敢问侯爷的意思是?”常浩觉得镇海侯说的句句在理,但是他却不明白镇海侯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韩度把茶杯轻轻放下,轻笑道:“你可以把钱放在市舶司,但是市舶司会收取一定的费用。” “不知道费用是多少?”常浩心里顿时忐忑起来,若是收取的多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岂料,韩度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反而问道:“你想放多少钱在市舶司?” “两千五百贯。”常浩毫不犹豫的说出答案。这是他早就经过深思熟虑的,当初他向别人借了一百多贯,现在要连本带利的还上,再加上他还需要留下一些在手里使用。因此,放两千五百贯在市舶司,是毕竟合适的。 韩度淡淡的点头,毕竟两千五百贯不算是什么大钱。“你觉得每年给多少费用合适?” 常浩惊讶的抬头看向韩度,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反过来问他。可是随后常浩就感觉到一阵为难,虽然韩度是在问题费用多少合适,但是他觉得要是说的少了,恐怕会引起韩度的不快,这件事就此告吹。可是要是他说的高了,那毕竟是他要真金白银拿出去的钱,他又会感到心痛。 原本常浩想说一百贯的,可是犹豫再三,还是心痛占据了上风,试探着说道:“小生愿意每年给五十贯的费用。”  正文 八百四十三章 还钱风波 “五十贯?” 韩度听了微微笑着摇头。 常浩心里顿时一紧,暗道自己贪心给的太低了,就要再次张口提高费用。 韩度却忽然出声,“不用这么多,百一便可,每年二十五贯,你以为如何?” “真的吗?多谢侯爷。”常浩诧异出声,在确定韩度没有开玩笑之后,顿时惊喜的连连道谢。 见常浩没有异议,韩度便端起茶杯看了熊廷一眼。 熊廷顿时起身抱拳,“下官告退。” 说完,便连连示意常浩。 常浩顿时恍然大悟,歉身说道:“多谢侯爷,小生告退。” “去吧,”韩度笑着挥挥手,“你把钱放在市舶司,过几天给你一个凭证,到时候你想要取钱随时可以,取用多少都随你。” “谢侯爷。”常浩再次一拜之后,高高兴兴的跟着熊廷走了。 韩度放下茶杯,飒然一笑,双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按,猛地站了起来。抬步便出了市舶司,直往皇宫而去。 “你想要让人在市舶司存钱?为什么?”老朱对此十分不解。一来是不明白韩度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二来是财不露白,怎么会有人愿意将钱放到市舶司里? “是这样的,有这想法的人是常浩。他父母早亡,在京城里面无依无靠,连住的地方都是在酒肆里面赁屋住。他这次也买了证券,分了不少钱,他觉得带着这些钱一个人照看不过来,才想着能不能将钱存到市舶司。” 老朱当时更不就没有注意到常浩,即便是看到了也不在意,将韩度的话当作是闲聊在听。等韩度说完了之后,随口便道:“既然你和他认识,那你就答应他便是,何必要专门跑来求见朕?” 韩度谄笑着,忍不住搓了搓两手,“如果只是他一人,那臣自然可以做主不用来请示皇上。可是臣估计将来像有他这样忧虑的人恐怕不会少,现在人人都知道买证券能够获得巨利,将来买证券赚到钱的人肯定会增多。等将来他们要是都想要把钱放在市舶司里,岂不是会造成混乱?” “臣是这么想的,与其等将来事到临头不可收拾,不然提前准备,在市舶司里面成立一个专门让百姓存放钱财的地方。不仅能够让市舶司多一笔收入,也能够让百姓安心。” “你想要成立什么?”老朱见韩度提前谋划,也顿时来了兴趣。 “银行!”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知不觉的将两个字咬的很重。 韩度没有察觉,但是老朱却察觉到了,不由得多看了韩度一眼,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既然想做,那你就去做吧。做完了之后你禀报一声,朕亲自去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是。” 三日之后,常浩将两千五百贯存到市舶司。 熊廷亲切的接待他,挥手让书吏奉上一个托盘。 “这是存钱的凭证,常公子请收好。” 一张和证券类似的特殊纸张,折叠成开合的两页,外面印刷着特有的繁复花纹,里面中间一条黑线上印着时间和存入的两千五百贯。 与两千五百贯宝钞相比,这一张凭证就方便携带太多了。常浩完全可以将其贴身藏着,谁也不知道他身上带着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 “多谢熊大人。” 常浩笑着将凭证收好。 “这些钱以后只能是你本人来取,才会被取走。即便是别人拿着你的凭证来,也取不出分文。当然,最后还要你自己设定一句密语,最好是一组数字。如此一来,你将来取钱的时候,便可以通过凭证和密语将钱取出来了。” 熊廷拿出市舶司这边的存根,让常浩留下密语。 常浩提笔想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再存根上留下一串数字。 熊廷一旁看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怎么?熊大人以为有什么不妥吗?”常浩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熊廷闻言,淡淡的摇头,解释道:“本官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你这样复杂的一句话,你确定能够完全记住吗?本官建议你还是简单一点,避免忘记。” “谢大人,不过这句话,小生能够记得住。”常浩见熊廷是说这个,顿时心下大定。 见常浩执意如此,熊廷也不再劝他,点点头,便将存根收起来,避免他人看到。准备回去之后,便严密的存放起来,严禁他人接触。 常浩带着一张凭证和五百多贯宝钞离开了市舶司,再次走在大街上的常浩只感到浑身轻松,以为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再也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压力。 常浩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左手腋下位置,确定那五百多贯宝钞还在,又换手在右边腋下附近摸了摸,以做确定。 之所以带着这么多钱,常浩自然是为了将当初借的钱连本带利的偿还清。 发了财了,常浩也不小气,在一家酒肆里面摆了一桌酒席,将所有债主都请来。一来是为了感谢他们的借钱之情,二来也是为了当场将钱还给他们。 酒席原本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进行,可是等到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常浩便开始说起还钱的事情。 首先便朝着左手一人说道:“大伯,当初侄儿向你借了二十贯,按照你的意思月利十分,侄儿应该连本带利还你三十贯,侄儿再加十贯,一共还你四十贯,如何?大伯将欠条拿来,侄儿这便将钱还你。” 自己买证券发了大财,常浩也不在乎那五贯十贯的钱了,愿意多分润一些给大伯。 可是这位大伯听了之后,脸上却没有丝毫多得利钱的高兴,反而顿时沉下脸来。其他人见气氛不对,也纷纷停下筷子,看着两人。 这位常浩的大伯有着一头花白头发,眼角周围有着纵横交错的沟壑,显得饱经了风霜,可是眼睛里面却带着贪婪和狡黠,听到常浩提到还钱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明亮。 “大侄子这样算,恐怕有些不妥吧?” “那大伯以为应该如何算?”常浩还没有注意道大伯语气里面的别有用心,还以为大伯想要按照契约上的来算呢。 正文 八百四十三章 吃绝户 “大伯不用和小侄客气,多的就算是小侄的一点心意......” 没有等常浩说完,大伯便笑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摇头说道:“不不不,常浩你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听说你这次借咱们的钱去买了那个证券,发了大财?” “大伯你是什么意思?”常浩也品味到不对劲的地方。既然今日是来说还钱的,那就说还钱的事情便好了,为什么会说到自己买证券赚了多少的事情上来? 本着财不露白的心理,常浩自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赚了多少。 他大伯完全没有在意常浩神色的变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老夫是找人打听过了,那证券买的时候有二百多贯一股,也有三百贯一股的。听说你当初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再加上向咱们借的钱,凑了二百多贯去买了一股,但是在分红大会上你却分了三千多贯,赚了十倍不止。” 大伯粗糙的手指并拢,在桌子上敲了敲,淡淡的说道:“老夫也不贪心,你把老夫借给你的那二十贯按照十倍偿还,老夫这就把欠条给你。” 常浩听了,顿时都被气笑了。“大伯,咱们可是写有欠条的,侄儿该付给你多少利息,欠条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这样张嘴就要侄儿偿还十倍,是想要趁火打劫吗?” 开什么玩笑,常浩可不愿意把钱这样分给他们。想当初市舶司的证券没有一个人敢买,还不就是怕真金白银拿了出去,就换了那么一张纸,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现在自己分了红了,赚到钱了,这些人就想要自己把钱全都分给他们? 凭什么自己来承担风险,他们却坐收渔翁之利? “写的有利息又如何?你拿去买证券里有我的钱,你的钱老夫不管,但是老夫的钱买的证券,这分红你别想给老夫贪了。”大伯说着,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其余的人也开始起哄,“就是,常浩咱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现在有本事了能够挣到大钱了,咱们也为你高兴。可是你拿着咱们的钱去买了证券,现在分红的时候,你总不能只给点利息就将咱们给打发了吧?要知道,当初要是咱们没有借你这些钱,你可连一股证券都买不起,又到那里去挣到这么多钱呢?” “对啊,常浩你可不要忘本啊。”...... 见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言的说个不停。 常浩脸上满是冷笑,咧着嘴没有说话,舌头尖在牙齿上用力的来回顶了几下。 “呵呵,忘本?”常浩淡淡的冷笑声,落入人群里却好似一股炸雷一般,顿时便让众人的喧哗给压了下去。 两手撑在桌上上,常浩冷冷一笑,问道:“看来大家都是这个意思?” 众人闻言为之一静,随后却齐声说道:“对,常浩只要你按照十倍分红给咱们,咱们立刻就把欠条还给你。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不过是点钱而已,常浩你又何必在意?” 常浩听了,没有任何表示,转头看向另外一人,脸上冷峻的如同挂着冰霜,“三叔公,这也是你老人家的意思?” 三叔公闻言哈哈一笑,“常浩,你即便是分红给了咱们,你还是赚的最多的嘛。一点身外之物而已,你又何必要闹到大家不乐的地步?当初你找大家借钱的时候,咱们不也是慷慨解囊了嘛?” “别!”常浩冷笑着,连忙挥手打断了三叔公的话。 边说着,边慢慢的扫视众人一眼,“当初我找大家借钱的时候,你们可算不算慷慨解囊,你们根本就不愿意借钱给我。后来还是我说会给你们算利息,你们才不情不愿的愿意借一点钱给我。” “而且我原本以为咱们都是同族人,顶多你们就按照普通的一个月两三分的利也就顶天了。可是你们呢?好家伙,十分的利啊!亏你们也说的出口,这和赌坊的利钱也没有差别了。可是我没办法,谁让我急等着用钱呢?十分的利我也认了。怎么?现在我给你们十分的利,还多给你们几贯,都还喂不饱你们了?” 常浩说完,冷冷的看着众人。 可不管是大伯,还是三叔公,都只是尴尬了一下,随后双眼便完全被金钱所充斥。 “常浩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咱们毕竟是你现在仅有的亲人,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大伯想要缓和一下,说出的语气软了很多。 常浩抬眼冷冷的看着他,“你不会害我?你扪心自问,这话你自己信吗?”这位常浩的亲大伯,在常浩看来却和他没有丝毫的亲情,甚至连‘大伯’两个字都懒得喊了。 “爹娘故去之后,我家留下的房产和田产,就大伯你占的最多吧?我小时候爹娘可是有钱供我进学的,我想问大伯,爹娘故去之后,我家的那些钱呢?都到那里去了?” 说着朝所有人看了一眼,冷声道:“我家的钱和房产,各位也占了一份吧?怎么,觉得我无依无靠,孤儿一个,你们吃绝户都吃到我头上了,现在还不满足?” 常浩原本提起这件事,这些人还会有些羞愧。毕竟当初他也是不小了,却被他们给强行赶了出来。要不是有几个同窗接济他,他都要差点饿死。 可是让常浩失望的是,这些人根本没有半分的羞愧之情,反而纷纷对他报以敌视。 “当初你爹娘让你进学,咱们就不同意。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农人,你说你非要进学做什么?咱们当初即便是把那些东西留给你又能如何?还不是早晚要被你拿去填在进学这个无底洞里。”大伯一脸正色的说道。 常浩听了气的不轻,朝着大伯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是我爹娘的钱和田产,该怎么花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瞧你这话说的,当初你爹娘还不是靠着族里的公产,才置办下那些家业。既然是从公产里来的,那再回到公产里,有什么问题?”大伯轻描淡写的看了常浩一眼。  正文 八百四十四章 心毒 常浩气愤的指着他的鼻子,“那是回到公产里吗?那是回到你的手里。再说,当初的钱和田产总不能全是公产吧?我为什么连一文钱都没有分到?” “你应得的那些钱,早就被你进学给花的一干二净了,你还想要分什么?” 大伯对常浩进学的事情,是怀着一百二十分的不满,张口闭口都拿他进学来说事。 “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三叔公冷冷的用拐杖往地上一杵,“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今日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把欠条拿回去。” 常浩听到这句话,彻底对这些人死了心。 既然都撕破脸了,那常浩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直接站起来冷笑说道:“不拿就不拿吧,正好市舶司就快要开始第二次发卖证券了,我正好拿着钱再去赚上一笔。” 常浩越说越是感到好笑,挥手虚按了几下,“你们就拿着欠条吧,千万要那好了,一个月十分的利,我常浩给的起。” 好好的一场还钱酒席,闹到最后竟然不欢而散。 常浩再也没有理会众人,说完之后便下楼走了。 留下一众人在楼上面面相觑。 “三叔公,要不就把欠条给他算了。十分的利再加上他还会多给一点,已经足够了,说实话常浩这孩子做的的确是让人没话说。” “十分的利你们就满足了?要知道他可是赚了十倍。”三叔公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咱们也想要十倍,可是显然常浩是不会给的。而且即便是咱们去官府告他,他也顶多就按照欠条上的利息赔给咱们就完了。再说了,常浩说市舶司第二次发卖证券就快要开始了,咱们这个时候要是拿到钱,到时候可就能通过证券大赚特赚了。” 证券!证券!证券! 这是每一个想要发财的人,这些天都不断挂在嘴边的词。 可是怎么购买证券,什么时候才能够买到,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今日他们好不容易从常浩嘴里得知市舶司就快要再次发卖证券,要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与其现在和常浩这样耗着,还不如把钱拿到手,准备购买证券才是正理。 道理简单易懂,可是人的贪婪之心一起,想要浇灭却不容易。 相反,教坊司那边却是热闹的很。 瑶月香雪等人一夜暴富的消息一传到教坊司里面,顿时就引得无数人争相凑热闹。瑶月性子清冷,不喜热闹,自顾自的回她的小院去了。 倒是香雪生性泼辣,又是爱凑热闹的主,一回到教坊司不仅没有回她的小院里面,而是干脆来到前堂,站在中间高台上朝四周大呼小叫。 香雪甚至还高兴的即兴舞了一段,窈窕的身段妖娆的舞姿让所有人的热情急速高涨,很快便热闹非凡的闹成一片。 就在气氛正当热烈的丝毫,一给富家公子打扮的人,直愣愣的冲进来。 “香雪呢?香雪在哪里?” 大呼小叫的动静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热闹的声音顿时降了下来。 香雪也停下跳舞,愣然的看向声音的来处。 “呵呵,香雪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公子,你是在找我吗?” 这张公子也是香雪的常客,为她一掷千金的时候不在少数,因为如此,香雪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翻脸。而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张公子见到香雪,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去。张开双手就要朝着香雪拥抱而去,香雪也没有躲闪,就这么被他抱住。 “哦~~~”抱住香雪的张公子,顿时露出一副夸张享受的表情。 正当香雪有些发愣,不知道张公子是在做什么的时候。 他睁开眼,朝着周围大声说道:“这抱着十万贯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哈哈哈......”四周哄笑声顿时甚嚣尘上。 就连香雪都忍不住给他两个香拳,嗔怪的说道:“你就会取笑人家。” “本公子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你现在不就是身家十万贯吗?” 时间匆匆,又到了市舶司发卖证券的日子。 这一次发卖证券可比上一次要盛大的多了,不仅卖的证券更多,来买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不仅教坊司的人都买了,有很多的百姓、员外、富商都参与进来。 在富商看来,买证券可比他们辛辛苦苦的做生意挣钱要容易多了,也轻松多了。 因此,即便是这一次的发卖证券要比上一次多的多,可是也在开始发卖之后,不到顿饭功夫便卖的一干二净。 常浩来到这里的时候,购买证券的人都已经散去,只留下市舶司的书吏正在收拾场面。 韩度有些奇怪常浩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便上去问道:“证券都卖光了,你怎么才来?” 常浩闻言,眼眶里面含泪,委屈的差点哭出来。 听到常浩说他族里的人在今日把他给告到衙门,他被衙门拖住才导致来的晚了。 “他们就是故意的,当初我要还他们钱,他们不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韩度听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常浩,按理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是这样的族人也不是没有。“那欠条的事呢,你处理的如何?” “在县衙里面我已经按照欠条上规定的利息,连本带利还给他们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宁愿少拿钱,也要故意将我给拖住。” 事情到了现在,谁都知道常浩族人的用心了。他们根本之所以要在这一天将常浩给告上衙门,为的就是拖住他,让他不能来买证券。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常浩对他族人的恨意可想而知,可是换句话来说,他现在再恨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一次买不到,那只有等下次了。”韩度也帮不了常浩什么,只好宽慰了一句。证券已经卖完,即便是韩度也没有办法在增加。 毕竟证券是关系着海贸的事情,要是没有海贸,又如何能够发卖证券? 常浩也知道此事已经于事无补,失落朝韩度告辞,垂着头离开。 正文 八百四十五章 原因 海贸的事情告一段落,韩度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家里,毕竟现在家里可是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关心少了可不成。 “来,慢一点,慢慢走......”韩度搀扶着安庆,一小步一小步的在花园里走着。 等走到一处亭子的时候,安庆撒娇的埋怨一句,“这样走好累啊,我想要休息一下。” “累了啊?累了就在这里坐一坐,休息一会儿吧。”韩度虽然想安庆多锻炼,那是为了将来生产的时候,能够顺利一些,可不敢真的让安庆累着。 韩度在安庆的旁边坐下,见她额头有些凌乱,忍不住伸手给她理了一下。 安庆见韩度呆呆的两眼发愣,忍不住一笑,问道:“你在看什么呀?” “看你呀。”韩度毫不掩饰。 安庆闻言顿时有些羞涩韩度的直接,红着脸喃喃自语道:“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没看够?” “看一辈子都不够。”韩度手肘支撑在石桌上,托着下巴,一脸笑意的看着安庆。 安庆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片刻之后,忽然问道:“你说,皇兄看景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你这样的心情?” 韩度听了,脸色顿时一变,笑意消失无踪,连身躯都直了起来。 安庆见到的反应这么大,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散无形,小心翼翼的看着韩度,好似在准备迎接狂风暴雨一样。 韩度看到安庆的变化,心里没由来的一疼。深吸一口气,随后便是长长的一叹,“你父皇不是说了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面可没有我说话的分。” 安庆听出来韩度语气里面的自嘲,不免小声的说道:“可是我听皇兄说,他还是想要你成全他和景云两人。毕竟你是景云大哥,若是你一直不同意他们的事,皇兄总觉得对不起你似的。” 韩度闻言沉默,双眼望向天空,过来一会儿之后,回头看着安庆,问道:“你真想知道原因?” 安庆见韩度总算是原因开口说了,又惊又喜的点头。 韩度正要开口,猛地旁边却传出一个声音来。 “孤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朱标踏着沉重的步子,一脸严肃的从拐角处走出来。 径直走到亭子里坐下,朱标仔细的看着韩度,“你究竟是为何不赞同孤和景云?别的孤就不说了,你和孤认识这么久了,至少对孤的人品是没有疑惑的吧?孤就想不明白了,父皇母后同意的事,你爹娘也同意的事,孤和景云两情相悦,为什么偏偏你就不同意了?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韩度望着朱标久久没有说话,忽然笑了起来,转头朝安庆说道:“公主,外面风大,要不你先回房休息?” 安庆自然知道韩度这是想要把他支开,虽然她对此有些不乐意,可是一想到这事关皇兄的幸福,便故作不知的低头一笑,“好的,正好刚才走的乏了,想要回去躺着休息。” 韩度朝她点头一笑,连忙挥手将跟在后面的侍女招了过来,扶着安庆离开。 等到周围的人都被打发走了之后,韩度才认真的看着朱标,“太子真想知道原因?” 朱标见韩度总算是要给他一给明确答复了,不由得挺直了身躯脊梁,“当然。” 韩度认真的看着朱标,直看的朱标都有些疑惑是不是他身上哪里有些不对劲了之后,才将脸上笑意收敛。正色道:“殿下可知道,胖的人短寿。” “你就是因为这个?”朱标听了不由得一愣。 随后猛然反应过来,额头被皱起深深的一给川字,“你的意思是孤会短命?” “这是殿下自己说的,臣可没有说过。”韩度连忙出声,赶紧撇清干系。 说朱标短命,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严重一点,被人弹劾心怀叵测、诅咒君上,满门抄斩都足够了。即便是朱标不在意原谅了韩度的无礼,但是被人得知了,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就是为什么韩度要将安庆支开,将周围的人清空,再隐晦的通过朱标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的原因。 朱标根本就不在意这话是不是韩度说的区别,他在意的是韩度的意思。 “孤从来只听说过胖是有福气的象征,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和寿命有什么关系。” 朱标边说,边狐疑的看着韩度。他在想,是不是韩度为了让他和景云分开,才故意编造出这个理由来。 “说胖有福气,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吃不饱穿不暖,能够长胖的人家境都不会差,这才导致人们以往胖就是有福气,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体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体重一旦超过一给标准,那每增加一斤肉,都是在给身体增加负担。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自己调查一番,应天府有三百万之众,殿下可以调阅一下府县的黄册,看看胖的人都是在什么年纪故去的。”胖的人容易患上的各种疾病有十几种,光是三高、糖尿病之类的,每一种在这年代都足以要人命。 孤回去就调阅,虽然韩度不像是在说假话,但是朱标还是打定主意将此事查证清楚。 “你若是觉得孤胖了不合适,那你可以明言啊,孤饮食上节制一些,瘦下来不就好了吗?为何会执意要拆散孤和景云?” 韩度面色沉静的看着朱标,随后解释,“我把人的发胖,分为先天和后天。” 先天?后天?只是胖而已,需要分的这么清楚么?而且,这先天、后天又应该如何分? 这个时候,朱标忽然想到韩度也是懂医术的,或许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原本很普通,可是在富裕了之后,每日大鱼大肉,这样长胖的,就是后天发胖。只要节制一下饮食,多锻炼一些,是可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的。但是臣听说,殿下从小到大一直都胖?” “孤这就属于先天发胖?难道不可以通过节制饮食和锻炼瘦下去吗?”朱标也清楚了韩度的意有所指的是什么,指着自己的鼻子,若有所悟的反问道。 正文 八百四十五章 逃避 “很遗憾,不可以。”韩度两手一摊,无奈的耸耸肩。 见朱标眉头紧皱,韩度只好叹息解释道:“但凡又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如此激烈的反对你们在一起。可是后天可改,先天难移。我不想景云十几二十年之后,就守着悲伤孤零零的郁郁而终,只好忍痛分开你们。” 朱标站了起来,拍着韩度的肩膀,点头道:“你要相信,孤对景云的关心不会比你少,孤也希望她能够一辈子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这件事情你让孤好好想想,正好你说的事情,孤需要时间查证一番。” “好。”韩度笑着点头。他知道朱标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要他查证出这件事是真的,他会放手的。 朱标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东宫,一进门便看见朱允炆端着一给托盘站在一旁。 托盘上放在一给茶碗,这两样加在一起的重量,对一股几岁的孩子来说,是一给不小的负担,让朱允炆两只小小的手臂都在不停的微微颤抖。 “允炆,你这是在做什么?”朱标有些诧异朱允炆的举动。 朱允炆听到朱标的声音,顿时有种即将逃离苦难的喜出望外,抬起头连忙说道:“是母妃担心父王批阅奏折劳累,让儿臣来送万参茶。” 朱标将颤抖的双手和咬牙坚持的样子看在眼里,心疼的连忙端过碗一口喝下,随手把空碗放回道托盘里,“你有心了,参茶孤也喝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朱允炆如蒙大释,连忙走出殿外,转到没人处还呲牙咧嘴把托盘放在栏杆上,放松一下酸痛不已的手臂。 朱标走到上位处坐下,一直看着朱允炆走出大殿之后,才收回目光。 “来人。” “殿下请吩咐。”一股书吏从旁边站了出来。 “孤要调阅应天府近十年黄册。”朱标不容置疑的下令。 书吏诧异的抬头看了朱标一眼,见太子一脸冷峻,不敢多问什么,连忙俯身道:“是。” 黄册严密记载着应天府所有人死亡的日期,以及这些人的相貌特征。因为黄册干系着每一户人家的丁口状况,一旦有人故去,那就必须要及时上报县衙,否则明明没有壮丁了,却又被县衙摊派下劳役来,那算谁的? 整个应天府的黄册,足足装了好几辆马车,才将其拉到东宫。 东宫几百书吏,整整忙碌了十日,才按照朱标的要求,将数据统计出来。 “殿下,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书吏呈上一本厚厚的奏折。 朱标接过,缓缓打开。 “......整个十年间,因为各种原因故去二十三万九千七百六十四人,被抽调入伍的还不再之列。其中身宽体胖着一万零一十二人......” 朱标这是第一次知道,才不过十年时间,应天府竟然就死了这么多人。 “你们都仔细查证清楚了?怎么回有这么多?”朱标拿着奏折抖了抖,神情有些生气。 书吏连忙俯身一拜,“殿下,小的们经过多次查证,确认无误。”其实当初他们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所有人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为此,他们都反复核实了数次,都准确无误,才敢禀报上来。 朱标虽然有些不信这个数字,但是既然书吏都保证查证过多次了,他也只好暂且信了。直接翻到记载发胖的人故去的年龄那里,“......二十到三十岁故去两千一百一十人,三十到四十岁,故去四千八百七十九人,四十到五十岁故去一千九百零八人,五十到六十岁故去一千一百零七人,六十岁以上故去的一个都没有。” 也就是说,胖的人每有一个活到了六十岁以上? 朱标如是想到,脸上顿时变得青灰,“而且大多数的都是在三四十岁这个年纪,便故去了吗?” 手指情不自禁的一松,奏折顿时掉到案桌上。 “殿下?没事吧?”书吏听到动静,顿时一惊。 朱标神色不好,淡淡的挥手止住一脸关切的书吏,“没事,你出去吧,让孤静一静。” 书吏闻言,只好躬身一拜,退了出去,“小的告退。” 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整个殿内就只有朱标一人怅然若失的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喃喃自语道:“其实孤早该相信你的,毕竟这么多年你从来就没有出过虚言。只是孤,真的舍不得啊,舍不得......” ...... 镇海侯府,韩度今日从书院回来,听说韩景云今日连书院的数学课都给取消了,便想着去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韩景云自从在书院里授课以来,虽然也有抱怨授课太累、学生太笨的时候,但是这两年都是风雨无阻的从来没有停过一次课。 今日这次,还算是这两年来的头一遭。 韩度来到韩景云的院子,刚一进去就看见她坐在一个靠水的亭子里面。 韩度背着手走了上去,见韩景云背对着自己没有丝毫的反应,便开口问道:“听说你今日吧书院的课都停了,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生病了?” 韩景云听到背后大兄的声音,转过头来。 韩度被妹子通红的双眼给吓了一跳,顿时紧张的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妹子脸上的惶恐之色,实在是吧韩度给吓得不轻,就好似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小鹿一般。 “大兄,太子不理我了。”韩景云顿时扑过来,抱在韩度的腰,带着哭腔。 韩度多少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脸上始作俑者的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好在韩景云低着头根本没有发现,要不然韩度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轻拍了拍妹子的后背,韩度语气生涩的宽慰道:“究竟怎么回事啊?或许是他太忙了,来不及顾及到你吧。” 韩景云猛然一下推开韩度,抬头望着大兄摇头,“不是的,太子以前就算是再忙,只要是我去找他,他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的。可是最近我去找了他几次,他都没有理我,连见都不见一面。”  正文 八百四十七章 你能保证? 好家伙,我说你们怎么会勾搭上,原来你们私底下背着我见过不止一次啊? 韩度原本想要发火,可是随即又想到自己还不是和安庆私底下用密语暗通款曲,便又释然了。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没有一个会老实的。反过来说,老实的都勾搭不了姑娘。 “不理就不理吧,咱们的景云这么漂亮,爹娘要是放出口风出去,媒婆都能够把咱们家的门槛踏破。有的是青年才俊任你挑选,咱们不缺他这一颗歪脖子树。” 韩景云被韩度幽默的说法,给逗的噗呲一笑,忍不住埋怨了兄长一句,“什么门槛踏破?说的,说的我好似......再说了,那些人我才看不上。连放在书院门口的题目都解不了,算什么才俊?根本就是一群废物,一个有才的都没有。” 轻飘飘的一句话,韩景云将京城里面的所有人杰,给鄙视的一文不值。 不过她也有资格说这句话,谁让她数学造诣高呢? “不对啊,书院门口的题目,太子也解不出二十行以上啊,为什么你就对他如此死心塌地?”按照刚才妹子的逻辑来说,朱标不也是一个废物吗?为什么会对他青睐有加? 提到朱标,韩景云脸色微红,轻笑道:“他不一样。” “他除了胖了一点之外,哪里不一样了?”韩度心里一阵腹诽,“好吧,我算是明白了,我刚才脑子真是进水了 ,才会和妹子讨论朱标哪里不一样。情人眼里出西施,根本不需要逻辑是吧?” 韩景云才没有理会兄长在想些什么,刚才提到朱标的时候,又让她心里一动。忽然站了起来,自言自语,“不行,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说完,根本没有理会一旁的韩度,径直跑了出去。 韩度在后面连连呼喊几声,都被妹子当作了耳旁风。 看着不管不顾一路跑出去的妹子,韩度追到大门口不禁站在脚步,看着韩景云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感觉,自己这个妹子是要吃别人家的饭了。 韩景云再次来到东宫,这次她求见朱标,还是被告知太子忙碌,没有空见她。 和以前就此退走不一样,韩景云这次是就要强行冲进东宫里面。 唰唰唰~ 一阵刀鞘相鸣,数把长刀顿时拦在韩景云面前。 “大胆,皇宫禁地,岂能擅闯?” 韩景云没有丝毫畏惧,脸上冷冷一笑,伸手便将一块金牌举起。这是当初马皇后为了方便韩景云进宫讲学,专门赐给她的金牌,到现在马皇后都还时不时的召她进宫,自然便没有将金牌收回。 见到金牌,守城侍卫顿时收刀退下。 韩景云畅通无阻的进了东宫。 没有等人通报,韩景云便举着金牌走到朱标所在的殿内,看着坐在上首埋头忙碌批阅奏折的朱标。 见到朝思暮想的人,韩景云心里的怒气顿时松了下来,“或许他是真的忙,并不是不想见自己。” 一旁的宦官见韩景云凶神恶煞的进来,而太子偏偏又没有注意到,便附耳轻松呼唤,“殿下,殿下?” “嗯?”朱标疑惑的抬起头,看到宦官不断的朝前面使眼色,回头便看到站在大殿中间,含泪欲泣的韩景云。 韩景云的样子让朱标心里顿时一痛,可是随即便想到韩度的话,他又硬起心肠来忍住,故作冷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那么忙啊,忙的,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韩景云感到自己委屈极了,她一个姑娘家做到这一步,真的是舍弃一切了。 朱标心又不忍,可是还是强忍着,故意平静的说道:“现在你也看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太子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韩景云对朱标的冷淡,感到有些伤心。 朱标挥挥手,让左右都退下,之后才说道:“孤有什么好说的?” 韩景云见朱标说的如此冷漠绝情,就想转头就走,可是她心里的不甘,让她止住了离开的冲动。“我最后问你一次,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朱标原本想要骗过韩景云,可是看着站在下面泪流满面的她,却怎么也把骗她的话说不出口。 见朱标长久沉默着不说话,韩景云心里顿时一喜,知道朱标心里还是在乎她的,便连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朱标慌忙摇头否认,“什么事都没有。” “一定有事,要不然你不会不见我。”韩景云一口咬定,“大兄曾说,事有反常必有妖,你突然不想见我,一定是有事情发生,究竟怎么回事?” 朱标见韩景云生起怀疑,知道瞒不过去了,才泄气似的叹息一声,“不是我不想见你,而是......哎!” 随后,便将韩度的担忧和他自己查证的结果,告诉了韩景云。 韩景云听完,眉头紧皱,疑惑的问道:“胖还会影响寿命?这是无稽之谈吧?” 朱标摇头叹道:“孤也想你大兄他说的是假话,可是从孤自己查证出来的结果看,他说的一点不差。” 说着,朱标走了下来,背着手看向殿外的天空,“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可是古来稀却不代表没有。但是孤查证的结果却是,胖的人连活过六十都找不到一个。”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故意要疏远我?”韩景云心里的疑惑解开,反而对朱标更是喜欢了。 朱标回头看着脸上挂起微笑的韩景云,顿时一阵失神。没有办法,眼前的人不仅长的国色天香,而且还才智高绝。可谓是,真正的智慧与美貌并存,由不得朱标不心动。 “这还不够吗?孤正是因为中意你,才不愿意害的你将来孤独一生。与其让你以后受苦,还不如让你嫁给一个能够守候你一辈子的人。”朱标苦笑着咬牙回道,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不想让韩景云看到,故意扭头避开她的目光。 可是韩景云却已经看到朱标眼睛里面的不舍了,故意堵到他眼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这世上有谁能够不死?你能够保证我嫁给其别人,他就能够陪着我一辈子?”  正文 八百四十八章 信不信把你房子点了? 韩度早上陪着安庆活动了一下,等到安庆说累了之后,便让她躺下休息。 等到安庆睡着了之后,自己则来到书房,享受着悠闲的喝茶时光。这房间非常的宽敞,不仅能够摆下数张桌椅,甚至能够摆下好几个高大的书柜。它最大的有点是具备着众多的窗户,撑开窗户,明媚的阳光照入,在桌子和椅子边洒下了纯粹的金斑。 韩度连续把所有窗户全部打开,屋内顿时敞亮的如同是在露天下一样。 悠闲的喝着茶水,半响过后,韩度甚至慵懒的换了个姿势,以求坐的更加舒服。 吱呀一声,房门猛然被退开,急促的声响显示房门正在被大力蹂躏,好似有些不堪重负的来回晃荡。 看着妹子像一只被惹怒了的小猫一样,张牙舞爪的冲进来,韩度沉默了两秒,抱怨道:“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韩景云没有理会韩度的抱怨,双眼凶吧凶吧的盯着他,狠狠地说道:“你要是再管我的事,信不信一把火,把你这屋子给烧了?” “我做什么了?”韩度其实想要说的是我怎么惹到你了?还朝着妹子露出一张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明所以的脸。 韩景云却扫了韩度一眼,淡漠的说了一句:“大兄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你的伎俩能够骗过太子,但是你指望能够骗的过我?” 这是发现了?朱标这家伙怎么这么不靠谱?这样的事情,他不应该在查证之后,便黯然神伤的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面舔舐伤口,然后再决然的拒绝和韩景云见面,以让她忘记他的吗?可是现在朱标怎么不按照剧本演呢?说好的仁慈呢,说话的宽厚呢?怎么就变成了背后告刁状的小人行径?而且他还是向韩景云一个女子打小报告,他还要不要脸......韩度牙齿发痒地想着。 “我骗了什么了?”到了这种时候,越是承认越是被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韩景云听到大兄狡辩,柳眉不由地一挑,一步一步迫近韩度。 韩度心里慢慢开始发虚,坐在椅子上的身躯不由地随着妹子的靠近而不断的往后背靠去。 “你,你想干什么?” 韩景云忽然冷峻一笑,停了下来,“大兄以后你要是再用这样的伎俩骗他,我和你没完。” “什么伎俩?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度见妹子停了下来,胆气便恢复了些,开始装傻充愣。 “哼哼,你让太子去查证了什么,你心里会不知道?” 见妹子把话挑明,在深感女大外向的同时,韩度也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干净利落的承认道:“是为兄让他去查证的,但是为兄也没有骗他,胖的人的确会短寿,这是事实。” 见妹子听了之后,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韩度不由得着急,和她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嫁给他,可是你想过没有,等到十年二十年以后,他撒手人寰,留下你该如何自处?” 韩景云昂起头来,俏脸带着笑意看向韩度,好似在津津有味的欣赏着大兄的表演。 韩度见妹子如此执迷不悟,只好无奈的叹息,“与其到时候让你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还不如为你另择良配。有为兄在,怎么也能守着你过完平安喜乐的一辈子。” “大兄,你真是这样想的?”韩景云见兄长处处透着对她的关切,语气开始缓和下来。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你可是我亲妹子,除了爹娘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当然会为你好。”韩度微微一叹,看着韩景云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自从咱们全家从大牢里出来之后,我就发誓,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你们过上安稳喜乐的日子。” 韩景云听着韩度的话,心里大为感动。“大兄,这就是你不愿意让我嫁给太子的原因?” 韩度沉重的点点头,“为兄想要保护你一辈子,那也要你在为兄的羽翼下才行。一旦你进宫之后,为兄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鞭长莫及。而且宫里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平静,后宫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恶斗。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比之修罗战场也不遑多让。即便是你成为太子妃,将来成为皇后,难道你就有把握抵挡的住?” 韩度说着,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平之气来。自己为了韩景云的将来操碎了心,她却以为自己是在害他。 后宫那是正常女人能够待的地方吗?别看老朱现在的后宫一片平静,那是老朱能够镇的住,再加上他和马皇后是开国夫妻,别人知道根本不可能取代马皇后在老朱心里的地位罢了。 换成一个人试试,大家都是选出来的妃子,凭什么我就要低你一头? 当然,韩度也是有着私心,那就是不想妹子这么高的数学天赋,不能够用在数学上有所建树,而是白白的浪费在后宫的钩心斗角里。 韩景云一步一步走到韩度的面前,露出笑容道:“我知道大兄是为了我着想,但是大兄想过没有?难道我不嫁给他,即便是嫁给大兄希望我嫁的人,大兄就能够保证这个人一定能够长命百岁吗?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难道大兄就能够一定保证,十年二十年以后,我不会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能保证吗?韩度当然没有办法保证......韩度正要开口,却被妹子挥手给拦住。 韩景云继续说道:“大兄不要拿太子查证的结果来说事,那些数字能够骗的过他,可骗不过我。” 韩度脸上谄笑了一下,那些数字的确是作用不大,只是能够代表一个通常的情况而已,并不能说别的胖子短命,朱标就一定会短命。只是说,他这样胖下去,短命的可能性很大。 韩度温和的笑容里面,透着深深的无奈,“好吧,我承认当初是误导了太子,但是你也不能否认,的确是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更何况,即便是你成了太子妃,你又如何面对他的其他妃子?” 正文 八百四十九章 吕氏的反常 如何面对其他女人?这的确是一给难以坦然面对的问题。 韩景云虽然才智高绝,但她本身也是一个女人。虽然在世俗的熏陶下,对于男人的三妻四妾习以为常,但是真轮到她的时候,心里的不乐意还是挥之不去。 “只要,只要他心里有我,便,便够了......”韩景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半响之后才犹犹豫豫的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韩度见妹子心意决绝,也不再坚持。这样的情形,若是再坚持下去,那说不定就要闹到兄妹都没的做了。 只是必要的提醒,韩度还是要给她点到,“你要想清楚,一旦你进宫,那为兄可就庇护不到你了。那时候,所有的明枪暗箭、雨雪风霜,都要你自己来抗。” “大兄,从小到大你都尽力的庇护着我,即便是在大牢里,你也敢用身体挡在长刀面前。但是你妹妹现在也长大了,以后的路,让我独自去走,好么?”韩景云自信一笑,一瞬间便恢复到了数学天下第一的风范。 韩度认真的看着妹子的眼睛,只见她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对将来生活的憧憬和自信。 韩度忽然笑了,为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好!不过我仍然是你的兄长,将来若是受了委屈,我也一定会为你出头。” 韩景云猛然上前,双臂环绕将韩度抱住,好似在说给韩度听,又好似在告诉她自己:“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兄。” 韩景云抱了片刻,便分开。 和韩景云的一脸高兴不同,韩度沉默了下来,沉默的让韩景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大兄,你这是,怎么了?” 韩度没有说话,悄声走到门外,打开门左右看了一眼,再次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 回到韩景云面前,韩度悄声说道:“有件事为兄本来是不会和你说的,可是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嫁给太子,那为兄就不得不提醒你。” “大兄,请说。”韩景云也明白兄长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非同小可。 韩度沉吟一番之后,缓缓说道:“你去了东宫之后,一定要小心一个人。” “谁?” “吕氏,也就是朱允炆的生母。” “为什么?”韩景云虽然知道大兄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无他,因为这吕氏实在是太低调了。在太子妃常氏还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太子还有她这么一个妾室。即便是在太子妃故去之后,她也根本不引人注意,就好似一给透明人一般。 听到妹子这么问,韩度无奈之下,便将当初朱雄英死的经过告诉了妹子。 “大兄,你的意思是,这都是吕氏的手笔?可是你不是都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吗?是那女官奉命行事,应该和吕氏没有什么关系吧?” 韩度眯着眼睛,深深的看了妹子一眼,笑呵呵的问道:“妹子,你知道什么是有罪推定吗?” 韩景云沉默着摇头,她已经习惯了从大兄嘴里冒出几个她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字眼。不过她也不急,她知道大兄是一定会为她解释清楚的。 “这个世上的人,只要不是疯子和傻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它的目的性。也就是说,人一定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舍己为人这种故事听听就好,当真你就输了。” 大略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韩度继续问道:“你说说看,在朱雄英遇刺的这件事情里面,谁的获益最大?” 朱雄英,朱标和太子妃常氏长子,是大明真正的嫡长子。而且他年纪虽小,但是为人聪慧,行事果敢,可是得到过老朱多次赞扬的。 如果朱雄英不死,那他就是大明无可争议的嫡长子,将来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 可惜他死了,他这么一死,就给大明留下了一个隐患。 比朱雄英小的,就是朱允炆。但是偏偏朱允炆的生母吕氏,不过是一个妾室,严格来说,朱允炆根本就不算是朱标的嫡长子,除非朱标立吕氏为太子妃。 “大兄是想说,朱允炆?这不可能吧,他当时才多大?”韩景云也想到了,只是她却不怎么相信才四五岁的朱允炆,会有这样阴沉的心思。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妹子,韩度随意找了一张硬木椅子坐下,朝着左边伸手,示意妹子坐下说话。 韩景云依大兄的意思坐下,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韩度。 韩度背靠椅背,身体微弓,双手自然交握,对韩景云道:“不会是朱允炆,毕竟他当时年纪太小。” 除非他也是穿越过来的,几岁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几十年阅历的老鬼。可是从朱允炆的种种表现来看,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韩度上翘嘴角,缓慢的说道:“但是你不要忘了,朱允炆背后,还有吕氏呢?朱允炆或许天真烂漫,没有丝毫想法,可是却不代表吕氏不会主动为他谋划。” 韩景云脸色有些为难,她实在是难以相信事情会是这个样子。要是换个人这样告诉她,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偏偏告诉她这些话的,是她一直以来都非常信任的大兄,让她不得不信。 “有句俗语,不知道妹子听说过没有?”韩度满含期待的看着妹子。 “什么?”韩景云茫然问道。 韩度轻笑一声,侧头对韩景云说道:“咬人的狗不叫。吕氏只是一个妾室,在太子妃常氏故去之后,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她应该四处活动,争取在太子妃位空悬的时候,让朱标将她册立为太子妃,即便是谋求不大太子妃的位置,她也至少应该争取一个继室的名分才是。可是她呢?竟然隐于东宫,生怕就引起别人的注意,常氏故去这么多年了,她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妹子你觉得这正常吗?” 这当然不正常,太过反常了!难道吕氏就真的是在东宫里吃斋念佛,对什么都毫不关心吗? 这根本不可能......韩景云心里风起云涌! 正文 八百五十章 警惕吕氏 可是韩景云明知道吕氏不对劲,却不知道不对劲在哪里。好在她有一个好兄长,只得可怜兮兮的看着韩度,希望能够给她解惑。 韩度没有瞒着妹子,直接说道:“吕氏连继室,甚至是太子妃的位置,都能够视而不见,你说她会有什么样的图谋?” “朱雄英!”韩景云恍然大悟,顿时说道。 韩度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用近乎陈述的语气说道:“不仅是朱雄英,为兄怀疑太子妃常氏这么年纪轻轻的便甍了,说不定也是她下的手。” 说到这里,韩度上下打量了妹子一眼,带着提醒她的神色,说道:“蓝玉曾经说过,常氏从小便跟着开平王练武,身子骨强健非常。这样的人,会年纪轻轻的便故去吗?” 韩景云听着不由得点头,赞同兄长的看法。体弱多病的人倒是有早夭的,可是一个从小练武的人早夭,的确是说不过去。 “那大兄以为,如果是吕氏的话,兄长以为她是如何下的手?” “最大的可能,便是下毒。而且是一种慢性的,不易被人察觉的毒。”韩度简洁的回应。 韩景云却是一脸的疑惑,不由得抬眼看向兄长,“用毒?什么毒,连太医都看不出来?” 韩度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就太多了,光是为兄知道的就不止一种。” 原本韩景云是以为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毒的,但是却被兄长的话给惊呆了,这样的毒物竟然还不止一种? 韩景云暗暗咽了咽口水,眼睛里面带着莫名的意味,看向韩度。 “怎么,你不信?”韩度却以为妹子不信自己的话,便随口说道:“如果有人用铅制作一把水壶,每日用这水壶烧水,然后将这水给人喝了。要不了几年,这人必定会一命呜呼。而且无论是水壶,还是每日喝的水,无论怎么查都不会有丝毫的毒素。” 用铅水壶煮水,就能让人中毒?这种下毒方法,简直是匪夷所思,可是在大兄口中,好似这都稀松平常的紧......韩景云浑身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有些畏惧的看向大兄,好似他是一个大坏人一般。 韩度没有注意到妹子的神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可是常氏中的肯定不会是这种毒。” “为何?”韩景云见兄长摇头否定,顿时好奇起来。 “因为,中了这种毒,首先最容易引起的便是绝嗣。即便是怀了孩子,也会导致流产。既然常氏安安稳稳的将朱雄英和朱允熥生了下来,那就说明肯定不是中的这种。”对此韩度有着十足的把握,铅中毒的表现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影响生育。当然,铅中毒也会致命,但那是在长期、大量的积累之后。 见韩景云满脸凝重,韩度暗自吸了口气,“知道警惕便好,知道警惕我的这番话就不算白费。” 韩度伸出手掌,手背在茶杯上依靠,入手温热,此时喝刚刚好。端起茶芽载沉载浮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对妹子说道:“今日这些话,原本为兄是准备烂在心里,谁也不说的。可是既然你执意要进宫,为兄也只好说给你听了。希望你能够对吕氏,多加提防,尤其是入口的吃食和熏香之类的东西,一定要严加警惕。” 韩景云点点头,心里已经有数。 随后又疑惑的朝兄长问道:“大兄为何不将这些话,告诉太子?” 韩度轻轻摇头,叹道:“这些只是为兄的猜测,没有证据,如何向太子禀报?为兄希望你自己知道便行了,不好贸然告诉他。” 韩景云见兄长虽然口中说着没有证据,但是从兄长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面,韩景云却看的出来,这件事恐怕兄长有着七八分的把握。 毕竟吕氏的种种举动,的确的太过反常,太过让人生疑了。或许在常人眼里,不知道有慢性毒物这样的东西的时候,吕氏的一切看起来还能够勉强解释的通。但是在兄长对这种东西熟悉的人眼里,却到处都是破绽。 “兄长若是看到常氏的症状,可否推测出她是不是中毒吗?”韩景云若有所思的问道。 “应该可以。”韩度看着手上的茶杯,平静的回答。 可是随即又是摇头含笑,“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常氏已经甍了这么多年了。” 忽然,韩度恍然大悟猛然看向韩景云,沉声警告她,“你可不要想着乱来,听为兄的你不要插手此事。” 见妹子满脸不解,甚至还有着一探究竟的冲动,韩度长叹口气,说道:“这件事你可千万沾不得,你要是插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对你来说都是有害无益。为兄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是想着让你去查个水落石出的,而是提醒你要警惕吕氏这个人。无论她给你说明东西,千万不要沾手。” “我听大兄的。”韩景云见韩度一阵惶恐,总算是放弃了刚才的想法,点头答应下来。 “你也不要觉得委屈,这就是为兄不想你进宫的原因。”韩度两手一滩,耸耸肩无奈的说道:“一进宫门深似海,能够自保便要用尽全力了,哪里还能够顾得上别人的死活?” 兄妹两人一番交谈,总算是解开了彼此的心结。 韩景云一切如常的重新回到书院授课,而韩度则开始在市舶司和书院之间来回奔波。 听到韩度总算是不再反对,朱标喜出望外的来到韩度家里,亲自感谢他。 “韩度,多余的话孤也不会说,总得来说,孤和韩景云的事情,还是要感谢你。” 韩度无所谓的撇撇嘴,一脸平静的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景云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咱说话的份儿,殿下也不用说感谢臣的话。” “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景云的兄长,能够得到你的同意,孤也是很高兴的。”朱标脸上挤出笑容,略带尴尬的道。 韩度深深的看了朱标一眼,对他说道:“景云为了嫁给你,的确是付出了很多,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待她吧。” “这你放心,孤一定会好好待她,一切都给她最好的。”朱标见韩度真正的没有了芥蒂,心里高兴的保证道。 正文 八百五十一章 借口 谨身殿。 夜深之后,这里以往通常都是老朱一个人在继续批阅白日没有看完的奏折。甚至奉行节俭的老朱,连蜡烛都舍不得让人点多了,只是将他周围的蜡烛点上便罢了。 谨身殿这么大的地方,就老朱身旁几根蜡烛如何能够为整个大殿提供照明?因此,以往天色暗下来之后,谨身殿里面只能够透出一点点的微光,远远看去若隐若现,十分的渗入骨髓。 今日却不一样,小孩手臂粗细的蜡烛密密麻麻的照耀的谨身殿如同白昼。火光摇弋之间,一排人影出现在地面上。 宋国公冯胜、信国公汤和、颍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南雄侯赵庸、定远侯王弼、东川侯胡海、武定侯郭英、镇海侯韩度...... 韩度站在人群当中,见三位国公站在前面一言不发,而且自己来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便朝旁边的王弼轻声问道:“侯爷可知道皇上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王弼闻言挑了挑眉头,沉吟着摇头。 一旁的蓝玉听到韩度这里的窃窃私语,回过头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转了回去,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平视着前面空荡荡的龙椅,一言不发。 韩度看到,顿时闭上嘴巴。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忍不住往四周看去。可惜周围连个宦官都没有,这殿内除了自己这些人之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连往常站在大殿边缘伺候的宦官都没有一个。 要不是韩度知道老朱不会对自己等人动手,即便是动手也用不着这样,要不然现在的条件太过适合在殿外埋伏五百刀斧手了。 “皇上驾到。”老太监尖利洪亮的声音,在人还没有出现之前,便从后面传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冯胜、汤和为首,带着所有人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 韩度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反正老朱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好奇抬头的。 静静的听着一个龙行虎步,颇为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前方。 “众爱卿平身。”老朱坐定之后,抬手示意。 “谢皇上。” 众人再拜之后,便站起身来。 老朱慢慢的环视众人一眼,顿了片刻之后,说道:“来人,赐坐。” 两队宦官从殿外各自端着一把椅子进来,分左右两排放下,退了出去。 “谢皇上。”冯胜、汤和再次带着所有人朝老朱拱手一礼。 然后才分别坐下。 韩度没有丝毫客气的坐在椅子上,就着通明烛光仔细看了椅子一眼。嗯,只是硬木的,不是什么珍贵木料。 “没有想到老朱还真是扣门啊,自己给他弄到了那么多的珍贵木头,结果他还是拿普通硬木来做椅子。原本韩度还以为老朱会用那些珍贵木头打造家具呢,毕竟他寒酸了一辈子,现在有机会阔绰了,总要享受享受吧?没想到,他竟然还是用的硬木椅子。嗯?不过也不一定,或许老朱自己用的就是那些珍贵木头打造的椅子也说不定,他只是那普通货色来应付大家而已。”韩度摸着下巴,片刻之间思绪翻飞,不怀好意的揣度着老朱。 老朱这次召集众人,什么原因都没有说。因此,无论是韩度,还是冯胜汤和等人,都不知道皇上召集大家来的原由,坐下之后便齐齐望向皇上。 老朱坐在龙椅上脸色沉凝,目光投向左手第一人冯胜。好似被刀削斧劈过的嘴唇,豁然微启说道:“今日召众位爱卿进宫,是有要事和诸位爱卿商议。” “请皇上示下,臣等洗耳恭听。”冯胜连忙代众人回了一礼。 韩度不动声色的看了老朱一眼,老朱身为开国帝王,从来都是乾纲独断,像这样用商量的口气和臣子说话,自己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就如同老板和员工说话一样,语气越是客气,那就说明事情越大;姿态放的越低,那就越是不容员工质疑。 想到这里,韩度身躯微微前倾一点,两手交握,放在小腹前面。 老朱看着济济一堂的公爵、侯爵,满意的笑了一下,随即目光又变得森然起来。 “棣儿来报,这两年前元太尉纳哈出时常派兵侵扰边关,他虽然奋起抗敌,但是毕竟兵少将寡、独木难支,守城有余而进取不足。再加上边关太长,棣儿和纳哈出互有胜负。” 北元太尉纳哈出拥众数十万人,占据山海关以北地区,活动于辽东及辽河流域之间,为大明在东北之大患。 说着,便递给老太监一本奏折,示意他传给众人看。 老太监躬身举着奏折,走下来递给冯胜。 冯胜接过,打开一观,看完之后,便又递给对面的汤和。 其实大家不用看,都已经猜到皇上想要做什么。 皇上这是想出征纳哈出呗,还能够是做什么?比起皇上来,在场的这些公侯,更是希望打仗。有仗打,才会有军功。有军功,才能够把爵位更进一步。 试问哪个侯爵不想成为公爵? 即便是像冯胜、汤和、傅友德几人,已经是公爵了,再也不可能继续再封了的,也会想着能不能靠着军功,弄个太傅、太师啥的来当当。 可是以前大明国力有限,即便是战场上残元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对手,老朱也极少主动派兵出征过。几乎都是残元想要南下的时候,老朱才不得不调兵前去阻击。 像小规模的骚扰,老朱都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理会,只能够捏着鼻子忍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大明以极小的代价度过了旱灾,再加上移民海外,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明内部的压力。而南洋来的粮食、财富等物资,这两年又源源不断的补益大明,再加上大明的钢铁产量一日胜过一日。 百姓安居乐业,大明国富民强。 老朱一日比一日看着纳哈出碍眼,彻底消灭纳哈出的心愿一日比一日强烈。到了这一日,老朱终于是忍无可忍,下定决心北征纳哈出。 至于朱棣的奏折,不过是一个借口。 正文 八百五十二章 海运 这就好比是为了师出有名,找的一给借口一般,占不占理不重要,只要有这个借口就行。当然,大家都是聪明人,即便是随意找的借口,那也是有理有据的。 因此,众人看的很快,不过盏茶功夫时间,就传到韩度这里,而且韩度都看完了。 见韩度将奏折递给站着等候的老太监,冯胜立刻正色说道:“皇上,元贼纳哈出扰我边关,掳掠大明百姓,若是不给予他迎头痛击,说不定他还在坐在挥兵南下的美梦。” 说着,冯胜顿时站了起来,拱手朝老朱一拜,“皇上,臣以为像纳哈出这样野心勃勃之辈,绝不能让人逍遥在世上。臣虽不才,愿领兵出征纳哈出,不破誓不还!” “臣等,愿为陛下分忧。” 冯胜都站了起来,其他人自然不会大刺刺的坐着。包括韩度在内的所有人,齐齐起身,向老朱说道。 “哈哈,好!”老朱高兴的连连挥手,拍在龙椅上,“有众位爱卿在,纳哈出不过是跳梁小丑耳。” 老朱挥手虚按一下,示意众人坐下商议。 众人坐下之后,出来韩度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才有了这次北征的机会,没有道理不会高兴。 见众人兴致高涨,丝毫没有畏战怯战,老朱心里十分高兴,笑容和煦的看向冯胜,问道:“冯爱卿以为,如何对付这纳哈出,才能够把他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冯胜闻言,眉头不免紧皱起来。 倒不是冯胜对于战胜纳哈出没有信心,而是想要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将以骑兵为主的纳哈出一网打尽,这的确是太过艰难了一点。 毕竟纳哈出又不是傻子,打不过他还不会跑吗?在大平原上,又是骑兵一旦逃跑起来,那真是像一阵风一样,狗都撵不上。 冯胜无论如何想,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沉吟着一言不发。 老朱见冯胜给不出答案,便转头看向其他人,嘴角含笑的问道:“众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思量片刻,纷纷束手无策。 好在汤和机警,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拱手问皇上道:“上位定有妙计,臣等愚钝,还请上位示下。” 汤和的话让韩度陡然反应过来,老朱可是靠着一路征战,最后才定鼎天下的。他可是马上皇帝,论行军打仗的本事,不会比这里任何人低。 老朱哈哈一笑,毫不推辞的点头,露出笑容,挥挥手让宦官将地图拿上来,在众人中间展开。 老朱居高临下,手指朝地图上一指,“朕以为大军驻师通州,遣人观其出没。彼若在庆州,宜以轻骑掩其不备。既克庆州,则以全师径捣金山,出纳哈出不意,必可擒矣。” 冯胜、汤和、傅友德三人,对照地图上通州、庆州、金山的位置,反复衡量之后,才抬起头朝老朱拱手拜道:“皇上妙计,如此出其不意,必然能够将纳哈一网打尽。” 接下来,所有人又仔细讨论了一番。比如应该从哪里调兵,调多少兵。以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兵马应该往何处集结。 “皇上,臣以为光靠北平和燕王,恐怕难以支撑起此次大战的粮草,还是需要从京城调运才行。” 老朱闻言,沉吟着点头,赞同的回道:“光靠北平的确是难以支撑起二十万人的粮草,既然要从京城调运,那就要及早开始筹备才行,毕竟着从京城到北平可是有着数千里。” “皇上,臣以为应当立刻给漕运衙门下旨,让他们提早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老朱微微点头,就要答应下来。 却被韩度陡然站了出来,“皇上,臣以为粮草走漕运,不如走海运。” 老朱闻言顿时一愣,因为以往数次北伐调集粮草都是走漕运的缘故,老朱对此也没有异议。可是陡然听到韩度提起海运,老朱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给选择。 可是想了一下,老朱也拿不定主意,只好疑惑的看向韩度,问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漕运毕竟以往有过几次运粮的经验,走漕运要稳妥些,若是走海运,风险可是不小。” 韩度直起身来,平视着老朱,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臣以为,走海运的风险要比走漕运小。” “理由?”老朱神色淡淡,无喜无怒。 韩度正色回道:“首先,以往漕运运送粮草的事情,可谓是天下皆知。只要纳哈出不傻,他无论如何也会派遣细作盯着漕运。一旦发现漕运开始大量的运送粮食,纳哈出必然会警惕起来。这对大明出其不意的战法,可谓是极为不利。其次,漕运极为容易被阻断。运河本就不宽,只要在狭窄处凿沉几艘船下去,那没有十天半月根本别想疏通恢复。” “相反,海运就要好的多。以往从来没有用海运运送过粮草,不会引起纳哈出的注意。而且海船是走在海里,根本就不可能被岸上的人发现,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粮食送到北平。这两年,每年都有数百万石的粮食从南洋运到京城。南洋到京城的海路风浪更大,距离更远,却一次事故都没有出过。因此,走海路是完全可行的。” 韩度干脆接着出声,打消了有人以海上风浪大,船只容易倾覆为理由反对海运的想法。 老朱听着,抬头看向冯胜和汤和两人。见两人暗暗点头,老朱便拍板决定下来,“好,那就走海路。既然如此,那这运粮之事,就由韩度你来负责。” “臣,遵旨。”韩度立刻答应下来,刚才之所以出言反对漕运,其目的就是想要把这运粮的活计,给抢到水师身上。 现在老朱虽然对水师有了重视,但是还不够,还是比不上五军都督府在老朱心里的地位。要不然,老朱就不会把水师随意的放到市舶司下面。 堂堂大明水师,竟然成了一个五品衙门的下属,想想就掉逼格。  正文 八百五十三章 征服土地? 而水师想要继续提升在老朱心里的地位,那就必须要做出成绩,体现处水师的重要性来。 南北运粮,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海运的成本要比漕运低得多,只要能够体现出海运的优势,那以后水师在老朱心里的地位必然更上一层,达到和五军都督府不相上下的地步。 “皇上,这可是几百万石粮草啊,光靠水师行吗?”武定侯郭英带着担忧的问道。 老朱还没有回答郭英。 韩度不知道为什么郭英对漕运的事情这么上心,三番五次的主动站出来为漕运说话。 “武定侯但且放心,水师每年从南洋运几百万石粮食到京城,有着足够的经验。而且以水师现有的船只,只要协调好,一次将二百万石粮草运到北平是没有问题的。以咱估算,顶多两次就足以将所有粮草运到北平了吧。” 郭英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老朱挥手止住,一锤定音的说道:“就这么定了,粮草运送的事情,就交给韩度。” “臣定不辱命。”韩度没有客气,当即一拜答应下来。 老朱没有太多的表示,说完了粮草的事情,转头便看向冯胜,“调兵的事情,就由五军都督府负责,注意一定要做到隐秘。” 自从李文忠故去之后,五军都督府便有冯胜暂领着,仅仅是暂领而已。 “臣遵旨。” 老朱见事情商议结束,便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正要告退,韩度忽然开口,“皇上,臣还有一事。” 老朱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喜怒,平静的说道:“说吧。” 其他人也不解韩度想要说些什么,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准备先听听再说。 原本老朱以为韩度还有什么海运的事情,需要请求帮助。 没有想到,韩度躬身一拜之后,却是说道:“大明北征纳哈出,之后该如何打算?” 之后?之后还有什么打算?老朱双眼里面透着疑惑,不解的看向韩度。 韩度微笑着,有所准备的说道:“皇上,大明一旦战胜纳哈出,那山海关以北,辽东和辽河之间千里沃野、数十万众,便归属大明了。这么大一片地方,这么多人,该如何处置,还得提早制定方略才是。” 如何处置?说实话,老朱没有想过如何处置这些土地和人。他之所以想要北征,那是因为老朱知道不能够坐视纳哈出逐渐做大,想要提前除去这个心腹之患罢了。 至于除去纳哈出之后,留下的土地和人该怎么办? 嗯......真的,老朱没有想过。 人倒是还好说,了不起仍由他们自生自灭罢了。但是土地,难道要派兵占下?那样一来,花费的代价便太大了。 “你以为应当如何?”老朱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好主意,抬眼看着韩度,想要听听韩度有什么想法。 韩度笑容和煦,没有直接说要怎么做,而是说起了历史,“一直以来,我华夏一族都是以其优越性,或暴力或怀柔,臣服了四周的蛮夷。但只要中原王朝出现衰败,四周的蛮夷就会墙倒众人推,纷纷举兵入侵中原分一杯羹。一旦中原王朝实现了统一,其天下共主的地位便又会恢复,就好似前元和大明一样。前宋衰弱,前元便伺机窥视中原,而大明崛起,又开始令四方臣服。两千多年来,一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大明若是想要将来不被四方蛮夷伺机入侵,那就要及早想办法消除这个隐患。” 韩度的话让老朱心里涌现起一阵阵共鸣,他内心里其实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抬眼看了韩度一眼,老朱平静回应道:“朕之所以不断征伐残元,就是想要彻底把他们彻底消灭,永绝后患。” 毕竟王朝有兴衰,这是老朱知道的事情。而将来大明一旦衰弱,被蛮夷入侵,那最先倒霉的就是他的子子孙孙。 老朱自然不愿意出现这样的场面,因此他对残元的打击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韩度笑着叹道:“皇上,光靠征伐可除不了这个隐患。” 老朱顿时抬眼看着韩度,眼睛里面有凶光一闪。 其他人也纷纷抬头看向韩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大胆,竟然当面驳斥皇上。 汤和甚至脸色微沉,已经做好了拼命一搏,搭救韩度的准备。 “哦?何以见得?”老朱抚平心里的波澜,微笑着问道。 韩度清了清喉咙,直接说道:“秦汉击匈奴,隋唐打突厥,到现在咱们伐蒙元。千百年以来,那片土地上的人就好似春风吹又生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他们对中原的敌意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过。可见,光是凭武力清剿,铲除不了这个威胁。若是大明不改换策略,这个隐患有很大的可能会继续下去,顶多就换成另外一部分人罢了。” 原本老朱以为韩度不过是危言耸听,可是现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却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的确是这样啊,千百年以来,历朝历代清剿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如汉武帝那样,为了打击匈奴,差点把国家都弄到差点破灭的地步。对匈奴的打击力度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狠,“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匈奴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远走西域。 可是即便是这样,结果又如何呢?草原上的人不过是又换了一茬而已。不过短短几百年的时间,四周蛮夷便又卷土重来,差点把汉家衣冠都断绝了。 “为何会如此?”老朱神色狰狞,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韩度,好似是韩度亲手破灭了他的梦一般。 好在老朱心里还有一丝理智,仅仅是朝着韩度大吼而已,没有贸然动手。 韩度也被老朱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给吓了一跳,不敢怠慢的斟酌着回道:“因为有土地,就会有出产。历朝历代虽然无数次的征服了草原,但都只是暂时性的征服了人,而没有征服过土地。”  正文 八百五十四章 迁徙不可取 从来没有征服过土地?只是暂时的征服了人? 因为这样,才导致草原上千年以来,总有人觊觎中原,众人有所恍然的点了下头。 “那你便说说,这土地,该如何征服?”老朱神色微动,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韩度噙着笑意点头,“有土地,就会有物产,有物产,便能养活人。就拿纳哈出来说吧,他之所以能够拥众数十万,不是他有多大的本事,而是靠着辽东、辽河区域大片的黑土地。” 说着,韩度伸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这一片广袤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即便是大明将纳哈出一网打尽,将他的几十万众全部斩尽杀绝,但是要不了多久,这里又会雨后春笋一样再次冒出人来。” “为什么会这样?”见韩度没有冒犯上位的意思,汤和提起来的心,暂且放了下来,干脆顺势问道。 “因为这里,能养活人啊。”韩度手指凝重的在辽东、辽河这一片区域上点了两下。 抬起头,眼带坦诚的看着老朱,“这天下有的是朝不保夕的人,只要这里土地的出产还能够养活人,那就必然会像磁石一样,吸引人前往。而由于大明百姓的生活要比这些地方好很多,因此,没有百姓会选择去这里。会去这里的,就只能是关外那些游民。” “这就是为什么千年以来,这片土地上的人总是杀之不绝的原因。因为只要这里土地的出产还能够养活人,便永远都会有游民拼了命的聚集过来。” 老朱瞳孔豁然猛烈一缩,随后便又恢复正常。 其他人的表情和他差不多,顶多就是恢复正常的时间要比老朱长一点。 原来是这个原因,原来是这样啊! 千百年来,从匈奴到鲜卑,再到突厥,以及后来的蒙元。关外的游民总是杀之不绝,除之不尽,从来没人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只是他们找不到原因。只认为这是盛极必衰,此消彼长。中原强盛的时候,可是轻易的将关外游民撵的像兔子一样,但是一旦中原腐朽堕落了,便又会再次面临着关外的威胁。 中原和关外之间,这么大年来打了无数的仗,死了无数的人,结果都只能够换来短暂的太平。 就算是老朱自己,也没有指望能够彻底解决关外这个心腹之患。只是想着他能够将蒙元打击的狠一点,让他们恢复元气的速度慢一点。 因为他也知道大明会有盛有衰,不可能一直强盛下去,大明也不可能万世不移。在老朱的心中,大明能够绵延上三百年,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老朱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些游民杀之不绝的原因,竟然是土地。 “来,都坐,坐下说话。”老朱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众人坐下,准备好好听韩度怎么说。 众人依言坐下,他们也不想走,也想听听韩度有什么高见。若是真能化解这千古难题,嘶~ 没有了这个隐患,那大明的将来,该是何等模样? “继续说,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朕都洗耳恭听。” 老朱的话顿时让周围的一怔,随即又释然下来。洗耳恭听帝王虽然不常用,但是也不是没有。自古以来就有帝王为了向某位贤才求教,不惜虚位以待、秉烛夜谈的。 不仅不会有人认为帝王是不守礼仪,反而会被视为帝王礼贤下士的典范。 当然,也有帝王把贤才找来,却只问一些荒诞无稽的问题的。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见众人都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韩度含笑朝老朱微微一拜,“皇上严重了,臣只是说一点臣的浅见,不妥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你只管说你的,其他的你不用担心。”老朱这是用最直接的态度,表明对韩度无限的支持。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老朱知道,以韩度的性格,既然在这个时候他说了这些话,那就必然是胸有对策。而韩度的对策,也是老朱急于想要知道的。一直以来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韩度都有足够的对策去迎刃而解,而且很多时候韩度的办法总算能够出乎人的意料,偏偏效果还很好。 韩度笑容依旧,坦然的说道:“土地,是人赖以生存的根本。既然游民会因为土地上的物产而再次死灰复燃聚集起来,那咱们只需要将这物产拿走或者是占据,自然便断了他们再次壮大的根基。” “可是你也说了,关外苦寒,大明百姓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咱们又该如何占据这些土地?”朱标对于治政可谓是了熟于心,对民政的了解超过了其他只会打仗的公侯。深深知道,百姓是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而选择去苦寒之地的。 除非,他们没得选择。 朱标心里刚刚浮现起最后一给念头,老朱便笑出了声,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简单,朕只需要一道旨意,迁徙一些百姓过去便能把土地占下。” 老朱的行事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没钱了,印宝钞,把纸当成钱来花;需要人,那就迁徙,反正大明的百姓多的是。 可是他却从来不想,这样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 “皇上不可。”韩度连忙挥手,想要阻止老朱疯狂的想法。 嗯?老朱疑惑的仔细看着韩度,不明白韩度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在他看了,迁徙移民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见出来朱标之外,其他人也是和老朱一样的神色看着自己,韩度连忙解释道:“皇上,大明才刚刚从元末的战乱当中恢复过来,人心思定,现在贸然迁徙百姓,不仅徒增伤亡不说,反而会造成迁徙百姓和大明离心离德。试问,若是迁徙过去的百姓,反过来却对大明怀有敌意,这样的迁徙又有何用?” 明明在大明境内过的好好的,能够吃的饱穿的暖,结果却要被强行迁徙到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去。恐怕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会高兴,都会对大明心怀怨恨。 正文 八百五十五章 何不种大豆 一群对大明心怀怨恨的人占据这里,和现在纳哈出麾下的数十万众,有什么区别? 甚至,有可能危害更大。 老朱眼帘低垂,坐在龙椅上沉思,片刻之后抬头看着韩度,问道:“你以为,若是不能靠迁徙百姓的话,那应当如何?” “以夏制夷!”韩度嘴角噙着笑容,自信抬头和老朱对视。 以夏制夷......短短四个字,在老朱心湖里不亚于接连砸下四块巨石。 有服饰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以夏制夷的意思,就是要以礼仪来套住蒙元这头凶狼。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与中国同居也。”老朱神色不善的看着韩度,有些后悔让韩度说话。 汤和更是站了出来,连忙将韩度一把拉下,狠狠的训斥道:“你胡言乱语什么?蛮夷而已,如何能够习我汉族礼仪?” 韩度却不顾汤和的连连拉扯,强行站了出来,正色朝老朱说道:“皇上,唐太宗也曾言:夷狄人面兽心,微不得意,必反噬为害。但是大唐允许夷狄学汉字、说汉话,甚至是入朝为官,如此以往,才有了唐太宗天可汗的威名,万国来朝的大唐震烁千古。可见华夏与夷狄,也不是一定就水火不容、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韩度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老朱的神色却陡然闪过一丝难受,眉头皱起。 韩度继续说道:“臣也没有想过让夷狄人和大明百姓一视同仁,大明尚且分士农工商,夷狄自然也要分出二三四等。大明百姓自然是一等,至于夷狄能够有几等,那就要看他们的奉献了。” 汤和也察觉到,韩度的话虽然和唯血统论的华夏正统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但是即便是汤和,也觉得韩度说的不无道理。 华夏正统自然毫无疑问需要坚持的,但是若是有夷狄投靠过来,接纳一下也并无不可。 放开韩度的手臂,汤和同其他人一起看向皇上。 老朱神色微冷,沉声说道:“继续说。” 韩度见老朱态度总算是有了转变,心下大喜,连忙拱手说道:“皇上,臣以为:欲灭一国,当先灭其史;欲灭其史,当先灭其文字。只要让那些人说汉话、写汉字,百十年之后,变没有人再记得什么蒙元、什么黄金家族,他们能够记得的变只有大明。” 说到激动之处,韩度更是慷慨激昂,“不仅要教他们说汉话写汉字,更是要教他们如何开垦、如何种地,如何农耕。只要他们能够放下弓箭,拿起锄头,那他们对大明变再无丝毫威胁了。” 老朱双眼一瞪,深吸一口气问道:“那若是他们冥顽不灵呢?” 韩度咧嘴,露出闪着寒光的牙齿,郑重说道: “那就杀!” “不肯归附者,杀!” “不肯说汉话者,杀!” “不肯写汉字者,杀!” “不肯放下弓箭种地者,杀!” ...... 刚才包括老朱在内,大家都以为韩度是想要为蒙元说话呢。现在听到韩度如此血腥的话语,才知道是误会了韩度。 韩度不仅没有为蒙元说话的意思,反而只是在谈论策略,蒙元人的命根本就没有放在被韩度放在眼里。 明白了韩度的想法,老朱放下心来。没有了偏见,对韩度的提议他也能够开始认真的思考。 抛却成见,韩度的提议还真的是没有什么问题。 关外苦寒之地本就没有百姓愿意去,就连蒙元当初都拼了命的想要进入中原的花花世界。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们都不愿意待在关外。 这样的地方对于大明来说,还真的是食之无味,弃之反而会慢慢成为心腹大患。 与其放任不管,还不如将其纳入管辖。至少,可以将这个隐患争取在手中,掌握了主动。 向明白了之后,老朱定了定神,正色问道:“你想如何做?” 韩度神色不变,思考了两秒,认真回答道:“可以设总督府。” 总督府...... 在场的人都知道总督府是怎么回事,觉得韩度的提议很合理。总督府集军政一体,正好可以用来镇压元人。要是开府置县,以寻常衙门来治理,还真的未必能够镇得住这些蛮横的元人。 而且,总督府都是勒糜一方。正好可以削弱元人,避免他们坐大。 老朱脸上浮起笑意,可是很快便有收敛,严肃而缓慢的问道:“可是这关外苦寒之地,种地能行吗?” “种水稻......”韩度迟疑了一下,含笑说道:“肯定是不行的。” 不能种水稻...... 众人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失落,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失落。不能种稻谷,那这些土地的价值可就大大降低了。 不过韩度却笑了一下,坦然说道:“但是,可以种大豆。” “种大豆?”听起来倒是一个办法......老朱心里顿时安稳了一些。 能够种大豆也不错,虽然大豆的收益不如稻谷,但是也算是一种粮食。大豆直接吃可以,做成豆腐还能够当菜,而且不管是榨豆油,还是余下的豆粕,都是不错的东西。 韩度见众人有些兴致缺缺,便准备给他们加一把火,挥手指着地图道:“辽东、辽河这一片,全部都是极为肥沃的黑土地。一个人种稻谷,或者一年到头不过能够种十来亩。但是种大豆就要比种水稻简单多了,只要把大豆种下去,根本就不用管,等着收成便可。一个人种上百十亩地都不成问题。一亩豆子的收成,虽然不然稻谷,但是怎么也会有两石。” “一个人种百十亩地,这不可能吧?难道豆子种下去,就不用管了吗?”老朱自己就一把种地的好手,自然是不信韩度说的话,“若是种豆子如此简单,那还有谁回去种稻谷?” 说着,老朱看了韩度连一丝老茧都没有的手一眼,摇头叹道:“你根本就不懂种地,却在这里纸上谈兵。种地不是将种子埋下去就不管了那么简单,松土、浇水、除草,每一样都马虎不得。若是种豆子真的有这么简单,你以为百姓为何会种稻谷,而不是种豆子?” 正文 八百五十六章 你福气比爹好 百姓会种豆子,但是那都是在房前屋后,田间道上种上一些而已。不希望能够收获多少,只要能够有点额外的收入便好。 可是韩度却没有被老朱一句话给鄙视的退缩,笑容一展说道:“豆子要比稻谷好打理太多,皇上也是深知农事的,可见过有人在种了豆子之后,有像稻谷那样细心的打理过?” 老朱被韩度的话一问,仔细一会想,还真的没有发现豆子需要如何仔细的打理。他记得,小时候,娘亲在房屋周围种豆子的时候,都是将豆子埋下,只要注意豆苗别被鸡给啄了,便能够等到豆枯叶黄的时候,将豆萁割回去晾干。 用手将干瘪黑黢的豆荚一捏,便有几颗黄白黄白、胖胖的豆子落到手里。 老朱在回忆里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心里的疑惑反而更重,抬眼看着韩度问道:“那为什么百姓都种稻谷,而不种豆子?” 其他人也随着皇上的话,而看向韩度。 的确是,既然种豆子有这么多的好处,那百姓为什么选择种稻谷,而不是豆子? 韩度思索了两秒,肯定当中带着几分猜测,说道:“臣以为,第一,豆子并不能完全当作粮食。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粮食在百姓心中有着极重的地位。只要有土地,百姓几乎都会选择种粮食而不是其他,即便是种豆子要更加轻松一些。” “这第二嘛......”韩度沉吟着顿了顿,严肃而认真的回答,“应该是土地的原因,百姓的土地还是少了一些,即便有多余的一点土地,百姓也只会种粮食。” 韩度的话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在老朱听来,也有几分道理。他是真正当过农人的,对于农人的心里十分清楚。以往没有人点破这一层,老朱到还不会想到这里,现在被韩度说了出来,自然就注意到了。 “那你以为,在关外种豆子就可以?” “当然,”韩度见总算是说服了老朱,自然胸有成竹,食指在众人面前竖起,侃侃而谈的说道:“第一,关外地广人稀。每个人可以种的土地太多,只要能够种的过来,百亩千亩都不是问题。第二,这些地方每年必会被大雪长时间的覆盖,一些杂草虫子之类的直接就被冻死了。这样的地方种豆子,几乎完全不用除草,也不用担心虫子糟蹋豆子。最后,只让他们种豆子而不种粮食,那么粮食就只能够从大明内部运送过去。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让大明每年用粮食换到大量的豆子,而且还可以加强对关外的控制。把粮食握在大明手里,就好似将这些人的命脉给握在大明手里。” 韩度意味深长的神色,让老朱闻言一怔。 原来不在关外种稻谷,还有这个好处。要是关外能够种稻谷,自给自足,那还真的担心有人就此坐大。 但是换成种豆子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虽然豆子用处很多,但是毕竟不能够当成主粮来吃。到时候,元人想要活命就需要大明提供粮食。如此,自然不敢对大明生出二心。 当然,大明也不能将元人收刮的太狠。要是让元人都活不下去了,说不定就会逼得他们狠心吃豆子,再次拿起弓箭。 当然,以老朱的智慧,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用粮食控制关外,这招很高啊......老朱嘴角噙着笑意,满意的看了韩度一眼。 朱标倒是没有想到粮食的作用,反而有些担心起粮食的运送来,“关外几十万人,每年需要的粮食可不少。而且还需要把豆子运到关内,这光是人力便不知道要耗费多少。” 韩度对此,早有准备,点了下头,继续解释道:“运送的确是一个大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运送不变主要还是路的问题,只要咱们把路修好,修成水泥道路,那运送粮食便要轻松多了。” 而且一旦将水泥道路修到关外,更是可以进一步加强对关外的掌控......老朱笑意盈盈的看了韩度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朱可没有忘记,当初韩度向他说起水泥道路作用时候的情景。 “而且水泥道路的好处还不止于此,骑兵在草原上来去如风,占尽优势,大明击破他们容易,但是想要阻拦他们逃跑,却难如登天,有了水泥路就能够让明军快速的行军。这一条条水泥道路,就好像是扼住他们喉咙的枷锁。” 其实最好的枷锁是铁路,可惜以大明的钢铁产量,现在是不要想了。 韩度光是在开采石炭铺了一小段钢轨,花费的代价就让老朱都禁不住咂舌。要是真的现在就告诉老朱,让他在草原上铺出几千里钢轨出来,老朱恐怕会先把自己给铺在地上。 “修水泥路,这个倒是可以在击破纳哈出之后,在关外尝试一下。”老朱神色淡然的听着,条件反射般带上了温和的笑容。 韩度见老朱点头,心情好了不少,含笑点头,算是回应了老朱。 老朱也没有在意,见商量完毕,便最后嘱咐一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调集各卫所府兵和准备粮草军械,出战必胜,将纳哈出一网打尽。” “遵旨~” 冯胜、汤和、傅友德带着所有人退下。 等大殿内只剩下老朱和朱标两人之后,老朱看着低头站在面前的太子,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朱标闻声抬头,疑惑的问道:“父皇在笑什么?” 老朱接连笑了几下,才慢慢的收住了声,叹着气微笑着和朱标说道:“咱在笑,你的福气果然比爹好啊。” 听到父皇自称咱,朱标心里一阵感动,双眼微微一红,情绪当中带着亲近老朱的父子之情。 老朱非常看重礼法,即便是和朱标父子之间,也是以君臣相称居多。像现在这样,和朱标以父子之情相谈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都是爹洪福齐天,庇佑着儿子。”朱标大为感动,朝老朱微微躬身。  正文 八百五十七章 银行的作用 老朱深深的看着朱标,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治政手腕不缺,可是毕竟年轻,对有些事物的认识,还没有到极深的地步。 想当初,他如何能够从一个四处化缘挂单的僧人,成为君临天下的至尊?这其中,人的因素极为关键。 老朱自己的确是雄才伟略之主,但是也不能够否认其他人的作用。 为什么要把徐达定为开国第一功臣?那是因为,没有他,大明还真的不能够在短短十五年内推翻元廷。 为什么要把李善长封为韩国公?那是因为,有了他理政,老朱才能够在前线放心的攻城掠地,而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 这些都是一时大才,可惜徐达已经不在了,李善长看着也是垂垂老矣。 现在看来,也就是韩度能够补上去,将来辅佐太子。原本韩度只展示过海上领兵打仗的能力,对于理政一直都没有机会参与,老朱也不知道韩度的理政水平怎么样。 领兵打仗虽然能够维护太子的根基,但是天下承平之后,理政却要更加的重要。 今日韩度的无心之言,却是让老朱眼前一亮。只要韩度不是纸上谈兵,那他就是一个文武全才。 因此,老朱才会说,朱标的福气比他要好。 见朱标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老朱低头笑了笑,没有和朱标解释,挥挥手说道:“想不明白?那就慢慢想吧。朕乏了,你先退下。” 淡淡的声音好似有着特别的穿透力一般,轻易的碰到大殿四周的墙壁,然后折射回来集中到朱标身上。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势。 乏了? 朱标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却忽然感到有些困难。他深知父皇几乎每天批阅奏折都会比这还晚,怎么会乏了......恍然大悟回过神来,这是父皇在找借口赶自己走呢。 “是。”朱标连忙俯身一拜,后退两步,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老朱忽然浅笑出声,“韩度弄了个什么银行,明日开业,你可以去看看。” 朱标顿住脚步转身,想到韩度便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微微点头,“正好,儿子也想要去看看。” ...... 市舶司。 韩度为了开办银行,将旁边的四间临街的铺子都盘了下来,作为大明皇家银行的驻地。 没错,韩度这次又找老朱御笔提了一个大明皇家银行的名字。这也是为什么,老朱会知道韩度弄出银行的原因。 朱标的到来,让市舶司的人一阵骚动。韩度带着官员朝朱标见礼过后,便将他给请进内堂喝茶。 韩度亲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等了片刻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才提起茶壶照样给朱标倒了一杯。 “原本臣还想提前去请殿下来的,可是这几日一忙起来就给忘了,没有想到殿下竟然自己来了。” 朱标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看了韩度一眼,笑道:“孤只是好奇,你弄这,银行,有什么用处?” “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韩度话刚要出口,却忽然一转,幽默的反问道。 朱标眉头挑了挑,轻笑着问道:“假话怎么说?” “假话当然就是这是为了方便百姓,尤其是那些商人。他们身怀巨富,又没有保护财富的手段。”好似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漏洞,韩度停顿了一些,想要弥补般的继续说道:“嗯,或许说他们想要保护他们的钱,需要请看家护院,这代价可是不小。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够请的起的。” 听了之后,朱标抿了下嘴唇,默然了几息道:“所以,你认为,你这银行正好可以有所作为?” 韩度暂且停下喝茶,两手交握,背往椅背上靠了靠,淡笑说道:“为什么会没有作为呢?这世上可不是人人家里都有人看家护院的,而且现在海贸盛行,在短时间内就造就了一大批乍然暴富的人。他们腰缠万贯,却又没有能够守护这万贯家财的手段,银行的出现正好契合他们的需求。” 虽然韩度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朱标还是故意为难他问道:“既然他们都腰缠万贯了,难道他们就不会自己找人看家护院吗?何必要把钱放到你这里来。” “哈哈哈,”韩度笑了几声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和朱标解释,“看家护院的人,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那需要百分信的过的人才行。这些人以前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人看家护院,现在陡然之间,他们哪里去找足够这样的人?而他们几乎都是靠着市泊司发财的,对于市泊司天生便有着信任。把钱放在市泊司里面,他们能够放心。再说了,这些人以后一定会继续走海贸的,把钱存在市泊司,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取用便可,无比方便。他们有什么理由,自己找人看家护院?花钱更多不说,用起来也不方便。” 理由充分,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朱标听了解释,心里送了口气。他原本还在担心韩度这样搞,万一要是没有人捧场,那岂不是让韩度下不来台? 现在见韩度如此有信心,他心里的忧虑也淡了不少。 “你这样说,孤都觉得你原本就是这样谋划的。那你的真话是什么?” 韩度神色忽然变得沉吟,片刻之后才一脸肃然的看向朱标。 朱标怔了一下,连忙将手里的茶杯无声放下,身躯前倾了一点,生怕错过韩度接下来的只言片语。 “银行的作用,非比寻常。”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朱标从韩度的语气当中感受到了无声的压力。原本脸上的淡笑逐渐敛去,神色变得和韩度一样肃然。 韩度见了,却忽然洒笑一声,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陡然鲜活起来,“殿下知道宝钞吧?” 没有等朱标点头,便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臣曾经说过,宝钞失控泛滥,会祸国殃民。宝钞用的好了,会如同神剑横扫四方。” “你的意思是说,这银行和宝钞有关系?”朱标慢慢品出几分味道来,下意识的问道。 韩度点头,“当然,银行对宝钞至关重要。” 正文 八百五十八章 调节 看了一眼神色严肃的朱标,韩度又问了一个问题,“殿下旧宝钞泛滥的时候,臣是如何将旧钞收回的?” “你......不是通过卖镜子收回的么?”朱标有些疑惑韩度为什么会问这个他本来就知道的问题,可还是下意识的说了。 韩度笑了一声道:“旧钞当初能够借助镜子收回,那是因为镜子造假低廉,而作用却非常的新奇,能够让人愿意花大价钱去买。” 主要是让女人愿意花大价钱去买......想当初,韩度为了让女人心甘情愿的把钱掏出来,韩度花了多少心思? “殿下以为,下一次还有这样的机会回收宝钞么?” 韩度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朱标一阵默然。 又想值大价钱,又想成本忽略不计,这样的好事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找到的? “你这银行只是让人存钱,你如何能够回收宝钞?”韩度的意思这么明显,朱标自然轻易便猜到他的想法。 “不用回收,”韩度淡笑着摇头,“只要他们把钱存到银行,便足够了。” 只要把钱存到银行就够了......朱标不理解韩度的深意,好奇问道:“可是钱即便是存在银行,那也是百姓的钱啊,你到底想要如何做?” 韩度忽然看到桌子上的茶壶,顿时来了主意。伸手指着茶壶说道:“这世上的宝钞,就好似这茶壶里的水。” 随手翻出一个空茶杯来,指着道:“这银行就好似茶杯。” 随后提起茶壶,“宝钞泛滥,开始贬值,也就是茶壶里的水太多了,咱们便将水倒出来一点。” 说完便将茶杯倒满。 “茶壶里的水少了,也就是宝钞少了,开始升值,那咱们便将茶杯的水倒进茶壶里。”说着,便将茶杯的水,重新倒进茶壶里。 见朱标还是有着疑惑,韩度嘴角噙着温和笑意说道:“银行里的钱仍然是百姓的钱,但是只要这部分钱停留在银行里,没有参与到交易当中,那么在宝钞泛滥的时候,便可以将这部分钱视为没有的。银行不需要将宝钞全都收回来,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做出适当的调整,便可以维持住宝钞的平衡,不会泛滥贬值。” “妙啊!奇思妙想,真是奇思妙想。”朱标顿时领悟到了韩度的意思,心神豁然开朗,忍不住站起来拍手叫好。 其实银行的作用远不止这点,比如可以信贷等等。可惜,更多的韩度也只是一知半点,没有办法规划太多。 不过韩度也没有对此太过担忧,银行既然出现了,那么以后它的作用总会被历史的滚滚车轮给逼迫出来的。将来出现相关需求的时候,自然会诞生相应的作用。 赞叹完韩度,朱标又逐渐开始冷静下来。 看了韩度一眼,朱标叹了口气说道:“宝钞事关大明国运,这样一来,银行......” 朱标的意思,既然银行对宝钞有这么大的作用,自然要重视起来,不能够像现在一样,如此儿戏般的放在市舶司下面。 就如同宝钞提举司一样,从韩度说了宝钞事关大明国运之后,老朱便直接将宝钞提举司给独立出来。现在更是为了韩景云,也是为了朱标,干脆直接将宝钞提举司归属到东宫,根本不容许他人插手。 韩度心里不由得暗叹,果然朱标不亏是老朱选定的继承人。不管他平日里再温厚有加,再慈善,对于大明的态度却是和老朱一致的。 他们都不允许有危害到大明国运的人和物体出现,一旦出现了要么消灭,要么掌控。 银行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像朱标这样刚刚知道银行的重要性,便想着要将它从自己手里拿走,是不是太过急切了点? 自己把银行弄出来,也不是为了闹着玩的啊,银行对韩度也是有着大用处的。 “殿下,”不知道为什么,韩度总觉得自己刚才的称呼比以往恭敬了一些,“银行初设,还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呢。为避免留下隐患,不如先放在市舶司下面,小范围的试着运行一番。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及时改正,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在掌控之中。等没有问题了,殿下再收回,不是更好吗?” 银行能够在现代社会发挥巨大的作用,但是在这大明朝,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连韩度都没有把握。毕竟时移事宜,死板的照抄,那是在作死。 更可笑的是有些人,以为穿越到古代,只需要照着名单把奸臣斩尽杀绝,天下便会太平了。这简直就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才会有的想法。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人心复杂且思变,没有到最后盖棺定论的那一刻,谁忠谁奸,岂是能够看的清的? “你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就这么定了吧。”朱标沉吟一下,没有坚持,从善如流也是他优秀的品格之一。 “现在,孤倒是想要去看看,你这大明皇家银行开业的第一日,会有多少人愿意把钱存到你这里。” 朱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有趣的神色,朝着韩度揶揄。 韩度哈哈一笑,坦然道:“那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那些海商出海还没有回来,他们的宝钞早就被换成货物运出海了,可没有多余的存到银行里来。臣之所以现在把银行弄出来,只是为了先把架子给搭起来,真正有人存钱,应该是在那些海商回来之后。” 说着说着,韩度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他发现无论如何努力的解释,朱标去看银行的心意却没有丝毫改变。 既然如此,那韩度也不再多费唇舌,伸手示意朱标前行。 银行这边,大明皇家银行的金字牌匾早就被挂了上去。所有的门窗都刷上了一层金漆,让人一看就能够感受到金钱迷人的味道。 两尊硕大的貔貅石坐像,张牙舞爪的摆在银行大门左右。对于囊中羞涩的人而已,仅仅是这两个家伙,便能够让他们望而却步,韩度可没有兴趣收刮这些人的钱。 正文 八百五十九章 碰面 现在可没有计算机之类的东西辅助,若是让百姓都来存钱,面对数量庞大的百姓,那银行便需要招募非常多的人来应付这种情况。不仅降低了效率不说,还让银行付出的成本增加,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因此,韩度根本就没有用利息吸引存钱的打算,反而要反过来朝存钱的收取费用。这样一来,便只有像常浩这样身怀巨款的人,才会愿意把钱存到银行来,间接的筛选出了优质客户。 和市舶司开业的时候一样,韩度为了提高知名度,照样花钱请了杂耍和舞狮在门口表演,吸引了大量的百姓围观。 同样有银行的杂役印制了传单,在不停的向周围的百姓讲解银行的作用。 原本还有百姓对这个新奇的东西感兴趣,可是在听到将钱存到银行之后,每年会被收取百一作为费用,几乎大部分百姓都在下意识的摇头。 寻常百姓之家的存钱,顶多也就是几十贯罢了。就这,都还是给儿子准备的聘礼,或者是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这点钱,随便在家里找个瓦罐,往地上挖个坑一埋便好了。或者是往床头、墙角的地方一藏,便谁也找不到。何必要存到银行来?还要每年给银行钱,傻子才会这样做。 虽然一贯钱,每年只花十文钱,但是几十贯下来也是不少呢。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岂能白白便宜银行? 百姓听了之后,纷纷测过头去,专心致志的看杂耍和舞狮,再也不理会一旁的银行杂役。 杂役也不恼,见没人愿意听他们聒噪,便也消停下来,加入了看杂耍和舞狮的行列。 但杂役的话也不是没有作用,还是有少部分有些家底的人听了,心里浮现出想法的。 这些人的家底,都在几百上千贯以上。他们请不起看家护院,以前存钱的手段也非常的简单粗暴,那就是将所有的钱都换成铜钱。 一贯铜钱,足足有八斤重,一千贯就有八千斤。再厉害的飞贼,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偷走八千斤铜钱。但是存铜钱也不是没有问题,存久了便会发黑发霉。这样的铜钱,价值自然会大大下降。变相的,每年他们都在亏本。 若是将钱都换成宝钞,存到银行里面,虽然每年要花费一点费用,但是和每年的亏本比起来,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即便是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但也没有一个人贸然上前去存钱。白白将自己的家当拿给别人,无论是谁都是一阵难受,都会自然而然的抵触。 韩度和朱标从侧门进来,来到银行柜台面前,看到这里除了柜台后面站在的银行的人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朱标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空空落落,没有一个百姓来存钱,朱标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毕竟按照韩度的说法,即便是每年百取一的收益,只要存的钱多了,那数目也是极为可观的。 存一百贯,便是一贯...... 一百万贯,便有一万贯...... 要是有一千万贯的话,那一年就是十万贯呢。 “殿下,百姓挣钱可是不易,即便是几十文钱,那或许都是他们一两日才能够挣到的收益。”韩度向朱标为百姓诉了下苦,他希望大明将来的皇帝,不要把主意打到寻常百姓头上。大明若是把赚钱的主意打到朝不保夕的寻常百姓头上,那韩度觉得,这样的大明还是早日灭亡算了,自己的努力根本就没有意义。 “咱们真正要面对的,是那些挣钱容易,又有家底的人。” 朱标点头符合着韩度,也赞同韩度的说法,抬眼看着门外热闹的场面,再也没有想如何取赚钱。 反正韩度说了,现在的银行只是一个尝试,成不成都还不知道呢。 要是不成,自然有韩度去费心。要是成了,那对朱标来说,也是只有好处。 就在门外却传来一阵哄闹之声,百姓纷纷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刚才还十分吸引众人的杂耍和舞狮,竟然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兴趣。 只见身后的大街上,几辆马车缓缓驶来。 众人纷纷不由自主的让开道路,马车直接来到银行门口,才停了下来。 青黑的幕帘被车夫掀开,一只雪白素手从马车里面伸了出来。 仅仅是露出一只手,便聚集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能够听到有人喉咙蠕动发出的怪声。 “这是,瑶月姑娘。” “真是瑶月姑娘......” “还有香雪和烟雪姑娘......” 香雪和烟雪从马车上下来,摇动着身姿来到瑶月身边。 见瑶月众星捧月般,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香雪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搞怪说道:“妹妹现在还真是惹人喜爱啊,无论是走到哪里,都能够万众瞩目。” “那是,现在京城谁不知道咱们的瑶月妹妹,不仅是京城第一美人,也是京城第一富有的美人啊?也就是妹妹不假辞色,要不然只要妹妹愿意露个脸,恐怕教坊司的门槛都要被人给踏破。”烟雪也在一旁怪笑着起哄。 瑶月被两人一阵打趣,性子再清冷,也不得不回应道:“你们现在同样也是名满京城,同样也是腰缠十万贯的人。教坊司里现在想要见你们一面的人,都排着队呢。怎么听说你们反而却连茶围都不怎么开了?” 香雪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嗔怪一声道:“哼!以前是老娘缺钱,想着挣钱养老呢。现在老娘又不缺钱,自然懒得去看他们的脸色。没有想到那些男人竟然是贱皮子,老娘不想见他们了,他们反而巴巴的求上门来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烟雪附和着一笑,她的情况和香雪也是差不多。 瑶月微微摇头一叹,懒得再去理会口无遮拦的香雪,径直带着丫鬟走进银行里面。 韩度看到瑶月进来,心神顿时恍惚了一下。 瑶月也没有想到韩度会在这里,刚刚迈进来的脚步,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缩回去。 正文 八百六十章 朱标的狐疑 瑶月身后的香雪没有注意道瑶月忽然顿住,直接“哎哟”一声撞了上去。 正好将挡在门口的瑶月给挤开。 抬手摸着头,正要抱怨瑶月的香雪,忽然看到堂内的韩度和朱标。顿时,头也不疼了,心也不恼了,带着怪笑故意怯生生的福了一礼。 “香雪拜见拜见侯爷。” 今日的朱标并没有穿他太子的明黄蟒袍,而是穿着一身锦衣,因此香雪并不认识。再加上朱标有站在韩度后面,因此香雪只当他也是来银行存钱的人而已,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过多的在意。 韩度陡然感到自己后背上,被两道狐疑的目光盯住,飞快的布满鸡皮疙瘩。见瑶月行礼,不好在不出声,便道:“免礼,你们怎么来了?” 瑶月和后面进来的烟雪二人,齐齐朝韩度一拜。 韩度摆摆手,免了她们的礼。 瑶月和烟雪还没有开口,香雪便作怪的一把将想要后退的瑶月给拉上前两步。 瑶月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哪里会注意到香雪的动作?差点被拉的一个踉跄,抬头瞄了韩度一眼,脸色立刻就浮现起绯红。 香雪见了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自责,反而怪笑起来。“侯爷的银行今日开业,瑶月妹妹拉着我们来捧场啊。” 听了香雪的话,瑶月心里顿时一慌,连忙辩解道:“香雪姐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可没有拉着你来。” 瑶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急忙解释,只是说完之后,又情不自禁的瞄了韩度一眼。 韩度脸上的笑容凝固住,只感觉背后狐疑的目光更浓。张了张嘴,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涩意,“你们想要存钱?你们的钱不都是买了证券了吗?” 空气越来越尴尬,韩度也懒得让瑶月解释,越解释越扯不清楚,还不如转移话题的好。 香雪低头浅笑,曼妙的摇动着身姿走了上来,一手扶着韩度的肩膀,一手靠近韩度耳语,“证券我们自然也买了,不过这次买证券的人太多,我们也没有买到多少。这剩下的钱也不是小数,放在教坊司。这教坊司人多眼杂的,也不安全,是不是啊?瑶月妹妹?” 韩度微微扭头,便感觉一幕烈焰陡然朝自己袭来,临到近前化作红唇。视线往上,高挺的鼻梁带着半似混浊、半似透明的微光。就在韩度都要把持不住沉沦的时候,香雪眼睛里面搞怪的笑意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神色不动,韩度责怪的多撇了香雪两眼,“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现在有钱了,你就放飞自我了?” 韩度让教坊司起死回生,教坊司所有人心里都对他有着敬重。他的话微微重一点,便将香雪搞事的主意给压了下去。 “嘿嘿。”香雪干笑两声,收回手后退一步,不敢再和韩度开玩笑。 韩度感到背后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放松,暗自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既然是来存钱的,那本侯自然感谢你们。来人,请几位姑娘去办理存钱事务。” 侍立一旁的杂役,立刻前来,带着香雪几人去存钱。 现在银行也没有生意,办理事务的书吏全都空着。香雪几人上前,也不用等候,每人一个书吏接待,一对一的服务。 几人离开,韩度才感觉道背后朱标的目光松懈了下去。 忽然,一只手搭在韩度的肩膀上,沉重的压力不由得让韩度的肩膀一沉。 “孤真的有些怀疑,当初你执掌教坊司的时候,不会是监守自盗了吧?不过孤也能够理解,天天守着这样的尤物,那个男人能够把持的住?” 听到这话,韩度额头上黑线都冒出来了,心里一动,忽然笑道:“既然殿下有意,那不如今日便去教坊司领略一番?臣在教坊司还是又几分薄面的,殿下要是想,至少刚才的香雪臣可以给殿下安排。” 朱标再也没有故意取笑韩度的心思了,连连摇头,“算了吧,孤要是去了成何体统?父皇要是知道了,恐怕要将孤的腿打断。” “臣也是一样。”韩度见朱标终于在老朱的威压下退缩,附和一句。 你朱标逛青楼,害怕老朱打断你的腿。 难道我就不害怕?还故意取笑我? 朱标被韩度将了一军,不再继续女人的话题,转而说道:“回头,孤也让人存点钱进来。你这银行第一日开业,若是只有她们几位来存钱,总归是不美。” 韩度倒是不在乎这个,但既然朱标有意,也没有必要拒绝,随他去吧。 朱标背着手,感叹说道:“你这银行孤也见识过了。” 见朱标有要离开的意思,韩度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那臣这就送殿下回宫。” “回宫做什么?”朱标愣然的看着韩度。 韩度怔了一下,“殿下不回宫,难道还能去哪里?” 朱标摇摇头,认真的说道:“孤要去书院一趟。” “殿下去书院做什么?”韩度陡然警觉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朱标。 去做什么......孤当然是想去看看景云......朱标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要是他这样说了,韩度肯定会受到刺激,跳起来反对。 于是,便找了给借口,“书院教导学子这么久了,孤想要去看看成效如何。” 韩度深深的看着朱标,顿了几秒之后,才拒绝的说道:“学子当然很好,殿下没有什么可看的,依臣看,就别去了吧。” 朱标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如此敏感,而且还如此的不客气。他可是太子啊,韩度却当面将他的心思给堵死了。 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愤愤不平之意,你韩度凭什么不准孤去书院?就凭韩景云在书院里面? 可是话说回来,韩度还真的能够以这个理由,阻止朱标去书院。 民间男女成亲之前,女方都有权力禁止两人见面的,更何况是朱标? 可是朱标朝刚才香雪几人离去地方看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故作无奈的点头,“好吧,既然你心有顾虑,那孤就不去了。” 正文 八百六十一章 这就是你的仁厚? 韩度闻言放下心来,觉得这才是仁厚的朱标应该有的表现。 “那孤总可以去看望一下安庆妹子吧?”朱标笑盈盈的看着韩度说道。 这当然可以,韩度可以拦着朱标和景云见面,但是却没有理由要拦着他见安庆。兄长想要见妹妹,礼法上没有丝毫的问题。 而且很多驸马家里,甚至想要请朱标过去,都还请不到呢。 韩度没有理由拒绝,点点头回应道:“当然,那臣这就派人回去告知一声,好让安庆准备准备。” “是要好好准备一下,”朱标笑容里带着深意,“孤也准备和安庆妹子好好的说一说,刚才那位瑶月姑娘的事情。” 韩度就要迈出的步伐,顿时僵硬在半空中,抬眼看向朱标,“殿下这是何意?” 朱标呵呵一笑,摇头揶揄道:“孤能够有什么用意?孤这么久没有见到妹子了,和她拉拉家长,说说所见所闻,没有什么不妥的吧?” 你这是拉家长吗?你这是想要挖坑埋我......韩度可以想象,一旦朱标和安庆说了瑶月的事情。即便是自己和瑶月没有什么,安庆都一定会将瑶月调查清楚。这其中要是哪里出了一点误会,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麻烦不断。 朱标笑着凑上前来,拍着韩度的肩膀,笑道:“放心,安庆从小就深明大义。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清你大爷......这种事情即便是没有,又岂是清浊就能够区分的泾渭分明的? 韩度确定了,这是报复,是朱标对于自己阻止他去见景云的报复。 深深的看了朱标一眼,以后谁要是再和自己说朱标仁厚,韩度就啐他一脸。 干笑了两声,韩度可不敢让朱标道安庆面前去添油加醋。连忙恍然大悟的说道:“臣想起来了,今日早上的时候安庆有些不适,现在恐怕还没有好转过来,臣要赶紧回去看看。殿下请自便,恕臣不能陪同。”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朱标听的,说完之后,韩度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朱标自然听懂了韩度的意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了笑意。 傍晚,韩度站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好似在等人。 韩景云一走到台阶下面,便看到韩度,连忙几步上前,问道:“大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度猛然转身看到韩景云,顾不得回应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去,心里稍微放心了些。 这才回想起妹子的问话,我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担心你? 见左右守卫都在,韩度刚要出口的话,顿时收了回来,拉着她的手臂便走进家门。找了一个无人廊亭坐了下来。 紧紧盯着韩景云的眼睛,直接问道:“太子今日去书院找你了?” 韩景云闻言脸色一红,好在这个时候天色更加黯淡,没有被韩度发现。诺诺了两声,无力的辩解道:“殿下去书院是有要事,和我无关。” “屁的无关。”韩度直接爆粗口,“他去书院就是为了见你,要不然他还能去干什么?” 韩景云想要反驳,却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借口,只好默然看着兄长。 “你们就要成亲了,为兄也不再反对你们。但是你们能不能够克制一下不要见面,等到成亲之后,再也没有人会管你们。如何?” 韩度自己感觉自己说的苦口婆心,该说的都说了。 可是韩景云却不这样想,沉默了几秒,语气淡淡的说道:“他是太子,他想要去书院你都拦不住他,我又能做什么?” 说罢,站了起来,“大兄若是不想殿下来书院,那你就自己去拦着他吧。我今日累了一天了,还饿着呢。” 转身,脚步不停地走了。 韩度坐在原地沉默半响,才慢慢的站起来叹道:好吧,现在自己变成里外不是人了。 一脸郁闷的走过去,一家人吃了晚饭,韩度便回到房间里面,靠在床上静静发呆。 安庆在侍女的搀扶下推门进来,韩度看到连忙翻身起来,小心的将她扶到床边坐下。 “看你今日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吗?” 韩度顿时愣住,过来片刻之后,才摇头笑道:“怎么?咱这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安庆认真的点点头,“很明显,只要不是傻子都看的出来。” 见安庆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想要一探究竟,韩度叹了口气,只好将朱标今日去书院见了韩景云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韩度对今日银行的事情,可是提都没提。 “这有何好担心的?”安庆听完了之后,不仅没有帮着韩度想办法,反而觉得他小题大做。 “这还不担心,他们两个要是......”韩度反应顿时激烈起来,连声音都情不自禁的提高。 没有等韩度说完,安庆笑着挥手打断了韩度的话,“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可是我相信皇兄的为人,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皇兄今日之所以去见景云,恐怕也是太过想念她了,才决定去见一面罢了。” 若仅仅是见上一面,那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韩度就担心,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啊。“那以后要是他们两人频繁的相见怎么办?” “不会的。”安庆说的斩钉截铁,笑着看了一脸担忧的韩度一眼,宽慰道:“皇兄日理万机,怎么可能频繁的去见景云?今日恐怕都是皇兄忙里偷闲,才有时间出宫见上一面。你这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韩度干笑了一声,不敢和安庆说今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朱标才出宫的。反而担心引起安庆的疑惑,草草就此结束了这个问题。 见韩度有些发愣,安庆不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 韩度心里一动,喟叹一声,拉过安庆的手握住,“知我者,莫若公主啊。” 安庆微微一笑,沉默着等着韩度的话。  正文 八百六十二章 汤和的打算 韩度理了一下思绪,语气顿挫的和安庆说道:“过些时候,咱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为什么?”新婚才没几年,安庆和韩度一直都是聚少离多。现在她又身怀六甲,正是最依赖韩度的时候,自然不想他离开。 韩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原由告诉安庆,“父皇准备北征纳哈出,命咱往北平运送粮草。” 听到是父皇的旨意,安庆再不愿也只有接受了这个结果。顿了片刻,脸上露出笑容道:“驸马只管去吧,你出征在外,我会为你守好家里的。” 韩度满脸笑意的搂过安庆,宽慰道:“就是要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粮草也不是一次就可以全部运到北平的。中途咱也有时间,能够回来看看你。” “嗯~”安庆挪了挪身姿,换了给舒服的位置,躺在韩度怀里,享受着即将分别前不多的温存。 自从那晚商议过后,朝廷便开始悄无声息的动作起来。 老朱一道旨意下到兵部,兵部便派出信使出京传令。 大明皇家粮业也开始暗中动作起来,一到傍晚,粮库驻地便灯火通明,无数的人来来往往,让人摸不透这是在存粮,还是在运粮。 水师驻地,水寨四周被严密防备起来,杜绝一切想要看清楚情况的眼睛。里面早就挤满了运粮的福船,每艘福船一装满粮草,便退到后面,将其他空船让到栈道旁便,准备装粮草。装满粮草的福船,也没有离开水寨,就漂浮在水面上静静等候着命令。 这一晚,韩度如往常一样回到镇海侯府。宵禁之后,韩度换上一身侯爵蟒袍。 安庆挥手退了侍女,亲手为韩度穿戴整齐,双眼不舍的看着他。 “放心,咱一将粮草运到,便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韩度有些不忍,强颜欢笑的安慰道。 安庆同样也是如此,露齿一笑,伸手从韩度的脖子顺着蟒袍的丝滑摸下,果断的笑道:“去吧。” 韩度重重点头,再不迟疑,转身便脚步不停的离开了侯府。 拿着老朱的旨意,顺利出了金川门,直奔水师水寨。 韩度来到水寨,出示了兵符,刚一进门,就被一群将领迎上来。 为首一人,率先跪拜而下,“末将汤鼎,拜见镇海侯。” “众将免礼。” 等几人都起身之后,韩度才笑着主动拉着汤鼎的手臂,边走边笑道:“没想到汤兄竟然来了,有汤兄在我就放心了。” “家父让咱跟着你,多学些东西。”汤鼎再次见到韩度,也是非常高兴。 虽然韩度现在是侯爷,又是水师主将,但是对汤鼎的时候,仍然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的生分,这让汤鼎大为感动。 韩度只听汤鼎说了这么一句,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明水师原本就是汤和统领着,只是以往老朱对水师不重视。因此,汤和也没有想过让汤鼎走水师这条路。 这一点,从汤和没有把汤鼎弄到水师里面,反而是把他放到五军里面历练,便能够看的出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水师不仅开拓了整个南洋,还即将承担南北之间的海运。汤和看的清楚,只要韩度这次安安稳稳的将粮草运到北平,那以后南北之间的货物调运,恐怕就要被水师给抢过来。漕运,恐怕都会因此没落下去。 到了那个时候,水师向南,维护着整个南洋的稳定。南洋十九个总督府,都要靠着水师来支撑。每个总督府每年都要向皇上进献上百万贯,这么大的利益,谁都不会轻易放弃。 而且现在正在开展的如火如荼的海外贸易,也是靠着水师清剿完海寇,才能够变得如此红火。市舶司到现在收到的海贸税已经高达几百万贯,要是没有水师哪里有这么多的财富流入到皇上手里? 正是有着这样巨大的收益,皇上才会迫不及待的出兵征伐纳哈出。 没办法,现在皇上有钱啊! 要是换在三年前,别说是征伐纳哈出了,恐怕那时候纳哈出趁机南下劫掠,刚刚度过干旱灾荒的皇上,恐怕都只有捏着鼻子忍了。 没钱如何出兵打仗! 这两年水师在韩度的统领下,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直线提升,如果再承担下南北之间的粮草军需调运,那就能够和五军平起平坐了。 眼看着水师将来大有可为,汤和自然要将汤鼎塞到韩度麾下,将来都韩度退了之后,汤鼎能够接过水师的大旗,也算是间接的子承父业了。 汤鼎来水师,无论如何都要比去五军好。五军虽然汤和也有旧将,可以帮衬着汤鼎。但是盯着五军的人太多了,大明又不止汤和一个公爷,侯爵、伯爵还有一大堆,谁不想自己家族的荣耀,能够长久的延续下去?去了五军,就要和太多的人竞争。 但是在水师却不一样,水师里面现在的勋贵就只有韩度一个,而且水师第一任统领还是汤和,整个水师都是汤和的部将。汤鼎在水师里面即便是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到韩度退了之后,他便可以接过水师的大旗,谁没有资格和他争锋。 汤和的这种打算,虽然看似功利了一点,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一辈子出生入死为的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能够福荫子孙吗?现在既然有水师这个便利,汤和自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这种时候还往外推的,不是圣人,就是傻子! “汤兄见外了,说什么学?论行军打仗,该是咱向你学才是。”韩度亲切的和汤鼎说道。 汤鼎也是高兴韩度和他还是像以往一样亲切,笑着低头说道:“侯爷......” “嗯?汤兄要是这样说,那就是见外了。”韩度脸上故意露出不满之色。 汤鼎也是识趣的人,连忙改口道:“是咱的错,改日味极楼摆酒向韩兄赔罪。” 味极楼也是京城著名的酒楼,以味道鲜美著称。反正普通百姓一辈子,是没有什么机会进去尝尝味道的。即便是官吏,很大的概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机会进去。除非遇到像韩度这样的上司,才有机会进去一偿所愿。 正文 八百六十三章 北平 至于为什么选在味极楼,而不是海鲜楼。那是因为,海鲜楼毕竟是大家合伙的产业,这里面还有着韩度的一份呢。若是在海鲜楼摆酒像韩度表示谢意,总有拿韩度的东西向他献礼的一丝,颇为不美。 两人哈哈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将此事揭过。 回到正事上,韩度笑意收敛,正色问道:“粮草准备好了没有?” 汤鼎浑身一振,挺胸掷地有声地回道:“第一批,二两百万石粮草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好。”韩度满意点头,大手一挥下令,“即刻埋锅造饭,饱餐一顿之后连夜出发。” “是。” 水寨里面,顿时开始热闹起来。巨大的篝火被架起,大锅吊上,大桶的井水倒进锅里,洗刷干净的肉整块整块的放进里面。 随着水温升起,肉块周围开始出现细小水泡,一股肉香跟着炸裂的水泡弥漫到空气里,格外的引入馋欲。 吃饭的时候,汤鼎给提着一个食盒走进韩度的营房,见韩度疑惑的看下他,汤鼎连忙笑着解释:“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韩兄,便给韩兄带些过来。” 走到桌子旁边,汤鼎将食盒打开,一样一样的将菜碟和米饭依次拿出来摆上。 一切弄好之后,回头看向韩度,伸手示意道:“韩兄,这一路上可没有什么好吃食,还是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吧。” 韩度本想拒绝,可是下意识的一摸肚子,觉得晚上吃下的饭食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于是下意识点头,边走过去,边说道:“好吧。” 一碗凉拌海带,自从这玩意儿被韩度带头给吃了之后,就在京城里面风靡起来。 汤和几乎就迷上了海带的味道,人越老牙口就越不好。按照汤和的说法,牙口越不好,他却反而是越喜欢吃硬硬的东西,海带脆爽正好和他胃口。 而且即便是咬不动也没关系,可以挑选肥厚的海带来炖,炖烂了海带软绵鲜香入口即化,也是一道美味。 汤和不仅自己吃,还到处宣扬韩度告诉他的那一套吃海带的好处,以至于到了现在,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将海带视为一道美食,海带也从此走进千家万户。 现在去北市,再也看不到原本黑黢黢臭烘烘堆积如山的海带了。北市的海带再也不是可以随意让人白捡的了,现在的海带都被装在一个个小小的竹筐里,有些更是被清洗干净泡在木盆里面,一排排放在地上售卖。 韩度生生把一种没人要的猪食,给吃的精贵起来。 不过如此一来,不少人都因此获利,船夫多了一笔收入,百姓的饭桌上也多了一道便宜实惠的美味佳肴,甚至还缓解了一点点人们对来粮食的需求。 第二道菜是一碟煮牛肉。这一看就知道是汤鼎自己拿出来的私货,杀牛可是大罪,寻常百姓可没有牛肉吃,更何况是在这军营里面了。 第三道菜是一盘烤鸭。这应该也是汤鼎自己准备的东西,军营里面的士卒伙食不可能有这样东西。 最后的两盘菜是小炒肉和一道素菜,这应该是军营里面厨师刚刚炒的,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汤鼎主动递给韩度一碗米饭和筷子,微笑着道:“韩兄再忙也要吃饭啊,吃好了才有精力做事不是?” 等韩度接过之后,他边自顾自的拿出一碗饭,坐在韩度对面吃了起来。 边吃边问道:“韩兄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吃过饭后,即刻出发。”韩度一边大口的将饭菜吞下,趁着嘴巴空挡的时候,回了汤鼎一句。 汤鼎默默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几口将饭吃完,放下碗筷,看向韩度解释道:“韩兄慢用,咱出去看看下面的人准备的如何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咱便来禀报韩兄。” 韩度点点头,任由汤鼎开门出去。 等到汤鼎回来禀报已经准备就绪,韩度便默然点头回应,当先迈步出了房门。 韩度没有做过多的吩咐,让各船水师就位。 水寨大门悄然开启,韩度和汤鼎并排站在战船上,当先驶入长江。 这次运送粮草北上,除了运送粮草的一百多艘福船、沙船、广船之外,韩度还带着三十艘战船护送成行。 韩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出海两次之后,就对战船情有独钟。要是出海没有站在战船上的话,韩度总觉得心里难以感受到安宁。 夜晚行船通常来说,危险性还是有的。只是长江在这段江面宽阔,水师常年驻扎,对从这里到出海这一段的水情了如指掌,根本就不用担心会突然撞到什么东西。 船只行驶在江面上,每艘船在前首后尾位置,都分别挂着一个灯笼,以做引航。还可以用灯笼打出旗语通信交流,时刻掌握船只航行情况。 一个接着一个的灯笼漂浮在黑暗里的江面上,连成了一条长龙。在这夜以深,以及百姓普遍有着夜盲症的时代,根本就每人发现江面上的这一幕。 等到隔日天明,船队早就离开了长江,进入到近海,朝着北方进发。 而水寨却和往常一样,寨门紧闭,丝毫看不出来和前几日有什么不同。 谨身殿中,老朱意外的没有批阅奏折,将朱标叫道跟前。 “韩度出发了?”老朱似在问朱标,又好似在问他自己。 朱标闻言,顿了几秒,躬身一礼,沉声道:“是的,他于昨晚连夜出发。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海上。” 老朱点点头,随后又抬头问道:“韩度准备在哪里靠岸?” “一个小地方,离着北平不远,叫......大沽口。”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朱标连忙将韩度选定的这个地方告诉了父皇。 至于韩度为什么要选择大沽口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靠岸,朱标也没有去深思。反正韩度带着船队北上,到了之后总要找个地方停靠的吧?选哪里,不是选? “给你四弟发去密函了吗?”老朱也没有在意,继续问起有没有通知朱棣的事情。  正文 八百六十四章 北平 这次北征纳哈出,肯定也是要以北平为基。不管是粮草,还是各卫所兵,都要到北平集结起来,然后才会入通州伺机而动。 韩度运粮草在大沽口靠岸,总要又朱棣接应才行。 “五日前,密函已经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北平。若是没有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北平了。”朱标神色如常的回答。 老朱对此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没有下文。 以往的时候,老朱或许还会担心这密函会不会被人给截住。但是自从学了韩度加密的书信的方法之后,便再也没有担忧过。 这样的加密办法,即便是被人给截获了密函,也根本不会泄密。 该问的都问了,老朱便挥挥手,示意朱标退下。 可是朱标见了,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反而抿了抿嘴唇,好似有难启之言要出口。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老朱抬眼看到朱标的神色,便随口问了一句。 事到临头,朱标只好硬着头皮躬身一拜之后,好奇问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解,望父皇解惑。” “说来听听。”老朱语气淡淡的说道,没有更多的表示。 “儿臣想问,以往数次北征,粮草军械都是靠着漕运调集的,这次为什么韩度一说海运,父皇便同意走海运了?”朱标一口气说完,抬眼定定的看重父皇。 粮草军械的调运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干系着大明天下的大事。这种事情,既然漕运有着几次运送的经验,照道理来说根本不会轻易更换才是。毕竟粮草军械事关重大,一旦出了问题,甚至连大明的国运都会受到影响。 而海运虽然在南洋中得到过多次验证,也算是可靠。但也不可能,韩度一说,父皇就直接同意的道理。 这显得如同儿戏一般,除非父皇和韩度早就商量好了的。 老朱好似看穿了朱标的心思,笑着微微摇头道:“朕没有和韩度事先商议过。” 那就更不应该了......朱标眼睛里的疑惑神色更浓。 “没有别的原因,就像韩度以前说过的那句话一样,朕也认为两条腿走路,要比如一条腿好。” 两条腿走路,要比如一条腿好?朱标慢慢有些品味出意思来。 老朱见朱标若有所悟,心里满意的暗自点头,直截了当的给他解释道:“漕运是一条腿,海运也是一条腿。就如同韩度说的那样,同时有着漕运和海运,即便是其中之一出了什么问题,朕也可以立刻启用另外一条不至于会陷于被动。而如果只有漕运,一旦被人故意破坏,那造成的危害就太大了。到时候,朕即便是想要挽救,也会束手无策。” 陷于被动的坏处,老朱别谁都明白。因此,自从他听到韩度说要两条腿走路之后,很多事情上他都会有意留着两个选择。 不仅是漕运和海运,还有当初韩度提议的百官密折制度,在下旨让天下九品官员上密折的同时,老朱也没有放弃将仪鸾司朝锦衣卫改造。只是改造的规模没有当初计划的那么大,而且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反而是放在了暗中慢慢推动。 这样一来不仅不引人注意不说,还很好的保持了锦衣卫隐秘性。 “你将来是要继承朕的一切的,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让自己陷入被动。”老朱眼含深意,以及怀着忐忑的心情看着朱标。 “儿臣......明白了。”朱标郑重躬身一拜。 老朱微笑着点头,再次挥手说道:“这句话你要好好的记在心里,时刻揣摩,退下吧。” “儿臣告退。” 朱标躬身后退两步,转身离开谨身殿。 刚刚踏出谨身殿门,走了几步朱标便回味起父皇的嘱咐。 “两条腿走路?”尝试着走了几步,感觉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 “一条腿......”只是跳了一步,朱标便顾及到礼仪,没有继续尝试。不过对于孰优孰劣,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北平,曾经的元大都。 作为曾经的都城,北平自然极具恢弘。哪怕是还没有被再次扩建,也是如此。 说到元大都,就不得不说参与修建元大都的一个奇人,郭守敬。 郭守敬在蒙元就职于都水监。都水监自从有了郭守敬之后,便开始变得神秘起来。有说都水监是元朝特务部门的,有说都水监负责星象堪舆的。 其实着不怪都水监,要怪就怪郭守敬。听说这家伙天文星象,风水堪舆,就没有他不精通的。 既然郭守敬这么六边形了,那修建元大都这么寄予着千秋万代厚望的事情,自然而然少不了他的参与。 郭守敬在修建元大都的过程中具体干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人所共知的是他主要是给元大都“灌水”。浚通通州至元大都的大运河,打通城中各种泉眼,保证全城的供水。更重要的是他疏通了金水河与通惠河,再依托太液池将两河连通起来,形成了将整个元大都彻底围绕起来的宏大护城河。 可以这样说,元大都的修建,原本就是冲着一座完备的军事要塞去的。外有两河守护,内有众多泉眼,即便是被十倍之军围困,也不会缺水缺粮。 可是将元大都修建的尽善尽美的忽必烈也不会想到,仅仅不到百年,就有徐达和常遇春率领明军攻入大都城,逼得元顺帝不得不远遁草原。 今日的北平仍然人口众多,有近二十万户,不仅是北方第一大城,即便是放眼天下,也只有京城才能够稍稍压过它一筹。 北平萧墙,墙内就是前元曾经的皇城,现在改名为燕王府。燕王府内以往的各种大殿全部保留下来,只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北平毕竟有着打击草原的重任,因此府里来往的几乎都是武将,气氛风格和一座帅帐差不多。 为了避嫌,朱棣没有选择在原本前元皇帝听政的太明殿,而是选择了偏西的一处小小偏殿,王德殿,作为自己平日里处理藩国事务之地。 正文 八百六十五章 是否在防备? 王德殿,仅仅是一处偏殿。 朱棣选择这里,不会有选择太明殿的僭越之嫌,而且也觉得这王德殿的名称和他极为契合。 王德,王德,他朱棣本来就是燕王,足够有资格用此殿。而且,以王德殿来彰显朱棣的德行,也让人颇为满意。 不过此时此刻,朱棣可没有待在王德殿内,而是跑到了和王德殿隔着太液池遥遥相对的兴圣殿,也就是现在燕王妃住的地方,也就是燕王府的后院。 不仅如此,朱棣还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带着一个黑衣和尚一起。也不知道朱棣是对黑衣和尚如何的信任,以至于将他带到王府后院也毫不在意。 三人有说有笑,谈笑风生的场景让守在殿外的侍卫都一阵羡慕。 正在三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有侍卫拿着一封书函进来。 “报,启禀王爷,朝廷来信。” 说着,侍卫便单膝跪下,双手将书函举过头顶,低下头等着朱棣取用。 朱棣也没有在意,顺势起身上前几步,将书函拿到手里。 侍卫感到书函被燕王拿走,低头后退几步,再转身毫不犹豫的出去。 朱棣随手将书函撕开,只是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连忙将刚刚抽出一半的书函又重新塞了回去。 就在他转身的几息时间,朱棣的脸色便回复了正常。无论是燕王妃,还是黑衣和尚,都没有察觉到刚才朱棣脸色大变的一幕。 见两人投过了疑惑的眼神,朱棣微微笑过几息之后,慢慢平静下来,不急不躁地朝两人说道:“爱妃,先生,朝廷来信,孤要去处理一下。” 没有等燕王妃有所反应,黑衣僧人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平静朝朱棣一拜,说道:“既然王爷有要是,那贫僧这便告退。” 说完,就想要离开这里。 此处可是燕王妃的地方,黑衣僧人虽然是一个出家人,和朱棣一起的时候在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可是既然朱棣都要走了,他可不敢再继续逗留下去。 燕王妃也慢慢站了起来,想要说些送黑衣僧人的话。可是话还没有出口,便被朱棣挥手将两人给拦住。 “不用。和尚你就等在这里,孤去去就来,说不定还有事情要请教你呢。” 面对朱棣突如其来的反应,燕王妃和黑衣僧人两人,只好诧异的坐了回去。 虽然燕王妃身旁还跟着侍女,可是让她独自面对黑衣僧人,还是让徐妙云感到脸上尴尬。只得连连低头喝茶,来掩饰这一刻尴尬的气氛。 黑衣僧人却要直接的多,干脆闭上眼睛静颂佛经,很快便沉浸到佛经里面,两耳不闻身外事。 朱棣吩咐完之后,便直接走到后面的寝宫,从一箱书里翻出一本。将密函和书都放在桌上,对照密函里的数字,一页一页的翻下去。 很快,便将密函的信息破译出来。 “韩度即刻运粮草至北平,令燕王调遣民夫至大沽口,协助运粮。” 就这么一句话,不到二十个字,不仅让朱棣深深动容,更是让人站在原地沉吟良久。 片刻之后,朱棣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之后,最先一步就是将书籍放回到箱子里面。箱子里面书籍众多,这本书放下去,根本就不起眼。 拿着破译出来的信息,朱棣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去听听两人的意见。 见朱棣再次回来,徐妙云再也忍受不了了,连忙上前,见朱棣神色不太好,便关切的问道:“王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黑衣僧人听到动静,也止住了颂经,猛然睁开眼睛。 朱棣沉着脸,拍了拍徐妙云的手,宽慰了她片刻。随后便牵着她的手,再次回到王位上坐下。 “敢问王上,朝廷那边发生了何事?”黑衣僧人双手合十微微一拜,连忙问道。 朱棣拿出字条,先是给徐妙云看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便让徐妙云神色震动,看完之后抬头看向朱棣。 朱棣没有表示什么,而是亲自将字条交到黑衣僧人手里。 知道事情一定非同小可,黑衣僧人谨慎的没有贸然打开纸条,而是将纸条合在手里,随后慢慢摊开双手飞快的扫了一眼,又瞬间将手合上。 黑衣僧人闭眼假寐了一息,随即便睁开眼睛,朝四周侍女宦官看了一眼,“王上。” 朱棣顿时会意,抬手摆了摆,吩咐:“你们都下去。” “是~王爷~”侍女宦官齐齐回了一礼,便鱼贯而出。 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之后,朱棣才看向黑衣僧人问道:“和尚你怎么看这件事?” “王爷如何看?”黑衣僧人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反而问朱棣。 这种带着僭越意味的话语,竟然没有让朱棣反感,反而让他仔细沉思这件事。 从此处就能够看的出来,这和尚极为得朱棣的信任。 “既然是调运粮草到北平,那就一定是要打仗。而针对的目标一定是草原,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徐妙云和黑衣僧人听了之后,不禁缓缓点头附和。 事情的确是这样,朱棣的猜测也是黑衣僧人和徐妙云的猜测。调运粮草到北平,总不能是贴补燕王府来的吧? 既然是要打仗,那针对的就必然是草原,而且还是靠着北平这边的草原。要是针对的是山西那边的草原的话,那就不会将粮草调运到北平了,而是直接运到大同。 “可是父皇究竟想要对那股残元势力动手,本王却不知道了。”朱棣微微摇头叹息,随后又补充道:“而且征伐残元这么大的事情,本王竟然没有提前收到丝毫的风声,这太不正常了。” 嘴里这样说着,但是朱棣的心里却是泛起一阵苦涩。若是仅仅表明的不正常倒是好了,他就怕是父皇对他起了疑心。那对他来说,才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件。 毕竟父皇把即将北征的消息封锁的这么紧,连他这个燕王都不能提前知道,要说是防备残元自然是说的过去。 但是,要是说在防备着他朱棣,那......也说得过去...... 正文 八百六十六章 搏一搏 这就是朱棣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实在是他不想担一点被父皇疑心的风险,因此才寄希望于黑衣僧人,希望能够替他解惑。 黑衣僧人拿着纸条反复的细看,没有还给燕王。而且他也看的出来,这纸条肯定不会朝廷送过来的公函,因为这字迹他认得,是燕王的。 以他现在在燕王心里的地位,完全没有回避着自己,不直接将公函给自己看。这恐怕不是燕王要多此一举,而是朝廷发过来的是密函,这密函的内容恐怕只有燕王一个人才看的懂,因此才会将密函的内容写在这纸条上。 黑衣僧人想到这里,心里不免好奇朝廷现在究竟是用的那种方法发的密函。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好似根本就不在意燕王没有将破解密函的方法告诉他。 略一沉吟,黑衣僧人便思索明白了燕王心里真正担心的是什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黑衣僧人看来,燕王这就是明显的关心则乱。 拿着纸条,抬头面对燕王炯炯有神的目光,黑衣僧人不急不缓的微笑道:“皇上对王爷的信任,没有丝毫改变。要不然,提前到来的就不是运粮食的韩度,而是朝廷的大军了。” 朱棣继续看着黑衣僧人,片刻之后确定了这就是他的真心话之后,整个人从上到下才松了口气,两腿有些发软,挪动脚步走到徐妙云身旁坐下。 徐妙云关切的看着朱棣,顺势双手将他右手握住,慢慢摩挲安慰着他。 朱棣抬起左手揉了揉头角,试探着问黑衣僧人,“那和尚以为,父皇这么郑重行事,是在防备什么?” 黑衣僧人将纸条折叠两下,放在手旁的茶几上,一副没有出乎他意料的态度,哼笑着说道:“皇上还能够防备什么?当然是草原上的残元势力。” 说着,黑衣僧人停顿了几息,再抬眼看着朱棣,认真的说道:“皇上既然这么郑重,那想要针对的目标一定非同小可。现在草原上能够让皇上如此重视的人,无非不过就那两个。一个纳哈出,一个伪帝。” 朱棣也暗暗点头赞同黑衣僧人的看法,父皇要是真对自己起疑,至少会让自己进京一趟,不会这么草率的就防备自己。自己毕竟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哪里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防备自己的道理? 只有父皇是要防备草原上的残元,而且还是重量级的残元势力,才说的通。 “那和尚以为,父皇是想针对他们哪一个?” 鬼才知道你爹想要收拾他们哪一个,贫僧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你爹的想法?就连这大明即将北征的消息,都还是从你这里得到的呢。 不过,黑衣僧人这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他可万万不敢说出来。不仅如此,他还要装作一切都尽在他掌握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轻轻将茶杯放下,抬眼微笑看着朱棣道:“王爷,贫僧以为朝廷此次是要对纳哈出下手了。” 心里虽然没有谱,但是这黑衣僧人却是把话说的是斩钉截铁,根本不容人质疑的样子。事到临头需放胆,在这种二选一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越是犹豫,越是会遗祸无穷。 尤其是在黑衣僧人正当想要进一步获取燕王信任的关头,他更是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他把话说的越是确凿无疑,若是蒙对了,那他以后在燕王心里的分量自然更大。就算是蒙错了也没什么,到时候恐怕燕王都忘了这一茬了,即便是还记得他也能够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现在不管从哪个方向看,直接指出朝廷要对纳哈出下手,都对黑衣僧人来说是最为有利的。 “和尚,你何以如此肯定?”燕王不是傻的,他都没有得到丝毫消息,他自然不会认为黑衣僧人会得到什么消息。 仅仅是凭着一道朝廷的密令,就能够说出朝廷想要收拾纳哈出的话,他凭什么? 面对燕王的质问,黑色僧人没乱丝毫阵脚,一切如常的笑了笑,忽然抬眼看向燕王,“伪元皇帝虽然传闻就在关外的草原上,可是他居无定所,想要找到并不容易。但是纳哈出不同,他就在辽东、辽河一带,只要派出人马打探,不难发现他的踪迹。”除非朝廷得到了伪元皇帝的确切踪迹,否则针对伪帝的可能性就不大。 蒙古人既然是在马背上长大,靠弓马得天下,就不应该放弃自己的立身根本。要说这纳哈出也是给倒霉催的,不喜欢四处游牧,反而喜欢住在大城里面。 城里面当然要比草原上舒服,蒙元君临天下的时候自然没有问题。可是现在都被赶到草原上了,还住在城里面,这不是拿自己当箭靶子么? “大师果然高见!”黑衣僧人的话,让朱棣豁然开朗。这位也是一个看菜下碟的人,用不着僧人的时候叫和尚,一旦僧人的意见让他满意了,又改口敬称大师。 朱棣刚才只是当局者迷,患得患失之下,一时之间衡量不定。现在听到黑衣僧人这样说,他也决定父皇是想要收拾纳哈出。 没办法,谁让纳哈出这么突出呢?虽然他麾下数十万众,但是比起在草原上游移不定的伪帝,打纳哈出冒的风险要小的多。 柿子当然要拿软的捏。 纳哈出可是朱棣的老熟人了,每次他麾下的兵南下骚扰边关,都是朱棣亲自跨马提兵,挡住其兵锋的。而朱棣也时不时的会率兵北上,和纳哈出的交手,可谓是互有胜负。 站起来,在黑衣僧人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朱棣摸着下巴上不多的胡须,沉吟问道:“那和尚以为,这次朝廷北征纳哈出,本王该如何自处?” 朱棣说的是如何自处,而不是如何做。这样的态度,就颇为让人玩味了。如何自处和如何做,代表的各自含义完全不同。 如何做比较简单,敌我分明,朝廷既然要征伐纳哈出,那朱棣便跟着出征便是了。 但是朱棣问的是如何自从,那就意味着,在敌我双方之外,朱棣还想弄个第三方出来。  正文 八百六十七章 韩度可是太子的人 黑衣僧人意味深长的微笑着看了朱棣一眼,没有揭破他的意思。朱棣有想法才好呢,要是他完全一点想法都没有,那黑衣僧人还不愿意进这燕王府了呢。 不过这事的确是非同小可,黑衣僧人随后皱下眉认真的思考片刻,抬头朝着朱棣笑道:“王爷此次自然要全力以赴,尽量多立战功。” 朱棣深深的看了和尚一眼,停顿了几息,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明白本王真正的处境吗?” 从明面上来看,燕王朱棣自然是风光无限。以前元皇宫为王府,以元大都为根基,坐拥十几万大军,而且都是能够和蒙元在战场上正面搏杀的精锐。放眼老朱其他几王,就没有一个能够比拟的上燕王的。 但是这些荣耀和实力是怎么来的?一方面自然是朱棣自己无数次战场上出生入死换来的,但同时,也不能够否认是因为他时刻要面对强敌的缘故。 站在他对面的是拥众几十万的纳哈出,以及蒙元伪帝。要是不给朱棣足够的兵力,大明如何抵挡? “贫僧自然明白。”黑衣僧人笑着俯身微微一拜,“纳哈出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要说他了,即便是朝廷把蒙元伪帝给灭了,也是需要王爷镇守这北平城的。因为,草原上还有着太多的前元势力,只要他们一日不绝,朝廷便会倚重王爷一日。而若是王爷能够在这次征伐纳哈出的战事当中,立下更多的战功,那皇上自然会更加倚重王爷。” 朱棣听了黑衣僧人的解释,心里的担忧逐渐放下。“这和尚说的没错,只要草原上还有残元势力,朝廷便会倚重自己。而父皇真能够彻底消灭残元吗?”对此,朱棣都是暗自摇头。 论实力,残元自然不是大明的对手。可是草原广大,他们打不过,难道还不会跑吗?偏偏这些人还都是一人带着几匹马,一旦跑起来那真是风都追不上。 朱棣很多次都是击溃了蒙元,但是却不能够将之斩尽杀绝,就是因为追不上的缘故。 想到立功才能够继续提升自己在父皇心里地位,朱棣瞬间有了决定,既然纳哈出是必死无疑了,那不如将他废物利用,让他再为自己贡献一次吧。 心结一去,朱棣自然开怀笑了起来,猛然双手一拍,不断的摩拳擦掌,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这次就拿纳哈出的人头来立功。” 想到就要更加得到父皇的重视,得到更大的权力,朱棣不由激动的浑身颤抖。 黑衣僧人可没有朱棣这么激动,不仅没有附和朱棣,反而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王爷,立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有件极为紧迫的事情,要王爷千万小心。” “什么事?”朱棣皱眉沉思了片刻,最近北平一片安宁,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最大的事情,就是朝廷即将北征纳哈出了。可是朝廷的大军都还没有来,会有什么事情关系到自己? 黑衣僧人手指在纸条上敲了两下,一脸凝重的说道:“王爷难道忘了?” 见朱棣还是不明白,黑衣僧人只好点破道:“韩度来了。” 朱棣闻言顿时沉吟下来,他和韩度只是见过几面,而且都还是在京城里。想到当初本王专程上门,对韩度做出许诺,可是韩度却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随后不久,朱棣便奉命离开京城,请韩度来北平的事情自然夭折。而后朱棣也没有太过在意,便将此事抛掷脑后了。 现在被和尚重新提起韩度,倒是让朱棣开始重视起来。 “贫僧刚刚得到消息,皇上以及有意立韩景云为太子妃。”黑衣僧人说完,定定的看着燕王。 “韩景云?韩度的妹妹?”朱棣闻言一怔,就在这瞬息之间,他好似感到失落了什么,又连忙反应过来收敛好神色。除了站在他对面的黑衣僧人,即便是徐妙云也没有察觉到朱棣神色的异动。 “就是她,天下算学第一人,被皇上亲口赞扬为神女,被称为大明智慧巅峰的韩景云,即将成为太子妃。”黑衣僧人好似是故意的一般,一字一句将韩景云的名声全部宣扬了出来。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朱棣的语气平静,可是看向黑衣僧人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深藏起来的恼怒。 黑衣僧人脸上笑意顿时收敛,不再挑衅朱棣,连忙说道:“王爷,韩景云成了太子妃,那韩度就是太子的人。韩度此人狡诈非常,一旦让他进入北平城,王爷的那些布置恐怕就瞒不住了。” “那依你的意思,是不让韩度进城,直接将他挡在城外?”朱棣心里边盘算着这个可能性又多少,边试探着问道。 岂料黑衣僧人直接摇头打破了朱棣的幻想,“这是不可能的,王爷越是不让韩度进城,越是会引起韩度的狐疑。一旦让他觉得王爷在城里瞒了他什么,他必然会插手调查的。即便是不进城,引起了他的疑心也是不值当的。” 朱棣泄气似的放心双手,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伎俩根本骗不了韩度,反而会像和尚说的那样引来韩度的注意。无奈叹息一声问道:“那你以为该怎么做?” “王爷不仅要让韩度进城,还要亲自盛情的邀请他进城。”黑衣僧人给了朱棣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主意,继续解释道:“当然有些东西该遮掩的遮掩,该撤走的撤走。” 说着,黑衣僧人站了起来,感叹一句,“即便是贫僧,这段时间也要住到城外的寺院里面。” “和尚你也是才智高绝之辈,就不想和韩度见见?”朱棣有些意外黑衣僧人的举动。 要知道这和尚可不简单,想当初他名不经传就敢一个人堵着燕王府的大门,哪怕钢刀临头也丝毫不闪不避。要不然朱棣“住手”喊的及时,这和尚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 而且朱棣自从认识这和尚以来,便习惯了他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现在见到他竟然要避开喊的,不免有些诧异。  正文 八百六十八章 抵达 “还不是时候。”黑衣僧人淡淡说了一句。 末了,合十朝朱棣一拜,嘱咐道:“王爷还是好生准备面对韩度吧,贫僧的事不用王爷挂心。贫僧告退。” 说完之后,后退两步,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朱棣从头到尾都没有叫住黑衣僧人,只是注视着他离去。 ...... 一只巨大的船队航行在海上,并排成六列,绵延十数里。 韩度将三十艘战船分成两部分,分别放在船队的前后位置,而他本人所在的战船自然是在船队的最前面。 刚才还明媚万里的天空,顷刻之间便乌云密布,紧接着便开始电闪雷鸣。大海的脾气比最娇气的女人还要敏感上一万倍,说变脸就变脸,丝毫不给时间让人去思忖这是怎么回事。 雷声刚刚轰鸣片刻,硕大的雨点便劈里啪啦密密麻麻的朝着船队砸下。喇叭声此起彼伏的在船队里响起,传递着减速聚拢的军令。 韩度和汤鼎躲到船舱里面,相视而坐。 “这雨来的可真猛烈。”汤鼎一边伸手擦拭着额头的雨水,一边找话聊起来,“这才几步路,就把衣衫都打湿了。” “湿了就换下吧,海上风大,可别受了风寒了。”韩度笑着说道。 反正这船上也有汤鼎的衣物,换起来也不费事。 汤鼎却笑着摇头拒绝,“不用,这点雨水对咱来说不算什么。” 行吧......韩度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的衣衫也湿了一点,不过只是最外面的一件湿了。不用换,继续穿着,靠着体温便能够将它慢慢变干。 “韩兄,你说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够到北平?”连日在海上漂泊,四周一望无际除了船队之外,便再也看不见丝毫其他东西。 汤鼎以往在军营里面待的时间比较多,到现在都还没有怎么适应船上的生活。船上能够活动的地方不大,仅仅是几日汤鼎便走完了船上所有的犄角旮旯,开始变得有些无聊,心浮气躁起来。 “要不了多久。咱们这一路还算顺利,大概后日早上,咱们就能够到大沽口吧。”韩度心里估算了一下现在的位置,估摸着给汤鼎说了一个时间。 听到还有不到两日便能到,汤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好似将心里所有的烦躁都给吐了出去。神色变得轻松了许多,笑着看向韩度道:“这大沽口离着北平还有多远?” 汤鼎听韩度说起过,船队会在大沽口靠岸。对于他这样还没有习惯在海上颠簸的人来说,每一次的靠岸都能够让他感到极为的期盼。 “不远,只有两百多里吧。骑上快马的话,一日可到。”韩度十分理解汤鼎现在的这种状态,对于他的问题,哪怕是再无聊,韩度也是有问必答。 汤鼎心情更是放松,已经在开始幻想着到了北平,他该如何享受一番了。 想着,想着,汤鼎忽然问道:“韩兄,你说咱们来北平,燕王殿下会不会知道?” 韩度笑着看了患得患失的汤鼎一眼,坦然道:“咱们的粮草还需要交接给燕王呢,朝廷是一定会给燕王下令的,因此,殿下必然会知道咱们来了。” “那燕王殿下会不会来大沽口接咱们?”汤鼎和朱棣都是从军营里面走出来的,他们以前就熟识。因此,说起话来也和军营里面的时候一样,没有太多的顾及。 可是韩度却是不这样认为,便摇头说道:“燕王贵为王爷,怎么可能来大沽口接应咱们?这样也不合礼制,咱们也承受不起。按照咱的顾及,来的多半是燕王府的副将吧。” 汤鼎一想也是,现在朱棣已经是燕王,毕竟和以往在军营里面不同。将此事放下,往后靠了靠,半躺着休息。 和韩度估计的差不多,两日之后巳时三刻左右,船队顺利到达大沽口。 汤鼎站在船首,举着望远镜忽然大叫起来,“韩兄快来看,那是王旗,看来燕王殿下真的来了。” 韩度听到汤鼎的话,连忙提气上挑几步,来到汤鼎身边,用望远镜朝着汤鼎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两道屏风和旗牌,中间一人穿着红大缎子蟒袍坐在那里。 能够穿这样蟒袍的,整个北平就只有一人。 燕王,朱棣。 他怎么会来了?堂堂王爷明明派一偏将来就足够的,偏偏他自己亲自来了。这让韩度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不禁疑惑:“即便是要展示朱棣的礼贤下士,也不用离城两百多里,亲自来迎接自己和汤鼎吧?” 这不叫礼贤下士,这叫给臣子惊吓! “传令下去,靠岸,停船。” 韩度下令之后,放下望远镜,看向汤鼎,叹息一声说道:“咱们立刻坐小船过去拜见燕王吧。” 汤鼎没有察觉到韩度语气里的担忧,还在为再次见到燕王而高兴。自从两人从军营分别,算起来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韩度和汤鼎坐着小船靠岸,连忙跳下船,朝着远处小坡一路跑过去。 到朱棣面前的时候,韩度两日顾不得气喘吁吁,连忙跪下拜倒: “臣韩度~汤鼎~拜见燕王殿下。让殿下如此奔波,臣等罪该万死。” “哈哈,免礼,起来吧。”朱棣毫不在意的大笑,跟着便站起来,朝两人走过来。 韩度和汤鼎起身,抬眼便看见走到面前的朱棣。 朱棣没有理会韩度,而是猛然抓住汤鼎的手臂,随后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狠狠地拍打着彼此的后背。 “这么多年不见,你可是想死咱了。”朱棣松开汤鼎,仍然是抓住他的手臂,一脸感叹的说道。 “臣也想念和殿下在军营里的日子。”汤鼎没有多想,笑着回应道。 朱棣没有多说什么,这才转头看向韩度,微笑着道:“韩度,咱们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托殿下洪福,与殿下一别之后,臣还算顺利。”韩度不敢和朱棣套近乎,中规中矩的回道。 朱棣好似根本就没有察觉道韩度语气里面的生疏,反而热情的往前一步,伸手拉住韩度的一只手臂,笑道:“今日能够同时见到两位,本王太高兴了,走,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正文 八百六十九章 装醉 一手将韩度抓住。 韩度本能的抗拒,可是朱棣的手却是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虽然不会抓的韩度的手臂疼痛,但是想要挣脱也根本不可能。 酒宴虽然设在野外,但是巨大的架子搭起来,各种烤肉轮番上阵。 “来人,上酒。” 在朱棣的盛情下,韩度和汤鼎刚刚落座,他便大手一挥。 两队侍女捧着酒坛进来,分别放在众人面前桌上。 朱棣自顾自倒满一杯,端起朝韩度示意,“这酒是父皇御赐的,听说用的还是韩度你的方法酿造。也算是本王借花献佛,给你接风了。” 一言一语无处不在吹捧着韩度。 可是韩度哪里敢接受朱棣这样的吹捧?他堂堂大明燕王,有必要对自己一个臣子如此客气? 韩度连忙站起来回礼,放低姿态回道:“万万不敢当燕王殿下如此盛意,臣万分惶恐。” 朱棣见韩度如此知礼懂节,心里不由得暗叹可惜。要是刚才韩度大刺刺的受了他的恭维,那韩度就有短处被他给拿捏住了。 “唉~有什么好惶恐的?咱们今日就喝酒吃肉,一醉方休。”说着朱棣将端着的酒杯从韩度开始,示意众人。 “干!” “干......” 酒过三巡,朱棣见韩度脸色微红,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便嘿嘿笑着看了韩度一眼,摸着下巴朝下面的一个武将使了一个眼色。 韩度左手边的武将顿时会意,顿时端起酒杯来到韩度身边,恭敬一拜:“末将久闻镇海侯威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末将敬侯爷。” 说罢,也不等韩度拒绝,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韩度见了,也不好推脱,只得陪着武将喝了一杯。 朱棣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赞道:“久闻镇海侯海量惊人,有千杯不倒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你们还在等什么?今日你们能够后镇海侯喝酒是你们的运气,来者是客,你们还不陪镇海侯喝个痛快?” 朱棣都这样说话了,麾下武将自然群起而动。 韩度一看这个阵仗,这是想喝死老子啊。得,韩度喝了几杯之后,赶紧开始装醉。 不过在一群铁了心要灌酒的武将面前,即便是装醉,最后也是喝的迷迷糊糊,不知不觉便伏案睡过去了。 见韩度喝汤鼎都睡了,朱棣朝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旁人立刻前去查探两人虚实,查探过后上到近前附耳禀报,“王爷,的确是醉了。” “扶他们下去休息。” 众人将韩度和汤鼎两个人扶到营帐睡下。 等到燕王的人都走了之后,营帐里便寂静一片,再无半点动静。片刻之后,汤鼎睁开了眼睛,正想要轻手轻脚上前去查探韩度的情况,却陡然看见韩度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差点把他给吓了一跳。 韩度朝汤鼎笑了笑,一个字没说,眼含笑意的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美梦去了。 韩度清楚汤鼎想要做什么,故意装醉无非不过就是想要暗中打探一下朱棣。可是在韩度看来,却没有必要。朱棣毕竟是皇子,大明堂堂的燕王,暗中打探如果被发现,那就是冒犯。 与其这样,还不如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一个眼神劝住了汤鼎,汤鼎沉吟几息也如同韩度一样闭上眼睛,睡了。 朱棣也回到了他自己的王帐里面,不过他没有睡下,反而是坐在桌子后面沉吟,好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许久过后,一人入王帐,低着头直接走到朱棣面前,抱拳一拜道:“王爷,末将打探多时,两人的营帐里出了沉重的呼吸之外,没有丝毫声响,确凿无疑,两人的确是醉了。” 真的醉了......听到这个答案,朱棣脸上仍然是没有丝毫表情。手指不断的在桌子上来回摩梭,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沉默的空气让周围十分压抑,面前的武将好似难以仍受这种折磨,不禁出声问道:“王爷,那韩度不过才二十多岁。”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朱棣的脸色,见王爷无喜无怒大胆继续说道:“王爷是不是太过看重他了?” 朱棣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眼前人一眼,停顿了几息,嘴唇微启,“你要是有他一半的本事,本王也会如此看重你。” 武将顿时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僭越了,连忙后退两步跪下,“末将知罪,请王爷责罚。” 朱棣没有处罚武将的意思,韩度的到来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处理这样的事情,淡淡的挥挥手,说道:“下去吧。” “谢王爷。”武将感激的朝朱棣一拜,连忙退了出去。 隔日早晨,韩度像是在家里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而朱棣倒是早早的便起来了,可是他一直没有让人打扰韩度。因为他在想究竟该如何面对韩度。直接将粮草接过来,然后以粮草交割清楚为由,将韩度打发走,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朱棣心里有着顾虑,真如此做了的话,就显得他是在掩饰什么。这样反而会激起韩度的好奇心。 但是盛情邀请韩度进北平城的话,这样对朱棣不仅没有丝毫的好处,而且也会显得他太过热情,说不定也会引起韩度的疑心。 左右为难之下,朱棣最后还是决定一切如常。如果韩度不去北平,那他便顺势在这里将粮草交割清楚,如果韩度要去,那他就顺势邀请韩度同行。 韩度洗漱整齐,带着汤鼎前来拜见燕王。 在燕王帐外被侍卫拦了下来,等候片刻,得到通传之后,便走进王帐。 “臣韩度~汤鼎~拜见燕王殿下......” “免礼,请坐。”朱棣笑呵呵的伸手示意韩度两人坐下说话。 “谢王爷。”韩度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之后,便和汤鼎一起在朱棣的右手边。 韩度刚坐下,便带着歉意,再次抱拳谢道:“臣昨晚酒后失态,让王爷见笑了,还请王爷恕罪。” “哈哈,无妨,这些都是小事。喝酒嘛,自然要喝的尽兴,本王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不是一次两次。”朱棣大度的挥手,免了韩度的罪过。 正文 八百七十章 元大都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虽然朱棣对韩度抱有敌意,但是他也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小题大做想要吧韩度如何。 相反,朱棣还要体现出他身为王爷的大度,以及维持住表面上的平和。 而朱棣拿自己的事情来打趣,那就是表明想要更近一步的和韩度拉近关系的意思了。 可是韩度故作不知,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来,“王爷,臣已将粮草运到,王爷还是早日下令将粮草卸下来吧。” “这个自然。”朱棣神态坦然的点点头,随后好似无意插了一句,“你是想要在这里交割粮草吗?” 韩度闻言没有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朱棣,几息过后,察觉不到朱棣这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便微笑了一下,说道:“臣来的时候,皇上特意吩咐了,这批粮草非常重要,一定要让臣亲眼看着送进北平城。因此,还望王爷海涵。” 说完,韩度带着歉意朝朱棣拱手一礼。 进北平城,自然不是老朱的意思,而是韩度自己想要去看看传说当中的北平城。 北平对于韩度来说,的确是传说。哪怕是在他上辈子,他也没有一次机会进去过。虽然现在的北平,还没有朱棣建紫禁城之后的辉煌夺目,但是这毕竟也是蒙元曾经的帝都,也是值得一观的。 朱棣心里顿时翻涌起来,“果然是被和尚给说中了,这韩度进城的借口,根本就让自己丝毫不能阻拦。”朱棣想破头都没有想到韩度会拿皇上来压他,而且这个理由的确是无懈可击。 虽然在此地也可以交割粮草,但是到北平城里再交割粮草也是可以的,而且还要更加稳妥几分。即便是将来朱棣有机会拿此事到父皇面前询问,老朱也会认为韩度做的对。 “哈哈~那正好你可以在北平多逗留几日,北平论繁华自然比不上京城,不过地处边塞,也别有一番风味,你可以好好领略一番。” 按照早有的定计,朱棣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直接顺着韩度的话说道。 韩度笑着点头,嘴上说着“谢过王爷”的话。 朱棣也不在意,笑了笑便道:“本王正好也要回城,不如你就和本王一道吧。至于粮草运送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便是。” “谢王爷。”韩度也点着头,答应下来。 正午,朱棣正式启程回去,韩度和汤鼎随行。 朱棣出行从来不做车辇,一向都是骑马而行,这是他在军营里面养出来的习惯。 见韩度伸手颇为利索的翻身上马,朱棣不由得斜眼看了一眼,笑道:“没想到你一介书生,这骑马倒是有模有样。” 韩度笑了笑,没有回答。心里却不免腹诽,这骑马又不是武将的专利,书生之所以不骑马,那是因为穷的原因,而不是说他们就真的不愿意骑。 这年头养一匹马,那真的是比现代社会买一辆宝马还要难的多。现在大明普通马匹的价格,在四十贯到六十贯之间,而战马要更贵上一倍。 买了马,还要有专门的马夫照料,马车也是一大笔钱。 所以这马,还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的起的。 韩度的老爹曾经是从二品大员,祖宅还在京城里面,不用存钱买宅子,就这样韩家都没有买过一匹马,实在是耗费不起。 韩度自从执掌宝钞提举司之后,便时常骑着马溜达。无他,这可是当今最快的交通工具,万一将来被逼得要跑路了,骑马显然要比两条路走路要好的多。 为了保命,韩度曾经也是苦练过骑术。 北平除了曾经的皇城,现在的燕王府之外,其他地域都被划分成了一个接一个的坊。 随着来到北平城附近,韩度便远远的看到一座雄城如同接连天地的巨兽一样,匍匐在大地上。脚下一马平川,城池背后隐隐约约的山脉此起彼伏,给整个城池支撑起了顶天立地的气势。 “好壮观。”韩度忍不住勒马驻足,看着远处的城池由衷的赞叹到,“咱有点明白,为什么前元会在这里定都了。” “的确是壮观。”说话的不是汤鼎,而是意料之外的朱棣。 韩度奇怪的看了朱棣一眼,这北平城他应该不是第一次看吧?自己第一次看到感叹一番倒是说的过去,可是朱棣都见了无数次了,他还有什么好感叹的? 好似读懂了韩度的眼神,朱棣微笑说道:“虽然本王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每次见到都深有感触。” 韩度下意识的笑着点头回应朱棣,可是随即却是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朱棣的现在身上的气势,和前方顶天立地的北平城有了几分相似。 “走吧,咱们进城。”朱棣笑着朝韩度说了一句,随后便转过头去,一拉缰绳,“驾~” 当先一步,朝着北平城而去。 韩度跟在后面,一直盯着朱棣许久,可是再也找不到刚才的那种感觉了。一时之间,韩度都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 随着越来越靠近城墙,城墙高大巍峨的气势便越是沉重的压在众人心头。 站在城门口的士卒,就好似在守卫着巨人建造的城池一样,渺小到根本不引人注意。 韩度需要仰着头,才能够看到城墙上高大的城门楼子,下面的门洞上面嵌着一块石匾,上书“齐化门”三个大字。 刚走过城门洞,朱棣便挥着马鞭和韩度介绍道:“这右边是穆清坊,前元的太仓、太庙所在,不过现在太庙已经没了,只有太仓还在,被本王用来存放粮食。这太仓很大,你运送来的粮草本王也决定放在里面。跟着过去便是寅宾坊、仁寿坊、蓬莱坊。” “这左边便是皇华坊,前元的时候,这里便是许多衙门所在。皇华坊后面的明时坊便是前元的太史院。而前面的照明坊和保大坊更是枢密院所在的重地。” 韩度听的津津有味,对于前元的事情了解不过,正好可以被老朱科普一番。不过即便是韩度这样对前元不了解的人,那也是听说过枢密院的鼎鼎大名的。  正文 八百七十一章 朱高炽 枢密院是什么地方? 简单来比喻一下,就相当于明朝后期的内阁,清朝时期的军机处,是决断天下大事的地方。 就在朱棣和韩度谈话间,一些人便来到了红墙之下。 “参见王爷。” 守着城门口的将士顿时齐齐朝朱棣拜下。 韩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燕王府,也就是前元的皇城。 想到自己和适合进王府,便和朱棣歉意的说道:“王爷,今日不早了,是否可以劳烦王爷在这王府外面给臣等安排一个住处,让臣等能够暂居几日。” 朱棣回头一脸微笑的看着韩度,说道:“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既然来到这北平城了,本王怎么可能让你住在外面?这要是将来被皇兄知道了,还不怪本王招待不周?住的地方本王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们就住在王府里面,正好今晚本王为你们接风,咱们不醉不休。” 朱棣一直谨记着黑衣僧人的话,那就是要防备着韩度看出北平城的异常来,但是又不能够让韩度察觉到本王是在故意阻拦他查探。 思来想去朱棣一直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就连那和尚也没有给出一个办法,就溜之大吉了。显然,这事和尚也没有办法,只能够靠朱棣自己来想。 原本朱棣也是没有什么好主意的,但是就在刚刚韩度进城的一瞬间,朱棣想到了一个主意。 那就是将韩度弄进王府里面。 只要韩度进了王府,那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自己的监视下,自然不用担心韩度会不会察觉到什么。甚至到时候韩度想要立刻王府,都要经过自己的同意才行。 心里有着谋算的朱棣,自然不会让韩度住在王府外面。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韩度给弄到王府里面去。 又是不醉不休......韩度真是有些怕了朱棣了,要是天天这样来,那自己进北平城,还有什么意义? 韩度一再拒绝,可是朱棣无论韩度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住在外面。最后甚至是把安庆都给搬了出了,说:“要是让韩度住在外面,将来他回京之后不好向安庆交待......” 最后,韩度熬不过朱棣,只好无奈的同意了他的要求。 跟着朱棣进城门,刚刚踏进燕王府,不知道为什么韩度就感到一阵失落,好似错过了什么东西一样。 接下来两日,果然朱棣不间断的给韩度安排了酒宴,每日都是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仅仅是两日,韩度便受不了了,干脆装病躺在屋子里不出门。 朱棣在知道韩度是装病逃酒之后,高兴的哈哈大笑,也不拆穿他。在给韩度派了一次太医,开了一副药给韩度,便不再去管他。 韩度捏着鼻子在房间里面喝了两天的药,便开始憋不住了。干脆装作病好了一点,出门坐在走廊里散心。 看着太液池里波光粼粼,韩度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算算时间,粮草应该已经运到北平城了,那也就意味着自己来北平这两日时间,完全被朱棣给浪费了。” 本来想要看看这北平和京城有什么不同呢,没有想到全都被朱棣给破坏了。有时候韩度都不免怀疑,是不是朱棣这老小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想让自己看到,才出了这个损招,故意绊住自己。 可是没有铁证,想的再多也没有丝毫用处。 老朱对子女的维护,韩度可是一清二楚。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想要告燕王的刁状,那是找死。 就在韩度一个人沉闷着叹息的时候,一阵声音传来。 “世子,世子你慢点......” 世子?朱棣的儿子? 韩度下意识的回头,正好看见一个八九岁的正太,一路欢声笑语的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 韩度想要回避,却忽然发现这正太就是从自己屋子方向跑过来的,自己想要回去就只能更加快速的和他碰上。 而其他方向韩度又不熟悉,自然不敢擅自走动。 这里毕竟燕王府,有着朱棣的妃嫔住着。万一要是贸然闯到哪个妃嫔住的地方,那真是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 因此,韩度的仅仅脚动了一下,便又收了回来。 只是过了几息时间,世子便跑到韩度面前。 陡然看见韩度坐在那里,将世子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小正太,应该就是朱高炽了吧。朱高煦年纪应该没有这么大,至于朱高燧就更不用说了。 韩度连忙站起来,朝朱高炽拱手一礼,拜道:“臣韩度,拜见世子。” 身后的侍女跟了上来,是一个相貌平平,年龄二十许的样子。 “奴婢拜见镇海侯。”侍女先是朝着韩度俯身一礼,然后不等韩度示意,便和朱高炽说道:“世子,这位是镇海侯,是王爷请进府里的客人。咱们去另外一边玩好不好,不要打扰到客人。” 可惜朱高炽正是小孩子心性,看到陌生人怎么会轻易听从侍女的建议? 只见他甩开侍女的手,抬头挺胸,背着小手,大声的朝韩度问道:“你是镇海侯,那你是从京城来的吗?” “回世子话,是的。”韩度见朱高炽一本正经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话说,这朱高炽现在可根本不像是将来会变成一个胖子的样子。脸上虽然也是肉嘟嘟的,但是这是婴儿肥,完全和将来的胖沾不上边。 也不知道这朱高炽将来是不是贪嘴,才活活把他给吃胖的......韩度心里杂念纷呈,胡思乱想着。 “那京城有北平城好玩吗?”朱高炽又开口,不过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一开口就离不了“玩”字。 韩度笑了笑,摇头说道:“臣又没有见过北平城是什么样子,怎么知道哪个好玩?” “你来这里,竟然都没见过北平城?”朱高炽顿时上下打量了韩度几眼,一副可怜韩度的样子,“那你真该去见见,北平城好玩的可多了。” 一个小正太竟然干鄙视自己?韩度心里郁闷之下,不免内心一动,起了作弄的心思。 正文 八百七十二章 过了 “整天就知道玩,难道你没有读书吗?”都八九岁了,不可能没有开始读书。不过,韩度还是故意带着调侃的语气问了一句。 “我当然有读书啊。”小小的人儿把两只白嫩小手往身后一背,还颇有几分得意的模样。 “那你的书读的怎么样?不会是读不了书,才跑出来玩的吧?”韩度继续调侃。 朱高炽小脸一仰,娇嫩的鼻子里发出淡淡哼声,“先生都说我读书读的最好了,今日我也是完成了课业才出来玩的。” “你读书这么厉害啊?”韩度顺着朱高炽的毛,撸了一下。 朱高炽一脸得意,“那是,先生说再过几年他就没有办法教我了,让父王给我找个更厉害的先生。” 没有办法教了......韩度笑呵呵的看着朱高炽,根本就不信这未蒙面先生的鬼话。一个成年人,会没有把握教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恐怕这家伙是在吹捧朱高炽,想着攀附燕王府吧。即便是攀附不成功,他也不会亏。有这样的话在前,朱棣心里高兴随手赏赐点东西给他,就足够他一辈子吃用不尽了。 “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一个天才。”韩度笑呵呵的附和着朱高炽,忽然话锋一转道:“那你不如去京城读书,京城不仅比这北平城好玩多了,而且也有皇家书院,那里面的先生可是天下顶尖的,一定能够教好你。” “真的吗?”朱高炽幼稚单纯,根本就没有多想,便直拍手道:“好,那本世子这就去求父皇,我要去京城,去书院读书。” 这时,一旁的侍女也神色一变,连忙抓住朱高炽解释道:“府里有专门的先生教导世子,世子完全不用千里迢迢的去京城。世子要是去了京城,可就见不到父王和母妃了。” 朱高炽虽然喜欢玩儿,喜欢读书,可是同样也喜欢和父王母妃待在一起。一听到要离开,再也见不到父王母妃,不禁舍不得的迟疑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在好玩和父王母妃之间选择。 侍女见世子犹豫,不敢再待在韩度面前,连忙对朱高炽劝道:“世子,你不是要去见王爷吗?咱们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去了。” 说完,不由分说,顺势拉着朱高炽离开。 韩度站在原地,一脸平静的笑着看两人离开,之到转过拐角看不见。 期间,侍女多次回头看向韩度,可是刚刚一看到韩度在看着她,她便连忙转过头去,接连几次都是如此。 “什么?”朱棣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顿时站起来瞪大眼睛,凶狠的盯着侍女,“他真的这样说的?” 侍女被朱棣如此一吓,恐惧的浑身颤抖,低头带着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回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王爷。” 徐妙云抱着朱高炽,低头看了他一眼,见朱高炽确定的点头。她便抬起头,朝侍女挥挥手说道:“你下去吧,去找总管领十两银子赏钱。” “多谢王妃,多谢王爷......”侍女听到徐妙云的话,顿时转悲为喜,不断的点头,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这个让人害怕的地方。刚走出殿门的侍女脚步生风,能够不用面对愤怒的王爷,还能够拿到赏钱,自然让她非常高兴。 十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等到侍女走了之后,朱棣怒气勃发,挥手将手边的茶杯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摔的四分五裂。 “王爷何必和他置气?”徐妙云知道朱棣为什么生气,淡笑着安慰了一句。 面对徐妙云的安慰,朱棣心里的怒火却没有丝毫偃旗息鼓的架势。只见朱棣气的在徐妙云面前来回走动,嘴里一个劲的念叨:“本王日防夜防,日防夜防~也没有防住这个王八蛋......” 发了一阵脾气,朱棣心里好受了些,干脆泄气似的一屁股坐到徐妙云对面。 “和尚说的对,韩度此人乃是狐狸秉性,狡诈非常,千万千万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防备着他。可是本王都坐到这种地步了,又是拼了命的遮掩,又是想尽办法将他困在王府里。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他给钻了空子。” 朱棣接连摇头,一副束手无策的颓败感。 徐妙云见朱棣饱受打击的样子,心里不忍,便安慰道:“也许他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就算他有这个打算,他也没有办法在王府将老大带走啊。” 燕王府麾下十几万人马在这北平城里,不是开玩笑的。韩度若是想要来强的,那就是自不量力,在找死。 可是朱棣却不这样想,回头看着徐妙云气冲冲的说道:“凭他当然不可能在王府将老大带走,可是此人心思多变智计百出。本王就怕他回京向父皇禀报,父皇若是下旨让老大入京读书的话,那可就糟了。” 朱棣双眼看着虚空,心里的担忧如同风浪一样,此起彼伏一波连着一波的冲击着他的心房。 这才是朱棣真正担心的地方,如果父皇下令他如何抗拒?而且韩度此举成功的希望很大,因为就朱棣对父皇的了解,他也是非常喜欢孙子的。 要是韩度在一旁顺水推舟、敲敲边鼓,说不定还真的会下这样的旨意。要是把儿子留在京城,现在父皇在的时候还好,要是哪天不在了,那儿子就变成了新皇的质子了。 徐妙云瞬间就想到了一切,脸色顿时一变,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儿子分开,也从来没有想过韩度会想出这样的计策。 一时之间,徐妙云慌了神,连忙一把抓住朱棣的手臂,哀求道:“王爷,你可要想想办法啊,老大还小,要是离开了咱们,他要吃多少的苦啊?” 说到心痛之处,徐妙云都快要掉下眼泪来。 朱棣拍着徐妙云的手,安慰了片刻,仰头长叹,“本王有什么办法?若是父皇下旨,难道本王还能够抗旨不成?现在只有希望韩度能够网开一面,不在父皇面前提起此事罢了。” 徐妙云闻言沉默,魏国公府里出身的她深深知道,即便燕王是皇上的亲儿子,但是在面对圣旨的时候,都是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  正文 八百七十三章 交接 北平,太仓。 一辆辆马车满载着粮草停靠在大街上,如蚂蚁搬家似的人群,将粮草不停的搬进去。 韩度和燕王站在太仓门口。 朱棣手里拿着一道文书,将粮草数目一一对照,确认无误之后,郑重的在文书上盖上了他燕王的金印。 回过身,将文书递给韩度,笑着说道:“粮草清点无误,这勘合还请收好。” 韩度见总算是交割清楚,立刻如同卸下了一副重担一样长长吐出一口气。高兴的连忙拱手一拜,“王爷客气了,是臣要谢过王爷。” 韩度捏着薄薄的文书,感受却分外不同。有了这道文书,那就能够向老朱正面,海运和漕运一样可靠,甚至是比漕运还要可靠。 这次运送两百万石粮食,虽然时不时的遭受到暴风骤雨,不过好在这对船只来说没有影响。没有倾覆过一艘船,甚至两百万石粮草都没有丝毫被海水、雨水浸湿的迹象,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边运到北平。想想前宋时候,海运要雷打不动的漂没三成,就知道贪官的心都比墨汁还黑。 海运吞吐量大、时间短,这次的两百万石粮草要是走漕运,没有一个月休想到达北平,而且这其中还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可是韩度一路行来,除了朱棣派人到大沽口将粮食运到北平和将粮草装船之外,几乎没有耗费过丝毫的人力。这对漕运来说,可要节省太多的功夫了。 海运对漕运的优势,也从这次运送粮草体现出来。 只要回京之后,老朱得到消息。一向抠门的他,必然不会放弃海运。 恍神之间,韩度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以往韩度对于老朱的抠门举动,虽然明面上不敢表露出来,但是心里也不免时常腹诽的。但是现在韩度却发现,只要以后自己提出的策略能够让老朱省钱,能够让他继续勤俭持国,那几乎是无往而不利的。 谁也别想打消老朱一个老农人,节俭过日子的决心。 朱棣见韩度接过文书之后,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眼神灼灼的看着他。时间一长,朱棣都不免败下阵来,故作掩饰的避过韩度的目光。 “哈哈,为了庆贺粮草交接顺利,本王今晚在王府设宴,韩度你可要赏光。” 韩度闻声,陡然回过神来,回忆了一下朱棣的话,韩度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说是设宴,不会是又喝酒吧?” 韩度隐晦的撇了朱棣一眼,和这样的人喝酒简直是无趣的很。“虚头巴脑的,每次酒宴朱棣都没有喝多少,都是叫麾下武将来灌自己。自己就算是海量,也承受不住十几个武将灌酒啊。” “喝个屁啊,喝?这样的酒喝着有什么意思?喝到最后自己难受死了,还要保持着清醒,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心里有了定计,韩度抱拳一礼轻笑道:“王爷盛情,臣受宠若惊。可是臣有皇命在身,还有一批粮草需要早日回去运过来,就不打扰王爷了,就此告辞。” 朱棣也没有多劝,而是委婉的掩饰道:“既然你还要来,那本王就把酒宴给你留着,等你运完了粮草,本王与你一醉方休。” “多谢王爷体谅,臣就此告辞。”韩度喜形于色,连忙朝着朱棣一拜,后退两步,带着汤鼎翻身上马走了。 朱棣就站在原地,注视着韩度离开。随着韩度的离开,朱棣也暗暗舒出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瘟神给送走了,就这么短短几日时间,朱棣都好似过了几年一样累。 不过,一想到韩度还会再来一次,朱棣脸上刚浮现出的笑容,还没有等旁人看到,便又隐匿下去。 韩度和汤鼎并排着骑马,出了北平城。 见汤鼎一路都是闷闷不乐,韩度不禁笑着开口,打趣问道:“怎么?汤兄有些舍不得离开北平?” 汤鼎心里正想着事情,被韩度这么一说,顿时抬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韩兄,你不觉得咱们自从进了北平城之后,就好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束缚住了吗?咱在北平这几日,不是酒宴,就是歌舞,现在回想起来,咱们竟然连王府的门都没有出过,你觉得这正常吗?” “本来就只有几日时间,你还想怎样?难道要把整个北平城都摸透吗?”韩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应付了汤鼎一句。 汤鼎沉思片刻,也无所谓的摇摇头,叹道:“那倒也是,或许是燕王在这边塞之地待的太久了吧,一见到咱们就好似见到亲人一样,如此盛情的招待咱们。” 汤鼎是真这样想的,毕竟能够被人热情招待,总比冷言冷语要好吧。 可是韩度却不这样想,刚才不过是随口敷衍汤鼎罢了。朱棣看似想念京城久了,才会如此热情的招待自己。但是就是因为太过正常了,才让韩度察觉到一丝异样。 自己和朱棣可不熟,也就是在朱标的酒宴上见过几次而已,彼此之间连酒都没有喝过,为什么现在朱棣却突然变得如此热情? 还有就是,自己住在王府里,随便来一给侍女,便认识自己。韩度很确定,当初见到朱高炽旁边侍女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和这个侍女照过面,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棣特意吩咐过王府里的侍女自己的样貌、住在那里,甚至给她们看过自己的画像。只有这样,那侍女才会一眼认出自己。 按照道理来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毕竟进王府的客人,侍女不是傻子,不会贸然得罪的。专门提醒,根本就是多次一举。 除非这样的提醒,还有着别的目的...... 当然,如果朱棣是真心对自己很重视的话,那这样的提醒倒也说的过去。 韩度现在就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两种情况都可能发生,导致韩度也不知道朱棣究竟安的什么心思,是好?还是坏? 不过就算朱棣不怀好意,韩度也拿他没有办法。朱棣毕竟是燕王,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韩度根本就对他束手无策。 而这,也是韩度刚才敷衍汤鼎的原因。 正文 八百七十四章 这也是尽孝 万一朱棣真的别有用心,那这就是一个大麻烦。 贸然将汤鼎引进来,那是给他招灾引祸,韩度可不会故意坑他。 韩度和汤鼎岔开话题,一路闲聊起来,骑着快马,很轻松的就回到大沽口。 船队早就在卸下最后一袋粮草的时候,便开始收拾一切。 韩度两人回到这里,登船便可以启程回京。 没有耽搁,韩度和汤鼎来到战船上,下令启程。 巨大的绞盘将沉重的船锚拉起,升起船帆,海风猛然将船帆吹的完全鼓起,发出“嘭”沉闷一声。 船只立刻在船帆的作用下,开始往海里退去。 ...... 而另外一边,夜幕降临,燕王府王德殿再次被重重守卫,围的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殿内朱棣高坐在王位上,一个黑衣僧人坐在他的下手,手指捻动佛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殿内沉寂了很久,才被朱棣沉重的叹息所打破,“韩度此人果然与和尚你说的那样,狡诈到极点。本王原本以为,将他困在王府里面,他纵然有千般本事,也无济于事。没有想到,即便是如此,也被他找到破绽。” 想到这里朱棣就后悔不已,恨不得将看着朱高炽的侍女给碎尸万段。她当初要是照顾好朱高炽,不让韩度见到,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事情。 可是徐妙云却替侍女求情,不仅没有罚她,反而还赏赐了她。 朱棣说完之后,便斜眼看着和尚,希望他能够出个主意。 黑衣僧人也没有故作矜持,带着平和的笑意看向朱棣,好似他的担心根本就不算什么的样子。 “王爷何必多虑?”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朱棣的脸色变了。这还不是多虑吗?一旦朱高炽进京,那就只有沦为质子的命,就相当于是捆绑住了朱棣的手脚。 这还不够吗? 黑衣僧人好似看穿了朱棣的想法,笑意展露挺了挺脊背,说道:“王爷以为世子进京,就会沦为质子?” 面对和尚轻描淡写的态度,朱棣沉声问道:“难道不是?” “不是。”黑衣僧人直接肯定的回答。 见朱棣不解,黑衣僧人继续笑了下,解释:“贫僧看来,世子进京对王爷反而是一件好事。王爷久镇边塞,难以在皇上膝下以尽孝道,若是能够让世子进京替王爷在皇上膝下尽孝,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皇上必然会记得王爷的孝心,对王爷更加信任,也对王爷的谋划有不可估量的帮助。” “至于王爷的担忧,贫僧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皇上现在春秋鼎盛,王爷只能够尽心尽力的镇守边塞。既然结果是这样,那世子进京又何来质子一说呢?” 朱棣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对呀!有父皇在一日,不管是谁有什么心思,都只能够憋藏在心里。既然连想法动作都没有,那质子不质子的又有什么分别? 至于若是父皇不在了,那朱高炽倒是有沦为质子的风险。但是以父皇的龙体,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朱棣瞬间就豁然开朗,哈哈大笑起来,满意的看了又看黑衣僧人,“和尚你真是见解独到,一语点醒本王,有你助本王,何愁大事不成。” 黑衣僧人也是笑着应和,“此事王爷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可,若是皇上有旨,王爷将世子送入京城便是。若是没有,那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是在见到黑衣僧人之前,能够不用送朱高炽入京,对朱棣来说自然算是皆大欢喜。 但是既然朱高炽入京,能够代替他在父皇膝下尽孝,能够更得父皇宠爱,那朱棣自然不甘愿就此翻过这个机会。 有机会要上...... 难道没有机会,就不能创造机会继续上? 父皇即便是没有下旨,但是作为当儿子的,也能够主动提出来嘛。 黑衣僧人见朱棣神色当中带着意动,连忙出手阻拦,“王爷,皇上没有下旨,千万不要主动提起这事。” “这是为何?”眼看着能够提高在父皇心里地位的机会就在眼前,这和尚却是要他放弃,朱棣心里自然带着对和尚的不满。 黑衣僧人见此,只好一改他往常不紧不慢好似一切尽在他掌握的说话作风,语速飞快的说道:“王爷若是主动向皇上提起此事,那很可能会引起皇上将其他藩王的世子也召集到膝下。如此一来,不仅王爷占据不到优势不说,反而会引起其他藩王的不满,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到这事情的益处的。而王爷一旦被其他藩王所敌视,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所有藩王都有世子在父皇膝下尽孝,那就相当于所有藩王都得了相同的好处,而他朱棣的优势顿时便荡然无存。既然占据不到优势,那送不送朱高炽入京,对于他就没有了区别。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将朱高炽留在跟前呢。 “呼~”朱棣听了只好,长长吐出口气。 抬头正视着黑衣僧人,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此事便顺其自然。” 见朱棣放弃了打算,黑衣僧人也恢复了宠辱不惊的样子。 “和尚,今日时辰还早,不如讲段佛法如何?”朱棣突然来了兴致。 “王爷有命,贫僧自当遵从。” ...... 韩度带着船队飞速南下,和来的时候相比,现在的速度可要比当初快了许多。毕竟来的时候是满载,而现在是空船嘛。 仅仅用了三日多一点的时间,韩度便回到了京城。可是韩度没有直接带着船队入长江,而是在海上漂流了半日,才在隔日天色未明吹起海风的时候,趁此机会直入长江,回到了水寨里面。 整个过程隐蔽、迅速,和离开的时候一样。 船一回到水寨,里面堆积如山的粮草,便开始再次装船,等待着第二次出发。 而韩度则拿着燕王给的交接文书,来向老朱禀报这次运送粮草的经过。 “皇上,臣已将两百万石粮草运到北平。这是燕王殿下的勘合文书,请皇上过目。”  正文 八百七十五章 牵挂 老朱从老太监手里接过文书一看,眉头忽然一皱,抬眼看向韩度。 “两百万石粮草如数运到,没有漂没,你没有骗朕?” 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老朱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 韩度微微俯身,笑道:“托皇上洪福,这次出海一帆风顺,虽然遇到一些雷雨,但并没有碰见大风大浪,一路顺利将粮草运到。” 老朱捏着文书,好似在问韩度,又似在问他自己,“上次廷议不是有不少官员说,走海路会漂没很多吗?怎么到你这里就没有丝毫漂没了?” 不仅是老朱不解,海运漂没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而且在人们的影响当中,海运的漂没还很大。 比如前宋吧,至少也要漂没三成,过分的甚至有五成的。但是这其实都是贪官在给自己贪污找的借口,海运漂没如果真有这么厉害,那前宋的海贸根本就发展不起来。 以现在的造船技艺,船只采取鳞甲法建造,船身坚固载重量大,根本就无惧普通风浪。而船队又是在近海,沿海岸线而上,真要是遇到惊涛骇浪,完全可以提前靠岸躲避,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漂没。 可是这样的事情,韩度可不会告诉老朱。不是怕得罪人,而是怕老朱一板一眼的就事论事。 如果让老朱知道,现在海运几乎没有什么漂没了,那他说不定就要把这定成铁律,这对海运的发展来说,是极为不便的。 “回皇上,海运的漂没主要还是看运气。如果一帆风顺,那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漂没,但若是遇到狂风巨浪的话,那漂没也是不少的。” 韩度边说,边抬眼小心的打量着老朱,见老朱没有生气的迹象,才继续说道:“这海上的天气说来就来,前一刻海上晴空万里,下一刻就能够电闪雷鸣,谁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老朱听了,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问道:“那你的意思,这次没有漂没,将来有可能会有?” “是的。”韩度理直气壮的回答。 老朱听到韩度的话,颇为相信的点头,停顿了几息,笑道:“嗯,这次没有漂没,即便是下次漂没三成,朕也能够接受。”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漂没超过三成,那老朱是不是就不可接受了? 果然,这才是老朱一贯的作风,扣扣索索! 连漂没都要硬性划出一条线来,没有超过,那自然皆大欢喜;要是超过了,那不好意思,轻则罚俸降级,重则罢官去职。甚至是人头落地,都不是不可能。 老朱再次慢条斯理的打开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随手将它扔在御案上。抬起眼帘,看向韩度,说道:“和朕说说这次你运送粮草的经过吧,朕想听听。” “是。”韩度拱手一拜,将这次出海的经过娓娓道来。 说到韩度趁着夜色掩盖悄悄出海和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得到了老朱的赞许...... 老朱意犹未尽的听完,见韩度脸上隐含着焦急,知道他这是想要回家了。 便笑着挥手,“退下吧,早点回去,别忘了家里还有人在等你。” 韩度脸色一红,尴尬的低下头,小声应了一句,“是,臣告退。” 出了宫城,韩度骑着马一路急行,很快便回到镇海侯府。 没有去见爹娘,而是第一时间来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门,就看见安庆一手抚着隆起的小腹,一手撑着柳腰,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坐在树下休息。 看到韩度回来,安庆愣然一下,随即脸上像是绽放出一朵牡丹一样,连忙站起来朝韩度喊道:“夫君,你回来了?” 韩度连忙上前,搀扶住安庆,担心的说:“站起来做什么?你坐着便是,现在你一举一动可要轻手轻脚。来,慢慢坐下。” 将想要上前搀扶的侍女给挡了回去,韩度双手扶着安庆,慢慢的坐下。 “夫君,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安庆慢慢坐下之后,将胸口憋着的气吐了出去,欣喜的看着韩度。 韩度笑着点头回应,“我不是说了嘛,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一次是中途回来,再送一批之后,就能够完事了。” “啊?你还要走啊?”安庆嘟囔着嘴,满脸带着不乐意。 自从她怀孕之后,脾气没有了以前的端庄大方,反而忽然变得小女人起来。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现在的样子是在朝韩度撒娇。 可是韩度偏偏更加喜欢她现在的样子,也没有点破。 “是啊,不过你放心,这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韩度拍着她的手,安慰道。 有韩度的许诺在前,安庆也虽然不情愿,但是也知道皇命难违,只好乖巧的点头回答:“好吧,不过你可要记得一定要早点回来。这次你走的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 韩度温柔的抱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在她耳旁低语,“答应你,一定早点回来。” 韩度在家里温存了几日,等到粮草再次被装满海船,便又要出发了。 不过就在韩度即将出发的时候,一个宦官来到镇海侯府。 “皇上有旨,召镇海侯进宫。”宦官尖利的嗓音,让韩度将每一个字听的清清楚楚。 可是正色因为这样,韩度才对老朱的旨意不解,抬头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不由得疑惑:“这个时候,召我进宫做什么?” 见宦官一言不发的等着自己,韩度心里疑惑再多也只能够先进宫再说。 回头看着安庆笑了一下,安慰道:“你好生待在家里,我去去就回来。” “嗯~”安庆微微点头,笑着送韩度出门。 韩度走在前面故意放慢了一下脚步,和宦官并排起来。袖袍下手掌一翻,便将一卷宝钞不着痕迹的塞入到宦官手中。 宦官先是一惊,随后看向后面的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注意到刚才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脸上露出笑容,心安理得的将宝钞握在手里。 靠近了一点韩度,只用两人之间才能够听清楚的声音,回道:“谢侯爷赏。”  正文 八百七十六章 偷袭金山 韩度侧脸笑着撇了宦官一眼,轻声问道:“可知道为何召本侯进宫?” 宦官再次回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见众人仍然是低着头,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连忙说道:“老祖宗没说,不过想来是好事。奴婢出宫的时候,还听旁人说今日皇爷很是高兴。” 韩度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的压力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老朱高兴就好,那就多半没有什么事情。 不怪韩度如此小心,实在是老朱此举太过反常。本来韩度上次向他禀报的时候,就说过一旦粮草装运好,便即刻启程送往北平,老朱对此还颇为赞赏的。 现在突然要召自己进宫,由不得韩度不多想。 “镇海侯韩度,觐见~” 伴随着宦官尖利的唤名,韩度快步走进谨身殿内。 “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 没等韩度说完,老朱的声音便从头顶传来,“韩度来了?快快过来。” 韩度这才抬起头,却发现宋国公冯胜、信国公汤和、颍国公傅友德,朱标、蓝玉等人都在这里。 刚才韩度进来的时候,一直按照礼节低着头,现在抬起头来才看见众人围在一张巨大的地图面前。 老朱居中,朱标站在他的左手边,右手是汤和,左右两边依次是冯胜、傅友德、蓝玉。 韩度看到老朱朝自己招收,识趣的来到右边,靠着傅友德站着。 老朱笑着看向韩度,颔首说道:“你来的正好,朕刚刚说北征纳哈出的事情呢。” 韩度朝着老朱谄笑了一下,带着几分推脱说道:“皇上,这臣对陆战一窍不通,恐怕在这事上帮不了什么。” 自己可是答应过安庆,要尽快回来陪着她的,可不想参和收拾纳哈出这件事上来。而且韩度说的也是实话,对于两军对阵,韩度的确是没有丝毫经验。 老朱没有开口,汤和却是插话,指着地图道:“不!你的作用极大。” 韩度愣然的看了汤和一眼,不明白怎么自己就作用极大了? 见韩度不明所以,汤和便解释道:“想要将纳哈出一网打尽,必须要断其后路。” 是这个道理,韩度暗自点头。毕竟在平原上骑兵的优势太大,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若是不将纳哈出死死围困住,如何将他一网成擒? 果然,汤和接下来的话印证了韩度的想法。只见汤和指着地图说道:“大军驻通州,一旦纳哈出得到消息,很有可能会屯兵到庆州伺机而动,以求抵挡咱大明兵锋。这个时候,后方的金山必然空虚。你如是能够率领水师走海路,绕到金山后面,突然发起袭击,必然能够攻破金山。如果纳哈出在金山,那你就最好生擒他,这可是大功一件。若是纳哈出在庆州,那你就带兵死守金山,彻底切断纳哈出的退路。” 韩度听着,不由得感叹汤和不愧是当世名将,用兵老辣无比。前面有大军压境,后面有水师偷袭断其后路,如此一来,纳哈出简直就是插翅难逃,想活着都不容易。 老朱等人也是纷纷对汤和抱以微笑,显然是十分赞同汤和的策略。 可是韩度心里却是不愿意,打仗可是要死人的。韩度带着水师虽然出征了两次,清剿了不少倭寇海盗,但是那都是韩度知道,以新式战船的绝对优势,根本就不用担心将士会伤亡的事情。只有被爪洼王袭击的那次死了不少人,为此韩度都自责不已。 可是现在却是要将水师拉到战场上,甚至还是去攻城。这金山既然是纳哈出的老巢,即便是兵力空虚,又岂是好相与的? 弄不好就不是死几十上百人的问题了,而是成千上万的死。韩度和水师将士已经有了感情了,怎么可能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去死? “怎么?你不愿意?”老朱瞥见韩度脸上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顿时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不由得脸色一沉。 韩度深吸一口气,拱手朝老朱一拜,“皇上,水师擅长海战,若是用于陆战岂不是就和将骑兵,当作步卒去攻城一样?以己之短,去攻敌之长,恐怕会造成大量不必要的伤亡。” 老朱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感到不妙。 即便是以仁厚著称的朱标,都知道打仗是免不了会死人的。如果打仗都不死人,那还打什么仗? “朕意已决,韩度。” “臣在。”面对强硬的老朱,韩度只好低下头来。 “命你率五万水师北上,将粮草运到北平之后,便听从冯胜调遣,绕到金山背后,伺机夺取金山。” “臣,遵旨。” 老朱见韩度低头,这才放过他,转头和冯胜、傅友德继续商议起来。 等商议完了,让众人回去,偏偏将韩度留下。 “怎么?朕见你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难道你对朕的安排有意见?”老朱最不喜有人违逆他的旨意,韩度的姿态早就让他不满了。现在话一出口,就带着阵阵阴阳怪气的冷风。 韩度停顿了几息,不得不开口说道:“皇上,安庆快要临盆了。臣原本准备运送完粮草,便安心守着她的。而且臣也早就答应她了,现在这样臣都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向安庆解释。” 老朱听到韩度真心实意的在乎安庆,脸上的寒霜消散了大半,语气虽然没有缓和,但是话语里的温度却提高了几度。 “有什么好解释的?大丈夫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你守着她生孩子算是怎么回事?” 韩度心里忍不住撇撇嘴,建功立业对自己还有什么用?反正建再多的功勋,皇上你也不可能封自己国公。 与其去偷袭什么金山,还真不如在家里守着安庆生孩子呢。毕竟,不管是男是女,这都是自己的血脉。 见韩度梗着脖子不说话,老朱只好安慰着说道:“安庆的事你不用担心,朕明日就派两个太医去守着她。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带领水师的事情,你要好好想想这仗该怎么打?” 正文 八百七十七章 立功做什么? “父皇~儿臣真的不会陆战......” 韩度都开口叫老朱父皇了,可是老朱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双眼一瞪,不满的说道:“谁是天生就会打仗的?难道朕就天生会打仗?朕不也是一点一点的从战场上学来的吗?正是因为你不会,朕才给你这个学的机会。” 见韩度还有话说,老朱直接挥手把韩度的话给堵了回去。 “不用说了,朕意已决,你现在回去准备吧。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你便带着水师北上。” “儿臣......遵旨~”韩度无可奈何。 ...... 韩度浑浑噩噩的出了宫城,仰头一叹,皇权之下,真是半点不由人啊!还好自己和安庆大婚,老朱轻易不会对自己动刀,可是即便如此,想今日这样的驱使,也是由不得自己反抗的。 怀着重重心事,韩度回到府里,来到安庆面前。 安庆见韩度出门的时候都是脸含笑意的样子,现在却变得愁容满面,不由得坐了起来,关切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韩度惨笑着,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安庆说起。停顿了几息,又怕安庆胡思乱想更加担心,便强颜欢笑的说道:“恐怕咱不能守着你临盆了,父皇命咱率水师北上,协助北征。” “嗨~原来就这事啊?”安庆闻言顿时放下心里来,“你刚才的样子,让我误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吓我一跳~” “这,这还不算大事?”韩度诧异看着安庆。 只见安庆以手掩嘴,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大事?这天下女人临盆,夫君不能守着家里的多了去了,又不止我一个。夫君放心的去,我一定在家里把孩子给生下来。只是夫君一定要保重,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要忘了家里有我和孩子在等你。” 见安庆如此通情达理,韩度心里涌出一股感动。仔细观察间,韩度还是能够看到安庆眼底的淡淡失落,显然她对于自己没有能够在家守着,还是有些失望,不过懂事的她没有表达出来罢了。 韩度轻柔的抚过安庆的头发,将她揽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下一次,下一次你生孩子,我一定陪在你身边。” “呸~”安庆羞红了脸,忍不住啐了一口,似欣喜似埋怨的说道:“谁要给你生~” 安庆欣喜的是,韩度真正把她放在心上。埋怨的是,生孩子这样的事情韩度张口就来,一点都不顾及到她的羞涩。 接下来几日,韩度那里都没去,不管是市舶司,还是书院。韩度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放下,一心一意的在家里陪伴着安庆。 再长的陪伴,也总会有分开的时候。 到了出发这一日,韩度站在门口和安庆告别。 韩度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了安庆,片刻之后又放开她,认真的说道:“等我回来。” 安庆羞红着脸,乖巧的点头,嘱咐道:“保重。” 韩度郑重点头,随后便放开安庆的手臂,转头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安庆和家人之后,提缰离开。 ...... 这一次北征纳哈出,老朱动用了二十万兵力。包括燕王麾下的所有兵力,以及从山东、河北等地调集的卫所。 由于没有从京城调兵,因此冯胜、傅友德、蓝玉等人不用从京城带着士兵千里迢迢的赶路,而是直接和韩度一起,坐战船直达北平。 坐战船无聊,冯胜和傅友德又在商议对策,韩度也不好打扰。便带着一壶酒,满脸愁容的去找蓝玉。 一包卤肉,一只肥鸡,两人就这么端起碗喝了起来。 一碗就下肚,蓝玉间韩度满脸忧愁的样子,不由得哼了一声,说道:“此去乃是建功立业,而皇上又把最重要的偷袭金山的事情交给了你,正是你立大功的时候,怎么还唉声叹气的?” 韩度喝了口酒,感受着烈酒的辛辣,咽下之后才抬眼看着蓝玉,撇嘴说道:“立功有什么好的?” “立功怎么不好?”原本端起碗喝韩度碰了一下,正准备喝的蓝玉,听到韩度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后自顾自的说道:“只有军功才能够进爵,你要是这才能够立下大功,说不定皇上会封你为国公。” 说着,蓝玉自己都信了,啧啧有声的上下打量着韩度,赞叹道:“二十出头便被封为国公,不仅是大明,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绝无仅有的事啊。” 韩度深知自己现在的镇海侯就是顶点,老朱不可能把自己封国公。可是让韩度颇为意外的是,蓝玉竟然也看不到这一层。 不过想着蓝玉打仗的确是挺猛的,血战洪都的时候,以三万人大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名震天下。可是要说起蓝玉的政治智慧嘛,呃...... 约等于零。 韩度也不好给蓝玉解释:皇上是不可能再封自己的,无论自己立下多大的功劳。 而是带着深意看向蓝玉,反问了一句,“兄长以为封国公是一件好事?” 蓝玉哈哈笑道:“公、侯世袭罔替,福荫子孙,不知道惹多少世人羡慕,又怎么会不是一件好事?” 韩度闻言,看了一眼手中端着的酒,带着深意朝蓝玉说道:“世人艳羡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事,这个世上智者永远是少数,大多数世人的看法也永远称不上是明智之举。” 说完,韩度喝了一口。 蓝玉听了韩度的话之后,却颇为有些触动。以往人们以为大多数认为对的事情,那就是对的。但是现在韩度却点破,这世上聪明人是少数。既然大多数人都不算聪明人,那么他们的看法又怎么会是对的呢? 别说,在韩度点破之前,蓝玉还真是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陡然听到,便让人怔愣当场,无法言语。 韩度感觉到胃里一团暖意扩散开来,看了发愣的蓝玉一眼,继续说道:“再说了,就算是兄长能够凭军功封国公又如何?封了国公之后,兄长是准备继续立功,还是就躺在国公的功劳伯簿上混吃等死?” 正文 八百七十八章 某不能做太师耶? “男子汉生在当世,自当顶天立地。怎么能够有混吃等死的想法?”蓝玉重重的将酒碗放在矮桌上,双眼瞪大带着满腔的愤怒看着韩度。 混吃等死这种事情,对于极度渴望军功的蓝玉来说,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别说是说出来了,连想都不能想啊! 今日要不是面对的韩度,若是换个人,蓝玉早就把碗砸他脸上了,哪里还会在这里稳稳当当的坐着。不砸碗,也早就拂袖而去。 韩度见到蓝玉的反应这么激烈,都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才想到,果然传闻不假。据传蓝玉性子刚烈,一受到刺激就会发疯,疯起来连自己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要不然当初洪都血战,在城门被破关的情况下,换成其他人要么逃之夭夭,要么与城共亡。 而蓝玉却是从城门口反杀出去,以三万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打的陈友谅仓皇逃窜。 面对咄咄逼人的蓝玉,韩度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看来,兄长是想要继续立功了?可是继续立功,皇上又该如何封赏你呢?国公之后,再进一步就是封王了,可是兄长你有见过活着的异姓王吗?” 自从刘邦喊出‘异姓不得封王’之后,这就几乎成了所有有抱负皇帝的铁律,老朱更是这一铁律的坚定维护者。以徐达位列开国功臣之首的功勋,都不能够在活着的时候封王。老朱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其他所有人,你们就更加不要奢望了。 蓝玉沉闷着猛然干了一碗酒,他心里对封王自然极为渴望的,可是他也知道既然徐达都没有能够在活着的时候封王,他自然也不敢想。他虽然心高气傲,不把寻常人放在眼里,但是对于徐达,他却是打心里的佩服,自认不如。 “某不能做太师耶?”蓝玉突秃的冒出一句话。 韩度闻言浑身一震,目瞪口呆的看着蓝玉。万万没有想到,蓝玉口中竟然会冒出这句话来。 太师!三公之首,位及人臣自然是人人想做。可是蓝玉说这话的时候,给韩度的感觉,与普通人说这话完全不一样。 普通人喝酒吹牛,说自己将来要做太师,说过之后等他酒醒,恐怕他自己都记不得了。 可是蓝玉给韩度的感觉却是,他来真的......或者说,太师之位成了蓝玉的一个执念。 韩度顿时低下头,连忙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内心慌乱。随后才抬起头,似无意的问道:“兄长为何想要做太师?” 蓝玉在韩度面前没有丝毫掩饰,一口肉一口酒下肚,才说道:“中山王既然当初都能够做太师,某如何做不得?” 蓝玉这是把自己和徐达比肩啊! 也是,洪都血战他能够以三万大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这样的功绩,别说是徐达了,放眼历朝历代都是少有的。或许在蓝玉心里,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和徐达比,甚至他还可能时常悔恨自己晚生了几年。 韩度听了之后,神色沉凝,眼睛不眨的看着蓝玉,片刻之后笑着说道:“兄长这是想要和中山王一教高下,不想他专美于前?” “有何不可?”蓝玉边喝着酒,边斜眼看向韩度,间韩度没有取笑他的意思,才掷地有声的说道:“论行军打仗、上阵杀敌,某有弱于他吗?” 面对蓝玉炯炯有神的眼睛,韩度低头沉吟。蓝玉这是还沉浸在他血战洪都赫赫武功里面啊,看来这么多年,他都还在回味当初他的功绩。 韩度无所畏惧的看着蓝玉的眼睛,缓缓将手里的碗放下,回应道:“如果兄长说的是洪都之战,那小弟也认为兄长足以何中山王比肩。毕竟当初那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中山王镇守洪都,都不能够说可以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 “哈哈哈,” 蓝玉高兴的大笑不止,猛然痛快的一口干了一碗酒,连连朝韩度挥手,故作矜持的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不提了......” 表面上蓝玉口口声声说不提,可是他言谈却透露出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洪都一战。 韩度脸上面无表情,等蓝玉高兴够了,才慢慢说道:“兄长以三万破六十万大军,的确是功勋卓著。” 说着,韩度翻了一下眼帘,看向蓝玉说道:“洪都血战兄长虽然勇猛,用兵得当,但是之所以能够获胜,更多的还是陈友谅志大才疏,太过废物。当初他要是躲在大军后营,不搞什么身先士卒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兄长以为还能胜否?” 六十万大军被三万人打败,最大的原因就是陈友谅自己作死。明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还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猛将。一个皇帝竟然冲杀到最前方,或许在陈友谅看来,他六十万大军围城,城中的人早就被吓得紧闭城门,根本不敢出城。 结果被蓝玉这个不怕死的反冲出来,陈友谅锦衣玉食的哪里见过蓝玉当初浑身是血的狰狞模样?还以为这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呢,心惊胆战之下转身就跑。他一跑,别的士卒见皇帝都跑了,自然也跟着跑,被蓝玉一举击破。 可以说,洪都血战蓝玉主要还是捡了陈浪浪的便宜。陈友谅要是不跑到前方去浪,就在后方镇守,六十万大军磨都能够把蓝玉磨成渣渣。 蓝玉闻言沉默,他虽然性子张狂,但是他不傻。他知道洪都血战,他赢的太过运气,但是越是赢的运气,越是自己都重现不了的东西,便越会被自己牢牢记在心里,时常怀念。 以至于时间一长,就将当初的机缘巧合,逐渐自大的以为是自己的本事了。 好在,韩度一番话,让逐渐沉迷的蓝玉清醒了几分。 韩度继续说道:“中山王位列开国第一功臣,又是太师位居人臣之首,可不仅仅是会打仗啊。军务、政务无一不精,而且领兵出征攻无不克,卸甲登朝又能为皇上出谋划策。中山王可谓是上马能打天下,下马能安民。” 正文 八百七十九章 风满楼 说完之后,韩度神色灼灼的看着蓝玉。意思是,你想要和中山王一样当太师,你能够有中山王本事吗? 蓝玉自己也知道,如果光论领兵打仗,他自大一点,可以认为不弱于徐达。可是若是论治政手段,他自己都不认为能够比得上中山王。 狠话都放出去了,现在却陡然察觉自己好像还不够资格,蓝玉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沉着气不啃声,又灌了自己一碗酒之后,不满的问道:“那贤弟的意思,是某痴心妄想了?” 韩度直言不讳的说道:“从现在看来,无论是兄长的军功,还是资历,都远远比不上中山王当太师的时候。” 蓝玉看了韩度一眼,冷冷的说道:“不过是军功而已,某一定会立下比中山王还大的功劳。” 看着蓝玉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盯紧了太师之位不放的样子,韩度心里充满无奈。 既然蓝玉不肯放弃,自己也不准备再劝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兄长,太师位列三公之首。立还是不立?立谁?都是由皇上一言而决。若是皇上立兄长为太师,小弟自然恭喜兄长。可是若皇上没有要立太师的意思,兄长可万万不能主动要。” 蓝玉听完,拿着碗的手不禁停顿了一下。别说,他心里还真是有张口要的想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官职而已,只要自己功劳够大,又如何做不得? 可是面对韩度充满警告的眼神,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被蓝玉给压了回去。只是点头,淡淡的回答:“某知道了。” 韩度得到保证,心里送了口气。只是觉得光又一句保证恐怕作用不大,既然蓝玉已经有了这个心思,那保不齐将来脑子一热,就朝老朱开口要太师。 “不行,自己可不能够就此掉以轻心,得派人紧紧盯着蓝玉才行,万万不能让人做出如此傻事。盯着恐怕也不够保险,干脆到时候自己想办法拖住他算了。” 蓝玉不知道韩度心里在想着以后怎么拦住他,他单纯的只是不想在聊这个问题。而韩度则是觉得继续聊下去,万一让蓝玉升起了逆反心里,明明告诉他万万不能做的事情,他偏偏就要去做,那岂不是害了他吗? 干脆将话题岔开,指着还是的波涛和是不是出现的海鸟谈论。 船队安稳的再次来到大沽口,这里已经被朱棣派人平整了一下,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完全就是一片杂草丛生、乱石四散的荒芜之地。现在却是要好上太多,至少看上去平平整整、有方有棱的,让人看着舒服了许多。 朱棣此次同样是亲自来接,一见到冯胜、傅友德两人下船,便翻身下马,快步赶来。 拱手一拜,“末将朱棣,拜见冯帅。” 神情激动,见到冯胜就如同小兵见到主帅一般。 冯胜自然不敢受燕王的礼,连忙侧身避开。反而朝燕王行礼,说道:“臣冯胜,拜见燕王殿下。” “臣傅友德,拜见燕王......” “臣等,拜见燕王......” 朱棣顿时连忙将冯胜搀扶起来,一脸自责的说道:“冯帅这是做什么?应该末将向老帅拜见才是。” 当初朱棣在冯胜麾下听命行事,那时候朱棣还没有封王,而且也是皇上将他放到冯胜麾下学行军打仗的。因此,当初朱棣以末将身份朝冯胜行礼,冯胜受了是符合礼节的。 但是现在既然朱棣已经受封燕王,君臣有别,冯胜自然不肯受他的礼。 冯胜在朱棣的搀扶下,连忙站了起来。 朱棣见冯胜坚决不肯受他的礼,也只好放弃。朝其他人道:“大家都免礼吧。” “谢燕王殿下~” 趁着众人叙旧的时候,韩度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见这里和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区别很大。便笑着问朱棣,“敢问王爷,这里是王爷派人平整出来的吗?” 朱棣微微颔首道:“不错,本王上次见这里乱糟糟的不便搬运粮草,想着你还要运送粮草过来,便让人修整一番。” “王爷真是深思熟虑。”韩度边点头,边恭维了一句。 朱棣显然对韩度的话也是十分受用,捋着不长的胡须淡淡含笑的看着韩度。 “不过,王爷为何不将这里用水泥修建一下,再修建一条水泥大道直通北平,岂不是更好?”韩度有些奇怪,明明这里都被平整出来了,偏偏却没有继续将其修建成水泥混凝土。这就好比裤子都脱了,结果被弄得不上不下的,极为难受。 韩度最是忍受不了这种情况,明明可以用水泥将其建造的漂漂亮亮的,却偏偏要停下来,留下这满地泥土砂石的一幕。 朱棣尴尬了一下,叹口气说道:“这个嘛......那是因为......因为要修建北平到山海关水泥大道的缘故。为了修建这条大道,本王将整个北平的水泥全都调拨过去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来修建这里。不过等等吧,等到山海关的水泥大道修建完了,本王边开始修这里。 韩度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听了朱棣的解释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点点头边没有再继续追问。 见叙旧差不多了,朱棣便提高声音笑道:“本王已经在王府备好了酒宴,给冯帅和诸位接风,请!”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一路骑兵守护,朝着北平疾驰而去。 ...... 洪武十九年二月,朱元璋拜宋国公冯胜为征虏大将军,颍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为左右副将军,南雄侯赵庸、定远侯王弼为左参将,东川侯胡海、武定侯郭英为右参将,前军都督商焉参赞军事,率师二十万大军北征故元太尉纳哈出。 燕王朱棣以亲王之尊,随大军出征。 在燕王府,冯胜以征虏大将军下令,让韩度率领水师北上,伺机偷袭金山,断纳哈出后路。 韩度领命而出,带着汤鼎朝着大沽口而去。 回到战船上,汤鼎神情比韩度还要兴奋,即刻让水师做好启航准备。 正文 八百八十章 纳哈出 战船一退到海里,汤鼎便迫不及待的喊道:“满帆,全速北上。” 传令兵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韩度叫住。 “等等。” 汤鼎见状,不由得诧异了一下,看向韩度疑惑问道:“怎么了?” 韩度没有回答汤鼎,直接朝着传令兵说道:“传令下去,挂副帆航行。” 回过头,便看到汤鼎一脸不解的样子。 汤鼎眉头微皱,问道:“兵贵神速,咱们应该全速北上,为何韩兄只挂副帆?” 韩度只好解释道:“咱问你,冯大将军给咱们的命令是什么?” “从海路北上,伺机偷袭金山啊。”汤鼎一字不差的将冯胜的军令念了出来。 韩度听了,便带着深意的看着他,引导着汤鼎问道:“既然是伺机,如何才算是伺机?金山是纳哈出的老巢,就凭咱们这五万人根本不可能强攻下来。咱们只有趁着纳哈出将兵力调离金山,才能够偷袭成功。你说纳哈出什么时候,才会把兵力调离金山?” 汤鼎对行军打仗,可是比韩度要熟悉,立刻便说道:“只要冯大将军率兵抵达通州,得到消息的纳哈出一定会出兵迎敌,那才是咱们的机会?” 说完,汤鼎也明白过了,顿时眼睛一亮,看向韩度。 “对啊,那才是咱们的机会。”韩度颔首点头,随后便笑着说道:“所有,咱们现在不用急。即便是咱们现在就绕到纳哈出背后,也没有用。只有等冯大将军到了通州,纳哈出将兵力调离金山之后,才是咱们的机会。” 汤鼎点头同意了韩度的意思,也不急了,就这么坐着船首上,看着广阔无垠的大海,慢慢悠悠的北上。 ...... 冯胜安排完水师,紧接着便安排大军。朱棣麾下三万骑兵,再加上镇守北平的十万大军,以及从各地卫所调集的七万人,整整二十万大军。 在一张斗大的冯字帅旗之下,浩浩荡荡的进驻到通州。二十万大军,光是行军就要绵延二三十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再也瞒不过纳哈出眼线的眼睛。 一只信鸽从通州外的一处隐秘之地飞起,翅膀煽动的声音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数日之后,千里之外的金山,收到了消息。 故元太尉纳哈出,果然在待在老巢里。金山城墙高大幽深,可谓是固若金汤。不过即便是这城中有着许许多多的宅院,但是纳哈出还是喜欢住在大帐里。 蒙古包的帘子被人猛然掀开。 听到动静,纳哈出脸上顿时浮现出不快。可是在看到来人之后,见来人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不免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不兰奚,怎么?出了何事?” 来人正是纳哈出的儿子不兰奚,纳哈出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是这不兰奚,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也只有他才能够不用通报,而直入纳哈出的大帐,而不会受到惩罚。 要是换成其他麾下平章,被纳哈出打一顿都是轻的,一个不好被处死都有可能。 不兰奚脸色沉重,将手里的字条放在父亲面前,“刚刚得到消息,大明通州有大量明军集结,看样子是要北上。” 纳哈出连忙将手里的事物放下,一把将纸条拿了起来。看到纸条上说,通州集结了不下十五万明军的时候,纳哈出脸都绿了。 愤恨的一巴掌将纸条排在桌上,恶狠狠的吼道:“十五万明军进驻通州,为何现在才来报?” 不兰奚也对此十分疑惑,“父亲,这次明军来的太过蹊跷。十五万大军可以从边塞集结起来,可是他们的粮草呢?十几万大军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可是在此之前,咱们根本就不知道大明什么时候将这么大粮草运到北边了?” 的确是有古怪......纳哈出赞同的点头。 可是不管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大军集结在通州,随时都可以出边塞,这才是最要命的。 “可知道是谁挂帅?” “大明宋国公,冯胜。”不兰奚说着,边低下了头。不兰奚从来没有见过冯胜,但是却不止一次的听到过他的名声。不兰奚之所以会下意识的低头,正是因为听过冯胜的名头,知道冯胜是何许人也,自知不是对手,因此才不得不低头。 这就是冯胜的威名,紧紧是一个名头边能够将素未谋面的人给压的抬不起头来。 纳哈出听到是冯胜带兵,刚才心里浮现起的侥幸念头,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大明的徐达和李文忠两人相继故去,本来纳哈出觉得大明应该无人可派了。若是来的是个名不经传的人物的话,纳哈出还准备想些计谋对付呢?可是听到冯胜,刚才的念头全都被纳哈出清扫出去,同时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就将冯胜给忘了? “你以为,他们的目标是哪里?”纳哈出再次问道。 不兰奚也不客气,想都没想,便回答:“要么是皇上,要么是我们。” 纳哈出点点头,‘既然冯胜进驻通州,那面对的就是皇上和自己了。通州往东北方向便是自己,往西北方向便是皇上金帐。’ “那你以为,冯胜的目标究竟是皇上,还是咱们?”纳哈出又问道。 可是这一次不兰奚却回答不上了,思量了很久都难以拿定主意,只好含糊其辞的回道:“两边都有可能,孩儿实在是难以决断。” 点点头,纳哈出并没有责怪不兰奚。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原本希望不兰奚能够帮他出个主意,没有想到不兰奚也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当作是来对付自己的吧。”纳哈出如是想到。 而且既然来的是冯胜,纳哈出也懒得再想什么诡计了,干脆就堂堂正正的摆明车马,和大明干了。 这些年,纳哈出在此地积累了雄厚的实力,大明远道而来,而他则以逸待劳,还真不一定就怕了大明。 “不兰奚。”心里有了定计,纳哈出便吩咐道。 “孩儿在此。”不兰奚也知道父亲有令要下,浑身一震肃声回答。 正文 八百八十一章 大雪满弓刀 不兰奚高大健壮,站在纳哈出面前就像是一座雄壮肉山一样。关键的是,不兰奚和他那些只会靠着力气蛮干的兄弟不同,他很聪明。对于他那些兄弟不屑一顾的谋略,他用起来却得心应手。 这也是纳哈出对不兰奚最满意的一点,纳哈出身为太尉知文懂武,深知一路莽顶多就在底层的时候站上一点便宜,真正想要成为一方统帅,独当一面,还是要靠着智慧。 “你带果来平章,即刻率五万人马驻守庆州。” “是。”不兰奚听命,抚胸一拜之后,转身掀开帐帘出去。 庆州和通辽,互为金山的左右角。只要守住庆州和通辽,金山自然稳如泰山。 而在纳哈出看来,通辽更加比庆州还要重要,他准备亲自镇守。 ...... 韩度正在和李增枝商议,汤鼎推门进来。 “韩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汤鼎见韩度和李增枝两人拿着放大镜爬在桌子上,姿势颇为怪异,要不是身下压着地图,汤鼎都要胡思乱想了。 可即便是知道韩度有事忙碌,汤鼎也不免露出奇怪的神色。 韩度抬头便看到汤鼎脸上的表情,懒得理会他的想法,瞪了一眼随口说道:“在看看咱们现在到哪里了。” 汤鼎看着韩度顿时笑了,感到十分好笑的说道:“咱们才北上一日,而且还是慢行,想到辽东,还早的很呢。” 韩度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道:“不早了,按照咱的估计,咱们明日便能够到达与山海关相对的海面上。到了这里,咱们便折路向东。” 韩度的手指在地图上往东一划,重重的点了几下,“越过这半岛,咱们便能够继续北上直扑辽东。” 汤鼎在地图上仔细看了几眼,不由得颔首笑道:“这样去辽东的确是能够近上一大截,少走许多弯路,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就和你打算慢慢到辽东相悖了么?” 韩度沉吟了一下,找了一个不算是理由的理由,“嗯~能够早日到达也好,到时候咱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打探金山的虚实了。” 汤鼎莞尔一笑,没有说话。‘好吧,反正不管什么话都被韩度给说了,他又还能说什么?’ 见汤鼎的神色,韩度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大声下令,“传令,明日全军折路向东。” 通州。 大营驻地,帅帐里面一幅巨大的地图被挂了起来,冯胜站在地图面前沉思。 一阵铁甲碰撞的声音传来,一行人鱼贯走进帅帐,朝冯胜抱拳一拜。 “末将等,拜见大将军。” 冯胜慢慢转过身来,看向麾下众人。从案桌上拿起一封信函,淡淡的说道:“探马来报,纳哈出分兵屯守安庆和通辽,他本人究竟在哪里,暂且未知。” 听到纳哈出果不其然的分兵,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喜色。大明不怕纳哈出是举兵南下,还是分兵镇守,怕就怕他胆子太小,听到明军转身就逃。 那就拿他丝毫办法都没有。 现在听到纳哈出没有逃,这就是最大的惊喜。 众将当中声音最大的就是蓝玉,只见他丝毫不顾,直接放声大吼起来,“管他在哪里,咱们将庆州、通辽一个个的打下来,总能够抓住这只老鼠。” 军营里面从来都和文官不一样,不是论资排辈的地方。在这里,是谁有本事能打胜仗,军中威望就高,和年龄资历没有关系。 霍去病以弱冠之龄,便能号令三军,为何?就是因为他能够带领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场之上,能够跟着活下去和立下军功才是真的,其他都无足轻重。 蓝玉在众将当中年纪虽轻,论爵位不如朱棣和傅友德,但是他有胆有谋,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在军中威望极高,仅在大将军冯胜之下,就连朱棣和傅友德都要差他一筹。 因此,在冯胜之后,他第一个说话,没有人表示异议。或许有人会心里暗自不满,但是至少此刻没有出口反驳的意思。 冯胜见蓝玉一句话便将众将的士气给提了起来,也是高兴的点头。 顿了几息之后,冯胜立刻抽出一道令牌,沉思喝道:“蓝玉听令。” “末将在!”知道自己即将第一个领兵出征,蓝玉神情振奋,看着冯胜的眼睛丝毫不眨,大口回道。 “本将军,命你率三万轻骑即刻出发,攻打庆州。老夫率领大军出关,吸引纳哈出注意。”说罢,冯胜将令牌递给蓝玉。 蓝玉双手郑重接过,抱拳一拜道:“末将领命!” ...... 一望无垠的骑兵,高举着“蓝”字将旗,一路在平原上急行。 二月的天气,如果是在京城的话,现在已经是即将春暖花开的时节。但是在这关外辽东之地,却是满目萧索,一片黑色冻土的环境。 好在这种环境对于骑兵行军来说,反而有些帮助。冻土坚硬,马蹄不会陷入到泥土里,十分有利于骑兵的行进。 “来人。”骑在马背上奔驰的蓝玉,没有停歇,直接喊道。 “拜见副将军。”一个裨将听到蓝玉的呼声,连忙打马靠近。 蓝玉仍然是看着前方的一望无垠的黑色土地,头也没回的问道:“还有多久到庆州?” “回将军,刚才探马来报,明日日落咱们便能够到离庆州三十里处。” 这个速度,倒是不慢。蓝玉心里盘算了一下,沉吟过后说道:“传令下去,大军不再停歇,等明日感到庆州,本将军让他们休息个够。” “得令。” 天气说变就变,明明昨日虽然寒冷,但是多少还有太阳出现。今日却从早到晚,天空都是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甚至过了晌午还下起鹅毛大雪来。 好在昨日蓝玉下令急行军,在今日晌午之前赶到了距离庆州不足三十里的地方。要是按照原来的速度,那这三万大军说不定就会被风雪所阻。 大军暂且修正,蓝玉坐在马背上看着漫天飞雪,脸色不由得变得极为难看。这样的天气,连看清前方都费力。  正文 八百八十二章 夜遁逃 “将军......”裨将朝着蓝玉递过去一块肉干。 蓝玉犹豫了一下,接过肉干啃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飞雪,沉声说道:“召集几位将军议事。” “遵令。” 几位将军到来,蓝玉一边啃着肉干,一边丝毫不废话的问道:“眼下的局面,你们怎么看?” 几位将军彼此打量了一眼,最后一人朝蓝玉说道:“将军,眼下大雪纷纷,连方向道路都极难看清,依末将看不如等雪停了,探明庆州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蓝玉。 蓝玉没有任何表示,抬眼看着其他人,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是。道路难行,又不辨方向,继续前行大军实在是太容易走失了。” “对,再说道路被大雪覆盖,就这样急行军,恐怕损失不小。” ...... 等几人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说完,蓝玉也正好咽下最后一块肉干。拍了拍手,说道:“咱们现在距庆州不足三十里,可是咱们来了这么久了,竟然连一个探子都没有碰到,这说明什么?” 几位将军听了蓝玉的话,陷入到若有所思当中。 蓝玉没有等他们思考,直截了当的说道:“这说明庆州的人根本就没有料到咱们会来,再加上现在的大雪,他们才会连探子都不放一个出来。” 顿了顿,蓝玉看着几人有些开始明亮的眼睛说:“咱们现在攻打庆州必然能够出其不意,手到擒来。大雪方向难辨对咱们的确是一个困难,但是这对庆州守军来说也是一个难处。咱们恐怕来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才会察觉到咱们到来。这样的风雪里行军对咱们来说肯定麻烦不小,甚至会造成损失。但是比起等到雪听了,庆州能够提前发现咱们,这点损失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齐齐朝蓝玉抱拳一拜,“请将军下令。” 蓝玉顿时挺直腰背,沉声喝道:“传我命令,探马集中在前方引路,全军下马步行,等到了庆州再上马杀他一个痛快。” “是。” 大雪满弓刀! 三十里外的庆州,不兰奚和果来平章的大军驻守此地,密密麻麻的蒙古包被固定在平原上,顶着唰唰落下的大雪纹丝不动。 蒙古包中间位置,巨大的篝火被点燃,熊熊火焰迎空冲起三四丈高。无数蒙古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载歌载舞,简直和过节一样热闹。 不兰奚和果来两人坐在一起。 不兰奚还亲自用刀切下了一块肥美的羊肉递给果来,“果来平章,这块最肥美的羊肉给你。” 果来双手连忙接下,俯身道:“多谢世子。” 不兰奚虽然是纳哈出最看重的儿子,将来几乎是铁定能够子承父业的。但是在他看来,时常对父亲麾下各平章的拉拢也是很有必要的。 就像这果来,虽然他性子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是不兰奚还是主动与他肥羊,以示亲近。 见果来致谢之后便埋头开始吃羊肉,不兰奚也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自己也跟着边看着篝火旁的歌舞,边吃了起来。 可是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离着他们不远的地方,有着三万人正在漆黑的夜色里,顶着狂烈的风雪艰难前行。 夜里极难视物,再加上风雪的阻隔,让所有人都看不清楚脚下的情况。三万人只能够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抓住前方的马尾,在风雪里艰难跋涉。 凄厉的寒风呼号,让人根本就听不清楚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两耳旁边除了风嚎声,还是风嚎声。 翻过一个小坡之后,前方黑夜里一处巨大的火光映入了所有人的眼睛。一处巨大的篝火和周围无数的星星点点的篝火,在它们的照耀下,无数的蒙古包在风雪里面呈现出他们白胖白胖的样子。 “哈哈哈......”蓝玉笑道前俯后仰,极为开心。 眼前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觉得刚刚顶着风雪前行的辛苦,全都值得了。 “全军上马!”蓝玉直接翻身上马,抽出长刀吼道,“所有人,进攻!” “杀......” “杀......”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顿起,黑夜里的篝火就是最好的向标,无需蓝玉多言,所有人便朝着篝火处冲杀过去。 身后陡然传来喊杀声,紧接着便是地面开始轰隆隆的震动。 久居军中的不兰奚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有骑兵在冲锋,而且还是极为庞大的一股骑兵在冲锋。这半夜三更满天飞雪的时候,身后的骑兵会向哪里冲锋自然不言而喻。 感受到地面震动的时候,不兰奚心里便知道完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就算是现在组织起士兵迎敌,也根本就来不及。再说,仓促之间,如何抵挡已经全速冲锋的骑兵? 不带有丝毫犹豫的,不兰奚直接站起,一个健步飞身骑上自己的战马,一拉缰绳。竟然什么都不顾,就要逃之夭夭。 不兰奚的速度够快,可是果来也没有比他慢多少,紧跟着不兰奚骑马逃走。不是他果来不够勇猛,而是他清楚的知道,被骑兵这样偷袭,纵然是长生天来了,也是于事无补,就更加别说是他了。 主帅骑马奔逃,其他人还一下没有回过神来。有人还以为这两位来了兴致,要在这夜晚来一场赛马呢,还大声的起哄了几声。 可是很快,大地震动的越来越凶猛,轰隆声越来越多,终于彻底盖过了他们唱歌跳舞的声音。 看着从夜色里陡然冲杀出来的大明骑兵,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眼睛里面充满了濒临死亡的惊恐。 “啊......” “明军......明军......” “逃啊,快逃啊......” 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的反抗之心,不是他们不够勇敢,实在是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无力回天。 蓝玉一路冲杀在最前面,伏在马背上,随手把长刀横放出去,就如同割草一样接连不断的斩落人头。 “冲啊......” “杀啊......” “烧啊......” 整片营地,很快就变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火光冲天。 正文 八百八十三章 火力不足恐惧症 等到隔日天明,暴风雪也停了,这场战斗才开始慢慢接近尾声。 满地燃烧过后的灰烬,到处漂浮的淡淡青烟,满地死尸,满目疮痍。 不兰奚和果来两人虽然先知先觉提前逃走,但是仍然是没有逃脱,被人给捆绑整齐,抓到蓝玉面前。 “报上名来。” 两人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旁边的人见这两个家伙输了还如此做作,上前就是一人一脚,将两人踢的朝着蓝玉跪下。“叫你们报上名来,哑巴了?想死不成?” 不兰奚抬眼看向蓝玉,见蓝玉年纪和他相仿,心里的不甘之意顿时就涌了出来,不仅没有回答,反而问蓝玉,“你是谁?” 旁边的人见不兰奚如此不识抬举,就要再次上前,却被蓝玉笑呵呵的挥手拦住。 这一战自己大获全胜,胜利者自然要有胜利者的姿态嘛,嗯,这句话是韩度说的。 不过,蓝玉对韩度的这句话却是深以为然。 于是,蓝玉挺直脊背,居高临下的朝不兰奚说道:“某乃是永昌侯蓝玉,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原来是你,看来某败得不冤。”不兰奚闻言,反而是一阵如释重负,随后同样挺直脊背,双眼正视韩度,正色说道:“某乃是纳哈出之子,不兰奚。” “某是平章,果来。”见不兰奚都开口了,果来也没有道理嘴硬。 “没听说过,押下去。”蓝玉淡淡的说了一句,就好是面前的两人不过是阿猫阿狗一般。 “你~”不兰奚闻言一瞪,满腔都是对蓝玉的愤怒。 可是无论他再愤怒,以他现在阶下囚的身份,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够不甘心的被两个士卒拖走。 这就是好比是见到一个名人,以为对方也知道自己,上前去打招呼,却被人问:“你谁呀?” 甚至是比这还要让不兰奚难受,直接就让他破防了。 等到将两人押下去之后,蓝玉和麾下几位将军才顿时爆发出哈哈大笑。显然,刚才蓝玉就是在故意奚落不兰奚。 不兰奚作为纳哈出最看重的儿子,大明既然要征伐纳哈出,早就将他身边麾下有什么人调查清楚了。 蓝玉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兰奚是纳哈出的儿子,甚至就连平章果来,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副将军,这一战咱们不仅大获全胜,而且还发财啦,俘获牛羊战马无数。” “有多少战马?”听到战马,连蓝玉都坐不住了,连忙问道。 将军听到蓝玉的话,却是一脸为难,迟疑了一下苦笑回道:“回将军,时间太过紧迫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把牛羊战马完全控制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战马。末将即刻派人去清点,一旦有信,立刻禀报将军。” “不用清点。”蓝玉大手一挥,取消了刚才的打算。 看重蒙古包外又开始飘落的大雪,蓝玉说道:“这大雪竟然一日接着一日,此地不易久留。咱们还是尽早打清扫战场,即刻南下和大将军会合吧。至于清点战马的事情,可以在回去的路上慢慢做。” “遵令。” ...... 韩度带领水师折返向东,过了半岛之后,再折往北上。不过韩度不是沿着海岸线慢慢北上,而是直接按照东北方向航行,想要直接插到辽东后方。 如此一来,就导致韩度靠岸的时候两眼有些发懵。 “这是哪里?”眼前海岸和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差别,远处的山也看不出来十分明显的特征,最重要的是岸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李增枝拿着地图走上前来,指着高丽国边缘的位置,说道:“侯爷,学生刚刚计算了一下,咱们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高丽?怎么会跑到高丽来了?”韩度奇怪的问道。 可是这个问题,李增枝却没有办法回答。 水师是韩度率领的,往这个方向航行也是韩度定的,现在却要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让人如何回答? 李增枝假装没有听到韩度问题,指着海图解释道:“侯爷,这里可不是高丽的地盘,严谨点说这里曾经是前元的地盘,按照道理来说,现在是咱们大明的。” 韩度看的目瞪口呆,这位置都要靠近后世的平壤了,你告诉咱这里是大明的地盘?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现在的高丽就只有棒子那么一点地盘? 见李增枝和汤鼎都是一副的确如此,你怎么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的样子。 韩度顿时反应过了,恐怕是自己浅薄了。 “咳咳,”韩度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指着地图说道:“这里山多,不适合行军,咱们掉头北上,去这个位置上岸。” 两人虽然觉得韩度的刚才一定有问题,可是又不好再说什么。 反正韩度是主帅,他想在哪里靠岸,就在哪里靠岸。 只要他高兴就好! 几日之后,船队来到指定位置登岸。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火器情有独钟。虽然大炮沉重,并不好携带,但是韩度还是坚持带上三十门大炮和火药。再加上需要带着的粮草和子弹等辎重,水师显得极为臃肿,行军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韩度,你这样不行,兵贵神速,像现在这样行军,咱们猴年马月才能够到金山?” 韩度却对现在水师的状态满意无比,臃肿怎么了? 行军慢又怎么了? 只要又足够的火力,才能够保证足够的安全。 战术不够,火力来凑。 在韩度看来,这样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要是直接和汤鼎解释什么是火力制胜论,恐怕要费不少口舌。韩度想了一下,便笑着解释道:“慢一点怕什么?正好咱们可以把探子放出去,慢慢的靠近金山,这样纳哈出才更加不能够察觉。” 汤鼎似料到韩度会这样说,冷笑数声之后,说道:“想要纳哈出察觉不了,那就只有在他得到咱们的消息之前,赶到金山。你这样慢吞吞的过去,他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 韩度微微一笑,似不经意的 随口说道:“那就别让他得到消息。” 汤鼎闻言一怔,随后问道:“你准备如何做?”  正文 八百八十四章 攻城 一路潜踪匿行,每日行军不到二十里,整整花了一个多月韩度才赶到金山。 汤鼎嘴上叼着一根草,手腕衣衫还沾着点点血迹。来到韩度身边,淡然的说道:“刚才抓了一个舌头,据他所说纳哈出不在金山,早在二十几日前便带兵出城,不知去向。” 韩度没有一听到金山空虚,就立刻起兵攻打,而是对纳哈出的行踪比较感兴趣。 “汤兄以为,他去了哪里?” “咱怎么知道?”汤鼎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随后却仔细的思量起来,片刻过后朝韩度猜测说道:“可能会是庆州吧,他去庆州的可能要大一点。” 去了庆州......老朱早就安排冯胜注意庆州方向,若是纳哈出去了庆州,那正好和冯胜撞上。 看着远处的金山城,韩度微微摇头好似想要将庆州的事情甩出去。 不管了,咱只要做好眼下的事情便好。 “汤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来的时候韩度就和汤鼎商议好了,自己不懂陆战,这攻击金山之战,只能够靠汤鼎指挥。 汤鼎脸上顿时如同花朵一样盛开,呸掉嘴里的草叶,咧嘴露出森森的牙齿笑道:“你就放心吧,攻不下这金山城,咱提头来见。” 攻城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更加不是振臂一呼,蜂拥而上就可以将坚城攻下来的。首先要做的,就是就地取材打造攻城用的器械,比如云梯、攻城车之类的东西。 金山城也不是傻子,四万大军兵临城下不可能发现不了。不过现在城中空虚,根本就没有出城作战的实力,只能够一边派人立刻出城通知纳哈出,一边整军备战,准备死守城池。 隔日,明军摆好了攻城阵势。 金山城墙上便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号角声,通知城中守军准备迎敌。 明军这边,三十门大炮一字排开。 汤鼎一声令下,随着火线的嘶鸣,“轰~轰~轰......” 一炮接着一炮,接连不断的朝着城门楼子轰去。 一颗铁球从炮口高速飞出,直冲着城门楼子的墙垛而去。在铁球和墙垛接触的一瞬间,墙垛顿时四分五裂,碎裂的乱石如同攒射的箭矢一般,瞬间就伤了六七个人。 “啊......”留下一连串的哀嚎,痛的受伤的几人满地打滚。 “大炮,明军有大炮......” 守城将领心中顿时一阵恶寒,对于能否在援军到来之前守住城池更加的悲观。 “这是哪里来的明军?他们带着大炮,是怎么千里迢迢的绕到这里的?” 将领的疑惑没有人能够给他解答,当然他也没有指望明军会告诉他。 三十门大炮轮流开炮,持续不断的轰击了小半天时间,直到大炮都开始发烫不得不泼水以图降温之后,才逐渐停歇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汤鼎猛然抽出长刀,一声怒吼:“刀盾兵上前,云梯、攻城车准备,攻城!” “杀......” “杀......” “杀......” 接连不断的炮轰,让明军这边士气大为振奋,等到汤鼎下令攻城,无数刀盾兵当先一步冲了上去。 相反金山守军这边却是在大炮的轰击下士气跌落到谷底,毕竟面对只能够挨打不能够还手,自己这边还时不时的出现伤亡,运气不好的还被炮弹直接砸中,整个人顿时四分五裂,在城墙上铺出一段血肉图画。 接连不断的被这样的画面刺激,任谁都再难有什么士气。 可是面对明军攻城,金山守军将领仍然是不断的高喊着迎敌,试图激发起守军最后一丝勇气。 最惨烈的攻城战开始了,守军在城上往下面的明军射箭。 而下面的明军则举盾遮挡,并且从云梯上不断的往上攀爬,运气好的能够趁机爬上城墙,和数倍之地面对面的奋力搏杀。运气不好的,说不定就被连人带梯子一起推下城墙。 韩度透过望远镜看到攻城的惨烈景象,不由得心生不忍。这些士卒可都是跟着自己纵横大海的勇士啊,就这样白白的折在这里,心里如何会好受? 可是韩度也是知道,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除非在武器装备上占据绝对的优势,也就是所谓的代差。 但是现在,光凭着这样的大炮最多只能够形成优势,还远远谈不上代差。 韩度看了片刻,只感觉心里一阵难受,便干脆躲回到营帐里面,眼不见为净。 汤鼎察觉到韩度立刻,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一脸冷峻的看着攻城交战的情况,不断的调整着进攻命令,完全无心他顾。 回到营长里面,韩度反而觉得外面的喊杀声更大,更加难以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想到一出去就看见自己的水师将士不断的受伤死去,韩度有止住了出门的脚步,只得在营帐里面来回走动,一刻也停不下来。 “都说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这也算是人尽其用了吧?怎么反而更加的难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度忽然察觉到喊杀声弱了下来,顿时一阵惊喜,“不会是破城了吧?” 韩度猛然掀开帘子,毫不犹豫的走到汤鼎身边,急切问道:“汤兄,我听到动静小了,是城破了吗?” 汤鼎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韩度一眼,随后又回过头去,将注意力放到望远镜里面。 “还没有,不过这金山的虚实已经被某试探出来了。等下某就调整一下,继续进攻。” “还打?那咱们岂不是还要死人?”韩度顿时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汤鼎只是放下望远镜看了韩度一眼,随即便没有再理会。 韩度见汤鼎无视自己,也只得自己刚才的话太过浅白了一些,谄谄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有更好的办法破城,完全没有必要再拿人命往里填。” “你有什么办法?”汤鼎听到韩度有主意,不禁诧异了一下。自古以来攻城都是这么干的,他不觉得韩度能够有什么好主意。 “咱们可以制作一个厢车,让人将火药埋到城门下,将城门炸开。” 正文 八百八十五章 金山破 汤鼎听了之后,有些失色的看着韩度,说真话他自己是完全没有想到火药还能够这样用,对于韩度的主意他是觉得有道理的。 “韩兄果然是好主意,这办法可行。” “那还等什么?赶紧将下令退兵,让人去打造厢车啊。”听到汤鼎赞同,韩度连忙高兴的说道。 韩度正要朝身边的人下令,却被汤鼎一把抓住手臂拦住。 看着韩度不解的眼神,汤鼎只好叹气解释道:“韩兄如果是在开战前说出这个办法,那咱们还可以姑且一试,可是现在不行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现在咱们再开始打造厢车的话,那恐怕要耽误到明日去了。现在最多再攻三轮这城就应该破了,没有必要再换法子。” 韩度十分不解汤鼎为什么要阻拦自己,说道:“可是再攻三轮,那还要死多少人?咱们只要花一日时间就可以轻易破城,完全没有必要白白浪费这些人的命吧?” 这些可是都是跟着韩度的水师士卒,多死一个韩度都心痛。 汤鼎却是坚持不换,冷笑一下看着韩度说道:“韩兄,现在城内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攻城他们的反击并不会强烈。但是若是耽搁一日,让他们得到喘息之机,士气恢复,即便是咱们能够用火药破城,那损失也会比现在还大,你信不信?” 韩度顿时哑口无言,对于攻城这样的战斗还是了解太少。不过,韩度相信汤鼎肯定不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 见韩度不出声,汤鼎没有再说什么,时间紧迫,立刻回身抽刀长啸,“全军攻城!” “杀......” 果然,汤鼎的预计没有错,金山城连明军三轮进攻都没有坚持住,仅仅是第二轮便被攻占城墙,紧接着城门从里面被打开。 喊杀声顿时甚嚣尘上,大量明军从城门攻入城中。 金山城,被破! 从明军开始攻城,到城破,仅仅用了一天时间。 汤鼎带着大军进城围剿残余,韩度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朝着城墙走去,一队士兵围在韩度身边。 只见城墙底下满地都是横七竖八、形状各异的尸体。刀枪箭矢插的满地都是,城墙石砖上到处都是笔直的血迹。 韩度没有进城,就这么站在城墙下满眼看着死亡的明军将士。 汤鼎将城中残元肃清之后,来到韩度这里。大笑着和韩度说道:“韩兄,这一仗咱们大获全胜。除了提前逃走的小部分之外,这一次咱们杀敌一万有余,俘虏了一万四千,羊、马、驴、驼、粮草金银无数,咱们发财啦。” “咱们伤亡多少?”韩度丝毫没有汤鼎的振奋,只是喃喃问道。 见韩度神色凄然,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汤鼎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听清韩度的花,“韩兄,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咱们伤亡多少?”韩度怒气勃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的朝汤鼎吼道。 “咱们亡八千,伤一万的样子吧。”汤鼎随口吐出两个数字,丝毫没有掩饰,反而觉得这是大胜。 “伤亡都差不多啊。”韩度感叹一声,果然‘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真是至理名言,这世上只要一打仗,哪怕是打赢了,赢的一方损失也不会小。 “这已经是难得的大胜了。”汤鼎却没有韩度的悲观,他反而显得非常高兴,“韩兄你可要知道,这是攻城战,咱们能够打出这样的战果,主要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不惜代价将大炮带过来。要不是有大炮打掉他们的士气,这一仗不会有这么轻松。”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韩度对陆战一点都不熟悉,只好问汤鼎。 “打扫战场,将城墙和城门抓紧修葺一番,准备死守城池。”金山被破的消息,肯定很快便会传到纳哈出耳中,一旦他回师想要重新把金山打下来的话,那对于明军来说,可是一场苦战。 “另外,咱们要想办法,将金山城已经被咱们攻破的消息,传递给大将军。”汤鼎说完,看着韩度。 想要传递消息给冯胜,走陆路肯定是不行的,那样就必须要穿过纳哈出的地盘,这是在找死。因此,只能够走海路。 韩度也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传令李增枝,让人走海路派人将消息带给宋国公。他精通经纬测算,不会走错地方。” “好。” 汤鼎也觉得李增枝是最好的人选,没有反对点头答应下来。 而且李增枝虽然不是曹国公府的长子的,但是李文忠故去之后,曹国公府人丁稀薄,能够让李增枝提前离开这里,也算是为李文忠多留下一脉。 毕竟这金山城,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变得兵战凶危。 ...... 冯胜带领大军出松亭关,一路上步步为营,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以为依凭,然后率大军驻守大宁。 李增枝接到军令,立刻带着一艘战船回航。为了以最短的时间将消息送到冯胜手中,他坐船过半岛之后,直接选择在关外靠岸,不惜冒险穿过还没有被大明控制的地区。 一路上凶险万分,好几次都碰到小股蒙元游骑。要不是靠着左轮犀利,他们一行人都不一定能够活到现在。 好在李增枝运气比较好,竟然得到了大明驻军大宁的消息。 大宁,冯胜帅营。 “大帅,好消息。” 蓝玉一把掀开帘子,带着李增枝闯了进来。自从攻破庆州之后,蓝玉便带着缴获而还,才刚刚和冯胜会合没有多久,就听到了韩度的消息,他自然高兴。 冯胜看到蓝玉身后跟着的李增枝,忽然一惊,“你怎么来了?韩度到了哪里?” “李增枝拜见大将军,侯爷于三月二十八日抵达金山,趁着金山空虚即刻攻城,一日而下。现在恐怕纳哈出已经得到金山城破的消息,请大将军即刻率兵牵制住纳哈出,否则侯爷危矣。”李增枝一见面就朝着冯胜拜下,双眼通红含泪的望着冯胜。 正文 八百八十六章 想要回师 “你说什么?韩度已经攻破了金山?难道纳哈出不在金山?”冯胜都不敢相信李增枝的消息。 蓝玉攻破庆州的时候,已经从不兰奚的口中得知纳哈出在金山。现在韩度竟然一日便破了金山城,而且也没有发现纳哈出的踪迹。 “不在。”李增枝立刻回答,等到话出口才发现冯胜和蓝玉的脸色都不对劲,才迟疑问道:“难道,纳哈出没有在庆州?” 蓝玉摇摇头,说道:“他不在庆州,某率兵已经破了庆州,但是只抓到了他的儿子不兰奚,根本没有纳哈出的身影。” 那就说明,纳哈出一定继续分兵了,但是他究竟在哪里? 最终,还是冯胜下了决定。将李增枝带来的信函打开一看,确认无误是韩度亲自写的消息没错之后,立刻说道:“管他在哪里,既然金山被破,无论是纳哈出在哪里,他都会回援金山。” 理清楚思绪之后,冯胜立刻喝道:“来人,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启程,直扑金山。” “是。”传令兵抱拳一拜,立刻转身出去传达冯胜的将令。 大军直接前往金山,无论怎么看都是上上之策。如果纳哈出在大军前方某地,他一旦回援金山,就相当于把后背露给了明军。明军此刻前往金山,正好给纳哈出一个背刺。 如果纳哈出在金山之后,那现在明军前往金山,正好可以支援韩度。 无论怎么看,金山被破之后,局势对于明军来说是大大占优。 下令之后,冯胜看着身上有伤、一脸疲惫的李增枝,说道:“来人,带他下去休息,另外赶紧找大夫来给他看看伤势。” “谢大将军。”李增枝是憋着一口气来到大宁的,现在见任务完成,整个人的精气神顿时就矮了一大截。浑身疲惫如同潮水一般连绵不断的袭来,直让他想要倒地就睡。 ...... 通辽。 仅仅在冯胜得到消息一天之后,屯兵通辽的纳哈出也得到了金山被破的消息。 “什么?金山城破了?这不可能!”纳哈出一脚踢翻面前的案桌,上面摆满的酒肉滚落的满地都是。 纳哈出不敢相信金山被破,但是面对跪在他面前,他亲自任命的金山城守将,他有不得不信。 手里割肉的刀都没有放下,纳哈出走上前去,一把将痛哭流涕的守将提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他,“说,明军是怎么到金山的?金山又是如何被明军攻破的?” 纳哈出神色狰狞,金山城被明军占据,他不仅老巢没了,存储在金山城的粮草显然也落入到明军手中。 最关键的是,庆州已经被明军破了,现在金山城一破,再加上他对面来势汹汹的冯胜,他纳哈出就被明军给三面包围了起来。仅仅剩下的一面却是大海,他纳哈出难道还能够骑马从海里逃走不成? 想到如今三面被围困的局面,就恨不得用手里的刀子捅死眼前这个废物。 “太尉,太尉饶命,末将也不知道明军是从哪里来的啊。”守将更是觉得委屈,按照道理他地处最后方,根本就不会比庆州和通辽更早遇到明军才是。即便是如此,他都还加强了金山的防备,本应该万无一失的,没有想到明军竟然神出鬼没的如同天降,突然杀到金山城下。事先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到现在他都还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守将的求饶,显然在纳哈出眼里没有丝毫作用。纳哈出眼睛一瞪,就要下狠手。 守将感觉到不妙,连忙说道:“对了,太尉,他们有大炮,他们带有大炮啊......” 为了求生,守将是绞尽脑汁,把能够想到的、对他有利的,一股脑全都说了。 大炮? 纳哈出闻言一愣,抓住守将的手不禁松了松力道。 能够带着大炮的,必然是明军主力,可是冯胜的主力明明就在自己面前,难道明军能够长翅膀从自己的头顶飞过去? “金山城的明军有多少大炮?”纳哈出双手再次用力,将守将提起来一点,凶狠的瞪着他,想要听到他的实话。 “最少有三十门,不,起码有五十门大炮。”守将为了活命,也是抓住一切机会,痛哭流涕的说道:“明军从太阳刚刚出现,就一直用大炮轰城门,一直轰到太阳当空,末将伤亡惨重。若不是这样,金山也不会被明军攻破。” “你说的是实话?”纳哈出最后问守将一句。 守将顿时立下誓言,“末将敢以长生天起誓。” 既然守将敢以至高神长生天的名义起誓,纳哈出便暂且相信了他,松开抓住守将的手。 守将心里一松,知道自己应该是死不了了。这倒不是他怕死,而是既然能活,他有何必寻死呢? 再说了,金山一战他的确是尽力了。面对明军大炮无止境的猛轰,别说是他了,就算是这金帐里的任何人去了,都只会是和他同样的结果。 这也是在众人听说明军用大炮猛轰,破了金山城之后,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更加没有人落井下石的原因。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事实是守将说的那样,那无论是他们其中谁守金山城,都守不住。 而且现在最紧要的也不是追究守将的责任,而是要如何夺回金山城。如果金山这条后路一断,那他们就被明军给重重包围起来了,别说是如何打败明军了,能够突围出去都不容易。 纳哈出也知道后果严重,可是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好的想法。只能够走回自己位置坐下,猛然将割肉刀插到翻到的案桌上。 沉声问道:“金山城被占,你们有什么想法?” 金山城是大家的命脉,这里被明军占据,就好似已经把脖子套到了绞索上。 纳哈出话音一落,其他人立刻齐声说道:“太尉,末将以为不能够再继续屯兵这里了,应该立刻回军夺回金山。” “对,回军,夺回金山......” 没有争吵,没有反对,所有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回军重新夺回金山。  正文 八百八十七章 内外有别 其实纳哈出自己也是这个想法,金山被明军占据太过要命。不仅后路被断,而且大军的粮草也是靠着金山城供给。现在金山被占了,自然不会再有粮草来了。 就通辽现有的粮草,顶多支撑两月。也就是说,如果不把金山重新夺回来,他的大军最多支撑两月。 两月之后,明军即便是不进攻,纳哈出的大军也会自破。 这样的局面,纳哈出自然不愿。 见麾下众将气势汹汹的齐声要夺回金山,纳哈出奋力一吼道:“好,大军即刻启程,回师夺回金山。” “是!!!” 一瞬间,金帐内群情激愤。 两日之后,就在纳哈出整备大军,收拾妥当,准备出发的时候。 探马来报:“报,太尉,紧急军情。明军已离开大宁,直扑通辽而来。” “什么?”纳哈出猛然站起,神色当中带着一丝慌张,又飞快的隐匿下去。 麾下将领人人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明军此时前来,一定是得到金山被破的消息,要不然他们肯定回像先前那样步步为营,不可能不管不顾的直接冲来。可是,他们究竟是如何得知金山的消息的?” 先有金山明军突然出现,现在又有冯胜忽然得到消息。这一切在纳哈出等人看来,完全不可思议。自己屯兵通辽,就是为了阻截明军北上,可是明军究竟是如何绕到金山的,又是如何传递金山的消息的? 李增枝紧赶慢赶就是为了竭尽全力争取时间,他做到了,虽然仅仅提前一日让冯胜得到消息,不过这样够了。 一日的差别,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纳哈出现在是骑虎难下,想要回师金山,却又不得不面对被明军两面夹击的风险。若是继续屯守通辽,又不是长远之计,退路被断再加上粮草不及,整个大军迟早都要崩溃。 一个是冒险一搏,输了是现在就死。一个是先行保命,但却是饮鸩止渴。 如何选择,让所有人都感到为难。 麾下将领也知道此事难以抉择,因此纷纷把目光看向纳哈出。 “太尉,是回师夺回金山,还是继续屯守此地。请太尉定夺。” 本太尉来定夺?这要是平日,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在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定夺你大爷...... 纳哈出猛然一挥衣袍,沉声道:“所有人,金帐议事。” 所有人在金帐里济济一堂,有人想要回师金山,与明军拼一把。 “太尉,末将认为应该回师金山。金山不过几万明军,而且他们刚刚战罢,还没有恢复元气,正是夺回金山的好时机。” 可是,既然有人赞成,那自然也会有人反对。 “哼!说的好听,夺回金山,怎么夺回?要知道明军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有几万人。而且他们还有五十门大炮,咱们想要在五十门大炮的轰击下夺城,谈何容易?” “对,要末将说,回师金山还不如屯守此地。此地固若金汤,城中粮草也丰沛。明军远道而来,肯定带不了多少粮草,坚持一个月,或许明军就退兵了。” “明军连大炮都能够拉到金山城,你还指望他们没有带足粮草?” “明军千里迢迢的补给极为困难,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事。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带来大炮,能够携带的粮草却更少了呢?” ...... 金帐里各执己见,毫不相让。闹哄哄的声音,从早上一直喧嚣到正午,都没有吵出一个结果。 最后,还是纳哈出拍板决定。 继续屯守此地。 正如有人说的那样,明军既然带了那么多大炮,他纳哈出就不信明军还能够带多少粮草。 七日之后,冯胜率十五万大军来到通辽,将此城团团围住。 冯胜为了快马加鞭,连一门大炮都没有带,只是带来一些必要的辎重,便扑上来。 将通辽围困之后,试探性的进攻了几次。 可是这通辽的确是一座坚城,几次试探性的攻城,都被纳哈出轻易打退。 冯胜见仅凭手上的兵力,难以攻破此城,便暂停了攻击,暂时将城池团团围住。 通辽城,成为了明军和纳哈出一决胜负之地。 但是城内的纳哈出和城外的明军,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模样。 城内,纳哈出正在设宴,和麾下将领把酒言欢,一片热闹非凡,一点都没有被围困古城的顾虑。 “末将敬太尉,”一个将领端起酒碗站起来说道:“今日明军攻城,连城墙都爬不上来就被咱们打退。依末将看这明军也就是那么回事,只要咱们坚守,要不了多久他们久撤了。” 纳哈出也是一脸笑意的端起酒,遥遥回应了这位将领,显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不仅是纳哈出,甚至这帐内很多人都是这种看法。 不过,也不是没有头脑清醒的。 “太尉,末将以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一人站了起来,朝纳哈出抚胸一礼说道:“明军本就善于攻城守城,今日暂时受挫并不能说明什么。依末将看,咱们还是提早准备,留心明军的动向,找准机会杀出城去。若是能杀回草原上,那才是天高地阔,任咱们遨游。” 纳哈出麾下全是骑兵,骑兵最适合发挥威力就是在草原上,只要能够杀出重围退回草原,即便是明军也只有望而兴叹。 相反,将骑兵放在这城中守城,就像是将一个人的双手给绑住了一般,大材小用。 纳哈出只是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心里却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退去草原当然能够活命,这是纳哈出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在辽东经营多年,一旦退往草原,那就意味着要将辽东辽河这里的所有全部放弃。 这可是纳哈出几十年的心血啊,岂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而且纳哈出身为太尉,为什么出行能够设金帐?还不是因为他早就和蒙元皇帝貌合神离了。现在若是退往草原,基业没了,实力又大减,去了草原蒙元皇帝会不会对他秋后算账?  正文 八百八十八章 粮草大炮 毕竟以往他纳哈出像私设金帐这样僭越的事情,干的可不少。 以往蒙元皇帝鞭长莫及,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要是退到草原上,蒙元皇帝要是追究起来,他如何是好? 再说了,就算是蒙元皇帝不追究他以往的僭越,但是像他这样实际上早就自立门户的人。现在要再回去到蒙元皇帝鼻子下做事,恐怕打死他都不愿意。 这就像当过老板的人,再也难以去给别人打工一样。 纳哈出心里不赞同刚才将领的话,但是脸上并没有丝毫表现出来,反而淡笑着回应,以示他在考虑一般。现在正是同心协力的时候,纳哈出不愿意让将领和他离心。 将领见太尉如此做派,他也不好再多少什么,默默的坐回到位置上。 纳哈出见他识趣,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酒宴继续! 城外,帅帐之内济济一堂,除了留守在大宁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来了。 冯胜、傅友德、蓝玉、朱棣、王弼、郭英等人全都面色沉吟,一言不发,整个帅帐沉寂的可怕。 今日白天的攻城,让大家都看到了。这纳哈出虽然是蒙元人,但是在守城上的确是有一套,竟然将城池守的滴水不漏。 虽然是试探性的进攻,但是能够让明军连城头都上不去,也是极为难得。 见众人没有说话,傅友德扫了一眼后,朝冯胜说道:“大将军,从今日的情况来看,若是没有大炮,咱们想要攻破此城恐怕不易。军中粮草也就只够一月所需,若是没有粮草咱们恐怕围困不住纳哈出。” 说完之后,继续看着冯胜,等着他的决定。 现在就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大炮,一个是粮草。 没等冯胜开口,一旁的朱棣插话道:“粮草和大炮都需要从大宁运过来,现在已经开始下雨了,道路难行。即便是现在便开始起运,也未必就能够在一月之内将粮草和大炮送到。” 这正是众人所顾虑的地方,粮草大炮本就运送不易,在这连路都没有的辽东,想要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地里把东西送到,更是无比的艰难。 “燕王殿下有何良策?”冯胜见朱棣分析的头头是道,便问道。 朱棣矜持一笑,他自然是有着办法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贸然出声把众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对于他这样的边塞王来说,想要提高在父皇心里的位置,办法其实和武将一样,那就是立功。 这次父皇筹谋已久,出征纳哈出,若是他能够在这其中起到关键作用,那必然更加得父皇青睐。 “本王以为,金山离此地比大宁近的多。韩度攻破金山城,必然得到了城内的粮草辎重,而且他手里也有大炮,何不将下令让韩度将粮草和大炮送来?” 朱棣话音落下,众人还是仔细琢磨是否可行,蓝玉却顿时出声反驳:“韩度需要驻守金山,截断纳哈出退路。若是没有大炮,他如何守住金山?至于运送粮草,他手里兵力本就不多,攻破金山肯定也折损了不少,如是再派人运送粮草,那金山岂不是就要变成一座空城?” 金山若是空虚,万一纳哈出突围,那金山就危险了。蓝玉自然不愿意韩度陷入如此境地,因此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同时,蓝玉对朱棣抱有敌意。因为他明知道这样做了,韩度会陷入危险,却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蓝玉是个耿直性子,自然不满的瞪着朱棣。 面对蓝玉咄咄逼人的目光,朱棣眼睛微眯,随后轻声笑道:“韩度驻守金山原本的作用是堵截纳哈出的退路,可是现在纳哈出都被咱们牢牢围困在这里,金山也就不用再堵了。还不如将大炮粮草运来,以助攻城。” 冯胜见蓝玉就要与朱棣针锋相对,连忙挥手将他的话给压了回去。朱棣毕竟是燕王,若是在这里和蓝玉起了冲突,他这个大将军也不好交待。沉吟片刻后说道:“燕王殿下此言有理,与其将兵力浪费在金山,还不如将粮草大炮一并运来,集全力攻破纳哈出。” 见蓝玉还要说话,冯胜直接下令道:“蓝玉。” “末将在。”蓝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面对冯胜的将令,还是低头抱拳回应。 “你率两万轻骑前往金山,护送韩度将粮草大炮运来。”冯胜说道。 反正骑兵在攻城的时候作用不大,与其如此还不如让骑兵去护送粮草。这样一来,蓝玉也能够放心。 听到这样的命令,蓝玉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答应下来,从冯胜手里接过将令,便转身出了帅营,准备点兵出发。 ...... 金山城。 韩度每天都会来城墙上巡视几遍,这不是说韩度对城墙守备有多么认真负责。他根本就不懂攻城守城,最开始修葺城墙的时候,韩度每日巡视倒也出过不少有用的主意。但是对于如何调兵防守,却全都是汤鼎在做。 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随着韩度待在这金山城,逐渐感受道一种害怕恐惧。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总是感觉天地之间唯有此地无比孤独。也不知道李增枝将消息送到冯胜手里没有,更加不清楚冯胜会如何决策,总感觉一觉醒来,四面八方便会围满蒙古人。 眼见韩度就要离开城门楼子,汤鼎一把将他拉住。 韩度不解的回头看着汤鼎,奇怪他想要做什么。 汤鼎咧嘴一笑,说道:“韩兄,城墙上的防务咱已经全部吩咐下去了,你就不用担心了。来,咱们就在这城头上喝几杯。” 韩度看了看面前的酒菜,又看了汤鼎一眼,见他笑容平静,韩度心里也顿时平静了一些。想着这些日子自己的确是神经有些过于紧张了,便转念一笑,点头说道:“好吧。” 随后和汤鼎一起走到桌子旁边,面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城门的高处,透过两人之间的空间,正好可以看到城外一望无际的黑土地。  正文 八百八十九章 金山 喝了两杯酒,韩度还是将到了嘴边的酒杯放下,忍不住问道:“汤兄,你说李增枝不会出什么以外吧?” 汤鼎笑着撇了韩度一眼,示意韩度吃菜,然后自己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咽下之后,见韩度还在看着他,便随口说道:“不知道。” “那你说他能不能将消息带给大将军?”韩度又问。 “不知道。”汤和的回答没有丝毫改变。 见汤和举杯朝向自己,韩度下意识的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一口干了之后,继续问道:“那你说大将军若是得到消息之后,会怎么办?” “不知道。”汤和的回答,如出一辙。 “会来救咱们吗?”韩度有些担心的问。 汤和淡淡笑着摇头,说道:“不知道。” “若是大将军不来救援,咱们该怎么办?”韩度神色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问汤鼎,还是在问自己。转头望向城外,好似希望看到冯胜的援军,又好似有些害怕看到的是纳哈出的蒙元骑兵。 这一次汤鼎听了,没有随口说不知道。而是将手里的酒杯放下,笑盈盈的看着韩度,说道:“咱们被纳哈出包围又如何?大将军不来救咱们又如何?咱只知道,只要咱们守住这里,就相当于把纳哈出钉死在这辽河平原上。只要咱们守住这里一日,就一日勒住了纳哈出的脖子。” 韩度脸上顿时有些恍然,看向汤鼎的眼睛里逐渐浮现起笑意。 汤鼎看到韩度神色变化,举杯敬了韩度一下,喝完酒说道:“即便是大将军不来,咱们也要在这里坚守到最后一兵一卒。” “是啊,坚守就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韩度也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辛辣的感受从口腔一直滚落到胸口,一团暖意将刚才患得患失的心情给驱散的一干二净。 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想,但是韩度心里却不自觉的想到在远在京城的安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自己孩子出生的时候了吧?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更加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 不,自己一定能够亲眼看到的,自己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我一定能够或者回去,一定! 猛然用力的捏着酒杯,韩度胸中升起一股不吐不快之意,随后唱道: 我自金山点酒 千秋皆入喉 更有沸雪酌与风云某 我是千里故人 青山应白首 年少犹借银枪逞风流 几载风雪卷刃 朔风同孤昼 瞧得乱石处 一般嶙峋瘦 塞外烽火未断 黄云遍地愁 侥幸红梅久 不曾下枝头 大漠长烟入我怀 潦草小作运筹 踏破飞沙执剑斩仇寇 待到残阳暮花火 那春风上重楼 ...... 汤鼎听到韩度唱词,猛然一愣,不知道韩度想要唱些什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是能够感受道这唱词太和他心里了。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韩度简直是唱到他心里去了。 等韩度唱第二遍的时候,汤鼎都不由自主的跟着附和起了。 紧接着,身边的将士也开始豪迈的唱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城墙上都是“踏破飞沙执剑斩仇寇”的声音。 豪迈不绝的歌声从白天唱到了黑夜,守城的将士围在篝火旁边都忍不住继续高歌。 这样激情豪迈的歌声,直到隔日天明才逐渐消弭下来。 韩度和汤鼎站在城门楼上。 汤鼎侧脸笑着看向韩度,不由得说道:“以往听说过韩兄在教坊司的名头,听说现在教坊司里好多唱词都是韩兄留下的。没有想到昨日才真正让小弟见识了,什么是出口成章,这么豪迈热心的唱词竟然也是信手拈来。”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抄了,韩度默认下来,只是看向汤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白眼。 正当两人在城墙上聊着的时候,远处隐隐约约的出现一道细线一样的东西。 “将军,有情况。”身旁的守卫发现了,连忙朝韩度禀报。 韩度回头一看,浑身一震,脱口而出:“骑兵,是骑兵。” “戒备,戒备......”汤鼎也连忙高呼。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骑兵,十有八九都是蒙元人。 凄厉的号角声顿时在城墙上接连不断的响起,城中原本正在休息的士卒顿时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朝着城墙上跑来。 所有人对远处的骑兵,严阵以待。 自从发现骑兵之后,汤鼎双眼就没有离开过,只是现在却是让人有些感到迷糊:“不对呀,按照道理骑兵的速度不应该这么慢才是。” 距离太远,即便是用望远镜,韩度也看不清楚骑兵的状况。 韩度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耳旁只有城墙上细微的风声吹过。随着时间过去,韩度忽然发现望远镜里面出现了一面蓝字将旗。 “我好像看到兄长的旗帜了,难道是他来了?”韩度脸上带着欣喜,如果真的是蓝玉来了的话,这对于一直处于焦虑当中的韩度,可谓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随着骑兵的靠近,不用望远镜也能够看的清楚了。的确是蓝玉的将旗,而这些骑兵也的确是明军轻骑的装束。 城墙上的士卒看到,已经有零星的欢呼传出。 “肃静!”汤鼎神色难看,一声大吼,立刻下令:“所有人戒备!” 韩度不解的看向汤鼎。 汤鼎脸色不好的解释道:“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敌军换了装束,将城门骗开的例子数不胜数。没有看到永昌侯之前,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韩度闻言,神色顿时也凝重起来。是啊,在这辽河平原上,深入纳哈出的地盘,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好在城外骑兵一直都没有摆出进攻的姿态,这让韩度心里的希望大了一些。 直到骑兵来到城下,蓝玉打马站了出来。 没等蓝玉说话,韩度站到墙垛口,高声问道:“兄长怎么来了?” 蓝玉抬头便看到韩度,顿时心里一松,笑着回道:“贤弟不会让为兄在这里和你解释清楚吧?” 韩度听了,哈哈一笑,挥手说道:“打开城门,迎永昌侯进城。”  正文 八百九十章 破口大骂 韩度立刻跑下城墙,在城门口等着蓝玉。 蓝玉进城之后,便跳下马,和韩度一起步行。 “兄长怎么来金山了?”韩度好奇的问道。 难道是冯胜已经将纳哈出彻底击败了?难道蓝玉是来通知自己,此战已经结束的?只有纳哈出连出逃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彻底击败,金山才会失去意义,蓝玉也才会来到这里。 蓝玉摇头,语气急促的说道:“还没有,纳哈出只是被困在通辽。当初大将军得到你的消息,怕纳哈出回师攻打你,导致金山失守,便一路急行压了上来。通辽城池坚固,没有大炮并不好打,攻打了几次都很快便败下阵来。因此,大将军命本侯来找你要粮草大炮。” 大军要粮草大炮当然没有问题,当初一日就破了金山。里面堆积的大量粮草,蒙元人都还来不及处置,全部便宜了韩度,光是羊就有二十几万头,辎重无数。 韩度心里一动,连忙问道:“那这金山怎么办?” 蓝玉闻言站定脚步,笑着看向韩度说道:“大将军的意思是不守了,现在纳哈出龟缩在通辽不出,你再守住这里也没有意义。你清点清楚各种物资,把能带走的全都带着,跟随本侯一起回通辽。” “好。”韩度点头答应下来。 自从守在金山之后,韩度觉得每日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自己又不像汤鼎那么光棍,啥都看的开。自己可是非常想念安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尤其是在金山这些日子,更是想念。 既然要离开金山,那就一根毛都不能留下。韩度彻底将整个金山搬空,无数辎重和羊、马、驴等,甚至是俘虏和人,全都被打包带走。 带着这么多东西,自然是走不快的。 蓝玉带着骑兵一路守护,数次催促韩度把一些不重要的坛坛罐罐给扔了,好加快脚步。 都被韩度给一一拒绝。 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一行人才赶到通辽。 韩度远远的便看到平原上一座孤城,周围布满明军营寨,四面八方被围困的水泄不通,根本就没有打算要留个缺口的意思。 蓝玉带着韩度进帅帐,向冯胜复命。 “蓝玉拜见大将军,金山粮草辎重已经带到。” “韩度拜见大将军......” 冯胜看了蓝玉和韩度一眼,眼睛带着笑意点头,说道:“好,好啊,你们这一路辛苦。” 韩度抱拳一礼,说道:“大将军,末将已经将三十门大炮完好无损的带来,而且火药充足,随时可以攻城。” 冯胜笑着挥手示意韩度免礼,随后说道:“这个不急。来人,召众将议事。” 韩度虽然奇怪大炮都到了,冯胜却没有直接吩咐准备攻城,而是召众人议事。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召众人就是为了商议如何攻城呢? 傅友德、朱棣等人进来,韩度和蓝玉一一见过。 等到众人落座,冯胜才拿出一封书函,在手里翻转了几下,抬头看向众人说道:“皇上有旨意,想让原来的纳哈出部将乃剌吾,劝降纳哈出。并且,皇上已经将乃剌吾派来了。来人,召乃剌吾前来。” 劝降? 除了朱棣之外,其他都频频用眼神相互交流。 韩度也下意识的抬头和蓝玉对视了一眼,却被蓝玉微微摇头给挡了回来。 得! 看来,蓝玉也不知道这情况。 按照韩度的想法来说,现在明军粮草充沛,又有大炮在手,直接强攻破城就是,完全没有必要搞劝降这么一出。 不过,既然是老朱的想法,可没有人敢提意见。 韩度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对,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等着静观其变。 “末将拜见大将军。”乃剌吾是原原本本的蒙古人,身形壮硕高大。刚才进营帐的时候,头都低的快要和腰等高了,显然这帅帐的门口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矮小了一点。 乃剌吾虽然是蒙元降将,但是他现在也在明军中继续带兵,因此自称末将一点毛病都没有。 冯胜对乃剌吾的态度也是相当的客气,就好似对待明军其他将军一般,完全没有因为他是降将便看不起他或者是区别对待。 将手里的书函放在案桌上,冯胜直接说道:“皇上让你来的意思,你也知道,本帅就想听听你的想法。” “大将军,纳哈出此人心怀二志。当初魏国公攻破大都,元顺帝逃往草原的时候,他便心怀二心没有一起逃往草原,而是来到这辽东之地。想要自立门户的心思,昭然若揭。” 简略的说了一些关于纳哈出的性格,乃剌吾继续说道:“但是此人遇事犹豫不决,患得患失,只要咱们继续步步紧逼,再加上末将的规劝,不怕他不投降。” 冯胜边听边点头,其他他心里的想法和韩度一样,既然大炮都来了,那直截了当的开炮攻城便是。 可是这劝降毕竟是皇上的旨意,或许皇上早就料到大军缺乏攻城手段,难以攻破坚城才派乃剌吾来的吧。但是,恐怕皇上都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把战船上的大炮拆下三十门带着。 “劝降纳哈出之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你尽力便好,若是纳哈出执迷不悟也无妨,咱们直接攻城便是。”冯胜朝乃剌吾说道。 “末将遵命。”冯胜的一句话,让乃剌吾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 在来这里之前,其实乃剌吾也是非常患得患失的。毕竟劝降这个活计本就不好干,虽然他曾经是纳哈出部将,但是他毕竟投降了大明。 现在纳哈出对他当初投降大明的举动,究竟是怀着恨意,还是无所谓,乃剌吾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是无所谓的话还好,他去劝降,纳哈出说不定还能够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但是在乃剌吾的心里,更大的可能是纳哈出对于他当初的投降身怀恨意。现在他反过来去劝纳哈出投降,就好似在伤口上撒盐一般,纳哈出很可能一气之下便将他给砍了。 不要以为纳哈出做不出来,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正文 八百九十一章 纳哈出归降 而且即便是纳哈出不砍他,想要将其劝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乃剌吾也担心他最终并不能成功劝降纳哈出,那样一来,就让他在大明面前呈现出一种无能的表现。这对于想要靠着功劳在大明站稳脚跟的乃剌吾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 好在冯胜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也给了他劝降纳哈出的底气。 隔日,冯胜、傅友德等人站在帅旗下,看着远处的城池,韩度也跟在人群当中静静的看戏。 而乃剌吾则独身打马上前,站在阵前叫阵。 随着一阵蒙古语交流,守城的将士自然发现了乃剌吾,立刻通报纳哈出。 纳哈出听到乃剌吾站在阵前劝降,气的脸色铁青,一挥手将面前摆放的酒肉全都扫飞出去。转身拿下挂起的弯刀,铮的一声抽了出来,恶狠狠的怒道:“乃剌吾这个胆小如狐狸的混蛋,他竟然还有脸来?” 纳哈出一发怒,顿时便有人连忙劝慰,“太尉,不用为乃剌吾这样的小人置气,不值得......” “正是,乃剌吾贪生怕死投降明廷,妄为草原英雄......”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不断劝慰纳哈出。有人甚至把乃剌吾骂的体无完肤,就为了帮纳哈出出口恶气。 可是无论众人再怎么劝纳哈出,都没有一个人说,要出城和乃剌吾决一死战,为纳哈出雪此侮辱的。 乃剌吾虽然投降了明廷,但是却没有人敢无视他那一身本事。草原勇士的名头,他乃剌吾可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就现在这金帐里面,哪怕是最勇猛的两人,也不敢说一对一能够有知十足的把握胜过乃剌吾。 更何况,乃剌吾现在身后还有明军呢?而且明军已经明晃晃的把大炮给摆出来了,一副不投降就要强攻的架势,也把众人给吓得不轻。 因此,众人纷纷毫不顾忌的骂着乃剌吾,只是为了给纳哈出一个台阶下。对于如何对方乃剌吾,如何面对明军,可没有一个人开口。纳哈出原本想要借着发怒,让众人去面对乃剌吾的,现在看到自己麾下没有一个傻子,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等了片刻,见麾下将领一个个的埋头吃肉,假装忙碌完全不敢看向自己,纳哈出心里暗骂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夫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会认为这群废物是人才?” 可是明军日夜紧逼,现在又有乃剌吾阵前劝降,他不说话可不行。 看了众将一眼,纳哈出神色严肃,沉声说道:“明军步步紧逼,现在又有了乃剌吾这个叛徒劝降。你们说,咱们该如何应对?” “太尉,明军欺人太甚,末将以为咱们干脆和明军拼了。”纳哈出坐下左边一人,立刻将割肉刀往面前一插,义愤填膺的说道。‘拼个屁,明军几十万大军围城,反正看现在的情形你这个太尉也是长不了了,老子的先保命要紧。谁爱去和明军拼命谁去,反正老子不去。’ “对,拼了......”话音一落,顿时引起众将群情激愤。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纳哈出右手边一人却说道:“乃剌吾虽然投降明廷,但是他毕竟是咱们蒙元人,要不先听听他的条件?” ‘一群傻狍子,没看见太尉都在犹豫着想要投降吗?你们这样所有人都喊着要拼命,那岂不是逼得太尉派你们去送命?’ 纳哈出原本听到众人纷纷吼着拼命的时候,脸色并没有丝毫的好转,仍然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是听到此人的话之后,才微微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那就谁去和乃剌吾谈谈?听听他这个胆小如狐狸之辈,有什么话说。”纳哈出也是怕再出什么幺蛾子,让他下不来台,连忙顺着台阶往下走。 “末将不才,愿前往明军一探虚实。”纳哈出拍板做出和谈的决定,顿时就有人连忙站出来表忠心。 ‘既然开始交涉了,那多半太尉也是想要投降的,现在先和明军、乃剌吾接触,可就是一个优势啊。等到将来投降了明军,说不定还能够像乃剌吾一样混个一官半职当当。而且别看你纳哈出现在是太尉,说不定投降之后,在明廷里面混的还不如自己呢?’ 又是一番争吵,最后还是纳哈出拍板决定,让也花平章前往明军一探虚实。 劝降的事情一直都是又乃剌吾负责,韩度只记得总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纳哈出前前后后派了五六次人来到明军,然后便开城门投降了。 韩度站在城外军阵当中,看着纳哈出为首带着一众将领出城放心兵器投降,心里感慨万千。 “原本还以为有一场血战的呢,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兵不刃血的拿下纳哈出。” 蓝玉就站在韩度身旁,对于韩度的话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他还和脸带笑意的众人不同,而是阴沉着一张脸,显得心里有着不甘。 倒是站在前面的傅友德回过头来,看向韩度笑道:“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说完,意味深长的递给韩度一给眼神,回过头去。 韩度顿时愣然了一下,随后便仔细思量起颍国公的话。‘他这话是在说冯胜?是在赞叹冯胜的用兵有方?’ 表面上看有可能是这个意思,毕竟这场仗是冯胜打的。但是仔细一想,如果傅友德想要帮冯胜说好话的话,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冯胜和他都是国公,虽然傅友德资历要比冯胜浅一点,但是也没有必要这样自降身份的主动捧冯胜啊。 那傅友德想要说的是谁? 韩度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个人,老朱! 这次出征纳哈出,战略是老朱制定的;将乃剌吾派到军前,劝降纳哈出,也是老朱的旨意。也就是说,这次北征纳哈出,老朱其实参与极深。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韩度又仔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猛然长吸了一口气。老朱的确是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战绩,但是他偏偏又能够将徐达、冯胜这样的名将压的心服口服。这要是老朱没有真本事,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正文 八百九十二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也就是说,刚才颍国公真的是在暗示自己,皇上的统兵能力? 韩度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猜测的就是真相。要不然,傅友德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因为,如果他暗指的是冯胜的话,冯胜统兵百战百胜,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为何不能明示,要暗示? 吐出一口浊气,韩度准备找个机会好好问问。 纳哈出等人投降,明军很快便控制住了城内的局势,大军正式入城。 韩度趁着机会,找到傅友德,拱手一礼拜道:“末将拜见颍国公。” “免礼。”傅友德浓眉大眼,相貌方正,脸庞有着胡须,给人一种土里土气的感觉。要是穿上一身麻布衣衫,不认识的人很可能就将他当成农人,忽略过去。 没有等韩度开口,傅友德便说道:“来的时候,汤和专门嘱咐过老夫,要多照应你。现在看来,你不用老夫照应,也能够做的很好。” 韩度自然明白,傅友德指的是攻破金山之事。低头谦虚一笑,说道:“颍国公谬赞了,这是金山城全靠汤鼎指挥有方才能够攻破,末将可没有出过丝毫的力。要是说到海战,末将还能够说上二三句浅见,可是这陆战,末将真是一窍不通。” “不用自称末将,老夫和汤和私教甚好,你就当老夫是长辈变成。”傅友德捋着胡子,笑呵呵的说道。 停顿了几息,说道:“你也不用自谦,汤鼎这小子的本事老夫知道的一清二楚,凭他还没有本事一日之内攻破金山。” 韩度笑着看向傅友德,“老国公,你可失算了。正所谓,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金山,还真是汤鼎兄自己攻下的。” “是吗?看来他长本事了。”傅友德听了只是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便没有再多说汤鼎什么。 韩度也不好继续说这个话题,便转而问道:“公爷先前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说的是皇上吧?” 傅友德闻言,没有直接回答韩度,反而笑着转身走了。只是在傅友德转身的时候,韩度还是看见他朝自己暗暗点头。 得到了傅友德的回答,自己的疑惑有了答案,韩度也没有再不识趣的追问。 ...... 纳哈出投降,明军俘获无数,光是纳哈出的军民就有三十四万人。整个辽东、辽河黑土地平原,直接落入到大明手中,彻底肃清了伪元在辽东的势力。 消息传到京城,老朱高兴的是夜未眠,最后下旨:蓝玉率五万骑兵进驻金山,傅友德以新得到的辽地汉人军士驻守大宁,冯胜班师回朝。 至于巴心巴肝想要回去看老婆孩子的韩度,被老朱给按在傅友德身边,一起进驻大宁。 辽东现在打下来了,接下来自然就是治理的问题。谁让韩度当初在老朱面前大言不惭的呢?现在老朱自然是不肯让韩度回来,想让他亲自在辽东,好出谋划策的。 至于说韩度想知道安庆和孩子的情况?老朱只是在旨意里面特别给韩度加了一句,母子平安,便完事了。 就这么四个字,多的一个都没有。 不过仅仅是这四个字,也让韩度悬起来的心,放了下来。 母子平安就好! 算了,自己还是别想了,赶紧弄完老朱交待的破事,早日回京才是。 傅友德进驻大宁的第二日,便将韩度找来喝茶。 一边摩梭着茶杯,傅友德笑着问道:“皇上可是把这辽东之地的民政交给你了,你准备怎么做?” 辽东沃野千里,虽然地广人稀,但是也有好几十万人。傅友德也是怕韩度年轻,经验不足,若是将事情办砸了,难免会受到皇上的责罚。 因此,才想着先探探韩度的口风,听听韩度的打算,若是有不妥之处,他好早点提醒。 韩度听到傅友德的问话,将茶杯放下,认真的回道:“小子准备先修路。” 修路?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傅友德的意料,顿时便让人眉头微微一皱。现在辽东刚刚经历过大战,再加上这里的军民也是刚刚投降大明,难道不应该先想办法稳定人心吗? 不过顾及到韩度的脸面,傅友德没有直接摇头反驳,而是继续问道:“为什么要先修路?” 韩度点头回应,笑道:“大明想要永久的掌控辽东,那就必须要修路。因为只有路通畅了,这辽东几十万军民,才会和大明进行不间断的交流沟通。随着交流沟通的逐渐深入,他们才会从心里融入进大明。要是道路不畅通,他们独处一天地之间久了,自然会和大明离心离德,大明也就会再次失去辽东之地。” “没想到修路还有这个作用,那看来还真是第一个要办的大事。”傅友德听的接连点头。 “还不止如此呢。”韩度沉吟一下,继续说道:“现在咱们有十几万投降的纳哈出部下,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更加杀不得。若是让他们整天吃饱了无所事事,恐怕天长日久之下,会有人生出别样的心思。还不如趁着现在他们不敢有丝毫反抗的时候,让他们去修路。修路可是一件需要耗费大量体力的活计,这样一来,他们每日累的筋疲力尽,倒头就睡,自然就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了。” “哈哈,好。修路这个主意好,老夫都还在想着该怎么处置这些人呢,没有想到你倒是帮老夫解决了。”傅友德顿时高兴的大笑,修路不仅能够和大明紧密的联系起来,更是能够解决他心里最迫切的人心安定的问题,傅友德自然再也没有一点疑惑,直接点头赞同韩度的打算。 只要人心一定,其他事情便好办了。 “那老夫就将这些俘虏全部给你,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办吧。”傅友德大包大揽的说道。 韩度点点头,便结束这个话题,闲聊着陪傅友德喝茶。 ...... 隔日,韩度见接手了所有俘虏。 不过现在韩度已经不用像在京城修建水泥大道的时候,还需要亲历亲为了。现在韩度把事情安排下去,自然有人回去执行。 正文 八百九十三章 暂停修路? 韩度准备先修建一条,连接北平和大宁的直道。 只要这条直道建好,那大明的物资便可以从北平源源不断的运到大宁,而同样大宁的物资也可以轻易的运到北平。 十几万人,几个月劳作不休,才算是勉强将北平到大宁的道路给平整出来,想要修好还需要浇筑水泥。 可是现在天气已经转冷了,寒风四起,早晨都能够感受到天寒地冻。 韩度今日得空,骑马沿途查看道路修建情况。想着自古以来这样的大工程,最容易发生克扣口粮的事情,因此韩度便在开饭的时候,专门停下,跑到众人吃饭的地方查看。 这可是十几万俘虏,本来他们承担的劳作就够重的,若是再吃不饱,那极容易累死人的。要是死人刺激到了他们,这些士卒闹将起来,可是非同小可。 好在韩度看了一圈,见没有人和添舀饭菜的人发生冲突。而且有些人不够吃,还可以再继续去添舀饭菜,直到吃饱为止。 韩度的心暂且放了下来,不用去弄什么锅里插筷子的花活。仅仅从这些人的面色和对明军将士的态度,便可以看的出来,他们的口粮还是给足了的。 “不错,不错......” 见到韩度点头称赞,一旁的守将趁机笑着附和道:“侯爷放心,他们的口粮末将全部都是按照军粮标准来发放的,绝对不会让他们饿着。”重要的是,大宁只会直接将粮食派到各处守将手里,而且守将也不能够立刻驻地,因此他们即便是想腰将粮食克扣下来,在这地广人稀的辽东土地上,他们也没有办法变现。 与其被发现了,掉了脑袋,还不如干脆将粮食全部发下去的好。 韩度也清楚大多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胆心有少部分利欲熏心,不知死活。这才有了韩度这次的巡视。 “嗯,你做的很好。”韩度赞扬了守将一句,随后补充道:“记住,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 “是,是,末将明白。” 韩度看了一眼守将,又转头看着正在吃饭的俘虏。想了一下,走上前去。 旁边守将见到,顿时有些吃惊。镇海侯就这么走到俘虏面前,万一要是被人暴起一击,那事情可是不堪设想。 “侯爷,不可。这里,这里不便......还是退回去吧?”守将连忙上前将韩度护住,想要将他拉回来。 韩度挥手止住守将,站在原地看向俘虏,停顿了几息,大声吼道:“大明的子民们。” 俘虏显然还没有来得及转换身份,韩度的话落下,大多数人还是在发愣,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韩度是在和他们说话。 守将见了,连忙喝道:“这位是大明镇海侯,侯爷的意思,从你们投降大明的那一刻起,你们便是大明人了。” 守将的解释,让这些人有了一点点动静。 韩度见了,继续说道:“本侯向你们承诺,修建道路辛苦,但是本侯一定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去修。若是有人敢不让你们吃饱,本侯一定严惩不贷。而且等你们将路修完之后,本侯承诺你们,会给你们分土地,给你们发放农具,让你们能够靠种地生存。本侯知道你们当中有蒙元人,同时也有汉人,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愿意卸甲归田的,一律分发土地。” 分发土地,这要是说给大明,尤其是应天府周边的百姓听,恐怕早就群情激动了。对于汉人来说,土地就是命脉。 可是在这里,韩度说完之后,众人的反应却是兴趣缺缺。即便是他们当中的汉人,也反应的十分敷衍。 韩度见了,不禁眉头一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就在此时,俘虏当中一个汉人站了起来。 正当守将示意戒备的时候,他又跪拜下去。 “草民拜见侯爷。” “老人家免礼,不知道有何见教?”韩度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右手虚抬示意他起来。 韩度见几乎所有人都情绪十分低落,心里不禁泛起嘀咕,难道他是有什么苦要诉?难道真有什么苛待他们的事情发生,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 “敢问侯爷,是想要小的们一直将路修下去吗?”老人颇为担心的问了一句。 韩度明显的看到,当老人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显然他们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也没有多想,韩度点头便如实说道:“当然,现在只是把道路平整出来,接下来还需要浇筑上混凝土,才算是修完。” “求侯爷饶命,这路暂且别修了,等到明年再修吧。”老人闻言,脸色凄苦的再次跪了下去。 韩度有些奇怪,连忙问道:“浇筑混凝土是非常快的事情,最多一两个月大家就能够把这条道路修完了,为何要等到明年再修?” 老人连忙说道:“侯爷有所不知,这辽东和中原不同。现在已经是九月,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若是继续修路,恐怕小的们根本就撑不到两个月,就要被全部冻死。求侯爷饶命。” “求侯爷饶命......”所有人连手里的粗碗放下,齐齐跪下求饶。 韩度听的目瞪口呆,这几日自己的确是感觉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但是却没有想到会下雪上面去。不过被这老人一番话给提醒了,好似辽东的冬天的确是要比京城早的多,也要冷的多。 韩度转头看向守将。 守将也是一脸懵逼,犹犹豫豫的说道:“末将,末将也不知道这些啊。” 韩度一想也是,听口音这守将也是京城人士,对于这辽东的事情,他自然不会知道。 韩度两步上前,将老人给扶了起来,问道:“老人家可有姓名?” “回侯爷话,小的吴勇。” 韩度点点头,问道:“那往年,你们是怎么度过冬天的?” “回侯爷,往年这个时候,小的们已经备好草料,将牛羊全部赶到城里了。这里的冬天只有住在城里,才能够阻挡大雪,才能够活下去。” 正文 八百九十四章 解决办法 听了吴勇的描述,韩度总算是知道以往他们一年是怎么过的。 冬季来临,他们便将牛、羊、马、驼、驴等等,全部赶到城里,靠着储备的草料度过冬天。 等到年初,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人们又将牲畜赶出城,开始放牧。 这种放牧方式又和草原上的有所区别,草原上那种冬天就只能够靠着迁徙躲避风雪,要是实在是躲不过了,那就只有硬抗。 而辽东这里的这种方式,就有点像从纯粹的游牧方式,向农耕方式过渡的意思。 “你们靠着城墙阻隔风雪,就能够活下去?” 吴勇见韩度没有发怒,而是真正的在考虑他的亲求,心里顿时一阵激动,觉得或许这位侯爷还真的是想着他们。连忙说道:“不是的,侯爷。躲进城里,再加上冬日里把柴火烧上,才能够勉强取暖度日。而且就算是躲进城里,每年冻死的人也是不少的。” “既然在城里烧柴火能够取暖,难道在这外面烧柴火取暖不行?”韩度有些不解的问道。 吴勇听了连连摇头,解释道:“侯爷有所不知,这辽东不仅有大雪,还有大风。冬日最冷的时候,甚至能够泼水成冰。以往也不是没有人因为交不起入城费,而选择在城外搭建房子自己住,可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被冻死了。夜晚风太大,有时候吹灭了篝火都没有人察觉,等到来年才被人发现一家老小全部被冻死在火堆旁边。” 听到吴勇说的这么严重,韩度迟疑了。 若是让他们继续待在城外修路,恐怕会遭到他们的抵触,甚至严重点就此哗变了都有可能。而且刚刚韩度还给众人许诺了呢,现在若是连他们这么人命关天的要求都不答应,恐怕自己的信誉会在这些人心中瞬间荡然无存啊。 虽然,原本就没有多少信誉,但总归是有那么一点的,聊胜于无啊。 韩度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再拯救一下的。 但是要是让这些人就此暂停修建道路,全部迁回城里,韩度有有些不甘心。若是这道路能够今年一次性修建好,那明年很多事就好办多了。若是等到明年再修,那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可是不美。 而且,拖到明年就相当于要耽搁半年的时间,自己还想着早日回京呢,怎么能够在这里耽搁半年? 韩度沉吟片刻,想到了一个主意。抬眼看着众人,问道:“若是本侯有办法让你们住在城外,也不用担心会冻着,你们能够继续把这路修完吗?” “这......”吴勇听了之后,大为迟疑,他原本是不准备答应的,可是面对韩度灼灼的眼神,又不得不败下阵来。 退而求其次的说道:“好吧,如果侯爷真的有办法让小的们在城外活下去,那咱们倒是可以继续修路。侯爷真的有办法?” 韩度没有肯定回答,而是不确定的说道:“应该可以,试一试吧。” 这样的话,却是让吴勇放心了许多。只要到时候侯爷的办法行不通,他还可以请求进城。若是侯爷的确是有办法在城外过冬,那对于许多人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每年入城,上缴的费用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谁交谁心疼。 要不是不进城就活不下去,谁愿意交? 如果侯爷真的能够有办法让大家冬天在城外活下去的话,那可真是福泽整个辽东。 时间紧迫,想到就做。 韩度抽了一些人出来搭建房子,房子搭的很是简易,就是用木头做梁柱,木板做墙壁,就这样搭建起来,和以往人们搭建的那些房子差别不大。 木头和木板搭建的房子,十分粗糙木板之间有着间隙,有个缺点就是四处漏风。这就是为什么城外的房子难以抵挡冬季寒风的愿意。因为总会有缝隙让风透进屋子里来。 “侯爷,这样的房子可抵挡不住冬天的寒风大雪。”吴勇看着有些担心。 韩度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别急,还没完呢。既然这些缝隙漏风,那咱们便想办法把它堵住,这样一来,只要风吹不进去,那和城里的房屋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如果真的能够将这些缝隙全堵上,按的确是如此......吴勇赞同的点头。可是城里的房子之所以不会太厉害的漏风,那是因为修建的时候将每一根柱子,每一块木板都修整的严丝合缝。即便是如此,还是会有一点漏风的,只是不严重。 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给大家去慢慢修整了,侯爷能够怎么做? 吴勇疑惑的看向韩度。 韩度没有和吴勇解释太多,直接让人将枯草和稀泥混合起来,将这些糊在屋子的内外两面,糊上厚厚一层。 泥土有着良好的隔热效果,农村七八十年度的土坯房,夏天再烈的阳光也晒不透,房间里面可以保持着凉爽;冬日只要房间里面升起火来,只要不开门,屋子里面的热气也不会很快的散去。 “怎么样?”韩度有些自得的看着眼前的屋子。 这屋子绝对不会透风,而且保暖效果也是一流。墙壁上糊上泥土,即便是有哪里出现裂缝,也可以随便再糊上一点泥土上去便可以严严实实的堵住。 完全不用再担心房屋透风的问题。 这房子唯一不好的,就是太丑陋一点。由于泥土将原本的木头全部覆盖住,完全看不出一点木质建筑的美感。 而且泥土黑黢黢的一团,也是非常的难看。 还有就是连窗户都没有,一进屋子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极为不变。 但是好看不好看,吴勇完全就不在乎。屋子黑不黑,他也不在乎。 只见他走到屋子里,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打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感受不大一丝一缕的寒风。 这屋子让他大为满意。 在屋子里烧起一堆柴火,吴勇很快便感觉倒屋子里的温度急速提升,没过多久他便感觉倒一阵暖意。 “侯爷,这屋子太好了,简直是比城里的都还好。有这样的屋子,小的即便是冬日住在城外也不怕了。”  正文 八百九十五章 温暖如春 既然吴勇以为这样的屋子能够抵挡辽东的冬天,韩度便放下心来。 “那要是给你们修建这样的房子,你们愿不愿意继续修路?” “愿意,小的愿意。”吴勇连忙点头,其他人也是一起附和。 韩度想做的不仅如此,走进屋内,朝众人招手,“来人,来这里。” 接着,韩度便指挥着几个泥瓦匠把炕给盘上。 吴勇从头看到尾,疑惑的看向韩度问道:“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韩度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你不也是发现这屋子里没有床嘛,喏,这就是睡觉的床了。本侯叫他火炕。” “火炕?”吴勇转头看了一眼不到三尺高的火炕,这大小倒是要比床大一点,脸庞抽了抽问道:“侯爷,这,这咋睡啊?都是稀泥,糊了吧唧的......” 韩度神秘一笑,让人在下面烧起火来。随着温度升高,泥土很快变干。伸手试了一下,微微有些烫手。不过没关系,铺上干草应该就好多了。 吴勇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谄谄的问韩度:“侯爷,你这是要把人放在火上烤吗?” “烤什么烤?”韩度有些责怪的看了吴勇一眼,挥手吩咐道:“你去弄些干草铺上,铺的厚一点,然后坐上去试试。” 面对韩度的命令,吴勇没有反驳的余地,半信半疑的铺上干草坐了上去。 “感觉如何?”吴勇刚一坐上去,韩度变问道。 吴勇谄笑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道:“侯爷,没有什么感觉。” “没事,你再等等。”韩度双手抱在胸前,耐心的等着。 不大一会儿,吴勇顿时眼睛一鼓,惊讶出声,“呀!侯爷,我感觉到热了。” 说着不断用手往身边的干草上按,的确是感觉到一股暖意传来。 “来人,拿两床被子来。”韩度连忙喊道。 很快,便有人将被子拿来。 吴勇顿时知道了侯爷想要做什么,不用吩咐便主动将被子盖在身上,仔细感受。只觉得身下的火炕一股热气袭来,浑身上下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简直是比春日里睡觉还要舒服。 没过一会儿,吴勇的后背反而有汗水冒出来。 “好像火太大了。”吴勇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接触到冷空气,后背顿时一阵凉爽,汗水很快便自行干了。 “火大没事,到时候根据需要烧的小一点就是。”韩度笑盈盈的解释。 其他人见了,也纷纷跃跃欲试的想要亲自到火炕上试一试。 韩度看到他们一脸渴望的神色,便点头同意让他们都去感受一下。 众人试过之后,皆对这火炕感到非常满意,赞不绝口。 韩度见众人高兴,再次朝他们招招手。将众人带到房屋后面,这里也是用木头泥土搭建的房屋,不过和前面不同,这里是牲口棚。 “本侯了解到,你们以往都是靠着放牧来生活,家家户户都有牲口。冬日里不仅人难过,牲口也是一样的难过。若是被风雪冻死一头牲口,那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失。”韩度先是做了一个开场白。 “侯爷说的甚是,没有想到侯爷千金之躯,对小民等的生活了解的如此透彻。”吴勇朝韩度躬身一礼,感叹说道。 韩度指了一圈,解释道:“这里就是本侯给你们准备的关押牲口的地方,前面是火炕,透过墙在地上挖出一个坑道穿过这里,再用砖石盖上。等火炕里面烧火的时候,热气便会顺着坑道来到这屋里。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对牲口来说也是足够。” 说着,韩度蹲下,在地上摸了一把,笑道:“你们试试,这热气还真是不小。” 等到众人都试过,确凿无疑之后,朝韩度说道:“侯爷思虑周详,小人等佩服。” 见众人再无疑惑,韩度便下令:“从明日起,留下一半的人继续修路,剩下的人全力修这样的屋子。争取在风雪来临之前,让所有人都能够住进屋子里面。” “遵令。”守将对此倒是没有疑惑,立刻答应按照韩度的吩咐去办。 守将刚刚答应,又忽然问道:“侯爷,不知道这屋子修在哪里?” 既然要修屋子,那总要找个地方吧。 韩度沉吟片刻,直接说道:“就修在道路两旁,这样以后大家出门也方便。” “是。”守将只是想要韩度指定一个地方,让他好安排。对于究竟是修在平地里,还是在山坡上,他完全不在意。 既然镇海侯现在说了修在路边,那他便修在路边。 而吴勇等人也没有异议,屋子靠着路边,的确是方便他们将来出行,自然不会不赞同。 不过这主意里面,韩度可是有着深谋远虑。 这些人虽然是汉人,但他们连地都不种,完全属于半游牧状态。辽东地广人稀,他们要是到处跑,朝廷恐怕很难管束,而且居无定所的他们,也很难会对脚下的土地产生感情维系。将来稍有不顺,说不定就会再次背离大明。 毕竟,他们虽然不是明军的对手,但是惹不起他们难道还躲不起吗?牵着马,赶着牛,往荒郊野外一跑,朝廷便拿他们没有办法。 现在将他们的屋子给建在直道两旁,等于是将他们给定在此地。而且将来明军的调动,肯定是要沿着直道行进的。他们若是想要和大明离心离德,就不得不考虑明军会不会沿着直道直接杀过来。 韩度没有想过将这些人管控的死死地,连气都透不过来。但是也不愿意放任自流,否则时间一长,那就真的是陌生人了,他们对大明再也不会又归属感。 ...... 随着韩度一声令下,所有直道的两旁都开始修建屋子、盘炕。自己修建自己的房子,要比修建道路用心的多,甚至很多人都在完成一天的辛劳之后,趁着天色未暗,继续修建自己的屋子,就想早一点把屋子修完。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傅友德。 老将军在听说了韩度的举动之后,顿时感到一丝震惊。 正文 八百九十六章 重要 原本傅友德对皇上将韩度留下,并且帮他协理民政,傅友德是有着怀疑的。 韩度在京城里面名头不小,傅友德也是听说过关于韩度不少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更多都是制作宝钞、整顿教坊司以及市舶司等等,这些东西几乎都和钱有关,还被人称为‘善财童子’。韩度几次出海清剿倭寇,也让傅友德觉得韩度海战的能力还不错。 但是自始至终,傅友德就没有听说过韩度懂什么民政。 因此,傅友德还怕韩度做不好,专门给韩度配了许多官员,就怕韩度搞砸了,将来被皇上责罚。 现在看来,韩度竟然做的真不错?傅友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人既懂经营,又懂海战,现在竟然还精于民政......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全才么。 嗯,要是早上十年,这就是大家口中的宰相之才。 “老夫也去看看。”对于众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火炕,傅友德也坐不住了,迫切的想要一睹为快。 如果火炕真有人们相传的那么神奇,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辽东为什么会被称为是苦寒之地?不就是因为冬天太冷了吗?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不少人,百姓若不是迫不得已在关内活不下去了,是根本不会选择来到这里的。 可若是这火炕真的能够让辽东的冬日里,也温暖如春,那这辽东就再也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了,早晚会真正成为大明北部的粮仓。 还有,冬日难熬的可不仅仅是辽东。即便是在大明内部,寒冷的冬日也是非常难熬的。如果火炕真的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甚至对于整个大明百姓来说,都是一个了不得的好消息。 傅友德连忙纵马出城,就近找了一个刚刚修好的屋子便钻了进去。 等到切身感受过火炕的温暖之后,傅友德站在门口仰天长啸三声。 回到城里,便开始给老朱写奏折:“臣傅友德万里之外顿首......韩度通机巧之法,立火炕以抗风雪......” 奏折里,还把如何做火炕一五一十的写的清清楚楚,并且恳请老朱下旨传令天下,让百姓建火炕以度寒冬。 写完之后,傅友德将墨汁轻轻吹干,把奏折收起放在专门的木盒里面。 “来人。” “将军。”门口守卫立刻来,抱拳一礼。 傅友德直接将木盒递到守卫手里,“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守卫点头应了一声,双手接过便转身出去安排。 傅友德站在原地,望着门外有些阴沉的天空,脸上浮起笑意,“不急不行啊,若是时间赶得上,今年百姓们便可以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了。” ...... 乾清宫,老朱还在挑灯夜战,批阅奏折。 老太监拿着一封奏折,脚步匆匆的进来。 “怎么了?”老朱头都没抬,眼睛还是落在手里的奏折上,声音洪亮有力,在殿内不停的回荡。 老太监即便是天长日久的随侍在皇爷身边,但是每次皇爷说话,他还是禁不住的会感到一股压力。 “皇爷,颖国公的奏折,八百里加急。” 老朱猛然抬起头,双眼瞪大死死地看着老太监。 傅友德的八百里加急,那就意味着辽东一定发生了大事。辽东现在有蓝玉率领着十几万明军驻守在金山,一旦发生大事。多半就是和北元伪帝有关,说不定就是元兵大举来袭。 因此,由不得老朱不紧张。 现在大明北方的精锐,几乎都在辽东。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不好说不得就是北方倾覆的结局。 面对皇上的目光,老太监顿时感觉道自己肩膀一沉。 “拿来。” 老朱神色凌然,猛然打开奏折一看。 “呼!”见不是辽东的军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平复了几分心情,老朱才耐着心思继续看下去,越看脸上越是浮现喜色,越看越是惊喜。 老太监战战兢兢的伺候在一旁,竟然惊讶的发现皇爷的脸色慢慢的笑了起来,他便知道奏折里一定是好消息。 “哈哈哈......”看到最后,老朱竟然大笑着站了起来。 左右看了一眼,没有找到能够和他分享此刻心情的人。连平日里极为看着的奏折都不顾了,拿着傅友德的八百里加急便去找马皇后。 马皇后先已经不复几年前的模样,神态逐渐苍老,头上的青丝也开始出现白发。不过即便如此,老朱还是最喜欢来她这里。 “皇上今日怎么如此高兴?”马皇后听到老朱来了,连忙到门口迎接。挽着老朱的手,边朝里走边问道。 “是啊,朕今日真是高兴。”老朱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和马皇后明说。 反而是调侃着笑道:“你不是说韩度不懂民政,放他在辽东没有什么作用,应该早日让他回来吗?” “你自己看看,若是朕没有将他留在辽东让他回来,岂不是要错过他这个功劳?”老朱将奏折递给马皇后,示意她看看。 马皇后看过之后,也高兴起来,看着皇上一脸得意的样子,只好顺着他的心意说道:“好,好,好,皇上识人有术,臣妾哪敢和你比呐?” 老朱闻言,谄谄的一笑,他找到马皇后是在调侃他,但是他却不好反驳。论识人的眼光,马皇后才是真正的厉害。他继续人才辅佐的时候,是马皇后一眼便看重的刘伯温的大才,甚至不惜亲自登门相求,才请的刘伯温出山相助。 事后证明,刘伯温的确是在他南征北战的过程当中立下汗马功劳。甚至在数次难以抉择的时候,都是刘伯温站出来帮助他分析利弊,最后走出最为关键和正确的一步的。 这一点上,老朱在别人面前能够信心十足,但是在马皇后面前嘛,他总要气短三分。 见皇上自知理亏,马皇后便放过了他,转而说道:“本宫的确是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还懂民政,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朕哪里知道啊?”话说开了,老朱也不在马皇后面前绷连面了,实话实说。 “那皇上当初为何要将他留在辽东?”马皇后有些奇怪的问道,“皇上你可知道?就是因为把韩度留在了辽东,安庆生了孩子之后,顾不得好好修养,都来找我好几次了。”  正文 八百九十七章 常爷 老朱颇为奇怪,皱眉问道:“安庆她不好生修养,找你做什么?” 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说道:“皇上你把韩度留在辽东那样兵荒马乱的地方,安庆又刚刚诞下孩子,正是六神无主的慌乱时候,她不来找我,她找谁啊?” 老朱闻言,神色带着不满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既然有了孩子,便将孩子照顾好便是。辽东已经平定,韩度在哪里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又什么好担心的?” 马皇后微微叹了口气,懒得再和他说安庆的事,只得继续刚才的问题: “皇上当初究竟为什么会想到让韩度留在辽东的?” 老朱听了脸上顿时又浮现起得意的神色,将安庆的事情抛到一边,笑道:“当初朕只是觉得辽东刚刚平定,情况复杂,傅友德未必就能够应付的过来。而韩度鬼主意多,再加上他对辽东往后的开发又有想法,因此,朕便让人留下。” 顿了几息,老朱感叹道:“可是即便是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给朕这么大一个惊喜。若是辽东不再是苦寒之地,那真的就能够像韩度说的那样,成为大明一个巨大的粮仓了。” 见皇上忍不住的赞叹,马皇后低头看了一眼奏折,随后抬头提醒道:“颖国公可是说了,这火炕对百姓过冬可是极有好处的。皇上还是早日下旨,让百姓知道这东西。冬天可是快要到了,早日将这东西弄起来,也好让百姓过冬。” 老朱听的连连点头,等马皇后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朕看你这宫里也好准备一个,你这腿一到冬天就不舒服,说不定有了这火炕,能够让你免去往年的苦楚呢。” 马皇后闻言一愣,刚才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想来,既然百姓可以盘火炕,这宫里也自然可以。而且有宫里带头,说不定百姓也更加信任这个东西呢。 而且,这还是皇上的一番心意,马皇后没有拒绝的道理。 微微颔首,便答应下来,“好,就依皇上的意思,在这坤宁宫也弄上一个。以往皇上为了勤俭,连暖炉都舍不得烧。现在既然有了这个东西,皇上总算是不用担心耗费太大了。” “哈哈哈,不瞒妹子,朕的确是对这很满意。” 老朱当夜就连夜下旨,让百姓知道如何弄这火炕。 京城百姓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顿时纷纷行动起来。一来,这是皇上的旨意,肯定不会骗他们,老朱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二来,这既然是镇海侯弄出来的,那必然就好东西。 现在百姓的心里,已经有了镇海侯出品,必属好东西的想法。 蜂窝煤和煤炉子早就走进了千家万户,现在京城的百姓哪一家早上起来不能够喝上一口美美的开水?这要是换成是在以前,那可是普通百姓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早上起来烧开水,费时费力不说,而且耗费的柴火也不少,天长日久下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只要真正的大户人家,才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 可是现在,京城家家户户都能够享受一把,睁开眼睛便有热水可用的日子。 现在镇海侯又弄出火炕这么给东西出来,百姓自然纷纷行动起来,开始砌火炕。南方的冬日可一点都不比北方好过,虽然难道温度没有北方寒冷,但是南方的寒冷是属于魔法攻击啊。无视护甲,无孔不入。 现在天气本就寒冷,京城每年都会下好几场大雪。因此,百姓也极为需要火炕这强力的过冬装备。 而且这火炕的材料也极为简单,无非不过就是砖石、木头、泥土而已,根本不用花费什么代价,自己动手都能够做出来。 简单易行,自己做的话根本就花不了几个钱,京城所有百姓都能够做的起。 京城百姓是对韩度有着迷之信心的,因此也是他们也是最先将火炕给弄出来的。 一间酒肆里,食客酒间闲聊的都是火炕之事。 “掌柜的,你这后院把火炕弄起来了吗?”有人好事般问道。 掌柜的这几日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了,虽然每次的问题都是一个意思,但是他一点都不嫌烦,而且每一次都是认真的和食客解释。 “那当然,小老儿信不过谁,也不会信不过镇海侯啊。再说了,这火炕也不用费多大心思,在皇上下旨的第二日,小老儿便让活计将火炕给弄出来了。” “那倒是,镇海侯所作所为的确是照顾咱们百姓。”这个时候,另外一个食客猛然干了一杯,感叹着说道。 旁边的人见了,连忙笑着问道:“哟,看来这位大爷,想必也是买过市舶司证券的吧?看样子,应该赚了不少哈?” 随着市舶司接二连三的卖出证券,引导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发了财。这些人现在对韩度几乎是顶礼膜拜,张口闭口都是说韩度的好话。 因此,刚才这人一出口,旁边的人便有了猜测。 此人干笑了两声,他深深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本不愿意提起发没发财。可是刚才他的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可能收回来,只好谄谄的说道:“赚了一点,赚了一点而已。在下本钱不多,也就是赚口酒钱罢了。” 赚口酒钱自然是谦虚的说法,但是赚的不多,也是真话。 此人本想就此将此事揭过去,可是旁边的人显然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哦?听兄台的意思,是和人合股买证券了?不知道是不是走的常爷的路子?” 旁人口中的常爷就是常浩。 他当初错过了一次购买证券的机会,又担心族人打他钱财的主意,便直接在外城买下一座宅院。手里剩下的钱虽然也够他再买一股证券,但是面对证券能够获得的巨大利益,他心动了。 他不甘心就这么看重利益白白溜走。 随后他便想到了当初和族人借钱买证券的事情,当然,他不可能再回过头去向族人借钱。但是他可以向别人借钱啊,只要付给他们利息便好。 了不起,他把利息提高点,不愁没有人愿意借钱给他。 就在常浩的想法之下,大明第一根杠杆出现了。  正文 八百九十八章 苦寒? 常浩尝试了一番,果然借到了钱。 之所以能够轻松借到钱,还是在于证券每股的价格太高,动辄两三百贯,这可不少普通人家能够拿的出来的。 寻常百姓家里,现钱也就有个几贯、十几个贯的样子,根本不可能买的起证券。因此,虽然很多百姓都知道买证券能够赚钱,但是无奈他们却根本买不起。 而常浩则不同,他早就有过集资买证券的经验。 再加上他有刚刚买了宅子,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有钱。在他以宅子为保证,向周围的人借钱的时候,高利息的诱惑下,人们纷纷把钱借给他。 这一次常浩没有蠢的说他是借钱去买证券的,只是说借来周转一下,而且为了避免海船回来晚了,他更是将借款的期限拉到一年。 只要在一年之内,他连本带利还上,便算是两清。 常浩信守承诺,每次都是按照利息,连本带利将借款还清。有时候,还会提前还账。等到常浩第二次提出借钱的时候,不仅原本的人愿意借给他更多的钱,甚至其他人听到他的事迹之后,也愿意将钱借给他。 仅仅是三次之后,常浩便在小范围里面有了颇为响亮的名声。 当然,纸不可能永远包住火。 常浩虽然没有说他借钱的目的,但是数次之后他还是被有心人给注意到。大家都知道他是靠着借钱来购买证券,然后通过吃差价获利。 之后,跟风的人自然便多了起来。 当然,跟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人人都知道购买证券获得的巨利,是要比借钱的利息高的多的。但凡哪有一点想法的人,谁不会自己知道借别人的钱来购买证券,让别人的钱为自己赚钱? 因此,钱毕竟多的人,几个人自己合股便去购买证券了,也不会把钱借给别人。 而那些钱少的人,却因为他们处于弱势的位置,更加不愿意把钱借给别人。万一别人见财起意,那岂不是要亏的血本无归?除非是那种极为信任的人,但是这种人又有多少? 因此,消息传开之后,愿意借钱给常浩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是多了起来。毕竟他已经通过数次交易,将他的信用给树立起来。百姓与其将钱借给一个陌生的从来没有从事过的人,自然还不如将钱借给常浩,至少信誉上他要强的多。 而常浩也准确定位自己,对于借给他钱的百姓,来者不拒。三贯五贯的他借,三文五文的他也借。而且每一次他都将本息如数奉还,从来没有拖欠的时候。 因此,常浩的生意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光是靠着良好的信誉,便能够轻易的吸引八方财富。现在的他早就不再酒肆里说书了,而是请了几个熟人,就在他家里帮他处理借钱和还钱的事情。 回到酒肆里。 此人听到听到旁人提起常浩,心里顿时感觉到亲切了一些,连忙笑着回应道:“兄台也知道常爷?” 那人只是微微颔首,便没有在多说什么。 酒肆里的食客现在显然对于火炕的兴趣,要在什么常爷之上。这年头称爷的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谁会去在意? “掌柜的?那这火炕如何,是不是有说的那么好啊?”食客手里提着筷子,脸上带着明知故问的笑容。 掌柜虽然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但是也忍不住要赞叹几句。 可是,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二楼上一位食客却是开口了。 “火炕的确是给好东西,比以往老夫盖的皮裘要好。不仅比盖皮裘还暖和,而且还没有皮裘压的气闷的感受。以往老夫盖皮裘,每晚都被硬邦邦的皮裘给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倒是没有这个麻烦,一觉就能够舒舒服服的睡到天明,哈哈哈。” 这人也是酒肆的老顾客了,一开口就有人认识他。 “哟,杨员外也在啊。听了员外的话,看来这火炕真是一个好东西。” “那是,镇海侯想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好东西?” ...... 北平到大宁的水泥直道,总算是在十几万人不停歇的修筑下来贯通了。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开始隔三岔五的飘雪。 辽东几十万军民,今年很多人都没有选择进城躲避风雪,而是就住在水泥直道旁边自己的屋子里面。毕竟虽然城里的屋子也是可以盘火炕,但是对于有牲口的人来说,显然是没有住在自己的屋子里方便。 人可以享受前屋的火炕,而牲口在后屋也能够享受火炕的余热,这显然是要比进城更好。 和以往恨不得将门缝都塞住不同,现在的人们还可以偶尔打开房门,闲适的看着飘落的雪花,感受一下寒冷但是清新的空气,听着后屋牲口安详的喘气声,对明年的日子充满了期盼。 韩度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借到了老朱的旨意。 “命,韩度回京。” 老朱的圣旨别具一格,除了自命的‘奉天承运皇帝’之外,就只有这么五个字。 可是就是这么五个字,都让韩度倍感亲切,看了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 “你倒是有机会回京了,留下老夫一个人在这苦寒之地熬着。”傅友德坐在火炕上,躺在韩度对面,美美的喝了一口酒。 冬日里,大雪纷飞的日子,美美的喝上一口酒,可是神仙都不换。 韩度收起圣旨,看向傅友德,不禁笑道:“公爷说这话亏心不亏心?这辽东,苦还是苦。可是坐在这火炕上,哪里寒了?” 傅友德没有和韩度反驳,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两人虽然年岁相差挺大,但是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韩度喜欢傅友德的性子刚烈,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不用耗费心力去想去揣摩,这让韩度感到和他说话,十分的轻松。 而傅友德则看上了韩度的心思百转,对于问题总能够如同羚羊挂角一样,给出出乎他意料的看法。 两人对彼此,都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正文 八百九十九章 血压要崩 傅友德将手里的酒杯放在面前,笑盈盈的看着韩度问道:“你就要回去了,就没有什么话要嘱咐老夫的?” 微微摇头,韩度笑道:“没有,论镇守一方,小子可远远不如公爷,可不敢班门弄斧。” 傅友德见韩度不说,想了一下,便捏着酒杯问道:“现在辽东军民几十万人,虽然汉军投靠了大明,但是他们现在只是被大明巨大的军威给威慑住了。老夫担心,时间一长这股威慑慢慢减弱,恐怕会出变故啊。” 闻言,韩度沉吟了一番,轻声问道:“真有这个可能?现在金山有永昌侯十几万人马,北平现在也有大军,现在水泥直道已经通了,北平大军随时都可以北上直抵大宁。这些人应该不敢再次反叛吧?” “但愿如此吧。”傅友德见韩度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便叹息一声没有在多说。 而韩度则想傅友德提出告辞,准备隔日便启程回京。 老朱的旨意倒是没有要求韩度何时回京,但是韩度心里思念着安庆和未见面的孩子,哪里还能够在这辽东之地待的住? 或许,这也是老朱没有规定韩度时间的原因,他恐怕早就料到韩度一定会在接到旨意的时候立刻启程。 韩度骑在马上,顶着风雪,沿着水泥直道南下北平。到了北平之后,再转到大沽口,那里有一艘水师战船在等着韩度。 韩度回家心切,自然不愿意走陆路耽搁时间。 回到京城。 按照道理来说,韩度应该先去拜见老朱,之后才能够回到家里。但是韩度见天色不早了,再加上想要迫切的见到安庆和孩子,便直接打马回家,准备明日再去拜见老朱。 就在韩度刚刚踏进家门的时候,乾清宫里,毛骧越过殿门走到老朱面前禀报。 “皇上。” “说。”老朱眼睛淡淡的撇了一眼毛骧。 毛骧低着头,虽然没有看向皇上,但是在老朱撇他一眼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后背一阵刺痛,就好似被针刺了一般。 “回皇上,镇海侯回京,直奔侯府而去。” 说完之后,毛骧静静的跪在地上等候。 像韩度这样的重臣,回京之后不来拜见皇上,而是直接回家。这行为可轻可重,皇上若是想要轻松放过,那便罚俸了事。若是要追究起来,那一个罔顾圣恩的罪名是跑不了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毛骧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在试探,试探皇上对韩度的态度。 皇上曾经是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感叹,耳目不足,对百官了解不够,以至于朝廷贪官污吏横行。甚至还在他面前说过想要改仪鸾司为锦衣卫的想法,这可是让毛骧极为的激动。 要知道他是仪鸾司统领,如果改为锦衣卫,那毫无疑问的,他便是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锦衣卫监察百官的特权,让毛骧心动不已。 可是就在他觉得,他这个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时候,忽然皇上竟然再也不提锦衣卫的事情了。 这不禁让毛骧十分不解,同时他也想到了,一定是有人给皇上谏言,才打消了皇上设立锦衣卫的念头。 能够改变皇上想法的人,毛骧自然不敢轻易招惹,不过他眼看就要站在权力的风口了,却陡然被人给按了下来,心里自然是怒火冲天。 不过在他不知道是谁改变了皇上主意的时候,再大的怒火他也只能够隐藏在心里。随后的日子,毛骧便暗中开始查探起究竟是谁改变了皇上的想法。 经过他坚持不懈的努力,最终他基本上确定了,应该是韩度。 韩度虽然和他以往没有什么冲突,甚至说起来韩度还算是帮过他几次。但是在知道可能是韩度谏言的之后,毛骧仍然是止不住对韩度的恨意。 挡他权路,犹如杀他父母。更何况,只是帮过他几次? 只是韩度现在也不是他可以轻易对付的,因此,他便来借此机会,试探皇上的态度。 老朱目光没有在毛骧身上多做停留,只是看了一眼,便收了回来。 平淡的说道:“知道了。” “臣告退。”毛骧听到,连忙神色平静的退出殿外。 站在殿外的毛骧,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没有怒火,没有处罚,只是淡淡的一句知道。毛骧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嫉妒,凭什么你韩度就如此好命,连皇上都对你青睐有加? 韩度一进门便被穆叔发现,连忙转身去通知:“老爷、夫人,侯爷回来了。” 韩度却没有管他,直接来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却发现安庆竟然不在这里。 正好,这个是穆叔前来找韩度。 韩度一把拉住他,问道:“公主在哪里?孩子在哪里?” 穆达连忙滔滔不绝的向韩度说道:“侯爷放心,公主和小侯爷恐怕都在西厢房里,就是侯爷做的那些,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小侯爷长的可壮实了,生下来就有七斤七两二钱,可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大胖小子。” “哦,对了,侯爷,老爷和夫人说让你先去见公主,明日再去问安便好......” 韩度懒得等穆叔啰里啰唆,听了半截话,便连忙朝着自己做的娱乐房跑去。 刚走进院子,便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嗓音,笑声不绝。 韩度仔细一听,便知道这是妹子的声音。 有些奇怪韩景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也没有多想,上前推开门。 门一打开,韩度看到屋内的情形,血压顿时升高了五倍。 “你在干什么?” 只见韩景云抱着一个婴孩,正在从滑滑梯上飞溜滑下,房屋中留下一连串的清脆笑声。边笑,还忍不住在婴孩胖嘟嘟的脸上下口。 韩度总算是知道院子里听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让自己还未见面的儿子牺牲色相换来的。 安庆看到韩度进来,原本她是静静坐在一旁的。连忙站起来,走到韩度面前。 一把将韩度紧紧抱住,“夫君,你总算是回来了。” 韩度本来是想要上前去,将妹子手里的孩子给抱下来的。  正文 九百章 凭什么? 面对楚楚可怜的安庆,韩度只好先拥抱她。 “辛苦你了,让你担心的等着我。” 此时一句辛苦,胜过千言万语。 安庆露出欣喜的笑容,微微摇头,看着韩度的眼睛轻声道:“只要你能够回来,再多的苦,再多的等候,我都甘之如饴。” 两人正在享受久别重逢的温存呢,一旁却传出肉麻的声音。 “咦~刚回来就你侬我侬的,简直是让人没眼看啊。”韩景云露出一副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的样子,还故意遮住怀里孩子的眼睛,“小孩子可不能看这些。” 韩度抬眼看到韩景云,就气不打一处来。抱着孩子从滑滑梯上下来,亏你想的出来。还有,你见不到我和安庆亲密,把孩子的眼睛捂上,自己却瞪大眼睛看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韩度指着韩景云,看到孩子还在她手上,连忙说道:“你抱着我儿子做什么?赶紧给我拿来。孩子还这么小,有你这样折腾的吗?” 韩景云见大兄作势就要过来抱走孩子,连忙转身躲闪,“我不给,就不给。我侄子这么可爱,谁来了我也不给。” 说着还再次爬上滑滑梯,抱着孩子就一溜烟的滑了下来,韩景云倒是兴奋的大呼小叫,可是韩度的心跟着孩子从顶颤到地上。 “哈哈哈,太好玩儿了。嗯呐......”韩景云吧唧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随后挑衅似的看向韩度,把孩子抱着摇了摇,“是不是很好玩儿,大侄子?” “快把孩子给我......” 韩度就要上前将儿子抢下来,却被安庆给拉住。 只见安庆一脸无奈的看向韩度,说道:“随她去吧,反正等他玩累了,就会消停的。而且儿子和她玩的也很开心啊。” 那倒是,孩子被韩景云抱着,一直都在不停的呵呵直笑,还把手放到嘴里吃着。 安庆拉着韩度坐下,看着爬上滑下的韩景云,韩度一脸不解的问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折腾你儿子?什么都不做?” “我应该做什么?”安庆淡笑看着韩度。 韩度一时语塞,随后有些赌气似的说道:“抓过来打一顿也是好的啊,我看她这样子,就是打的太轻了。” 说着,韩度还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跃跃欲试的就要上前收拾妹子。 安庆却再次把韩度按住,无奈叹息道:“爹娘早打过了,打的她满头是包。可是她忌吃不记打,过后还是我行我素,拿她有什么办法?景云毕竟就快要成为太子妃了,谁还会真的把她往死里打不成?” 对哦,算算时间,她和朱标的大婚快近了。 “可是,也不能够让她就这么折腾咱们儿子吧?”韩度指着韩景云,有些不服气的看向安庆。 安庆撇开视线,不想看韩度,临了的时候还给了韩度一个眼神,“要不你去和她说说?” 殴打未来的太子妃......嗯,这个...... 韩度摸着下巴迟疑起来,最后觉得既然老爹老娘都没有办法,自己还是顺其自然吧。 回京之后,韩度除了隔日去向老朱禀报事务之外,便带在家里。等到家里的火炕弄好,更是成天的躺在上面。反正老朱因对韩度赏无可赏,便以他这次去辽东辛苦为由,准许韩度在家休息。 安庆看着韩度躺在身边,儿子爬在韩度的肚子上,随着呼吸不断的微微起伏,心里充满了幸福。 可是,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并且短暂。 几日之后,早朝。 老朱一上来就阴沉着脸,等到众臣三呼过后,便直接拿出一本国书出来。 “这是高丽新王,辛隅,给朕上的国书。” 说着猛然摔在御案上,示意老太监。 “念念吧。” 老朱神色阴沉无比,脸色比任何时候都难看,就好似一座憋着无穷怒火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说出的话里,也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森寒。 百官虽然不知道高丽是怎么惹到皇上了,但都纷纷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生怕皇上就看到自己,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老太监躲不过,只好小心翼翼的打开。前面是常规的国书文法,等到念道其中一段:“......高丽只知有元,而不知有明也......” 只知有元而不知有明,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辛隅王只尊北元为宗主国,而不认大明。 老太监念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念不下去,生怕皇爷一个愤怒便砍了自己。 老朱一直都以大明推翻北元,彻底取代蒙元宗主国的位置,而自居的。现在竟然被高丽说只尊北元而不尊大明,这辛隅王简直就是在指着老朱的鼻子骂。 站在下面的韩度听的眉头大皱,心里一阵疑惑:“这高丽以往和大明的关系也算是不错啊,大明立国之后第一个便遣使者入朝,承认大明宗主国的地位,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了?不过也不一定,这辛隅既然是新王,那他想要搞一朝天子一朝臣,拒绝承认和大明的藩属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对此,韩度只是冷冷的在心里一笑:不知死活!大明的武将早就饥渴难耐了,现在竟然跳出来一个高丽,这不是给大家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老太监迟疑看着皇上的脸色,见老朱转头不满的撇了他一眼,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继续念道:“......大明所设铁岭卫所,乃高丽故土,请大明撤铁岭守军,以修两国之好......” 韩度听的眉头一挑,“得,这辛隅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想要谋划辽东之地,这老朱要是能忍,那就不是老朱了。老朱为了辽东,动用了二十万大军,耗费财力物力无数,才将辽东纳入大明版图。现在这辛隅想着就凭他上下嘴皮一碰,就想要一口吞下一半。他是当他的嘴是金子做的,有多么值钱,还是以为老朱老糊涂了?” 想要让大明推出铁岭,并且承认这是他高丽的土地。这不是变相的让大明割地嘛,辛隅他凭什么?难道就凭他好色?  正文 九百零一章 水师优势 果然,随着老太监的话音落下,勋贵武将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欺人太甚,皇上,末将实在是难以受这鸟气。末将请旨,愿领兵出征,问罪高丽王于御前,绝其祀庙。” “末将等请旨......” 老朱看到武将接连请缨,脸色微微露出笑意,挥手止住了闹哄哄的众人。 而另外文官一边,也是一个个交头接耳,虽然没有像武将这就要抽刀子砍人的架势,毕竟他们是讲礼仪的读书人,但也是对高丽极为不满,一个蕞尔小国竟然敢如此无视大明,那岂不是说也没有把他们这些衮衮诸公给放在眼里? 老朱虽然生气,但是年纪大了火气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旺盛,没有直接同意武将发兵攻打高丽,而是沉声说道:“传高丽使者上殿。” 高丽使者在左右两边文臣武将的怒目注视下,战战兢兢的一步一步走到御前,拜下:“外臣朴宜中,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朴宜中对大明的了解可是要比他的王上要多的多,他完全想不通王上刚刚继位,不想着如何与大明修好,反而是想着怎么得罪大明。 现在让他来承受大明的怒火,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被皇帝给砍了。 朴宜中自然是担惊受怕,行礼规规矩矩一点都不敢马虎。 老朱沉着脸,看了朴宜中片刻之后,毫不客气的说道:“看在以往高丽对大明还算恭敬的份上,朕不罚你。你回去告诉高丽王,立刻与北元断了联系,再和北元眉来眼去,朕绝不轻饶。另外,铁岭是大明的地方,大明要设卫所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由不得高丽置喙。” “是,外臣这就将皇帝陛下的旨意带回去。”朴宜中听到皇帝的话,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既然让他带话回去,那就意味着会让他活着。 现在朴宜中只想赶快回到高丽,将大明皇帝的旨意告诉他。至于王上会怎么想,会如何决定,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他只求能够活下来便好。 “限你三日之内离开大明回去,退下吧。” 一点都没有缓和的余地,直接将朴宜中驱离大明。 不仅如此,退朝之后老朱还下旨派使者入高丽,阐明大明的态度。 恐怕就连老朱都没有想到,这高丽辛隅王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将大明派去的使者斩杀二十一人,还将李思敬等五人扣押下来。 老朱得到消息的时候,气疯了,立刻召宋国公冯胜、信国公汤、韩度等人入宫。 “皇上,高丽如此目中无人,挑衅我大明,若是不加以严惩,大明如何能够令四方臣服?”一见面,冯胜便杀气腾腾的开口。 老朱也是对高丽充满恨意,想当初他对高丽可是优渥有加,对于高丽的进贡一减再减,反而不断的增加回礼厚赐高丽。没有想到,竟然换来这个结果。 一股浓重的背叛感觉萦绕在老朱心头,让他倍感难受,这口恶气他不吐不快。 “是啊,上位,这高丽若是不严惩,那说不定便会引起其他各国有学有样,对于大明可谓是极为不利。” 两位国公都一致表明态度,那就是出兵,一定要严惩高丽,否则不足以服众。至于韩度等人的态度,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不问也罢。 所有人都赞同出兵教训高丽,都眼巴巴的看着老朱,等着他的旨意。 可是在这个时候,老朱却迟疑了。 “皇上,蓝玉现在驻守在金山,离高丽最近。不如就让蓝玉派遣一路偏师,教训一下高丽,敲打一下便好了。”李善长不愿意勋贵武将再立新功,但是高丽这事的确是把大明的颜面给扔在地上,还跳上去踩几脚。若是就此便罢了,那大明颜面何在? 既然是必须要惩罚高丽的,那李善长便想着和稀泥一样,能够把面子糊弄住算了。 李善长话音落下,自然引得冯胜与汤和不满,齐齐朝他看了一眼。 李善长看到了两人的眼睛里面意思,但是他不在乎。他现在代表的浙东集团,是文官的利益,自然不想看到淮西勋贵继续建功立业,继续壮大。 老朱好似没有看到双发的明争暗斗,或许他早就知道,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沉吟着想了片刻,解释道:“如今,朕也不瞒你们。” 抬眼看了几人一眼,老朱慢慢说道:“朕将蓝玉放在金山,就是想来年寻机进攻北元伪帝。若是要分兵攻打高丽,那......” 两线作战,兵家大忌。 老朱深谙兵法,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从老朱本心上来讲,他是不愿意分兵收拾高丽的。 相比起高丽,北元皇帝才是大明真正的心腹之患。 但是偏偏高丽在这个时候将大明使者斩杀,两国交战都还不斩来使,更何况这高丽还是大明的藩属国。 这要是无动于衷,那大明真的是要威名扫地。 大明不有所动作还不行,但是大明的精锐偏偏在准备伺机征伐北元。一旦分兵攻打高丽,那整个征伐北元的计划,必然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就此夭折。 这才是老朱对高丽恼怒不已的地方。这时间点掐算的太好了,让老朱都一度怀疑是不是有高人在指点辛隅王。 听了老朱的解释,韩度才恍然大悟。辽东的时候就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让蓝玉率军进驻金山,现在看来,老朱在准备收拾纳哈出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要征伐北元了。 一边是解决北元这个心腹之患,一边是敲打高丽把面子捡起来。虽然心腹之患比较重要,但是面子事大,问题也是不小。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沉吟着反复衡量,久久拿不定主意。 老朱逐人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韩度身上。 韩度缩了缩脖子,不想接老朱的招。 没错,如果韩度没有猜错的话,老朱已经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就是动用水师,北上收拾高丽。而且高丽都城汉阳离着海岸线不远,如果通过水师进攻的话,反而会非常的便利。 正文 九百零二章 极致诱惑 但问题是,韩度不想去啊。 现在高丽必然是一片冰天雪地,自己在家里躺着,每日逗弄一下儿子肥嘟嘟的小脸不好么?干嘛要跑到寒风呼啸的地方,过苦日子? 可是,老朱既然想要韩度去高丽,又其实韩度想躲便能够躲开的? 见老朱脸色逐渐阴沉,韩度只好喟叹一声,主动拱手道:“皇上,臣以为水师可以当此大任。” 老朱听到韩度的话,脸上的阴沉瞬间收敛,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朝着韩度赞赏的颔首。 韩度脸上笑的极为僵硬,嘴角都不受控制的抽了抽。自己明明不想去高丽,却在老朱的威压下,不得不说违心的话。 “水师?”冯胜心里的疑惑一闪而逝。以往他对水师不怎么了解,但经过辽东和纳哈出一战,他也见识了水师的作用。 韩度当初率领五万水师直接绕到纳哈出背后,轻易而举便占据了金山。现在收拾高丽,自然不在话下。 高丽总不能比纳哈出还要厉害吧? 汤和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水师可以做到,但是也不愿意韩度刚刚回来,又再次出征。 可是老朱却不管那么多,见韩度说了,他仅仅是做做样子便顺势答应下来,“嗯,那这次出征高丽,你就带着水师去吧。不过不用急,朕允许你在家再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征。” “谢皇上。”韩度精神振奋了一些。 老朱这次还算厚道,知道自己不愿离家,先让自己休息一下。 韩度离开皇宫,与汤和走在一起。 汤和侧头看了韩度一眼,叹出一口气,说道:“你这一去,恐怕要明年才能够回来了。” “看情况吧,如果一切顺利,或许年前能够回来。”韩度无奈的叹口气,回道。 汤和沉吟一下,不解的问道:“既然你不想去,那你为何又要说出来?” 韩度叹息着看向汤和,见他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便下意识的把视线挪开,解释道:“公爷不会以为是小子自己想说的吧?” 你小子要是不说,谁还能够逼你?汤和不解,当时他也没有想到水师可以直接北上,攻打高丽。 韩度眼带深意的看了汤和一眼。 汤和顿时反应过来,当初能够逼韩度的除了上位,还有谁? “你的意思是说?是上位想让你率水师北上?” 韩度微微点头,算是回应汤和。 如果真是想要教训一下高丽,就算是蓝玉的人不能动,但是辽东之地,还有傅友德呢。 傅友德镇守大宁,麾下也有几万兵马。想要攻打高丽,简直是绰绰有余。 老朱为什么不动傅友德,而是想要水师前往?以韩度的猜测,恐怕老朱也是察觉到了水师的优点。 傅友德虽然能够出兵,但是他只能够通过陆路,千里迢迢的前往高丽。这样一来,对于大明粮草补给的压力极大。 而且高丽也是有着防御城关的,从陆路进攻并不好打。一旦受挫,说不定便会引起连锁反应,影响大明征伐北元的计划。 而水师可以直插高丽都城开京,完全视高丽北方的防御为无物,又不用补给。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震慑效果,老朱自然不会不用的。 至于韩度想要在家陪孩子的事,和老朱得到的回报来说,简直无足轻重。 “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准备吧,趁着这几日,你好好陪陪安庆公主和你儿子。”汤和安慰了一下韩度,“另外,你到时候吧鼎儿带上,也好有个帮衬。” “公爷就是不说,小子也会把汤鼎兄带上的。海战小子还能应付,但是对于陆战可是一窍不通,攻城掠地还是要靠着汤鼎兄才行。”韩度正是求之不得,连忙笑着附和一句。 汤和哈哈笑了起来,不断的朝着韩度指指点点,忽然靠近耳边问道:“你小子真的是只会海战,不懂陆战?” 韩度只是笑着看向汤和没有说话。 汤和见了,反而更加高兴,轻松说道:“好,往后无论谁问你,你都要这样说。人啊,最怕的是没有缺陷的。有缺点的人,反而更加让人放心。” 意味深长的看了韩度一眼,汤和随即一拉缰绳,骑马离去。 韩度看着汤和的背影,心里也是一阵感激。刚才那番话,汤和可谓是掏心掏肺了。若是换一个人,汤和必然不会那样说。 韩度低头摇了摇,心里也是无奈一叹,‘没有办法,老朱的疑心实在是太重了,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任何人。’自己若是不留个心眼,说不定那天成为老朱眼中钉都不知道。 骑着马回到镇海侯府,随手将马交给守卫,韩度一路来到自己院子。 见安庆正在房间里给儿子喂奶,胸口露出一点点景色,就这么一点点丰盈雪白之处便强有力的吸引住韩度的目光,让他喉咙不受控制的干咽了几下。 正好这个时候,孩子也吃饱了,安庆将孩子放回到摇篮里面,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看着站在门口的韩度莞尔一笑,说道:“你回来了不坐,站在门口干什么?” 说着,便坐在桌子旁边,给韩度倒了一杯茶。 韩度连忙掩饰了一下,在桌子旁边坐下,接过茶杯的手都还微微颤抖了一下。 好在安庆这个时候,正急于给自己倒茶,也没有注意到韩度的异样,更加没有多想。 韩度整理了一下思绪,便问道:“喂孩子,不是有奶娘吗?你怎么还要亲自来?” 安庆喝了一口茶,缓解了一下嘴里的干涩,自然而然地说道:“奶娘是奶娘,我自己的孩子能够自己喂一下,还是喂的好。” 说着,安庆脸色一红,羞涩的低下头,声音顿时细如蚊吟,喃喃说道:“再说了,不喂孩子,我,我那里胀鼓的很,很不舒服,还不如喂给孩子。” 韩度好似被一道电流,从头瞬间通便全身一般,连手里的茶杯都拿不住了,落在桌上。 在安庆疑惑的时候,韩度坏笑着凑到她耳边,“要不要为夫帮帮你?” 正文 九百零三章 谁抢了谁的? 安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韩度能够帮她什么。几息过后,她反应了过来,顿时就嗔怪的百六韩度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滚!你在想些什么?为老不尊,连儿子的,儿子的东西你都要抢?” “屁,什么是我抢他的?明明是他抢我夫人的。”韩度坏笑着骂了一句,没有丝毫客气,直接上手。 安庆脸上顿时微红,在韩度手背上拍了一下,不仅没有能够把韩度的手打掉,反而是让她自己感到胸口的鼓胀一阵刺痛。 “啊~” 忍不住呼出声,还没有等她合上嘴,就被韩度给堵住。 自从有了这一次之后,韩度就对那味道念念不忘。甚至在儿子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幽怨的看着儿子,神色莫名有些不善。 安庆见韩度不怀好意,直接将他赶了出去,并且时时刻刻的防备着韩度,根本不让他在喂儿子的时候接近。 日子就在韩度不断的觊觎当中过去,等到出师的日子到来,韩度和安庆作别。 安庆面对即将离开的韩度,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将他拉到房间里,解开了衣扣。 一个时辰之后,韩度一脸满足,好似刚刚饱餐了一顿一般,翻身上马毫不犹豫的出京,往水寨而去。 这一次,水师光明正大的出海。船帆连绵不断,横亘在江面上,如同一片白云一般。高大的战船让看到的百姓望而生畏,同时心里又浮现起一股自豪之感。 这次韩度率六十余艘战船出海,将士五万余人。 韩度和汤鼎一起站在船首上,吹着江风。 伸手拍着李增枝的肩膀,“这一次咱们直接从深海过去,咱们能不能够以最短的路线到达高丽,偏差有多远,就看你的了。” 李增枝深吸一口气,顿感重任在肩,郑重拱手一拜说道:“先生放心,学生一定竭尽全力。” 深海航行是极为无聊的,除了李增枝每日在不断的计算着水师的位置,韩度和汤鼎都待的有些百无聊赖。 海上一望无际,最容易感受到渺茫和孤独,这个时候哪怕是没话找话,韩度都要找汤鼎闲聊一番。要不然,是真的会把人给憋死。 好在现在的战船补给充足了许多,不仅淡水的保存有了改进,不用再和混合着烂木头味道的水了,而且船上还准备了酒。 两人弄了几个菜,对坐在矮桌旁边,举杯碰了一下。 干了一杯酒之后,汤鼎边吃菜,边笑着问韩度:“韩兄这次准备如何对付高丽?” 韩度抬眼看着他,笑着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汤鼎连忙摇头,说道:“韩兄才是一军主帅,我当然是听你的。” 韩度听了,沉吟片刻,说道:“辛隅王只尊北元而不尊大明,无非不过就是以为高丽北方城关严密,认为大明劳师远征奈何不了他。这一次,咱就让他知道,他自以为是的坚城就是一个屁,高丽千里海疆,处处都是他的破绽。” 汤鼎听着,连连点头附和,“恐怕这辛隅做梦也不会想到,咱们这次直接兵临城下吧。”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韩度说道:“他想的明白也罢,想不明白那就来大明慢慢想。” 听到这话,汤鼎心里顿时一惊。让辛隅来大明,那就只能够是将他抓来了。看了韩度此次果然没有准备轻易放过高丽,准备来一次大的? 见汤鼎脸上有些疑惑,韩度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便解释道:“大明自立国以来,便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北方的蒙元身上,对于其他各国能够敷衍就敷衍,甚至稍微忍让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天长日久之下,这些小国便忘了大明横扫蒙元的威名,以为大明可欺。这一次,咱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还是大明说了算,他们想要在大明和北元之间捡便宜,那是做梦。” 一番言语,让汤鼎豪气顿生。 大明这些人走的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对各藩国上。为了集中精力对付北元,连安南这样的小国都敢在云南和大明发生争端。要不是韩度直接率水师强占了安平,说不定安南到现在都不会消停。即便是如此,到现在安南也没有向大明朝贡,显然他们还是不肯臣服。 而倭国就更加过分,大明主动派使者前去修好,结果还被倭人把使者给杀了。碍于鞭长莫及,当初皇上虽然恼怒,但是并没有出兵倭国,这事就此不了了之。 说不定,现在的辛隅王就是看到倭国都杀了大明使者,而屁事没有,他才有胆子杀使者、扣押大明人的。 数日之后,战船船首上已经能够看到远方一条黑色的细线,这是陆地。 韩度看着望远镜里的陆地越来越近,接连下令,“传令,落帆、减速,慢慢的靠过去。李增枝出来。” “先生。”李增枝来到韩度身后,拱手一拜。 韩度立刻回身看着李增枝,直接问道:“咱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计算出来没有?” “已经算出来了。”李增枝点头,随即便说道:“咱们现在处于开京往东南的海上,偏离了开京,但是偏离不多只要咱们往北航行,便很快能够到达开京。” “那就往北。” 韩度一声令下,船队转舵向北而去。侧帆而过接连数个岛屿,顺利来到开京外面的海域。 高大的战船如同小山一般,风帆鼓动下,威迫力十足。 海边的高丽人看到如此战船,顿时惊吓的像无头苍蝇异样到处逃串。 这里还有一个颇大的港口,甚至还有一处造船厂,以及停靠了不少的小船。 看到有港口,韩度就是咧嘴一笑,自从扫荡南洋开始,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炮轰港口。既然来了这里,那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连船厂、船只一起轰。 挥手下令,战船便开始侧身准备。 “右舷装填......” “装填完毕......” “开炮!” 高丽此地检事张子温,看到如此大船心里掀起阵阵大浪。看见高高的桅杆上,迎风飘扬的明黄金龙旗,知道来的是大明水师。 正文 九百零四章 危矣! 想到月前王上对大明的态度,以及刚刚砍了大明使者一行,张子温的心底猛然一沉,知道这恐怕是大明兴师问罪来了。 可是他对大明的兴师问罪却是不以为然,想了一下,让人来帮他整理好衣衫,准备好生和大明理论一番。 就在下人帮他整理衣衫的时候,他猛然看到大明的船上闪出点点火光,紧接着便是轰隆雷声大作,随后便看到船厂和船只在一道道黑影的摧枯拉朽之下粉身碎骨,化作碎木漂浮在海面上。 “不!”张子温看的瞠目结舌。 不是说大明是礼仪之邦,最重礼仪的吗?不是说大明会先礼后兵的吗?眼前的这一切,怎么和他以往的认知不一样?上来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开炮猛轰。 接连不断的炮声连绵不绝,张子温已经顾不得和大明理论了,连滚带爬的赶紧逃离这里,他怕跑慢一步就被一炮给轰成肉末。 仅仅是一轮炮击,便让船厂和所有船只通通变成了漂浮在海上的木头渣滓。 随后韩度便命令大炮,毫不客气的朝港口轰去。 两轮炮火过后,整个海港火光冲天,房屋千疮百孔,死伤无数。 放下望远镜,汤鼎有些不忍。下意识的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前方不到三十里就是高丽的都城,开京。 汤鼎盘算,短短三十里,他若是带人下船,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够兵临城下,完全可以打高丽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韩度却有不同想法,“接下来,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等?”这个答复,大出汤鼎的意料,不禁高声说道:“现在距离开京就不到三十里,咱们完全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韩兄,兵贵神速啊。” 韩度放下望远镜,侧头笑着看向汤鼎,说道:“兵贵神速自然没错,不过也要因地制宜,此一时彼一时。咱们若是直接兵临城下,别的不说,这攻城的损失肯定不小。” 汤鼎闻言,微微摇头,以为韩度还在心痛上次攻金山的损失,劝道:“韩兄宅心仁厚,舍不得将士伤亡,可是这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若是能够在高丽措手不及之下攻破开京,即便是有些伤亡,那也是值得的。” “当然是值得的。”这一次,韩度没有反驳汤鼎。 随后语气一转,说道:“但是既然本侯将这些将士带出来了,那便要想尽办法让他们活下去。” 见汤鼎有话要说,韩度挥手将他止住,“放心,本侯还分的清楚轻重。” 随后朝汤鼎笑道:“这辛隅如此不把大明放在眼里,显然是一个狂妄自大之辈。只要咱们在这里不上岸,稍微示弱一下,他必然会集结大军前来耀武扬威,即便是不能够攻击咱们,也能够提高他的威望。到时候,本侯就给他来一下狠的,本侯要一战平灭高丽。” 战船上大炮的射程,在韩度唯射程制胜论下,本就比普通大炮更远。如果辛隅集结起大军前来,以为水师大炮打不到他,从而掉以轻心的话,还真的是能够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损失惨重都是轻的,说不定真有机会像韩度说的那样,一战平灭高丽。 汤鼎想着,也是一阵兴奋,不过同时他又患得患失起来,问道:“那,他要是不敢来呢?” 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会的。他现在刚刚继位,最需要的就是威望。只要他不蠢,他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不蠢?来了才是真正的蠢吧? 汤鼎随意的想着,看向岸上朝开京放向逃串的人,心里不由得充满了期待。 张子温最先逃跑,又跑的最快。因此,他最先逃进开京。 一进开京,他便直奔宫城而去。 就在宫城门口,张子温被拦住。 辛隅和他深居简出的父亲恭愍王不同,不仅爱好出猎,而且喜好美色,更是好玩乐。他还喜欢微服私访跑到民间玩弄良家妇女,甚至是嫖妓,还有不止一次把这些歌姬带回宫的例子。 可谓是到了“无所不为,无恶不作”的地步。 对于他的种种行为,高丽朝中看不惯的臣子自然比比皆是。因此最初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好几个臣子轮番对他进行劝谏。扰的他不胜其烦,最后干脆将宫门死死守住,不得他召见的臣子,不得进宫。 张子温被拦住门口,正抖着手左右来回焦急的踱步,正好看到左侍中潘益淳从宫内出来。便连忙呼喊,“潘大人,大事不好,下官有要事,请潘大人速速禀报王上。” 潘益淳对张子温这样的谗臣并不感冒,不过见他一脸焦急的说有要事禀报王上,便走过来,沉着脸问道:“发生了何事?” 张子温为人圆滑,根本不在意潘益淳的冷言冷语,连忙将他拉到一旁,说道:“潘大人,大事不好,大明兴师问罪来了。” “你莫不是在说笑?”潘益淳不屑的看着张子温,虽然他也不赞同王上斩杀大明使者的,当时他也直言劝过王上,但是他也不认为大明会派兵前来兴师问罪。再说了,他身为左侍中,消息要比这张子温灵通的多,他都没有收到过北边的军报。 大明如何兴师问罪?难不成他们能够飞过来? 张子温连忙解释:“下官哪里敢胡说八道?大明真的来了,来的是水师,就在海边。他们将咱们的船厂和所有的船只都烧毁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大人就能够看到逃回来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潘益淳还真的没有想到大明会从海上来,想到高丽三面临海,他后背顿时被冷汗湿透。 “千真万确。”张子温没有潘益淳想的深远,只觉得逃到开京就算是安全了,如果再能够把这个消息禀报上前,说不定还能够戴罪立功,免去他逃回来的罪责。 潘益淳却是猛然惊呼:“国危矣!” 张子温听到都被吓了一跳,可是潘益淳却没有和他废话,直接将他拉住往宫里走。 “快,和老夫一起去禀报王上。” 正文 九百零五章 辛禑的心思 花园中,有一处广亭,四周幔布遮挡,其中却传出靡靡之音和年轻女子吃痛娇笑的声音。 辛禑一身红衣,坐在正中间,蒙着眼,一队女子衣衫袒露,正不断的围着他打转。 而辛禑则手持弹丸,哈哈笑着随意射出去。虽然十有九空,但是还是有射到女子身上的。 刚才女子吃痛的声音,就是被射中之后发出的。弹丸力道虽然不大,但是也让女子雪白娇嫩的肌肤上出现一个个嫣红的小点。 潘益淳带着张子温前来,却正巧撞见这副景象。不由得回头,朝着张子温怒目而视。在他看来,王上变成这副模样,就是张子温这些谗臣的错。 他才刚刚向王上禀报完今日的事务,当时王上都还是衣冠整齐。对于国事也是非常上心,频频仔细询问,甚至还能够提出王上独到的见解,完全就是妥妥的一副明君模样。 可是现在呢?这才转眼的功夫,王上就变得衣衫不整,如此放浪形骸。 这要不是有馋臣误导王上,何以变得如此地步? 张子温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潘益淳发生冲突,在他看来现在最紧要的是向王上禀报大明的事。而且他早就知道朝中有潘益淳这类人,总是以为是他们这些人将王上给带坏的,可是这些人也不想想,如果王上真是他们心中的明君的话,会如此轻易的被影响吗? 潘益淳知道轻重,见张子温避开他的目光,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朝他发作。 连忙几步上前,将幔布掀开,朝着一众衣衫不整的女子喝道:“老夫有要事禀报王上,全部下去!” 这些女子不过是宫里的侍女,连名分都没有,哪里敢和堂堂左侍中大人顶撞?连忙惊呼着遮掩身上露骨之处,纷纷从另外一个方向跑掉。 辛禑听到动静,猛然一把撤下眼睛上的轻纱,恼怒的死死盯着潘益淳,厉声道:“潘益淳你好大的胆子,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潘益淳脸色比辛禑还要难看,无畏无惧的朝着辛禑一拜,说道:“王上若是要杀臣,臣自然慷然赴死。” 说着,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辛禑,沉声道:“不过在王上杀臣之前,还是先听听张子温的禀报吧。” 辛禑看向站在一旁的张子温,对于张子温他还是比较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将年纪轻轻的他,便放在高位。 见到张子温,辛禑的脸色好了一些,沉声问道:“究竟是何事?说!” 张子温连忙一拜,“王上......” 辛禑听到大明水师竟然直接来到开京,还炮击港口。 “......大明第一时间就攻击了船厂,现在恐怕船厂和船只都已经化为乌有了......”张子温声音有些颤抖,这些可都是他负责的,现在被明军一次摧毁,他罪责难逃。 是死是活,就看王上如何处置他了。 辛禑听了脸上没有惊恐在,只有恼羞成怒。 原来在此之前,他已经和心腹崔莹商议,准备联络北元,出兵夹击辽东。崔莹还将派出裴厚去联络北元。 他自以为得计,以为能够凭此占下辽东,以彰显他的开疆拓土之功。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大明来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恐怕现在裴厚都还没有离开高丽国土呢,大明却已经兵临开京城下。 “来人,传百官议事。” 事情紧迫,辛禑再也顾不得处罚潘益淳了,直接吩咐左右将众臣召来。 明军水师炮轰船厂的消息刚刚传到开京,有些官员刚刚听说,正觉得不可置信的时候,辛禑王的诏令便到了。 怀着震惊的心情,百官齐齐入宫觐见。 百官左右分立,潘益淳和崔莹两人相对站着。 辛禑走到王位上坐下,看着左右群臣,沉声说道:“事情诸位都应该知晓了,大明水师无故攻打我高丽船厂、摧毁船只,诸位以为应该如何处置?” 话音落下,有不明情况的臣子,这个时候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王上如此急切的将众人招来。 而有的臣子则对辛禑的话,在心里嗤之以鼻。几日前,才在这大殿里商议过准备攻打辽东的事,现在却说大明无故而来。 这简直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给自己立一块牌坊。 当初,就有部分大臣不赞同和北元联合攻打大明,结果还不是王上一意孤行,执意如此? 现在大明前来兴师问罪,当初赞成攻打辽东的那些人,就自己受着吧。反正自己当时是反对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不赞同和大明撕破脸的人,一身轻松的站着不说话。那些赞同攻打辽东的人更加无话可说,他们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潘益淳见场面过冷,王上的脸色都要快阴沉的滴出水来。便站出来,一拜说道:“王上,大明如此兴师动众,恐怕有什么误会。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遣使者前去交涉。真有误会的话,还是和大明解释清楚,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说完,潘益淳抬眼看着辛禑王。眼睛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向王上表露出来,“王上想要联合北元夹击辽东的事情,肯定是被大明知道了。要不然,大明怎么会直接将水师派来,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将船厂打的千疮百孔?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就将和吧。还有赶紧去把派往北元联系的人给召回来,免得发生误会。” 辛禑明白潘益淳的意思,但是他心里却不甘愿就此罢手,就坐在王位上什么话都没说。攻占辽东之地,是他谋划已久,准备彰显自己文治武功的,怎么可能说罢手,就罢手呢? 崔莹察觉到了辛禑的心思,连忙站出来帮王上出声。朝着辛禑一拜道:“王上,臣以为,大明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哦?何以见得?”果然,崔莹的话说到了辛禑王的心坎里,再也不保持沉默,而是迫不及待的开口,笑着看向崔莹。 崔莹见此,明白自己把握住了王上的心思,心里顿时大定。 正文 九百零六章 李成桂的犹豫 崔莹脸上带着自信的神采,继续低头回道:“大明精锐一直都守卫在北方一线,以应对北元的威胁。而水师,只不过是大明用来清剿海寇的而已,根本算不得精锐。这次大明派水师前来,恐怕更多的是虚张声势,想要恐吓高丽。毕竟若是将咱们就此吓住,那辽东之地便高枕无忧,对于大明来说无论如何都是赚的。” 辛禑听了之后,脸上浮现起微笑,不断的点头赞同崔莹的想法。他心里也是对大明不以为然的,也是觉得大明更多的是在恐吓。 潘益淳见王上赞同崔莹的看法,气的须发皆张,指着崔莹怒骂道:“就是有你这般蛊惑王上的小人,高丽才落到这般境地。” 崔莹对于潘益淳的谩骂自然是不满,但是他城府颇深,没有当场爆发出来,而是一脸嫌弃的看了潘益淳几眼。 潘益淳在这里也不能把崔莹怎么样,现在最紧要的是让王上打消继续和大明交恶的想法,赶紧派使者前去和大明水师沟通,接触误会。 “王上,大明和北元都是幅员万里的大国,而高丽只是偏安一隅,国小民寡,如何与两者争锋?高丽与北元联合攻辽东,即便是能够获胜,高丽又如何能够在北元眼皮子低下占据一部分辽东?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而大明水师的威胁近在眼前,如果大明攻城,那该如何是好?” 辛禑有些恼怒潘益淳的不识抬举,他说与北元合力攻辽是与虎谋皮,那岂不就是说他辛禑鼠目寸光,连这样明显的事情都想不到? 虽然不满潘益淳,但是辛禑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崔莹见此,趁热打铁,讥讽的撇了潘益淳一眼,说道:“潘大人被大明吓破了胆,害怕大明攻城。不过恐怕要让潘大人失望了,臣这里刚刚收到一给消息。” 说着,连忙从袖袍里面抽出一封信函,展示出来笑道:“大明水师根本没有攻城的打算,他们在炮轰船厂和港口之后,便停下攻击,甚至还朝着海里后退了一些,显然这些大明水师根本就没有攻城的实力。” “果真如此?”辛禑王神情激动,连忙问道。 崔莹将信函交给一旁的宦官,笑语盈盈的说道:“千真万确,大明水师退往海上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王上只要派遣人前去一看便知。” 辛禑王结果信函一看,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便朝着身旁的宦官示意一眼。 宦官立刻心领神会的派人前去查探。 将信函放在面前,辛禑王意气风发,笑着说道:“大明虽然强,但是北元也不弱于他。现在大明正是被北元牵制住的时候,高丽若是不趁此良机开疆拓土,如何能够强盛?本王联合北元合击辽东的心意已决,其实区区水师的恐吓能够吓退的?” 潘益淳听了,仰头望着屋顶,心里暗叹:“王上好大喜功,恐非高丽之福。”在潘益淳心里,向高丽这样的小国,夹在大明和北元之间,就应该左右逢源两边交好,而不是联合其中之一,去攻打另外一方。 毕竟大明和北元的实力都太强了,根本不是高丽可以对抗的。一个不好,高丽恐怕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正要再次规劝王上,却被崔莹抢先说道:“王上,大明水师退往海里,臣以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如调兵拱卫开京,以防明军攻城。” 辛禑虽然认为明军既然都退到了海上,自然是没有攻城的可能。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同意了崔莹的话。 “崔爱卿此乃老成谋国之策,那就调兵八道,拱卫开京。” “王上英明。”崔莹连忙跪拜下去。 他这一拜,顿时有不少的臣子跟着拜下。 而潘益淳等站着的寥寥数人,便在臣子当中显得极为刺眼。 面对王上凶狠的目光,潘益淳也只好带头跪拜下去,“王上英明。” 心里却是叹息,希望一切如同崔莹说的那样,大明只是恐吓高丽,并没有实力攻城吧。 辛禑见潘益淳服软,才满意的挪开目光。不过心里对潘益淳的不满已经是到了极点,要不是现在有大明水师在,他现在就向让潘益淳滚出朝堂。 目光落地崔莹身上,辛禑顿时微笑起来,问道:“崔爱卿以为,谁可以领兵应对大明水师?” 见王上毫不掩饰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示出和他的亲近,崔莹心里豪气顿生,瞥眼看向潘益淳等人,神色当中带着不怒自威。 连忙说道:“臣以为,守门下侍中李成桂可以当此大任。” 辛禑也含笑点头,显然也是赞同崔莹的建议,直接下令道:“命崔莹为八道都统使,李成桂为左军都统使,整军迎敌。” “是!”崔莹高兴的回道。 他被任命为八道都统使,那就是王上将开京所有的兵力都归他统辖。这份信任,自然是非寻常人可及的。一旦八道兵力齐集开京,他崔莹就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远在平壤的李成桂,接到辛禑王的任命之后,没有丝毫的被任命为左军都统使的兴奋,反而是面带愁容。 当然,他这份愁容可不敢在旁人面前表露出来。他只有在面对面前这人的时候,才会真正的流露出心里真实的想法。 李成桂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站着人前,就能够给人以压迫力。但是他面前这人,却是身形消瘦,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道传,看来事有不谐啊。”李成桂望着窗外一声长叹。 “将军何必气馁?所谓事在人为,宋太祖陈桥兵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既然事情有变,那咱们静观其变就好了。”道传,也就是郑道传。他在投靠了李成桂之后,便忠心侍主,一心想要帮李成桂策划推翻王氏高丽。 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那是因为他曾经因科举入仕,但是作为新兴士大夫代表人物的他被世家大族所针对,惨遭流放。 正文 九百零七章 多年谋划 他从投靠李成桂开始,便想着如何推翻高丽。在见到李成桂的时候,看到李成桂麾下军容整肃,便悄悄和李成桂说道:“将军麾下号令名肃,卒伍整齐。将军由此精锐,何事不成?” 当时,李成桂便问他,想要说什么。郑道传却顾左右而言他,托词说道:“击倭寇于东南”,实际上却是想要帮助李成桂推翻高丽。 而李成桂自然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几番试探之下,在弄清楚郑道传是想推翻高丽之后,便和他一拍即合,将其视为心腹。 这次高丽和大明交恶,想要趁大明和北元角力的时候攻占辽东,也是郑道传多番谋划下的结果。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郑道传也没有想到大明竟然会派水师直抵开京。如此一来,原本应该调往辽东的兵,却被调往了开京。 “本将军现在该如何做?”遇到如此大的变故,李成桂一时间感到巨大的失落,以及六神无主。 郑道传笑了笑,说道:“既然王上调将军进开京,那将军就去吧。只要八道兵力在将军手上,在哪里不是一样?” “你的意思是,咱们直接在开京起事?”想到这里,李成桂不禁有些兴奋。他觉得郑道传说的没错,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这么多年,只要这八道兵在他手上,在开京和在辽东有什么区别? 甚至在开京,反而更加方便他起事呢。 可是郑道传却是摇头,见李成桂疑惑,便解释道:“大明水师来的太过突然,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大明是什么意思,因此将军即便是去了开京,也要谨慎行事。除非大明也赞同将军起事,否则不可为也。” 李成桂低头,眉头紧皱。思量片刻,觉得郑道传所言不差。大明的态度,现在是最关键的。如果能够得到大明的支持,那李成桂就再无顾虑,直接反手间就能够攻入王宫。可是要是大明反对他的话,那他只能够再次隐忍下来。 “好,那咱们就先去开京,然后再静观其变。”李成桂听从了郑道传的建议。 ...... 巍峨的战船固定在海面上,就如同在还面上瞬间围起了一道山。 大明的威慑仍在,不过高丽的百姓现在已经从当初的惶恐之中恢复过来。和被炮击的时候狼奔豕突不同,现在在高丽王的宣扬下,知道大明水师不敢上岸,百姓已经没有了对大明水师恐惧,反而是敢站在岸边对战船不断的指指点点了。 韩度和汤鼎坐在一起喝酒,两人谈笑风生。 看着海边上来来去去,完全无视大明水师的存在。汤鼎不禁感叹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好了伤疤忘了痛吗?这才几天啊,他们竟然就敢在海边到处晃荡了。” 韩度笑了笑,喝了一口酒,笑道:“无知者无畏,小国寡民见识短浅,哪里知道天高地阔?上位者如果告诉他们,他们便如何做。只要有人告诉他们,咱们现在是纸老虎,他们信了还会怕咱们么?” 汤鼎摇摇头,实在是难以理解,“谁给他们的自信?” 韩度呵呵一笑,鄙视的朝着开京方向看了一眼,说道:“等着吧,你还会看到他们更加自信的时候。” 蕴含深意的眼神,让汤鼎为之一愣。他们还能够更加自信?这种自大的心态,他们究竟是怎么来的? ...... 随着八道兵齐聚开京,而大明水师自从退到海上之后,便再无动静。这让辛禑王和崔莹等人,更加认为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大明根本没有想过和高丽开战,只是在恐吓而已。 即便是有潘益淳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不能和大明彻底交恶,要立刻派使者前去和大明说和。 可是辛禑现在早就看不惯潘益淳了,哪里还能够将他的话给听进去? 等到李成桂回来,辛禑王更是信心十足。 前些日子,潘益淳不断劝说没有派出的使者,心中辛禑却主动派了出去。不过不是去低头说和的,而是去训斥大明的。 潘益淳在知道之后,仰天长叹,“国危矣!” 奉辛禑王命,周谊作为使臣,前来和大明交涉。 周谊一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来到海边。这个使臣的位置,可是他花了大力气才从众人当中脱颖而出,抢到手的。 一脸笑意的周谊来到海边,顿时才发觉一阵尴尬。由于韩度下令将高丽船只全部摧毁,现在高丽连一条像样的船都找不到。 渔船倒是有,不过他周谊堂堂高丽使臣,代表的是王上的尊严,怎么能够坐渔船? 刚才守在周谊身边呼拥他的人,现在一个个都不说话了,就怕周谊注意到他们,把麻烦惹到身上。 周谊看了一圈,自然知道这些人指望不上。想了一下,让人朝大明水师喊话。 韩度虽然隔着远,但是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岸上人的喊话。 汤鼎笑着问道:“韩兄现在怎么办?既然那是高丽使臣,那咱们需要派船将他接过来吗?” 韩度放下茶杯,抿了抿嘴,不屑的说道:“他一喊,我就派船去接他,我不要面子的吗?” 汤鼎顿时无语,以前可从来没有觉得韩度是如此的小气,竟然连这个都要计较一番。 而韩度的想法则不同,自己现在代表的是大明。若是不能够把大明宗主国的气度体现出来,那就是有辱国体。 周谊让人喊了一阵,却没有见大明水师有什么反应,便只好另想办法。 好在这时候,他身边一人提议,可以将请求写在布匹上,让大明看见。 周谊听了,连忙让人去准备。 韩度看到岸边的人拉出条幅,举着望远镜看清楚了之后,呵呵一笑:“看来,这高丽使臣也有几分急智,既然如此,那就派船去将他接过来,看他说些什么吧。” 放下一条小船,前去接人。不过,韩度只允许一个人上船,将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全都给挡了回去。 周谊无奈,只好孤身上船前去和大明谈判。 正文 九百零八章 妄自尊大 原本患得患失的周谊忽然想到,他一个人前去也有好处,如果大明在他的斥责之下,就此退去的话。那岂不是说,他周谊一人便逼退了大明如此庞大的水师? 想到这样的荣誉以及回去只好会收到王上如何的赏赐,周谊就激动的浑身颤抖。 因此,周谊上船,一见到韩度,连韩度的身份都没有探听清楚,便趾高气昂的说道:“王上八道大军已经集结在此,尔若是有胆便上岸决一死战。” 韩度看到居高临下,对自己指指点点使臣,摸了摸鼻子。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周谊将韩度的话,反过来还回去。 韩度闻言一怔,虽然早就想到辛禑王自大狂妄,但是没有想到连他的臣子都张狂到这个地步。 周谊却没有理会韩度,直接说道:“本官乃是参知政事周谊,大明兴不义之兵前来高丽,并且毁我船厂,杀我黎民,高丽上下无不义愤填膺。” 汤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这周谊的意思,他这是在对大明兴师问罪?看了一眼韩度阴沉的脸色,汤鼎心里不由得浮现起一抹古怪。 他不知道韩度会如何对付这狂妄到目中无人的高丽使臣。 “那又如何?”韩度冷笑出声。 “如何?”见韩度冷笑,周谊语气更是毫不客气,“将军若是不敢应战,那便赔偿高丽损失,王上会看在往日大明和高丽的交情上,网开一面。” “赔偿?”这人的意思,是不是想说让大明赔款?明明是自己占据优势,反而想让自己赔款。这不是自大,这是在作死,韩度很想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当然。”周谊没有察觉到韩度语气里的不善,反而因为韩度刚才这句话的声音毕竟小,他还以为韩度是怕了。 “若是大明能够将辽东之地划给高丽,王上可以既往不咎。” 韩度都气疯了,这意思是想让自己割地赔款呗?就凭高丽王辛禑?他凭什么,难道就凭他和他爹的妃子私通? 这周谊也是膨胀的不行,韩度什么话都不想说,直接挥手让人将他拿下。 周谊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却极为的兴奋,要不是身在大明船上,他都要高潮了。一想到,回去之后,人们传唱他如何当面斥责大明,如果有礼有节的为高丽挣足了脸面,他心里的自信与傲气就增长到了极点。 今日回去之后,他周谊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周谊了,而是敢于训斥大明的直臣、干臣。 “不用扶我,本官自己能走。”以为韩度要将他送回去,周谊故作刚烈的一挥手,躲开了士卒伸过来的手,一副凛然不惧的姿态,就要转身离开。 韩度见了,却感到极为好笑,问道:“你要往哪里去?” 周谊回过头,傲然的看着韩度,说道:“既然大明不接受高丽的好意,那就准备战争吧。本官自然要把大明拒绝王上好意的消息带回去。” “不,你不用回去,辛禑也能够得到消息。”韩度微微一笑,若有深意的看着周谊。 周谊听了,没有回过神来,他要是不回去,王上怎么会得到消息?来这里的就只有他一个人,难道大明还会去传话不成? 愣神之间,周谊连韩度直呼高丽王的名讳都没有察觉。不过也是,辛禑更多时候都被高丽人称为王上,即便是知道姓名,那也是王禑。辛隅母亲是权臣辛旽的侍婢,出身低贱,因此在他继位之后,便禁了辛禑的名字,改名王禑。 周谊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对于王禑的来历和本名,大明却是记载的极为清楚。 韩度懒得理会自大的周谊,挥挥手,吩咐道:“来人,把他吊道桅杆上。” 周谊听到对他的处置,脸色陡然一变。双臂被士卒抓住的他,立刻挣扎起来,“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王上的重臣,你如此对我王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王上的怒火你承受不起,大明也承受不起。” 韩度冷哼一声,看着自信满满的周谊,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大明镇海侯,辛禑他要是有怒火,那就对着本侯发吧。当然,要是他还能够发的出来的话。” 说罢,仍有周谊不服气的挣扎,韩度立刻说道:“把他吊上去。” 周谊被一点一点的吊了起了,岸上的人自己看见。 跟着周谊来的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六神无主,惶恐之下,一个个没命的往回奔逃,赶紧回去报信。 嘭......得到消息的辛禑气愤的一巴掌拍在桌上。 “大明欺人太甚。” 发泄过后,立刻抬眼看向崔莹,说道:“传令李成桂,即刻发兵前往。不让大明看到本王的实力,他们还会得寸进尺,以为本王可欺。” “是,臣这就去。”崔莹立刻点头答应,退了出来。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明将周谊吊起来的那一刻,两国之间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崔莹也不想想,辛隅王几个月前才刚刚斩了大明使者二十四人的时候,怎么没有觉得是欺人太甚? 李成桂接到军令,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但是答应归答应,说心里话,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大明对上。 王禑和他那群宠臣,旧居开京,早就已经忘了战场是什么模样。周围都是对他们趋炎附势的人,他们早就失去了理智的判断,以为大明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样,会低他们一等。 可是李成桂在东北可是和大明交过手的,自然知道能够将北元逼到绝境的大明,不是小小高丽可以招惹的。 他之所以会和崔莹等人沆瀣一气,赞同攻打辽东,那是因为他想要借此机会将军权归拢到他手里。只要将高丽大半的兵力掌握,他便能够直接回军南下,篡权夺位。 自始至终,李成桂都没有想过和大明交恶,更加没有想过要攻打辽东。甚至,他还想着夺位成功之后,能够得到大明的册封。  正文 九百零九章 一战平灭 只有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他李成桂才能够称为真正的高丽王,才能够传承永续,连绵不绝。 因此,这个时候得到进攻大明水师的命令,李成桂却是犯难了。 不说他本身就不愿意,就算是他愿意,那大明水师在海上,他又没有船,难道能够跑到海里去攻击? “道传啊,此事你怎么看?”没到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成桂就把希望放到了郑道传身上。 郑道传也从来都不负他所望,这次也不例外。笑着说道:“王上的命令,将军现在还是不得不遵的。” 李成桂闻言更是仰头看着屋顶一叹,“是啊,这也是本将军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的原因。可是这答应倒是答应了,该如何做,还请道传解惑。” 郑道传微微颔首,直接说道:“既然王上的命令是让将军,把八道兵全部带到港口和明军水师对峙,那将军照做便是。反正现在高丽连一只战船都没有,将军即便是想要进攻大明水师,也是无可奈何。即便是王上,也不会因此怪罪将军的。” 李成桂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去装装样子。” 说完,李成桂心里一阵感叹,“这都是什么事啊?” 郑道传却是还有话说,“将军不要不以为然,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啊。” 李成桂心里一动,有些猜到郑道传说的是什么机会,连忙神色一正,沉声问道:“怎么说?” “将军一定要利用好这次带兵,最好是将八道兵力全部掌握在手中。如此一来,对将军可是有极大的好处。”郑道传认真说道。 见李成桂虚心附耳过来,郑道传解释道:“只要将军把这八道兵力掌控住,那么便进退自如了。即便是大明要进攻开京,将军也可以避开大明的锋芒,直接带着八道兵力离开。有这八道兵力在手,将军哪里去不得?而若是大明真的就此离去,那将军正好可以回师攻破开京。” 攻破开京......那自己就是新的高丽王了,李成桂一阵心潮澎湃。多年的谋划,总算是到了即将开花结果的时候。 而即便是自己不敌大明,带走八道兵力的他,也可以在高丽随便一处称王,根本就不用在意王禑的脸色。这年头,手里有兵才是真的。他要是有这八道兵力,完全就可以不把高丽王放在眼里,甚至他看王禑不顺眼了,还可以直接起兵灭了他。 “哈哈哈,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李成桂大笑起来。 多年的辛苦筹谋,总算是到了见分晓的时候,郑道传也是高兴的附和。 隔日,李成桂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所有兵力来到海边和海里的大明水师,遥遥对峙起来。 ...... 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来到船首上,看到海边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的汤鼎,是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的。 怕是自己眼花了,还连忙揉了几下。 等到汤鼎发现眼前的这一幕不是错觉之后,连忙跑回船舱,将韩度给拉了起来。 汤鼎一路推囊着韩度来到船首,指着海边站满的高丽士卒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高丽王会派大军前来的?” 韩度仔细看清楚之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回头看了汤鼎一眼,感叹着解释道:“辛禑此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从他给大明的国书就能够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妄自尊大之辈。” 汤鼎听的连连点头,其实不仅是辛禑,就连高丽的使臣都有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狂妄自信。 “可是咱们在海里,他即便是派大军前来,又不能下海,又有什么用?”这一点是汤鼎极为不解的,明明就打不到自己,这辛禑还不惜代价的派大军前来。 韩度背着手,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便耐着性子和汤鼎解释道:“妄自尊大的人做事,哪里会考虑那么多?在这样的人看来,冒犯他的人必须要得到惩罚,即便是攻打不到咱们,他派大军来此也能够彰显他的威势。” 汤鼎顿时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一开始便往海里退,就是要示弱?” “对。我就是要给辛禑造出一个假象,那就是咱们实力不足,不敢上岸。”韩度笑着颔首,反问了汤鼎一句,“你说,一个妄自尊大的人,面对实力不足的敌人之后,他会不会冲上来?即便是攻打不了咱们,能够摆出一副架势,增强他的威势也是好的嘛。反正咱们又不敢上岸,这样做又没有什么风险。” 汤鼎顿时明白了,既没有风险,又对辛禑有利的事情,他为何不去做? 所以,从一开始,辛禑的一举一动都在韩度的预料当中?汤鼎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心里感到佩服。 “但是还有一事,咱还是不明白。” 韩度一副好为解惑的模样,朝汤鼎点头说道:“汤兄有和疑惑,请说。” 汤鼎也不客气,直接问道:“辛禑王不知兵也就罢了,总不能高丽就没有一个知兵的吧?咱们都炮轰船厂,摧毁高丽所有的船只了,他们应该知道咱们大炮的厉害才是。为何现在还会集结在海边?” “这个咱倒是并不清楚高丽人是怎么想的。”韩度坦然说道,“不过,人们总是坚信自己看到的东西。高丽也是有着大炮的,可能他们以为咱们的大炮和他们的一样吧。” 这怎么可能一样?汤鼎心里大感诧异。 大明的大炮和以往的差距极大,自从韩度用钢代替铜之后,不仅大炮的重量大为减轻,而且射程也增加了许多。 换成以前的大炮,在这个距离的确是打不到高丽人,但是以现在的大炮,可是能够完全将高丽人覆盖住的。 “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汤鼎望着韩度。 韩度转身看向海边的高丽人,冷然说道:“本侯说过,我要一战平灭高丽。既然辛禑如此配合,本侯要是不给他一个惊喜,岂不是对不起他?” “传令下去,所有战船装填,三轮齐射。” 正文 九百一十章 时代来临了 “所有战船装填,三轮齐射~” 号令此起彼伏的传了下去,整个水师将士顿时忙碌起来。从甲板跑下炮仓的脚步踩的“咚咚”直响,就如同密集的鼓点一样。 管带站在楼梯门口,看到不断朝着炮位跑去的士卒,大声吼道:“各就各位,打开仓门。” “打开仓门!” “右舷装填......” “装填完毕~” 经历过数次海战,韩度麾下水师将士的素质有了质的提高。现在从接到命令,到打开炮仓,将大炮装填完成,总共也不过花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在所有人的耳中,好似空气都静止下来,一切都被凝固住。 “开炮!”一声怒吼,撕裂了此地的宁静,将喧嚣再次带回了现实。 “轰!轰!轰......”所有战船齐齐怒吼。 ...... 李成桂在海边摆好阵势严阵以待,但即便是他也不认为明军会上岸和他们拼杀。 因此,李成桂为了在辛禑王眼皮子低下表现的再卖力一点,甚至还让士兵齐声辱骂明军。 刚开始他们还有些犹豫,可是等骂了几句,却没有看到明军有任何的动作,他们的胆子便更加大了起来。 骂的越来越难听,阵型也难以保持了,开始慢慢变得东倒西歪。 而李成桂自认为他只不过是来做做样子便完事了,也认为明军没有胆子上岸,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后军士自顾自的便调笑便骂。 就在李成桂以为他只要在这里做做样子,几日之后便能够回去向辛禑王复命的时候。 只见还面上密密麻麻的火光闪现,几息过后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伴随着的是无数黑点从海上袭来。满眼都是空中的黑点,所有的心神都被其吸引,甚至感觉周围的光明都黯淡下来。 不等长大嘴巴的李成桂发出声音,无数炮弹便在人群中落下,犁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道路。 一块血肉飞溅到李成桂脸上,浓重的腥臭味道顿时让人回过神来。 “迎敌,迎敌!” “明军疯了吗?大明疯了吗......” “明军这是什么大炮,怎么能打得这么远?” 可惜,没有人回答李成桂。 猛烈的炮击,让高丽军士甚至以为这是老天发怒了,在打雷。一颗炮弹划过,瞬间残肢断臂横飞,甚至有人被炮弹正面击中,立刻四分五裂的惨烈景象,将高丽军士吓得心肝直颤抖。他们以往也和女真人打过不止一仗,可是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就凭女真人那用兽牙制作的箭头,连他们的盔甲都射不穿。 八道大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盲目的四散奔逃。 李成桂见兵败如山倒,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收拢人心。连忙把剑,斩了两个逃走的士卒,举剑高呼:“整军,整军,备战迎敌!” 可是无奈明军的大炮太多、太过密集,就好似落下的雨点一样。身边惨烈的景象让高丽人吓破了胆,即便是李成桂的军令也难以号令他们。 李成桂见没有人听他的,顿时恼羞成怒,挥剑便要继续斩下。却被一旁的郑道传一把拉住,“将军,将军,大势已去,这里太过危险,将军还是暂且退后,再做打算吧......” 李成桂眼睛瞪大如铜铃,不服气的喝道:“本将军还没输,没输。本将军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和大明决一死战。” 郑道传见一时间说服不了李成桂,瞅准一个机会,伸手将李成桂的剑抱住。没等李成桂反应过来,便朝身旁的侍卫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让将军上马,护着将军离开,难道你们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将军死在这里?” 侍卫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帮忙,将李成桂的宝剑夺下,并将他扶上马去。 李成桂不想走,被扶上马还在不断的挣扎,可是被几人按住的他挣脱不了。 就在李成桂不断的喊着“本将不走,快把本将放开”的时候,一颗砸到地上,又弹起的炮弹直接打在他的后心上。 李成桂嘴里的喊话,顿时就变成了喷薄而出的血沫。 无论是郑道传,还是侍卫都惊呆了。 直道李成桂从马背上无力落下,几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将军,将军~”最后还是郑道传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将李成桂抱在怀里,双手捧着李成桂的脸。 可惜,李成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抬眼看了郑道传一眼,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郑道传一时间六神无主,只是呆呆的看着已经逐渐变得冰冷的李成桂。 身旁的侍卫惶恐之下却不敢上前,过来片刻他们回过神来,竟然齐齐后退几步,转身就消失在逃跑的人群当中。 兵败如山倒,残酷的密集炮击直接击破了高丽人的本就为数不多的意志,现在他们脑海里除了一个逃命的念头之外,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东西。 韩度看到望远镜里高丽人四处逃命的景象,呵呵笑了起来,转头朝汤鼎说道:“现在,只要在任何一个海岸上,架起几架大炮便能够屈服一个国家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汤鼎闻言浑身一震,骇然的看着韩度。可是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来不及和韩度探讨。 他都没有想到高丽人竟然崩溃的这么快,为了不错过追击良机,连忙下令让战船靠岸。 等到将士刚刚集结起来,便一刻不愿意耽搁的追杀上去。 韩度也下了船,跟上岸去。不过韩度可不是前去追杀高丽人的,而是前去看看战果如何的。 韩度一上岸,便看到几个士卒围在一处,便好奇的上前去。只见士卒中间,一人抱着一具尸体瘫坐在地上。 从这两人的衣着来看,应该都是高丽的大官。 见到韩度到来,原来心如死灰,刀架在他脖子上,都没有丝毫反应的郑道传,抬眼看向韩度。 忽然竭力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知不知道做了什么?” 士卒见一个败军之将,还胆敢如此放肆的和侯爷说话,猛然挥手,刀鞘劈里啪啦的打在郑道传脸上,打的他牙齿横飞,口吐鲜血。 正文 九百一十一章 是谁啊?不认识 可是即便是如此,郑道传还是像疯了一样,被人抓住还不断的挣扎着想要往韩度面前凑。一边挣扎,还一边喊道:“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是谁吗?” “谁?”韩度不由得好奇,问道。 郑道传见韩度回应,立刻用肃然的语气和韩度说道:“他是李成桂。” “李成桂是谁?”韩度眉头一皱,确定脑海里没有这个名字,转头朝李增枝问道:“你认识吗?” 李增枝脸上憋着一笑,连忙摇头回道:“不认识。” 韩度回头朝郑道传说道:“本侯也不认识。” 郑道传神色一愣,有些茫然的忘记了挣扎,没有回过神来。 韩度直接挥手,说道:“拖下去。” 郑道传被人拖走,才猛然回过神来,更加激烈的挣扎,朝韩度说道:“你毁了高丽的未来,毁了高丽的希望。” 韩度头都没回,根本没有理会郑道传,反而是看着已经在地上凉透了的李成桂,叹道:“高丽若是把未来放在此人身上,那才是没了希望。” 听到韩度的话,李增枝若有所思,上前轻声问道:“侯爷知道这李成桂?” “不知道。” 韩度说不知道,李增枝不敢再问,即便是他心里有着疑惑也只能够压在心底。跟着韩度便离开了,任由李成桂躺在哪里。 不管他曾经有多么风光,有多么的位高权重,有多么远大的理想抱负。身死百事消,他现在也不过和普通死人一样,只是等着大明士卒清扫的死尸而已。 高丽八道兵力被一战直接打崩,逃跑的速度甚至是比传信的速度还快。港口战败的消息都还没有传到开京,这些逃跑竟然就已经跑进开京城了。 辛禑还待在王宫里,高兴的举行着酒宴。一身红衣彰显着他的意气风发,无数的侍女身无片缕的在辛禑面前随着歌乐起舞。辛禑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个个揉动的腰肢,丰满的高挺,目不暇接。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开京无数人都抬头四处张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加不明白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开京平静太久了,高丽从立国至今,已经历三十二朝,开京从来就没有被兵临城下过。即便是前些日子港口被大明水师毁了,人们也不认为大明人敢上岸进攻。 毕竟王上已经下令调兵八道,号称十万大军,岂是为数不多的大明人能够击败的?甚至还有不少人想着巴不得大明人能够上岸,正好让高丽一个击败大明的机会。 等到逃兵进城,八道大军已经被大明人给击败的消息,才不胫而走,在高丽人当中飞快的传播开来。 开京城中从原本的繁荣富足,瞬间变成了人心惶惶的景象,无数的人都在想办法回家。至于跑回家之后,该怎么做,是惶恐不安的待在家里,还是立刻出城逃命,离开京远远的? 他们不知道。 汤鼎带着大军来到开京城下的时候,城外的人已经逃的一个不剩。城墙上已经站满了高丽士卒,城门也早就关闭的严严实实。 这个时候,辛禑才得到李成桂战败身死的消息。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的辛禑六神无主。 崔莹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可他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和辛禑请示:“现在开京人心动荡,百姓惶恐不安,还请王上主持大局、安抚明心。” 辛禑恍惚着看向崔莹,忽然愤恨发怒道:“本王怎么知道该如何做?如何安抚人心?”若是平日辛禑自然不会如此无计可施,但是此刻明军兵临城下,又刚刚击败了李成桂的十万大军,正是气势锐不可当的时候,他能够怎么办? 辛禑看着崔莹,眼睛里面不免露出杀机。他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听了着崔莹的谗言,他和大明说不定根本就不会闹到这兵戎相见的时候。 可是辛禑完全不想,若不是他好大喜功,自己想要攻打大明辽东,崔莹又如何能够劝说的了他? 不过辛禑是完全不会认为他错了的,他乃是高丽王,怎么会错?要有错,那也是臣子的错。 崔莹虽然低着头,但是也感到后背被一道冰寒的目光所刺痛。为了保住小命,连忙说道:“王上,开京还有三万大军,左军都统使曹敏修还在。开京城池坚固,咱们据城而守,明军远道而来,不一定就能够攻进来。” 辛禑顿时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颤抖着手指着崔莹说道:“对,对,对。曹敏修还在,快去将曹敏修叫来。” 左右立刻前去通知曹敏修。 曹敏修到来,立刻跪下拜倒:“臣曹敏修,拜见王上。” “快快请起,曹爱卿快快请起。”辛禑甚至毫不犹豫的走下来,亲自将曹敏修扶起来。 定定的看着曹敏修,问道:“曹爱卿,本王现在就把开京城所有的大军都交给你,你能够守住吗?” “臣定不负王上重托。”曹敏修连忙拍着胸脯朝辛禑保证。 可是光是保证,显然是不能够让惶惶不可终日的辛禑放心。 曹敏修又补了一句,“王上应该还记得,末将曾于吉州抵挡女真人进攻。女真人虽然不如明军精良,但是他们骁勇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抵挡大明水师,守住开京,末将还是有把握的。” “好,好啊。”辛禑兴奋的拍着曹敏修肩膀,他这才想起来,曹敏修在北面可没少和大明、女真打交道。 “那本王便将守城重任交给你,能够守住开京,便算你大功一件。”辛禑直接说道,并且补充一句,“如果你能够击败大明,那你就是完山府院君、判三司事。” “谢王上,臣效死领命。”曹敏修心里一阵火热,梦寐以求的东西,忽然就唾手可得,怎么能够不激动? 而辛禑对此却是不在乎,他虽然荒唐,但是并不傻。想要曹敏修拼死效力,那就必须要给足好处才行。而他能够拿的出来的好处,再也没有比爵位和高位更加合适的了。  正文 九百一十二章 填河 曹敏修临危受命,刚刚整顿好大军,站到城墙上准备观察明军虚实。 大明水师此时已经在城下集结完毕,韩度和汤鼎正在商议着怎么攻城。 “汤兄,没想到这开京城也是城高水深,看来不好打啊。” 汤鼎却是不以为然,哼声说道:“这算什么?比金山城差的远了,你要是让咱放手攻城,咱保证一日之内攻破此城,并且伤亡不会比攻破金山的时候大。” “你确定?”韩度有些不信,“金山可没有护城河,可是这开京城不仅护城河深不见底,而且这城中水路也是四通八达,想要攻破恐怕不易吧?” “你不信就算了。”汤鼎也没有在和韩度解释。或许是不屑解释吧,反正和韩度相处这么久了,汤鼎也知道韩度自己说不会陆战,真的不是在谦虚,而是真的对攻城和两军对阵不懂。 见汤鼎信心十足,心里不禁好奇,若是代价不大的话,那还真的可以让汤鼎放手而为。韩度沉吟一下,问道:“伤亡会有多少?” “这城也算是坚固,还有护城河,伤亡应该会一万出头吧。”汤鼎淡淡的说道,语气轻描淡写至极。 一万?韩度听了,想都没想便将汤鼎的办法给放弃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慢慢填平护城河,让后用火药将城门炸开呢。 “那还是算了吧。”韩度摇头拒绝。 汤鼎也没有坚持,他也觉得韩度的办法要更好一点,虽然慢了一点,会耽误不少时间,但是现在水师也不缺少时间。 关键的是,能够极大的减少伤亡,这点在韩度看来是最重要的。 “来人,开始让人填河。”韩度猛然一挥手,准备先填平护城河。 填河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因为护城河肯定是靠近城墙,完全就在高丽人的弓箭覆盖范围之内。想要一点点的填河,就必须要承受高丽人不间断的弓箭射击。 不过,好在不用水师将士前去填河。 开京是高丽都城,城外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再加上溃败被水师俘虏的士卒,大明只需要驱使他们前去填河便是。 随着一身令下,无数高丽败军和百姓都被驱使着,扛着一麻袋泥土朝着护城河跑去,只要他们将泥土仍在河里,连扔五袋,大明便会将他放走。 这是韩度当着所有人,给他们的承诺。 “你为什么不命他们仍十袋,而是五袋?”汤鼎有些疑惑的看着韩度。 韩度心里顿时一阵翻涌,你比我还狠。 “五袋他们要是运气好,还是能够完成的,少说也能够有十之一二能活。要是十袋的话,傻子都知道这是十死无生,恐怕没有人会卖力。给他们一个活命的希望,而换来他们更加卖命的帮咱们填河,难道不好吗?” “这护城河还不知道有多深呢,那要是每人五袋也填不满这护城河呢?”汤鼎又问道。 “那就继续抓人。”韩度淡淡的说道,“这开京乃是京畿之地,还怕抓不到人吗?” 汤鼎微微点头,答应下来,就想要前去督促填河。 韩度最后嘱咐了一句,“让人站在弓箭射程之外,用左轮压制城墙上的弓手,咱们也不能够让守军太过便宜。” 明军水师守在两边,大量的高丽败军和百姓被集结起来,提供工具让他们自己挖土,自己装袋,扛着前去扔到河里。 高丽败军和百姓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假装扛着泥土朝着护城河跑去,可是跑到半路他们就扔掉麻袋想要就此逃跑。 面对这些认不清楚局势的人,回应他们的只能够是左轮的子弹。 “砰砰砰......” 枪声响起,逃跑的无一例外,全部应声而倒。 这一幕极大的震慑住了心里有想法的人,瞬间再也没有一个人胆敢逃跑。只能够老老实实的硬着头皮扛着泥土朝护城河冲过去。 曹敏修站在城墙上,看到百姓开始不断的填河,脸色顿时铁青。 一旁的守军将士脸色也是不好,下面的是他们高丽人,若是不攻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填河,那对守军的士气可是一种极大的打击,这开京城恐怕就守不住了。 可是要让他们还击,阻止填河,那就是对他们自己人下杀手。一时间,士卒纷纷露出不忍的神色。 “将军......” 有将士问曹敏修,可是他也知道这事太过为难曹敏修,提了给开头,却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曹敏修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大明卑劣,驱使百姓填河。本将知道你们不忍,可是你们要好好想一想,若是任由他们填平护城河,那整个开京城恐怕就危矣。开京城几十万百姓,都要面对大明的屠刀。他们几人帮助敌人攻打我们,那我们也不用和他们客气。” “杀!” 曹敏修杀气腾腾的话说完,周围都是一阵沉凝。 可是没有等多久,只是过了几息时间,人群当中便稀稀落落的回响起“杀”的声音,很快便连成一片,最后声震四方。 声音之响亮,就连隔得远远的韩度和汤鼎都能够听见。 汤鼎举着望远镜,看着城墙上高丽士卒不断的举刀,喊杀声震天。 不由得叹道:“没想到,这高丽的军容也是不可小觑。” 韩度却对此嗤之以鼻,轻笑道:“喊的大声有什么用?打仗靠的是刀枪,又不是靠声音大。哦不,现在靠的是左轮,是大炮。” 随着高丽人开始用弓箭阻止填河,大明水师也开始用左轮给予还击。 “砰砰砰......” 爆竹般的声音不断响起,城头不断的有高丽人被击中惨叫,甚至有人直接从城头上栽下来,死的不能再死。 填河的高丽人也在弓箭下又了伤亡,有些人扛着口袋刚刚跑到河边,还没有等他抛下泥土,便中箭。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连人带泥土一起栽倒护城河里。 好在有大明水师在不断的压制,填河的高丽人伤亡并不算大,连一半都没有。 随着护城河被一点点的填满,城头的高丽人更加疯狂,甚至集中了全部弓手,妄图阻拦明军填河。 正文 九百一十三章 攻破王都 汤鼎看到守军如此拼命,冷笑一声:“不知死活。来人,集中大炮,往那个方向轰。” 随着一声令下,大炮引线被点燃,发出嘶嘶的声音和火花。 “轰~轰~轰~” 一时间,城墙上城砖粉碎,守军伤亡惨重。 曹敏修头发散乱,发丝和脸上还沾着点点鲜血,刚才他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明军的大炮着实将他吓了一跳。脸色铁青的看着城外明军,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发白,显然他握的非常用力。 他打了一辈子仗,也算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起来的人了,但是他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如此憋屈的仗。 明明守城的他才应该处于优势的,但是现在他却是被明军压着打,根本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够不着! 曹敏修深吸一口气,立刻让人散开,准备能够阻拦填河就阻拦,实在是阻拦不了他也不管了,准备等到明军攻城,再和明军进行搏杀。 攻城的时候,明军总不能用大炮把自己人一起轰了吧? 在守军无力的反抗下,护城河很快便被填平。 战场忽然在这个时候平静下来。 曹敏修凝神戒备,准备等明军攻城的时候,给明军一个狠的。 而韩度也在让人暂且退下来,准备了一辆特制的攻城车。车顶和两侧用厚厚的木板盖住,里面没有用于撞城门的巨大原木,而是堆满了火药。 修整片刻之后,明军再一次开始进攻。 和以往的无数人抬着云梯冲上去攻城的景象不同,这次除了大炮在不断的轰击压制城头高丽士卒之外,就只有一辆攻城车慢慢的朝着城门而去。 曹敏修见到这样异常的一幕,都不禁愣神片刻。攻城车他自然认得,但是仅凭攻城车就想要撞开城门的时候太少,很多都是占据城墙,再下来将城门从里面打开。 不过,曹敏修虽然看不懂明军的招数,但是他也没有打算就此让明军轻易的走到城门口。立刻下令,无人的箭矢朝着攻城车射去。 攻城车厚厚的木板上,瞬间就变得和刺猬一样,插满了箭枝。 韩度自然也不会任由守军攻击攻城车,大炮全部朝着城墙轰去,全力压制弓箭手,尽一切力量为攻城车争取机会。 攻城车就这么一步一步,顶着漫天箭雨,来到了城墙下面。瞬间,无数的石块落下,砸的顶部木板咚咚作响,还好木板够厚,虽然有被砸坏的地方,但是并没有彻底瓦解。 等到攻城车进入城门洞,二十几个水师将士连忙将攻城车抵紧城门,各自拿着双盾立刻城门口,躲到城墙根下,死死的用盾牌护住自己。 最后一人掏出火折子,一口气吹出火苗,分毫不敢耽搁将引线点燃,连忙跟着跑到墙根躲起来。 攻城车进了城门洞,却没有传来撞击的声音。城门后面的高丽守军和城墙上的曹敏修都在疑惑,不知道明军搞的什么鬼。 忽然,曹敏修感到万籁俱静,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从脚下传来。他一辈子出生入死,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浓烈的危机感。 没有等他开口说话,巨大的火光从城门洞迸发出来,伴随着巨大的烟尘。 而曹敏修什么都没有听到,在声音传到他耳朵里的瞬间,他便已经失聪,周围的一切瞬间变成了一个无声的世界。他感觉到自己脆弱的五脏六腑,瞬间遭受到了无数柄巨锤的轰击,连痛觉都没有感受到,口中的嫣红鲜血夹杂着内脏碎末如同瀑布一样落下。 眼睛仅仅才往明军阵营看了一眼,便眼前一黑,再也没有知觉。 韩度看到城门口的烟尘爆射而出,整个城门口为之一空,城门早就消失无踪。 “城破了,全军攻城。” 随着韩度一声大吼,两旁的水师将士立刻蜂拥而入。 汤鼎带着一队水师冲杀在最前面,虽然他在韩度上次提起的时候,觉得用火药破城的办法不错,但是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过。 今日见到,连他都被震撼了。 太轻松了,太容易了。刚才他看的清清楚楚,在大量火药爆炸的瞬间,整个城门楼子都好似被一张巨大的手给提起,搓揉了几下,又放下。城门就更加不用说了,像是纸糊的一般,瞬间四分五裂,变成漫天的碎屑爆射进去。 城门一破,高丽守军士气顿时低落到冰点,再也升不起反抗之心。现在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明军,他们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在明军进城之前逃命。 可是明军破城的太快了,快到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辛禑原本以为开京能够守住,即便是守不住那也起码是兵尽粮绝之后的事情。因此,他不慌不忙的继续在王宫里,进行着他每日不可或缺的娱乐性节目。 可是一声巨响瞬间传遍全城,即便是躲在王宫深处的辛禑都被震的抖落手里的酒杯,酒水洒满了全身蟒袍。 “怎么回事?”辛禑神色慌张的站了起来,开始轰鸣的炮声都没有让他动容,可是这声巨响却是让人有了不好的预感。 “王上,好像是城外传来巨响,暂且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宦官连忙上前回道。 辛禑神色慌乱,连忙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打探清楚,本王就在这里等着。” “是。” 这么一等,辛禑便再也没有等到回来复命的宦官,而是等来了大明的大军。 汤鼎带着一队人马直插王宫,沿途的高丽士卒根本就连阻拦片刻都做不到,便在明军密集的火力下,被一面倒的屠杀。 来到王宫门口的汤鼎也不着急进攻,而是先让人将王宫团团围困起来。 等到水师将开京城牢牢掌控住,才和韩度一起来到王宫门口。 韩度笑着看了宫门几眼,抬头示意旁便一人上前喊门。 “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的把门打开,若是等咱攻进去,格杀勿论。”说罢,还得意洋洋的朝着宫门,用左轮比划了几下。 还没等他高兴,后脑勺就被韩度给拍了巴掌。“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格杀勿论?这是王宫,里面是皇上下旨册封的高丽王,岂论的到你放肆?”  正文 九百一十四章 误会,误会哦! “是是是,侯爷勿怪。”此人连忙转过身来,朝韩度不断的弯腰,笑着嘻嘻的求饶,“末将就在嘴上没有把门,还请侯爷饶命。” 韩度也没有想着要把他怎么样,便放过了他。回头朝所有人说道:“所有人都给本侯听清楚,咱们是奉皇命讨伐,不可动王宫一草一木。” “是......” 得到将士的回复,韩度才满意点头。 等到韩度回过头去,看向宫门的时候,沉重的宫门在一阵咯吱不停的声响当中,慢慢的打开。 宫门大开,门后面无数的人伏地跪下。 大明水师鱼贯而入,将所有人控制住之后。 韩度和汤鼎才施施然埋过宫门,走进这高丽王宫。 辛禑还是一身红衣,坐在最喜欢寻欢作乐的大殿里面。可是现在这大殿只剩他一人,一刻钟之前还围着他转悠的侍女消失的一干二净。周围再也没有丝毫歌乐之声,只有潇潇的微风,将周围的幔布吹起,发出沉闷的折叠声音。 上一刻还是声色犬马之所,现在却繁华尽没,只剩下无尽的荒凉。 看着韩度和汤鼎在一队将士的拥护下走进来,辛禑的心比这大殿还要荒凉。 “你是谁?”辛禑盘坐在地上,弓腰塌背,两手撑在膝盖处,努力维持着高丽王最后的尊严。 韩度微微一笑,欠身一拜笑道:“咱乃大明镇海侯韩度,这位是信国公次子汤鼎。” 韩度自报家门,顺便将汤鼎给介绍了一番。 辛禑对于镇海侯感到极为陌生,可是信国公汤和,他还是听过的。 “你爹是信国公汤和?”辛禑朝汤鼎问道。 “正是。”汤鼎也带着微笑,客气的回应了辛禑一句。 “你爹还活着吗?”辛禑一开口,就让汤鼎脸色难看。或许是他知道在劫难逃了,根本就没有想过像韩度两人服软吧。也或许是,他一直一来说话就是这么直接。 问候人,哪里有直接上来就问别人还有没有活着的? 咋的?要是还活着,你还想要补刀啊? 汤鼎顿时一阵恼怒,冷声说道:“家父能吃能睡,身体健硕的很,不劳烦王上挂念。” 或许是知道万事皆空了,辛禑也没有在意汤鼎的无礼。转头看向韩度,问道:“高丽一向对大明恭顺有加,你为何要率大军攻破王都?难道,大明就不怕被世人所耻笑吗?要知道大明的藩属国可不止一个高丽,今日你们能够攻破王宫,谁能保证明日你们不会再攻破其他藩属国?难道大明是想要与天下为敌,自绝于天下吗?” “本侯为何会前来,难道王上真的不知道吗?”韩度微笑着,饶有心情的看着辛禑问道。 也不等他回答,不用猜韩度都知道,辛禑肯定是会极力反驳的。 于是,韩度干脆直接说了出来,“王上在国书当中,直接要在铁岭设立双城总管府,王上这是在侵夺大明的疆土啊。” 辛禑深吸一口气,国书的事情,白纸黑字他无法反驳。不过他还是狡辩道:“铁岭以北诸州是蒙元从我高丽夺取的国土,既然是疆土的争议,那大明派使者过来商量妥当便可,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言外之意,是大明以强凌弱,仗势欺人。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辛禑表演,笑的辛禑心肝一冷。 “大明派了使者啊,可是,不是被王上斩杀了二十四人,关押了五人吗?” “本王......”辛禑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甚至心里暗暗恼悔,当初太过冲动,不应该对大明使臣下手。 韩度却没有理会辛禑的想法,继续说道:“再说了,王上不是都已经准备派兵攻占辽东的吗?胜败乃兵家常事,王上又何必不敢坦然承认?” “本王什么时候要攻占辽东了?你可不要听信谗言。”辛禑能够承认吗?落到这个地步,他当然不敢承认。 可是这样的事,岂是他一口咬定不承认,就能够糊弄的过去的? 韩度拍拍手,一个高丽官员从后面被带了上了,正是崔莹。 韩度笑着指向崔莹,朝辛禑说道:“可是崔大人说了,他和王上商议多次如何攻占辽东。要不,王上和他对质一番?” 崔莹神色谄谄的看向辛禑,为了活命他把什么都招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让人前来和王上对质,这不禁让他感到无比的尴尬。 辛禑见到崔莹前来,自然没有对质的必要。只是以往对崔莹有多么欣赏,现在就有多深的恨意。“崔莹......枉本王以往待你不薄,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小人。潘益淳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馋臣、弄臣。” 崔莹以往为了往上爬,的确是不折手段,现在被王上指着鼻子骂,他也懒得反驳,全部照单接收。 辛禑骂了一句,也没有再继续骂崔莹了。毕竟他是高丽王,不是泼妇。心里虽然后悔以前提拔崔莹,但是现在王宫都被破了,他再后悔也没有用。 浑身光棍的辛禑抬头看向韩度,问道:“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辛禑盘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韩度却摇头轻笑,说道:“王上误会了,本侯前来只是想要请王上,怎么会对王上动刀兵呢?” 听到不用死,辛禑绝望之中看到活命的希望,猛然睁开眼睛,眼底的欣喜一闪而逝。 可是为了保住他高丽王的尊严,又连忙将这点欣喜深埋在心底。 看着韩度,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说韩度大费周章的攻破王都,就为了看他辛禑一眼便回去,辛禑是不信的。虽然性命暂时保住了,但是他也清楚韩度必然是有着要求的。 不过面对现在的局势,别说是要求了,无论韩度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甚至是让他割让土地,只要能够让人继续当高丽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这次高丽和大明之间误会,全在双方之间沟通不畅,意思没有表达明确导致的。”韩度微笑着,找了给理由,缓和了一下和辛禑之间的剑拔弩张。  正文 九百一十五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见辛禑神色中带着紧张的看向自己,韩度眼睛一眯,笑着说道:“既然是误会嘛,那解开不就好了?本侯想要请王上入京,亲自向皇上解释这攻打辽东的计划是怎么回事。” 辛禑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死死盯住韩度,恨恨说道:“你敢囚禁本王?” 韩度呵呵笑了一下,心里想到,‘看你这话说的,都到了这个份上,谁还能够让你继续瞎折腾呢?’ 不过嘴上,韩度可不是这么说的,“王上误会了,本侯没有囚禁王上的意思。本侯不是说了吗,既然高丽和大明之间有着误会,那自然需要王上亲自向皇上解释一二。王上,你以为呢?” 辛禑当然不想去大明,哪怕是让人割地赔款,他都愿意。但是对于去大明,他却是极力的抵触。因为他知道,一旦去了大明,他这个高丽王恐怕就再也不可能回道高丽了。 “镇海侯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二?只要让本王继续待在这王宫,即便是将西京以北,包括西京等地全部割让给大明也可以。”辛禑看着韩度,继续拿话诱惑道:“大明最重军功,而军功之重莫过于开疆拓土。镇海侯若是能够立下如此奇功,飞黄腾达之日可待。这总比把本王一个人带回大明,要好的多吧?” 韩度听了,感到甚是可笑的摇了摇头。如果是在以前还没有封爵的时候,韩度说不定还真的会心动。但是现在,韩度知道自己在老朱鼻子底下,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立下再大的功劳又有何用? 说不定还会让老朱因为忧愁该如何赏赐自己,而对自己心生嫌隙呢。 既然如此,韩度岂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既然利诱不成,那辛禑便开始收买。 “本王宫里还有奇珍异宝无数,只要镇海侯能够网开一面,便仍由挑选如何?” 韩度懒得再和辛禑啰嗦,直接挥手将他后面的话压回肚子里。说道:“王上还是省省吧,与其想着如何用金银收买本侯,那还不如造做准备,多带点金银珠宝去大明。毕竟,京城的宅子可不便宜。” 说着,韩度便带着人马退了出大殿,将辛禑一个人给留在了原地。 辛禑在韩度等人离开之后,顿时再也绷不住了,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喘气。刚才他都以为死定了,没有想到韩度还能够让他活下来。劫后余生让辛禑满心都是庆幸,再也不想什么以死报国。 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韩度要将他带去大明,让人极为不适,可是只要能够活着,让他去大明他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对了,刚才韩度还提醒自己准备金银,若是真的被带到了大明,金银可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不说生活需要金银,而且只要自己买通官员,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回到高丽。 “来人。” “王上,奴婢在。” 辛禑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宦官,心里一阵叹息。以往对自己惟命是从的太监不在了,说不定在得知明军进城的那一刻,便逃命了,甚至都没有前来通知自己一声。 “命人去把国库里的金银都被本王搬进宫里来。” 宦官闻言,一阵为难的说道:“王上,现在王宫被,被明军守着,出不去了。” 国库可是在王宫外面,连王宫都出不去,怎么把金银搬回来? 而辛禑也顿时明白了,韩度提醒他带金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他把国库带走。能够让辛禑带的,也就是王宫里的财富罢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笔财富也远超很多人的想象。王宫里虽然金银有限,但是各种珠宝玉石可不少,再加上值钱的古玩字画,让辛禑在大明舒舒服服的过上一辈子,那是绰绰有余。 “那就派人把宫里值钱的东西,都装起来吧,记得让人清理的干净一点。”反正自己以后几乎是不可能回来的了,辛禑自然不想把好东西留下,给别人占便宜。 ...... 当日晚上,韩度和汤鼎坐在一起商议。 “你真的要将高丽王带回京城?”汤鼎有些不解的问道。 韩度借着烛火的光芒,看着汤鼎明亮的眼睛,老神在在的说道:“当然。” 见汤鼎一脸不耐,韩度笑着说道:“他是王爵,而且还是皇上下旨册封的高丽王,一国之主。咱们不将他带回大明,那就把他放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连汤鼎都不赞同将辛禑就这么放了,“要是就这么轻易便便宜了他,那咱们来这一趟,这么费心的攻进王宫,不白忙活了吗?” 韩度后背往椅子上靠了靠,两手交叉在面前,笑着问道:“那还能怎么办?难道你还想杀了他?” 汤鼎听了过后,沉默片刻,抬起头看向韩度,语气森冷的说道:“不可以吗?他胆敢杀大明使臣二十四,咱们现在如何杀不得他?” 韩度见汤鼎对辛禑愤恨,不由得站起来,走到汤鼎身边说道:“使者的事情,自有皇上和他理论,这不用咱们操心。而且王氏在高丽立国,绵延三十二代,在高丽拥护王氏的势力可是极大的。咱们杀了一个辛禑,他们完全可以再立一个高丽王,比如他的儿子。” “咱们杀了辛禑之后,并没有改变高丽的局势,咱们出了杀他出口恶气之外,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相反还让高丽憎恨大明,何必呢?” “那你把他带回大明,就有好处?”汤鼎这个时候也清醒过来。 辛禑虽然是高丽王,但是这高丽王又不是说随着他死了,就会没有的。只要高丽还在,拥护王氏的势力,随时随地都可以再立一个高丽王出来。王氏一族男丁众多,大明总不可能将王氏一族全部屠尽吧? 既然杀辛禑没有什么用处,汤鼎也就不在坚持了,倒是对韩度的想法有些好奇。 “挟天子以令诸侯啊!”韩度若有深意的看了汤鼎一眼。 汤鼎顿时反应过来,明白了韩度的意思。 正文 九百一十六章 人选 这辛禑死了,只能是一死白了,什么用处都没有。但是只要他还活着一日,那他就是高丽王。哪怕他根本就没有在高丽的国土上,而是在大明京城,他还是名正言顺的高丽王。 有大明做后盾,不管是高丽国内的拥护王氏势力,还是高丽朝堂,没有一个敢不承认辛禑是高丽王。 “只要咱们将辛禑带到京城,那他还不是任由咱们拿捏么?若是辛禑在京城下王令,你说高丽朝廷是听,还是不听呢?”韩度低头看着汤鼎骇然的眼神,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果辛禑下达王令,万里之外的高丽朝廷自然也只有听从的份。如果不听,那大明到时候完全就可以奉辛禑的王令,前来高丽讨伐不臣。这可就不是侵略他国了,而是帮助高丽王平定国内反叛,占据了大义。 “韩兄真是,思虑深远。看来,将辛禑带回京城,果然是一步好棋。”汤鼎越是和韩度在一起的时候多,他便越是感到韩度的深不可测。他和韩度一起来的,但是他就没有想到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是这辛禑毕竟是高丽王,他明显也会知道去了京城会面对什么,他会同意去吗?” 韩度走回到椅子上坐下,叹声说道:“这自然由不得他。” 辛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再说了,咱听说这高丽朝堂也不是铁板一块,新兴士大夫官僚和守旧世家大族之间可谓是势同水火。这次要不是咱们前来,恐怕他们自己就要先打起来。辛禑在攻辽之事上,得到守旧世家大族的全力支持,但是却遭到新兴士大夫官僚的强烈反对。” “现在因辛禑执意攻辽,导致咱们攻破开京。即便是辛禑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免不了任由群臣摆布,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一个未知数。与其如此,他还不如跟着咱们去大明,至少大明不会要他的命。” 一意孤行,导致王都被破。即便是辛禑是高丽王,他也承受不了来自天下的非议。而且,当初为了坚持攻辽,可是杀了新兴士大夫官僚的代表人物李子松以儆效尤的。 如果攻辽成功了,那李子松自然是白死,但是现在因为攻辽导致王都被破、王上被俘。即便是辛禑还能够留在开京继续当他的高丽王,那也必然会面对新兴士大夫官僚的极力反扑。弄不好,他这个王位一样坐不稳。 “那高丽这里呢?你准备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汤鼎把话题转移到高丽的将来上来。 韩度笑了笑,看着汤鼎问道:“汤兄有何高见?” 汤鼎顿时泄气,懒懒散散的说道:“我有个屁的高见,我对这些一窍不通,问你就是想要见识一下你是如何想的。” 韩度沉吟一番,慢慢的说道:“高丽自然是不能够放仍不管的,若是放仍不管,那要不了多久就乱了,对大明也是不利......咱准备让一个人将高丽暂时统管起来。” “你想用谁?”汤鼎没有意外,但是对韩度选择谁,比较好奇。 韩度看着汤鼎,没有说话,而汤鼎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静静的喝茶。 实在是熬不过了,韩度才出声道:“崔莹。” 汤鼎听到这两个字,惊讶的茶杯里的水撒到手上都丝毫不在意,抬眼看向韩度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会选他?他可是辛禑的心腹。” 韩度放下茶杯,悄然伸出一根手指,解释道:“第一,心腹那是以前的事。从今日他出卖辛禑的攻辽计划开始,他就不在是辛禑的心腹,而是辛禑不共戴天的仇人,辛禑现在恐怕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由他来统管高丽,咱们不用担心他和辛禑联合起来蒙骗大明。到时候,无论是辛禑还是崔莹,都只有依靠大明。” “其二,崔莹是世家大族的代表。世家大族不可能不会知道接下来他们会面对新兴士大夫官僚的打压,为了保住他们现在的身份地位,他们不得不靠向大明。” “第三嘛,咱不是答应国崔莹,只要他从实招来,咱们就重重有赏的吗?这宰相之位,便当作是对他的奖赏了。” 汤鼎听了,大体上觉得韩度的决定没有问题,不过还是有个问题萦绕在他心头。“那若是世家大族凭此坐大呢?毕竟若是将高丽宰相之位给了崔莹,那对世家大族来说,优势太大了。” 韩度对此却没有丝毫担心,笑着说道:“那到时候咱们可以请辛禑下王令,换个人当宰相不就行了?反正他们双方,谁处于劣势,咱们就出手帮谁。只要让他们维持势均力敌实力,不断消耗下去,要不了多久高丽的国力便会跌落到谷底。” 汤鼎没有再多说什么,和韩度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汤鼎走后,很快便有人通报,“侯爷,崔莹求见。” 韩度顿时有‘想啥来啥,瞌睡来了,竟然就有人送来了枕头’的感觉。 “传!” 崔莹脸上堆笑,对谁都是一副低声下气笑嘻嘻的模样。直道来到韩度面前,脸上笑意更加浓烈了几分,连忙跪拜下去,“下国外臣崔莹,拜见大明天使镇海侯。” “起来吧。”韩度一手端着茶杯,斜着靠在椅子上,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崔莹一眼。 对于韩度的无礼,崔莹不仅没有感觉到被羞辱,反而是低头查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得罪了韩度。 “坐。”韩度见崔莹手足无措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敢动,伸手示意了一下。 “谢侯爷。”崔莹俯身一礼之后,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走过去坐下,只是他只敢让屁股沾到椅子的一点边缘。 韩度看了,心里嗤笑一声,故意装作不知,问道:“崔大人此来,是有何事吗?” 崔莹激动了一下,连忙回道:“敢问侯爷,王上是要随侯爷进京吗?” 韩度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水,淡淡的说道:“白天你不是也在旁边听到了吗?既然高丽和大明之间有误会,那自然是需要高丽王前去和皇上解释清楚的。”  正文 九百一十七章 崔莹的希望 “怎么?你有意见?”韩度说着,抬头看向崔莹,神色不善。 崔莹被吓得连忙坐了起来,膝盖打弯,颤抖着双手,迫切的解释道:“哎哟,外臣哪里敢?外臣哪里有这个胆子,胆敢干涉天朝?” “你知道就好。”韩度原本就是故意吓吓这崔莹的,见达到效果,便没有在继续追究。 笑意盈盈的看了崔莹一眼,警告道:“大明做事,容不得你置喙。” “是是是,外臣绝对没有想要干预天朝的任何事。”崔莹连忙解释,见韩度没有在意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外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知道当不当讲,你还要说出来?韩度心里抱怨了崔莹一句,不过嘴上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什么话?说吧。” 崔莹鼓足勇气,问道:“就是,就是这王上会在大明待多久?” 说完,崔莹紧紧的盯着韩度的脸色,深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韩度听了,眉头陡然一皱,抬眼看着崔莹说道:“本侯凭什么告诉你?” 崔莹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起来,气氛一下子尴尬到极点。好在崔莹反应很快,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礼单来。 “区区薄礼,万望侯爷笑纳。” 这老小子还算是上道,韩度脸上露出微笑,接过礼单打开,只是看了一眼,就让韩度眼前一亮。 千年人参一对,黄玉一箱,红玉一箱,紫晶、白晶各一箱...... 千年人参,这根本就不是用钱能够衡量的,这是天地灵物,是稀世珍宝。其他黄玉、红玉之类的,同样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尤其是黄玉,犹豫明黄色被视为皇家颜色,因此黄玉也是最受人追捧。 韩度露出满意的笑容,悄然将礼单折叠好手下。 立刻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上茶,上好茶。” 说着,便亲切的示意崔莹,“崔大人,坐,请坐。” 崔莹见韩度将礼品收下,也高兴的笑了起来。他不怕韩度收,就怕韩度不收。韩度现在可是这开京城中最顶点的人物,说话比高丽王都管用。 一些珍宝,算得上什么? 韩度亲手扶着崔莹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崔莹的心总算是踏实下来,‘早知道韩度如此好说话,自己就应该早点把礼单拿出来,还不用遭受刚才的那些罪。’ 韩度坐下,端起茶示意崔莹,“喝茶,喝茶。” 崔莹笑眯眯的喝了口茶,细品着茶水的滋味,故意点头赞道:“好茶,好茶。” 韩度抿了一口,见崔莹还在等着自己的话,便开口说道:“高丽王和皇上解释误会之后,究竟在大明待多久,这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这可不是本侯能够决定的。这一点,你可要明白。” “明白,外臣明白。”崔莹连忙说道,随后又微微靠近韩度,小声说道:“若是侯爷您能够启奏皇上,让王上待在大明......” 崔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却是表露无意。 韩度自然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深意的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怎么,崔大人有什么想法?” 到了这个地步,崔莹也顾不得遮掩了。俯身向韩度说道:“若是侯爷能够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王上尽量留在大明,外臣还有一份薄礼为侯爷奉上。” 韩度听了,沉吟一番,好似在不断的衡量。可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自己本来就没有想过让辛禑重新回到高丽,这能够搂草打兔子,再捞一笔好处,自然开心。 即便是崔莹的想法和自己的决定一致,韩度还是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迟疑着说道:“这个嘛,本侯只能够姑且一试,有没有效果,能够把辛禑拖在大明多久,可不能保证。” 崔莹却对韩度的回答感到满意,韩度这样说,才说明是真正的答应他了。如果韩度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把辛禑给留在大明,那他倒是有些怀疑了。毕竟辛禑究竟还能不能回来,不是韩度可以决定的,而是大明皇帝。 “多谢侯爷,请放心,明日日落之前,外臣一定将东西给侯爷送来。”崔莹大喜过望。 韩度含笑点头,“好说,不急,不急......喝茶,喝茶。” 等到崔莹离开,汤鼎却走了进来,疑惑的看着崔莹离去的背影,问道:“他来做什么?” 韩度拿其礼单递给汤鼎,笑道:“来给咱们送礼的。” 汤鼎疑惑的打开一看,顿时被惊了一下,“嚯,这份礼可够重的,没看出来,这崔莹出手还真是大方。” “不大方行吗?”韩度笑了笑。 现在高丽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何况这些臣子。现在有明军镇压着开京,管你是世家大族,还是士大夫官僚,一个不好就是身死族灭的时候。 崔莹今日前来送礼,本质还是为了保住他崔家。至于试探韩度的口风,让韩度帮忙之类的, 不过也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韩度将崔莹的要求和汤鼎说了。 汤鼎也没有想到,崔莹竟然会有这样的要求。 “他想做什么?” 韩度抬手示意汤鼎坐下说话,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趟,说道:“还想做什么?他背叛了辛禑,让辛禑待在大明不回高丽,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要不然,辛禑一旦回到高丽,他就是想死的痛快点都难。” “那你还想让他统管高丽吗?”汤鼎问道。 “要啊,为什么不要?”韩度从来没有想过改变想法,不过最终目的不变,细枝末节还是可以调整一下的。 明军虽然在进城的时候,便将开京城收刮了一遍,但是从崔莹轻易的就能够拿出两份这样的礼单来看,这些世家大族一定是狡兔三窟,没有把所有的家当都放在开京城里。 既然这样,那韩度就有想法了。 抬眼看向汤鼎,笑着说道:“有件事要劳烦汤兄。” “韩兄请说,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汤鼎问都没问,便答应下来。 “汤兄安排一下,让人透出风声出去。就说,本侯有意让一人担任高丽宰相,管理高丽王离开之后的所有事务。”  正文 九百一十八章 数到手抽筋 汤鼎顿时心领神会,笑了起来说道:“这个办法好,咱这就去办。” 随着消息被透露出去,开京城中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朝中重臣都行动起来。现在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辛禑算是完了,谁要是能够当这个宰相,那就是高丽的无冕之王。 消息传出去的当天,韩度门前瞬间门庭若市,挤满了各类人等。 王宫当中得到消息的辛禑,愤恨的将身边一切能够摔的东西摔的粉碎。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宁妃和燕双飞两位嫔妃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看着辛禑。 自从开京被攻破,王宫被严密看守起来之后,虽然辛禑等人身边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无论是谁都知道,再也不可能一样的。 前两日,辛禑还能够故作坚强的撑着,而宁妃等人也甘愿配合他演戏。但是今日,得到群臣纷纷背叛他,全都跑去捧韩度的臭脚之后,辛禑再也忍不住了。 一连串的发泄,将这几日积累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等到辛禑发泄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宁妃和燕双飞两位嫔妃才连忙进来,守在辛禑身边,安慰道:“事已至此,还望王上保住身体。” 燕双飞也劝道:“是啊,从今日的事情看来,说不定王上去了大明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性命无忧,而且王位还是王上的。那些乱臣贼子再怎么折腾,他们还是要遵行王上的王令。” 辛禑听完,想了一下,心里的怒气消散了许多。 事到如今,他在高丽可谓是威严尽失。即便是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也会被臣子给逼得逊位。要知道王氏可不止他一个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现在王氏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那是因为还不明白大明的态度,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而去了大明,他的性命自然是无忧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高丽王,大明皇帝肯定不会让他死在大明,那样对大明的影响太过恶劣。 “还是燕妃看的通透,本王原本还极为抗拒前往大明的,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去了。”辛禑看着华丽的王宫,一声长叹。 宁妃和燕双飞听到王上话里的落寞,齐齐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依偎在辛禑怀里。 这几日韩度手里收到手软,以往常听有人吹牛说数钱数到手抽筋,韩度就心向往之。对一直都没有能够体验到这种感受,而感到失落。 可是现在韩度轻蔑的表示,数钱算什么? 有本事数礼单啊,这一张礼单上的数字,那就不知道是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不吃不喝都积攒不到的身家。 而这样的礼单,韩度有整整两大箱子。 高丽朝臣通过无数次的厮杀和角逐,最后还是崔莹略胜一筹,摘下高丽宰相的宝座。 至于他私下里有没有和其他人联合、妥协,韩度不会去管。 现在韩度就等着高丽人把这两大箱的礼单兑现之后,便打算启航回京了。这次出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就算是现在开始启航,也是铁定赶不上过年之前回京的了。 好在有着这些礼单的安慰,韩度不能够和安庆、儿子过第一个春节的失落感,瞬间便荡然无存。韩度相信,要是让安庆看到这些礼单,他也不会在意自己能否陪着她一起过年的。 至于这些礼单能不能全部兑现,韩度没有丝毫的怀疑。若是有人敢以韩度收了礼,却没有办事,就想把礼单混过去,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韩度才不管他们有没有达到目的,反正送给自己的礼,一件都不能少。若是有人真敢不给,韩度便让崔莹去催,想来刚刚割了肉的崔莹,肯定不会介意回点血的。 好在这些人都不是傻子,不过两日时间,韩度的礼单便全部兑现了。 让人将这些东西运回去装船,韩度来到辛禑面前,微笑着俯身一拜:“王上,不知道王上是否准备妥当,咱们该上船了。” 辛禑(王禑)今日的神色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脸上没有了对自己的愤恨,甚至还能够微笑着面对自己。这不禁让韩度有些不明白这几日王禑发生了什么,难道他这就想通了? 王禑抬眼看向韩度,沉声道:“若是本王还没有准备好呢?你准备现在就把本王押走?” 韩度摇头,淡淡的说道:“那怎么可能?本侯怎么会对王上如此无礼?若是王上还没有准备好的话,那本侯再等上几日,也是可以的。” 王禑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或许是韩度对他尊重的态度,让人相信了韩度的话。也或许是他根本无力改变自己的结局,想通了。 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气,只是淡淡的说道:“本王还有些东西没有清点好,你再等等吧。” “好。”韩度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你就不问本王要耽搁多久?”王禑见韩度如此轻易的答应,甚至都没有追问他时间,不禁好奇的问道。 韩度抬头,笑着回应道:“那王上需要多少时间?” 王禑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随后背过身去,“两日,两日后本王随你一起前往大明。” “那本侯就两日后,再来恭迎王上。”韩度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宽广大大殿里,只剩下王禑一人。许久之后,唯有一声长叹在大殿里回荡。 两日之后,大明水师开始撤出开京城。 王禑走出王宫,登上他的王辇,和宁妃、燕双飞两位嫔妃一起离开。身后跟着长长的车队,宦官宫女随行。 大明将士护在王禑左右,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但是王禑却没有看到一个往日的朝臣。 百姓见到王禑的车辇过来,纷纷不顾地上的脏乱,直接无声的朝王禑车辇跪下。随着车辇一路行来,两旁的百姓也跪了一路。 车辇上的王禑露出了笑意,“今日本王才明白,以往君臣之大义,不敌百姓之情万一。可惜,本王明白的太迟了。” 离城十里之遥,朝臣聚集在这里,为王禑送行。他们并不是要十里相送表示对王上的挂念,而是决定在城里送王上,他们太过丢脸,只能够躲到这里来。 正文 九百一十九章 回京 毕竟开京被攻破,虽然大部分是因为王上一意孤行想要攻辽,但是他们这些朝臣也是难辞其咎。 眼睁睁的看着外人将王上带走,他们这些人还有何面目面对高丽百姓? 王禑见到这些人,果然没有丝毫好脸色,连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就在车辇即将离开这些人的时候,王禑忽然问道:“韩度。” 韩度看了王禑一眼,又朝周围的人扫去,心里微笑了一下,神色如常的俯身一拜,“请王上示下。” 王禑也诧异的看了在面前低头的韩度一眼,他也没有想到韩度会给他如此大的面子。停顿了几息,问道:“本王还是高丽王吗?” “王上自然是高丽王,只要皇上一日没有下旨免去王上的封号,那王上便一日是皇上册封的高丽王。”韩度直起身,斩钉截铁的回道。 “既然本王还是高丽王,那王氏一族还是高丽的王族吗?”王禑继续问道。 “当然。”韩度立刻回答。 王禑对韩度的答案颇为满意,侧头看向韩度,再次问道:“那本王离开之后,若是有人残害王族之人,该当如何?” 原来是担心自己的族人,看来这王禑是想要在离去的最后一刻,给族人一张护身符。 既然你想要,那咱就给你。韩度抬眼看向四周高丽的朝臣,沉声说道:“若真有如此罔顾纲常之人,那大明水师一定会再次踏足高丽,给王上一个交待。” 韩度故意将话说的很大声,就是为了让周围的朝臣听个清楚。王禑去了大明,而王氏一族继续留在高丽,这最为符合大明的利益。王禑可以在大明发号施令,而在高丽的王氏一族,又保证了王禑的王令能够在高丽施行,不会被人轻易的阳奉阴违。 再者,有王氏一族在高丽牵制,无论是谁想要在高丽坐大都不可能。因此,韩度也不会允许王禑离开之后,王氏一族就被人悄悄的给灭了。 王禑听了,满意的点点头,轻松说道:“继续前行吧,本王早日到达京城,也好早日向大明皇帝陛下解释清楚误会。” 王禑带的东西太多,光是马车就有几百辆,而且他还想要将跟随的宦官和宫女都给带走。 原本韩度是不同意的,不过在王禑付出十万两银子的运费之后,韩度高高兴兴的腾空了八艘战船,将王禑带的所有东西和人,全都带走。 这八艘战船除了必须要留下操控船只的明军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大明人。 大明水师将这八艘船围在船队中间,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也未免没有防止王禑夺船逃走的意思。 王禑站在船首上,他是第一次出海,但是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不晕船。除了最开始两日在甲板上站不稳之外,后面就慢慢适应了。甚至不仅是他,连宁妃和燕双飞两位嫔妃都是如此。 宁妃一步一步走到王禑身边站定。 “怎么样?”王禑没有回头,直接问道。 宁妃脸色丝毫不见异常,只用两日勉强听的清楚的声音说道:“所有宦官和宫女都呕吐的厉害,他们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一站起来,马上就会倒下。我问过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都说一站起来便感觉道天旋地转难受至极,根本就站不稳,只能够躺在床上。” 王禑听了静静没有说话,等了盏茶功夫之后,才传来他恨恨的一声,“一群废物。” 宁妃听到王上话语里的愤恨,抿了抿嘴,轻声劝慰道:“这也不能够怪他们,我和明军的人打听过。他们说这叫晕船,只要是没有做过船的人,刚上船都会晕船。这事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够等着他们慢慢习惯。” “习惯?他们要多久才能够习惯下来?等等咱们到了大明京城,够不够?”王禑神色没有丝毫好转,语气里的戾气却是越来越重。 宁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抬眼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只见前后左右都是大明战船将他们紧紧包围在中间。 “其实,即便是他们不晕船,在这样的情况下,咱们也难有作为。韩度早就在防备着咱们,恐怕他早就知道咱们的上船一定会晕船,才会如此轻易答应的吧。而且明军身上带着的火铳非常的可怕,可以轻易的让他们做到以一当十,即便是咱们的人不晕船,手无寸铁之下,恐怕也难以成功。” 王禑静静的听完之后,深吸一口气,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刚才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他心里仍有不甘,找个借口发泄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坐船,第一次出海的王禑竟然没有对深海丝毫的恐惧。反而是觉得天从来没有如此高过,海也从来没有如此阔过。 满目天高海阔的景象,让他心里升起一种就此罢手,随波逐流的心思。 战船进入长江口,从来没有见过大明的王禑更是看的目不暇接。长江两岸人烟鼎盛,无数村落毗邻而居,从江口一直到京城就感觉没有断过。 京城的景象更是让王禑震撼,以往他觉得自己的开京就足够大了,足够他以王者的姿态俯视四方。虽然他知道作为天朝上国的大明,都城一定会比他的开京还大,但是他也只是以为仅仅大上一点而已。 可是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城池,这完全就是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巨龙,钟山就是它昂扬起的龙头,长江就是它怀抱的玉带。 宁妃和燕双飞看到这样宏伟的奇观,眼睛都忍不住一亮。作为女人的他们,总是对热闹情有独钟。原本的开京城就能够让她们很满意,每日听到宫女说起城中的点滴趣事,总是让她们极为的享受。可是面对如此城池,如此密密麻麻的大明人,每日又会有多少热闹和趣事发生?恐怕,她们即便是听上一辈子,也听不完吧。 原本她们以为跟着王上离开开京,等候她们的只会是一辈子的寂寥和落寞,如果不是对王上用情至深,她们也不会选择前来。  正文 九百二十章 安置 好在,大明的繁华令她们大开眼界,不仅冲淡了她们离乡背井的哀愁,还让她们对未来的生活开始了一点点的向往。 当然,王禑的心情和两人就完全不同了。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够忍气吞声,那就是因为他还抱着一丝希望,那就是希望在皇帝陛下面前认个错之后,皇帝能够大大方方的让他回高丽。 只不过即便是王禑也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没有关系,他这次带来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只要买通官员为他说说好话,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回到高丽。 一位王上进京,一切都显得悄无声息。 如果是大明藩王进京的话,百姓说不定还会跑来看看、凑凑热闹。但是一位高丽王,很多百姓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自然不会有兴趣。 不过王禑进京的消息,却是让老朱一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半响过后厉声问道:“你把高丽王带回京,你疯了?” 老朱让韩度去高丽,无非不过就是看着水师去要便利一点,不像派大军过去那么劳师远征、劳民伤财。而老朱也没有想过要把高丽怎么样,无非不过就是想着让韩度去教训高丽一下,让高丽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妄想占据大明攻打下来的土地,乖乖的把贪婪之心收起便好。 从来没有想过,韩度会将高丽王给抓回来。而且,把他抓回来干什么?哪怕是乱军之中将他杀了,那也比抓回来强啊。 要是高丽王死了,大明完全可以从新册封一位听大明话的人为王,这不比将高丽王带到大明强? 可是事已至此,老朱有什么想法都晚了,现在无论如何他都要给韩度兜着。 不过,同时老朱也好奇,高丽可不是小国啊,就凭韩度那点水师,他是怎么将高丽王给抓到的? “高丽在藩国里也不算弱的,就凭你那点人马你是怎么攻进开京的?” 韩度露出笑容,连忙开口道:“臣在将船停在还是,高丽王命李成桂率领十万大军前来耀武扬威,接过被臣一顿炮火直接打崩,李成桂当场身死,接下来自然就兵败如山倒了。” 老朱瞬间露出笑容,点头道:“这李成桂朕也听说过,是高丽军中的领军人物,一等一的能征善战之辈,清剿倭寇也是一员猛将,没有想到竟然不是你的对手。难道他就不知道你有大炮?还把军阵摆在前面?” 韩度见老朱都知道李成桂,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李成桂竟然还真是一个名人。这世上能够被老朱记住的人,都不会简单。没有想到,当初死的那么简简单单、悄无声息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人。 韩度语气带着几分尴尬,说道:“他肯定是知道臣有大炮的,当初臣一去便将高丽的船只给摧毁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可能不知道大明大炮的射程要远远超过高丽的,而且也没有想到臣的大炮有那么多。” 老朱点头听着,忽然抬头看向韩度,“你这次,有耗费了多少炮弹火药?” 韩度尴尬了一下,解释道:“皇上,这不是重点。在李成桂兵败身死之后,汤鼎便带着大军直扑开京城而去......” 老朱心头微微一叹,韩度这小子做事干净利索,明明是想让他去警告一下高丽的,没有想到竟然一战攻破开京城。可是想到韩度这一战又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炮弹火药,老朱的心里就疼的快要滴血。 听到韩度用攻城车堆满火药,一瞬间破开城门。老朱眉头挑了挑,这战法不错,以后若是攻城都可以用这办法,这可比用人命一点一点的去填城墙要好的多了。 看在韩度弄出这战法的面子上,老朱懒得再去计较韩度的败家行为。 “......大体就是这样,城门破开,高丽人还来不及反应,汤鼎便带兵将王宫第一时间控制住。” 老朱听了,总体上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在这期间韩度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还为了高丽王的尊严,而主动退出王宫,算是做的中规中矩。 但是,让老朱感到颇为头疼的就是,为什么要把这王禑给带回到大明?在高丽一枪崩了他,不好吗? “那你把他带回来,是想要干什么?” “臣不想做什么啊,把他带回来不是一件好事吗?”韩度装作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高丽不恭,臣替皇上擒其君王于御前,可是大涨大明的声威。” “好事?”老朱冷冷笑了两声,“对你当然是好事,你又立一功了。但是对于朕呢?这王禑毕竟是朕下旨册封的高丽王,即便是你把他抓来大明,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说不得还要好言安慰他几句,然后再把他给送回去,你说你这一番折腾为了什么?” 听到老朱准备把王禑送回高丽,韩度顿时急了,连忙出声阻止,“皇上,可万万不能将王禑送回去。” 老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施施然的往后靠了靠,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看向韩度道:“说吧,你又憋着什么坏水?” “什么叫坏水......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被老朱说成这样,韩度脸上的尴尬之色,掩都掩盖不住。 不过,看到老朱玩味的眼神,韩度知道他是在逗自己,连忙说道:“王禑待在京城,但是他仍然是高丽王,他下的令仍然是高丽的王令......” 挟天子以令诸侯! 韩度刚开了一个头,老朱便知道韩度想要说些什么了。这件事若是操作得当,其中能够获得的好处,简直是难以计量,要不然当年曹操吃多了吗?专门给自己找了一个皇帝来拜? 而且大明来操作,简直要比当年的曹操便宜无数倍,就算是高丽国内想不承认王禑的王令都不行,当大明的是吃素的吗? “好,好主意。”老朱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随后又沉吟道:“那这样一来,朕可要好好想想,如何安置王禑才是。”  正文 九百二十一章 暂且沉寂 如何安置王禑是老朱的事,韩度懒得再去操心。 这一次出去便是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朝老朱汇报完经过之后,韩度思念儿子的心,顿时就沾了上风,再也听不进去老朱的话。 两手无意识的搓揉着,心里正想着现在儿子是什么情况,是能够跑了,还是能够说话?是不是自己一回家,就能够看到儿子朝自己跑来,还是能够直接叫自己爹? “......朕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老朱看着韩度的神色有些恼怒,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说话的声音。 “嗯?皇上请说,臣听着呢。”韩度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回道。 老朱原本还想要开口,可是想到安庆还怀着孩子,就接连把韩度给派出去两次,也觉得有些不好。嘴唇诺诺两下没有出声,最后干脆一挥手把韩度打发,“算了,你回家心切,就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自由计较。” “谢皇上,臣告退。”老朱的旨意正中韩度下怀,哪里还会故作样子留在这里?连忙躬身一拜,便离开这里。 韩度一路飞奔回到家里,还不等穆叔喊侯爷回来了,韩度便跑进自己的院子。 安庆正在用韩度做的小车车推着孩子在晒太阳,几个月过去,儿子已经长到可要坐着了,但还是没有到会走路的时候。 韩度一进来,一眼便看到安庆和儿子,几步上前,朝着安庆笑了一下。 安庆惊喜的捂住嘴巴,随后又放下手,带着几分关切的上下大量了韩度一眼,“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韩度朝她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韩度则高兴的蹲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抱儿子。“乖儿子,让爹抱抱......” 可是韩度的手都还没有碰到儿子,就被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给吓得收回手来。 小墩墩现在满脸满手都是婴儿肥,见到韩度嗷嗷直叫,两只小胖手不断的朝安庆小腿上划捞,显然是在找老娘求救。 “儿子这是啥意思?不认识我啦?”韩度一脸茫然的看着安庆。 安庆给了韩度一个白眼,俯身下去将儿子从车车里抱了出来,别说儿子一到安庆手里,哭声顿时便消失了。 “儿子还小,还记不住事的时候。你这一走就几个月,突然回来他不认识你才是正常的啊。” 一顿话,说的韩度满心愧疚,想要伸手去抱儿子,却又被儿子一脸嫌弃的眼神给逼退。一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算是妥当。 好在有安庆在,慢慢的安慰着孩子片刻,慢慢的儿子也接受了韩度,能够让韩度接近了。 就这么一点点的亲近,都让韩度受宠若惊,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陪陪儿子,把父子关系给扭转过来。 隔日,早朝。 众臣三呼万岁之后,便静静的站立等候着什么。 老朱转头示意了老太监一下。 老太监连忙站出来一步,一挥佛尘,声音尖利里面带着洪亮,“宣,高丽王,觐见~” 王禑从宫门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殿内,这一路他既走的忐忑不安,又让感觉到一股希望。浑身蟒袍被打理的整洁无比,走到丹陛下朝老朱拜下。 “小王王禑,拜见皇帝陛下。” “爱卿平身。”老朱此刻的感受自然非比寻常。他虽然坐在这龙椅上,不知道接受过多少人的拜见,但是被高丽王这样的一国之君跪拜,还属于第一次。 涌现出的喜悦和振奋,瞬间便充斥满了老朱的胸膛。 而朝臣也纷纷看向站在勋贵里的韩度,缚敌君于御前,这是多么巨大的功绩? 而韩度却没有如何欣喜,因为自己知道,虽然有意想要攻占大明的辽东,可毕竟王禑还没有付诸行动,便被自己攻破了开京。 严格说起来,高丽并不是大明的敌人。而老朱虽然会对王禑的不知死活感到恼怒,但看在他都已经被抓来京城的份上,并不会如何为难于他。 果然,在王禑觐见老朱三日之后。 老朱下旨,封王禑为恭顺王,并赐了一座王府给他。 一进京,就被老朱赐了一座王府,这可是大明很多官员辛苦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就这么被王禑轻易得到了,可是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这出王府很大,占地九十多亩,就在京城里面。王府里花园假山、亭台水榭,一应俱全,一步一景,完全就是一副江南水乡的缩小版。 精美绝伦的王府魅力非凡,虽然没有引起王禑过多的在意,可是却瞬间牢牢抓住了他的宁妃和燕双飞两位嫔妃的心。 光是这座王府,就比高丽的王宫还大,而且精美之处更是不知道高出多少倍。比起以前的王宫,她们现在反而更加喜欢眼前的王府。 两人甚至还在商量,明日还要去街道上看看大明的繁华。 这让听到一切的王禑不禁暗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和两位嫔妃说起,就这么让两人沉迷在大明的盛世繁华当中。在他看来大明虽好,但是重要不及高丽百一。从今日皇帝陛下的态度来看,显然是没有想过将他放回高丽的,要不然根本就不需要赐座王府给他,难道会同馆不能够安顿下他吗? 高丽每年都有使臣来到大明,王禑也对大明的各种事务好奇,每次使臣回到高丽都回专门向他汇报在大明看到的各种事物,他自然知道会同馆是什么地方。 虽然明白皇帝陛下暂时是不会放他回到高丽,但是王禑也没有就此放弃。因为他知道,时间最是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哪怕是皇帝也是一样。只要有人不断的在皇帝耳边为自己说话,总有一日他能够找到机会重新回到高丽。 接下来,王禑每日带着两位嫔妃从内城逛到外城,从东市逛到西市,完全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王禑深知他初来乍到,对大明朝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贸然行动只会茫然的踩到沟里。 而且,现在大明皇帝一定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此时与其一动,不如一静。  正文 九百二十二章 朱标的生活,即将多姿多彩 还不如就此把时间用来陪着两位嫔妃算了,等到时间一长,皇帝放心了之后,他也该将这大明朝堂摸个大概了,那才是他可以着手筹谋的时候。 ...... 韩度自从在朝堂上见过王禑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韩度也不在意,反正将自己是将人交给老朱了。老朱如何处置,都和自己无关,哪怕是立刻将王禑送回高丽,韩度都不会阻拦。 韩度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现在韩度觉得最重要的不是王禑,而是如何和自己儿子打好关系。 韩度回来好几天了,这些日子天天都和儿子带着一起,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可以一起睡。 但是,但是这小不点好似鬼精鬼精的,可以让韩度靠近,比如说握个手指什么的,可是韩度一想要抱他,那就完全没门儿,大口大口哇哇的哭啊,除了安庆,谁也别想把他哄住,更别说亲亲他的脸蛋了。 今日韩度还是一点一点的试探,想要把儿子抱起,可是最后还是失败。 安庆只好将儿子抱起,才止住了哭声。 韩度顿时有些垂头丧气,一脸哀怨的坐下,看着其乐融融的母子两人,吃醋叹道:“我发现我就是一个农人。” “为什么这么说?你堂堂镇海侯要是农人,那这天下还有农人吗?”安庆笑着白了韩度一眼,又转过头去逗弄儿子。 “我好不容易才播下一颗种子,可是等到好不容易长成菜了,却被人一锄头给挖走。”韩度一脸幽怨的看着安庆。 安庆冰雪聪明,自然一下子便听明白了韩度的隐喻。脸上顿时飞起红霞,啐了一口,笑骂道:“老不羞,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韩度心里荡起涟漪,坏笑着就要伸手去搂安庆的腿,却被早有防范的安庆扭身躲开。 “你疯了,想要做什么?儿子还在我手上呢。” 韩度听到儿子,神色顿时回复了清明,有些埋怨的说道:“这小子,连抱都不让我抱,还总是搅合,我也不知道生他下来是干什么的。” 安庆瞪了韩度一眼,随后便撇着嘴笑了笑,靠近韩度一步劝道:“你对儿子要有耐心,听娘说小孩子警惕性最高了。你出去好几个月,忽然回来就要抱他,他当然不肯。不过只要你多陪陪他,熟悉就会让你抱了。来,试试吧。” 韩度试着去抱儿子,虽然儿子有些抗拒,不过在安庆不断的安抚下,竟然真的被韩度给抱到怀里了。 韩度想到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紧张的抱着儿子的手臂都不敢有丝毫的移动,一脸惊喜的看着安庆说道:“快看,他真的让我抱了。” 安庆看着满心欢喜的韩度,微笑着和韩度一起逗弄起儿子来。 接下来几日,韩度每天都陪着儿子,父子关系飞速的升温。现在不用安庆安抚,韩度不仅可以直接抱儿子,还能够将还在放在肚子上睡觉了。 这一日,韩度在炕上沉沉睡去,儿子就趴在肚子上,随着韩度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韩景云找到韩度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模样。 今天韩景云放过以往每次见面必逗弄的侄子,而是将韩度弄醒。 韩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到韩景云那张倾城倾国的连,顿时就是一脸嫌弃,眼睛眉毛都扭曲皱在一起,神色带着无尽的苦涩。 “你怎么还在家里,没有嫁出去?” 韩景云原本是找韩度有事的,陡然听到兄长这么生猛的话,顿时便将她的话给完全噎了回去。脸色马上就红了起来,片刻过才缓过来,埋怨道:“大兄你瞎说什么?” “我没有瞎说啊,你早点嫁到东宫,好去祸害太子,不要再来祸害我的儿子,反正我觉得挺好的。”韩度是真的在抱怨。 一回来,韩度就从安庆口中得知。自己这个妹子,就好似那些花痴女子一样,对可爱的幼崽有着无限的喜爱。每次看到儿子都能够发出夸张的尖叫声,但是每次她都能够把儿子给逗哭,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怎么下起手来,还毛毛躁躁的。 “大兄,以前你可是舍不得我嫁给太子的,现在你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韩景云知道大兄还是舍不得她出嫁的,可是现在的变脸的确也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再说了我就算是要出嫁......太子,太子那里也自有章程,大兄你着急什么?” 韩度懒得再和妹子理论这些,再说也理论不清楚。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过了年就是春闱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韩景云若有所指的说道。 韩度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着,一手扶着还在熟睡的儿子,眼睛微闭,随口应付道:“我有什么想法?难道我堂堂镇海侯,还能够在和那些学子去争夺一个进士的名额?那样也太卷了一点,还是把机会让给那些需要的学子吧。” 韩景云有些恼怒的在韩度的小腿上掐了一把。 韩度长嘶一口凉气,竟然直挺挺的从床上瞬间坐了起来。好在韩度顾及着儿子,护着他才没有把儿子给惊扰到。 韩度疼的直抽凉气,一边揉搓着小腿,一边一脸惊讶的看向妹子,赞叹道:“就凭你刚才这一手,太子娶了你之后,我都能够想象他的生活有多么的多姿多彩。” 韩景云才不管韩度的讽刺,沉声说道:“你是不用去抢进士了,可是难道你忘了你还是书院的院判吧?难道你就不操心一下,那些学子参加春闱的成绩如何?” “副的。”韩度连忙纠正了妹子的话,真正的院判是老朱,当然妹子也不知道这事。 韩度只好揭过,心里有些疑惑的问道:“上次方孝孺不是说,他们的功底还不够扎实,暂时不准备让他们参加春闱吗?” 韩景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大兄,沉声喝道:“上次,你知不知道上次是多久以前?这话是方孝孺三年前说的了,难道你以为那些学子三年以来都没有丝毫进步?”  正文 九百二十三章 全都去考 三年了吗?怎么这么快? 不知不觉间,从玩笑似的开办书院到现在,竟然一晃好几年过去了。 “哎呀大兄,你到底去不去书院?”韩景云见韩度一脸恍惚久久没有说话,等不及了连忙拽着韩度手臂摇晃几下。 韩度回过神来,轻轻挣脱妹子的手,“既然方兄都觉得学子可以参加科举了,那就让他们去呗,我去不去书院,这也没什么关系啊。” “这次可是书院学子第一次参加春闱呢,这以后书院的名声是高是低、是好是坏,可就全看他们这次的表现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呢?”韩景云脸上带着不满,跺跺脚发泄着小脾气。 自从知道书院学子要参加春闱之后,韩景云整个人就处于一个异常兴奋状态。虽然她只教了学子数学,虽然这春闱和她教的东西没有多大关系,可是她就是非常的激动。 甚至即将大婚都没有让她如此激动,为了尽可能的让书院学子高中,她想尽了一切办法。这才有了她来找韩度的这一幕,就是想要韩度帮忙给出出主意。 “怎么没关系?你好歹曾经也是不到弱冠之年,便考中举人的神童呢。当初好多人都说,你来年就能够高中进士呢。” 韩度听了,痴痴笑了起来,两手一摊,说道:“可是最终我也没有机会去参加春闱啊,你现在让我一个连春闱都没有参加过的人,去教那些学子如何考取进士,你不觉得荒谬吗?再说了,这件事有方孝孺在操心着,他可是此中高手,不用咱们劳神费力。” 考进士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九十分都要靠那些学子这几年有没有专心听方孝孺讲课,有没有醉心苦读。 “我这不是想着,多个人多个主意嘛。”韩景云有些委屈的嘟囔。 韩度却没有耐心了,挥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不要打扰自己和儿子父慈子孝的时光。自己好不容易才和儿子重新亲近起来,可不想因这被打扰到继续和儿子联络感情......啊~ 韩度陡然一个鲤鱼打挺,再也顾不上肚子上的儿子。 这小王八蛋,他竟然咬我.......韩度疼的面容都扭曲起来,这傻儿子不知道做梦梦见了什么,留着口水一口就咬在自己肚子上。 安庆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韩度的惨叫,连忙跑过来一脸紧张的看了看韩度和韩景云,问道:“怎么了?” 韩景云两手举起了,一脸无辜的对安庆说道:“嫂子,可不关我的事。” 儿子也被韩度剧烈的动作给惊醒了,睁眼看到韩度面容扭曲,好似把他给吓到,顿时哭了起来。 韩度哭笑不得的将儿子交给安庆去哄,委屈巴巴的说道:“这臭小子咬我。” 安庆抱过孩子,一边不断的哄着,一边看向韩度问道:“他咬到你那里了?” 韩度朝自己的肚子上指了指。 安庆带着几分鄙夷的白了韩度一眼,说道:“好啦,你就不要一副委屈的模样了。儿子才多大,他有多少力气咬你?想来儿子是饿了,我去找奶娘给他喂一下,你们继续说。” “多谢嫂子。” 韩景云一脸笑意的目送安庆离开,转身看着韩度笑的前合后仰。 “你笑什么?”韩度一边揉着被儿子咬到的地方,一边不善的看着妹子。 现在有求于大兄,韩景云也不好继续取笑,连忙收了笑声,“大兄现在也不带孩子了,不如就去书院帮忙出出主意吧?毕竟这些学子,也是要叫你一声韩先生呢。” 韩度实在是拗不过妹子,为了避免被她纠缠,只好答应来书院看看。 韩度被妹子拖到书院的时候,正碰到方孝孺给学子授课。韩度正要上前,毕竟妹子找自己来是想要提点一下学子的嘛,若是不说些什么总感觉不好。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的脚步迈过门槛,就被一道带着杀气的眼神给止住。 韩景云见状,连忙跑上去,将韩度给拉走。 “他这是什么意思?”方孝孺这是啥意思啊?明明自己是来帮他的,怎么反而要被他嫌弃? 韩景云不好意思的红着连,连推带拉的将韩度给带走。 “求求大兄,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好吗?” 韩度别扭的挣脱妹子的手,抱怨几句,“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现在怎么反而说我打扰他了?” 韩景云无奈,只好叹息解释道:“方孝孺授课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扰,你这书院的副院判都当了这么久了,竟然不知道?” “我才是院判,我品级比他高,我凭什么要知道?”见妹子如此帮着方孝孺说话,韩度顿时不干了,甚至往回走几步,不服气的念叨:“不行,我堂堂副院判,被他方孝孺一个眼神给逼退了,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院判呢。 我得找他理论理论。” “大兄~”韩景云气的直跺脚,对韩度用出了撒娇手段,还吧爹娘给搬了出来,才让韩度将找方孝孺理论的念头作罢。 既然不能现在去找方孝孺,韩度便去找薛祥。 薛祥自从来到书院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待在他的书斋里面。尤其是这个时候,冬日的暖阳最珍贵,不用猜都知道,薛祥一定是躲在书斋里面,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韩度找到薛祥的时候,他果然是靠窗躺着,悠哉游哉的喝这茶。 “老大人这一边晒太阳,一边喝着香茶,这样的日子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韩度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出声将薛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看到韩度和韩景云毫不客气的走进来,薛祥也不恼,反而懒洋洋的坐直了脊背,指着韩度笑道:“这是你的书院,你现在来这里倒是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随后看向后面的韩景云,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倒是景云不错,每日风雨无阻的来给学子授课,不像是某人,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薛祥的指桑骂槐,让韩景云低头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她对自己这位大兄无比的推崇,但是也有着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韩度但凡是能够坐着就绝不会站着。只要是当日无事,就一定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哪怕是嫂子早就起来了,也不能够让他起床。 至于书院的学子,韩度就更加不在乎了,完全是处于一种放养的状态。哪里像她和方孝孺那样,每日授课不坠,兢兢业业? 韩度尴尬的笑了一下,咳嗽一声,很快便恢复过来。骂吧,指着自己鼻子骂又如何?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句话给了韩度底气,只见他一脸坦然的面对薛祥的讥讽,一本正经说道:“老大人可不要冤枉小子,这可不是我想要偷懒,而是这物理化学本就是需要学子自己动手才能够有所进步的学问。我就是整天守着他们,他们不自己动手实验也难以进步啊。与其如此,还不让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钻研,我只需要教给他们基本的原理和方法便好。” 韩度的理由乍眼一看十分合情合理,但是这只能够蒙骗对人情世故了解不深、经验不足的人。 而薛祥可是人老成精,混迹了一辈子官场的他,什么巧舌如簧的人没有见过?要是没有这份眼里,他怎么可能从老朱的屠刀下,轻易的救下几千工匠?韩度的话能够瞒过普通人,可是却瞒不过薛祥的眼睛。 “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却巧言令色的说老夫冤枉你,还把学子拉出来当挡箭牌,你呀......脸皮厚的已经百毒不侵了吧?” 薛祥摇着头叹气,一脸无奈的看着韩度。 韩度微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解释。 韩景云一脸吃惊的看着大兄,对大兄的脸皮厚度,顿时有了更深的领悟。刚才大兄那番话,让韩景云觉得大为有理,甚至心里都还在想,‘这样看来大兄也不是懒惰,而是物理化学就是这样。’可是薛祥的话直接点破了韩度本来的面目,而韩度毫无被戳破谎言的羞愧,这让韩景云对大兄气愤至极,恨恨的瞪了韩度一眼。 就在此时,授课完的方孝孺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和薛祥见礼之后,便自顾自的在韩度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说话,先喝了一口。授课的时候一直说个不停,让方孝孺的喉咙都感觉道快要冒烟似的,一口香茶在嘴里打了个转,顺着喉咙而下,顿时带给喉咙极致的滋润。 让方孝孺舒服的,就要呻吟出来。 韩度回头淡笑着看了方孝孺一眼,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韩度便知道这是为什么。方孝孺早就和自己不止说过一次,让自己和他一样按时给学子授课。 可是他三番五次的说了,韩度却一次都没有听过,仍然是我行我素。方孝孺对韩度有意见,不想和他搭话,也是有原因的。 方孝孺不想和自己搭话,可是韩度却要主动找他说话转移话题。没有办法,要是再不把话题岔开,眼前这三人都对自己的懒散不满,要是让他们联合起来谴责自己,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听说方兄准备让学子门参加明年的春闱了?” 方孝孺不愧是谦谦君子,即便是对韩度不满,可是在韩度主动问起他话的时候,他还是和颜悦色的点头回道:“不错,我觉得有些学子的水平足够了,便想让他们去试试。” 说罢,方孝孺也没有在意,继续吹了口气,继续低头喝茶。 韩度却想了一下,问道:“有多少人?” “三十多个吧。”韩度话音一落,方孝孺就回答。 “才三十多个......有点少啊。”韩度沉吟一番,叹息一声。 方孝孺闻言,顿时用力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让韩度心头为之一跳,不解的看向方孝孺。 只见方孝孺神色当中带着冷笑,恨恨的问道:“怎么?韩兄以为人少,是在责怪小弟没有把学子教好么?我说的这三十多个,那可是能够有把握中进士的。韩兄若是还嫌少,那恕小弟无能为力,韩兄还是另请高明吧。” 见方孝孺生气,韩度自然顿住话不说。等到见方孝孺怒气收敛了一些,才试着问道:“方兄误会,我从来没有怀疑方兄水准的意思。” 顿了顿,迟疑着问道:“只是,这三十多个真的不少吗?方兄,我可是听说国子监每次春闱,都有一百多人能够考中进士的。甚至多的时候,还能够达到二百出头。” 方孝孺没有丝毫隐瞒,坦然的点头说道:“没错,每科取进士三百人,国子监几乎要占到一半,甚至一般以上。但是难道韩兄不知道国子监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国子监每年招收一次,每次三百人,这三年下来就是九百人。九百人参加春闱,也只能够有一百多人考中进士。 而且这九百人都是什么人?这可都是天下各布政使司、各府、各县,数千学子里面挑选出来的最拔尖的一群人。 咱们书院召的都是什么?都是考不上国子监的人,才会选择到咱们书院来。那些能够考上国子监的,根本就对书院不屑一顾。 现在,你还认为咱们能够有三十多个有希望考中进士,还算少吗?” “少!”韩度脸色凝重的点头,不等方孝孺说话,便继续问道:“凭什么书院只能够招国子监不要的学子,咱们就不能够招更优秀的学子吗?” 方孝孺被气的一挥衣袖,不想和韩度说话,一个劲的埋头喝茶。 好在有韩景云出声和韩度解释:“大兄,也有考中了国子监不去,而选择来书院的,不过这种人毕竟太少。几乎都是他们真正喜欢数学物理这些,才会选择来书院。每年真正拔尖的学子,还是被国子监给掐走了。” 韩度越听,神色越是凝重。自己想要办好书院,学子差了可不行。人与人是有差别的,而且人与人的差别,简直就是比人与狗的差别都大。 聪明的学子就是要比笨的好,这事毫无争议的事实。如果书院不想办法把国子监给压下去,让更多的顶尖的学子来求学,那恐怕难有出头之日。 “难道咱们就不能够反过来?让学子先选择书院,咱们不要了,再让国子监选择?”韩度不服气的说道。 韩景云听了,直接给大兄一个白眼,懒得和他这样异想天开的人说话。 薛祥倒是耐心很好,笑呵呵的给韩度解释:“这学子求学,为的无非不过是一个金榜题名。国子监毕竟是皇上下旨建造的,专门为朝堂培养人才的地方。而且国子监以往已经多次证明过,一入国子监就相当于是半只脚踏中了进士的门槛。书院虽然也不错,但是学子毕竟没有参加过科举。一边是有实打实的例子在,一方却充满了不确定,若是你是学子,你会先选择国子监,还是先选择书院?” 这还用选择吗?考中进士光宗耀祖,这世上的人大多数还是俗人,大家都信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绝大多数人都会先选国子监。 这么简单的事情,不问便可知。而韩度却偏偏看不明日,这让薛祥看向韩度的眼神都有些鄙夷。 任由韩度一脸纠结的沉声,薛祥慢慢喝了一口茶水。 韩度缓慢的摇头,说道:“不行......绝对不能够再这样继续下去。” 见韩度还是不死心,薛祥都有些无奈了。他作为书院副院判,自然也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他也想书院能够风光到超过国子监,若是能够让学子先选择书院,他自然高兴。 可是,薛祥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好叹息一声,撇了韩度一眼,劝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学子也是人,他们自然也是会衡量利弊的。想要他们先选书院而不是国子监,那除非书院每次考中的进士比国子监还多才行。” 薛祥的话让韩度脑海里灵光一闪,对呀,只要书院这次春闱考中的进士比国子监多。那学子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自然会知道书院的水平要国子监之上,自然而然便会先选择来书院。 “方兄,书院现在有资格参加春闱的人有多少?”韩度心里有了打算,连忙眼神灼灼的看向方孝孺。 方孝孺神色一愣,不明白韩度问这个干什么,可还是下意识的回答:“有两百多人,怎么了?” “让他们全都取参加本次的春闱。”韩度手一挥,便做下决定。 方孝孺却十分不解,疑惑的说道:“韩兄,你恐怕对学子的进学情况不清楚。不是我不同意他们全都取参加春闱,而是除了这三十多人,其他人的水平还远没有达到能够中进士的程度,去了也是白去。” “白去也不怕......”韩度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见方孝孺愣然的看着自己,韩度便若有深意的解释道:“即便是他们考不上,那让他们多一次亲身经历也是好的。方兄不用顾虑太多,让他们全都去报名便是。” “这......”韩度这样说,反而让方孝孺迟疑起来。 见韩度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方孝孺只好说道:“实不相瞒,韩兄,我之所以只让这三十多人参加春闱,就是为了能够让书院名声大振。你想,咱们书院只有三十多人参加春闱,人数虽然少了点,但是如果他们全部都能够高中,那对世人的震撼可想而知。这样一来,在世人眼中书院即便是不如国子监,名声也不会差,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够和国子监比肩。如此一来,明年肯定会有更好的学子愿意选择来书院进学。” “可是如果韩兄让所有能够参加春闱的学子都去考,到时候若是两百多人落榜,即便是有三十多人高中,那对书院的名声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啊。说不定,会让世人更加看不上书院。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方孝孺最后用八个字,对韩度的建议下了批判。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既然数量比不过国子监,那干脆就用质量取胜。只要书院参加春闱的学子都能够一个不落的全部高中,那即便是人数少了点,只有三十几个,同样也能够震撼人心,让书院的名声大振。这也是方孝孺上一次压着学子,没有让他们参加春闱的原因。他就是想要让参加的人,有了十足的把握,才让他们参加春闱。 因为即便是国子监,也不是每次参加春闱的学子,就全部都能够高中的。如果书院能够做到,那就能够在这方面压过国子监一头。 人都是有侥幸心的,既然入了国子监也不能够保证自己一定高中,那么入书院又有何妨?毕竟书院高中的人虽然少,但是也有三十几个呢!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是这三十几个的其中之一? 韩度微笑着点头,迎合着方孝孺的还,可是等方孝孺说完,韩度还是坚持说道:“方兄不要有顾虑,就按照我说的办,让全部学子参加春闱。” 方孝孺见韩度如此执拗,心里的火气也是跟着升腾。不过他毕竟是一个恪守君子之礼节的人,哪怕是如此,也再次提醒韩度,“我说了,你这事弄巧成拙。” 韩度毫不在意的点头,说道:“三十多人,即便是全部考中,人数也太少了。而且,到时候国子监肯定会拿咱们有两百多人可以参加春闱,却只让三十多人来考说事。” 的确,按照方孝孺的想法,自然是能够让书院名声大振一时。但是凭借一时之名气,显然是不可能让书院长久的存在下去。而且这种方法会让学子对书院产生恐惧,学子最在乎的就是金榜题名,若是因为书院觉得他学问不够,就阻拦学子参加春闱,这会让学子有种书院故意阻碍他们高中的错觉。 如此一来,哪个学子还敢来书院求学?毕竟文无第一,哪个学子在考科举之前,不是都觉得自己能够独占鳌头、傲视天下读书人的?  正文 九百二十四章 考试可不完全靠学问 “这......”方孝孺迟疑了,没有想到他的办法,转个角度看,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弊端。 是啊,大家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若是连个参加春闱的机会都没有,那些学子如何甘心? 难怪这两日大多数学子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没有彻底反转,但是也不如往日亲近了。往日学子碰到他,都会亲切的叫他一声先生,可是现在,那些没有被允许参加春闱的学子明明一条路相对而行,就快要碰到了,却远远的便将他避开。 起初方孝孺也没有在意,以为等他们学问提上来便好了,现在看来这些人恐怕对自己和书院,都已经有了成见。若是不立刻挽救回来,恐怕书院都会出大乱子,明年还有没有学子愿意到书院求学,都是一个说不定的事情。 “可是......让所有人参加,那书院在国子监面前就再也没有一点优势了。”方孝孺想通了一切,神色平淡,仍然出声提醒韩度。 “没事,让他们去见识一番也好。”韩度平静地就如同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一般,顿了几息,说道:“再说了,他们虽然差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机会。考科举这个事情,还是能够临阵磨枪的。” 临阵磨枪? 方孝孺一脸吃惊的看向韩度,对于韩度这样的谬论感到极度的诧异,“做学问靠的是日积月累,来不得半点虚假,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临阵磨枪能够有什么用?” 在方孝孺看来学问这东西来不得半点掺假,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也是他只让那三十多人去参加春闱的原因,在他眼中也只有这些人有把握考中,其他人去了也是白忙活一趟,还不如不去。 但是韩度显然不像方孝孺这么想,“学问当然是需要日积月累,但是能不能考中进士,并不完全是靠学问。” “你在说什么梦话?考科举不靠学问靠什么?”方孝孺一脸不耐的看向韩度,虽然他没有考过科举,但是那是因为他的学问早就被老朱所认可了。 既然皇帝都认可了,那方孝孺自然没有去考科举的必要。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得到朝廷的认可,那还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通过春闱来证明自己的。 听了方孝孺的问题,韩度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表情,解释道:“考科举学问自然是根本,但是在学问之外,也是有着一些能够有益处的技巧的。” 科举说白了不也是考试吗?只要是考试便逃不了题海战术,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了解一下?韩度还就不信了,以海淀老妈的鸡娃手段,还不能够在科举当中独占鳌头? “什么技巧?我怎么不知道?”方孝孺半信半疑的看着韩度。 “对呀,老夫也没有见过,这考科举还有什么技巧的。你要是真有手段便使出来,让老夫见识一番......”薛祥也喝着茶凑热闹。 你们这是看不起人啊......韩度见两人一脸不信的神色,顿时知道他们心里肯定是以为自己在吹牛。 想想也是,科举这种延续了千年,被读书人和帝王封为圭臬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因为韩度一句话就改变的? 即便是老朱想要选拔人才,也不得不借用科举来进行,顶多就是把应试的规则给改了一下罢了。 薛祥和方孝孺都不信韩度有什么技巧,能够在科举考场这种真刀真枪硬拼的地方有用。 看到两人的表情,今天要是不露一手,还治不了你们呐...... 韩度抿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杯,笑道:“老大人,方兄,你们知道我也是考过秋闱的吧?” 方孝孺虽然知道韩度有着举人的功名,但是当初他还没有来京城,对韩度是怎么中的举并不清楚,于是没有搭话。 不过,薛祥当初倒是对于韩度有所耳闻,毕竟韩度以虚岁十八就考中举人,简直是在一众举人里面鹤立鸡群。 当初韩度还不到十八岁,而他的同年门却一个个的都是中年大叔,甚至还有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的。韩度稚气未脱的站在这样一群人当中,怎么能够不显得光彩夺目? “当初你以不到弱冠的年龄便中举,老夫也是有所耳闻,不过老夫一直都当你是天资聪颖,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原本像薛祥这样询问他人隐私,是极为得罪人的事情。不过他和韩度早就混熟了,而且这也是韩度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因此薛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没有太多顾忌。 韩度笑了笑点头,诚恳的说道:“论学问当初我的确是有一点,但是也没有到了能够中举的地步。之所以能够一举考中举人,那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见三人齐齐看向自己,韩度却没有说发现了什么。 而是朝方孝孺说道:“一会儿就将能够参加春闱的人召集起来吧,我有话要和他们说。” “好。”方孝孺见韩度没有直说,也不好多问,点头便答应下了。 倒是薛祥感到有些遗憾,不过反正只要韩度想要让所有人去参加春闱,那早晚都会告诉学子究竟是什么办法的。薛祥也不着急,慢慢等便是,到时候自然知道。 倒是韩景云听的心里痒痒,憋不住过去拉住韩度的手臂摇晃,“大兄,究竟是什么办法,能够有这么神奇的效果?你就告诉我好不好,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韩度听了妹子的要求,转眼看了看正朝自己这里支棱起耳朵的两人。回头看向妹子,“这就是你保证不告诉别人的样子?” 韩度自然没有告诉妹子,反而说道:“你又不需要考科举,你着什么急?反正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 慢慢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韩景云心里痒痒的不行,自然不肯。 拉着韩度的手臂,撒娇道:“哎呀,大兄你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韩度被妹子折腾的连茶杯都拿不稳,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这解释起来太过麻烦,还不如到时候你自己看便是。” 听到韩度说解释起来麻烦,薛祥和方孝孺两人这才把耳朵给收了回去,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继续喝自己的茶水。 ‘这才是韩度的秉性,但凡是麻烦的事情,都懒得解释......’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这句话。 用过了午饭,方孝孺便将所有有资格参加春闱的学子,全部召集起来。 两百多人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屋子,屋子里学子们的神情泾渭分明的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 一种是少数的三十几人,占据了屋子最前面的中间位置,坐在一起彼此闲谈,讨论的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参加春闱需要注意的事情,谈话间还不由自主的朝着另外一拨人看去,神色当中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而另外两百来人却是没有一个出声,就如同一座座泥塑的塑像一般。神色沉凝,显示出他们此刻内心的沮丧和失落。 好在这种热闹和沮丧对立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随着韩度等人一一走进来,所有学子站起来齐声问好:“见过各位先生。” 韩度站在最中间,挥手压了压示意他们坐下。 学子按照韩度的示意坐下了,但是他们心里的波澜却开始起伏起来。 今日是怎么回事?不仅书院所有先生全部来了,而且竟然连镇海侯都来了?这些学子里面时间长的已经认识韩度几年了,最短的也有大半年了。没有一个不知道韩度是什么性子,那真是能够不来书院,就绝对不会来的主。 今日不仅破天荒的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是镇海侯有话要对他们说。这不禁让一众学子感到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起来。 韩度没有说开场白之类的废话,见所有人坐下,便直接说道:“今日将大家找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韩度在书院里面当先生的时候,从来都不拿镇海侯的身份说是,从来都是直接称我的。 见所有学子齐齐看向自己,韩度笑了笑说道:“那就是你们所有人,全都要去参加明年的春闱。” 所有人参加春闱! 原本有资格参加的三十几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其他两百来人却顿时瞪大眼睛看着韩度,简直是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甚至有反应激烈的,在韩度话音落下的瞬间便被刺激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于用力太猛,导致椅子都差点倒下,要不然身后有人顶着,椅子早就倒在地上了。 “先生真的让外面都去参加春闱?”有人不敢置信的问道。 韩度笑着朝他点头,明明白白的说道:“是的。” 得到韩度肯定的答复,不仅没有让他们欢欣鼓舞,反而是迟疑起来。 原本方孝孺不让他们参加春闱的时候,他们失落、沮丧、不服气,可是现在韩度答应让他们参加了,他们又开始患得患失,害怕起来。 “可是......” 不等这位学子话说完,韩度直接挥手打断,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可是,你们所有人必须参加春闱,一个都不能少。谁要是不敢去,那就自己离开书院吧。” 离开书院,那就相当于被书院给赶出去,这名声可不好听。 而且,只要书院还在一天,恐怕就没有哪里会冒着得罪的书院的风险,而收留这些被赶出去的人。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是断了他们以后的求学之路。这对任何学子来说,都是最严厉的惩罚,没有哪一个学子敢承受。 听到韩度这话,有些学子是真正的害怕起来。 “可是,学生的学问的确是要比几位师兄差太多,若是去了之后名落孙山,岂不是给书院丢脸......”这学子说话的时候唯唯诺诺的,根本就不敢抬眼面对韩度,一副一点惊吓都受不得的样子。 韩度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厉声责备他,反而语气缓和下了,微笑道:“人这一辈子,失败不可怕,可怕是你们失败一次之后便自我放弃,再也没有继续前行的勇气。参加春闱而已,你们怕什么?即便是这次名落孙山,那你们也算是亲身经历过春闱了,等到下一次去考岂不是更加胸有成竹?” “至于书院的名声......”韩度冷笑了几声,才说道:“如果书院的名声会因为你们一次名落孙山而一蹶不振的话?那这样的书院也没有价值,还不如早日关门的好。” 韩度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却让在场的所有学子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原本对书院不让他们参加春闱的不满,也在这暖意当中如同冰雪消融般瓦解的无影无踪。 最后,韩度甚至用力的挥舞着手臂,大吼起来:“你们还年轻,有书院给你们做后盾,你们怕什么?你们就应该什么都不怕,勇敢的去搏、去拼。春闱又如何?技不如人又如何?既然你们知道技不如人,那就趁现在去学,能学多少学多少,拼尽全力在春闱当中将其他人斩落马下,这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好......”一众学子胸膛被热血胀满,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他们的心情,只能够一个劲的叫好。 等人满腔激动的学子慢慢平复下来,韩度又毫不留情的泼上冷水,“光叫好没用!” 说着,韩度停顿下话,视线慢慢的将所有人扫视一圈,见所有人都不敢和自己对视,才说道:“如果就以你们现在的水准去参加春闱,名落孙山就是你们的结局。想要金榜题名,那是在白日做梦。” “先,先生,那为何还要学生等都去参加春闱?”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韩度没有回答他,只是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面向所有人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事实就如此,如果你们就以现在这样去参加春闱,你们的确几乎不可能考中。不过我既然让你们都去考春闱,那自然不会是故意让你们去丢人的。从明日起,你们所有人从早上开始便来到这里,我要向你们授课。” 授课?所有学子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韩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知道韩度在书院里,可从来就没有教授过四书五经,现在突然说要授课,让他们应对春闱,这不免让所有人都疑惑起来。 可是既然韩度已经说了,他们再疑惑也只有听从的份儿。 韩度说完之后,便遣散了众人。连想要韩度给出个解释的方孝孺,都被韩度给几句话忽悠开。 一路行色匆匆,韩度来到东宫。 听到韩度求见,朱标意外了一下,随后才让人传韩度进来。 听到韩度来了,朱标也不准备继续批阅奏折了,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一下。将奏折放在面前的长案上,朱标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着。 韩度走进来,见过礼节之后。 朱标笑着问道:“你可是好久都没来本宫这里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朱标没有主动站起,而是继续坐着喝茶。虽然他是君,而韩度是臣,这副模样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在韩度的感受却是不同,要知道在自己同意妹子嫁给他之前。这家伙见到自己的时候,可从来都是死皮赖脸的贴上来的,像牛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现在倒好,这才刚刚松口。朱标就老婆都还没有娶进房,大舅哥就被扔出墙了? 朱标见韩度不说话,忽然好似后知后觉的醒悟到什么,干笑一声掩饰一下,连忙吩咐道:“来人,上茶。” “谢殿下。”韩度拱手一拜,将谢字咬的很重。 朱标干咳两声,故意装作不知的问道:“你还没有说,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呢?尽管说,只要本宫能够帮的上忙的地方,不要客气。” 韩度也拿朱标无可奈何,不好和他计较太多,便将刚才的事情放到一边,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才好。 “是这样的。”韩度放下茶杯,一五一十的说道:“臣想要请殿下给臣一些,记载天下各府各县基本情况的奏折。不需要太过重要的,涉及到军备秘密的更加不要,就只需要上报人口、当地风土人情之类的。” 听到韩度说想要天下各府各县的奏折的时候,朱标心里还咯噔一下,想知道韩度想要干嘛。朱标倒是没有他爹那么多疑,只是也绝对韩度一个侯爷,找这些东西有些不妥。不过在听了韩度的解释之后,朱标倒是放下心来。 拍着胸口,大方的说道:“小事而已,不过是一些奏折。王钺,你带镇海侯去找这些奏折。” 韩度听到朱标如此大方,立时站起来抱拳道:“谢太子殿下,臣用完之后,如数归还。” 朱标连忙伸手虚按几下,笑道:“韩度,咱们之间你不用如此客气。这不过是些并不重要的奏折,你要是觉得有用拿去便是,不用还了。” 眼看着韩景云就快要和朱标大婚了,对韩度的态度又比以往要更加亲切一层。而且父皇也专门叮嘱过他,让他将韩度归附在身边。 韩度跟着少监王钺一起来到一处库房。 王钺纷纷人打开门,回头朝韩度笑道:“也就是侯爷眼光独到,觉得这些东西还有用处。这些东西堆在这里,已经许久都无人问津了,要是再过几年,恐怕就只有烧掉。侯爷尽管拿,想拿多少拿多少,即便是全部搬走也行,也算是帮了奴婢一个大忙。侯爷带人来没有?若是没有,不如让奴婢派人给侯爷送过去?” 王钺对韩度极为的客气,甚至话里话外都带着巴结讨好的意思。不讨好不行啊,现在谁不知道眼前这位侯爷的妹子,就快要成为太子妃了?而韩景云这个太子妃,可不是太子自己擅作主张定的,而是皇上和皇后钦定的,只要韩景云不犯大逆不道的错,她就铁板钉钉是将来的皇后,即便是朱标以后另有新欢,也不可能动摇韩景云的位置。等到将来成了皇后,那就是真正的后宫之主,他王钺将来即便是在皇爷身边伺候,不也要归皇后管着吗? 王钺虽然是一个宦官,不过身形却是极为魁梧,除了身高矮了韩度一点之外,横身简直快要有连个韩度这么宽了。若是拿去他一身宦官袍服,穿上甲胄说他是武将都有人信。而且他长相方正,满脸阳刚,和印象中太监尖嘴猴腮的阴冷完全不同。 韩度初见的时候,心里浮现几分奇怪。不过转念想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朱标性子仁厚,自然喜欢类似的人跟在身边。真要是有个满脸阴冷成天想着如何算计人的,恐怕根本就被朱标看不上,更别说是带在身边了。 “那就有劳公公。”见有如此好事,韩度自然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 挥手扇了扇眼前灰尘,这库房的确是太久没有人来过了。仅仅是开门一股微风吹进去,便卷起漫天的灰尘。这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人来打理过。 “侯爷,这里尘土太大,还是退出去吧。要不侯爷先回去,奴婢安排人将这里清理一下,明日便给侯爷送去如何?”王钺一边用拂尘帮忙驱赶着灰尘,一边贴心的为韩度建议。 韩度即便是屏住呼吸,也不免感受到鼻腔里面一股尘土呛鼻的滋味,顺势一步退了出来。来到空气洁净出,大口大口的深吸了几下。 “那就有劳公公了,不过不用送到我家里,直接送到皇家书院吧。” 王钺虽然身在东宫,对于京城内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自然明白书院在哪里。点头笑道:“好,那明日奴婢便派人将这些奏折送到书院。” 韩度缓过气来,一步贴身靠近王钺,手腕一番,一叠宝钞已经出现在手里,两手亲切的握住王钺的手。 王钺感受到手里的异物,一下子怔住,似乎没有想到韩度会这样做。诧异的问道:“侯爷,这是何意?” 韩度微微一笑,解释道:“一点心意,劳烦公公这么多,不成敬意。” 正文 九百二十五章 时文 “不,不,侯爷误会了,这些都是奴婢分内之事......”王钺连连推辞。 韩度不仅是侯爷,更是未来的国舅。一个侯爷王钺自然不放在眼里,反正不管侯爵有多牛气哄哄,都管不到他头上。但是国舅就不同了,将来他铁定是要被韩景云给管着的,现在自然不敢收韩度的钱,以免因小失大,甚至他还想着如何与韩度套下近乎呢。 韩度用力将王钺的手握住,避免他挣脱。笑道:“公公的心意,本侯领了。不过公公不在意,那这总不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吧?” 王钺还想要将手抽出去,却再次被韩度紧紧抓住。 “公公就当是给他们发点酒钱,毕竟他们要将这里清理出来,也是辛苦。” 终于,王钺没有再推辞了,歉然的接下宝钞。 韩度也将手松开,真心实意的朝王钺感谢笑着。 王钺心里顿时一震,以往他就在宦官当中听到过韩度从来不歧视他们的论调,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王钺没有再和韩度多说什么,有些话嘴上说出来,远远赶不上从实际行动中去体现。 转身朝着一众宦官说道:“都看到了,侯爷请大家吃酒,都把劲头拿出来,把侯爷的事办的妥妥帖帖的。” “是,少监大人......” 隔日,还是在原本的书舍内,两百多学子齐聚一堂。 方孝孺和薛祥两人坐在最后面,看着独自站在台上的韩度。 “你说,韩度真的有办法在这几个月内,就让这些人考中进士?”薛祥看着周围的热闹,心里还是不免有几分不确定的担忧。 方孝孺正襟危坐,眉头低垂,闻言沉吟一番叹道:“考会试只能够靠学问,可是他非要说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我也是闻所未闻......” 摇头叹息,方孝孺示意薛祥静观其变。 薛祥点点头,笑道:“也是,反正成与不成,看下去就知道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收敛心思准备看韩度的手段。 韩度站在台上,敲了敲黑板,写下“时文,策论、经义、经史”数个词。 回过头面对一众学子,韩度微笑道:“大家都知道,会试考的就是时文,分策论、经义、经史三科。” 一只手支撑在桌子上,韩度侃侃而谈:“经义和经史我就不说了,想来你们的方先生也早就和你们讲过无数遍。我就侧重说一下策论,这也是在会试当中最为重要的地方。” 现在的科举考试还没有到考八股文的程度,很多人都以为八股文是朱元璋弄出来的,其实不是。朱元璋制定明朝科举制度的时候,只是规定“非《五经》、孔孟之书不读,非濂、洛、关、闽之学不讲”,对于行文格式,只是规定了“以典实纯正为主”。 这样的规定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现代考试中对于行文格式的要求也是极其严格的,朱元璋的目的主要是改变隋唐时期散漫的文风。朱元璋是个老实务实的汉子,对于华丽虚浮的辞藻并不感冒,或许也是因为他从小没有读过书的缘故,没有受到儒家糟粕的荼毒。相反,老朱最喜欢务实肯干的人。 在老朱看来,科举是选拔官员,为的是帮他治理天下,不需要夸夸其谈,只需要官员如同老黄牛一样,帮他治理好百姓就成。 虽然老朱延续了前元的科举考时文的做法,但是根本上还是有些不同。 策论本来的意思就是,议论当朝存在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这策论明显的就带有官员事务的属性,对于即将考会试的学子来说,算是一个初步的转换身份的尝试。 老朱向来务实,对于策论的看重,远超经义、经史两科。因此,朝廷开科选士,向来以“策论”作为主攻,文采飞逸者更好,但你的见解独到,才是上上之选。会试中,就当时的时政、农事、民风等问题出题,由考生对答,这就是策论。 韩度继续说道:“既然说道策论,那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大家,策论有什么特点?” 扫视了一圈,见无人说话,韩度又笑着问道:“谁来告诉我,策论有什么特点?不要怕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对说错都不打紧。谁来告诉我,策论有什么特点?” 见没有人回答,韩度又问了一边,可是下面还是一阵鸦雀无声。 韩度也不再追问,自己解释道:“策论的特点就是,以论点作为文章的中心。问题不重要,你们提出的论点才是关键。分条析理,解纷排难,于立谈之间树声望。要赢得更多的考官对你文章注意,对你赏识,对你赞许,想与你交往,那就多写自己的观点,一事一议,一篇文章只表达一个观点,简洁而有力,犀利而练达。 当然,不要担心观点会引起争议,不要担心有人与你乱骂,越能够引起争议、引发讨论的文章,越能够加速你的成名。” 方孝孺听到韩度深入浅出的话,大为震惊。他以往也会要求学子们做策论,但是他的方法嘛,嗯,就是‘所有人每三日做一篇策论给他看,让他点评一下指出哪里有问题’。即便是方孝孺,也从来没有对策论有过如此高度、如此深入的总结。 韩度的话,让方孝孺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到了策论的本来面目。 方孝孺都有这样的深触的感悟,其他学子自然也是大为震撼。 韩度故意停顿了几十秒,让大家有个笑话的时间。之后,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一定有人会问,我既然了解这么多,那有没有教你们如何做策论的办法?” 这句话算是说到所有学子的心坎里了,‘是啊,说再多有什么用?有没有办法教他们如何做策论文章,这才是关键’。想到这里,所有人心里都激动起来,如果先生真的有办法让他们的策论文章突飞猛进的话,那他们任何人都有信心去会试场上走一遭。 现在,就看韩度教授给他们的东西,能够有多少分量了。 韩度也不吊他们胃口,直接转身在黑板上一边书写,边说道:“今日我就要教你们做策论文章的一个方法,三段论......” “论点,也就是策论文章的题目、问题......” “分论点......” “论据......” 韩度一点一点的将当初自己学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灌输给众人,也不管对他们合适不合适,他们能不能够听懂理解。 起初,那三十多方孝孺挑选出来参加会试的人并不在意韩度说的,因为他们原本就学问足够,即便是现在去考,也有把握能够高中。因此,他们开始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能够坐在这里听韩度讲授,那是他们尊重韩度,并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指望学到多少技巧,以便奋力搏一把会试。 但是随着韩度由浅入深的讲授,这些人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的淡然了。他们陡然发现,如果不学韩度的这些方法,他们的策论将来说不定会在会试上败其他同窗。这还得了?不敢怠慢的三十几人,连忙聚精会神的认真听了起来。 等到韩度说完,方孝孺神色激动的瞬间站了起来,拍着手赞叹道:“精彩,精彩!条理明晰,正反呼应,没有想到策论文章竟然还能够做到如此鞭辟入里,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过,这论据这部分,还是靠着他们各自的积累,恐怕并不好写吧。” 方孝孺现在对三段论表示赞叹,随后又提出一个大难题。 的确,论据对于这些学子的确是一个大麻烦。他们虽然不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嘛,但是也与之差不多,至少在来到书院之前是差不多的。来到书院之后,书院里面各种奇奇怪怪的规定,倒是逼迫他们去自己挣钱吃饭,算是多少有了一点生活的经验。 而论据这东西,要是没有相关的经验,那做出来的文章只会是鸡同鸭讲、狗屁不通。 韩度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向所有学子说道:“这是你们最欠缺的地方,那就是对时政、农事、民风知之甚少,甚至是很多人恐怕完全不懂。” 话音落下,两百多学子齐齐沉默,这是事实,也是他们无法避免的事情。 好在韩度下一句话,挽救了他们低落的心情。 “但这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弥补的。”韩度笑眯眯的说道。 “先生,这些都是日积月累才能够有所了解的事情,短时间内学生等如何弥补?”有学子大着胆子问道。 其他学子也是眼神灼灼的看着韩度,虽然他们也觉得想要在短时间内把时政、农事、民风这些弥补起来根本不可能,但是他们对韩度也是了解的,知道韩先生说话从来都是有的放矢,不会说废话。 韩度拍了拍手,抬头正色道:“论据最为体现说服力的,就是用数据说话。只要你们能够在文章里面列举出实打实的数据,能够将这些数据作为你们支撑论点的依据,那谁也不得不承认你们言之有理、言之有物。” 正文 九百二十六章 想让我背锅?不可能! “而数据嘛......”韩度故意顿了顿,才坏笑着说道:“现在书院图书馆里,有着大明各府各县的农事、民风等奏折,你们现在就可以自己去查阅。我不要求你们能够将其全部记下,你们只需要几下几个府县的资料,恐怕就能够应对绝大多数的策论文章了。而且,为了让你们能够快速熟悉,建议你们最好是找自己老家周边的几个府县来记。” “多谢先生......”所有人齐齐站起来,朝着韩度躬身一拜。 韩度不仅教授他们办法,甚至还未雨绸缪把他们的后顾之忧都给解决了,这样的先生如何不值得他们一拜?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能不能在会试一举高中,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真正的师傅请进门,学艺靠自身。韩度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把进士名额摆在他们各自面前了,如果这样都不知道自己去捡,那韩度也没有办法。 知道现在所有学子的心思,恐怕都想要一刻不敢耽误的去图书馆查阅各种资料,韩度大手一挥,便将他们放了出去。 学子刚刚出门,便一窝蜂的朝着图书馆而去。 以往图书馆的藏书并不多,而且要么是程朱理学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要么就是数理化各种教材,以及韩景云自己的一些数学上的研究成果。这些书要么无趣之极,要么难的如同天书。因此,以往很少会有学子自己主动来到图书馆看书的。 但是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空空荡荡的图书馆很快便被学子挤满,让守着图书馆的人都感到万分诧异,好似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 一众学子离去,方孝孺才万分感叹的来到韩度身边。 “韩兄学究天人,一则三段论,让人佩服万分。原本以为韩度是在夸大其词,现在却是让我都受益匪浅。” 方孝孺就是这样的人,直来直去,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会遮掩什么和虚与委蛇。 韩度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方兄过讲了,我也不过是在照猫画虎罢了。能够不出错,已然是万幸。” 韩度说的是心里话,这些东西又不是自己发明的,这是有人总结出来的东西,自己不过是拿来使用而已。 但是方孝孺明显不信韩度的话,只以为韩度是在谦虚。照猫画虎,说的倒是容易,这样的猫自己怎么没有机会碰到?甚至今日韩度的办法,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因此,方孝孺便认定这是韩度首创的好东西。 “哈哈哈,有了你这办法,或许这次会试,书院会震惊所有人。”薛祥捋着胡子笑着,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果这些学子的策论文章,真的能够在韩度的方法下大幅提高,那说不定还真的会有很多人考中进士。如此一来,书院的名声比如光耀夺目,说不定能够压过国子监也不一定。 书院风光,作为书院副院判的薛祥,自然高兴。 薛祥和方孝孺都觉得现在这样就能够高枕无忧了,但是韩度却觉得仍然是不够。韩度又再次来到东宫。 朱标对于韩度的到来,没有觉得丝毫的嫌麻烦,反而是感到高兴。毕竟能够和大舅子多说几句话,亲近一下也算是好事。 可是听了韩度的要求,朱标却陡然惊呼出声:“什么?你要以往历科会试的答卷,你想要做什么?” 朱标惊呼,倒不是觉得这以往的会试答卷很重要。相反这些东西在大家看来,都是属于没有用处的东西。毕竟会试都考完好几年了,该高中的早就高中了,甚至很多人都入了朝廷各部各司当官了,再去翻这是答卷也没有什么意义。 正是觉得没有意义,却又被韩度提出来,才让朱标感到吃惊,因为他不知道韩度拿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殿下,这以往考过的题目,以后肯定是不会再考的,我拿这些答卷应该不会为难殿下吧?”韩度喝了口茶,看着朱标笑道。 朱标撇撇嘴,神色平淡的说道:“到不是为难,而是这些东西即便是存起来了,恐怕也没有人打理,近两科的还好,若是早些时候的不知道是否还完好。” 不是不愿意给韩度,而是这些东西毕竟是纸张,若是年份一久,再加上没有人打理,说不定就会被虫吃鼠咬,变成一堆破烂不堪的碎纸片。这样的东西,即便是韩度要,朱标也拿不出手啊。 倒是韩度瞬间就明白了朱标的顾虑,连忙说道:“殿下放心,我也不是一定要把所有的都拿到,能够找到多少算多少。” “那好吧,孤让王钺带你去找找。”既然韩度不介意,那朱标自然不会反对。说完就让身边太监,带着韩度下去。 出了殿门,韩度向王钺抱拳一礼,“有劳公公。” “侯爷客气了。”王钺也是感叹出声。连他都没有想到和韩度的再次相遇,会来的如此之快。 “侯爷,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公公,请。”韩度点头赞同,并挥手示意。 “侯爷,先请。”王钺哪里敢走在韩度前面,即便是他将来前途无量,他也不敢如此冒失。而韩度对他有礼有节,让韩度先行,他也能够接受。 韩度没有过多的和王钺拉扯推辞,抱拳说道:“那就一起吧。” 两人并排着朝着目的地走去。 韩度顺利的将历科答卷给搬回书院,接下来的时间,等到学子对相关府县的农事、民风等熟悉之后,有请方孝孺继续教授他们关于时政方面的知识。 ......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就在书院学子听了韩度说的办法,又死记硬背了不少府县的农事、民风等,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将进士唾手可得的时候,韩度又出新招了。 “这是大明历科会试的前三甲的答卷,你们都要熟记下来,认真揣摩。若有疑惑,可以请方先生为你们一一解答。” 这倒是容易,一众学子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可是韩度的招数不止如此,会试嘛也是一种考试。既然是考试,那自然不能少了无敌的题海战术。 “另外从明日开始,你们每日都要做策论三篇。记住,不是三日一篇,而是一日三篇。早中晚各一篇,而且每篇策论都要给方先生过目,指出你们的不足之处,一一改正。” 韩度的话音刚落,学子们顿时一片哗然。 “三篇?敢问先生没有说错?这么多策论文章,学生们就算是做出来都不可能,哪里还有时间请方先生过目点评?” “是啊,太多了......” 学子们纷纷叫苦,倒不是说他们想要偷懒,而是这一日三篇的确是太过超出他们的想象。在他们想来即便三日一篇不行,那一日一篇还是能够做到的。 “一日三篇的确是太多了,我也点评不过来。”方孝孺也在一旁出声,“我看一日一篇足够了。” “不,一日一篇绝对不行,一日三篇就这么定了。”可是韩度却不同意,一日一篇那叫悠闲,叫什么题海战术?既然自己现在好为人师了,那当初自己吃过的苦,自然要让这些学子吃一遍,少吃一口都不行。 “我说了,两百多人一日三篇,那就是六七百篇策论文章,我点评不过来的。”方孝孺语气带着不满。 “方兄就辛苦一下,这不也是为了这些学子的前程嘛。”韩度见方孝孺不干,就拿一众学子的前程来压他。 少数服从多数,为了两百多学子的利益,方孝孺哪怕再辛苦、再不愿意,他也不好拒绝。 方孝孺的确是没有拒绝,可是他却把韩度给拉下水,“你也是他们先生,而且这策论文章的写法还是你提出来的,既然这样,你也每日来给他们点评吧。” 方孝孺的意思就是,你光想着把锅甩给我,没门儿,谁也别想跑掉,有锅一起抗。 完了,芭比口啦...... 韩度一听方孝孺的话,心里顿时惊呼不好。若是自己也要给学子点评文章,那以后自己的回笼觉是不是泡汤?自己和儿子的天伦之乐是不是也没了? 这怎么可以?万万不行。 想到这里,韩度连忙笑着改口说道:“那就一日一篇吧,这样方兄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有!”出乎韩度的意料,方孝孺一反常态的说道。 “方兄,我都同意你一日一篇了,还有什么问题?”韩度惊讶的看着方孝孺,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现在自己同意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方孝孺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觉得你说的一日三篇比较好,文章嘛,就是重在一个熟能生巧。让他们多多练习,自然是一件好事。” 韩度见方孝孺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不放,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是缠上自己了?可是韩度不愿意啊,即便是自己的学生,也别想如此占据自己的时间。 “随便方兄吧,不过最近市舶司的税收略有下降,昨日皇上命我要去市舶司盯着,这里就靠方兄撑着了。”韩度一脸严肃,完全没有胡说八道的样子。 正文 九百二十七章 会试 这就是身兼数职的好处,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鱼......反正书院有事,韩度完全可以说要去市舶司,因为那里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亲自处置。若是市舶司有事,同样韩度也可以把书院推出了当挡箭牌。 反正今日这个鱼我是摸定了,谁也别想安排自己做事,我说的。 方孝孺怔了一下,一脸无奈的看着韩度。无论他怎么看,韩度的这副脸庞都有些厚颜无耻。虽然他不知道韩度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从他的心里猜测,韩度就是想要偷懒,没有别的原因。 韩度才不管方孝孺信还是不信,反正自己是信了。根本不给方孝孺机会,直接转身就逃也似的离开。甚至出了书院之后,韩度都没有去市舶司装装样子,而是直接回到家里。 韩度前脚刚刚走进自己的院子舒舒服服的躺下,后脚韩景云就鼓着俏脸站到韩度面前。 “大兄,这就是你说的市舶司忙的很,没有时间点评学子的文章吗?” 韩度看着像是尾巴一样,自己走到那里就跟到那里的韩景云,心里叹息:怎么就把你给露了出来,甩不掉呢? 不过韩景云这招对还有底线的人有用,对于韩度嘛,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市舶司当然事务多的很,都需要为兄亲自决断的。你要是不信,明日可以和为兄一起去看看,是不是这样。”韩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反正市舶司是自己说了算,说有事就是有事,没事都有。只要明日去吩咐一声,市舶司大大小小的的事务都需要自己点头决断,那事务瞬间就能够多的让人绝望。 当然,若是韩景云不再继续追究了,那韩度也可以随手一挥,将这些事情全部推给下面的官吏去做。 韩景云气鼓鼓的一跺脚,知道拿好吃懒做的大兄没有办法,转身便走了。 安庆在一旁从头看到尾,见韩景云生气的离开,才笑意盈盈的看向韩度说道:“你做了什么?把景云妹妹给气成这样?” “想让我做事呗,摸鱼我可是专业的,想要我做事哪里有这么容易?”韩度淡定的说道。 “摸鱼是什么?”安庆虽然早就习惯了从韩度嘴里时不时的蹦出几个陌生的词,但还是一脸好奇的问道。 韩度顺手就在安庆臀部摸了一把,贱贱的笑道:“这就是摸鱼。” 亭子外面伺候着的两个宫女,顿时就吃笑着将脸转向另外一边。 大庭广众之下,安庆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刺激,瞬间霞飞满面。一把将茶杯捏的青筋暴起,唰的一下作势就要朝韩度泼过去。 韩度连忙伸手以袖遮面,想要挡住。 好在安庆最后关头还是忍住没有对韩度动手,恨恨的把茶杯放下,骂道:“老不羞,滚!” 说罢,转身抱着儿子气冲冲的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韩度的那一巴掌有了效果,反正韩度看着安庆离去的身影,只觉得臀部扭的幅度比往日要大了很多。 低头痴痴的笑了两声,韩度满脑子都在想着今天晚上和安庆如何的迤逦,至于什么学子、什么文章,全都被抛掷脑后。 过了年,春天就来了,气温开始上升。不过为了避免受到风寒,人们还是穿着冬日的衣衫。自从有了来自吕宋和南洋的粮食供给,大明对粮食的需求缓和了许多。 再加上现在不管是宝钞提举司,还是军器局都需要大量的棉花。老朱便三番五次的下旨,让百姓大量种植棉花。为了鼓励百姓种植棉花的积极性,也是为了减少百姓的顾虑,大明皇家粮业主动出手,以高价收购棉花。 等到百姓盘算一番,发现种植棉花比种粮食还划算的时候,大明总算是出现了成片成片土地被种植上棉花的场景,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百姓只是在田地的边角之地少量的种植。 每年皇家粮业都要收购大量的棉花,将棉花分成数个等级,最好的自然被送到宝钞提举司制作成宝钞,次一点的就被送到军器局制作火面。 犹豫大明这几年接连数次大战,导致子弹消耗剧烈增长,以至于军器局的棉花一直都处于供不应求的地步,简直像是一个吞噬棉花的怪兽一般。 再差一点的棉花才被送到皇家粮业下面的纺织作坊,纺织成棉布。最差的则用来制作棉被和填充在衣衫里面制作成棉衣。 棉籽则被继续留种,准备一年接一年的扩大棉花的种植规模。 有了棉被、棉衣和火炕,今年的冬季应天府总算是破天荒的没有冻死人。虽然时至今日,还是有大明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至少在应天府内这种现象几乎是没有了。 为此,茹太素还特意上表,把老朱给吹的如同花儿一样。以往老朱是极为看不过茹太素这种花团锦簇的马匹文章的,但是现在看着也觉得这样的文章,也并不是没有半点用处,至少在吹嘘方面算是行家里手。 二月二,龙抬头。 也是贡院大开,举行三年一度会试的日子。 韩度没有去管书院学子参加会试的事情,在他看来,反正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能不能考中全靠他们自己有没有认真学,学得有多深。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在会试上帮助这些学子,那即便是自己天天在贡院门口守着,那也无法改变结果,既然如此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逗弄一下儿子。这孩子又长了几个月,从以前的只会翻身,到现在已经能坐能爬了。以往将儿子放在肚子上,他就只能够跟随自己的呼吸起伏。现在将儿子放在肚子上,他若是清醒的话就会不答应了,会笨手笨脚的想要从肚子上爬走。 而韩度的乐趣就在于,每次儿子刚刚爬走,又会被他给重新放到肚子上。然后儿子继续爬走,然后又被重新放回去,乐此不彼。 当然,孩子也不是傻的,接连几次被韩度被抱回去之后,发现逃脱不了老爹的魔掌,哭救的本事顿时使了出来。 闻声而来的安庆,每次都是一脸埋怨的将儿子抱起来哄着,忍不住朝韩度说道,有时候还会动手轻轻打韩度几下。 就在韩度沉浸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悠闲生活当中的时候,他不知道一股震天撼地的风暴即将降临到他头上。 放榜日,皇榜之下站满了天南地北的学子,书院的学子自然也不例外的在这里。 “恭喜福建闽县,陈克,陈老爷,高中丁卯科三百名......” “恭喜江西泰和县,杨俊卿,杨老爷,高中丁卯可二百九十九名......” 接连两个都是国子监的人,国子监那边顿时爆发出兴高采烈的大笑声。一边笑着,一边还不断的朝书院学子这边示威。 自从书院设立以来,就被国子监视为眼中钉。而且国子监认为书院不过是捡了一些他们不要的学子,天生就应该矮他们一头。 可是书院偏偏不是这样,见到国子监的人不仅没有丝毫的恭敬,反而还处处奚落他们。 书院在韩度的魔改之下,里面的学子从原本的谦谦君子,变得充满了攻击性。管你是什么人,除非你能够在学问上将他们折服,否则想要书院的学子主动低头,那是做梦。 而书院的学子可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不仅要做各种实验,甚至还会主动参与到书院的建设当中,光是眼界就不是国子监的能够比拟的。 明明才干不如自己,还敢在书院学子面前卖弄,装大尾巴狼。呵呵,书院的学子才不会惯着他们,每次都把国子监的人驳斥的体无完肤,双方的积怨是越来越深。 而会试一向都是被国子监视为自己的长处,现在书院好不容踏入到会试了,国子监自然要好好看书院的笑话,好好奚落书院一番。 可是随着唱名的名次越来越考前,国子监的人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书院的人也开始出现。而且,随着名次越来越高,书院的人出现的就越来越多。到了最后,甚至是接连不断出现的都是书院的人。 到了现在,轮到书院这边欢欣鼓舞了,而相反国子监那边却是沉静的如同死寂一般。 到最后统计发现,书院两百四十多人参加会试,考中一百九十七人,而且还包揽了前三名。这样的成绩不仅让书院学子欢欣鼓舞,即便是薛祥和方孝孺都大感意外。不用说,所有人当天在书院里面大肆庆贺了一番。 由于方孝孺对韩度偷懒的行为仍然是没有消气,便故意没有通知韩度。 韩度对此一无所知,再加上这些日子都和儿子混迹在一起,甚至连会试开考和放榜的日子都忘记了。 随着皇榜的公布,一股暗流却是京城士子之间慢慢汹涌起来。 “刘三吾不公,丁卯科所录皆为南方人......” “就是,刘三吾本就是湖南茶陵人,他当然偏袒南方人......” “舞弊,舞弊......”  正文 九百二十八章 愈演愈烈 不过几天时间,京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客栈里面都是学子交头接耳的样子,所谈的无非就是刘三吾偏袒南方人,丁卯科会试不公的事情。 如果换成是以往,会试过后没有考中的学子,要么继续准备考下一科,要么干脆直接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回去了。但是这一次,落榜的学子没有一个离京的,反而是不断的串联,一股风暴正在这平静下开始酝酿。 “不公,不公......” “咱们去告御状......” 无数落榜的学子闻声而动,齐齐朝着围聚到承天门外。 老朱正在和朱标一起,听取朱标汇报政务。老朱的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老朱虽然现在仍然是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但是比较反应开始迟钝,效率不能够和几年前相比。 因此,老朱不仅设殿阁大学士,还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给朱标去处置。每过一段时间,老朱便会将朱标召到面前,亲自询问他政务处置的如何,并且指出其中的不当之处。 这样不仅减轻了老朱的负担,还对朱标进行了锻炼。 毛骧神色冷峻的从殿门外走了进来,来到御前顿时抱拳跪下。 “臣拜见皇上。” “发生了什么事?”老朱一改刚才和朱标谈论的其乐融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自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毛骧深知在皇上心里地位有所下降,因此他行事比以往低调谨慎了很多。 老朱也对毛骧的谨言慎行比较满意,他也知道若不是有大事发生,毛骧是不会如此莽撞求见的。 毛骧见只有皇上和太子在场,没有犹豫立刻说道:“臣查探得知,落榜士子这几日彼此勾连。” “他们想要做什么?”老朱神色冷厉,对于集会、闹事之类的事情,他是极为反感的。 毛骧停顿了两息时间,才直言回道:“落榜士子纷纷说这次会试上榜的都是南方人,一个北方士子都没有。他们觉得刘大人录取不公,正要到承天门外告御状。” “什么!”听到士子已经准备到宫城外告御状,老朱顿时瞪大眼睛站了起来。心里的怒火顿时一波比一波汹涌,像活火山一样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宦官从殿外露出给脑袋张望,老太监看到就要前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老朱却直接厉声喝道:“滚进来,说,有什么事?” 宦官神色苍白,连忙小跑进来跪下,“回皇上,有士子在承天门外,大喊着刘大人会试不公,他们,他们要告状......” 宦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这宫里能够混迹下去,见识自然是不凡。见识短浅、不识轻重的,早就被人排挤弄死了。他深知士子联合起来告御状这件事有多大,因此,连说话都害怕的浑身发抖。生怕运气倒霉,现在就被皇上给拖出去打死了。 老朱神色不断变换,果然和他猜到的一样,这些士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真的来告状了。 承天门外落榜士子越聚越多,这么大的动静,不到半天时间,京城许多官员都得到消息了。 国子监学子自然没有去告状,南方士子的整体水平本就要高于北方,这在往年历届会试都有体现。以往的每次会试,都是南方士子高中的多,只是没有向现在这科一样,竟然连一个北方士子都没有。 “胡祭酒,这落榜学子这么一闹,会不会闹出什么事端来啊?”有学生问胡源。 胡源乃是国子监主事,正四品,自从李文忠故去之后,老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再安排人担任祭酒。而胡源就成了国子监官职最高的人,所有人都以为胡源接任国子监祭酒是早晚的事,而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因此,在国子监内部,士子都喜欢以祭酒称呼胡源,而他也喜欢被如此称呼。 “闹吧,闹一闹,或许还是好事。”胡源看了有些担心的几位刚刚考中进士的士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大人,咱们国子监可是有着不少的人考中的,若是仍有这些落榜士子闹起来。万一到时候把火烧到国子监,那......”士子还是有些担心。 胡源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没有慌张,喝了口茶。这茶叶远不如他在东宫喝到的,一口茶水入口他就眉头一皱,不过国子监里的茶叶就是这样,他也无可奈何。 心情不好,说话自然就带着几分火气,“你们怕什么?这次高中的大多数可都是书院的人,即便是要引火烧身,那也是先烧他们。” 提到书院,国子监所有人都是一副愤慨的模样。这次书院士子的表现,的确是把国子监所有人给吓了一跳。 高中的人数多也就罢了,关键是前三名都被书院给垄断,这就让国子监的士子极为难受。甚至在前三十名内,都只有寥寥的两人是国子监的,其他人全都是书院士子。 “大人此言甚是。”被胡源这么一提醒,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这次和以往的不同。 以往国子监高中的人数比然是每科里面最多的,而这次却变成了书院。甚至有人心里还暗戳戳的想着,巴不得那些落榜士子将事情闹大,把书院给拖下水才好。 接连两日,落榜士子都围聚在承天门外,一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就不离开的架势。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老朱只好把刘三吾给找来。 刘三吾,翰林学士,现在已经是七十五岁高龄。须发皆白,不过他一脸刚正不阿,胸中坦荡。 一进殿,便朝老朱跪拜下去,“臣刘三吾,拜见皇上。” 老朱正是火气翻涌的时候,哪怕是刘三吾年事已高,也没有免礼让他起来,更加没有赐坐。而是直接沉声问道:“刘三吾,现在有士子告你偏袒南方士子,针对北方士子,以至于丁卯科会试,北方士子全部被黜落,可有此事,你从实招来。” 刘三吾闻言,没有慌张,也没有畏惧,而是一脸坦然的抬头看向皇帝,说道:“臣阅卷皆以才学论高低,并无偏私之处。至于为何北方士子全部被黜落......臣只能说,他们才学的确是不如高中的士子。” 刘三吾性子刚直,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弄阴私之事,而且他为人坦荡老朱也是知道的。 因此,老朱也没有想着要处罚他什么的,只是召他来询问一番。见刘三吾坦言没有偏私,老朱便挥手让刘三吾退下。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此结束,而是愈演愈烈。落榜的北方士子围聚在承天门不散不说,还有不少士子当街沿路喊冤,甚至拦住官员轿子上访告状。 因此一时间,京城内街头巷尾各式传言纷飞,有说刘三吾收了钱的,有说他搞“地域歧视”的,种种说法让刘三吾说不清楚。 老朱恼怒不已,原本想着随着时间让这件事慢慢冷下去,好就此揭过。可是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先后有十多名监察御史上书,要求彻查此事。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甚至连身边的侍读文广丰等人都怀疑此次丁卯科似有隐情。 老朱顿时恼怒,即刻下旨:由文广丰等十二人,重新阅卷,于落第试卷中每人再各阅十卷,增录北方人入仕。 老朱的想法是既然北方士子不满,那就干脆再增加进士名额,分配一些名额给北方士子,将此事平息下去算了。 可是不知道文广丰等人是没有领会到老朱的意思,还是自作聪明。经过他们数日的复核之后,最后得出结论禀报老朱,再次让老朱瞠目结舌。 文广丰等人竟然说:经复阅后上呈的北方士子的试卷,文理不佳,并有犯禁忌之语。以考生水平判断,所录三百人皆是凭才学录取,无任何问题。 老朱听到这个消息,看文广丰的眼神充满杀意。这个时候,老朱也不知道文广丰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圣意,还是故意挑拨。 这消息一经传出,再次引起各方哗然。落榜的北方士子们无法接受调查结果,朝中许多北方籍的官员们更纷纷抨击,要求再次选派得力官员,对考卷进行重新复核,并严查所有涉案官员。 还有人直接上告:说刘三吾暗嘱文广丰等人故意以陋卷进呈。 事情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老朱都只能够先将刘三吾下狱,暂且平息一些汹涌的非议。 可是光是把刘三吾下狱,显然是不可能让此事就此解决的。想要解决此事,还是需要多方努力才行。 一方面,老朱自然知道事情并不是向外面传言的那样,刘三吾暗中嘱咐文广丰等以陋卷进呈。老朱看过所有的试卷,北方士子的试卷的确是不如南方士子,而且差距还很大。文广丰等人的调查结论,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还算是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北方士子的脸面。可惜,北方士子完全不领情啊,反过来将文广丰等人都给卷了进去。 另外一方面,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刘三吾能够站出来承认阅卷有错漏,愿意增补一些北方士子,那老朱就可以顺水推舟的将这件事平息下去了。  正文 九百二十九章 又臭又硬 在老朱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此事给平息下去,至于事情的真相,不重要! 想要让刘三吾让步,那就需要说服他才行。这样的事情,老朱不好交待给旁人去传话,想了一下,将韩度给召进宫来。 原本老朱是想让韩度去说服刘三吾的,可是事到临头老朱觉得还是他亲自前往,说服刘三吾的希望要大一些。 于是,老朱为了劝说刘三吾,只好亲自踏足刑部大牢。 韩度一脸懵逼的跟在老朱身后,不知道老朱为何将自己召进宫来,更加不知道为什么连奉天殿都没到,就被老朱给拉来刑部大牢。 老朱就在面前,韩度也不敢问,只好就这么低头跟着。 大牢的环境永远都不会好,甚至现在比几年前还要糟糕。难以言表的味道,一进大牢就能够闻得到。 韩度都不免皱眉,下意识的伸手在鼻子上面遮掩一些,这样才感觉好受一些。倒是老朱面无表情的走进去让韩度颇为意外,没想到老朱竟然能够把这味道给忍下来。 唯一让韩度感到好受一点的是,刘牢头还是在这里,继续着他一如既往的工作。几年没见,刘牢头除了脸上的皱纹多了一些之外,其他好似和韩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区别。 “刘三吾在哪里,带朕过去。”老朱沉声朝着跪在面前的刘老头吩咐。 老朱这次是突然前来大牢,想着私下里让刘三吾让步,因此连刑部都没有通知,就只有韩度和毛骧带着的几名侍卫陪着他前来。 带毛骧来,显然是为了守护老朱。而为什么要把韩度带来,老朱不说,韩度也不知道,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 “是,皇上。”刘牢头跪在地上,连忙后退几步,才站起来。弓着腰,低着头,走在前面带路。 来到一处牢房门口,刘老头小心翼翼的伸手示意,说道:“回皇上,这里就是了。” “开门,下去吧。”老朱淡淡的说道。 刘老头熟练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将铁链解开收起,连忙低头退下,整个过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间牢房还算是干净,至少韩度能够看的出来,这牢房不久前刚刚被人打扫过,而且中间还有着一张桌子,四条板凳。靠墙壁位置还打着一个简陋木板,上面铺着的稻草也是呈现出崭新的黄白色。 一个老头坐在桌子后面,浑身上下穿着白色衣衫。满头白发随意飘落,或许是有段时间没有打理的愿意,头发显得有些杂乱。不过他精神尚好,坐在板凳上整个身躯也是挺立的笔直,丝毫看不到阶下囚的颓废。 听到老朱的声音,刘三吾不慌不忙的恪守着礼节,拜下:“臣刘三吾,拜见皇上。” 毛骧赶紧上前将门推开,老朱抬步而入,走到刘三吾面前。 听刘三吾只说臣,而没有自称罪臣,老朱脸色一沉,略有不满的问道:“刘三吾,你到了这般境地,也不愿意认罪吗?” 刘三吾闻言抬起头,一脸笑意的看着老朱,反问道:“臣愚钝,不知道何罪之有?” “你!”老朱顿时气的脸色通红,猛然一挥衣袖,一脸不满的看着刘三吾。 面对老朱的愤怒,刘三吾凛然不惧,即便是跪在地上,一把年纪了也是跪的笔直,一脸淡然的说道:“皇上说臣有罪,那敢问臣罪在何处?皇上命臣主持丁卯科会试,臣是没有秉公而断,还是舞弊偏私了南方士子?如有,那请皇上治臣之罪,臣绝无二话。如没有,那恕臣不能无中生有,自己认罪。” 偏袒南方士子?这是怎么回事?韩度一脸懵逼,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看老朱这架势,事情恐怕非同小可。 不行,自己不能够再继续蒙在鼓里,得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行。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一个行差踏错,被卷进什么麻烦里面,可就不好了。 可是现在这里谁能够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朱这会儿,肯定是没有功夫理会自己的。韩度看着老朱的后背,想着。 忽然韩度瞥见了守着大牢门口的毛骧,无声无息的退了两步,悄然站到毛骧面前,眼神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毛骧第一次没有明白韩度的意思,等到韩度再次示意之后,才醒悟过来。沉吟一番,毛骧附耳小声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韩度。 原本毛骧是没有准备告诉韩度的,可是他看在韩度以往也算是给他解过几次围,再加上即便是韩度什么都不知道,以韩度的聪明才智自然会谨言慎行,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既然如此,还不如告诉韩度,算是卖个人情。 韩度听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士子闹事,而且还是泾渭分明的给分成了南北两边,这闹起来可是朝野震动,一个不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老朱被刘三吾给气的眼睛瞪圆,恶狠狠的瞪着他。可是片刻之后,老朱长叹一声,神情主动缓和了下来。看了一眼仍旧是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刘三吾,见他满头白发心里一软,说道:“平身,起来吧。” “谢皇上。”刘三吾也不固执,得到恩准便连忙站了起来。比较跪在地上不是一个舒服的事情,尤其是他年事已高,这样跪着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老朱拉开一条板凳,自己顺势坐下,看刘三吾还站在,便示意了板凳一眼,说道:“你也坐吧。” 刘三吾再次一拜,说道道:“谢皇上。”然后,才坐在老朱对面。他即便是面对老朱坐下,背脊也是挺立的笔直,一如既往的像刚才那样,没有丝毫改变。 老朱静静的看着刘三吾一板一眼的面容,琢磨着该怎么规劝这老顽固。 片刻之后,老朱叹息着说道:“朕命文广丰等人,复核了丁卯科所有考卷。” 边说着,边看向刘三吾,想要看看这老头会有什么反应。 让老朱没有想到的是,刘三吾竟然拱手说道:“臣所取之人,若有一人才学不足,臣愿意领罪。” 刘三吾表面上看是在向老朱低头,实际上却是在拿话堵老朱的嘴。有一人才学不足,刘三吾愿意领罪,但是反过来意思就是说,如果所有人都是凭着真才实学被他录取的,那他刘三吾就没罪。 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他刘三吾就是不愿意无故认罪。 老朱生气的盯着刘三吾,最后还是熬不过他,只好叹声说道:“朕也不和你绕圈子,朕就直说了吧。这次的事情闹的太大,若是朕不问罪于你,根本没有办法收场。” 说到这里,老朱盯着刘三吾的眼睛,说道:“你若是愿意认罪,朕将你降几级,算是给一干士子一个交待。等一两年之后,这场风波过去了,朕再将你提拔回来,并且朕还会赏赐于你,如何?” 面对皇帝的威压,刘三吾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臣说过了,若是臣有取才不公之处,臣认罪。” 老朱神色陡然冷冽起来,他一个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已经算是给足了刘三吾脸面。可是刘三吾仍然是固执己见,不肯退让。 这让老朱觉得自己都主动给你台阶下了,没有想到这刘三吾竟然敢不下,这就让老朱尴尬了。 老朱豁然起身,死死地盯住刘三吾,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朕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之后若是不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好自为之。” 刘三吾淡然一笑,想要让他认罪,这和他从小秉持的君子礼节背道而驰,他是宁愿死也不肯晚节不保的。别说是三日,就算是把他在这牢里关上三年,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既然把话都撂下了,老朱再不管刘三吾,转身愤愤离去。 可就在快要离开大牢的时候,老朱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朝韩度说道:“你鬼主意多,一会儿你去帮朕劝劝他。” 虽然给刘三吾下了死命令,但是老朱觉得以他那又臭又硬的脾气,恐怕三日之后并不会有多少改变。正好韩度在这里,让他去试试,说不定有办法呢? 我?韩度听到老朱的吩咐,猛然醒悟过来。原本从毛骧口中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韩度就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麻烦。连呼吸都屏住,不敢多发出丝毫的响动,就是怕老朱主意道自己,惹麻烦上身。可是万万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能够躲过去。 “臣,遵旨。”韩度躬身一拜,低头的瞬间,把牙齿咬得恨恨发痒。 老朱见韩度答应的如此干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顿时放松了很多,心满意足的带着毛骧扬长而去。 而韩度则驻足在大牢门口,和刘牢头一起目送老朱离开。 “侯爷这是还有事要办?不用客气,侯爷只管吩咐,小的一定为侯爷办的妥妥贴贴的。”刘牢头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自从上次刘牢头在侄子面前吹牛,说他有办法将侄子送进大明皇家书院。结果就被兄弟给拿住了话头,非要他把侄子送进书院。 正文 九百三十章 这是你的麻烦 刘牢头被逼得无计可施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来求韩度。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直接同意了。 这让刘牢头瞬间就在亲眷当中立起了脸面,到现在他在亲戚面前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话语权十足。 而刘牢头自然知道他有今天,都是源自韩度的赏脸,因此对韩度更加的亲近。 韩度心里正烦着呢,没有丝毫客气的直接问道:“那刘三吾是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韩度虽然在朝为官,可是除了和勋贵武将走的近一点之外,对于文官知之甚少。这刘三吾,今日韩度才算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看到,让自己如何劝说? 而刘牢头这些人虽然看似地位低微,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小道消息,说不定还真的对刘三吾有所了解。 果然,刘牢头听了顿时一笑,说道:“这刘三吾,刘老大人,可是不简单......” 刘三吾翰林学士的官职,在韩度看来并不算高。但是他能够让老朱都为之称赞,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提拔他,显然也是个在老朱心里有分量的人物。而且本次丁卯科会试,老朱还专门点了刘三吾主考,可见他对刘三吾的看重。 可惜,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的会试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往各科会试高中进士的士子,一直一来都是南方多、北方少,从来都是相安无事的,没有想到这次会连一个北方士子都没有考中,更加没有想到北方士子会因为这件事,就直接闹起来。 以至于到了现在,连老朱都觉得难以收拾的地步。 从刘牢头嘴里打听到了刘三吾的事情,韩度把各种信息在脑海里面罗列一番,吐出一口气,再次入大牢去见刘三吾。 看到韩度推门进来,刘三吾诧异了一下,不过他神色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 “在下韩度,拜见老大人。”韩度先生客气打了个招呼,随后想着和刘三吾拉近关系,笑着说道:“老大人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让在下深感三生有幸。” 刘三吾面色古怪的看了韩度一眼,直接说道:“老夫敢打赌,在今日之前,你并没有听说过老夫的名字。” 韩度顿时领会到刚才老朱的难受了。 所谓,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自己好意亲近,说些恭维的客套话,难道不是应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避免陌生感吗?怎么到了刘三吾这里,就变成了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的直来直去? 该说这刘三吾是耿直呢?还是该说他不够圆滑? 韩度一时间也尴尬的不行,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而刘三吾却是笑着说道:“你没有听说过老夫,但是老夫却是真正对你久仰大名。” 听了刘三吾的话,韩度顿时放下心来,刚才的尴尬消失无踪。一时间不知道刘三吾是真的耿直,还是直中有屈。 “区区薄名,能够入老大人的耳,这是在下的荣幸。”韩度笑着回应道。 刘三吾却是连连摇头,说道:“你也不要太过谦让,年轻人还是要有些冲劲当仁不让,敢于担当才好。老夫说久闻你大名,可不是在恭维你......你可知,老夫是在什么时候听说你的名字的?” 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韩度微微一笑,拱手道:“还请老大人示下。” “老夫是在你卖蜂窝煤的时候,听说你的。”刘三吾略带郑重的说道。 见韩度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刘三吾继续叹道:“你做的煤炉子和蜂窝煤,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善举。” “咳咳,”韩度都被刘三吾赞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蜂窝煤而已,也能够被他说成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韩度现在反而有些怀疑,刚才刘牢头对自己说的是不是真话。不是说这刘三吾为人慷慨,敢于直言吗? 怎么现在看着,反而有点像是溜须拍马之辈呢? “老大人谬赞了,在下做这些东西,不过也是为了赚钱而已。”韩度只好解释一下。 刘三吾却是不为所动,点头称赞:“先贤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赚钱又不丢人,只要你能够为百姓、为大明做些事实,赚多少都是你应得的。” “不要小看这煤炉子和蜂窝煤,这两样东西看似简单,但是关系的却是千家万户百姓。这两样东西老夫也在用,老夫感受最深的就是,现在做饭烧水要比以往简单容易太多。而且一年下来,光是薪柴钱就要比以往节约一半有余。说你一句利国利民,并不为过。” “承蒙老大人看得起,在下惶恐至极。”韩度见别人都如此赞扬自己了,也只好先谦让一把。总不能够让刘三吾觉得自己得了便宜就卖乖,妄自尊大吧? 一会儿还要劝刘三吾答应老朱呢,可不能给他留下坏的印象。 刘三吾淡笑着看了韩度一眼,继续说道:“从那时候起,老夫边开始关注着你。后来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老夫就不一一细说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做的每件事,老夫都看着眼里便是。” 韩度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哪里有你这么无聊的人?怎么就因为一个蜂窝煤,就盯着自己不放? 韩度忽然有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赤身裸体的感觉。要不是因为刘三吾是文官,以及刚才老朱的态度,韩度都有些怀疑这老家伙会不会是老朱的眼线了。 刘三吾却没有管那么多,他从来都是有话说话,想到什么说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直言不讳的说道:“甚至你为何去而复返,老夫也猜到几分。无非不过就是想要劝老夫认罪嘛,老夫劝你免开尊口,不用白费心机了。” 韩度不开口是不可能的,不开口如何向老朱交待?既然刘三吾都把话题转到这件事上面了,韩度自然接着说道:“老大人何必如此直来直往?皇上都说了,此事已经闹到难以收场的地步,只要大人退让一步,给皇上一个台阶下,这件事也就是算是过去了。” 当然,像这么多士子一起闹事的情况,自然不是刘三吾退让一步,被处罚降下几级便能够平息众怒的。但是不要忘了还有老朱呢,这件事情里面,刘三吾取才公正,本来就没有什么错。 而北方士子本就是才学不足,落榜也是应有之意,只是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朝廷才一再容忍他们当街闹事。 若是处罚了刘三吾,他们还不满足,老朱也有信心将他们镇压下去。 刘三吾低头呵呵一笑,慢慢的抬头看向韩度,说道:“老夫说了,如果老夫有罪,请皇上治罪便是。但只要老夫取才公正,那即便是皇上也不能让老夫认罪。” 韩度见刘三吾如此执拗,沉默半响之后,忍不住一叹:“老大人这又是何苦呢?刚不可久,若是老大人执意如此,很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啊。到时候老大人说不定仍然是逃不了牢狱之灾,甚至会失去的更多。” 至于会失去什么,即便是韩度没有明说,刘三吾也能够领悟到。 老朱的脾气可不是好相与的,甚至今日他能够主动到大牢里面来,向刘三吾面授机宜。在韩度看来,这已经是老朱破天荒的退让了,如果刘三吾继续一步不退。那老朱一定会以为他的退让,让刘三吾觉得他软弱可欺。到时候,老朱一怒之下砍了刘三吾都有可能。 在韩度看来,不过暂时降级而已,反正老朱都承诺了以后会提拔回来,并且赏赐刘三吾。这无论怎么看,都比丢了性命要好上千万倍吧。 可是这只是韩度的想法,并不能够代表刘三吾也是这么想。 刘三吾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退让、要妥协,在他看来,事实就是事实,只要他取才公正,那谁也不能够说他有罪。即便是皇帝强行将罪名按在他头上,他只要问心无愧,也就足矣。 问心无愧!刘三吾为此,哪怕是断头也在所不惜。 只见刘三吾听了韩度的话之后,呵呵笑了两声,显然是对韩度的话不以为然。 就在韩度想要继续劝说的时候,刘三吾淡笑着说道:“老夫是不会退让的,再说了,这也不是老夫的麻烦。” 真是好笑,韩度心里都不由得为之一乐。 连老朱都来找你,要你退让了,你竟然不肯退不说,还说这不是你的麻烦。 “老大人言之有理,这的确不是老大人的麻烦,这是皇上的麻烦。”韩度无奈的叹息着,随后立刻问道:“难道老大人不知道为君之臣,当为君分忧吗?皇上的麻烦,到了最后还是老大人的麻烦。” 刘三吾顿时笑的前合后仰,指着韩度说道:“你错了,即便是到了最后,这也是你的麻烦。” 韩度听了摇头微微叹息,只当刘三吾暗指自己完不成老朱的交待,回去被老朱责罚。可是,老朱只是让自己来尝试一番,看能不能劝服刘三吾。现在你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自己即便是没有完成老朱的交待,回去顶多也就是被他教训一下得了。 又不会掉块肉,这算是什么麻烦?  正文 九百三十一章 众矢之的 韩度对刘三吾的话嗤之以鼻,以为这老头一定是疯了,或者是觉得活够了,一定要在老朱面前作死。才会做出把自己的好心,当成是驴肝肺的举动来。 还说什么这是我的麻烦,这样要是我的麻烦,我吃...... 就当韩度在心里恶狠狠的赌咒发誓的时候,刘三吾淡淡笑了一下,双手交叠在腿上,摆出一副儒雅的姿态。 仔细打量了韩度几眼,若有所悟的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韩度一脸沉吟,心里不知道为何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而且,这感觉随着刘三吾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变得越来越浓。 “这次丁卯科会试,取士三百人,你书院就占了差不多两百人。现在北方士子只是在闹老夫取士不公,你说,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书院有这么多人高中......呵呵。” 卧槽!!! 韩度猛然一个激灵,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冒出一层薄薄冷汗。 现在因为刘三吾没有取一个北方士子的事情,连老朱都感到万分棘手,不得不放下姿态来和刘三吾商议。要是再让北方士子知道书院一下子被取士这么多人,那更是要大闹书院舞弊。 这是必然的事情。 韩度猛然瞪大眼睛,抬头看向刘三吾,愤愤的说道:“老大人,在下和老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吧?为何要如此害我?” 以韩度一开始的打算,都没有觉得书院能够一下子高中这么多人。韩度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能够让可以参加会试的人都去试一试,然后能够多考中几个,不要让书院太过丢脸就行了。哪里会想到,刘三吾竟然一下子取了书院将近两百人? 一共就取士三百,书院就占了一大半,这是要把书院推出去当成众矢之的啊! 刘三吾却是款款而坐,好似这里不是刑部的大牢,而是他的书斋。韩度越是愤怒,刘三吾就越是开心。是啊,恐怕现在谁都以为这北方士子闹事,会是他刘三吾的大麻烦,甚至连皇上都会如此想。但是谁能够知道,他刘三吾早就想好了甩锅的对象了呢? 遇到麻烦能够有人出来背锅,这可是少有的人生幸事。 “怎么能说老夫害你呢?” 韩度见刘三吾故意挑衅,心里的国骂已经开始呈现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之势。恶狠狠的说道:“老大人为何要取这么多书院的士子?这不是害书院,这么为了什么?” 刘三吾笑容收敛,正色道:“老夫说过,本次丁卯科会试取士公正,即便是面对皇上老夫也敢如此说。刚才你不是听见了吗?皇上另外找人重新阅卷,同样以为本次会试取士公正,并无不妥之处。你书院的士子文采斐然,策论文章条理明晰,有理有据,说服力极强,每一个都是上上之选。老夫论才取士,有何不妥? 说实话,当初老夫看到文章的时候,真的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能够一下子看到如此多的锦绣文章,这对只会翻先贤故纸堆的老夫来说,看到文脉鼎盛、后继有人,自然是喜不自胜。惊的是一个书院竟然能够一下子出现这么的高才、大才,这是朝廷之福、是百姓之福。但是同时,老夫也是惴惴不安啊,这么多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一时之选的士子,竟然同时出现。老夫若是全取士了,那少不了会招来非议。可是后来,老夫还是恪守本心,将他们一一取了。老夫实在是不能仍受如此多的良材美玉,就因为老夫一时胆怯导致岌岌无名。” “不过说实话,当初取士的时候,的确是让老夫伤透了脑筋。你书院的士子每一个都足够优秀,想要在他们中间排出一个上下次序出来,可是让老夫夙兴夜寐苦思了好几日,才一点一点的敲定名次。” 韩度听到刘三吾对书院学子的评价这么高,自然欣喜。学子有成就,也算是你他这个先生脸上有光嘛。可是随后又陷入到痛苦当中,当初韩度之所以又是讲解策论关节,又是用题海战术轰炸他们。为的就是能够在本次会试当中,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 可是没有想到,竟然会用力过猛,导致书院学子几乎霸榜。 再加上北方学子这么一闹,这件事连老朱都感到棘手,不知道如何收场。 现在看来,早知今日,当初自己就不应该把书院学子逼迫的太紧,说不定让他们随意发挥,反而还是一件好事了。 虽然韩度自从知道书院高中了近两百人之后,对刘三吾的态度就变得极为恶劣。 但是刘三吾却没有丝毫的介意,反而越发的想要和韩度亲近。在刘三吾看来,不管韩度态度如何恶劣,他能够培养出这么多的大才,那他就是对文脉兴盛作出了贡献的。 刘三吾在先贤的文章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对于做官他还真的不怎么看重,相反对于文脉后继有人,他却是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刘三吾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认真的和韩度说道:“虽然现在北方士子还把注意力放在老夫身上,以为老夫徇私舞弊。但是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察觉到书院士子高中的事情,到时候若是再次闹起来,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你可要提早做好准备。” 韩度抬头,深深的看了刘三吾一眼,只见他略显老态的脸上起色红润,就好像和韩度在讨论下一顿饭吃什么一般。这个时候,韩度才悠然醒悟过来,刘三吾拒绝退让,不是为了他自己,而在老朱面前疯狂的蹦迪作死,而是为了能够尽可能的拖延,为书院争取时间。只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还聚集在他身上,那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书院。 恐怕现在刘三吾都在后悔,当初要是不取书院这么多士子,现在也就不会给这些人带来天大的麻烦。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闹到现在这么大,比较以往取士南方士子一直都偏多,也没有北方士子闹起来。 韩度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朝刘三吾躬身一拜,说道:“韩度谢过老大人,请老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保老大人平安无事。” 刘三吾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该说的也和韩度说了,他看向韩度,坦然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活到这份年岁,早就知足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尽快将书院给摘出去。至于老夫......听天由命吧。” 刘三吾的话让韩度不由得动容,他这是想要以命助书院一臂之力。 “听说你府上的酒不错,若是有心便给老夫送些来吧。”刘三吾忽然砸吧砸吧嘴,一副馋酒的模样。 韩度深吸一口气,脸上强自堆起笑容道:“老大人放心,酒管够。” “哈哈哈,那就好。”刘三吾大笑起来。 韩度躬身退了出去,想到即将面对的狂风暴雨,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这件事棘手,太过棘手了,连老朱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以至于主动退让,想让刘三吾给他给台阶下。 但是刘三吾为了书院,直接选择了和老朱硬刚,丝毫没有给老朱面子。 纸是保不住火的,就像刘三吾说的那样,他即便是做到如此地步,也只能够暂时争取时间,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北方士子一定会慢慢的知道,皇榜上绝大多数的名字,都是书院的士子。 “呼~”想到这里,韩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还是要感谢皇榜展示人名的规则,只有某省某府某县和人名,并没有标明这个人在哪里求学。如果连求学地点都标出来的话,那恐怕当时所有参加会试的士子都炸了。 ‘书院的士子竟然高中两百人,还包揽了一甲和绝大部分二甲名额?’ 那现在成为众矢之的的就不是刘三吾,而是书院。 刘三吾说的没错,这的确是自己的麻烦!韩度恨恨的想到。 “侯爷......侯爷?”刘牢头见韩度出来,一脸沉吟好似没有注意到他一般,便喊了韩度一声。 见韩度没有丝毫反应,又继续接连喊了几声。 这个时候,韩度才注意到刘牢头的话,回过神来。 “嗯?怎么了?”转头看着刘牢头,疑惑问道。 刘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头咽了咽口水之后,才试探着问道:“侯爷和刘大人见完了?” 韩度下意识点头,嗯了一声,随后驻足想了一下,转头朝刘牢头嘱咐道:“老大人年事已高,你注意一下,别让老大人饿着冻着。还有,老大人想要喝酒,本侯回去就让人送来。不过你可要记住了,老大人喝酒可以,可别让他喝太多,每日两小杯就够了。” “侯爷你的话,小的都记住了。这让刘大人吃好穿暖,即便是侯爷不吩咐,小的也会去做的。可是侯爷这让人刘大人喝酒,又每日只给这么一点儿......小的都被侯爷给整糊涂了,究竟是给还是不给啊?”刘牢头抓耳挠腮,不明白韩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文 九百三十二章 找麻烦 韩度顿时朝刘牢头撇嘴,说道:“你懂什么?当然是要给老大人喝了啊,不过老大人比较年事已高,喝太多的酒对他没有好处,每日喝一点点倒是无妨。” 韩度解释了一下,心里焦急着书院的事情,也懒得再和他解释,直接说道:“反正你就按照本侯的吩咐,每日给两小杯就是了。” “是,侯爷,小的记下了。” 得到刘牢头的保证,韩度这才放心的离开这里。 离开刑部的韩度,没有一丝耽搁,直接来到书院。 书院里面正在准备张灯结彩,看样子是要大肆庆祝一番。 一进书院,韩度就撞见方孝孺。 还没有等韩度出声,方孝孺便笑着说道:“正想要去通知你呢,没有想到你竟然主动来了。看来,你也是听说了吧,咱们书院这次算是真正的一举成名天下知。三百进士,我书院就独占一百九十八人,哈哈哈......我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痛快的一天,真想现在就看看国子监的脸色,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在咱们面前趾高气昂的。” 现在方孝孺是对韩度彻底的服气,他都没有想到,在他看来韩度颇为戏谑的举动,竟然真的能够让士子在会试当中高中。早知道如此,他当初何必只挑选出三十几人参加会试,早就应该全员上阵。 笑着笑着,方孝孺慢慢的发现韩度一脸沉凝,不由得收住笑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韩度略作思考道:“北方学子闹事,说这次会试取士不公的事情,你听说没有?” “怎么没听说?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满城风雨,想要不知道都难。”方孝孺淡淡的说道。 “那你有什么看法?”韩度继续问道。 方孝孺两手一摊,做着从韩度身上学来的动作,把肩膀一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说道:“还能有什么看法?这些北方士子,不过是技不如人,觉得自己脸面过不去,想着人多势众,闹上一番呗。不管他们这次闹的结果如何,只要他们闹了,那对他们自己的心里算是一个安慰。” “哦?怎么说?”听到方孝孺有不一样的看法,韩度不禁好奇问道。 方孝孺淡淡的说道:“读书人好脸面,他们未必不知道自己的才学不足。只是闹上一下,他们便可以将自己被黜落的原因推到取士不公上,那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啊!若是换了自己,也未必会善罢甘休。 韩度摸着下巴仔细想了一下,忽然又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还是要脸的,不会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头上,而这些北方士子现在是完全不要脸。 见韩度一脸沉吟,方孝孺还以为他在忧心这件事,便笑着问道:“不过这再大的麻烦,也是朝廷的麻烦,你又何必要去操心这么多?” 韩度闻言长长叹息一声,看着方孝孺认真的说道:“恐怕这还真不是朝廷的麻烦,而是咱们书院的麻烦。” “怎么说?”方孝孺眉头微微一皱,他还真的想不到,这北方士子认为取士不公与书院有什么关系,这取士又不是书院取的。 韩度没有直接喝方孝孺说明,而是说道:“咱们还是先找到薛院判,一起商议一下吧。” 带着方孝孺找到薛祥和韩景云、金先生等人,韩度走过去将门关上,慢慢的回到自己的椅子坐下,见几人齐齐看向自己。 薛祥捋着胡须,见韩度准备妥当,便问道:“你这么急切的将大家找来,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韩度点点头,便将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的说给众人听。 几人听了之后,方孝孺、韩景云和金先生三人都是一脸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事情怎么会最终落到书院头上。 倒是薛祥沉着非凡,仔细思量一番之后,语气郑重的强调道:“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其实无论是韩度,还是薛祥,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并不是有道理,而是必然会发生。 只要那些北方士子一旦知道书院高中这么多人,一定会闹起来,甚至是比前几日闹的更大。比较前几日他们闹事的对象是朝廷,无论他们有多大的胆子,朝廷对于他们毕竟是站在高处,他们即便是闹也会下意识的克制一些。 可是面对书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要不准备到书院求学,那他们把书院往死里得罪,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惧怕。 “这些人怎能如此无耻?明明是自己才学不足落榜了,怎么能够诬陷别人舞弊?皇上不是下旨派人重新阅卷了吗?是不是舞弊,到时候便知道。”方孝孺恨恨的说道。他身为饱学之士,最见不得的就是明明才学不足,却不想着用心苦读,而是想着走歪门邪道浑水摸鱼的这类人。 韩度抬头看了方孝孺一眼,说道:“重新阅卷已经有结果了,刘三吾取士公道,所取三百人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这些北方士子的试卷文理不佳,的确是不如南方士子。” 方孝孺闻言顿时高兴起来,两手一摊说道:“几人朝廷都有定论了那咱们还担心什么?既然没有舞弊,那就按照现在的皇榜取士便是。”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那倒是好了。”韩度微微一声叹息,说道:“北方士子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现在这事情闹的是越来越大,以至于皇上都深感棘手。” 方孝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却被薛祥微微挥手给拦下。 薛祥转头看向韩度,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韩度沉吟一番,隐蔽的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件事的确是不好解决。北方士子为了自身的利益,一定会拼命闹事。只有事情闹的越大,他们才能够越容易浑水摸鱼。因此,别说是重新复核一次,就算是重新复核上十次百次,只要结果是取士公正没有舞弊,那他们就永远都不会服气。 其实老朱的办法也不失为一个妙招,只要刘三吾退让一步,让老朱以取士有失公正,黜落一部分进士,将北方士子增补进去,那这件事多半就算是了结了。 即便是北方士子还有不满,老朱也能够强行把杂音镇压下去。 但是偏偏刘三吾做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拖延即将爆发的更大的风暴。 好巧不巧的,书院正是这即将到来的风暴的中心。可谓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除非能够正面抗衡北方士子这股风暴,要不然书院都会被拆解的支离破碎。 “书院里面的庆贺,暂时先停了吧。”韩度想了一下说道。现在还不是刺激外面士子的时候,若是书院在这个时候大肆庆贺,很容易便将外面士子的目光给吸引过来。 若是让人知道了书院一下子高中两百人,那恐怕这风暴现在就会爆发出来,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还有一个就是,咱们趁着这段时间,集思广益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应对此事。” 韩度给出了两点意见。 薛祥听着下意识点头,在这个节骨眼上的确是不能够节外生枝。现在书院最缺的就是时间,若是大肆庆贺引发北方士子的围攻,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而对于如何应对此事,一时间,薛祥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只好抬头看向方孝孺等人。 方孝孺眉头紧皱,沉吟良久还是一言不发。 好吧,薛祥明白了,显然方孝孺暂时也没有什么主意。 接着,薛祥又把目光朝韩景云和金先生看去。这两人,韩景云一脸茫然的回看了薛祥一下,根本就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显然是指望不上她的。韩景云虽然对数学极有天赋,但是对于人情世故却完全处于一种懵懂无知的状态,想要她提出解决事情的办法,那真是比让她解决一个数学难题还要难。 至于金先生,低着头连看都不看薛祥一眼,显然也是没有主意的。 最后,韩度和薛祥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无奈的叹息一声。 ‘书院还是缺人啊,尤其是缺真正精通俗务的人。’ 韩度无奈,只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又能够想到办法了呢? ...... 北方士子每日在酒楼茶肆里聚会,每次都是群情汹涌的指责朝廷包庇刘三吾,不能够给他们一个公道的判决。 忽然一人说道:“刘三吾一定是和国子监沆瀣一气,也只有国子监庇护着刘三吾,朝廷才会复核出这样的结果。” 此话一出,就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样。 是啊,每次科考会试,国子监向来都有许多士子高中。要不然,‘踏入国子监的门槛,便算是半步走进了朝堂’这句话是怎么来的? 朝廷迟迟拿拿不出令他们服气的举措,这些士子惹不起朝廷,难道他们还惹不起国子监? “天下士子苦国子监久矣,咱们应当去国子监要个说法。” “对,咱们去国子监......”  正文 九百三十三章 别找国子监 这几日,会试北方士子无一人上榜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不仅是老朱感到此事棘手,就连这些北方士子也是惴惴不安,因为他们不知道朝廷对此是什么态度。 他们闹腾那是因为落榜的复杂心理交杂,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缺口。但是这个缺口变成了朝廷,一众士子还是深感不安的。 现在的皇上是什么脾气,士子们也是早有耳闻。如果一旦将朝廷逼急了,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谁也不会认为他们能够占到便宜。 因此,这几日虽然他们闹的看似气势汹汹群情激涌,又是当街拦住官员求着为他们做主,又是到承天门外聚集抗议会试不公,但是真正敢去叩宫门的,却没有一个。 现在好了,有了国子监这个箭靶子,几乎所有北方士子瞬间挽起袖子,准备放手和国子监一搏。 惹不起朝廷,难道还惹不起你国子监?和朝廷硬碰硬或许是鸡蛋碰石头,但是你国子监也有资格当石头?你也是个鸡蛋! 国子监在鸡鸣山下,一处风景名胜之地。 该说不说,从这一点就可以看的出来,老朱对国子监的看重。毕竟历朝历代,这京城都是寸土寸金,能够在这鸡鸣山下专门修建这么庞大一处国子监,也能够看的出来老朱对教育的重视。 去国子监的路途可是不近,这些平日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士子精神亢奋、群情激涌,有人哪怕是走到头晕眼花,也丝毫不退,如果他们在用心苦读的时候,有现在这份心气,早就高中皇榜了,那里还会落到如今这番想要靠着闹事才能够挽回自己脸面的窘境。 很快国子监的大门便被北方士子给堵住,这可要比去堵承天门要积极、迅速的多。承天门这些士子根本不敢堵着,只是站在一旁以示他们存在而已。但是现在国子监这里,士子们可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把大门堵的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国子监串通刘三吾今科舞弊,必须要给咱们一个说法......” “不给出一个说法,咱们绝对不答应......” “对,绝不答应......” 闹哄哄的喧嚣瞬间将往日宁静清幽的求学之地,变成了西市的海鲜市场。国子监门口以往让人为之神往的朗朗读书声消失无踪,现在全都变成了一片肆无忌惮的无端谩骂。 如此罕见的场景,瞬间吸引了过往百姓的注意。可是越是围观的百姓越多,这些北方士子反而觉得自己越发的有底气。 国子监内自然在一如既往的授课,随着哄闹之声传入,教谕讲经史的声音小了下来,堂内的士子也是一无所知的抬头,朝着声音来处疑惑不解,回头看向教谕。 教谕咳嗽一声,沉下脸来训斥道:“治学首重静心,心一静自然才能够领略到先贤的微言大义,才能够融会贯通。被一些杂音所扰,你们往日的养气功夫都到哪里去了?” “先生勿怪,我等知错......”一众学子连忙认错,规规矩矩的坐下。 国子监教谕的威慑可是不小,这些学子没有一个敢对教谕不敬。就拿会试来说吧,只要教谕想要故意压着你,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将学子参加会试的机会给压下。 当然,通常教谕是不敢如此做的。断人仕途的行为太过恶劣,极易引起公愤,除非教谕自己想要身败名裂,要不然不会轻易做到如此决然。 堂内学子再次恢复了埋头苦读的模样,但是样子是恢复了,心里却早已有了变化。被这喧闹的动静所扰,自然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恢复到刚才的状态了。 教谕虽然知道下面的学子心思恐怕已经不在堂内,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朝着动静来处看了一眼,沉吟一下,教谕丢下一句让所有人自学,抬步出门,去找监丞大人。 来到监丞大人的公事房外,教谕犹豫了一下,高声求见。 “请进。”一个声音从房内传来。 教谕拾阶而上,推开门正准备跨进去,却看到满屋子都挤满了人。不仅是他,整个国子监所有人的博士、助教、学正都来了。 一一见过之后,众人齐齐看向位于首位的胡监丞。 胡源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两手拢在一起,笑了笑,说道:“你们的来意本官知道了,不就是被北方士子给堵了大门嘛,多大点事儿?” “哈哈哈......” 听到胡源戏谑的语气,一众人等全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这要是不知道书院铁定会被推出来顶缸,他们这些人现在哪里会如此淡定,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幸灾乐祸? 笑过之后,胡源脚下生力站了起来,捻指在左右袖袍上弹了一下,背着手说道:“北方士子闹事,群情汹涌堵了咱们国子监的大门,好大的架势!” “走,随本官会会去......” 见胡源摆出这副姿态,谁还不知道他是打定主意准备看戏。甚至还想着再加上一把火,都说不定。众人脸上的微笑,顿时变得和胡源出奇的一致,就好似一个个从胡源脸上复制过来的一样。 躬身一拜,齐齐笑道:“我等自然唯胡大人马首是瞻,同去,同去......” 一行人信心百倍的来到大门处,一点都没有被人逼迫上门的觉悟。 “出来了,出来了,国子监的人出来了。” 不知道是哪个士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从侧门走出来的国子监众人。 堵在门口的士子听了,好多人脚步齐齐后退一步。人人都是聪明人,谁都知道不能做出头鸟的道理,没有人想要和国子监针锋相对。都想着让别人打头阵,自己好跟在后面见风使舵,顺便在浑水摸鱼。 可是当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之后,现场就出现了极为尴尬的一幕。 刚才这整齐划一的后退,顿时让所有北方士子脸上发烧。原本只想着自己能够不引人注意悄悄的后退,没有想到反而因为大家的行动太过一致,导致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暴露出来。 好在读书人都有几分死不要脸的本事,想着‘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想法,那自己刚才的举动也不算是丢人’,心里的门槛一步迈过,顿时有神气起来。 “国子监今日必须给一个说法,你们是不是串通刘三吾舞弊,将咱们全部黜落,还包庇他?” 有人站出来一吼,其他士子自然一哄而上的起哄。 “对,要给咱们一个说法......” “不给,咱们誓不罢休......” 胡源看着为首一人,笑了笑,双手抬起虚压了几下。等到起哄的声音慢慢变小,直到消失干净之后,才笑着说道:“本官胡源,添为国子监监丞。诸位士子落榜的心情,本官能够理解。诸位心中的不服气,本官也能够理解,还请各王稍安勿躁......” “不行,国子监今日不给咱们一个答复,咱们绝对不答应......” “对,不答应......” “不答应......” 见胡源这个监丞站了出来,北方士子更是群情汹涌,七嘴八舌的齐齐朝着胡源开火,唾沫星子雨点般的向胡源喷射。 胡源瞬间感觉到好似自己被几百只鸭子给围住了一般,满耳朵都是嘈杂的嗡嗡声,根本难以分辨出一句完整的话。 虽然这些士子越是不依不饶,胡源越是高兴。但是毕竟唾沫星子太多了,几息过后胡源都感觉面前的空气带着一股腥味。 “静一静!!!”一声爆喝,是胡源身旁一人站出来,给胡源解了围。 突如其来的声响,震慑的一众士子心肝直颤,连忙闭上嘴巴,不敢再放肆。 胡源感激的朝旁边看了一眼,连忙回过头和这些士子解释道:“诸位说国子监和刘三吾勾结,有何凭证啊?” 胡源原本还想慢慢把这些士子的火气给挑拨起来,现在看来不用他挑拨,这些士子心里的怒火也是够够的。 “国子监每科会试都要高中上百人,要是你们不和主考勾结,这如何可能?这丁卯科,你们恐怕高中的人更多了吧?” 胡源鄙视的看了说话的士子一眼,‘国子监高中的多,就说国子监和主考勾结,那你咋不说你自己不学无术是个废物点心呢?’对于这种自己没本事,却看不得别人高中的人,胡源也是极为看不过眼。要是往常碰到,他眼皮子都不夹他一下。 现在胡源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和这种人说话。 他是真的在捏着鼻子,毕竟面前的空气刚刚被这群人喷满了口水。 太臭了! “此言差矣!”胡源微微摇头,朝说话的士子说道:“丁卯科会试国子监高中的人,只有六十三人。这点人数连以往一半都不到,你们说国子监会和主考勾结吗?难道咱们会和主考商量好,将国子监的人先黜落一半多?” 这,这怎么可能啊? 开什么玩笑,堂堂国子监竟然才高中六十三人?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岂不是说这丁卯科还是国子监历科以来,考的最差的一科? 这样的话,说国子监和刘三吾勾结,就完全站不住脚啊。哪里有人费尽心思,给自己士子增加考试难度的?  正文 九百三十四章 挡住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胡源说的话是真的。 “胡大人,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人此话当真?”这下连北方士子都不敢相信了,生怕胡源是为了暂且脱身,而拿话糊弄他们。 专门提到大庭广众,意思就是你胡源说的话要是有假,那可是要被万人唾弃的。 胡源脸上一阵失落,叹息道:“说来惭愧啊,以往每科会试国子监都是独占鳌头,没想到现在竟然在本官手里沦落至此,本官真是愧对皇恩呐。” 边说,还边带着几分痛哭流涕、后悔自责的神情,朝着皇城放向拱手跪拜下去。 见到胡源说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北方士子们纷纷面面相觑,慢慢的开始相信了胡源的话。 可是还有人不愿相信的问道:“胡大人,既然国子监才高中六十三人,而咱们北方士子一个都没有高中,那这皇榜三百进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众士子纷纷回过神来。 对啊,国子监都才高中六十三人的话,那其他两百多人是哪里来的?会不会是这老小子故意在拿话骗咱们,别看他刚才又是流泪,又是悔过的。 这年头,只要不要脸,谁能够做不出来?有士子对此撇嘴,自认为要是换成他去,他能够比胡源做的更好,更容易让人信服。 胡源听到此人的问题,眼睛顿时放光般一亮,炯炯有神的看着此人,甚至恨不得给他打个赏。 这也太配合他了,就好似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胡源故意摇头叹气,说道:“诸位可不要小视了天下英雄,这京城里面除了国子监,可还有着一个书院呢。” 说到此处,胡源故意停顿了几息,才生怕有人听不到一般地大声说道:“听说此次书院可是高中两百人,甚至是包揽了一甲二甲所有名额。” 一个书院,一科会试就高中两百人,甚至是包揽了一甲二甲。这无论是放在哪里,都是一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更加别说是这些北方士子了,他们原本就妒火中烧,现在听到书院高中这么多,哪里还能够忍受得了,顿时脸上像是被火烤一样通红。 “书院......” 书院的大名,这些士子自然是早有耳闻。可是再大的名头,现在也挡不住他们汹汹沸腾的嫉妒之心。 “书院算学是不错......”有人想要贬低书院,可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好一点的理由,憋了一阵只能够憋出这半句话来。 这几年来,书院一次又一次在世人眼中刷声望。到了现在,谁都知道书院不是一个任人欺辱的地方。这些士子擅长的也无非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学问,可是他们想要在学问上压书院一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光是一个算学,韩景云一根手指就可以将他们压死,碾成沫。 所以在想找书院的茬之前,每个人都需要好生的掂量。 可是要想这些士子就此放过书院,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们连国子监都不怕,都赶来堵门,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书院。 “但是书院却从来没有在会试上有过什么建树,现在第一次参加会试就高中两百人,这几乎是把书院能够参加会试的人给一网打尽了。”见面前的这些士子,在书院的名头面前竟然怂了,胡源心里鄙视之余,又有些担心他们不敢去书院闹事,于是便再加上一把火。 胡源的话,瞬间惊醒众人。 没错啊!书院以前都没有士子参加过会试,凭什么他们第一次参加,就能够全部高中?这不是舞弊,是什么? 有人浑身一震,朝着胡源拱手一拜,自责道:“原来是我等冤枉了国子监,国子监立身刚正没有和刘三吾勾结,原来和刘三吾勾结的竟然另有其人。学生为我等的莽撞,给国子监带来的麻烦,向大人致歉。另外,对大人的解惑表示感谢。” “我等冒犯国子监,望请大人海涵......”北方士子借坡下驴,齐齐朝胡源躬身一拜。 见目的达到,胡源笑的甚是畅快,故作大度的连连挥手,笑道:“不过是误会而已,怎么当得起诸位才俊如此大礼?误会解开了就好了嘛,本官在这里放下话,国子监的大门永远都为诸位敞开。” “大人高义,谢大人......” 有人闻言喜不自胜,连忙朝胡源再次一拜,瞬间对胡源亲近了许多。他们这些士子落榜了,除非是迫不得已的人,大多数都会继续留在京城,准备下一科的会试的。 而他们想要在京城落脚三年,再也没有比国子监更好的去处了。不仅不会为‘京城大、居不易’所忧愁,甚至还能够领到国子监的一份禄米。虽然不多,也足够他们在京城里面过上体面的生活。 现在有了胡源这句话,他们就再也不用为了曾经堵国子监大门而羞愧,到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来了。 有北方士子见胡源如此做派,也猜到了他心里的一些想法。带着深意的和胡源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你带人去书院闹事,我保你进国子监’ 此人见状,再无迟疑,立刻振臂一呼,“书院勾结刘三吾舞弊,为了让书院的士子高中,将吾等全部黜落。此举人神共愤,咱们现在就去讨个说法。” “同去,同去......” 书院除了杂役之外,还有着守卫。而且老朱为了几个皇子的安全,还把侍卫亲军给派到书院守卫。从守卫深严这一点上来说,书院的级别显然是比国子监更高。 一众士子气势汹汹的来到书院大门,还没有等他们闹将起来。 只见一个守卫大迈两步上前,刀未出鞘,只是左手握着刀鞘一竖,便将所有人士子镇住。 “书院重地,不得擅闯,来人止步!” 凌然的声音带着一股森寒,传到所有人耳中,让他们心里一冰。 急行的脚步不由得顿住,让所有士子顿时惊惧起来。 跟在后面赶过来看热闹的胡源等人见此脸色不免有些难看,‘好你们这些家伙,堵国子监大门的时候,丝毫不带犹豫的。怎么现在轮到书院了,竟然被一个小兵一声大喝就给吓到了?’ 胡源也不知道是国子监被众士子看轻了,还是国子监的守卫是废物,连几个士子都拦不住。不管怎么样,胡源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好生整顿一下国子监的守卫。 “大人,这兵丁好似有些不简单。”胡源旁边一人,定定的看着如同磐石一样挡在所有士子面前的兵丁,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就是一个大头兵吗?有什么不简单的?”胡源对属下神神叨叨的话语根本不感兴趣。 可是此人却是又认真的看了那小兵几眼,回过头见上司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满,连忙躬身致歉道:“刚才下官看的出神,望大人见谅。” “不过是一个小兵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胡源对此人的举动感到颇为奇怪,但是却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大人有所不知,”犹豫了一下此人还是出声解释,“属下父辈是猎户,从小接触过那些射杀过猛兽的人,对危险比较敏锐。刚才那兵丁一声厉喝的时候,属下感觉好似来到了血腥战场一样。” “这能够说明什么?”见属下说的如此郑重,甚至说话期间还不停的抬眼朝那兵丁看去,胡源有些谨慎的问道。 属下抬头认真的看了上司一眼,低头郑重的回道:“意味着这兵丁一定是上过战场,而且他肯定还见过血,手里说不定斩杀过不少人。” 胡源虽然没有见识过两军对阵,但是大明尚武,文官对于战场也不算是陌生。他还是知道,能够在战场上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人,就是真正的精锐。而能够在战场上斩杀人头立下战功的,那就更加难得了。 一个守门的小兵,精锐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猛士,这不禁让胡源自卑了一下,国子监可没有这么豪奢。 想了一下,胡源不情不愿的说道:“韩度毕竟是镇海侯,又统领着大明水师,这守卫恐怕是他假公济私弄到这里来的吧。” 属下不敢接话,胡源语气里的酸味都快要把周围的人给淹没了,属于又不是看不到,只能够低头装作不知。 胡源有些意兴阑珊,抬眼看到前面一处酒楼,说道:“咱们上楼喝酒,好好看这一场大戏。” 几位官员连忙笑着附和,有公款吃喝的机会,即便是陪着上司,他们也是不能放过的。 “我等乃是士人,你一个小小的守卫,胆敢挡我等去路?”有士子慢慢恢复过来,色厉内荏的喝道。 守卫眼神古井无波,直接无视士子的话,重复一遍自己的意思,“书院重地,擅闯者,杀无赦!” 这下子,就连这些士子都感觉到了守卫话语里的腥风血雨,不敢再度造次。可是他们也不会就此退去,不就是不能闯进书院吗? 那好,他们就在这门口堵着,看书院的人是不是要当缩头乌龟,任由他们在这里谩骂。  正文 九百三十五章 见不得别人优秀 韩度站在书院最高的楼上,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听着北方士子肆无忌惮的谩骂,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加冰冷,尤其是在看到国子监的几人之后。 真是把自己当成软柿子了?明明国子监也高中不少,凭什么不去找国子监麻烦,反而要来堵书院大门? 韩度不会知道这些北方士子早就已经去堵过国子监大门了,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反正他们喜欢堵国子监的大门韩度管不着,但是绝对不能够来给自己添堵。 看着大门外面冷笑了两声,韩度吩咐下去,“将书院所有人都叫来,咱们会会他们去。” 不就是打嘴炮吗?不就是骂人吗?要骂,那大家都骂。 谩骂这简直从来都是以人多势众取胜,如果韩度一个人出去面对这么多人,那即便是他有十张嘴,也不会是这些士子的对手。 但是韩度可不是一个人,背后还站着整个书院呢。把书院所有人都叫过去,那些北方士子反而是处于劣势。 看着书院两侧偏门有人出来,北方士子顿时来了精神,骂的更加起劲。 可是随着书院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声音反而不自然的便小了下来。 大量书院的人走出来,站在大门外面,反过来将这些闹事的士子给包围起来。他们面前是书院的人,身后是街道上的百姓。 这些百姓既然生活在书院周围,自然受到书院的影响最大。平日里他们都以能够沾沾书院的文气而自居的,每次书院发生一点事情他们都能够牢牢的记在心里,当有人问起的时候,轻而易举的便能够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讲诉给别人听,连一个字都不带遗漏的。 现在这些北方士子在书院门口闹事,自然不受这些百姓的待见。士子不怕官员,但是同样的百姓也不怕士子。 在老朱农人出身,一以贯之的重农思想下,农人除了穷了一点,政治地位比谁都高。一个士子若是指责官员,说不定他会因此美名远扬声望大增。但是若是士子跑去指责农人,不说遗臭万年嘛,至少一辈子的名声算是毁了,一辈子别想抬起头来。 韩度见这些士子消停了一些,心里的怒气也消散不少。 “诸位到书院来,有何贵干?”韩度明知故问,语气冷淡,对这些士子极为看不顺眼。虽然说今年书院高中了不少,占据了他们的名额,但是三百名额书院也不是全都占完了呀。 即便是除开书院和国子监,那也有好几十人高中呢。只是,这些人也是南方人罢了。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些北方士子若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那他们就应该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高中,现在全部落榜只能够说明他们的确是学问不够,没有别的原因。 明明是自己菜,不知道知耻而后勇奋发读书,准备下一科高中也就罢了。还见不得别人高中的好,想要靠着闹事这种歪门邪道来达成目的。 光是这一点,在韩度看来这些人的人品就有问题。 “镇海侯,书院勾结刘三吾舞弊,咱们还来不得,说不得了吗?”有人不服气被韩度的气势给压住,脸红脖子粗的顶了上来。 韩度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你说书院舞弊,你有证物吗?没有证物就敢诬告他人,看来你是读书读傻了,不知道大明律何在了,是吗?” 大明律规定,诬告他人杖二十,徒三年,并且诬告钱财的还要双倍赔偿被告。赔不起的,还要用家产田地抵押。 大明可不是一个随意碰瓷的地方,敢讹人,老朱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法的威严。 “本科会试,你们书院高中两百人,以前你们连参加都没有参加过。咱们哪个不是考了数次,才能够高中。能够一次考中的士子,哪一个不是人中俊杰?你们书院一下子出现两百俊杰,你们自己信么?这不是舞弊,这是什么?” 原本一众士子已经被韩度的威压给吓住,可是听到此人这话,顿时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从本质上来说,现在的会试可是要比洪武初年的要难上许多。洪武初年,天下刚刚经历元末的兵荒马乱,别说是安心读书了,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因此,那个时候的科举,要比现在简单许多。甚至是在大明刚刚立国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科举,天下缺乏的官员太多,只要你读过书能够顺利的写出文章,就可以被人举荐为官。就算是没有人举荐,你也可以自己来京城自荐。只要你才学足够,甚至一步登天位列高官也不是不可能。 老朱当初就提拔了许多这样的官员。 而随着天下安定,人们慢慢富裕起来,自然读书的重要就开始凸显出来。天下读书人越多,考中举人能够参加会试的士子就越来越多。 因此,现在的会试,不是那么容易考的。能够一次高中的,即便是名次不靠前,那也是真正的才俊之士。 这样的俊才一下子出现两百个,这是北方士子绝难接受的。而且他们的想法也是有条有理,除了舞弊他们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能够一下子出现两百个第一次会试就能够高中的人来。 面对再次汹涌起来的骂声,韩度撇撇嘴丝毫不惧的说道:“自己没本事不知道知耻而后勇,却还见不得别人比你们优秀。皇上派了十几位官员重新阅卷,你们的文章的确是才干不足,并且多有犯禁之语。从这一点上来说,刘三吾不仅没有故意黜落你们,反而是对你们多有包庇。如果追究起来,那你们就不会是被黜落,而是人头落地。” 文章不好问题不大,了不起考不中也就是了。可是 言语犯禁这可是放在历朝历代,都是极为容易掉脑袋的事情。 北方被蒙元统治的时间可比南方要长的多,不管是被谁统治,这其中一定会有靠上蒙元的既得利益阶层。这些人只会记得蒙元的好处,对于让他们地位下降的大明,不仅不会认同,反而会心生敌意。现在毕竟是大明的天下,他们的想法平日里并不会表露出来,但只要机会一合适就会情不自禁的口出禁语。 他们不会因自己汉人的身份而认同大明,反而是对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心怀仰望。认钱不认人,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汉奸。 北方的这种汉奸并不少,甚至是有明一朝从来就没有断绝过。要不然,也不会有了后来的八大皇商。 犯禁可是一个忌讳,韩度现在把窗户捅破,北方士子也不敢自欺欺人的当作没有这回事。他们当初写下这些文章的时候,只是情不自禁的为了一时痛快而已。 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成为了韩度拿捏他们的把柄,一时间,好多自己文章有问题的士子,都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此离去。 禁语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人追究的话,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如果有人认真追究起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而韩度有资格追究吗?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文广丰那些人,咱们信不过。他们重新阅卷的结论,咱们不认。”北方士子为首一人振臂一呼,原本想着还是能够像刚才那样一呼百应。可是令人尴尬的是,他的话出口,除了他身边几人附和之外,身后大群的士子却低头把眼睛撇向一旁,假装没有听见。 喊话的人顿时心里开始发虚,如果没有了其他士子的群起而攻,就凭他们几个能成什么事?一个不好,被韩度把他们几个一把收拾了都有可能。 好在韩度知道见好就收,明白光是收拾面前这几人没有什么用处。还是必须要给一众北方士子,一个合情合理的交待才行。 “既然你们不认同朝廷重新阅卷的结论,那本侯倒是可以去皇上御前求情,将本科会试所有的考卷全部展示出来。孰优孰劣,一看便知,如何?”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才高八斗,都以为自己的文章是最好的,如果能够见到所有的考卷,那高下一眼便知。 “若能如此,那学生就等着镇海侯的消息。” 韩度见他们总算是退让一步,微微颔首笑道:“本侯这就进宫求见皇上,但不保证一定能够成功。” 北方士子见此,也只好先退开,将书院的大门让了出来。能够让韩度去试试也不错,至于成与不成,静观其变就好。 韩度看了一眼北方士子,一挥袖袍从让出的通道里坦然走过。 ...... 奉天殿,老朱静坐在龙椅上,毛骧不断的将宫外的消息传递给皇上。 北方士子围堵国子监,这么大的事情,在士子刚刚开始在国子监门口聚集的时候,老朱就得到消息了,此后便时时刻刻让毛骧关注着这些士子的动静。  正文 九百三十六章 公开考卷 北方士子从国子监门口散去的时候,老朱心里还松了口气。可是得知他们竟然去把书院大门给围了的时候,又顿时紧张起来,甚至是比国子监被堵了还要紧张。 没办法,虽然老朱对国子监也重视,但是谁让他的几个儿子在书院里面呢?老朱历来护短,多关心一下书院,也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毛骧带来韩度准备来求见,并且想要将考卷全都展露出来,老朱不由得眉头紧皱。 还没有等老朱理清楚思绪,便有宦官来禀报,韩度求见。 老朱原本想要先把韩度给打发回去,可是考虑了一下,还是说道:“传。” 他倒是要看看韩度究竟想要干什么。 韩度拜见之后,还没有说话,便被老朱抢先说道:“你的来意,朕已经知道了,你想向所有人展示考卷?” 韩度歉意的笑了一下,点头说道:“臣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老朱没有生气,而是沉吟片刻之后,叹息一声说道:“你以为这个办法,朕就没有想到吗?可是如果因为一些学子闹事,就将考卷展示于人,那朝廷的威严何在?” “这......”韩度没有想到老朱竟然担心这个,说实话,韩度倒是没有想到。 迟疑了一下,韩度故意露出苦恼的神色,“可是理不变不明,与其让这些士子继续这么闹腾下去,那还不如给他们一个铁证如山。如果不让他们看到所有人的考卷,让他们见识到差距在哪里,他们是不会认为自己不如人的。即便是朝廷派遣再多的官员,再重新阅卷几次,他们都不会认同。” 老朱低头沉吟一番,抬起手摆动两下。 老太监心领神会,连连挥手。左右的宫女宦官见了,连忙悄无声息的退出殿外。 老朱身边只剩下老太监和毛骧两人。 老朱双手在龙椅两边扶手撑了一下,老太监见状连忙迈出一步上前,将老朱扶了起来。 老朱背着手,一步一步的从丹陛上走下来。 韩度目光始终放在老朱身上,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老朱叹息摇头:“北方被蒙元治理太久了,而且哪里的人和蒙元交往甚密。大明即便是立国了二十年,可是北方也始终没有真心归附。现在又出现北方士子全部落榜的事情,这几日又许多的北方官员上书抨击此次会试舞弊,请求朕再次派人彻查。” 连官员都被牵扯进来了......韩度眼中精光一闪,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难怪以老朱的杀伐果断,也不得不低身去求刘三吾让步。原来现在已经不光是北方士子的事情了,连北方籍的官员都牵扯其中。 韩度猛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能够退让,一旦退让很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皇上可听说过一句话?”韩度脸上厉色一闪而逝,连老朱都没有发现。 老朱背对着韩度,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变化。但是毛骧可是从始至终都站在丹陛上的,对韩度的神色变化看的一清二楚。 韩度现在的表情,毛骧不是第一次看到,可还是让他心里一惊。因为每次韩度有这种表情的时候,他的出手就会和平日里的和和气气不同,变得极为毒辣。 就是韩度的这份毒辣,让毛骧在知道是韩度建议皇上取消了设立锦衣卫的想法,都不敢贸然对韩度下黑手。 因为毛骧也怕,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抵挡得住韩度的辣手。 “什么话?”老朱转过身来,颇为好奇的看着韩度。 韩度哼哼笑了两声,声音带着冷厉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话语在大殿内回荡,好似和毛骧的心脏产生出共鸣一般,让他心里一紧,脸上恶寒。要知道韩度也是读书人啊,他这样贬低读书人,是连自己都不顾了?这是杀疯了! 毛骧吞咽唾沫,连忙将头一低,打定主意再不会沾染这件破事。 老朱虽然也是心神震动,但只是定定的看着韩度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韩度没有左顾右盼,而是坦然的和老朱对视,“皇上,读书人就是欺软怕硬之辈。如果朝廷轻易退让,只会让他们以为朝廷软弱可欺。以后只要稍有不满,他们便会故技重施以聚众闹事来威逼朝廷。他们连圣天子在朝的时候,都敢闹事逼宫,那以后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韩度就是要提醒老朱,这些士子连你这个开国帝王都不惧,如果现在退让了,那以后帝王岂会还被士人放在眼里? 老朱能够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还能够不为他的后世子孙考虑? 果然,老朱听了猛然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句‘他们胆敢如此’的话就要出口。可是猛然觉得韩度的话没错,这不是那些士子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他们已经这样做了。只是因为现在还没有结果,他们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罢了。 老朱想了一下,瞪着韩度问道:“可若是士子以为朝廷不公,北方诸省就此和朝廷离心离德,那又如何是好?” 韩度听到老朱这句话,就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偏向自己。的确,没有一个帝王会待见对自己天下有威胁的人,不管这些人是士子,还是官员。 老朱只不过是在担心北方数省和朝廷离心离德,破坏了他天下一统的愿望罢了。天下一统可不是一件小事,自从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后世帝王若是不能够将天下统一,那都要被世人笑话。 “正是因为如此,臣才建议公开考卷,给世人一个公正的评判。”韩度一边感慨,一边向老朱劝说道:“而且臣以为,朝廷在此事上必须要强硬,不能够和士子有丝毫的妥协。” 不能妥协的原因,刚才韩度已经向老朱说过了。 老朱捋着胡子沉吟片刻,问道:“这样会造成北方数省动荡,若是有个万一......” 万一的意思就是,担心北方数省造反呗。 “皇上,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想要做农人。但是这世上想要做官的人,可是比比皆是。臣以为,既然这些士子、官员心都不向着朝廷,那朝廷也没有必要用他们。”韩度的意思很清楚,既然这些士子、官员还惦记着蒙元的好,对大明阳奉阴违,那不换思想就只能够换人。不将这些心怀怨念的士子和官员清理出来,迟早都是隐患。 韩度如此咄咄逼人、杀伐果断,反而让老朱有些迟疑了。将这些士子全部黜落固然好,但是在老朱看来,有异心的士子毕竟是少数,这样直接一竿子全部打死,老朱总觉得太过激烈了些。 “若是朕想要取一些北方士子呢?” 韩度闻言心里顿时一阵失落,没有想到老朱竟然也有优柔寡断的时候。可是既然老朱是这个想法,韩度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叹气顺着话说下去:“皇上金口玉言,自然是可以。” 老朱把韩度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片刻之后,忽然笑道:“你不是想要公开考卷吗?朕答应了。” 嗯?韩度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欣喜的拱手一拜:“谢皇上。” 只要老朱同意公开考卷了,那自己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至于老朱想要取一些北方士子,取就取吧,即便会因此而将现在考中的人黜落,韩度也不在意了。 老朱执意如此,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嗯!”老朱点头想了一下,说道:“不过这考卷毕竟不能轻易示人,这样吧,就在宫里展示,朕恩准所有士子进宫一次。” “皇上思虑周详,臣这就去准备。” ...... 朝廷准备公开所有考卷的消息,如同在池塘里扔下一个巨石,在士子当作激起阵阵波澜,在百姓也是扬起轩然大波。接连几日,百姓们议论的都是朝廷公开考卷的事情。明明这些百姓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他们对这件事的好奇,简直是比士子还要关心。 不过可惜的是,这次公开考卷的地点是在宫里,除了参加会试的士子之外,再也没有人有资格看到。 到了公开考卷的日子,士子早早来到宫门口,拿着他们当初进贡院的凭证,依次而入。 在没有看到考卷之前,不仅是北方士子不服气,就连国子监的士子,甚至是外地的士子都不服气。 一排高大的木板被贴墙放着,上面从左到右,贴满了考卷文章。排在首位的,自然是会试第一名,会元王元吉的文章。接下来,自然是高中的三百进士文章。继续往后,才是被黜落的的人的文章。 这些文章就没有办法排序了,只是随意的一张接着一张往后张贴。 士子们来到这里,最先看的不是会元的文章,而是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等找到了,的确是自己一笔一划所写的之后,才有时间去看别人的文章。 高中了的士子还好,还能够保持住心态,耐心的去看旁边人的文章,看看别人比自己好在哪里,又比自己差在哪里。 但是对于那些落榜的士子来说,他们最想知道的,就是凭什么自己的文章落榜,而有人的文章却是占据第一名?  正文 九百三十七章 风波未平 没过多长时间,王元吉的文章前面,就围满了落榜的士子。 原本这些人都是准备来鸡蛋里挑骨头,找茬的。但是在看了王元吉的文章之后,却一个个的长大了嘴巴,呆愣住。 这次会试的题目是:问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这种题目其实是极难的,问的太过宽泛,非常不好回答。而且又涉及到帝王,一个不好就会有犯禁之语。北方士子的倒霉,其实和这题目也有些关系。 很多士子以为自己的文章多有怕马皇帝的地方,就能够有个好成绩。现在看到王元吉的文章,却一个个露出羞愧之色。 “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洪武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有人情不自禁的喃喃出声,看着王元吉的文章念叨。 “好,好文章,好立意!就凭这么一句,在下甘拜下风,吾不及也......”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文章的高下好坏,自然很多时候都有模糊不清的地方。这就导致很多士子都认为自己的文章,不会比任何人的差。 但是学问一旦高出太多,那就只能够仰望了,连追赶之心都不会有。 就比如韩景云,现在再也没有人敢去挑战韩景云的数学了,甚至都没有会兴起这个心思。毕竟韩景云随手一道排列树木的题目,就难住了天下人。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够走出韩景云留下十六行排列的窠臼。更别说,韩景云还再次自己超越自己,将排列推到二十行。 王元吉这篇文章也是一样。 这些落榜士子在见到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天下间还能够有如此锦绣文章。现在看到了,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跪就完了! 读书人虽然时常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挂在嘴边,但那是因为你秀的太低的缘故。 要是你能够秀到飞起,那所有人都只能够对你顶礼膜拜,把你吹上天! 现在王元吉就秀上天了,连面都没露,便收获了一大笔小迷弟。 当然,也不是没有心思狡诈,脸无愧色的。在这些人心里,他们才不会在乎文章的好坏,他们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够高中。学问,只是他们用来走上仕途的敲门砖而已。 “这样的文章......这样的文章岂是人力可为?舞弊,舞弊......” 几个士子脸色无比难看,恬不知耻的挥舞着手臂大喊道。好似正是因为这文章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他们更加有理由相信这是舞弊。毕竟如果不是提早知道了题目,人岂能够写出如此锦绣文章出来? 可是这一次,应和他们的人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都是脸带愧色,看向几人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 这么不要脸的人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早知道这些人是如此货色,他们当初就不会与其同流合污,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心有愧疚。 而那几人才不管其他人会怎么想,反正在他们看来能够利用众人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重要的。脸面算什么东西,能吃吗? 可是这几人忘了一个关键,那就是学问高到让人仰望的地步,再说什么舞弊,都没有意义。 就拿王元吉这篇文章来说罢,别说是没有舞弊,就算是真的舞弊提前知道了题目,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出如此文章? 别说是一般的士子,即便是饱读诗书大儒,也难以做出来。 韩度原本以为只是几个士子不服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要说服了大多数人,这件事便算是过去了。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风波并没有就此止住。 朝堂之上,北方籍官员发难,一致要求重新调查此科舞弊案。 这些人一口咬定本科会试有舞弊,其用心已然是昭然若揭。原本有北方士子冲在前面,他们这些人躲在幕后暗中出手,不引人注意。 可是现在大多数士子在看过所有考卷之后,尤其是会元的考卷,自愧不如之下,已经不再参与到闹事当中。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些北方官员勾连几个不要脸皮的士子,冒险站出来发难。 韩度看了一眼站出来的人,心里冷笑:有的人为了升官,真是连性命都不管不顾了。老朱可不是好相与的,这些官员现在站出来找麻烦,那即便是最后这些官员一时得意,最终老朱肯定会等到将来和他们算账。老朱可不算是大度的人,千万不要小看了老朱的小心眼。 老朱自然是恼怒这几人的纠缠不休,好不容易才看到将此事揭过的希望,现在又被这几人挑拨起来。 见老朱冷冷的看着几人没有说话,韩度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躬身一拜说道:“启奏皇上,臣有话说。” “准。”老朱见到韩度出来,神色才好了一点。 韩度直起身来,转身看向同样站在中间的为首北方官员,没好气的说道:“黄大人口口声声说本科会试舞弊,要求彻查,敢问黄大人是有证据证明本科会试舞弊?如果有的话,还请黄大人拿出来。” 这人咬住会试舞弊不放,那就是在针对书院,韩度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姓黄的自然是拿不出证据的,因为本次会试根本就没有舞弊,他哪里去找证据? 不过即便是没有证据,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能够将韩度给绕进去,那也不是没有机会从中捞取到好处。 黄姓官员精神一振,正义凌然的面对韩度,厉声问道:“镇海侯,你的书院一下子考了两百进士,难道你就不给天下一个解释?” 韩度不屑的嗤笑两声,说道:“解释什么?士子们凭本事考中的进士,需要和谁解释?自从考卷被公开之后,连参加会试的士子都没有疑惑,黄大人你有什么理由出头?” 话里话外都是,你姓黄的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出头? 黄姓官员听了心里一喜,连忙抓住韩度的话不放。 转身朝皇上行了一礼,说道:“皇上,士子涉世未深容易被人所蒙蔽。考卷取用高低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却不能够排除有人提前泄露题目给书院。臣恳请皇上再次派遣官员,彻查刘三吾是否和书院有所勾结舞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韩度听到此人目的直指书院,哪里还不知道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顿时打起精神来,全力以赴,谨慎应对此人的发难。 觉得不能够让老朱派官员再次查案! 到不是韩度心里有鬼什么的,而是一旦老朱再次派官员彻查,那么查办此事的官员就会自行揣摩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面对皇上一二再的派人查办此事,那么官员就会想:是否上一次查出的结论,没有令皇上满意? 为了巴结皇上,有的是官员能够将此事,即便是没有舞弊,也能够查出舞弊来。 黄姓官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要皇上同意再次派人查办此案,那结论几乎就已经注定。到时候证据摆在面前,即便是皇上不愿意,也不得不处罚刘三吾、韩度这些人,甚至是本科考中的士子也要因此遭殃。 而他变能够从中获利,在北方士子、官员当中积累起过人的威望。 “黄大人,本科会试的题目,是皇上当天亲自命的,并且马不停蹄的就送到贡院。这个时候,所有的士子都已经在贡院里面待着,敢问如何能够舞弊?时间根本不够,也完全对不上,黄大人还是不要擅自臆想,更不要将自己的臆想当作是证据。”韩度讥笑着问道。 韩度的话不禁让很多官员点头赞同,所有士子都已经在贡院里面了,试题才被送到。即便是有人能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截获试题内容,也完全没有用处。在贡院关门落栓之后,戒备之深严,不亚于守卫宫城,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将消息传递进去。 被韩度如此讥讽,黄姓官员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两步走到韩度面前,如同审问犯人的语气,问道:“镇海侯两月前,从朝廷拿走了历来会试的所有考卷了吧?” 听到黄姓官员这话,韩度心里一紧,顿时真正明白此人是来者不善。自己从东宫拿走考卷的事情,只有朱标知道。韩度可不认为朱标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看来偌大的东宫,也是一处四面漏风的筛子。 “怎么了?”韩度故作不知,淡淡的反问道。 “是本官在问侯爷。”黄姓官员神色严肃,眼睛森然,“侯爷只要说是,还是不是。” “是。”韩度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既然这黄姓官员连这件事都打听到了,那韩度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这黄姓官员一定会有人证物证,证明韩度从朝廷搬走了历次会试的考卷。 如果韩度矢口否认,那倒是给这黄姓官员递过去一个把柄得不偿失,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  正文 九百三十八章 朱木辛 黄姓官员眼睛里面的失落之色一闪而逝,他还真的想韩度心存侥幸,矢口否认呢。只要韩度否认,他自然就有办法证明韩度在说谎,让他在此事当作占据上风。 不过,他没有想到韩度会承认的如此干脆。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后手,即便是韩度承认,他也有着后招。 只见黄姓官员朝皇上一拜,说道:“皇上,历科会试考卷实属朝廷秘密,韩度如此大肆将历科会试考卷带到书院,免不了有徇私舞弊的嫌疑。请皇上派官员彻查,给天下士子一个交待。” 没有等老朱说话,这个时候也不能够等老朱说话。如果韩度不立刻站出来发声,只是等着,那就是在等死。 “皇上明鉴,臣的确是将历科会试考卷带到书院。但是这和本次会试根本毫无瓜葛,本科会试的题目,根本就完全和以往不同。臣拿走考卷,只是想让书院的学子瞻仰先辈文章的风采罢了。”说着,韩度抬起头看向黄姓官员,冷声问道:“学子一片拳拳好学之心,难道黄大人以为这也是错的吗?” 只要这姓黄的敢说是错的,那韩度就可以站在舆论的制高点吊打他。敏而好学,这可是圣人都提倡的。如果说连好学之心都是错的,那岂不是说连圣人都错了吗? 圣人自然是不会错的,那错的就只能够是这姓黄的。 而且,以往历科高中会试的人,现在好多都是这奉天殿内站着的官员。他们的考卷能够被韩度拿去,让书院士子瞻仰,他们脸上也是有光。 要是姓黄的说这是错的,那瞬间就会将这朝堂之上的官员给得罪一半,哪里会又他的好果子吃? 黄姓官员也反应过来韩度这句话的厉害,一时之间语塞,想不到什么有理有据反驳的话。 老朱看到韩度开始反击,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才是他知道的韩度。别看韩度平日里对谁都是一脸笑容,即便是面对农人,也是一副笑呵呵,和气生财的模样。但是老朱知道,要是有人以为韩度不过如此,好欺负,那他一定会吃大亏。 现在姓黄的就是这样,被韩度反将一军,骑虎难下。 韩度根本没有给姓黄的机会,不会因为他想不到反驳自己的话,就慢慢的等他。 朝着老朱躬身一拜,韩度说道:“事不理不清,理不辨不明。书院的士子究竟是有真才实学,还是虚有其表,只要皇上将他们招来对质,一试便知。” 严格意义上来说,韩度对士子的考前培训的确是一种作弊。但是这种做法,并不犯大明的国法。 这是一种物理作弊,一种降维打击。 物理外挂最致命,韩度根本就不是想姓黄的等人想的那样,将题目泄露给他们。而是直接让这些士子知道什么是逻辑、什么是文章的条理,这是从本质上提升士子的学问,因此并不怕当面对质。 黄姓官员不知道韩度那里来的自信,但是既然韩度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反对。 更加不能反对,他要是继续反对,那岂不是说他话站不住脚,在无理取闹? “黄爱卿以为如何?”老朱见韩度都主动提出来了,也点头同意。这是最后的办法,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坦然面对。 但是在老朱同意之后,还是气不过姓黄的没事找事,故意问了他一句。 看似尊重黄姓官员的问话,让黄姓官员后背顿时冷汗淋漓。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对他发怒了。看似在尊重黄姓官员的询问,其实是在责问他‘朕是不是也要听你的?’ “皇上圣明。”黄姓官员连忙拍了皇上一个马屁,可是这时候拍马屁,除了让老朱感到反胃恶心之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东西。 “不过,臣以为书院高中这么多人,其中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但是也不乏靠着舞弊高中的。臣以为,可以从第十名开始,逐一抽查相关士子。” 从第十名开始查,这是姓黄的最后的倔强。没有办法,王元吉的文章现在已经传遍京城了。如此雄文,岂是靠着舞弊能够写的出来的?所有人在看到文章之后,都不会否认王元吉的真才实学。 即便是黄姓官员,也不认为王元吉没有足够的才学。如果皇上一下子便将王元吉给招来,那无论皇上如何考验王元吉,肯定都是对答如流,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此一来,那他岂不是完蛋了? 因此,黄姓官员就想将前几名避开,从第十名开始抽查。他就不信了,书院的士子都是胆大包天之辈,就没有一个会怯场的? 老朱自然一眼就看明白了姓黄的心里想的什么,不愿意让韩度在这件事上吃亏,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转头看向韩度,用眼神询问韩度的意思。 韩度听了姓黄的话之后,脸色变得极为古怪,好似想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一般。见老朱看向自己,连忙笑着点头说道:“皇上,臣以为可以。” 既然韩度都说可以,那老朱自然没有别的想法,沉声说道:“那就召本科会试第十名,入宫觐见吧。” “宣,丁卯科会试第十名,觐见。” 奉天殿外,有快马得令而出,去传达皇上的旨意。 不过顿饭功夫,一个宦官进来跪拜下去,低头说道:“回皇上,丁卯科会试第十名,朱木辛,在殿外求见。” 听到来人姓朱,这让老朱感到颇为意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朕的本家?不过这位本家能够在本次会是考中第十名,已经是足够惊才绝艳了。 这科会试,由于原本国子监有几个士子是有夺得会元希望的,甚至是在开考之前国子监都有博士向人吹嘘,这科会试的会元,仍然是他们国子监的。 国子监说这话是有足够的实力的,以往国子监的确是多次包揽了会元。而且这次的几人,在国子监看来,比以往的还要厉害。甚至还有博士为这几人可惜,说他们如果不是处于同一科参加会试,如果能够将他们分开来,他们每一个都有极大的希望是会元。 可是皇榜出来之后,这几人不过是勉强爬进了二甲罢了,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睛。 等到所有的考卷被公开,只言片语传出去之后,慢慢的在士子口中,便有了:本次会试是历年来最难的一科的说法。 “传。”老朱淡笑着说道,甚至还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躯,打起精神准备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本家,竟然能够有会元之才。 老太监一挥拂尘,高声呼道:“传,丁卯科会试第十名,朱木辛觐见~” 奉天殿外,台阶下面,一个一身书院青衫,身躯笔直,一脸平静背着手的人,正在拾阶而上。 如果姓黄的看到此人的表情,肯定会大失所望,因为此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胆怯,就一步迈过了奉天殿的大门,来到了这大明帝国的权力中枢,天下的中心。 等到看清楚来人之后,和来人的神色平静不同,所有官员都淡定不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是潭王殿下......” “不是传的会试第十名吗?难道的殿下就是会试第十名?” “这怎么可能?听说潭王殿下行为颇为......嗯,乖张了一点,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潭王殿下好读书了?” “就是,不过若是潭王殿下想要帮韩度出头的话,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以朱梓的脾气,跑到奉天殿来大闹一通,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百官看着一步一步走上前的朱梓,满脸都是惊愕,以及情不自禁的窃窃私语。 “儿臣拜见父皇。”朱梓昂首阔步的走到丹陛下面,跪拜下去。 老朱神色也美妙,他也以为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是来为韩度出头的。若是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朱梓即便是如此闹上一闹,老朱最多也就责罚他一番,了不起给他几个嘴巴子,再把他给禁足了事。 但是现在这是在哪里?奉天殿。岂能够是朱梓能够胡闹的地方? 今日朱梓若是在这里胡闹起来,连老朱都不得不重重惩罚他。 “你来做什么?这里岂是你能够胡闹的地方?还不给朕退下!”说罢,老朱恨恨的瞪了韩度一眼,以为是韩度搞出来的事情。 可是朱梓听了之后,却是干笑一声,有些歉意的抬头说道:“可是父皇,不是父皇召儿臣来的吗?” “朕什么时候召你来的?”老朱气冲冲的立刻反问,话一出口,他就猛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朱梓这语气,这意思...... “你说是朕召你来的?你就是朱木辛?本科会试第十名!”老朱顿时反应过来,什么狗屁的朱木辛,木辛不就是梓吗? 朱木辛,就是朱梓! 此刻,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先是一脸骇然的看向站在中间的朱梓,随后又纷纷神色古怪。 原本大多数官员是不会相信书院士子作弊的,一来王元吉的文章的确是惊艳了所有人,让这些官员不得不叹为观止,心悦诚服。即便是他们,即便是不限时间,他们也做不出如此锦绣文章。 文无第一! 自从王元吉的文章被流传出去之后,不是没有官员有与之试比高的心思。可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够做出与之比肩的文章。  正文 九百三十九章 治理 二来,韩度的话也极为有道理。书院即便是和刘三吾勾结,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舞弊。 但是现在看到朱梓都高中第十名之后,众人纷纷露出古怪的神色。 难道书院的士子,真的在本科会试当中舞弊了?要不然,朱梓怎么会高中第十名? 丁卯科会试的第十名,这要是放在以往科,那就是妥妥的会元之才。 朱梓有会元之才?别开什么玩笑了,大家都只知道他性格阴厉,行为乖张,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才学。 不仅百官不信,连老朱都不信。 他对这个儿子太了解了,即便是到了书院里面也没有安分守己。骗同窗的钱财,这种行为在老朱看来,和地痞一样恶劣。 这样的朱梓也能够考中会试第十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儿臣也知道父皇不会相信,不如父皇就当场出题,考验一下儿臣吧。”朱梓清楚他以往给父皇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喔,还不是什么好印象。因此,知道解释的再多,也没有什么说服力,还不如让父皇出题考一考他。 别说,朱梓现在的话一出口,让老朱更是感到一股浓烈的痞气扑面而来。 老朱猛然转头看向韩度,眼神当中带着不善。见韩度颔首点头,老朱才有些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以往让他糟心不已的儿子,现在竟然真的有了会元之才? 老朱沉吟一下,还是决定考验一下朱梓。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这儿子真的变好了,有如此才干,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是? “那朕问你,如果以你为一县父母官,你会如何治理一方?” 随着老朱的问话,百官将视线齐齐放到朱梓身上。 这个问题可是不简单,郡县治天下安,天下安定与否,郡县才是根本。能够治理好一县,那就能够治理好一府。 “兴修道路,因地制宜。”朱梓没有丝毫犹豫,淡淡的笑着回道。 朱梓的回答让老朱感到大为惊讶,不是因为他回答的内容,而是因为他说话时候的姿态。 以往的朱梓行为乖张,没少被老朱教训。因此,在面对老朱的时候,总是畏畏缩缩,生怕被教训。 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让老朱对这个儿子极为看不过眼。想他朱元璋即便是沦落到做乞丐,也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而往往朱梓刚刚被收拾了之后,根本就不长记性,转眼就发泄到宫女宦官身上。这样的行为在老朱看来,就是完全阴毒的小人行径。 事情可以靠着阴谋诡计来解决,这并没有问题。但是你做人万万不可阴毒,做人必须要堂堂正正,否则难成大事。 很多人做事都不够敞亮,即便是合伙人,也要在这里、那里的防着备着。但是他就没有想过,既然他都如此聪明,难道的他的合伙人就是傻子?他每一次的遮掩和防范都被别人一清二楚的看在眼里,一次别人不说,接二连三之后,两人早晚会分道扬镳。 但是现在,朱梓面对老朱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对答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老朱神色恍惚了一下,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以往哪个一见到自己就唯唯诺诺的儿子,而是一个才高八斗的士子。 如此变化,让老朱心里完全被惊喜充斥,好在他强行镇定,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点头,继续问道:“你为朝廷治理一方,不应该先保证百姓的有粮食吃吗?为什么不兴修水利,而是要先修道路?” 说罢,老朱视线移到韩度身上,显然是明白这种先修道路的理念,是从哪里来的。 朱梓好似心里早就有了腹稿,成竹在胸的说道:“让百姓吃饱穿暖,也不一定就非要种粮食。比如说可以种棉花,现在一亩地的棉花,收益是种粮食的五倍。如果当地的条件合适的话,儿臣会让百姓种棉花,而不是粮食。至于为什么要先修道路......只有将道路疏通了,才会方便百姓往来,才能够将县里的棉花顺利运出去,才能够将外面的粮食运进来。一个地方与外面的交流越容易、越多,那这个地方就会越容易发展起来,百姓也就越容易致富。 要想富,先修路。 若是儿臣治理一县,不仅想让百姓吃饱穿暖,更是想让他们富裕起来。” 先不说朱梓能不能够做到,光是他能够铿锵有力的把这话在朝堂之上说出来,就让老朱感到极为满意。 可还不等老朱说话,一旁的黄姓官员,却坐不住了,站出来质问朱梓。 “臣拜见殿下。”他先是朝着朱梓一拜,然后抬头毫不客气的问道:“修路能不能让人致富,臣先不谈。臣就想问问殿下,知不知道修一条路需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百姓已经是物力维艰,生活的极为艰难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修建道路?” 黄姓官员一边说着,一边在摇头叹息,好似就快要为百姓掉下眼泪来。就好像他才是真正的为民着想的人,他才是一位真正的好官。 可是朱梓是什么人?他在书院里面靠着坑蒙拐骗混日子,连王元吉这样聪明的人,都被他骗过不止一次。 骗人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演戏吗? 他朱梓在演戏这一道上,在书院里自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现在这姓黄的竟然在他面前来班门弄斧,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朱梓一眼就看穿了姓黄的伎俩,心里嗤笑不已,嘴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黄大人能够如此和百姓感同身受,如果能够为一县父母官,那肯定是这些百姓之福。” 卧槽,你阴我!黄姓官员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眼看着朱梓。不明白朱梓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说他举止莽撞,做事不顾后果吗? 怎么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看似赞扬他的一句话,却把他给逼迫到墙角。让他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如果他不接,那岂不是说他刚才说的都是假的?那他刚才差点流出来的眼泪,深情的诉讼,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如果他接了,那他也怕朱梓再推他一把。立刻求皇上将他外发成一县令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一个京官做的好好的,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原因外发出去做官,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小的县官。 官场虽然讲究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同时也有见京官大三级的说法。 别看他只是一个五品京官,外面各布政使司的官员回京,即便是四品、三品,见到他也不会端起上官的架子,很多时候都会给他个面子,以平级相称。 因此,除非是连升三级,否则没有京官愿意外放。 朱梓见姓黄的在本王一句话下,便偃旗息鼓,心里不由得叹息,就这战斗力,在书院连屁都不是,这样的人也配站出来与本王为难? 可即便如此,朱梓也没有准备就此放过他。见他低着头,朱梓嗤笑道:“黄大人只知道修建道路有耗费,却不知道道路修建好了之后的好处。” “不就是走路方便了一点嘛,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处?”黄姓官员再无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可仍旧是不服气的说道。 朱梓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关爱眼神,瞧了眼姓黄的难看的脸色,头微微一仰,和姓黄的形成强烈的对比,从气势上彻底将黄姓官员压住。 “比如说有三十里路,道路泥泞难行的时候,一个人肩挑背磨也只能够背负上百斤左右,他要走完这三十里,那需要整整一日的时间。但是如果将这三十里道路修建成水泥路之后,用马车一次可是运走上千斤,所需时间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也就是说,五十个人才能做到的事情,道路修建好了之后一辆马车便可以做到。这岂不是就相当于节约下来了四十九个人的劳力?劳力就是财富,这四十九个人用这节约下来的时间,无论是去做什么,都是在创造财富。” “一条道路修建好之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节约下来的劳力会是一个庞大的数量,甚至这些劳力能够创造的财富,早就已经远远超过修建这条道路的花费。这样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当然要第一时间去做。” “好,说的好!”老朱猛然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兴奋的看着站着下面的儿子。 许多官员也是不由得连连点头,他们倒不是在拍皇帝的马屁,而是朱梓的话的确是非常有说服力。把笼统的事情,用数字量化之后展示出来,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到其中的差别,这要是还没有说服力的话,那怎么做才有说服力? 老朱对朱梓更加满意,‘说话间信心满满、神采飞逸,所说的话条理明晰,证据翔实,这和本次会试书院学子的策论文章风格很像。不,不是很像,而是根本就是同处一源。’ 百官对朱梓也是这个印象,现在再也没有人怀疑书院舞弊了。 正文 九百四十章 老吗? 看朱梓侃侃而谈的样子,这种分析问题、提出对策的意识,几乎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哪里还需要舞弊? 再说了,韩度就算是再蠢,也不会在有朱梓参加会试的时候勾结人舞弊。 老朱更是兴奋莫名,看着风神如玉站的笔直的朱梓,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咱老朱家的孩子,真正的会元之才。” 儿子有出息,最得意的自然是老子。老朱心里爽快的就想立刻和人倾吐,不过忽然想到,除了朱梓之外,还有其他三个儿子在书院呢,他们是否也参加了会试,是考中还是落榜? “除了你之外,那你其他几个弟弟?” 朱梓就猜到父皇会问这个,早就准备好怎么回答,直接说道:“十弟高中第七,十一弟考的最好高中第五,十二弟高中第八。”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了。四人全部高中,这是什么概念? 当然,现在再也没有人怀疑他们四人舞弊了,本来等从书院出师之后就能够封王的,他们有必要去舞弊吗? 而书院竟然能够培养出这么多人才,也让百官为之惊讶。 老朱见黄姓官员已经无话可说,便准备决定,“既然如此,那......” “父皇,儿臣有话说。”没有等老朱说完,就被朱梓给打断。 老朱没有丝毫生气,今日朱梓算是给他长足脸,让他红光满面,些许冒犯根本不被老朱放在心上。 “但说无妨。” 朱梓没有说话,而是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出来,双手捧起。低头道:“这是儿臣,一百九十四位高中丁卯科会试的同窗联名上书给父皇的。因父皇召儿臣进宫,儿臣便将它带来呈给父皇。” 老朱也没有在意,挥挥手便示意老太监下去拿上来。 老太监拿走信函之后,朱梓抬起头说道:“书院一百九十四位士子一致表示,不会出仕为官,请父皇恩准。” 老朱拿到信函,还没有展开一看,便听到朱梓的话。顿时抬头瞪眼看着朱梓,恍惚问道:“什么?” 等老朱反应过来之后,猛然双手拉开信函,清清楚楚的看到上面所有人不肯为官的请求,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猛然一把将信函扔到御案上,大声咆哮,“胡闹,这是你的主意?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老朱恨恨的看着韩度,满脸的暴虐。 科举是为国选才,这样的大事,老朱不会让任何人捣乱。即便是像现在这样考中了,又请求不出仕也不行。 如果每次都有人这么做,考中了又不出仕,人少到还罢了,朝廷也不缺那一个两个做官的人。但是像现在书院这样,一下子少了近两百人,这让朝廷的脸面往哪里搁? 韩度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刚才朱梓说的时候,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些士子还真是不让自己安心,不知不觉间就搞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不是要自己的老命吗? 于是老朱刚刚转头看向韩度的时候,韩度立刻就跪了下去,等到老朱说完,韩度立刻回道:“皇上明鉴,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碍朝廷科举啊。这件事,臣真的一无所知。” “你一无所知?那你这个副院判是怎么当的?”老朱根本没有放过韩度的意思,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问道。 韩度心里也是苦笑连连,自己就是最近偷懒了一点,去书院的时间少了一点,没有想到竟然就给闹出这样的难题。 ‘我要是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一定不会放过他。’韩度在心里发狠,咬牙切齿的想着。 放不放过是以后的事情,眼前要想着如何从老朱这里脱身,才是最为紧迫的。 在韩度还没有想好用什么解开的时候,朱梓开口帮他解围了。 “父皇,儿臣可以作证,此事的确是儿臣同窗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人指使他们。” 面对朱梓,老朱的态度要缓和很多,毕竟这是他的亲儿子,而且还是刚刚给他长足了脸面的亲儿子。 “真是如此?” “千真万确,儿臣没有半句虚言。”朱梓点头,认真的说道。 老朱只好暂且放过韩度,但是也没有同意书院士子的请求,只是含糊的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朕要好好想想。” 看了韩度一眼,又看看黄姓官员,老朱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股火气,不想再看到这些人。大手一挥,沉声道:“退朝!” 事情解决了,但又好似没有解决。 随着朝堂之上的消息传到明间,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有人认为书院的士子的确个个都是才华横溢之辈,对于他们放弃做官的做法感到惋惜。 但是同样也有人觉得书院沽名钓誉,他们能够取得如此成绩和舞弊脱不了关系。甚至对他们全部放弃出仕的举动,也是认为他们怕事情败露,而故意遮掩。 这种想法的人,以北方士子居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再去纠缠着书院不放,他们现在的所有心思都被一件事吸引。 那就是皇上对书院士子请辞的态度,如果皇上真的同意了的话,那就意味着一下子空出来一百九十八个名额,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 一个个摩拳擦掌,对皇上的决定翘首以盼。 老朱现在还真的没有机会去想如何处置书院士子请求的事情,自从朱梓四人参加会试,并且高中前几名的消息传到后宫,老朱的后院就开始沸腾了。 达定妃、郭宁妃、郭惠妃、胡顺妃,四位皇子的生母顿时兴奋的难以莫名,准备大肆给各自的儿子庆功。 什么进士的功名,几位妃子自然是看不上,状元出仕也只有从六品,谁稀罕?自己的儿子一旦就封,可就是超品的王爷。但是对于自己儿子能够参加会试,并且暂露头角高中头几名,自然让她们脸上有光。 “娘娘,奴婢听说这次会试难度可是远超以往。国子监有几个士子,原本说是会元就在他们几人中间的,结果连前二十都没有考进去。而咱们殿下高中第十名,这可是比会元还要厉害。” 虽然这样的消息,现在已经是京城百姓口中的常识,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在女官口中说出来,还是让达定妃眉开眼笑,脸上洋溢的表情,根本遮掩不住,也没有必要遮掩。 “就你会说话,”达定妃笑着回应了一下,随后说道:“你不是早就喜欢本宫的那对珠花吗?赏你了。” 女官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回过神来连忙福身一礼,拒绝道:“那是娘娘最喜欢的,奴婢可不敢要。” 达定妃一副十分大方的样子,拍着女官的手说道:“今日本宫高兴,赏你,你就收着。” “谢娘娘。”女官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珠花的诱惑,连忙福身致谢。 那对珠花以金银为柄,一颗硕大的珍珠周围,镶嵌着一圈小珍珠。大珍珠润泽剔透,在光芒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好似有光芒在其表面流动一般。关键是个头要比普通珍珠大出一大截,是珍珠当中极为稀有的珍品。女官在此之前就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大的珍珠,听说是镇海侯从万里之外的海外带回来的。 四处宫室齐齐庆贺,整个后宫热闹非凡。马皇后知道了以后,干脆将四人全部召到坤宁宫中,准备在这里庆贺,让沉闷的后宫也热闹一番。 老朱见是马皇后的意思,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别看老朱在朝堂上吆五喝六的,但是在这后宫,他说话还真不如马皇后好使。偌大的后宫都是马皇后在打理着,根本没有让老朱费过心。 ...... 韩度下了朝之后,直接来到书院。 原本以为集体请辞是方孝孺的主意,气势汹汹的去找方孝孺。 站着打开的门外,重重的敲了两下门扉,韩度没有丝毫客气的边走进来,边说道:“方兄,你怎么能够让士子集体请辞?不知道这会触怒皇上么?” 方孝孺喝着茶,撇了一眼韩度,声音怪异的反问道:“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 “难道不是?” “我费心费力的教导他们,就是希望他们能够高中出仕,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我的主意?”方孝孺嗤笑一声,放下茶杯,淡淡的问道。 “那这是谁的主意?不会是那些士子吧?”韩度迟疑着问道,随后又带着几分埋怨的朝方孝孺大吐苦水,“方兄你怎么不拦住他们?他们年轻不懂事,经历的太少,难道方兄你还不明白事理吗?仕途可是关系着他们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如此莽撞?”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很老?”方孝孺眉头一挑,看向韩度的目光有些不善。 他方孝孺不过才二十出头,为了求学都还没有娶妻,怎么能够被人说老? 韩度顿时语塞了一下,尴尬的解释:“方兄误会,在下的意思是方兄经历事故,少年老成。这种老是智慧上的,不是年龄上的。” 方孝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看着韩度淡淡的说道:“不是哪个士子想出来的,而是韩景云的提议。”  正文 九百四十一章 骗,也是学问 听到是韩景云的主意,韩度脸色顿时一变。 韩度觉得,自己这个妹子,现在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想当初,还只会怯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后,喊一声“大兄”。 现在却是对关系着一百多人前途的大事,都敢果决做出提议了。 这是学问给她带来的信心,越是读书多,越是有学问的人,内心便越是自信。 知道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服妹子的话,她是不会听自己的。而韩度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反驳她,于是连立刻去找她的心思都没有。 ...... 坤宁宫。 经过马皇后的准备,对朱梓四人的庆功宴办的十分隆重。除了邀请朝臣普天同庆之外,已经是算是最好的了。 除了已经就藩来不了的皇子之外,连朱标在内,其他的皇子公主都来了,当然老朱的众多妃子也是齐聚一堂。 宫里像现在这样的热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也就是在老朱诞辰的时候,才能够和现在相比。 酒宴正式开始,首先就是老朱发表了一番感叹,对朱梓几人能够在会试中取得如此好名次表示庆贺。老朱家上数十八代都是农人,根本就沾不上书香门第的边。即便是老朱坐了天下,当了皇帝,老朱心里还是始终有着这道坎。 要不然,以老朱的高傲,曾经也不会想着去攀附朱熹,准备认朱熹为祖宗。好在被马皇后劝阻作罢,之后老朱才把淮右布衣挂在嘴边。 由此可见,老朱对于门第还是极为看重的,只是无奈祖宗不给力,他也没有办法。朱标倒是有足够的才学能够中一把状元,但无奈他是嫡长子,太子之位早立,根本不可能去考场上和天下士子争锋。 现在好了,老朱家一下子出现四个会元之才,算是补足皇家的短板了。 接下来,就是马皇后和朱标依次像几人祝贺。 就过三巡之后,老朱高兴的一抹因为喝的太急切低落在胡须上的酒珠。越看几个儿子,越是满意。想着以往朱梓在宫里弄的鸡飞狗跳,老朱就是一阵感慨。 那时候的朱梓可让老朱操碎了心,随意大骂宫女宦官,甚至年纪轻轻的就和宫女暧昧不清。老朱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趁书院创立的机会,将他早早的扔出宫去。为了不引人猜测,还把其他三个皇子一并弄到书院。 但是老朱现在看来,不过短短几年,朱梓身上哪里还有那种乖戾张狂的模样?这两年随着年岁增长,朱梓相貌更加显得俊秀。端着一杯酒,满脸带着淡笑,好似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礼貌有加的模样,好一副“浊世佳公子,初次临尘世”的完美图画。 “老十,你也年纪不小了。要不是因为你在书院求学,朕两年前就应该让你大婚,并且赐你封地了。现在你也算是学有所成,大婚和就藩的事情,朕也可以跟着为你准备了。”老朱带着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叹。 不仅是朱梓,其他三人闻言,也纷纷抬头看向父皇。 正巧,老朱也把视线转向他们,说道:“你们也是一样,不过作为朕对你们在会试当中高中的赏赐,你们可以自行选择自己的封地。” 封地,对于诸王来说可是事关荣华富贵的东西。别看作为老朱的儿子,一出生就是喊着金钥匙,但是诸王的命运可完全不一样。 老朱最喜欢的儿子是朱标,把太子之位给了他。次一点的,就是那些有着军事才华的儿子,这些皇子都被他给封在了边塞。虽然环境艰苦了一点,但毕竟有军权在手,无论如何过的也不会差。再差一点的,就是那些不能领兵打仗,但是听话好学的,这些也颇为得老朱喜爱,贴心的将内陆的一些富庶之地封给他们。最差的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皇子,老朱对这些儿子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将他们打发了。至于分封的藩国究竟是好是坏,几乎全凭运气。 现在老朱让四人自己挑选封地,这可真是比赏赐他们再多的金银珠宝都要有益的多。 朱梓看了一下,见其他三位弟弟都没有接话,他便喝了一杯,说道:“父皇,儿臣不想要封地。儿臣想要留在京城,如果父皇真要赏赐儿臣的话,那就赐一座王府给儿臣吧。” “你想留在京城?”老朱眉头一皱,眼睛里面带着莫名的意味看向朱梓。 老朱让儿子就藩,可不仅仅是想要照顾每个儿子,更加重要的原因是让他们远离京城这个权力中心。 自古以来,就不乏皇子逆势夺位的事情发生,每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都要手足相残,杀的血流成河都不肯罢休。而且从历朝历代来看,太子能够顺利即位的还真的是极少数,不是忽然病逝,就是被刺杀,再有干脆就是被武力夺位。 太子之位,从来都是一个危险度极高的职位。 老朱为了避免大明出现这样的情况,甚至是连父子之情都顾不得了,将成年了的儿子,一个个的就藩打发出去,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威胁到朱标将来即位。虽然朱标手腕高深,众多弟弟无一不对他心悦诚服,但即便是如此老朱也不愿意冒万一的风险。 现在老朱听到朱梓不想去就藩,想要继续留在京城,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是不是对大位有什么想法。 皇上的神色变化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马皇后无声的放下筷子,镇定的坐在老朱左边,两手交叠放下,没有说话。 达定妃连连用眼神朝朱梓示意,想让他好好解释,不要激怒皇上。 朱梓看到了母妃的颜色,但是并没有理会,心有成竹的坦然道:“是。” “为什么不想离京?”老朱反问道。 虽然老朱心里有了不好的想法,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就藩之后,你就是一国之主,藩国内的大小事务你都可以过问。再说了,有藩国供养,那日子可比你现在要好过的多。” 其实藩国也没有老朱说的那样好。 老朱制定的藩国,其目的就是为了拱卫京城的皇位。藩王可以处理藩国之内的一切事务,但同时藩国内的官员又是朝廷派去的,当然藩王府也又自己的官员,这些官员也可以担任处理藩国事务。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朝廷官员和藩王府官员之间的彼此监视、相互制衡,能够更进一步的稳定大明局势。 老朱的想法自然的好的,但就是太过想当然了一点。他没有想到,只要是人,那能力就不可能完全一样,就一定会有强有弱、有高有低。 如果藩王有才干有能力,那自然能够利用藩王府官员这一点,将朝廷官员的权力彻底架空,将藩国完全变成自己的过国度,真正的做一国之主。 而如果朝廷官员强势,那自然会压迫藩王,甚至是将藩王府给孤立起来,让其一点作为都没有。制衡之事,自然无从谈起。 而老朱的这些儿子,的确是不愧是龙子,一个个的充满了攻击性。大部分的藩国都是第一种情况,朝廷六部的命令在藩国之内,根本就不如藩王府的王令管用。只有小部分是第二种情况。 甚至老朱信心十足,以为能够出现的相互制衡的局面,竟然一个都没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至少现在,老朱认为藩王府和朝廷官员之间,是能够达到他相互制衡的目的的。 朱梓没有犹豫,半是思索半是解释的说道:“儿臣其实并不通政务,就藩之后插手藩国政务,其实对百姓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懂可以学,难道朕是生下来就会处理政务的吗?再说了,你都没有处理过藩国事务,怎么就知道对百姓不好?”老朱语气一沉,对朱梓略有责备。 朱梓边整理一下思路,边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顺着父皇的话,解释道:“令出多门,对于百姓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儿臣就举个例子吧,如果儿臣让百姓修了一条道路,这条道路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它也许绕了弯路,也许修好之后才发现有些地方山上容易冲下泥土等等。现在朝廷又找到了另外一条最合适修建的路线,这条道路修好之后不会又任何问题。敢问父皇,现在是应该将原本的道路放弃,组织百姓继续修建这条没有任何问题的道路。还是应该放弃继续修建,将就原本的道路使用?” 朱梓的问题一出口,老朱就感受到一股浓烈的书院味道。 以往老朱听儒者讲经,时常从这些人口中听到的都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曾经老朱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感同身受的觉得这才是正道。 可是在书院出现之后,老朱就偶尔听到如刚才朱梓这般言论。彼此之间不是绝对的相互对立,而是有缓冲、有交集、有区别,两条道路,其中一条有缺陷,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够使用,另外一条虽然毫无缺陷,但是却需要重新修建。  正文 九百四十二章 老朱高兴 这该如何选择?这根本不好做决断好吧。 即便是以老朱的阅历,一时间也觉得此事棘手,不好做出决断。而这也正是老朱开始看重这种模棱两可的言论的原因,在他看来,以往儒家的言论虽然泾渭分明,一眼就能够看出优劣,但就是因为太过分明了,反而让人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这俗世并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老朱身为皇帝,对这有着很深的感悟,只是以往从来就没有人将这些说出来。相反,这俗世更加附和书院的论调,那就是模糊不清,难以抉择,这才是实际上的真相。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如何选?”老朱眼睛一眯,将问题踢回给朱梓,准备看他如何抉择。 朱梓再次端起酒杯,就这样将酒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一口喝干。才说道:“当然是选择不修。” “理由呢?”老朱眼帘垂下,心里已经有了他自己的想法和答案,不过他还是准备继续考验朱梓一番。 朱梓笑了笑说道:“虽然道路有些缺陷,但是只要对百姓出行的影响不大,就可以暂且先用着,完全没有必要重修。现在大明虽然安定了二十年,但是百姓还是并不是很富裕,明间仍然是物力维艰。重新修建一条道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与其将这些资源浪费在用处重复的一条道路上,还不如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老朱听的暗暗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可千万别看这个选择简单,老朱都对朱梓能够选择正确而感到更加高兴,这说明朱梓并不是那些自诩满腹经纶的书呆子。 见父皇下意识点头,朱梓趁热打铁的说道:“如果这个时候朝廷的官员却想要重新修建道路,那该如何是好?在他们看来,重新修建道路也没有错,毕竟如此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这不是如果,而是一定。以老朱对官员的了解,他们一定会选择重新修建道路。可是如此一来,就会将原本就捉襟见肘的民力,白白耗费掉。 老朱眼睛半闭,神情略微舒展的看着朱梓,但并未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转而问道:“这就是你不想就封的原因?” 朱梓淡淡的点头,“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儿臣所学需要在京城才能够有用武之地。” “哦?难道书院的学问还有什么说道吗,你学的是什么?”老朱睁开半闭的眼睛,如同刚才那样深邃的问道。 朱梓还没有回答,一旁正在埋头吃肉的朱椿,情不自禁的噗呲一声,差点将肉渣给吐了出来。 朱椿连忙用丝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向老朱歉意一笑,说道:“儿臣失礼,还请父皇见谅。” 老朱倒是没有责怪朱椿的意思,见他如此事态,边猜到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干脆直接问道:“你要是知道,那你就说说吧。” 朱椿脸色一囧,下意识的斜眼看了朱梓一眼。 朱梓没有让朱椿给自己顶缸的意思,直接摆摆手将朱椿的目光给挡了回去。直接朝老朱说道:“父皇,还是儿臣来说吧。” 老朱点头同意,反正他只是要个答案而已,朱梓来说自然更好。 “儿臣的所学就一个字,骗。”朱梓神色淡然,根本就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而说的一本正经。 可是老朱听了之后,脸色顿时就难看下来,语气带着讥讽的说道:“你堂堂皇子,将来更是王爵,怎么能够做这些下九流的事情?” “父皇,骗可是正正经经的一门学问,不是父皇想的那些下九流的门道。”朱梓自顾自的说道。 老朱听的怒不可遏,咆哮出声,“骗人什么时候也能够是学问了?是谁教你的,你不说朕也知道,一定是韩度。好啊,朕如此信任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教你这些下九流的东西,朕饶不了他。” “阿嚏~”韩度躺在床上,猛然打了一个喷嚏。腹部剧烈的收缩,让韩度一下子从床上弓身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安庆被韩度惊扰,有些担心的看着韩度。 韩度只觉得天灵盖一阵酸爽,手指揉了揉鼻子,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摇头道:“不知道。” 安庆有些担心的给韩度拉被子盖上,“小心点,别受了风寒。” 韩度顺势躺下,调笑着说道:“身强力壮的,哪里有那么容易受到风寒?” 安庆将被子为韩度压了压,脸上故意吃味的说道:“那就是有人在想你了?说,你是不是让谁茶不思饭不想了?” “哪有?天地良心,这可真的没有!”韩度竖指发誓。 安庆撇着嘴唇,看了韩度一会儿,见他一脸真诚,才不情不愿的放过他。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韩度连忙保证道。 坤宁宫里,老朱一发怒,整个坤宁宫都好似被他捏住冻结了一般,所有人都定定的看着他,不敢胡乱插话。 朱梓轻轻摇头,解释道:“不是的,这学问并不是谁教的,而是儿臣自己领悟出来的。书院教授的都是基础,真正的学问都是靠自己领悟,独自走出一条路来的。” “而且,儿臣的学问也不是下九流。儿臣举个例子吧,就拿两国谈判来说。两国谈判的时候尔虞我诈、虚张声势,无所不用其极。这个时候,正是儿臣的学问用武之地。如果能够为大明带来更大的礼仪,这样的学问算不算下九流?” 这哪里是下九流?这根本就是堂堂正道。 毕竟自古以来,读书人对于不战而屈人之兵、舌战天下等极为推崇的。如果这样都是下九流的话,那天下读书人没有一个不是。 “如果是如此的话,那的确是一门学问。”老朱听了解释,总算是语气松了下来。 不过随后又有些埋怨的和朱梓说道:“学纵横,就是学纵横嘛,为什么要说是骗?差点让朕误会。” 朱梓也无奈的叹口气,有心想要这和纵横不一样,但是又怕父皇一时间难以理解,要是误会了先生,那倒是不美了。 朱椿却笑着插话说道:“八兄的学问极为了不得,即便是王元吉,也被八兄骗过好几次。” 王元吉,今科会元。 如果说今科会试有黑马,那一定是王元吉。真正的十年寒窗人不识,一举成名天下知。一篇文章压服天下士子,也收服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王元吉现在的大名,连处于深宫当中的妃子都有所耳闻。在她们看来,王元吉就是天下一等一的才子、聪明人。 但是现在听到朱梓竟然能够把王元吉给骗好几次,有种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味道,这就不得不让人对朱梓刮目相看了。 难道,他比王元吉还要厉害? 甚至,连老朱都有这个想法, 眼神狐疑的看着朱梓。 朱梓见状,只好连忙解释一番,“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王元吉于策论一道,的确是无敌手,但是并不能够说他就没有短处了。相反,论化学他不如十弟,论数学他不如十一弟。当然,他自然也有不如儿臣的地方。” 朱梓的话让众人耳目一新,老朱都惊讶的看着朱梓。这样新奇的角度,还真是没有人想到过。 王元吉的文章被公布出来的时候,天下读书人不知道多有多少人将他奉为奇才,觉得他是真正的天上星宿下凡,不类凡人。 但是现在听到朱梓的话,却顿时将大家想象当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元吉,一下子给拉回到地面上。 老朱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转头看向朱檀和朱椿,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是真的吗?” 朱椿毕竟要年幼一些,被众人如此注目,脸上顿时腼腆的浮现出红润。听到父皇的话,朱椿羞涩回道:“儿臣......韩先生说儿臣在数学上颇有天赋,王元吉的数学的确不是儿臣的对手。甚至,还有好几人的数学,都要强过王元吉。” 老朱得到满意的答案,转头看向朱檀。 朱檀淡然的说道:“儿臣的化学,在书院没有对手。” 众人闻言一瞪,这话说的大气啊。 老朱更是高兴的眯上眼睛,眉开眼笑。朱檀的话,让他忍不住从胸中发出一阵舒坦的长叹。 朱梓这个时候,再次说道:“父皇,别看王元吉现在名声大振,京城之中的人纷纷以为他有多么了不得。但是他自己进了书院,都要低头做人。毕竟书院的学子又不是只学经义、经史、策论这些,数学、物理、化学上,比他强的人多的是。” “哈哈哈,高兴,朕今日是真的高兴。来,朕与你们共饮一杯!”老朱开心的像个刚刚得到满足的孩子。 马皇后和老朱相濡以沫多年,看到老朱如此高兴的时刻,一只手都能够数的出来。 老朱满饮一杯,只觉得心里十分畅快。带着三分醉意,看向朱梓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你不想就藩,想要留在京城,朕准了。朕明日就下旨,为你兴建一座大大的王府。”  正文 九百四十三章 把藩国折现吧 老朱高兴的宣布,让所有人的心多放了下来,酒宴又继续恢复到了方才热闹的样子。 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朱檀喝了一杯酒之后,朝老朱说道:“父皇,儿臣也不想离京。” 或许老朱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事情,现在朱檀的话也没有让他多想。端起酒杯笑着喝下,问道:“为何?把你的理由说来听听,如果可以的话,朕便准了。” 朱檀神色淡定的回道:“儿臣要继续钻研化学,就离不开书院的资料和实验数据。如果离开了京城的话,那儿臣就没有办法继续研究了。” 这个时候,老朱才忽然注意到刚才朱檀说他的化学在书院里没有对手的事情。想到朱檀能够在化学上面独领风骚,这简直是比朱梓考中会试第十名更加让老朱高兴呐。 “好,朕也准了。” 朱檀脸上浮起笑意,微微躬身一礼,笑眯眯的说道:“多谢父皇。如果有可能的话,父皇把藩国的收益折现给儿臣吧。” 噗~ 老朱一口酒还没有顺到喉咙里,就已经喷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朱檀,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里的冲动,撇嘴问道:“为什么?” 朱檀羞涩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儿臣也不想的,可是钻研化学实在是太过费钱了。每一次的实验,都要耗费大量的钱财。若是没有钱的话,儿臣可就研究不下去了。” 朱檀提到钱的时候,无论是朱梓、朱椿还是朱柏,都齐齐下意识的朝远离朱檀的方向挪了挪。不用问都知道,以前这三人一定是因为钱被朱檀给祸害的不轻,要不然他们不会有这么大的应激反应。 化学的确是一门消耗很大的学科,在书院里面,就有着‘穷学物理,富学化学’的说法。 老朱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问道:“做学问,能够花几个钱?” 几个钱?父皇真是~好大的口气。老朱的话语一出,朱梓三人都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连连。 只有朱檀眼睛猛然明亮起来,看着父皇一眨不眨。若是父皇现在高兴,一张嘴满足了自己以后研究所需的话,那才真正是天大的喜事。 好在老朱还不蠢,看到朱梓三人的表情,再看看朱檀那如狼一般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自己,没来由的一阵恶寒,猛然闭上嘴巴,没有随口说下去。 “难道这化学,真的很费钱?”老朱不由得再次问道。 朱梓三人齐齐点头,最后还是由朱椿给老朱解释。 恭恭敬敬的朝父皇微微躬身之后,朱椿才苦笑着说道:“父皇,是这么回事。这学化学其实和炼丹差不多,炼丹耗费有多大,父皇应该有所耳闻吧?” 自古以来迷信方士炼丹的帝王,将整个国家的底蕴都给掏空的,都不在少数,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因此,老朱一直都是对方士炼丹比较抵触。即便是有无数的佞臣给他吹嘘,说丹药有着延年益寿种种好处。老朱即便是信了,也从来都没有召方士炼过。因为他知道前车之鉴,即便是以他的性命相搏,他也不愿意损耗大明的国运。 现在见朱檀喜好炼丹,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闹了半天,这化学就是炼丹?” 朱椿闻言顿时暗道不好,父皇误会了。 还没有等他解释,朱檀便微微摇头,解释道:“炼丹不过是方士欺世盗名的伎俩而已,根本不足为信。化学和物理一样,都是秉持着探究天地万物的至理,岂是炼丹可以比拟的?炼丹给化学提鞋都不配,父皇可能不知,书院里的学子随便找一个出来,也比那些蒙骗钱财的方士的水平,要高的多。” 听到朱檀的解释,老朱想起当初韩度的确是说过数学、物理、化学都是以探究天地万物至理而总结出来的学问。现在被朱檀再次提起,神色缓和了许多。 “真的?”老朱有些将信将疑。 朱檀微微一笑,说道:“父皇还记得书院的鬼火形成原理实验吧?” 老朱一脸沉凝,微微颔首。 朱檀笑着解释道:“父皇以为,若是方士掌握了这鬼火形成的学问,他们会做借机做什么?” 还能够做什么?自然是借机骗取钱财呐。 老朱不用思考,都知道那些方士的德行。如果他们真的提前掌握了这种办法,肯定会用来吓唬人,借此骗取钱财的。甚至都有可能将手伸到宫里,从朕这里捞取好处。 想到这里,老朱浑身一个激灵,都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有书院的解释在先的话,即便是以他的阅历也看不透这其中的奥秘。如果有人潜入宫中制造鬼火,引人慌乱,那宫里宫外都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震动。严重的甚至是会对他老朱的皇帝宝座,产生动摇。 见父皇若有所思,朱檀才继续说道:“这就是书院做学问和方士之间的区别,书院只是探究这其中的道理,将其记录下来,传之后世。绝对不会去做什么欺世盗名的可笑举动。” 老朱暗自点头,放下心来。随后却对朱檀想将藩国收入折现的做法,还是有些想不通。 迟疑了一下,老朱皱眉问道:“你真的想要钱?要多少?如果合适的话,朕可以给你。毕竟将藩国折现这种事情......” 老朱都情不自禁的吞咽唾沫,有些不好开口的说道:“嗯,毕竟太过......太过了些。” 朱檀配合的点头,反正只要有钱给他就行,他才不管这钱是父皇给的,还是藩国折现来的。 “你现在需要多少?说个数吧。”老朱大包大揽的说道。 这两年,老朱是过的非常舒心。为什么会如此?无他,手里有钱而已。 自从有了韩度之后,老朱的收入就开始慢慢增加,到现在都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韩度掌管宝钞提举司的时候,老朱其实是没有什么收益的。而宝钞提举司光是给以往发放的宝钞填坑都填不过来,到最后都是靠着玻璃镜子的暴利,才算是把坑填上。 老朱真正开始有收入,其实是从韩度接掌教坊司之后开始的。每个月十万贯的收益虽然不多,但是对老朱来说也有一些补益。 而水师打鱼的收益也是不低,每个月都会送十几万贯进宫。 老朱真正开始暴富,还是从韩度两次出海之后。韩度两次出海,每次都所获极为丰厚,虽然老朱没有将这些真正的珍宝兑换成钱财,但是也算是极大的增加了宫里的底气。 而在舳舻侯朱寿就任吕宋总督之后,每年都给老朱贡献上百万贯的收入。现在大明在南洋已经有二十多位总督,每年光是这些总督进献的财物,就在三千万贯以上。 老朱给各位总督立下的规矩,每人每年至少进献一百万贯,要不然这个总督就别干了,赶紧让贤吧。 而这些人出海之后,感受到了一方总督的权势,哪里有轻易便放手的?即便是耍赖,也要拼了老命的干满一届。不就是一年一百万贯嘛,他们想方设法,都会将其凑足,送到宫里。 而且,为了在皇上面前留下给好影响,还一个个得都要超标准的向老朱送钱。除了守在大洲的几位总督,其他人每年都是大把大把的奇珍异宝,一船一船的朝宫里送去。守在澳洲的几人也是无奈,他们所在之地原本就人烟荒芜,再加上他们还有监视大洲动向的任务,自然不可能向其他人一样,全心全意的捞钱。 每年三千万贯的收益,直接超过了大明现在赋税总额的两倍有余。好在老朱深知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把这个消息守的严严实实的。甚至为了避免被文官知晓,让文官盯上他的内库,现在老朱把任命总督的程序都给省了。根本不会在朝堂之上提出来,直接在武将里面通个气,下旨便是。 以往老朱对于文官的那一套王道教化,还是比较重视的。毕竟在大明境内,那些文官如此做的效果还不错。 文官也常常以此自得,看不起武将。认为,想要让万国臣服,还是要靠着他们的所谓教化。 可是老朱在尝到在南洋设立总督府的好处之后,顿时就把文官那一套王道教化给抛到九霄云外。 王道教化有没有用,老朱不管,即便是有用,老朱现在也不会使用。既然武将总督能够搞到财富,那还是先搞钱吧。至于什么教化的事情,等以后再看。 因此,在老朱看来,武将现在就是担任总督最好的人选。至于文官......能够不盯着自己内库都是好的,还是暂且放在一旁吧。 正是因为内库里面堆着几千万贯的财富,老朱和朱檀说话才如此的有底气。 朱檀羞涩一笑,轻声说道:“儿臣最近在研究白磷,这东西只能够通过人尿提取,若是可以的话,儿臣希望父皇能够帮儿臣收集一批。” 在这酒宴上提到人尿,让老朱心里膈应了一下。不过他知道这也是做学问,便没有多说什么。  正文 九百四十四章 有办法了 老朱嗯了一声,缓缓点头,说道:“白磷朕知道,这还是你提炼出来的嘛。” “是的。”朱檀淡淡点头。 既然话都说出去了,老朱也没有拖拖拉拉,直接说道:“这个好办,你需要多少?”人尿这种腌臜物可不值钱,在老朱看来,虽然朱檀说钻研化学需要很多钱,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吧。 “嗯,儿臣现在有个想法,只是缺了不少白磷。如果可以的话,父皇就帮儿臣先准备一千万斤吧。”朱檀低头掐指估摸了一下,认真的回道。 老朱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其他包括马皇后在内的人脸色也是纷纷不好,她们平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是可以论斤的,而且朱檀一张嘴就是一千万斤。 如果说刚才老朱在听到朱檀的需求之后,觉得这样的东西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但是现在却沉默了。 毕竟再不值钱的东西,乘以一千万,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说购买这东西的花费了,光是运输一千万斤的人力物理,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你要这么多白磷做什么?”老朱有些后悔刚才答应的太过痛快,现在又不好出尔反尔,只好没好气的问道。 “先生曾经说过,白磷一旦燃起来,水扑不灭,风吹不熄,即便是落到石头、刀剑上,都能够继续燃烧。而且一旦沾到人身上,不将整个人烧成灰烬绝不罢休。”朱檀如实说道。 他对白磷的这种性质极为好奇,想要通过实验弄明白。 老朱干咳了一声,脸上顿时不满起来,说道:“朕记得韩度说过,这白磷可是一种剧毒的毒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身为皇子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犯险?这白磷你就不要再去研究了。” “可是......”朱檀闻言神色一变,不让他研究化学,这可比不让他成亲还要难受。 老朱却是不等朱檀说话,便毫不犹豫的挥手阻拦,“没有可是,白磷太危险了。又是有大毒,又是如此危险,你身为皇子绝对不能再研究白磷。即便是你想要钻研化学,你也可以研究那些不如此危险的东西,没有必要守着白磷不放。” 为了朱檀的安全自然是老朱反对的一个原因,但是更加重要的原因却是,他想反悔,不想为朱檀提供一千万斤的人尿。 若是几十万斤还可以,吩咐宫里注意收集一下便可。宫里几万人,顶多十来天便能够收集到。但是一千万斤,这要收集多少时日才够? “这,好吧,儿臣遵旨。”听到父皇没有拒绝自己研究化学,只是不放心自己研究白磷。朱檀被父皇关切的心里一暖,感动的点头答应下来。 朱檀在心里决定,以后即便是研究白磷也要做好完全的准备,要不然对不起父皇的关心。 老朱见朱檀答应,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既然你也不想去就藩,那朕也在京城里面给你盖一座王府。至于你需要钱来研究化学的事情,让朕想一想,再说吧。” “多谢父皇。”朱檀原本就没有想到父皇会一口答应,毕竟把封国折现这种举动,从古至今都没有听说过。现在父皇既然答应考虑,那就是说明他的想法还是有希望的。 能够多上一笔不小的收入,朱檀还是很在意的。这两年,他的那些俸禄根本就不够他开销的。研究化学的钱财,几乎都是靠着几位兄弟的帮衬着。时间长了,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朱椿见到前面两位兄长都提了要求,他也眼睛一亮,开口说道:“父皇,儿臣......” 老朱见朱椿又如同狼一样盯着自己,神色顿时一边,连忙一把将酒杯端起,大喝一声道:“来,今日是朕给你们几个庆功,不谈政务,干了!” 马皇后顿时好笑的看着老朱,也跟着举起酒杯。其他人见此,纷纷共襄盛举。 唯有朱椿不怎么高兴,他哪里看不出来父皇是有意躲着他? 老朱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他现在是对这几个儿子感到怕了。总觉得这几个儿子的想法虽然极为有道理,但同时又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他怕朱椿又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出来,连忙将朱椿的话给堵了回去。 一场酒宴再也没有提起别的事情,最后众人尽情享受之后退去。 数日之后,老朱将韩度召到面前。 背着手踱步了几圈,老朱终于是有所决断。回头看向韩度,说道:“朕决定赦刘三吾无罪,丁卯科会试刘三吾取士公正,并无舞弊勾结之举。” 刘三吾能够无罪,韩度也为他高兴。如此,闹到现在的会试舞弊风波,总算是被老朱定下基调。 “吾皇圣明!”韩度立刻跪拜下去,脸上的喜色掩都掩饰不住。 长久以来的提心吊胆,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不仅是刘三吾,书院士子的清白名声也能够保住。 不过老朱却没有韩度的高兴,刘三吾和丁卯科士子的确没事了,但是那些北方士子呢?这样的结果,如何能够让北方士子接受?如果能够让北方籍官员服气? 北方诸省长期在蒙元的统治下,民心本就有偏向蒙元的迹象。如果不给北方士子一个交待,老朱也怕北方诸省人心不稳。 “那些闹事的北方士子,你有什么想法?”老朱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抛给韩度,准备探探韩度的口风。 韩度对此只有撇嘴以对,不屑的说道:“落榜就是落榜了,技不如人不知道羞耻也就罢了,还闹事。以臣之见,应该给予处罚,即便是不要了他们的命,也要让他们脱层皮。不然,这些人不会长记性。否则,若是不加以处罚,那以后他们稍有不顺便有样学样的再度闹起事来,该如何是好?” 韩度一开口,就把这些北方士子往死里得罪。这让老朱看向韩度的目光当中少了很多狐疑,多了几分信任。 不过对于韩度的提议,老朱却是不怎么认同。严惩北方士子,这并不符合老朱一开始的想法。 老朱原本是决定也对北方士子网开一面,并且准备另外再开一科取士北方士子的。在老朱看来,这样既没有冤枉南方士子,也收了北方士子的心,可谓是两全其美。 但是韩度的话,却是提醒了老朱。这些北方士子竟然敢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便闹的天惊地动。如果这次让他们尝到甜头,以后有学有样的闹将起来,该如何是好? 老朱是开国皇帝,他自己都清楚自己有多么的强势。但即便是如此,这些北方士子也敢如此闹事。那将来后辈子孙的皇帝,他们岂不是胆敢更加肆无忌惮的闹事? 如此一来,帝王的威严何在?大明的威严何在! 想到这里,老朱眼底闪过一缕杀心。可是想到北方诸省的重要,老朱又不得不把这份心思给深藏在心底。 “你想严惩闹事的士子?可是若是因此,北方诸省民心不稳,该怎么办?”老朱一下子难以抉择,好在他是皇帝,每个月用俸禄养着天下臣子。他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完全可以抛给韩度,要不然韩度每个月的俸禄岂不是白拿他的? 韩度完全没有把老朱的担忧给放在眼里,撇撇嘴说道:“民心不稳又如何?大明现在如日中天,若有不服,直接派兵镇压便是。二十年前皇上都能够横扫天下,玉宇澄清万里埃,现在又岂会怕了区区数省?” “玉宇澄清万里埃?”老朱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到这句诗上面,自己细细品味一番,越是品味,眼睛越是明亮。 “好诗,真是好诗,没有想到你还有出口成章的本事。”老朱频频点头,赞了韩度一句。 韩度心里还想着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抄来的诗句,还没有回想起来呢,就看向老朱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 韩度不好意思的自谦了一下,准备说话,却被老朱猛然一个巴掌给扇在后脑勺上,扇的韩度有些发懵。 “北方数省若是能够派兵镇压,难道你以为朕还能够指望的上你么?不要以为你在海里能够纵横无敌,告诉你,在地面上用你的话来说,你还是一只菜鸡。朕是让你想办法的,不是让你胡夸海口的。” 明明是你求我,你却还要打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韩度干脆两手一摊,带着怨气的说道:“那就恕臣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了。” 老朱看了韩度两眼,顿时就明白了他那点心思。呵呵冷笑两声,说道:“不急,一时想不到没有关系,那你就留在这里慢慢想吧,上面时候想到办法了,再上面时候回去。” 说完,老朱悠闲的坐在龙椅上,慢慢的开始喝参茶。 卧槽~这是要把自己给软禁起来吗?这样的事情,老朱可是完全做的出来的。 见躲不过去了,韩度连忙尴尬的笑着,上前一步说道:“臣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老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满意的开口问道。 正文 九百四十五章 增加名额 “或许可以,增设名额,专门补录一些北方士子?”韩度谄谄的试着说道。 老朱眉头一皱,明显是不满意,抬眼望着韩度说道:“这不还是和北方士子妥协吗?” “不尽然。”韩度笑着摇头。 顿了顿之后,解释道:“如果皇上再开一科专门补录北方士子的话,那以后这科几乎就会成为定例,要不然那些北方士子不会答应的。但是增设名额则不同,这是皇上皇恩浩荡,才给北方士子的一个机会。这只会是这科的特殊之处,不会成为定例。以后继续开科取士,也不会有人拿着丁卯科说事。毕竟皇恩能够浩荡一次,但是总不能次次浩荡吧?” 老朱听的淡淡点头,明白了韩度的意思。看似两种做法都差不多,但是就这么一点点的差别,却让产生的效果大为不同。专门开一科取北方士子,那这些士子就会以为是朝堂怕了他们,才不得不和他们做出的妥协。可以想见的是,如果下一科朝廷没有单独开一科取北方士子的话,那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绝对会奋不顾身的闹起事来。 而增设名额则不同,增设名额是皇帝的恩典。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先例,以往老朱在有些他颇为看重的士子没有上榜,或者是朝廷需要更多的官员,上榜的士子根本不够的时候,都会增设取士名额。只是以前增设的名额一般都比较少,有时候几人,有时候十几人罢了。 而且增设名额不仅数量不定,就连是否增设都不是一定的,洪武十四年、十七年就没有增设。因为有了前面十几年的补充,大明现在对官员并不缺乏。 而本次北方士子闹事,肯定不是十几人能够打发的,也许要几十个,甚至是上百个名额,才能够让北方士子消停下去。 但是不管增设多少,也就只有这么一次而已。下一科哪怕是一个都不增设,也没有士子会有怨言。 见老朱还有些犹豫,韩度趁热打铁提醒道:“皇上,另开一科的危害还不止如此。” “哦?你有什么想法,说说,朕听着。”老朱略有浑浊的眼珠子转动,望向了站在下方的韩度。 韩度表情很快沉静下来,带着一股子沉重的语气说道:“如果就此将大明的会试分成南北两科,那将来必生祸端。” “什么祸端?”听到韩度说话的时候,老朱心里情不自禁的猛然跳动了一下,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韩度语气带着几分凝重,用肯定的口吻说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如果南方士子会试的难度增大,而北方士子的难度降低。如此一来,则必然会导致南北士子相互敌视,时间一长肯定会导致南北官员抱团取暖,会活生生的将整个朝堂分裂成北方和南方两个派系。” 老朱脸上陡然变得难看,猛然坐直了背脊,紧紧盯住韩度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朋党?” 老朱可是最害怕,也是最担忧的,就是官员朋党。官员一旦朋党,那就是极有可能会将皇帝的权力给架空,这是老朱绝对不会容忍,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没有看见胡惟庸朋党,就被老朱给收拾了吗?胡惟庸的罪名虽然是密谋造反,但是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到,胡惟庸又不是傻子,一路跟随老朱南征北战杀出来的人,哪里不会知道想要造反靠的是兵权?他手下连一个兵都没有,除非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去造反。 密谋造反不过是老朱强行按在胡惟庸头上的罪名,真正不能够容忍胡惟庸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朋党。要不然,即便是胡惟庸真的在密谋造反,那将他们主要的几个杀了便是,为何会不肯罢休的一直追查到现在,都还没有止境呢? 韩度神色难看的笑了笑,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如果南北官员一旦相互敌视对立起来,看似下面斗的不可开交,有利于皇帝掌控朝堂,但是一旦有一方占据强势的时候,为了继续保持住他们的优势,一定会注意到头顶上的皇帝存在。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想,如果将皇帝给掌握在手里,那他们以后在和另外一方的争斗当中,才能够永远占据上风。 因此,一旦官员开始朋党,那皇帝早晚都会有危险。 老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后世子孙面临朋党的问题的。 “那增设名额,就没有这个隐患吗?”老朱现在彻底放弃了再开一科的想法,甚至还对韩度的办法提出质疑,总觉得韩度的办法不够尽善尽美,也有着缺陷一般。 他这是被蛇咬了,看草绳都要被吓一跳。韩度说天下士子分裂会造成官员朋党,老朱就觉得天下官员都会朋党。 韩度肯定的回答:“增设再多的名额,那都是属于一科。不管北方士子的学问有多差,不管南方士子的学问比他们高多少,只要他们同属一科,那就没有了攻击对方的理由。毕竟他们自己都是丁卯科进士,难道还能够说丁卯科进士学问差吗?”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心领神会明白了韩度的意思:读书人哪个不是以高中为荣?即便是当官了坐在一起,也是先说自己是某某科,高中第几甲第几名。若是公开指责谁的学问差,结果旁人一打听竟然和自己是同一科的,那岂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吗? 除非是傻子,否则没有人会做这样自降身份的事情。 “此事非同小可,朕要好好思量再做决定。”老朱捋着胡子沉吟片刻后说道,见韩度还握着双手,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下面。 随意摆摆手,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你先退下吧。” 韩度立刻退了出去,直到走出大殿,韩度才昂首挺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老朱这里是忽悠过去了,可是书院那边可还有麻烦事等着自己处理。 一想到书院那些上榜士子想要辞官,韩度就感到脑门疼。大明可不是前宋,不高兴了随便就可以挂印而去,连辞职报告都不打,拍拍屁股就走人。 而前宋对此也不在意,反正前宋官员冗余叠床架屋,好不容易空出一个官职出来,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朝野上下高兴都还来不及呢,谁会去追究辞官人的责任? 甚至那些侯官侯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的人,巴不得每日都有人挂印而去。 但是大明不一样,立国才二十年。刚刚经历过元末战乱,天下极为缺乏官员,这个时候有人辞官对于朝廷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同样也是不被允许的。 想要辞官,除非是皇帝看你不顺眼让你辞,否则休想。想学前宋那样挂印而去,那更是找死,徒流千里了解一下。 韩度自然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流放的,因此便想好好劝他们一劝。 宽大的堂内整整齐齐的坐满了进士,韩度将高中本科会试的一百九十四人都找来。 一百九十四人陆续走进堂内坐下,直到所有人坐下,从始至终堂内没有冒出一星半点的杂音,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进士都是一脸平静的看着韩度,脸上既无喜色,也无悲伤。 韩度见气氛极为的怪异,片刻之后忍不住打破宁静,干咳两声笑着说道:“我知道大家当初之所以会齐齐请辞,是因为怕我被这件事给连累。现在好了,皇上已经决定下旨,明确本科会试公平公正,没有人舞弊,刘三吾大人也不日就会官复原职。因此,你们的好意本侯心领了。请辞的话,你们也不要再说了,可千万别拿自己的前程来开玩笑。” 韩度的话说完,堂内还是一片鸦雀无声,甚至是连他们彼此间的交头接耳都没有。 就在韩度感到气氛越来越怪异,自己越来越尴尬的时候,王元吉说话了。 只见王元吉站了起来,朝韩度躬身一拜,说道:“先生。” 韩度点头,算是回了一礼。 “有话就说。” 王元吉没有啰嗦,便说道:“咱们请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先生别看咱们在这次会试当中都名列前茅。但是说实话,若是没有先生教咱们如何做策论文章,又用天下各府县的民生风土人情开拓了咱们的视野,咱们是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的。” 先是恭维了韩度在会试当中起到的作用。 韩度听的摇头,摆手推辞道:“不,不,不,这是你们自己的本事。若是你们自己学问不够的话,即便是我做的再多,那也是不可能高中的。” 王元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韩度解释,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虽然是高中了,但是从其他方面来说,咱们和那些落榜的士子没有什么分别。官场可是一个大染缸,咱们这些学子一旦踏进去,还不知道会被染成什么模样呢?” “再说了,韩师创办书院,想的是为天下读书人传授学问。可是现在书院就只有寥寥几位先生,韩师难道以为就凭着你们几人,便能够将书院壮大吧?” 正文 九百四十六章 脑子不要发热 书院想要壮大,自然不可能光是靠着韩度几人。 就拿韩度来说吧,又是市舶司,又是要带领水师出征。一年下来,能够来书院的时间寥寥无几。而且韩度还偷懒,如此一来,来书院的时间就更加少了。 以至于,物理和化学两科到现在都还是浅尝辄止的教授了一点内容。 倒是数学,在韩景云的兢兢业业、风雨无阻下,书院学子在数学一道的进步飞快,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你们想要留在书院做教习?”韩度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请韩师成全......”众人唰的一声齐齐站起,躬身一拜说道。 韩度被如此整齐划一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挥手说道:“坐,都坐下,这件事,这件事我还需要从长计议......” 见韩度有想要答应的意思,他们才慢慢回到椅子上,脸上才开始露出笑容。 韩度站在讲台上,摸着下巴来回踱步。将这些人招为书院的教习,那书院才真正的壮大了。有了这么多人的加入,以后书院再也不会缺乏授课的先生。书院也能够走上正轨,能够长久的传承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旦没了自己和韩景云,书院就要名存实亡。 几圈之后,韩度顿时停了下来。终于是下定决心,干了! 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学子,凭什么就要让给老朱去? 韩度朝着下面扫了一圈,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宝贝,自己怎么舍得推给老朱去糟蹋?与其让他们走上仕途,将来被权力所掣肘,还不如留在书院里,给他们一片自由的天地。 不就是薪俸吗? 若是说别的,韩度还未必有办法。但是说到钱嘛,舍了自己这百来斤,总会能够为他们弄到养家糊口的钱的。 心里有了决定,韩度便点头说道:“你们想要留在书院,我肯定是无比欢迎的。” “嗷~”喊的话音刚刚出口,一阵阵鬼哭狼嚎,便如同海浪一般层层叠叠的传来。 韩度都被如此声浪给逼的不得不侧头避开,要不然自己的耳孔就会觉得生疼。 等到欢呼声慢慢降了下来,韩度连忙出手止住他们的声音,说道:“不过,有两点我可要先说在前头。” “先生请说,学生们洗耳恭听。”王元吉笑着附和。 韩度撇了他一眼,没有表示,转头朝所有人说道:“第一,书院现在没钱,你们留在书院做教习的薪俸,肯定是不如你们出仕为官的。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要认真想清楚。” “韩师放心,咱们这些人都不求有多少薪俸,即便是向求学时候一样,咱们也是无怨无悔。”王元吉哈哈笑着说道,其他人也是连连附和。 可是韩度还是挥手止住他们的话,看了王元吉一眼,指着他责备道:“王元吉,你这种想法要不得。你家里的情况,我也多少有些了解。家里除了你之外,你还有个弟弟和妹妹吧?”“先生所言不差。”王元吉立刻回答。 韩度带着责备的口吻,继续说道:“你父母含辛茹苦供你读书,你学有所成之后,就应该多挣钱,以补贴家里,让你的父母不再辛苦,让你的弟弟也能够继续读书,让你的妹妹能够买漂亮的衣衫。甚至将来你成家立业之后,都要有足够的钱维持你一家所需的开销。 钱财并不是坏事,只要取之有道,你们挣再多的钱都是应该的。 你们到书院求学,书院除了教授你们学问之外,更是希望你们能够成为男子汉大丈夫,成为能够为家人遮风挡雨、可以依靠的大树,而不是成为,为了一点虚名就舍弃家人而不顾的人。 如果有朝一日,你们当中有人成了这样的人,书院一定会将之除名!” 韩度说的斩钉截铁。 下面的学子听的浑身一震,他们当中并不是每个都出身富裕家庭,很多人都是向王元吉一样,都是举全家之力在供养他们。家里的也是期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最重要的也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改变他们全家人的命运。 年轻人冲动易怒,容易被陡然出现的言论所左右。脑子一热,就敢明目张胆的辞官,却没有想过他们辞官之后的后果。就算是能够免去流放千里的刑罚,落到一个永不叙用的境地,对于他们全家人来说也不亚于天塌地陷。 韩度不想他们因为一时冲动,而拿将来的一生去后悔。 果然,在韩度说完之后,有些学子已经开始慢慢清醒过来,能够理智的自己去权衡利弊。 这个时候,韩度又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第二,你们有一百九十四人,书院现在有多少学子,你们也是清楚的,你们以为书院真的能够需要你们这么多的教习吗?” 包括眼前的这些进士,书院有的学子也不到千人,就算未来几年书院继续招收学子,顶多两千人出头了不得了。两千学子,有三四十位教习便以足够,就算韩度想要多留,也顶多需要五六十人了不得起了。 根本不可能将一百九十四人全部留下。 书院什么情况,在座的进士心里一清二楚。他们都是数学高手,略微心算一下,便知道书院最多能够留下多少教习。 韩度见众人的脸上纷纷变色,便知道他们已经心里有数,淡淡的笑道:“我就明说了吧,数理化三门,再加上时文,最多留下六十人。” 这个数字,要比众人得出的结果要多,他们也知道韩度的确是尽了最大的力。 王元吉想了想,拱手问道:“敢问韩师,这六十人,如何选出来?” 见众人已经开始接受,韩度也放下心来,没有犹豫的说道:“简单,数理化三门加上时文,每门十五人,你们自己那门好、那门差,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自己选吧,若是有人觉得不公平的,那咱们就四门都来一次考试,以分数论高下。” 韩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组织一次考试,这对书院来说并不算什么。这些人在备考会试的时候,最后一个月几乎每日都要被组织一次模拟考试,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不,不必了吧......就按照韩师说的办吧,咱们自己来选。”王元吉尴尬笑了笑。 大家都是同窗,有些甚至还是同宿舍的好友,谁还不知道谁啊?谁的那门好,谁的那门差,他们自己心里十分清楚。根本就不用再重新考一次,考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还不如自己选。 韩度无所谓的点点头,眯着眼睛笑道:“那除了这六十人之外,其他人便去出仕吧,不要再说请辞的话了。当然,我有言在先,你们选的时候一定要想着自己家里,千万不要让一时的冲动,让家里人跟着你们受苦。能够一肩挑起整个家的人,才是真正的伟丈夫。” “当然,你们不用现在就选。我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后你们想要来书院的担任教习的就来我这里报名,最后我会根据报名情况,最多取前十五人。” 至于没来的人,自然视为他们放弃,规规矩矩的去当官吧。 众人一一朝韩度行礼之后,慢慢离开。 不管他们三日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至少是他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他们以后不会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 所有人都离开了,韩度也准备去想办法求情。即便是六十人辞官,这对朝廷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如果处置不好,惹怒了老朱,那就别想什么让书院发展壮大了,说不定自己都要和他们一起去流放千里。 直接去和老朱求情肯定是不行的,那日朱梓说出书院士子请辞的时候,老朱的脸色就极为难看。不用想都知道老朱肯定是反对此事的,要不是当初老朱还没有想清楚如何处置,说不定当场就下旨将书院士子流放千里了。 好在韩度也有了人选,那就是去求朱标。 “你想让孤去为书院士子求情?”朱标听了韩度的来意,心里重重的一沉,叹着气问道。 韩度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极为麻烦,因此才想求太子网开一面。” “孤网开一面有什么用?这件事最终如何,还是要父皇点头答应才行。”朱标叹息一声,看了韩度一眼,忽然问道:“你的那些宝贝学生当初请辞的主意,恐怕没有和你通过气吧?” 韩度闻言苦笑着点头。 那些家伙简直就是初生牛犊不怕死,随便想出一个主意,脑子一热就上书让朱梓给带到朝堂之上。完全就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于朝廷,对于皇帝来说,是多么的恶劣。 朱梓也是个糊涂蛋,不知道轻重的就真的如此做了。或许在他看来,平日里他连比这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也没见有什么问题。 可是朱梓也不想想,他是老朱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老朱自然会对他宽容。可是他的那些同窗只是臣民而已,老朱怒气上头,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正文 九百四十七章 给不了前程,就只有给钱财了 “所以,才想请殿下帮忙求情。”韩度现在只能够希望老朱看在朱标的面子上,将此事揭过。 朱标闻言淡淡摇头,叹道:“近两百人请辞,这影响的确是太过恶劣了。恐怕即便是孤找父皇求情,父皇也难以轻饶。” “不用两百人,皇上能够允许六十人请辞便足够了。其他一百多人我已经劝过他们了,不会请辞的。”韩度连忙附和笑道。 朱标闻言一愣,然后自顾自的衡量着说道:“如果是六十人的话,那倒是还有希望......” 随后又不解的看着韩度,问道:“可是孤不明白,既然你都劝住他们了,为何不全部劝回来呢,为什么要留下六十人?” 韩度本来是不想和朱标解释的,毕竟这在进士里面掐尖的行为,可是不怎么好看。可是在朱标一再的追问下,韩度也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听完了之后,朱标伸出手指,不断的朝韩度指指点点,笑骂道:“好你给韩度啊,你胆子可是真不小,敢让朝廷接手你选剩下的。” 朱标边说边摇头,啧啧有声的说道:“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恐怕会更加生气。你这个忙,恕孤无能为力。” “别,别,别!”韩度见朱标就要撂挑子,连忙将他拉住。 说道:“我这也不算是先挑,这都是士子们自己的选择嘛。再说了,这书院壮大了,以后也能够更好、更多的为朝廷培养人才不是?这对朝廷来说,也是不吃亏的呀。” 朱标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可是不想太过容易的就放过韩度,看了韩度一眼,没有说话。 韩度见朱标端了起来,继续解释道:“再说了,这些士子可不仅仅是我的学生,韩景云可也是他们的先生......” 韩度看着朱标,心里冷笑出声:在我面前端起来了吧?有本事你在韩景云面前继续端着啊。今天你朱标要是不答应,回去我就找韩景云,告诉她都是你太过无能,才让书院士子受辱。到时候,看你如何向她交待。 朱标见韩度用出如此不要脸的招数,心里顿时气愤不已。可是没有办法,他还真就不得不吃下韩度这一手。 “咳咳......”假意咳嗽两声,朱标脸色正了正,不满的瞪了韩度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书院学子深明大义,能够主动让出一些名额出来给北方士子,也是高风亮节。孤这就去向父皇禀报,想来六十个名额足够增录北方士子了。” 韩度得到了满意的保证,才施施然的从东宫离开。 两日之后,皇帝下旨,由于书院有六十名士子放弃进士功名,于是便在北方士子当中补录足人数。 消息传出,北方士子当中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却还是愤愤不平。 因为在此之前,暗地里就有消息在传言,朝廷会另开一科,专门取录北方士子。这消息让北方士子无比振奋,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据理力争之后,朝廷做出的退让,这完全是他们的功劳。 可是现在却被告知,不会再开一科,只会从北方士子当中,按照丁卯科会试的试卷补录六十人,这就让有的北方士子失望了。 重开一科,自然会取录三百人。可是现在只是补录六十人,这光是名额就瞬间少了八成。更何况,要以他们丁卯科的试卷补录。现在所有的试卷都被公示出来了,北方士子的名次排名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那些知道自己排在六十名之后的,自然如丧考妣很不甘心。 不甘心之下怎么办?这些人想都没想的就准备再次闹事,想要好如上一次一样,能够逼迫朝廷退步。 可是这些人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上一次的确是没有取一个北方士子,这是事实,他们闹起事来朝廷无可辩驳。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已经有六十名北方士子被补录,他们再度闹事,光是理由就站不住脚了。总不能说,要朝廷把他们全都取录了吧? 而且这一次老朱也不准备再惯着他们,这些北方士子当中带头的几个刚刚说了几句,还没有鼓动起大家去堵宫门,就被老朱早就准备好的人马给五花大绑起来。 这一手,瞬间便将一众士子给镇住。 几日过后,皇上下旨彻底剥去几人的功名,永不叙用。极大的震撼了所有北方士子,众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立刻清醒过来,再也不敢胡乱造次。 书院里。 六十人齐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彼此交谈。 “代兄,听说你家里也挺艰难的,为何不选择出仕,而选择留在书院?”一个身形微胖的人朝着身旁的人问道。 被问的人和问话的人一样,同样是一身书院的青衫,虽然被浆洗的有些发白,但是一样的干净整洁。可以看的出来这是个勤奋、爱干净的人。不过从衣衫上也看的出来,人家问的不错,这人的家境的确是要差上一些。 “谢丁兄关切,在下家里的确是不怎么宽裕,不过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他们当初送在下读书,本就没有想着什么光宗耀祖,而是在下体弱多病,肩不能跳,手不能提的,也只有读书才能够混口饭吃。现在能够留在书院,也算是圆了爹娘的希望,又有何不可?” 大家都是同窗,说话之间没有什么顾及,都是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书院的这些学子,由于需要各自参加各项活动的原因,彼此之间的感情互动要比国子监里的学子多的多,自然相互之间的感情也要好的多。 “那丁兄呢?丁兄家里虽然豪富,但是如果丁兄能够出仕的话,对家里的帮助可要比留在书院里多的多。丁兄又为何要留在书院呢?” “嗨~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是出仕也可,留在书院也可。可是后来我想了想,自己的确是不能够做到为五斗米折腰。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书院的好,你说呢?” 两人相视一笑,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就在众人闲聊着的时候,韩度走进门,来到正中间。 学子们发现韩度来了,说话的声音飞速减小,很快就变得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韩度才慢慢开口说道:“说实话,你们能够选择留在书院,让我挺感到意外的。毕竟以你们的本事,出仕之后,有的人恐怕要不了几年,就会成为一方主官,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留在书院,就相当于你们自断前程。” “韩师多虑了,今日能够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再说了这是学生们自己的选择,先生无需自责。”站出来说话的是吕博文,他是在场众人当中,算是会试名次最高的。 王元吉虽然是会元,但是他并没有留在书院,而是出仕。这倒不是说王元吉自己不想留在书院,而是老朱提出的条件。要想允许书院士子请辞,那王元吉就必须要选择出仕才行。 否则,老朱就要将书院士子治罪。 为了众人,王元吉等人只好选择出仕。 其实王元吉出仕在韩度看来,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总比他留在书院里面荒废了一生所学要好的多。而且他家境的确是艰难,出仕对于他家里也是一个补益。 看着面前的六十人,韩度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壮志豪情。有这么多已经习惯了钻研数理化的学子,书院总有一天能够真正壮大到让人仰望的地步。到了那个时候,究竟是出仕的人更好,还是这些留在书院里的人成就更大,还真是一件不好说的事情。 想到了这一点,韩度收拾好心情,朝众人说道:“你们选择信任书院,那书院也不能够辜负你们的信任。你们就从教习开始做起,每月月俸十贯。” “十贯?” 众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不是因为这个俸禄太低,而是太高。原本按照众人的想法,他们这些教习月俸能够有两三贯就不错了。 要知道,一个九品京官的俸禄折算下来,一个月也就是五贯的样子,十贯相当于是一个七品官的俸禄。 当然,以他们会试的成绩,出仕之后也能够很快做上从七品、七品官。 “先生,这月俸是不是太高了?”吕博文站起来拱手问道。虽然月俸越多,他也越是高兴,可是同时他也知道书院的情况,根本就没有什么收入来源,以往就是全靠着韩度拿钱支撑着。 现在陡然出现了这么一大笔开销,只要是有所了解的人,都担心书院会难以为继。 韩度摆摆手,让他坐下,说话让众人安心,“书院给不了你们前程,能够给你们的也就是一点钱财了。当然,我知道即便是这点钱财,也只能够和你们刚刚出仕的时候相当,几年以后说不定你们那些出仕的同窗已经拿十几、二十贯的月俸了,你们还是只能够守着每月的十贯钱过日子。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目前书院财力就只能够做到如此。”  正文 九百四十八章 证券中介 “先生,其实咱们可以少拿点的,甚至是不要钱也可以。”丁姓士子站了起来,拱手说道。 韩度朝他扇动几下手掌,示意他坐下。 等他坐下之后,韩度才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有这样的心,但是抱歉,我不能接受。人这一辈子,理想信念要有,这是好事,但是钱财也必不可少,因为这是你和你们家人生活最基本的依靠。放心,一月十贯的月俸,书院还给的起。” 韩度的话让下面许多士子动容,就连姓丁的士子都感触颇深。他自己的确是可以少要,甚至是完全不拿俸禄,但是其他人呢?比如说他的好友,姓代的士子,总不能让他的爹娘还是像以往一样,辛苦劳作的继续供养他吧? 就这样,在韩度强势要求之下,这学子,不对,这些教习先生的月俸便定为十贯。 韩度说的时候,倒是痛快了。可是在这些教习先生散去之后,韩度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抱着头蹲了下来,喃喃自语的说道:“一个人月俸十贯,六十人就是六百贯,一年下来就是七千二百贯。这还是只是现在的月俸,以后肯定还会增加。光是这一项书院每年就要多支出一万贯......” 要知道韩度现在的俸禄一年都只有一千二百贯,如果韩度只靠着俸禄,根本供养不起书院。 “要找钱了,不管是自己,还是书院,都要找到新的财源才行。” 韩度一边想着,一边朝着书院门口走去。 刚刚走出侧门,韩度就看见书院门口挤满了人。这些人一个个的身上穿着棉布衣衫,但都不是单纯的白棉布,而是更加昂贵的青布。一个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亲自站在书院门口等候,还不时的用帕巾擦拭额头的汗水。 看到书院有士子出门,连忙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吕先生,吕先生,鄙人乃是宝丰号东家杨宝宝,先生若是肯屈就,宝丰号必定扫榻以待呐......” 杨宝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不屑的打断,“吕先生乃是一代算学大家,也是你区区宝丰号能够请动大驾的?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话的此人一身青衫,显示出他同为读书人的身份。只见此人训斥了杨宝宝一句,转过身朝着他们口中的代先生恭敬行了一礼,谄媚的说道:“在下得知吕先生在京城还没有落脚之地,这边自作主张为先生在外城购买了一处宅院,先生若是不弃,可以现在就搬过去。听闻先生家里二老年事已高,不如就由在下派人去将二老接到京城,也好让二老看看这大明的繁华如何?” 原本杨宝宝被人训斥,心里顿时涌出一股不满来。想他杨宝宝也是腰缠万贯的主,不说有头有脸嘛,至少钱财是不缺的。可是陡然听到此人竟然直接送出去一座宅子,也被震惊的瞠目结舌。 这即便是外城的宅子,那价值也在三千贯左右。 随手送出去三千贯,杨宝宝很想看看是谁这么豪奢。韩度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副场景。连韩度听到都有些吃惊,随手送出三千贯,只为了请一个人,这让韩度都有些好奇谁这么土豪。 同时也有些惊喜,有人能够出这么大的价钱请书院学子,那岂不是也说明书院的学子值得起这个价码?这也变相说明自己建立的书院,也是成功的嘛。 韩度抬头望了一眼,顿时觉得此人有些面熟。迟疑两步上前,指着他问道:“你是?” “小的常浩,拜见侯爷。”常浩在这里见到韩度也有些意外,回过神来连忙问好。 常浩?韩度顿时回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可同时又颇为奇怪,常浩虽然买证券发了财,但是也不应该到了不把一座宅子当回事的地步啊,怎么可能随手送出去一座宅子? 于是,韩度有些不解的问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怎么?你这是挖到金元宝了,还是找到摇钱树了?连一座外城的宅子都不放在眼里?” “发什么财呀,都是托侯爷的福,托侯爷的福。”常浩说的眉飞色舞,但是嘴上却是谦逊的回答。 韩度一看他的样子,顿时心里明了。看来这小子,最近还真是发了大财了,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的得意。 看着熟人发财,韩度也感到颇为高兴,不过对于他为什么会找上吕博文,还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出这么大的本钱,找吕教习?” “吕,吕教习是吕先生?”常浩有些明悟,一副大失所望目瞪口呆的样子。 韩度微微点头,说道:“吕博文已经决定在书院里担任教习一职。” “啊?这,唉~”常浩顿时扼腕叹息,一副无可奈何、悔之晚矣的模样。 韩度见他沉浸在极大的失落当中,不由得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本侯,为什么会找上吕教习呢,还出这么大的本钱。” 常浩听到韩度的问话反应过来,左右看了一眼,低头附耳向韩度说道:“侯爷,这里人多眼杂,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度看着常浩,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常浩连忙将韩度拉到书院侧门后面,才解释道:“侯爷,小的也不敢欺瞒侯爷。小的自从尝到买证券的甜头之后,便下定决心继续买。可是小的财力毕竟有限,每次都买不了多少。后来小的便想,能不能向别人借钱来购买证券?小的付出一定的利息将钱借来,等到兑现证券之后,再连本带利付钱给他们。” 韩度一听,顿时明白了。同时也对这常浩感慨不已,这小子是个人才呐,简直是无师自通的就把证券中介这个雏形给弄出来了。 看来历史果然是一个车轮,自己只是为了尽快扩展大明的海外贸易,把证券给弄了出来。然后不用自己干预,就自然而然的会有人把证券中介给呈现出来。 直接向市舶司购买证券的门槛太高,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资格够的着。如此一来,就有了常浩这样,收集民间小额资金,然后聚沙成塔一般将其聚拢起来购买证券。等到相应的船只出海获利之后,兑现证券。 拿到真金白银的常浩,再按照当初集资的情况,按照利息,连本带利的返还给百姓。 当然,他给百姓的利息肯定是远远低于购买证券能够获得的收益。如此一来,他就能够空手套白狼,凭空吃差价。 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不过,这又和吕博文有什么关系? “难怪你如此的财大气粗,外城的宅子随手就能够送出去,你小子最近肯定是赚的盆满钵满吧?”韩度笑着打趣了常浩一句。 常浩连连自得的笑着,嘴上谦虚的回答:“都是托侯爷的福......” 严格说起来 ,这常浩还真是靠着自己吹起的风,才能够如此大发其财。不过韩度也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他能够想到,那就是他的本事。没有看到这京城一百多万人,每次市舶司举办分红大会的时候,百姓都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看,也没有见哪个百姓想到如同常浩这样赚钱。 “可是,这和吕博文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韩度有些疑惑不解。 常浩尬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不是因为小的借钱的时候太过零碎嘛,就导致每次兑现的时候,算利息是个极大的麻烦。不仅每一笔钱的数额不一样,甚至有的时候小的许诺的利息也不一样。再加上每次的数额巨大,这么一下子计算起来,就非常的费时费力,还有很多算错的时候。几次下来,因此闹出不少笑话,不仅让百姓找小的麻烦不说,还影响小的声誉。 因此,小的就想找一位算学高人坐镇,帮小的解决这些问题。” 有时候一文两文的小钱,常浩根本就看不上。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也是不能舍弃,必须要弄的明明白白的。 而且把钱给错了,给百姓多了到还好,常浩自认倒霉,就当是贴钱了,毕竟他赚的更多,可以承受。 但是一旦给百姓的钱少了,那百姓必然是会再回来找常浩理论清楚的。一次,两次,常浩还能够接受,但是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了,那对他的信誉可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毕竟他做的就是空手套白狼,借鸡下蛋的买卖。如果没有足够的信誉,那谁还敢把钱借给他?要知道,求人借钱,那可是如吞三尺利剑。常浩一旦失信于人,那即便是他利息出的再高,也没有人敢借钱给他。 解释了之后,常浩长叹一声,摇头说道:“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啦,小的没有想到吕先生竟然已经是书院的教习了。” 吕博文成了书院教习,自然是没有希望被他给请回去的。 韩度想了一下,抬头看向常浩,问道:“你真想请吕博文?” 常浩听了,以为事情出现转机,连忙惊喜过往的朝韩度一拜,说道:“侯爷若是能够割爱,小的感激不尽。” 正文 九百四十九章 光明正大捞外水 韩度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忽然笑着摇头说道:“割爱是不可能割爱的。” 常浩闻言神色当中一阵黯淡,就在他深感失望的时候,韩度又继续说道:“不过,书院并不会干涉教习在授课之后做什么的事情。” “侯,侯爷的意思是?”陡然听到如此峰回路转的话,常浩一脸惊喜,陪着小心看向韩度,生怕有失礼之处,让韩度反悔了。 韩度闻言,摊了摊手笑道:“本侯的意思是,只要书院的教习可以完成授课任务,至于他们其余的时间如何分配,是自己休息,还是帮着你们处理些问题,书院并不会过问。” “多谢侯爷,有侯爷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常浩心情莫名激动起来,回头看向吕博文那边,见他正在被好几位东家给围着,不免有些心急如焚。 连忙回身朝着韩度拱手一礼,歉意说道:“小的现在有要事要办,就此告辞,还请侯爷海涵。” “去吧。”韩度挥挥手,让常浩离开。 韩度自然明白他是忙着做什么,这也是自己乐见其成的好事,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书院虽然给了这些教习一份俸禄,但是谁难道还会嫌弃钱多吗?现在有这么多商人需要书院教习的帮助,韩度不仅不会挡着拦着,反而会推波助澜促成此事。 一来,书院可以借此进一步提高自身的声望。商人在大明虽然地位低下,但是财力可是极为庞大。不管是什么制度下,都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些有钱又舍得花钱的商人,不管老朱再怎么强行压着他们,但迟早有朝一日他们会随着财富的增长,自然而然的提升到社会上层。书院若是能够提前和他们产生联系,对将来书院的发展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二来,教习也是人啊,都需要赚钱养家。虽然书院给了他们一份月俸,但是韩度也不介意他们靠着自己的本事多挣一份外水。想法,越是有本事挣外水的人,越是被韩度看重。 没看见教坊司的那些丫头,自从她们一个个腰缠万贯之后,不知不觉就把身份立起来了吗?以往她们对于接客,几乎是没有什么自主意见的。以往打茶围,总有人会做入幕之宾的。但是自从她们发财了之后,连李嬷嬷都只能够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们。别说是打茶围了,心情稍有不好,干脆连茶围的摊子都给撤了。 如果教习能够通过和这些商人合作获取丰厚报酬,也算是书院给他们的一点回报罢了。 吕博文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拒绝围上来的商人,已经决定留在书院做教习的他,根本不会再接受这些商人的好意,即便是他们手里拿着再多的钱往他身上堆也是一样。 正当他奋力冲出商人围困的时候,被赶上来的常浩拉住。 “学生拜见吕先生。”常浩先生对吕博文行了一礼。 吕博文见又是常浩,知道他曾经也是读书人,态度自然缓和下来,要比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好上许多。 “常浩,我说过了,我是书院的教习,不可能帮你做事的。”吕博文的年纪要比常浩大,虽然吕博文现在才高中,不过他中的可是会试,不是常浩那种秀才可以比拟的。 吕博文说完,挣脱常浩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常浩却再次迈出一步,堵在吕博文面前,笑着说道:“吕先生或许有所不知,刚才在下问过侯爷。侯爷说了,书院不禁止先生帮我,只要先生不耽误教授学子便是。先生若是有意,在下给先生的条件还是丝毫不变,并且保证不会占用先生授课的时间,如何?” “这是真的?”吕博文有些不信。在他看来,一女岂能嫁二夫?他既然拿了书院的俸禄,自然就不应该和这常浩有什么勾连。可是见常浩说的信誓旦旦的,他也不免回头看了韩度一眼。 见韩度微笑着朝他点头,吕博文对常浩的话信了几分。 更重要的是,常浩给出的条件的确是有足够的吸引力。 吕博文家境虽然相对其他士子来说,算是还过得去的中等,但是他家在京城里面也没有一处宅子,哪怕是外城的宅子也没有。 而在京城里面有一座自己的宅子,这也是吕博文的愿望,只是以前因为知道自己离这个愿望太过遥远,才没有在意罢了。现在被常浩重新提起,说他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是真的,侯爷就在那里,若是先生不信,可以现在便去询问一番,在下就在这里等着先生的回复如何?”常浩往韩度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指了指韩度,笑着对吕博文说道。 吕博文沉吟几息,点头说道:“好吧,若是侯爷真的是这个意思,那我就答应你。” 常浩做了个请的手势,看向吕博文,呵呵笑道:“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吕博文“嗯”了一声,严肃的说道:“请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吕博文只是和韩度核实一下消息的真实性,根本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很快就回到常浩面前。可是即便是回到这里,吕博文的神色都还是恍惚的。要不是他亲耳听到韩度的话,他根本就不信会有这样的事情。‘自己在书院拿了一份俸禄,竟然还可以从别人那里拿走一份?这究竟算怎么回事?’ 不过吕博文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反正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能够多挣一份钱谁不高兴?看现在的样子,从常浩这里挣的恐怕要比书院的俸禄多的多呢。 常浩见吕博文总算是点头,心里也是高兴。虽然除了吕博文之外,书院也不是没有精于算学的人。但是对于常浩来说,每一个数字都是钱啊,他既然找了,那就要找最好的。为此,哪怕是付出更多的代价也值得。 韩度看重众多书院的教习,被一群商人给纠缠住。想了一下,便上前拍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 将两手背到身后,气息下沉,先是看向那些商人。这么多人围聚到书院门口,就为了能够挖走书院的一两个人才。这让韩度感到颇为欣慰,一扫之前被北方士子堵门的晦气。 看不习惯书院有如何?众矢之的又怎样?商人的嗅觉是最敏锐的,他们知道书院的士子有足够的本事为他们带来更多的财富,他们自然就会追捧。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书院教习,说道:“只要你们不会耽误授课,书院并不会干涉你们是否和他们有所合作,只要你们有足够的本事,哪怕是你们在外面拿三份、五份的俸禄,书院都不会过问。” 有了韩度这句话,教习和商人直接的矛盾顿时消失了,接下来两拨人很快便相谈甚欢起来。 这正是那句老话,没有人会嫌弃赚钱的机会太多的。 ...... 会试舞弊风波,就此慢慢过去。 刘三吾被老朱从大牢里面放了出来,官复原职。 做了这么多天的大牢,刘三吾一把年纪了不仅没有丝毫的憔悴,反而面色红润,看体型还胖了几斤。 这都是刘牢头的功劳,自从韩度嘱咐过他之后,他便尽心尽力的照顾刘三吾。不仅将刘三吾牢房给打扫的干净整洁,还对刘三吾有求必应。有时候,刘三吾嘴馋了,想吃海鲜楼的酒席,刘牢头都屁颠屁颠的给他办的妥妥贴贴的。 一来而去,两人竟然还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刘三吾走出大牢这一日,天气很好。伸手遮在额头上,过了片刻,刘三吾才适应了外面的阳光。 “恭喜老大人,贺喜老大人。老大人沉冤昭雪,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刘牢头站在刘三吾旁边,说着喜气的话。 刘三吾没有心里有事,没有功夫理会刘牢头。伸手慢慢捋着胡须,自言自语的疑惑问道:“这么大的麻烦,他究竟是如何脱身的呢?还能够让老夫也跟着官复原职,真是不简单呐。” “老大人在说什么不简单?”刘三吾的声音太小,刘牢头没有听清,连忙问了一句。 刘三吾回头看向刘牢头,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听说你和韩度关系不错?” 刘牢头闻言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敢在刘三吾面前吹嘘,只是自谦的说道:“都是侯爷提携,小的那里敢说和侯爷有什么关系?” 刘三吾顿时仰头笑起,哈哈说道:“知情识趣,不错,不错。” 说完之后,刘三吾满脸笑容的大步走到阳光下,一步一步离开。 刘牢头站在后面目送,片刻之后,高呼一声:“老大人慢走,千万别回头。” 刘三吾果然没有回头,听到刘牢头的话之后,只是举手朝着后背摆动了几下,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 ...... 奉天殿,老朱端坐在龙椅上,提着朱批,看着刘三吾呈上来的丁卯科殿试卷子。沉吟再三,还是把状元之名给了王元吉。没有办法,王元吉一片雄文,已经在京城四处传唱,甚至有就此朝着天下蔓延的趋势。若是不点王元吉为状元,那恐怕不仅是南方士子不服,就连北方士子,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敢居于王元吉之上。  正文 九百五十章 风波平 不过,老朱最终还是决定把接下来的解元、探花,都点给了北方士子。为了调和好南北士子之间的矛盾,老朱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在这其中,也是冒出了一个插曲。 北方士子被取了六十人补上会试缺额,但是有十几个士子却以才疏学浅为由,拒绝被取士。 因为有着书院六十人请辞在前,老朱也不好处罚这些北方士子,之能够把一口恶气给憋回到肚子里。 ...... 这一日,韩度正在书院里面,为王元吉和高中进士的人庆贺。 “恭喜梁兄,梁兄此次高中二甲进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有人笑着朝曾经的同窗拱手,表达祝贺。 可是被祝贺的人却是脸面的不服气,猛然喝了一杯酒,看着面前的人冷笑道:“周兄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我数学不如你,岂能让你来做书院教习?” “哈哈哈......”姓周学子闻言,却好似要比高中二甲进士的梁姓士子还要高兴。 一场酒宴开展的诡异无比,明明是高中了进士的人,除了王元吉之外,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怨气,好似有着一肚子的委屈。 而那些担任书院教习,明明是前途无亮的人,却一个个的兴高采烈,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中好似这酒宴是专门为他们设的。 玩归玩,闹归闹。 随着酒宴的进行,大家都明白这场聚会过后,他们就需要各奔前程了。离别的伤感混合到酒气当中,众人纷纷把酒言欢,回忆起在书院几年的点点滴滴起来。 两日之后,韩度正在为书院新的六十位教习分配任务,却瞥见一个杂役快步走了过来。 韩度见杂役站在门口,便看过去问道:“什么事?” “侯爷,有十几位士子在门外求见。”杂役如是说道。 韩度没有想太多,随口吩咐道:“将他们请到大堂,我一会儿便过去。” 杂役听了之后,干笑两声,没有离开。 韩度见他是有些不好说话的样子,便主动走了过去,低声问道:“有什么问题?” 杂役连忙躬身一礼,说道:“侯爷,那些人好像都是北方的。” 北方士子?难怪自己让杂役将他们带进来,杂役一脸为难的样子。 现在书院的人对北方士子可没有丝毫的好感,毕竟因为他们,导致书院大门被堵。还差点让书院士子的功名不保,对北方士子没有恨意才怪。而且,当初形势最危机的时候,有消息更是说朝廷会治罪被取士的南方士子,给北方士子一个交待。 说北方士子和书院是生死大敌都不为过,现在他们再来,杂役自然以为他们来者不善。 但是韩度却不这样看,现在老朱已经盖棺定论,若是还有北方士子几下闹事,朝廷肯定不会再容忍他们。那些被革除功名的士子,就是前车之鉴。 既然不会是来闹事的,那将他们请进来倒是无妨。 想明白了,韩度便说道:“没事,你就将他们请进来,看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是。”杂役点头回答。既然韩度都如此说了,他自然听命行事便是。 韩度抬步跟着就要去会会这些北方士子,谁知道自己脚步刚动,身后的教习却也跟着齐齐而动。 韩度回头不解的看了他们一眼。 为首的吕博文拱手一礼,有些担忧的说道:“韩师,让我等一起去吧。” “是啊,咱们一起去,那些北方士子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咱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韩度等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完之后,才不满的问道:“一起去做什么?你们这样倒是显得咱们书院怕了他们。都回去,本侯去会会他们。” 韩度将所有人给挡了回去,一个人去见北方士子。看到他们的时候,韩度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十几个北方士子倒是主动朝韩度躬身一礼,为首一人说道:“学生等拜见镇海侯。” 见到这些士子主动行礼示好,韩度心里的忧虑消散了许多。 认真的看了他们几眼,韩度才疑惑着问道:“你们这是?” “我等想要入书院求学,请侯爷成全?” 听到为首士子说完,韩度却更加疑惑了,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书院对北方士子可没有丝毫好感,他们竟然敢来书院求学,不怕被打吗? 书院可没有国子监那么多条条框框把学子管的死死的,合理的竞争这在书院里面是被允许的。 至于什么样的竞争,才算是合理?通俗点来说,只要不是仗势欺人,都算是合理。没看见朱梓在书院里面骗的一众学子人仰马翻,都没有受到丝毫的责备吗? 向韩度告状,还被韩度把告状的学子给教训了一番。“被朱梓骗了,那是因为你蠢。你要是不蠢,怎么会被他给骗了,你是第一天才知道他骗人的吗?被骗了一次,你还要继续上当受骗,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言归正传,韩度看着眼前的十几人,有些不理解的问道:“你们在此次会试落榜了吗?” 为首一人摇头笑道:“不,学生等都被补录取士了。不过,我们都放弃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韩度抱着双手饶有兴趣的看着众人,更加不解。“既然你们都高中了,那为何要放弃?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这一日吗?” 众人闻言,却是一个个的笑了起来。为首一人回头看了大家一眼,正色看着韩度,认真的说道:“学生等十几年埋首苦读,的确是为了金榜题名。但是向现在这样靠着无理取闹得来的金榜题名,我等不屑为之。不瞒侯爷,我等虽然在北方士子当中名列前茅,但是从来就没有参与过他们的任何闹事。” 韩度听了更加觉得奇怪,同时心里也有所明悟,忽然绕有深意的笑着问道:“哦?这是为何?要知道这次皇上增录北方士子,最得利的就是你们。” 为首之人正色回答:“学问就是学问,不是利益。虽然此科取士全部是南方士子,但是从学问上来论,学生等的确是有所不如。我等学问不足,可是再苦读三年,准备参加下一科会试,但是绝对不会舔着脸,厚颜无耻、心安理得的接下别人施舍的进士名头。” 十几个人在话音落下之后,满脸的坚毅,一致的昂首挺胸,不为所动的等候着韩度的决定。好似无论韩度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动摇不了他们的继续求学的决心。 已经到手的进士名额,有坚定的放弃,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的出来的决定。而且这些人当中,如果不放弃的话,未必就没有榜眼、探花之名。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心性,这些人就是上上之选。 韩度就这么一脸沉寂的看着众人,直到盏茶功夫过去,才忽然笑了起来。 “好,本侯可以答应你们。不过你们想要进书院,那还是要通过考试。半月之后,就是书院招收学子的考试,到时候你们可以前来。” 听到韩度同意,众人坚毅的脸上不免露出笑意。齐齐躬身朝韩度一拜,“谢镇海侯。” 韩度看着告辞离开的这些士子,心里感慨万千。这世上不乏投机取巧之辈,但同时也不乏心性坚如磐石之人。 幸运的是投机取巧的人都丢给老朱了,而这些心性坚韧的良材美玉,却要入书院囊中。这不免让韩度心生古怪,怎么都有种老朱忙活了半天的会试,竟然会成为帮书院筛选贤才的手段? ...... 随着朱标大婚的日子将近,东宫里面开始张灯结彩起来。 老朱不愧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朱标的皇帝,这此大婚,一向节俭的老朱破天荒的拿出整整一千万贯,准备给朱标举办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婚。 除了东宫之外,韩家这几日的变化也是巨大。初春的时节,寒意还未褪去,镇海侯府里的树木都还是光秃秃的没有叶子。 家里的喜气逐渐洋溢,无论是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至于这喜气的中心,韩景云。更是被羞涩之意包围,红着脸连闺阁都不肯踏出一步。 等到大婚这一日,一队宫女在尚仪的带领下来到镇海侯府,为韩景云梳妆打扮,换上凤冠霞披。虽然同样是凤冠霞披,但是这宫里的东西自然和寻常百姓家完全不同。不仅是寻常百姓,就算是像韩家这样的侯府,也拿不出这样的凤冠霞披出来。 这可是御匠的手段,从选料到每一根金丝的编制,都非比寻常。 朱标大婚和普通人自然不一样,他是太子,是君。自然不会像普通人一样,骑马夸街的亲自前来侯府迎亲。而是按照大礼,派了太监女官前来。 王钺一身大红喜服来到侯府,除了韩度之外,所有人都不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这是皇上的恩典。 可是韩度就是觉得,朱标娶自己妹子,不能够亲自来,还派了一个太监前来,总觉得心里别扭,感觉怪怪的。  正文 九百五十一章 朱标大婚 吉时一到,韩景云一身盛装,头戴凤冠红纱遮面,从镇海侯府大门走出。身后跟着的是八位宫女,为她提着霞披。 街道两旁围满了百姓,都是来看韩景云出嫁的。 没有办法,韩景云的传奇自从她以算学力压察合台汗国之后,便在百姓口中广为流传。毕竟一个女子,做到了满朝文武都做不到的事情,如此罕见的大事自然会被百姓津津乐道。 到了后来,随着金先生落败于韩景云,更是让她的名望再高一截。等到韩景云在书院门口摆下排列树木的题,并且再次突破摆出二十行之后,无论是百姓还是读书人、官员,无一不对她感到深深的佩服,也就此奠定了她数学天下第一人的地位。 之后,韩景云一出门,大家都会自觉的称呼她为先生,有的还会称呼她的官名,文渊阁大学士。 韩景云自从名声大振之后,无数百姓比关心自己家的女儿还要关切的想知道像韩景云这样倾国倾城,又是大明智慧的巅峰的女子,会花落谁家。 现在韩景云嫁给太子,即将为太子妃,无数百姓站在街道两旁翘首以盼,纷纷送上祝福。在他们看来,也的确是只有太子,未来的帝王,才配得上韩景云。 老朱的确是对韩景云足够重视,从韩家到东宫这一路街道都是张灯结彩,虽然没有将沿路的树木都裹上丝绸,但对于一向抠门的老朱来说,也算是难得了。 就连韩德对此都极为满意,笑着频频点头。回头看到韩度脸色有些皱眉,便笑着解释道:“这份排场,已经不输于当初殿下娶开平王长女的风光了,甚至是还有超过。” “是吗?那就好。”韩度听了老爹的话,脸上才恢复了笑容。 这也不怪韩度,他也没有看到过太子妃出嫁是什么模样,总觉得应该不会比十里红妆差吧?可是韩度不知道的是,寻常时候即便是太子娶妃,也不会太过铺张浪费。十里红妆之所以被人们所津津乐道,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少啊,放在整个历史长河中都算是极少的事情。 “放心吧。有礼部的人在忙活着,是不会弄错的。”韩德以为儿子是在担心出差错,便笑着解释了一下。 从韩德满脸笑容上就能够看的出来,至少他对韩景云出嫁的排场,是极为满意的。 韩度听了放下心来,只要老爹以为好就行。至于自己,对于礼仪了解不多,还真的搞不清楚究竟是哪种要好。 在韩度认知当中,或许场面越大就意味着对韩景云越是重视。但是在老爹眼中,或许某些礼物更是能够体现对韩景云的重视。 这一日,京城普天同庆。 这一日,东华门外大街被开辟成露天大戏场,数以万计的乐工将在这里通宵达旦表演各种节目,包括杂技、戏法、杂耍、御兽等形式多样。 就连教坊司在今日都关门谢客,歌姬们走上大街享受着热闹非凡的场面。 香雪瑶月几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不仅仅是男人,甚至是有不少的女人都忍不住朝她们多看几眼。 没有办法,她们几人的妆容、衣着的确是太过精致、太过漂亮了。让同样身为女人的她们,都忍不住多看香雪等人几眼,想着自己能不能有这样的妆容。 对于这样的眼光,香雪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在乎。 倒是瑶月脸皮要薄一些,对这些目光还有着反应,频频皱眉,感觉不是很舒服。 香雪见了,伸手挽过瑶月的手臂,轻笑着劝道:“妹妹不用管别人怎么看?咱们自己高兴、开心就行。” 瑶月微微一笑,朝着香雪点头,抬起头来看向慢慢走过来的送亲队伍,再也不管旁人的眼光。 送妹子出嫁,这对韩度来说可是头一遭。和自己成亲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韩度跟在妹子的大轿之后,总感觉心里有着不舍。 到现在韩度才陡然发觉,当初自己之所以会反对妹子嫁给朱标,并不是自己说的那些原因。而是心里对妹子有着不舍,不管她选择嫁给谁,自己都会反对的。 韩度心里想着事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街道两旁的人。再说了,两旁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韩度就算是想要顾,也不可能顾的过来。 瑶月看到韩度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从她面前走过去,眼睛的光彩顿时黯淡。低头和香雪轻声说了一句,“香姐,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香雪正看的热闹,陡然听到瑶月的话,不解的回头看向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瑶月手臂挣扎了一下,没有摆脱香雪的手掌。 强颜欢笑的说道:“就是觉得有些头晕,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管我,香姐你们继续看吧。” 香雪有些不想这么早的就回去,又不放心瑶月一个人离开,犹豫了一下,猛然一跺脚。说道:“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反正这热闹也就是这样,早晚都能够看到,咱们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不用......”瑶月还要推辞,却被香雪给紧紧抓住。 香雪没有听瑶月的,直接回头将烟雪从人群当中给拉了出来。 “怎么了?”烟雪人出来了,可是眼睛还是看向大街上,头都没回的问道。 “别看了,瑶月不舒服,咱们送她回去。”香雪伸手强行将烟雪的小脸给掰过来。 “啊?瑶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才来看一眼呢......”烟雪同样关切的问了瑶月一句,但是她明显不愿意就此回去。 瑶月也没有想过要麻烦两人,双手连连摆动说道:“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们继续看吧,不用管我。” 烟雪闻言眼睛一亮,正要点头答应,却被香雪一个严厉的眼色给止住。烟雪赶紧将话锋一转,拉住瑶月的手,说道:“既然咱们是一起出来的,那自然要一起回去。你不舒服,咱们还是送你回去找个郎中来看看吧。” 瑶月见两人执意如此,只好和她们一起离开。 韩景云从东华门进宫,一路来到奉天殿。 老朱端坐在龙椅上,马皇后坐在他的旁边。朱标站立在丹陛下,左右文武百官各居其位,所有人都看向大殿外面。 得到老朱的点头示意,老太监站出来高呼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景云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才智高深,皇后与朕躬闻之甚悦。韩景云待字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今册,韩氏为太子妃。” 老太监唱毕,尚仪女官便接着喊道:“传册。” 等候在殿门外的韩景云,跟着持节宦官踏入殿内,朝上面的老朱和马皇后规规矩矩跪拜下去。 有宫女双手举过头顶,端着金册上前,跪在韩景云面前。 “受册。”另一女官在韩景云面前跪下,取出金册站立起来 尚仪宣道:“毕。” 女官又再次跪下,拿起金册授予韩景云。 韩景云双手接过,在隆重的雅乐声中再次拜下。 “宣册。” 韩景云将金册拿起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以示她过目。 “受圭。” 另外一个女官,同样跪下来将托盘里的一柄玉圭拿起放到韩景云手上。 “搢圭。” 韩景云将玉圭放回道女官手里的托盘上。 “兴。” 两名女官分别端着金册和玉圭从地上起身,站立一旁。 “四拜!” 韩景云按照礼仪,恭恭敬敬从拜下。 “礼毕!” 宦官持节而出,将韩景云引至殿外,然后正副使持节向老朱复命。 当然,太子大婚的礼节自然不止这些。接下来,韩景云还需要穿着礼服到奉先殿,告诉老朱家的先人,从现在起,她就是老朱家的儿媳妇太子妃了。然后还要去坤宁宫拜见皇帝和马皇后,入宫谢恩,并行八拜之礼。又要到各宫皇妃面前,行四拜之礼。 然后才能够回到东宫,并且还要在朱标面前,行四拜之礼。 到这里,韩景云才算是完成了她的礼节。 接下来就是升座,正是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并且接受其他王妃、公主、郡主以及外朝命妇的朝拜。 韩度只是参加了殿内的仪式,便按照礼仪和老爹老娘一起回家。 一个月之后,朱标带着韩景云回家探亲。 短短一个月不见,韩度便发现妹子的眉宇之间褪去了青涩。没有打扰妹子和老娘闲聊,韩度倒是转头给了朱标一个白眼。 朱标这一个月好似年轻了好几岁,时时刻刻都是精神百倍的样子,看到韩度的眼神,也不回避,只是笑了一下便揭了过去。 朱标见韩景云和刘氏聊的火热,也不好打扰,便朝韩度使了一个眼色。 韩度跟着朱标出门,落后他一个身位,在花园里散步。 朱标低头沉吟一下,忽然冒出一句,“父皇有意北征,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韩度狐疑的看了朱标一眼。自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能够怎么看?自然是揣着手看。 正文 九百五十二章 理由 “皇上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北征?”韩度有些不解。 现在出征可不是什么好时候,现在正是开春播种农忙的时候,大明实行的卫所屯兵,兵丁也是要干活种田的。只是这些军士种田不用承担赋税,只需要承担上阵打仗的义务而已。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休养生息,让兵丁都去安心种地,等到秋收之后,粮草充足,才适合发动战争的吗? 现在调动兵员,那就意味着会导致卫所劳动力不足,粮食种植肯定会受到影响。 朱标笑了笑说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嘛。连蒙元都知道大明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自然要反其道而行之。再说了,孤刚刚大婚,这个时候出兵,正好出其不意。” 的确是出其不意! 韩度看了朱标一眼,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老朱会在这个时候出兵,蒙元人更加认为不可能。用明间的说法,朱标刚刚大婚才一个月,这个时候妄动刀兵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恐怕蒙元收到朱标大婚的消息,都会放下心来,根本就不认为大明会北征。可是老朱不愧是心性狡诈之辈,竟然连这样的忌讳都不顾及,反而想要借此机会打蒙元一个措手不及。 韩度深吸口气,对老朱的认知又更深了一层。 见韩度低着头没有说话,朱标拍了拍韩度的肩膀,说道:“这件事你知道就好,有时间你也准备一下吧。” “我准备什么?”韩度蓦然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朱标。 朱标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韩度的表情变化,笑着说道:“嗯,我看父皇的意思,有意让你参与此次北征。” 韩度无奈一叹,对于自己来说,自然是不想去参加什么北征。战场上刀剑无眼,又不像海战那样,可以把敌人消灭在进攻的道路上,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要缺胳膊少腿。 可是老朱真的要让自己去,韩度也没有办法违抗。 正当两人在花园里转悠的时候,安庆牵着韩景云的手联袂而来,正好和两人撞见。 “太子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朱标闻言,抬头看向安庆,不想让她们知道,便转而说道:“没有什么,景云不是接掌了宝钞提举司吗?孤正在帮她问韩度,这宝钞提举司究竟该怎么运作。” 果然,朱标的话瞬间吸引了韩景云的注意。 她接掌宝钞提举司之后,一直忙于整理东宫内务,暂时还没有精力去管宝钞提举司。对于宝钞提举司韩景云既感到陌生,又有些惶恐。这曾经可是朝廷的一个大司,现在虽然归东宫管了,但是重要性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更加重要了。 “大兄,这宝钞提举司怎么会让我来管了?”韩景云有些哭笑不得,她身为太子妃,管理东宫内务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这宝钞提举司根本就不是内务啊,这是东宫衙属,怎么也要她来掌管?她以前可只做过教书先生,对于管理一个衙门这事,她可一点都不熟悉。 韩度没有去看妹子的表情变化,认真的说道:“这宝钞提举司,还真的需要你来掌管。” 见妹子一脸不解,韩度便解释了一下宝钞和大明财富的关系。 “大明的财富是每年都会增长的,因为百姓每年都会收获粮食、种棉织布,而且海外各总督府每年也会有大量的物资送到大明。宝钞提举司负责发放宝钞,那就需要必须要知道每年该发放多少宝钞。如果宝钞发放的太多,那宝钞就会贬值,让百姓的财富受损。如果宝钞发放的太少,那宝钞就会不够用,会对百姓的生活造成不变......反正宝钞最好是发放的刚好比天下财富多那么一点点,千万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这,这要算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光靠我一个人,这要算到什么时候?”韩景云没有想到她还有这么重要的任务,可是对于韩度说的东西,她也感到哭笑不得。 这不能怪她,要计算天下的财富,这计算难度倒是不高,可是这计算量太大,韩景云不能够保证她自己能够忙的过来。 韩度自然知道计算天下财富的繁琐,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事情。坦然说道:“所以你最好是为此设计一个数学模型出来,能够极大的减少计算量。另外,你也可以找人协助你嘛。” 说到找人协助,韩景云下意识的就想到书院里那些她的学子。数学这门学科,除了书院之外,其他书生对此感兴趣的根本就不多,或者说几乎是没有。只有那些自己对数学感兴趣的人,才会对此有所涉猎。 可即便是这些人,韩景云也看不上。因为她深切的知道,光是靠着兴趣去翻一些前人的古籍,没有经过书院系统性学习数学的人,数学水平参差不齐,根本就难堪大用。 可是书院学数学的士子虽多,但他们毕竟是男人。 “这个......”韩景云有些迟疑,顿时止住话题。她现在可是太子妃,洪武年的风气和大唐非常相似,虽然还没有受到理教的荼毒,但是一个太子妃找一群男人来打下手,整日待在一起也是不好。 韩度自然知道妹子在顾忌什么,可是对于这事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原本自己掌管宝钞提举司是最好的,至少自己对数学也有所了解,也没有和士子在待在一起的顾忌。 可是不知道老朱发什么疯,在知道宝钞提举司的重要性之后,竟然执拗的将其划到东宫。 老朱就是这样的贪婪性子,一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往他怀里划拉。可是你划拉归划拉,也要先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把宝钞提举司管好吧? 韩度自忖,以自己的数学水平掌管宝钞提举司都感到吃力,老朱执意如此,韩度也乐的轻松。不过在老朱问韩度如何才能够执掌宝钞提举司的时候,韩度还是说了一定要数学高手。原本以为老朱会从书院士子里面挑选一个数学好的来执掌,没有想到老朱竟然会把宝钞提举司交给韩景云。 没错,韩景云的数学的确是天下第一,无人出其右者。但是老朱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韩景云是女子吗?现在还是太子妃呢。 堂堂太子妃,如何能够抛头露面的去掌管宝钞提举司? 韩度管不着老朱为什么要让韩景云掌管宝钞提举司,也懒得去管。反正妹子有不懂的自己可以给她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至于如何解决男女有别,韩度就没有办法了。 ...... 回家省亲之后,韩景云又跟着朱标回到东宫。 “殿下,父皇为何要让臣妾掌管宝钞提举司?”韩景云对于这一点,还是十分不解。趁着给朱标倒茶的时候,随口问道。 朱标抿了一口茶,笑了笑没有说话,抬头吩咐道:“去把孤书房里,第三排第六个格子......” 说着,朱标犹豫了一些,干脆叹息一声,“算了,爱妃跟孤来吧。” 韩景云一脸不解的站起来,跟着朱标出门。 朱标带着韩景云来到书房,将格子打开,拿出一本书籍,放到韩景云手里。 “这是你大兄上奏的折子,孤又从新抄录整理成了一本书,你看看吧,看了就知道父皇为何要让你执掌宝钞提举司了。” 韩景云半信半疑的接过书籍,就此靠着椅子坐下,认真翻阅起来。她本就聪慧过人,虽然书中有些内容十分拗口,让她一时之间还不能明白其意,但是在朱标的协助解释下,逐一了解了书中的内容。 看完之后,韩景云合上书籍,手指情不自禁的在封面上摩梭。 朱标看着韩景云低头沉思的样子,挪不开眼睛。灯光照在韩景云的侧脸上,更给她添了一份朦胧与神秘的美感。 朱标吞咽了几下唾沫,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到沉思的韩景云,只好将头侧向一边,作罢。 “没有想到,一张薄薄的宝钞,承载的竟然是大明的国运。”良久之后,韩景云朱唇微启,略感惊讶的叹道。 朱标这个时候,才回过头来看向韩景云,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何父皇会让你执掌宝钞提举司了吧?大明的国运,自然只能够握在皇家手中。” 韩景云微微点头,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以大兄的聪明才智,都根本没有丝毫留恋的将宝钞提举司放手。大兄毕竟不是皇家的人,如果一直掌管宝钞提举司,那即便是皇上再信任,也免不了会被忌惮。 忽然,韩景云想到一个问题,抬头泫泣欲滴的抬头看向朱标。 “那殿下之所以会娶我,就是因为看中了我的数学才能么?” “怎么会?”朱标自然明白韩景云话里的意思,连忙将韩景云一把搂住。 附在她耳边说道:“孤要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才干。即便是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孤也会娶你。” 韩景云听了之后,顿时嗤笑出声,破涕为笑。  正文 九百五十三章 内库被盯上了 一日,韩度被召到宫里。 看到汤和,兵部尚书沈溍、户部尚书杨靖等人齐齐在场,结合前两日朱标的提醒,韩度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这阵仗,恐怕老朱是真的想要对蒙元动手了。 果不其然,老朱一开口就是问杨靖国库的情况。 “杨爱卿,国库现在有多少银两?” 杨靖明明只有四十多岁,可是却满脸的沧桑。也不知道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在老朱手下为官给摧残的。 被老朱问道,杨靖连忙站出来躬身说道:“皇上,去年“租庸调”户部一共收取赋税一千一百万贯。去年征纳哈出,皇上从户部调走四百万贯。后来修建辽东之地水泥道路,又调走一百八十万贯,再加上官员的俸禄,各府各县的兴修水利和水泥道路......现在到秋收还有几个月,朝廷还需要留下足够的开销......” 杨靖啰里啰唆的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句话总结,就是两个字“没钱!” 不管户部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反正他杨靖身为户部尚书,第一要务并不是为老朱搞钱,也不是为老朱节约钱,而是死死的盯住老朱的内库。 没有办法,谁让老朱的内库金银珠宝堆的满仓满斗的,惹人眼红呢? 教坊司每年要送一百二十万贯入宫,这是百官都知道的事情。而且还有市舶司收取的海贸税,虽然百官不知道具体的数额,但是他们只看购买证券的人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腰缠十万贯,就能够猜到每年送进宫里的会是怎么样的金山银海。 官员哪里见的银子?看见皇帝每年收到这么多的银子,顿时他们连国库都觉得不香了。整日盘算的不是如何守好手里的国库,而是想着如何把皇帝的银子从内库里面掏出来。 幸好文官还对海外不屑一顾,还不知道海外总督府每个每年都要给老朱送上百万贯。要不然,恐怕这些文官早就眼红的就地撒泼打滚了。 老朱显然也是知道这些文官的德性,早就把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的,防着他们一手。 杨靖的话自然是让老朱不满意,老朱冷冷的看着他,厉喝道:“去年户部连给朕纳入内库的银子都停了,你竟然说没钱?” “皇上,户部的确是还有一部分银钱,不过这些都是为官员俸禄和往后几个月的开销准备的。皇上若是想要北征,的确是没有多余的钱了。”杨靖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样子。 老朱瞪大眼睛看着杨靖,哪里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注意?这个时候,老朱都有些后悔,去年征纳哈出他就不应该自掏腰包补贴一部分,结果导致钱财露了白,让这些文官给惦记上了。 当初老朱也是太过心急了,在户部调用四百万贯之后,户部就叫苦说没钱了。结果老朱怕错失攻打纳哈出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拿出两百万贯来贴补上。文官一看皇帝拿出两百万贯,连吹灰之力都不费,这还得了?有心人对皇帝的收入仔细查探了一下,陡然发现皇帝每年竟然有好几百万贯的收入,这简直就快相当于半个国库。 老朱一个人就占了半个国库的收益,这自然引得文官齐齐不满,在他们看来,既然是税收那就应该全部收归国库,然后再又国库分配,哪里能够被私自截留这么多?即便是皇帝,那也不行。 因此,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反正杨靖就打定主意,只要皇上不同意让市舶司的海贸税收归户部,他就咬死户部没钱。 老朱呵呵冷笑两声,没有朝杨靖发火,更加没有直接将他罢职。因为老朱知道,这是文官在眼红他的收入,即便是他将杨靖罢官,从新选个户部尚书上来,同样也不会给钱。 “皇上,”老朱的冷笑压迫力极大,杨靖也有些顶不住,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从去年征纳哈出之后,户部的银钱就极为紧张,一向都只能够量入为出。现在户部只有两百多万两存银子,若是贸然动用了,那后面几个月朝廷可就是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了了。” 说着,杨靖看了满脸怒气的老朱一眼,心里有着盘算,小心的试探道:“不过,若是,若是皇上能够将市舶司的海贸税归到户部,那户部倒是可以将这些钱都拿出来。毕竟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海商返回的日子,到时候户部的缺漏可以靠着海贸税补上。” 想要钱,那就拿海贸税来换。这就是文官的盘算。 老朱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便陷入到沉默当中。两百多万两银子,就想要把海贸税给拿走,这是在做什么梦呢?光是去年一年的海贸税,老朱就收入超过七百万两。两百多万两就想把海贸税买走,这简直是贱卖的不能再贱卖了。除非老朱脑子有病,否则根本不可能。 而且老朱还明悟过来,要事杨靖知道海贸税每年的收益的话,他肯定不会提出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既然他如此说了,那就意味着他根本就不知道海贸税每年的收益,恐怕这么文官还以为海贸税每年只有百多万贯吧。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想着趁朕继续用钱的时候,趁火打劫将海贸税卖给他们。 老朱想明白了之后,顿时知道万万不能够让文官知道海贸税的情况,连忙朝韩度递了一个眼色。 韩度微微颔首,心领神会的笑了笑。‘这些文官真是自视清高,恐怕他们根本就看不起海外的收益,对于海贸税根本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既然老朱又吩咐,韩度自然不会多嘴。就让这些文官沉浸在他们的天地里,自娱自乐到死好了。’ 老朱丝毫没有考虑将海贸税卖给户部,但是也不能就此拒绝了杨靖的提议。如果老朱直接拒绝的话,那傻子都知道这海贸税的收益一定比他们想想的要大,要不然皇上不会对两百多万两银子无动于衷。 因此,必须要找个借口,在不交出海贸税的情况下,将钱从户部要到。 沉吟片刻,老朱微微摇头说道:“海贸税是为了水师打击倭寇收的,若是挪作他用,那水师如何有余力清剿倭寇?既然户部还有两百多万两银子,那就先调用两百万两吧。” 杨靖一听不仅海贸税没戏,皇上还要户部拿出两百万两银子,顿时就急了,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上,这些银子可都是官员的俸禄和天下各府各县需要修建的道路、河工啊,这要是调走两百万,那户部岂不是连百官的俸禄都发不了了吗?天下河工若是不修葺,那对于今年的粮食恐怕会大有所碍。” 老朱认真的看了杨靖几眼,随后嘴角挂起冷笑,“这河工去年没有修吗?” “去,去年?回皇上,去年自然也是修了的。”杨靖额头顿时冒出些冷汗。 老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杨靖走来,直接走到他的面前,低头看着躬身在眼前的杨靖,厉声问道:“这河工年年修完年年修,你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最后给你一句话,最少要给朕调用一百五十万两出来。” 河工年年都修,虽然有些是真的因为发大水将河道冲毁了,但是大多数却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大明天下不可能处处都发大水,有些地方一年到头连雨水都少的很呢。有些河道根本只需要简单的清理一下,就可以了的。 而之所以天下各府各县都上报需要银钱修整河工,那是因为这比钱不要百不要。要到了之后,随便整理一下河道,就可以将这笔钱落袋为安了。即便是将来发大水把河道冲毁了他们也不怕,这样正好明年继续上报要求下拨银钱修整呢。 老朱自己都知道的事情,他不信杨靖一个户部尚书会不知道。只是现在一切以大局为重,老朱来不及收拾这些人罢了。 老朱以势压人,杨靖却是更加的洒脱。他干脆将头顶的官帽取下,跪下放在皇上面前。“臣才疏学浅,难当大任,臣愿乞骸骨,请皇上另择贤能。” 这是要辞官啊,要撂挑子吗?韩度有些吃惊杨靖的勇气。 老朱可不是前宋的那些鼻涕皇帝,臣子乞骸骨还会被宋皇极力的挽留。在老朱看来,给你一个官做,那是他老朱看的起你。要是不识好歹,那就不是乞骸骨了,那就会真的变成一堆骸骨。 可是面对杨靖如此的挑衅,老朱竟然忍了,愤怒的看了杨靖许久,厉声喝道:“一百万两,这是朕的底线,少一文都不行。再敢多言,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杨靖飞快的将官帽从新拿起带上,整理好衣冠,再次拜道:“臣遵旨。” 老朱见杨靖总算是答应,怒气消散了许多,没好气撇了跪在地上的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起来吧。” 杨靖闻言,从地上爬了起来,深感这大明朝的官,不好当。 正文 九百五十四章 山字营出征? 老朱可是开国皇帝,有着绝对的权威。而他又不像其他开国帝王那样,能够听的进去百官的胡言乱语。对于真正有道理的谏言,老朱自然听的进去,但是对于那些张口礼教、闭口礼仪的话,老朱从来都不会惯着。 大明立国以来,因此被老朱砍头的官员可不是一个两个。 从户部掏了一百万两银子出来,老朱便将杨靖给晾在一旁。回头便和汤和、兵部尚书沈溍等人商议如何出征蒙元的事情。 汤和看着地图,沉吟道:“上位,臣以为可以让驻守在金山的蓝玉和驻守大宁的傅友德,同时出兵,一南一北两个方向进攻。这样一来,可以互为犄角,像个梳子一样将草原给梳上一遍。” 汤和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两下。 蒙元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有被大明放在眼里,如果蒙元不是一战败就转身骑马逃走,要是选择和大明硬碰硬的话,不说被彻底消灭嘛,至少早就被打的元气大伤。 可是没有办法,蒙元的战略回旋余地太大,只要一旦战败,那是掉头就跑。大明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够一遍又一遍的清扫。隔上几年便梳理一遍,避免蒙元恢复元气壮大。 老朱也没有想过毕其功于一役,绝对汤和的安排合情合理。 不过,老朱还是补充道:“可以再安排一支人马,从北平出发,出松亭关入草原。不仅可以接应蓝牙、傅友德两人,还可以提前截断蒙元的退路。” 老朱粗大的手指,在地图上北平的位置重重的一点,然后往草原上一滑动。 汤和见了,立刻捋着胡子笑道:“皇上果然是高见,如此一来,这北平以被的残元就插翅难逃。” 其实汤和打了一辈子仗,未必就没有想得更加周全一点。但是他要是把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那让老朱说什么?老朱不说,又如何体现出老朱深知兵事的权威来? 因此,汤和必须要说,但同时也必须留下给老朱查漏补缺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够显示出老朱的英明决断。 老朱也未必就不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看向汤和的目光就越发的柔和,充满了结义兄弟之间的浓浓情义。 既然出兵的大体方向定了,那接下来就是商议应该粮草、军械以及准备出动多少人马的事情了。 等到暂且商议出一个大概之后,就在韩度准备跟着汤和退走的时候,却被老朱给叫住。 “韩度,你留一下。” 韩度下意识的侧头看了汤和一眼,见汤和递过来一个安心的眼色,连忙转身回道:“是。” “你知道朕把你留下来,是要和你说什么吗?”老朱感觉有些疲惫,往龙椅扶手上靠了靠。 韩度多少有些猜到老朱的目的,便胸有成竹的说道:“皇上是想让臣运送粮草去北平和辽东吧?臣一定保证顺利将粮草运到。” 老朱听了之后笑了笑,微微有些摇头,没有和韩度再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他退下。韩度也没有多想,还以为老朱被自己说中了心事。 等到两日过后,韩度突然收到老朱的旨意:率山字营北上,到北平和朱棣汇合,一起出兵。 “山字营?”说实话,要不是看到老朱圣旨上写的这三个字,韩度都忘了还有山字营这回事。 安庆见韩度哭笑不得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这山字营怎么没听说过?是哪一都督府?” 韩度卷起圣旨,交到安庆手上,让她将圣旨拿去用香火供奉起来。解释道:“哪一都督府都不是,这山字营原本是守卫宝钞提举司的兵马,当时我不是宝钞提举司提举吗?便挂了一个山字营统领的职。但是我宝钞提举司的事情都做不完,哪里有时间去管山字营?因此,山字营一直都是另有他人在管着。现在宝钞提举司归属东宫了,想来是用不着山字营守卫了,才让我来统领的吧。” 听了韩度的解释,安庆还是不知道他愁眉苦脸的原因。 韩度只好继续一字一句的解释道:“这山字营,只有一千五百人。” “这么少?”安庆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一千五百人能够干什么?韩度可是要带着山字营杀入草原的,在动辄十几万人的大场面中,这一千五百人简直就是约等于无,随便一个动荡就没了。 “不行,我去找父皇,让人收回成命。”安庆立刻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去找父皇说理。毕竟她可不想韩度冒一点的风险,更何况带一千五百人杀入草原,这简直就像是在送死,安庆更加难以接受。 韩度也没有明白老朱这是什么意思,该说不说,老朱这一手让韩度不得不怀疑他想要借刀杀人。韩度又没有活够,自然是不想死的,让安庆去闹上一闹也好,至少可以更加容易看清楚老朱真正的目的。 想了一下,韩度也没有闲着,决定去找汤和解解迷津。 韩度来到信国公府,不用通报就被人领着去见汤和。见到汤和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汤和笑着和韩度打过招呼,并让下人为韩度把茶倒上。 韩度摩挲了一下略有些烫手的茶杯,慢慢将其放在桌上,先开口问道:“公爷可知,皇上下旨命我带山字营北上?” 汤和喝了口茶,点点头回道:“听说了。” 随后抬头,看到韩度脸色有些沉重,汤和愣了一下,笑着问道:“怎么?你还不愿意?” 韩度无声摇头,片刻之后说道:“不是不愿意,而是有些事情不明白。” “什么事情不明白?说说看,或许老夫可以为你解惑也说不定。”汤和慢慢的喝着茶水说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韩度也没有什么在汤和面前好遮掩的。直接说道:“如果是让我带水师北上,哪怕只是做些运动粮草的活计,我也能够理解。但是这让我带兵参与攻打蒙元......” 顿了顿之后,韩度才嗤笑着出声,“公爷是知道的,对于陆战我可是一窍不通,带兵去又有何用?” 汤和见韩度是真的迷惑,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杯,俯身靠近,认真的看着韩度,笑着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公爷,我该知道什么?”韩度疑惑不解,看汤和的样子,难度这里面还真的有什么说道? 汤和见了韩度的表情,心下顿时了然,笑着后仰靠在椅背上,说道:“你可是侯爵,难道你不知道侯爵意味着什么吗?非军功不得封侯,既然你封了侯了,那就少不了带兵上战场。这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既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责任。” 这一点韩度自然是知道的,于是疑惑的问道:“难道我统领水师,不也是带兵吗?” 韩度很有自知之明的,没看见自从封伯之后,韩度就没有和文官有什么来往吗?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韩度知道武将和文官不对付。自己既然因军功封爵了,那自然要和文官划清界限,首鼠两端可是要被所有人唾弃的。 “带水师自然也是带兵。”汤和赞同了韩度一句,不过话锋一转,却继续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大明是因何立国的吧?” 见韩度没有说话,汤和继续解答道:“大明可是推翻了蒙元才立国的,军功里面自然以打击蒙元的军功最重。你要是没有经历过和蒙元的战场,将来你如何能够让那些骄兵悍将心服口服?” “让他们心服口服?”韩度皱眉,疑惑的问道。 汤和点点头,笑着说道:“你小子好福气啊,这是皇上看重你,想要让你武将当中竖立威望。这是把你当作是为了大明的柱石在培养,不要让皇上失望。” 汤和近身,伸手拍了拍韩度的肩膀。 培养自己,当然是一件好事。只是这种培养方式在韩度看来过于简单粗暴了一点,出征蒙元啊,一个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要是命都没了,那别说是柱石了,磐石都没有用。 可是这些话,韩度偏偏又不能够说出来,说出来还会让人把自己给看轻了。 而且,韩度认为,将来大明的财富来源于海上,威胁也来源于海上。自己要想办法增加大明水师的战力,研究新的海战之法才是真的。 陆上的两军对战,不会占据重要作用。 这些话韩度同样也没有办法和汤和解释,即便是和他说了,他也会不以为然。 “那我是必须要去了?”韩度抬头看向汤和。 汤和哈哈笑着,挤眉弄眼的朝韩度说道:“当然,这样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的确是好事,能够被老朱专门培养,准备留给朱标保驾护航的,怎么不会是好事?不是被老朱极为信任的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韩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和汤和闲聊一些家常之后,便起身告辞离开。 却被汤和给一把拉住,“好不容易来了,怎么也要吃过饭再走吧?鼎儿可是念叨你好久了。” 正文 九百五十五章 雅号 山字营驻地。 韩度抬头看着砖石砌成的营寨,脸上不由得挂起笑容。这笑容当中有着无奈,又有些愧疚。自己的确是对山字营关注的太少了,自从将安顿在这里之后,韩度来此的次数,不足一手之数。 韩度看着大营,熟悉当中又有着一股陌生。甚至就连守卫在大营门口的两排兵丁,都没有一个认识韩度的。见韩度上前,一位兵丁还带着几分警惕,就要站出来拦住韩度。 就这都还是看在韩度一身蟒袍的份上,知道他身份不简单,才没有冒然动手。要是换成是普通百姓,早就被兵丁给大声骂起来了。 还没有等兵丁出声,一个人恰好从大营门口走出来。看到韩度顿时嗤笑出声,“哟,你还知道来这里看看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把这里忘得一干二净呢。” 徐成斐站在门口,背着手饶有调侃的看着韩度。 一旁的兵丁见他们的将军面对韩度是这个态度,心里连忙庆幸刚才没有莽撞行事。为首一日,连忙上前抱拳问道:“徐将军,敢问这位是?” 徐成斐看了面前的兵丁一眼,再抬眼看向韩度,说道:“这位啊,可是大人物。” 顿了几息之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不是没有见过咱们的统领大人吗?喏,这位就是了。” “统,统领大人?”所有士卒顿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 他们刚来山字营的时候,就知道山字营有一位统领大人,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统领大人还感到好奇,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韩度一次面都没有露过,他们也把韩度抛之脑后了,就认定徐成斐这位将军。 没成想今日竟然突然见到这位统领大人了。 可是,这位统领大人无论怎么看都和他们想象当中极为不一样。原本他们以为自己的统领,怎么也是一位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猛将。无论他们怎么想,也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的统领竟然是一位文弱书生。 几个兵丁面面相觑,不过自认为徐将军没有骗他们的必要。连忙朝韩度抱拳一拜,“小的们拜见统领大人。” “拜见统领大人......” 韩度不好意思的连忙挥手,“免礼,免礼,都去站岗吧。” 说罢,伸手摸着鼻子,有遮掩住脸面的意思。毕竟自己连自己手下的兵都不认识,这实在是太过丢脸了。 “是,统领大人。” 韩度抬步拾阶而上,走到徐成斐的面前,笑着和他打招呼,“徐兄,别来无恙。” 徐成斐抱拳躬身一拜,“末将拜见镇海侯。” 韩度连忙伸手扶住徐成斐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徐兄这是干什么?咱们之间可不用如此虚礼。” 徐成斐看了周围的几个兵丁一眼,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笑着和韩度说道:“侯爷,咱们还是入内说话吧。请~” “请~”韩度以同样的手势回应。 然后,当仁不让的先迈出一步,走在前面。 韩度两人离开了之后,身后有一兵丁还一脸呆愣的看着韩度的背影,不肯挪开视线。 “奶奶的,没想到咱们的统领大人竟然是镇海侯。” “是啊,这可是一位侯爷,啧啧,没想到老子也能够有福气在一位侯爷手下。” 最先说话的兵丁,狐疑的看了周围几人一眼,不解的问道:“你们不知道镇海侯?” “以前的确是没听说过,不过现在不是认识了嘛。怎么了,黑牛哥?” 被称作黑牛的人,闻言下意识的点点头,有些醒悟的说道:“你们不是应天府人士,不知道镇海侯也属正常。” “黑牛哥,咱们知道这侯爷肯定是一位大人物。可是看黑牛哥的意思,莫非这位镇海侯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有人用手肘碰了黑牛一下,以示和他的亲近,半开玩笑半好奇的问道。 “就是,黑牛哥,咱们可都是一个锅里搅食的弟兄,你要是知道什么内幕,有好事可别忘了提醒咱们兄弟。”另外一人也笑着说道。 黑牛神气的将下巴微微一抬,脸皮都被他挤出褶子,满意的笑道:“看你这话说的,咱们都是生死兄弟,比亲兄弟还亲。要是真有好事,难道咱还不能紧着你们吗?” 几人听了,都是哈哈一笑。的确,没有这份深厚的情感,他们如何能够在战场上彼此信任对方? “黑牛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怎么回事?这位侯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黑牛嘿嘿一笑,也不兜圈子,说道:“这位镇海侯可是了不得,他带领水师横扫南洋,打的南洋诸国俯首称臣。” 几人听了长舒出一口气,既然这位镇海侯能够带着水师横扫南洋,那显然也是一个懂兵知兵的人。他们这些卫所兵,最希望的就是跟着一位知兵将军就好,这样的人至少不会乱指挥,他们活命的希望大大增加。当然,如果能够跟着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那自然更好,不仅活下去的希望更大,更是可以立下军功光耀门楣。可是这样的人都是一代名将,他们可不敢指望。 “这也不错。”几人纷纷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黑牛见他们如此轻易的就满足了,脸上顿时有些不满,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们也就这点出息。” “黑牛哥,咱们不就是这样的么?再说了,镇海侯能够带着水师战无不胜,但是咱们可当不了水师,能够活命咱们就知足了,难道还指望能够立下军功么?”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们这些兵丁能够活下来那就是万幸。事实上,大明朝像他们这样的卫所兵,几乎就没有活到寿终正寝的。最好的结局就是活到满头白发,最后在战场上因为反应力气下降,而死在敌人的刀下。 “军功咱可不敢指望,不过说不定咱们能够发财呢?”黑牛也没有想过会立下军功,但是对于另外一点,他可是极为上心。 “发财?黑牛哥,怎么说?”弄不到军功,能够弄点钱也是好的啊。听到黑牛的话,所有人眼睛都猛然发亮。 黑牛笑了笑说道:“咱老家有个发小,和咱一起被征的。他个瘪三的运气好,不知道是走了谁的门路,被弄到了水师。嘿,实话告诉你们,那小子跟着镇海侯出海两次,每次都发了大财。” “大财?有多大?”几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黑牛,生怕错过一字半句的话语。 黑牛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鼻子里哼哼有声的说道:“多大?说出来吓死你们。那小子以前家里穷的连条裤衩子都是破了全都大的洞,可是现在你们猜怎么着?人家把祖宅给阔了,重新修成了三进的宅子,还在应天府买下七八十亩上好水田。这往后啊,他家就不用靠着那点军田过活了。听说他还准备让他的小子读书,说是只有他儿子读书了,他家往后才有出路。” “嘶~” 别说是三进的宅子了,光是那七八十亩上好水田,需要的银钱少说也要四千贯出头。这是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财富。 “黑牛哥,你的意思是,咱们跟着镇海侯也能够发如此大财?”说话的人声音都在颤抖,忍不住给自己脸上一巴掌,就怕刚才听到的是个梦。 黑牛嗤之以鼻的哼出一声,咧嘴骂道:“你想什么呢?人家那是两次出海积累的,咱们这次北征能够捞到一半就不错了。” “是是是,一半就好......别说是一半,就算是一半的一半,咱也能够拼命。” “嗯~”黑牛满意的一点头,笑着说道:“反正咱们跟着镇海侯肯定是会发财的,忘了和你们说,镇海侯在京城里面还有一个雅号。” “什么?” “善财童子~” ...... 韩度在徐成斐的引路下,走到营帐内相对坐下。 徐成斐让人给韩度端来茶水。 韩度边喝着茶,边问道:“我看这山字营好似多了很多人,好多人我都不认识,是刚刚调来的吗?” 韩度可是教过山字营的士卒识字的,即便是韩度不可能全部是认识,但是所有人应该都认识他。而刚才在营门口便被拦了下来,那守门的几人显然是不认识自己。 徐成斐板着脸,喝了一口茶之后,才一脸沉寂,没好气的说道:“侯爷你真是一点都过问山字营的事啊,山字营已经经过两次扩兵,刚刚皇上又下旨送来三千精锐。” “哦?那现在山字营有多少人马?”韩度自然知道这三千精锐是怎么来的,这还是安庆跑到老朱面前帮韩度给求来的。 原本安庆是想让老朱免了韩度的这次北征,可是老朱性格是多么坚韧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安庆的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好在老朱也顾忌到韩景云,她才刚刚和太子大婚。要是让韩度在这次北征中出了以为,总不好和她交待。因此,老朱才答应安庆再增加三千精锐入山字营,勉强把安庆给安抚住了。  正文 九百五十五章 需要你交待吗? “能够参与这次北征的,有八千出头吧。”徐成斐对这些了如指掌,根本没有犹豫就回答。 有八千能战之兵,韩度略微满意的点头。这样看来,山字营现在恐怕有近一万人,毕竟即便是北征,也不可能让所有人全部出动,总要留下一些守着大营吧。 想了一下,韩度看着徐成斐不由得笑道:“怎么样?你带八千人有问题吗?先说清楚,我可不懂陆战,咱们这次北征可就全靠你了。” 徐成斐闻言,抬头看着韩度嗤笑一声。把头转向一旁,根本不想和韩度说话。或许在他看来,韩度问的这问题太蠢。 片刻之后,徐成斐还是回头看向韩度,见韩度真的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只好解释道:“在来这山字营之前,某就已经带兵过万了。现在你居然问我带八千人马有没有问题?你是看不起我吗?” 几年前就带兵过万,这家伙如此厉害的吗?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本事,看来也是老朱夹袋里的人物。 “哈哈,徐兄误会,误会。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韩度连忙给徐成斐赔了一个不是。 提到从前,徐成斐心有所动,想起以前的风光,再看看现在过的日子,不由得悲从中来。“某来你麾下六年了,你知道这六年我是怎么过的吗?说实话,要不是来这山字营,某根本就不会错过几次北伐蒙元,说不定早就凭军功封爵了。” 这个......韩度无法反驳。以徐成斐的身份,如果他没有来这山字营,守着宝钞提举司的话,那肯定早就参加北征了,不会等到现在才等来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韩度也觉得自己对徐成斐有些亏歉,干笑两声后,说道:“那要不你去水师吧?下次出海的时候,我把你带上,说不定也能够立功呢?” 韩度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有这点了,毕竟五军都督府自从李文忠故去之后,连个能够说的上话的人都没有,只有水师韩度还能够做主。再说了,海外财富无数,即便是捞不到军功,能够捞到金银珠宝,也算是补偿徐成斐一下。 岂料,徐成斐听了之后不仅没有对韩度的提议表示感谢,反而一脸疑惑的看着韩度,问道:“我就要北征了,你去叫我去水师?你确定,真的是为了我好?” 韩度见徐成斐误会,干笑了下,解释道:“我又没有说是现在,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咱们这次只是协助燕王,听从他的指挥,恐怕不会有你立功的机会。” 徐成斐脸色这才好了一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道:“再说吧,现在咱们还是全力以赴的准备此次北征的好。” 的确,能够顺利的先大胜眼前这一仗才是正理。若是打输了,那也没有以后了,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被问罪下狱。 韩度不禁点头,的确是要全力以赴。 想到这里,韩度也不和徐成斐闲聊了,直接告辞来到军器局。 深患火力不足恐惧症的韩度,对于如何才算是全力以赴,可太有心得了。躲在子弹和炮弹交织起来的死亡之网后面,才能够算得上绝对的安全,才算得上是全力以赴。 刚刚朝着军器局踏了一步,便被人给拦住。 “止步,这里来是军器局,闲人回避。” 军器局守卫的脾气,可要比山字营大的多。即便是韩度穿着侯爵的蟒袍,他们也没有好脸色。 毕竟这里是京城重地,别说是侯爵了,即便是公爵,没有手令也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韩度从怀里拿出令牌,示意守卫。说来也奇怪,老朱当初暂停所有职务,等到事情过去了之后,也没有说让韩度官复原职。而韩度也为了偷懒,干脆就故意装作不知。即便是老朱没有罢免韩度的官职,韩度也没有再来过这军器局。 但是偏偏自己的令牌,老朱又好似忘记了一般,没有让人给收回去。 这就导致,名义上韩度仍然是军器局的主事,只是他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履行过主事的职责罢了。 守卫见了,顿时一惊,连忙跪下,歉声回道:“属下拜见大人,大人请进。” “彭克在衙门里吗?在的话,让他来本官的事务房一趟。”吩咐罢,韩度背着手闲庭阔步的一步走过守卫的面前,迈进大门。 “彭大人一早就来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过,一定在的。请大人稍待片刻,属下这就去通知彭大人。” 韩度头也没回,只是“嗯”了一声,径直朝着自己的事务房走去。 守卫连忙安排另外一人跟在韩度身后伺候,而他则一路飞奔着去找彭克。 韩度推开事务房的门扉,阳光瞬间穿过门口照了进去。眼前的事物都和韩度记忆里的一样,显然是自从自己没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使用过这个房间。 虽然这房间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使用,但是桌椅茶几上却一点灰尘都没有。不用问都知道,这里一定安排了人经常洒扫。 身后的人懂事的端来一壶热茶,主动给韩度沏上。 “大人,还有何吩咐?” 韩度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挥挥手,说道:“没有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小的就在外面守着,大人若是有需要,就知会一声,小的即刻去办。”说罢,见韩度朝他点点头,他便后退两步,转身出去。 没过一会儿,彭克便得到消息前来。 迈进门的瞬间,看着坐在上首位置的韩度,脸上顿时露出复杂又欣喜的表情。 对于眼前这位韩大人,镇海侯,彭克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以他的本性来衡量,他自然看不惯韩度这种一下子消失这么久,根本不过问军器局的行为,但同时他又对韩度从来不插手干涉他的事务感到庆幸。 彭克是一位纯粹的技术型官员,最怕的就是一个外行对他这个内行指手画脚。他对于除了技术之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这种性格让他以前吃了不少的亏,甚至是有觉得他不会来事的上官,给他小鞋穿的时候都屡见不鲜。 要不然,以他的本事,也不至于到了这把年纪,还只是一个六品小官。 相反,在韩度执掌军器局这段时间,竟然成了彭克当官以来,最舒坦的日子。 彭克顿时哈哈笑出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朝韩度拜道:“下官彭克,拜见大人。” 韩度听到彭克的声音,这才放下手里的文书,笑着问道:“本官不在的这些日子,整个军器局的大小事务都压在你和詹用身上,辛苦你们了。” “下官不辛苦,只要大人勿怪下官等处置不当便好。”彭克赔笑着小声说道。 韩度将手里的文书放下,叹道:“本官大略看过了,你们处置妥当,并无什么不当之处。” “谢大人赞誉。”彭克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朝着韩度微微躬身。 韩度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起此行的目的。 “现在军器局有多少左轮,又有多少子弹?” 左轮现在被大明视为神兵利器,军器局虽然每月都会制造出大量的左轮和子弹。但是由于皇上下了严令,对左轮和子弹严加看管。 因此,彭克对于韩度的话极为敏感,听到的瞬间整个人都是情不自禁的一紧。 小心的试探着问道:“左轮和子弹军器局都还有一些,不知道大人问这个,是想要做什么?” “有存货就好。”韩度满意的点头,随后满不在乎的说道:“给本官调一万支左轮到山字营,子弹就先来一百万发吧。” 一万支左轮军器局自然是拿的出来的,一百万发子弹也有。但是如果真的将这么多左轮和子弹调走,那军器局的库存可是瞬间就要少掉一半多。 这可是军器局一年多的产量啊,即便是韩度要,彭克也心疼的直掉眼泪。 “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啊。皇上下旨要对左轮和子弹严加看管,大人若是一下子调走这么多,下官可没有办法交待。” 韩度抬头不满的看着彭克,问道:“谁要你交待了?” 就在彭克怔住,还没有明白韩度的意思的时候。 韩度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要忘了,本官现在还是军器局主事,这件事自然有本官给皇上交待,哪里需要你顶缸了?” 彭克顿时愣住,这才回过神来。以往韩度不在衙门,左轮和子弹的调用都是归他在负责。但是既然现在韩度回来了,那自然没有他什么事了。他也是长期做着这样的事情,已经做成习惯了,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才在韩度吩咐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对。 韩度见彭克神情愣然,便笑着劝道:“放心吧,这调令本官来写,不会让你有麻烦的。” 彭克见韩度如此说了,便连忙致歉的朝着韩度拱手说道:“下官僭越,请大人见谅。请大人下令,下官这就去办。” 韩度点了点头,抽出一张文书出来,写了调一万支左轮和一百万发子弹给山字营的调令。将盒子打开,拿出铜印盖上,折叠起来交给彭克。  正文 就被五十六章 名字不错 彭克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点头说道:“下官这就去办。” 韩度笑着微微颔首,却将彭克叫住:“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彭克连忙躬身问道。 “黑子在哪里?带本官去。”韩度挺了挺脊背,正色说道。 解决了左轮和子弹的问题,还要再解决一个问题。 想要把蒙元给彻底的消灭在冲锋的路上,那就需要强大的火力。光有左轮可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有大炮才行。不过大炮不用再军器局调拨,反正看样子这次水师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到时候干脆把战船上的大炮给拆下来,就可以使用。 除了大炮之外,韩度还要准备一个半近战的大杀器,这就需要黑子帮忙才行。 彭克听到韩度的话,尴尬的笑了一下,犹豫之后还是回道:“大人说的是林墨,林大人吧?” 林墨?是谁? 韩度蓦然的抬起头,一脸不解的看向彭克。 彭克顿时明白韩度还不知道黑子的大名,连忙解释道:“好让大人知晓,大人口中的这‘黑子’,本来姓林,自从授官之后,他便给自己起了一个单名,墨。” 这样一解释,韩度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摸着下巴咂摸了两下,细细品味了一番这名字,笑着说道:“林墨?这名字倒是取的不错。他现在在哪里,带本官过去。” “林墨现在正在高炉那边,属下这就带大人过去。” 韩度跟着彭克来到高炉这里找黑子。 老朱每年对左轮和大炮的需求都在增加,军器局每年对钢铁的需求量极大。十几个高炉竖立在这个不大的范围内,刚一靠近都感觉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高了一些。 彭克一进来,随便找了一个人拉住,问道:“你们林大人呢?” “回彭大人,六号炉子要出钢了,林大人正在那边盯着。”此人连忙回道,抬眼看了韩度一眼,却不认识,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韩度,没有说话。 彭克猛然一挥袖袍,怒骂道:“瞎了你的眼,这是咱们军器局主事韩度,韩大人。” 倒霉!怎么连顶头上司都不认识?此人顿时战战兢兢,额头上就快要冒出汗来。 连忙朝着韩度跪下,拜道:“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无妨。”韩度淡淡的一挥手,“起了吧,你去忙你的。” 知道这是自己太长时间没有来军器局的原因,才导致下面的人不认识自己,韩度也没有追究他的意思。 “谢大人,多谢大人。”站起来,连忙千恩万谢的朝着韩度拜了又拜,才小心翼翼的退下去。 韩度来到六号高炉这里,一进门就看见黑子站在高炉前面,背对着自己方向。 “黑......”原本韩度想要直接喊黑子的,可是顿时想起来他现在有大名了,再叫他黑子好似有些不妥。 便改口喊道:“林墨。” 林墨回过头,看到是韩度。原本一脸沉凝的脸上,顿时露出发自心里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朝韩度拱手一拜道:“黑子拜见大人。” “我等拜见大人......” 韩度连忙将黑子扶起来,先朝其他人说道:“不用多礼,都去忙吧。” 高炉出钢水在即,任何一个步骤都疏忽不得,韩度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干扰到他们,引出祸事来。 这些匠人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现在最紧要的就是高炉里的钢水。刚才之所以对韩度问好,那是因为看着韩度对他们不错的份上,要是换个不待见他们的上官,这些匠人根本就不会理会他。 韩度安抚了匠人,才低下头仔细的打量黑子。 和印象里的比起来,他样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奇怪的是皮肤竟然更黑了。 林墨一笑,便在他黝黑的皮肤衬托下,露出两排异常洁白的牙齿。 “大人还是叫我黑子吧,我这大名也是为了当官才取的,听着挺别扭的。” 韩度站在原地,打量着林墨脸上的羞涩,赞许点头道:“不,不,你这名字取的挺好,真是你自己取的?” 墨这个字取的极有神韵,既能够从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他本人的特点,又能够借指墨水,能够沾上些书香之气。 “我也是随便取的,不过大人还是叫我黑子吧,这样倍感亲切。”林墨更加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韩度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两人简单的叙旧一番,韩度正要和他说到来找他的目的。可抬头看见那些匠人已经开始将阀门打开,便说道:“你先忙眼前的事吧,等你忙完了这里,我有事找你。” “好的,大人。属下这里很快的,要不了多久,请大人稍待片刻。”黑子说完,连忙转身过去指挥。 炽热的钢水从铸铁槽中飞快的流出来,流入早就准备好的模具当中。几十个匠人如同流水一样,将一件件的模具接连不断的放到铁槽下面。 等到一切结束,黑子才从擦着满头的大汗,走过来。 “大人,不知道有何吩咐?” 高炉出钢水的时候温度极高,即便是靠着铁钳尽可能的远离钢水,也会受到高温的辐射。黑子脸庞越来越黑,也许就和这有关。 韩度站在这里,也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不舒服的皱眉,回了一句,“咱们换个地方吧,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黑子见状,张了张嘴巴,点头附和了一句,“好,那就请大人屈尊,到属下的屋子里坐一坐吧。” 韩度嘴角露出笑容,默然点头。 黑子带着韩度来到一处房屋外面,转身朝韩度介绍道:“大人,这就是属下的屋子。” 说到这里,黑子又不好意思的歉意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道:“就是这屋子有点乱,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原本韩度以为黑子就是客气一下,没有想到推开门看到屋子里面的场景之后,韩度才陡然发觉,原来刚才真不是黑子在谦虚,甚至是他刚才的话都说的太过轻描淡写了。 这哪里是乱呐,这简直就是猪窝啊! 满屋子的纸团、废纸,从桌子上就一直绵延到地上。满地都是密密麻麻墨点子,韩度想要进去,却发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黑子倒是无所谓的一步当先走了进去,发现韩度没有跟上之后,还转过身来,朝韩度招手,“大人,请进。这地上的都是不重要的东西,我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不过没关系,可以随便踩的。” 韩度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的抬步走进去。虽然黑子说地上的纸张不重要,可以随便踩,但是韩度还是尽量避开踩上,实在避不开的也没有办法了,直接踩上去。 黑子走到两张有椅子面前,双手飞快的将散落在椅子上的纸张给抓走,简单的擦拭一下,不好意思的朝韩度说道:“大人,请上座。” 久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韩度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都还难以下脚。现在走进屋内,竟然也能够坦然的在椅子上坐下了。 这样的变化,让一旁的黑子都有些略感诧异。 左右看了两眼,才发现自己这里连壶茶水都没有。黑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大人稍带,属下这就去提壶茶水过来。” 韩度却摆摆手将黑子拦住,摇头说道:“不用,我刚才来的时候才喝过,现在还不想喝。” 黑子只好又重新坐下。 与此同时,韩度的嘴角展开,略带叹息的问道:“你也是八品官了,自己太忙顾不过来,完全可以找两个书吏帮你打理这些吧?” 韩度的手指朝着散落的满屋子都是的纸张示意了一下。 黑子略感诧异的问道:“大人,这些可都是属下平日里尝试配方留下的,恐怕不合适让别人知道吧。当初大人不是要属下严加看管,绝对不能外泄的吗?” 韩度没有想到这竟然和自己有关,按照黑子的说的来看,这些东西还真的不能让外人看到,更不能找他人来整理了。这些东西,只能够让黑子自己慢慢收拾。 “好吧,是我忘了这茬,那你就慢慢收拾吧。”韩度笑骂了一句,侧头看向黑子说道:“这次我来找你,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大人只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没有丝毫犹豫,黑子立刻说道。 韩度倒是轻轻的摇摇头,安抚道:“不用紧张,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做出一个东西来,不算复杂。” “哦?敢问大人是什么样的东西?”黑子顿时眼睛一亮,他可是知道只要是韩度亲自弄的东西,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水泥是这样,高炉也是这样。甚至更为精妙绝伦的左轮和子弹,韩度都没有找他帮忙,便一个人做出来了。 在黑子看来能够在韩度身边打下手,可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至于说辛苦什么的,只要能够见识到韩度高深莫测的技艺,他就不知道什么是辛苦。 韩度顿时才意识到自己连图都没有画一个出来,这如何想黑子说明?  正文 九百五十八章 又一杀器问世 “腾个地方出来,再找几张干净的纸。”韩度朝着完全被纸张覆盖住的桌子一指,吩咐道。 黑子尴尬的又笑了一下,连忙将桌子给清理出来,并且拿出纸和炭笔。 韩度俯身在桌子面前,神情专注。不大一会儿,就画出一个木柄手榴弹的图纸。 黑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图纸上的东西,疑惑的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韩度笑了笑,没有给黑子解释,而是直接指着图纸和他说道:“这里是放火药的,这里是引信,这里是拉绳。你有没有办法,让猛然拉动拉绳的时候,将这引信点燃,最终让这东西爆炸?” 黑子看着图纸沉吟,片刻之后,才犹豫着说道:“放火药和引信都好办,唯有这个拉绳......想要靠着拉绳把引信点燃,恐怕不容易。” 嘴上说着不容易,那是给韩度面子。其实在黑子心里,他觉得这样根本就不可能。他不知道韩度为什么非要想着靠拉绳把引信点燃,在他看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哦?为什么?”原本韩度在画图的时候是信誓旦旦,觉得这手榴弹一定能够做出来的。没有想到只是让黑子看了一眼,就被浇了一头冷水。 黑子看着图纸想了一下,组织好言语,才说道:“大人,这想要把引信点燃,最好的当然是用火石了。可是火石需要碰撞才行,光靠这绳子拉,恐怕不行。” 对于黑子用火石的想法,韩度也是赞同的,而且也对拉绳能不能让火石点燃引信,也有着不确定。 想了一下,韩度说道:“这样吧,咱们先弄几个出来试试,成不成一试便知。” 黑子也赞同的点头。 手榴弹的制作并不复杂,头部的铁质部分完全可以制作好模具之后,直接浇铸出来。而军器局的匠人对于各种模具的浇铸,早就烂熟于心,比这复杂的都难不倒他们。浇铸一个圆筒形的模具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不是个事。 木柄就更加简单了,木匠轻易而举的就将木柄打磨出来,连韩度在木柄中间打孔的要求,都被轻易的满足。 整整十个木柄摆放在桌子上,由于只是实验能不能靠着拉绳用火石点火,因此也不用加装火药。 原本按照韩度的想法是靠着拉动铜丝碰撞火石,产生出火花的。可是两人尝试了无数次,都难以产生丝毫火花出来。即便是后来,韩度将铜丝换成是铁丝也是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韩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了。长久的不断猛拉绳子,导致韩度的右手肩膀都有些酸痛。 “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韩度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叹气说道。一不小心揉到敏感处,还痛的他呲牙咧嘴。 黑子也是附和着点头,随手把木柄放下。拉了这么多次,连一个火星都没有看到,更别说是把引信点燃了,不用想都知道此路不通。 韩度一张脸顿时涨红,有些气恼。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是想出了一个办法。 “既然拉绳对火石没用,那咱们用碰撞呢?就像是子弹击发那样。” “这样倒是肯定能够把火石给碰燃,但是咱们要怎么做呢?总不能做成子弹那样,还要用个东西去碰它吧?”黑子平淡的回了一句,话里话外还是不看好韩度的办法。 韩度却没有管黑子的态度,既然想到了,那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才肯罢休。“咱们可以用弹簧,做个机关,平时将弹簧压着。等到拉绳子的时候,才将弹簧给瞬间放开,让弹簧顶着击锤去碰撞火石。” “这?倒是可以一试。”韩度这办法,黑子都找不出什么毛病,觉得应该能成。黑子顿时就激动起来,果然他跟在韩度身边是对的,要不然他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弹簧还能够有如此妙用。 说干就干,弹簧这东西军器局里多的是。黑子连忙就抱了一木箱过来,将弹簧和击锤顶在一起安装到每个木柄里面,很快黑子就将十个木柄全都改造完成。 韩度拿起一个木柄,将拉绳慢慢缠绕在食指和中指上,猛然一拉。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引信冒出“嘶嘶嘶......”的声音。 “成功了!”韩度激动的吼道。 黑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韩度手里木柄的引信燃烧完,他也连忙拿起一个木柄,猛然一拉。 一如既往的冒出一个清脆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丝毫引信被引燃的迹象。 韩度正在高兴呢,陡然看到黑子这里哑火,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黑子拿走木柄仔细检查了一番,抬头向韩度,神色不变的回道:“好像是击锤被弹簧给顶偏了,没有击中火石。” 没有击中火石,自然不会有火花出现。 韩度皱着眉头,把木柄从黑子手里拿过来一看。果然,不仅是击锤偏了,而且还被弹簧给压在木柄内侧。 将这个木柄放下,不信邪的韩度拿起桌上剩余的木柄一个个的拉动。包括韩度第一次拉燃的那一个,一共十个木柄,只有两个被拉燃,剩下八个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哑火。 自己可是想要做手榴弹的啊,十个才能够炸两个,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看着满是失败品的木柄,韩度又叹声说道:“弹簧把击锤顶偏,那是因为木柄的内孔太大了。咱们要是把这孔做的和弹簧一样大小,会不会就不容易顶偏?” 黑子怔了一下,客气说道:“这样的话肯定就不容易顶偏,但是如此一来,咱们安装弹簧和击锤的时候就太过麻烦了。” 要知道弹簧可是要先压缩在木柄里面,并且将击锤卡在弹簧上的。如果木柄的内孔和弹簧一样大小,那这安装的难度就很大,黑子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韩度正在低眉沉思。 忽然,黑子插话说道:“大人既然是想要把引信点燃引爆火药,那也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啊。” “哦?什么办法?”韩度想了一阵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出来,陡然听到黑子有办法,连忙抬头看向他。 黑子望着桌子上的手榴弹图纸,随口说道:“咱们根本不用把这东西弄的这么复杂,引信不好引燃,那咱们就干脆不用火石。” “那用什么?”韩度的眉头皱的更紧。 “用火折子啊,直接点燃就好了嘛。”黑子言简意赅。 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度猛然抬头,他知道自己是走进认知障碍里面去了。韩度见过的手榴弹,就是图纸上这个样子的。而且像这种木柄的,就已经是最简陋的了。但是却没有想过即便是如此简陋的手榴弹,那都是在一定的工业基础上,才能够制造出来的。 大明唯一和工业沾边的,就是这些匠人的手工。想要在这样的条件下造出合格的木柄手榴弹,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解决不了手榴弹的点火问题,那自己干嘛一定要按照后世的方法去解决呢?直接用火折子点燃引信,不也可以吗? 反正自己的要求就是这东西扔出去能够炸就行,至于究竟是拉绳之后扔出去,还是用火折子点火之后扔出去,重要吗? 根本就不重要。 “哈哈哈,倒是我想的茬了。你说的没错,咱们不费这个劲弄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直接埋上引信,用火折子点燃就是。”韩度侧过头看着黑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事情瞬间水到渠成,韩度再不迟疑让黑子将火药装进圆柱形铁罐子里,埋上引线。 原本韩度是准备试一试这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手榴弹的威力的,可是看着手里的手榴弹,却皱起了眉头。 韩度一手拿着手榴弹,一边端详,突然开口道:“既然都不用木柄了,那这东西是不是小了点?要不,咱们另外做的大一点吧。” 黑子对此无所谓,反正韩度说什么,他就听从的做什么。既然大人嫌弃这个小,那就做个大的呗。 韩度想了一下,干脆连这圆柱的外形都不要了。直接做成球的,还好握一点。并且既然是直接点燃引信,那就不得不考虑防水的问题。而且想要让这手榴弹爆炸,那开口就还要尽量的小。 综合诸多因素,韩度最终将手榴弹定型为球形,内部空间全部用来装火药,只留下一个小孔用于填充火药和埋引线,。引线用油纸严严实实的包裹几层,末端还用蜡将其封住。 按照韩度的吩咐,黑子很快就做好了一批。 韩度随手抓起一个,检查了一下手榴弹的封口严严实实,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东西有点重,铁壳子大概有半斤重,里面装的最佳配比的火药也有半斤。如此一来,这一个的重量就有一斤重。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些压手。 这重量,凭韩度的力气可仍不了多远。不过这东西对于兵丁来说,究竟是重是轻,暂时还不知道。 反正只是先尝试一下,如果威力过大,又有些过重的话,到时候还可以做的小一点嘛。  正文 九百五十九章 用料错了 这一次,黑子做了六个。 韩度当然不会蠢的就这么拿在手上,点燃之后扔出去。天知道这引线燃的有多块呢,而且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有多大,爆炸范围有多广,自己能够扔出去多远,会不会伤到自己? 本来自己弄出这个大杀器是想让敌人尝尝滋味的,要是自己成了第一个牺牲品,那真是戏谑千古,要被人嘲笑一万年。 在军器局的试验场,这里是专门开辟出来,作为试验左轮威力用的。 让人把手榴弹放在一个石板上,专门拉出来两尺长的引线,周围竖立起好几排试左轮用的靶子。每个靶子都是用两寸厚的阴干木板制成的,韩度就是想要看一看这手榴弹爆炸后的威力有多大,能够形成什么样的杀伤。 韩度拉着黑子躲的远远的,嘱咐点火的匠人点燃之后就立刻往回跑。 匠人听到韩度说这玩意儿能够要他的命,一点燃之后转身跑的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韩度抬头望向冒着白烟引线,耳旁好似出现了虚幻的引线燃烧的滋滋声。眼看着最后一道火光没入手榴弹里面,韩度心里回荡起一个声音,“该爆炸了~” 就在念头刚刚浮起,韩度边看到猛然爆出一团火光,下意识的一缩脖子准备迎接巨大的声响。可是意料之中的轰鸣声并没有传来,倒是看见一个黑点朝着这边飞过来。 韩度神经高度紧绷,猛然一把将黑子按到地上。 “趴下!” “咻~”韩度刚刚扑到地上,就听见右边传来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啸,紧跟着身后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韩度静止不动,等过了两息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事发生,才慢慢的在地上翻过身来。 空气中出现一道笔直的烟道,微微抽了抽鼻子,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道就传进脑海。白烟笔直的指向围墙,在白烟的尽头砖石砌成的墙上,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原本的砖石不翼而飞。 韩度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来,神色轻松。看到黑子还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便俯身下去拉他。 “没事了,起来吧。” 一旁的匠人门脸冷汗淋漓,要知道他是站在韩度的左边,而刚才那东西就是从韩度的右边飞过的。要是他运气不好,跑过来的时候站到了右边,那他的下场恐怕不会好。他不认为自己的血肉之躯,能够比砖石还硬。 韩度见匠人被吓得不轻,便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眼睛眯起说道:“放心,这次是本官失误,下次就不会这样了。” 面对韩度看过了的目光,匠人只能够吞咽几下唾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这样的事情来一次就把他给吓得半死,要是再来一次,他还活不活了?有心想要开口拒绝,可是却没有拒绝的勇气,几息过后只能够心里一声叹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韩度倒是没有去管这匠人的复杂心情,现在他最在意的就是:这明明是要爆炸的东西,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找到原因,那这大杀器就要胎死腹中。 “走,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走过门,正好看见手榴弹冲破围墙之后,掉在一处房屋墙角,墙上都还有被手榴弹砸过的痕迹。 韩度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些人了。 一个大匠看到韩度过来,连忙指着地上的东西问道:“大人,这是个啥玩意儿啊?老汉正在屋子里打磨弹头,就听到屋外嘭的一声,出来看到这东西把墙都砸出一个坑来。” “没什么~”韩度不想解释太多,看见周围的人有越聚越多的趋势,便挥手说道:“没事了,都散了吧。” 说完,韩度就要伸手去把手榴弹给拿起来。 却被一旁的大匠连忙抓住手臂,“大人小心,这玩意儿烫的很,刚才老汉去抓一下就被烫了,已经让人去打水了。” 说完,大匠还把被烫到的手张开,展示给韩度看。 大匠的手如同枯槁的树枝一般,由于常年打磨子弹的缘故手指和手掌上都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即便是这样,大匠的手掌也被烫的大片发红,好在并没有什么大碍。 “水来了,水来了......” 随着一瓢冷水下去,手榴弹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很快便冷却下来。 韩度试了一下温度,只是微微有些暖和,便一手将手榴弹给拿了起来仔细查看。 里面的火药已经燃烧殆尽,只余下少量的黑灰。而手榴弹一端凹进去大半,显然是被碰撞出来的,边缘处还裂开几道缝隙,也不知道是被火药给撑破的,还是被撞破的。 看完了之后,暂时看不出什么,韩度随手扔给黑子。 黑子查看一番,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韩度想了一下,说道:“走,咱们去里面看看。” 两人来到放置手榴弹的地方,眼看着石板除了留下一道引线燃烧的痕迹之外,一切正常。倒是周围竖立的靶子,有好些都是东倒西歪,甚至有的还断裂在地上。 韩度看到这些,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造成的了。肯定是手榴弹飞出去的时候,撞在这些靶子上面胡乱碰撞造成的。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韩度也心有余悸的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太差,还是太好。撞倒了这么多靶子都还能够朝着自己飞去,这概率也是没谁了。而万幸的是,这东西只是从自己身边飞过,即便是自己不躲也不会有事。 韩度又拿起手榴弹的铁壳子看了一眼,忽然看到破裂的缝隙断口眼色有些不对。 下意识的问道:“你这是用什么做的?” 黑子愣了一下,瞬间就回过神来,明白韩度问的是什么,连忙回道:“大人要的东西,属下自然是要用最好的钢铁来做。” 最好的? 韩度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你用的什么来做的?不会是制作左轮的特殊钢料吧?” “当然是啊。”黑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毫不犹豫的点头。 韩度顿时感觉胸膛里一口气就快要上不了,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大发雷霆的劈头盖脸骂道:“蠢材,白痴,莽夫......谁让你用这种精钢来做的?” 难怪这东西不能爆炸,没想到黑子竟然是用这种特殊钢料来做的。制作左轮的钢料强度、韧性,本就要比普通精钢高上一大截。火药的爆炸威力本来就不如烈性炸药,这样能爆炸才奇怪了。 黑子见韩度怒气勃发,不敢吱声,等韩度发泄一通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大人是意思,该用什么来做?” 韩度没好气的一把将手里的壳子扔下,拍了拍手上,说道:“用钢都不行,得用粗铁。” ‘要用粗铁?用粗铁自然是好,别的不说,光是成本就要下降一大半。’黑子下意识的附和点头。 韩度回头看着远处桌子上放着的剩下几个,不禁问道:“你那些也是用的精钢来做的吗?” “是的。”黑子连忙回道,语气当中有些弄巧成拙的尴尬。 “那这些都不行,全部拆了吧。”韩度大手一挥,直接将剩下几个报废。还忙不迭的朝黑子吩咐道:“你马上去用粗铁再做几个出来。” 黑子听了之后没有挪动脚步,有些迟疑的望着韩度。 韩度心里有些奇怪,不会是连这点事都办不了吧,自己的要求也没有什么难度啊。 “怎么了?” 面对韩度问话,黑子不得不开口了,歉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自从这军器局修了高炉,就把原本的炼铁炉子给拆了。大人若是想要精钢,那倒是好办,多的是。可是大人想要粗铁......现在军器局里,已经找不到粗铁了。” 想想也是,既然都有了大量的精钢,那谁还会去留着只能够炼出粗铁的炉子?以往军器局打造军械,讲究的都是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军器局哪里还会在意这个?反正钢料来的轻而易举,自然直接打造纯钢的军械。 没有粗铁,这倒是个麻烦。韩度摸着下巴,咂摸两下。 手榴弹这样的大杀器,韩度自然是要严加保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从这一点上来说,让外面的炼铁炉子制作就行不通了。 军器局已经没有炼铁炉子,那...... 想了一会儿,韩度忽然问道:“工部那边呢,他们还有炼铁炉子吗?” “工部那里......”黑子被韩度的话给提醒了,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说道:“他们应该还有,前段时间属下还听说他们还在折叠锻打钢料呢。属下这就去办。” 韩度淡淡点头,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告诉他们,咱们可以用精钢来换。” “属下明白。”听到韩度的提醒,黑子连忙转身点头。 用精钢换粗铁,是一个好主意。两者的价格相差几十倍,一点点的精钢就能够换到大量的粗铁。对于军器局来说,这可比自己去搭建炉子炼粗铁,还要划算。 毕竟精钢对于军器局来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正文 九百六十章 惊动 不知道黑子是以什么代价换到了工部的粗铁,反正看他笑嘻嘻的表情,应该也没有吃亏。 吃亏,还是占便宜韩度都不在乎,反正只要把手榴弹给做出来就行了。 很快黑子又做十几个,韩度再次开始试验。 紧紧的盯着引线燃烧,这次的引线要比上次短上一半多。这引线燃烧的速度不算快,上次的引线燃了很久才燃完。 这次就好多了,点火的匠人刚刚跑到韩度身边。 韩度就看见引线的火光没入到手榴弹里面,在韩度忐忑的注视下。 “轰~”瞬间爆出一团更大的火光,紧跟着便是大量的烟尘猛然扩散开来。 “成功了~” 韩度不顾眼前飞沙走石的场景,高兴的跳起来。 “大人,小心。”眼看着韩度就要上前,黑子连忙站出来将韩度挡在身后。 对于黑子的好意,韩度自然是心领。可是你现在站出来有什么用?如果爆炸的威力真的能够波及到这里的话,那自己早就受伤了。 既然爆炸过了自己都没事,那就是说明已经安全了。 韩度也不好拒绝黑子的好意,等了几息之后,才伸手推开他,说道:“好了,没事了。” 黑子见没有什么动静了,才放下心来。 韩度连忙上前,查看爆炸的效果。 最里面的一圈靶子,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很多都是被直接贯穿的空洞,当然也有铁片卡在木板里。外面一圈就更加明显了,几乎所有的爆碎铁片都卡在木板上。 韩度大概目测了一下,应该有十好几个铁片。 这效果还不错,手榴弹爆炸的时候肯定是不止这些铁片,可是向上和向下的铁片肯定是看不到的,光是周围这一圈有十几个已经算是不错。 韩度对于手榴弹的威力很满意。 黑子却对眼前的这一幕不禁感到吃惊,这些铁片竟然能够击穿这么厚的木板,他可是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威力,已经和子弹打在上面不相上下了。” 韩度笑着微微点头,这样的威力自然是没有子弹大的,毕竟子弹是远距离攻击,击中靶子的时候威力已经有所减弱。 但是威力不够,数量来凑。 就这么一下子爆炸出十几个碎铁片朝着四面八方攻击,不比子弹强? “来,继续,咱们再试。” 根本不用整理,又放上一个手榴弹,继续引爆。 “轰~” “轰~” ...... 接连爆炸几次之后,竖立着的靶子已经变得东倒西歪,即便是还没有倒下的,也变得千疮百孔。 韩度还让匠人在手里将引线点燃扔出去。 匠人已经见识过手榴弹的威力之后,那里还敢将这么危险的东西在手里点燃? 哭丧着脸,委屈巴拉的说道:“大人,小的......” 韩度见他害怕成这个样子,也不敢让他来扔了。这万一他要是点燃之后,手里一抖把手榴弹掉在地上,那包括韩度在内,所有人都要芭比扣了。 韩度鄙视的看了匠人一眼,一把将他手里的火折子抓过来。自己拿起一个手榴弹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觉得以自己的力气,也足以将这东西扔出去十来丈远。 这个距离,应该没有什么风险。 “呼~” 韩度一口气将火折子吹燃,毫不犹豫的将引线点燃。在黑子和匠人一脸惊恐的眼神当中,猛然冲出两步,全力挥手扔了出去。 韩度扔了之后,连忙往后跑出去几步,躲到黑子两人身后。 手榴弹在黑子和匠人的眼睛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地上,滚出去老远。经历过这样的猛烈的撞击和颠簸,引线仍然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燃烧着。 “轰~” 眼看在手榴弹如愿爆炸,韩度哈哈笑出声来。 听到韩度的笑声,黑子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大人,这样是不是太过犯险了?” 韩度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笑道:“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这样用的。难道你以为战场上,还能够放在地上点燃之后再跑开?” 黑子略微一想,也是,谁也不是傻子,看到你点火了自然有多远跑多远,谁还会凑上前去?也只有像韩度这样,点燃了扔出去,才能够出其不意,让人躲都没有办法躲。 不过,这东西的威力可真大,一个扔出去,一炸就是一大片啊! 韩度来了兴致,再次拿起一个手榴弹点燃,扔出去。 “轰~” “轰~” ...... 接连扔了好几个,直到将所有的手榴弹用完,韩度才停手。 试验结束,韩度对这手榴弹感到非常满意。威力大不说,关键是稳定性极好,十几个没有一个不炸的。 当然缺点也是又,那就是引线露在外面,有些不便。 好在这一点,韩度还能够接受。 “黑子。” “请大人吩咐。”黑子心里一阵明悟,连忙躬身朝着韩度一拜。 韩度转身面对黑子,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先给本官做五万个出来。” 黑子抬起头,看着韩度神色不变,说道:“五万个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要?” “十日够吗?”韩度估摸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十日之后自己就要出征了。 黑子听了之后,眉头紧皱,最后还是摇头,说道:“如果有一个月的话,属下保证能够做完。可是只有十日,这时间太短了,属下最多只能够保证做两万出来。” 两万......少是少了点,但是应该也勉强够用。 韩度点头,回道:“好吧,那就两万个。不过你还是按照五万个的数量去准备,到时候能够做多少算多少。” “属下明白。”黑子连忙点头应下。 军器局里接连不断的传出震天巨响,自然引得无数人好奇。以往这里虽然也经常传出声响,那是因为在试左轮。 可是左轮的声音没有多大,就像是爆竹一般。而现在的声音,却好像是在用大炮轰一样。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过去。 老朱不是在批阅奏折,就是在去批阅奏折的路上,尤其是他年纪大了,已经过了六十,精力大不如从前。即便是有着朱标从旁协助,并且有大学子帮忙,老朱批阅奏折的效率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毛骧行色匆匆的从殿外走进来。 老朱看到之后,不禁脸色一沉。连手里的奏折都暂且放下,等毛骧来到近前之后,沉声问道:“怎么了?” 毛骧连忙站了起来,认真回道:“回皇上,今日军器局内传出多次巨响,百姓众说纷纭。” 老朱脸色更加阴沉了一分,将手里的朱笔放下,不满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这京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毛骧一定知道内情。要不然,他这个仪鸾司统领,也就别干了。 “回皇上,是......”毛骧故意迟疑了一下,眼睛朝左右两边看了一眼。 老朱见了,动动手指。 老太监连忙挥手,将左右打发出去。 等到闲杂人等离开之后,毛骧才说道:“臣以查明,是镇海侯在试验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老朱对此也颇为好奇,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发出和大炮一样的巨响。 “用镇海侯的说法是,手榴弹。这东西是在一个铁壳子里面装上火药,引燃引线之后扔出去,爆炸的威力很大......” 毛骧仔细和老朱解释了一下手榴弹的威力,甚至是连在多厚的木板上,留下什么样的痕迹,都解释的一清二楚,就好像让老朱身临其境一样。 老朱这才明白,为什么毛骧要求屏退左右。显然,这又是一件大杀器啊,和左轮不相上下的大杀器。 “韩度人呢?”想了一下,老朱开口问道。 毛骧微微低头,没有丝毫耽搁,回道:“镇海侯离开军器局之后,就直接去了山字营。” “去,将他给朕找来。”老朱原本想要备驾去山字营的,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韩度召来,毕竟他年纪大了,已经不想颠簸折腾。 “是。”老太监连忙俯身。 ...... 一万支左轮,一百万发子弹,昨日就被运到了山字营。 山字营的将士,自从知道这些大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之后,就无一不对其垂涎三尺。 可是无论是下面的将领,还是士卒提出想要分到左轮的要求,都被徐成斐给挡了回去。 山字营也并不是没有左轮,最开始的那一千五百人,韩度是早就给他们配上了左轮的。 当初的韩度刚刚见识到武力高强的人是如何高来高去的,大开眼界之余,也有些担心普通的士卒对付不了这样的人。为了严密守住宝钞的秘密,就给山字营所有人配上了左轮。 但是后来的人就没有了,那个时候韩度正忙着在海上横冲直闯清剿倭寇呢,那里有时间顾得上他们?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的人有,有的没有,这就是最大的分歧所在。 没有的自然想要见识一番如此利器,但是这反而让那些有的人更加是敝帚自珍。每日都要把左轮贴身收好,甚至连睡觉都要挂在腰上。  正文 九百六十一章 废物 有左轮的人将其宝贝的像是心肝一样,而没有的人自然对此利器垂涎不已。 有人为了能够摸两把左轮,不乏有人给那些老卒洗衣、端饭,才换来亲密接触左轮的机会。 现在既然有了新左轮,怎么能够不让没有的士卒激动。 即便是徐成斐坚决不发放左轮,众人也激动的围在装左轮的箱子旁边。好似哪怕是能够离左轮近一点,也能够让他们感到一种满足的安慰。甚至许多人晚上都不回营房睡觉了,直接就守在箱子旁边打地铺,根本就舍不得离开片刻。 韩度来的时候,还没有走到营门口,就被眼尖的守门士卒看到。高兴的回头朝着营里,猛然一喊:“韩统领来了。” 原本守在箱子旁边的士卒听到外面有人喊韩统领来了,顿时如同被惊起的鸥鹭一般,一窝蜂的挤出门,朝着韩度跑过去。 山字营可不是徐将军独大,韩度才真正是山字营的统领。徐将军不给他们左轮,但是只要韩统领发话,徐将军也不能阻拦。 至于如何才能够让韩统领愿意给他们左轮......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当然是要卖惨呐! 于是,刚刚走进营门的韩度,就看到了一副终身难忘的景象。 一个个胡子拉碴的糙汉子,却别扭的做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眼泪鼻涕横飞。 韩度浑身上下猛然一个恶寒,情不自禁的抱住自己手臂,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刚刚哭过?” 众人听了韩度的话,心里顿时也觉得有几分尴尬。可是一想到能不能把左轮要下来,就看眼前这一遭了,他们又不约而同的把心一横。 猛然朝韩度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为首一人说道:“大人,小的十六就入了行伍,到今日已经整整十年了。小的每次上战场,都是把脑袋撇在腰带上,每次小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呜呜......” 原本他只是在假哭,可是越是说着,到了最后竟然真的哭出来了。随着他的哭声,其他人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哭了出来。 大明的军户不好当啊,一日为军户,世世代代都是军户。甚至是到了垂垂老矣,只要他们还活着,那都需要随军出征。他们冒着箭矢冲锋,以命相搏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够让家里的军田免税而已。 而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知道,有一件利器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有了这左轮,他们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希望至少提高十倍,这对他们来说是再多金银都换不来的。 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让韩度都有些懵了,不明白这两日山字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众士卒闻言,哭啼着朝韩度拜下,“请统领大人赐我等火铳。” 火铳? 韩度愣了一下,陡然明白过来。笑着说道:“你们想要的是左轮吧?” “是,请统领大人赐我等左轮。”众人再次拜道。 韩度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士卒聚集过来跪下,连忙伸手示意,“起来,都起来吧。这左轮本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说什么赐不赐的?” “大人,说的是真的吗?这真是为我等准备的?”为首的一个老卒,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韩度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当然,要不然我让人把左轮送到山字营干什么?都起来吧。”说着,韩度又伸手示意。 众人这才相信了韩度,纷纷从地上站起来。 韩度向前走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韩度先是找到徐成斐,对于他为什么在左轮到了之后,没有及时的分发给士卒有些不解。 “这些左轮应该前日就到了吧?你怎么没有分发下去?” 徐成斐淡淡的看了韩度一眼,轻笑一声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徐成斐的话,让韩度更加的不解了。 徐成斐见韩度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便放下手里的笔,擦了擦手。抬眼看向韩度,说道:“恩出于上,以御其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是山字营的一军之主,这些左轮又是你弄来的,自然应该由你来分发。这样一来,士卒才会记得你的恩情,才会对于你的命令言听计从,不会有丝毫违背。而我来分发算怎么回事?伸手将你的桃子摘走吗?让这些兵丁都听我的,把你架空?” 韩度从徐成斐的话里,感受到了一股暖意,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嘴上还是倔强的笑着说道:“只不过是分发左轮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不过是左轮而已?你好大的口气!”徐成斐嗤笑一声。 随后又摇摇头,无奈的叹道:“当然,或许对于你来说,左轮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想要多少有多少。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你会一下子弄来一万支左轮。 你知道现在左轮有多抢手吗?你知道五军都督府,有多少人想要左轮吗?听说皇上现在都只给侍卫上直军少数的几个司配备了左轮,其他的都被送到辽东前线了。 这每一把左轮,都是一个兵丁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希望。你也别怪咱们山字营的士卒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他们想的也只是能够在战场上活下去而已。” 韩度闻言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朝着眼巴巴守在外面的兵丁咧嘴一笑:“既然你们都想要左轮,那还等什么?每人一支,赶紧发下去。” “嗷呜~” “谢统领大人~” 一众士卒听到韩度发话分发左轮,连忙欢天喜地的转身就跑了,一边赶紧去领取属于自己的左轮,一边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其他人。 看着麾下的兵丁离开,韩度才回头和徐成斐说道:“左轮我是给你弄来了,还有一百万发子弹。但是左轮可不是分发下去就完事了,训练你还是要抓紧的,说不准咱们什么时候就要北上。” 徐成斐没有丝毫的紧张,不慌不忙的扶着椅子坐下,学着韩度曾经的样子,将两条腿伸直交叠放在桌子上。 一脸笑意的看着韩度,说道:“放心吧,这些人早就对左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只需要让他们亲自开火感受一下,不会有什么难度的。我保证最多三日,就让他们个个学会。” 韩度听到徐成斐这么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反正徐成斐对山字营的了解比自己要多的多,既然他都说行,那就一定能行。 就在山字营给士卒分发左轮的时候,有宦官来到大营门口传旨。 一个士卒走到营帐外面,高声喊道:“韩大人,徐将军,宫里有人传话,召韩统领入宫觐见。” 老朱找我?韩度听到士卒的话,下意识回头看了士卒一眼。回过头之后,淡淡的朝徐成斐说道:“那军营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入宫去一趟。” 徐成斐笑着点头,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太多。 韩度一路跟着宦官入宫,一边想着是不是自己调走一万支左轮的事情东窗事发了?难度老朱因为这个原因,要找自己算账? 韩度一路上都在考虑,老朱要是因为左轮的事情找自己算账的话,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是把左轮退回去?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韩度连忙摇头给甩了出去。退是不可能退的,这不仅是因为左轮已经分发下去的缘故,而是因为这还是自己此次出征蒙古的安全保障。 为了自己的小命,韩度是不可能退还左轮的。 了不起,这个军器局主事自己不干了,也不能退回去。 心里有了主意,韩度便一脸坦然的走进奉天殿,朝老朱跪拜下去。 “臣,韩度,拜见皇上......” 老朱早就等韩度等的无比焦急了,见到韩度走进来,还没有等他行完礼,便连忙挥手道:“免了。朕问你,你今日在军器局里面做了什么?” 今日?韩度顿时一怔,不应该是前几日吗?自己调走左轮,可是前几日签下的文书。 忽然,韩度猛然想到:或许老朱找自己并不是为了左轮,而是...... 想到今日自己在军器局试验手榴弹,韩度脸上顿时浮起笑容,连忙回道:“回皇上,臣今日是在军器局里面试验了一番手榴弹。” “手榴弹?”老朱语气有些奇怪,他觉得韩度说的这个名字很奇怪,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名字的时候。 于是,韩度便仔细的和老朱解释了一番。 老朱听了之后,更是好奇的问道:“听说这东西的威力很大?你自己亲自试过,你告诉朕这东西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韩度沉吟一番,该怎么形容呢?想了一下,笑着点头说道:“是的,皇上。这手榴弹的威力的确是很大,如果要具体说的话,它的威力应该要比大炮的威力还大,只是这东西没有办法用大炮打出去,只能够用手扔,因此不像大炮那样,可以打到几里地远。” 手榴弹毕竟是爆炸杀伤,它的威力天生就要比实心炮弹大上一大截,光是杀伤范围,就不是实心炮弹可以比拟的。  正文 九百六十二章 真能舔啊 实心炮弹虽然也威力巨大,但是那是在炮弹打中的情况下。可是炮弹就这么大点,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打中目标?因此,实心炮弹要发挥威力,都是要靠着密集的炮阵才行。 “比大炮威力还大?真的?”老朱有些不信。可是从毛骧那里得知的消息也是一寸厚的木板,被打的千疮百孔,再加上韩度肯定的话,老朱不信也得信。 从韩度口中得知手榴弹威力的老朱,再也坐不住了。即刻下旨,让军器局先做一批出来。 这种简易手榴弹的制作本就非常简单,军器局从接到皇上的旨意开始,不到半个时辰,便做了二十个出来。 装在一个木箱里,里面垫上稻草,送进宫来。 老朱亲眼检查了一遍,看不出什么,不仅抬头看向韩度。 见韩度点头,老朱便想着也试一试这东西的威力。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就这么个东西,丑陋不堪不说,光是装上火药就能够比炮弹的威力大? 哪一个炮弹不比这东西大?而且每开一炮用掉的火药,也要比装进这里面的多。 “来人,拿火来,朕要试一试。” 韩度一旁听了,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出声阻止老朱,“皇上不可,这里可是紫禁城内,如何能够试验这种杀人的东西?” 老朱低头一想也是,这里毕竟是宫里。听毛骧说这东西声音响亮无比,像是打雷一样,若是在宫里尝试,万一惊扰到后宫就不好了。 “来人,摆驾大校场。” 韩度和老太监伺候在老朱左右,一行人来到大校场。 吩咐让人腾出一片空地,作为试验手榴弹的地方。 老朱正要命人弄些木板竖立起来,却被韩度给打断。 只见韩度笑着提议道:“皇上,若是想要准确看清楚这东西的威力,最好不要用木板,要用豕羊。” 老朱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木板毕竟和人不同,虽然也能够从木板上的痕迹看出来这东西的威力究竟如何。但是用豕羊这些活物,自然要更加直观一些。到时候只要看看这些豕羊是死还是活,就能够知道换成人是死是活了。 大校场是五军营的驻地,这里驻扎着大明最精锐的二十多万大军,这是拱卫京城的力量。军营里面豕和羊都不缺,很快一头头豕、一只只羊就被绑在柱子上。 老朱见一切准备妥当,就要伸手拿起一颗简易手榴弹。 韩度连忙上前一步,将老朱拦住,解释道:“皇上万金之躯,切不可犯险。这东西威力很大,皇上还是让臣来吧。” 老朱也没有拒绝韩度的好意,听见韩度这么说,他也就收回了手。 韩度拿起一颗,接过火折子将引线点燃,然后猛然用力扔了出去。手榴弹众人的眼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地上,滚动了几下。 引线没有熄灭,还在呲呲的燃烧。 可是让人尴尬的是,韩度站的位置距离豕羊太远了,韩度只将手榴弹扔出去不到一半的距离,即便是在地上滚了几圈也没有滚到豕和羊的位置。 老朱不满的瞪了韩度一眼,骂了他一句,“废物。” 对于韩度这个女婿,老朱是九十九个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太过弱不禁风,力气比一个肩不能跳手不能提的书生大不了多少。 老朱并不觉得书生有什么不好,只是因为他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的角色。他自然希望韩度也能够有他这样的做派,哪怕是不能像他年轻的时候能够开三石弓,但是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连扔一个手榴弹都扔不好吧? 被老朱给嘲笑,韩度不仅没有办法还嘴,还只能够低头认了。 好在韩度没有尴尬多久,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一个个瞪大眼睛,想要看看这东西的威力。 可是等到烟尘散了之后,众人上前只看见地上出现一个两尺方圆的大坑。而绑在柱子上的豕和羊,一个个被巨大的声响吓得不轻,活蹦乱跳的发出阵阵嘶鸣。 这特喵的就尴尬了......韩度低着头不敢去看老朱,简直没脸见人。 老朱不满瞪了韩度一眼,愤怒的一挥袖袍,朝着他冷哼了一声。 回到原本的位置,老朱就要自己动手拿出一个手榴弹亲手试一试。 身旁一位满身甲胄的将军站了出来,抱拳一拜说道:“皇上,这东西的确是威力不小,不如让末将来试试吧。” 老朱想了一下,把手里的手榴弹递给他,“准了。” 将军学着韩度的动作,点燃之后将手榴弹猛然朝着豕和羊所在之处扔过去。这位将军膀大腰圆,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军中猛将,力气不是韩度可以比拟的。 只见手榴弹高高的飞出去,准确无误的落到豕羊群中。 “轰~” 一声巨响过后,豕和羊传出比刚才高了十倍的嘶鸣。只是这嘶鸣当中,明显的带着一股惨叫。 众人上前查看,顿时齐齐深吸口气。 同样是一个两尺见方的坑出现在地上,坑的周围,有三只羊和一头豕,一动不动的挂在柱子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声息。身上全是一道道的口子,血液如同涌泉一样,汩汩流出。甚至这些豕和羊的鼻孔、嘴里都一点一点的露出血来。 而远一点的地方,几头豕、几只羊也受伤不轻,甚至有只羊的腿直接被打断掉在地上,眼看着也要活不成了。 这样的景象,让人略微一想就能够明白,这东西要是落在冲锋的敌人当中,会是一副什么样模样。 “继续。”老朱最先从眼前的这一幕反应过来,一挥袖袍带头走了回去。 一颗接着一颗的手榴弹被扔进豕和羊群当中,等到一箱手榴弹扔完,除了手榴弹爆炸的轰鸣之外,再也没有丝毫的声音。 等到浓密的烟尘慢慢散去,显露在众人眼前的景象,让有些见惯了生死的将军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柱子都被炸的东倒西歪,绑在上面的豕和羊已经彻底没有了动静。 走上前去查看,一片血腥的修罗场猛然闯入众人眼中。 以老朱的坚毅定力,都忍不住动容。 没有办法,场面实在是太过惨烈了。到处血液横流,泥土都被染红。十几头豕和三十几只羊的残肢到处都是,很多豕和羊根本没有完整的一只,而无数的碎肉在地上密密麻麻的洒了一层,混合着血水,让人见之作呕。 韩度就有些受不了,想要侧过头避开。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主要还是怪老朱,扔手榴弹扔的太过兴奋了,一口气将十八颗全部扔光。 老朱深吸一口气,有些贪婪的让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鼻腔进入肺腑。这种感觉好似让他已经年老的身躯回复了几分年轻,就像是让他回到了那冲锋陷阵的年轻时候。 闭眼享受了片刻,老朱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头也不会的说道:“韩度,你又立一功。” “谢皇上,这都是臣的本分。” 对于功劳不功劳的,韩度倒是并不在乎。反正无论现在自己立下再大的功劳,老朱也不可能将自己再升一级,成为公爵。 见识了手榴弹的威力,老朱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利器。 沉吟片刻之后,老朱看了韩度一眼,有些不满。 韩度顿时心里一紧,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让老朱不满了。 “手榴弹?你这取的是什么破名字,听起来怪怪的。”老朱双眼紧紧的瞪着韩度。 韩度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名字而已,不喜欢那你就重新起一个呗,又不是什么大事。谄媚的笑了一下,韩度拱手朝老朱拜道:“皇上此言甚是,只是臣才疏学浅,也只能够起这样的名字了。皇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如请皇上赐名如何?” 老朱脸上的不满,顿时如同冰雪消融,含笑着点头,故作沉吟之后,说道:“嗯,这东西声如雷霆,威力奇大,就叫震天雷吧。” 震天雷?韩度听了不禁点头,该说不说,老朱这名字起的的确是比自己的霸气。 韩度正想要拍老朱的马屁,却忽然有人出声道:“皇上文韬武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震天雷这名字真是霸气绝伦。别说是炸了,敌人恐怕光是听到这名字都要被震的肝胆俱裂。” 韩度胸口一口气被堵着,不满的看向这人,这人却反而像韩度挤眉弄眼的笑了几下。 既然被人抢先了,那韩度也只能作罢。扭过头,不想去看这家伙如何在老朱面前一阵狂舔。你既然这么能舔,那以后就叫你舔狗吧。 果然,隔日老朱就派人传旨:“......韩德为银青光禄大夫,升刘氏为三品诰命夫人,钦此!” 老朱再一次把韩度的功劳,给安在了老爹老娘头上。 对此,韩度也毫不在意。 反而看到老娘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韩度甚至觉得老朱这个安排,比给自己赏赐还要好。 而韩德也是一脸高兴的看着韩德,捋着胡须笑而不语。对于曾经做到过从二品的户部侍郎的他,这正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应该不被他放在眼里才对。可是架不住韩德高兴啊,他的户部侍郎,是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步一步做起来的,其中辛苦艰辛简直不能与外人道也! 可是现在这银青光禄大夫虽然才三品,但是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而且是借着儿子的风光得到的。这就好比是虽然自己也能够挣钱,但是儿子挣了钱之后,塞给自己五百块,也能够让人心里充满父慈子孝的幸福。 这其中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躺赢啊! 曾经韩德也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户部尚书,毕竟他曾经距离这个位置仅仅只有半步。为官的人,谁也不想位极人臣呢?但是现在韩德却觉得,他这个银青光禄大夫,给他个尚书都不换。 正文 九百六十三章 准备 “车零零,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大明其他营开拔的时候,的确是这番景象。 但是山字营却是不同,腰上没有弓箭。腰上一圈勒紧的布带,一颗颗黄铜色的子弹别在上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金色的光芒。右边则是挂着崭新的左轮枪,牛皮制作的枪袋泛着一丝古朴的味道。 韩度反正从军器局弄到一万支左轮,干脆给所有人都分发了新家伙。至于原本的那些旧的,直接留在山字营存放起来,还来不及处置。 左边腰上和屁股上,挂着三颗手榴弹......不,是震天雷。不得不说,老朱取名字的水准真高。即便是韩度到现在都口口声声的说这是手榴弹,可是无论是最底层的小兵,还是像徐成斐这样文武双全的主,都一致赞不绝口的说,“这是震天雷,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震天雷,皇上取的名字就是好,霸气!” 除此之外,每个人还有一面两尺见方的钢盾,再加上一把长刀,通通背负在背上。 五军营五万大军,加上山字营八千人马,合五万八千人,全部通过水师,直接投放到北平。汇合燕王的大军,从西线夹击蒙元。 八千山字营集结到水寨登船,韩度看着迎面走来的汤鼎。 “韩兄,战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登船。” “辛苦了。”韩度笑着点头,然后转身朝徐成斐介绍道:“这是汤鼎,信国公长子。这是徐成斐,山字营参将,这次北征我就要靠着他冲锋陷阵了。” 汤鼎毕竟是未来信国公爵位的继承人,论身份,徐成斐是远远比不上的。因此,韩度才故意将点出徐成斐的重要性,也好让他不至于显得高攀汤鼎。 而徐成斐也很识趣,连忙抱拳一礼,朝着汤鼎说道:“末将徐成斐,见过小公爷。” 汤鼎没有说话,先是看了韩度一眼。见韩度笑着微微朝他颔首,汤鼎才回过头连忙将徐成斐扶了起来,大笑着说道:“徐贤弟年轻有为,封侯拜将唾手可得,这次北征就是一个机会。你也不用叫我小公爷了,我比你年长一点,就托大让你叫我一声兄了。” “小弟徐成斐,拜见汤兄。”汤鼎话都说道到这个份上了,徐成斐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他这是看在韩度的面子上,认为他是自己人了。能够让未来的信国公认为是自己人,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徐成斐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韩度见了,也高兴的笑了笑,对于徐成斐的确是极为满意。自己虽然是山字营统领,但是根本连去山字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山字营的大小事务,都是徐成斐在打理。 而且,即便是徐成斐出力最多,他也没有想过要将韩度架空。要不然,他就不会压着左轮不发,一定要等韩度回来之后,让那些士卒去求着韩度发放。 有了这么一朝,韩度在山字营里面的权威就树立起来了。 既然徐成斐都任劳任怨,不求功利的为韩度着想。那韩度自然也投桃报李,给徐成斐一个结识汤鼎的机会。 韩度猜测,徐成斐原本应该是李文忠的爱将,有着光明的前途。可是现在李文忠不在了,他这份前途看起来恐怕已经不那么光明。要不然,他也不会就被丢在山字营这么多年。 而韩度也不愿意徐成斐的才华就此埋没,才把他介绍给汤鼎,至少让徐成斐多了一个选择,不至于会困顿到死。 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行,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也不用说出来。三人相视一笑,便将一切藏匿到不言中。 “让人登船吧,咱们越早到北平,留给咱们准备的时间就越充足。”韩度朝着徐成斐说道。 “是。”徐成斐点头。 十几艘战船载着山字营,沿长江而下。 这一次水师没有丝毫遮掩,就这么让高大的战船驰骋在江面上,凡是看到的人无不欢欣鼓舞、热血沸腾。 可是在船上的山字营将士,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他们毕竟不是水师,虽然说不上是旱鸭子嘛,但至少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战船。 战船在长江里航行的时候还好,或许是上船时间太短的缘故,没有什么反应。等战船到了海上了,海天一色、一望无际的景象不仅没有让山字营的人感到心旷神怡,反而看到四周一模一样的场景,一个个都天旋地转起来。 有一大部分山字营的人,都开始晕船,只有少部分天赋异禀的相安无事。 一时间,船上呕吐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像是在奏乐一样。 而水师的人见了之后,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 “吐吧,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就是,晕船而已,等你们吐到脚耙手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的时候,就不晕了......” 山字营的人弓着身子吐的翻江倒海,水师的却在一旁看热闹,顶多就是热心的为这些晕船的人送上一个木桶。 可别小看这么一个木桶,晕船的人见到就好似看见什么宝贝似的两眼放光。一把抢过来就把头埋进桶里,再也不愿意拿出来。 士卒晕船就算了,没有想到徐成斐也晕船。 韩度、汤鼎和徐成斐三人,原本是坐在一起喝酒的。没有想到喝着喝着,韩度见徐成斐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红,嘴唇紧闭不仅一句话不说,甚至是连酒菜都不吃一口。 “你这是怎么了?”韩度放下筷子,慢慢的咀嚼了两下。 忽然想到了一点,不由得问道:“你不会是晕船吧?” 徐成斐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听了韩度的话更是像受了刺激一样,让他极力忍耐。 “徐老弟,忍不住就不要忍了,吐出来就好了。晕船这个事嘛,吐成习惯就没事了。”汤鼎嘴角展开微笑,幸灾乐祸的看着徐成斐。 想当初他第一次上船的时候,还不是吐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当看见别人也要再次品尝一遍的时候,那种身心愉悦的欢乐感实在是难以形容。 于是,被汤鼎这么一刺激,徐成斐就如同忍受到了零界点,再也忍不住了,几大步跑出去,趴在船舷上吐的稀里哗啦。 而韩度和汤鼎坐在原地看着,嘴里都不约而同的冒出“库库库”的欢乐笑声。 徐成斐吐了一会,心里的恶心感得到了释放,感觉好了一点,又强行忍着不适回到座位上。看着幸灾乐祸的两人,不禁埋怨道:“现在船上这样的味道,你们还吃的下去?” 汤鼎一副他早有先见之明的样子,仰头说道:“所以我才让人把酒菜拿到这船首上来呢,这里宽阔敞亮,又有海风吹着,再大的酸臭味也吹不到这里来。” 韩度笑着夹了一筷子,若无其事的慢慢吞下,示意船上的呕吐声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丝毫影响。还故意挑眉朝徐成斐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这点酸臭味算什么?你是没有远洋出海过,要是你有机会远洋出海的话,那你才知道什么叫酸臭味。那味道比这浓烈上十倍,而且你话不得不在这样的味道里面吃喝拉撒睡。” 徐成斐也不知道韩度是不是在吹牛,就这点味道都让他难以仍受,实在是难以想象比这浓烈十倍是一副怎样的惨烈景象。 而且徐成斐也没有时间和韩度证实了,就刚才坐下这么一会儿,他肚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猛然一下捂住嘴,转头就朝船舷跑过去,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呕吐。 韩度见他吐的可怜,想了一下便说道:“我有个办法能够治你这晕船,想不想知道啊?” 徐成斐听了之后,不仅没有对韩度的好意表示感谢,反而心里愤恨起来。吐完之后,随手擦了擦嘴,回到位置上不满的说道:“有办法不早点拿出来,你是故意想要看我出丑么?” “你真有办法?”对于韩度的话,汤鼎显然是有些不信。要知道当初他爹让他上船的时候就和他说过,晕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法子,只能够靠着吐的没有什么可以吐了,再慢慢适应。 他老爹可是统领水师多年,按理说不可能有韩度知道的办法,他老爹会不知道的。 徐成斐听到汤鼎的话,更是对韩度怒目而视。他的想法和汤鼎差不多,既然有办法不可能韩度知道,而汤鼎不知道吧? “你又在耍我?” 韩度摇摇头,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知道一种很管用的法子。” 徐成斐顿时放下心来,对于韩度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既然韩度都如此说了,那应该不会假。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韩度的下文,徐成斐心里又有些翻涌了,不由得急忙说道:“什么法子你倒是快说啊。” 韩度笑了笑,放下筷子,直接伸手将一盘菜端到徐成斐面前,示意他接下。 “都这个时候了,你以为我还吃的下?”徐成斐语气里面满是抱怨。  正文 九百六十四章 和尚! “谁让你吃了?这是让你端着。”韩度直接把盘子塞在徐成斐手里,提醒他,“两只手端着,眼睛盯紧盘子,别让里面的菜撒了。” 徐成斐木然的端着盘子,下意识的听从韩度的话,盯着盘子。可是他完全不明白,这样有什么用处? 这就是韩度的办法?无论汤鼎怎么看,都感觉十分靠不住啊。 憋住嘴里的话没笑,汤鼎以为这是韩度故意在整徐成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等着看好戏呢。 可是过了片刻,徐成斐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别说是呕吐了,甚至他的气息竟然奇迹般的平稳下来。 这破法子竟然真的有用?汤鼎都惊呆了,手里的筷子落在矮几上都不自知。 这个时候徐成斐也反应过来了,首先他就感觉到明明刚才还翻涌不休的恶心感,竟然在慢慢减退,很快就平复下去。要不是鼻子里面还能够闻到一些酸臭气息,他现在的状态和没上船的时候没有区别。 徐成斐刚刚平复了一些,就忙不迭的对韩度口诛笔伐,主要是口诛。 “你有这么好的办法,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你知不知道将士吐成这样,几日都会吃不下东西,这是会影响战力的!” 见徐成斐一脸深沉,就好似自己犯了什么罪不可赦的大罪一般。韩度怔了一下,微微摇头,叹道:“如果我说,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你信是不信?” 徐成斐对于韩度的话,大多还是信的。因为这毕竟是一件好事,如果韩度能够早点想到自然不会敝帚自珍的秘而不宣。这对韩度又没有任何好处,相反早点说出来对大家都是有利的。 其实现在徐成斐对于信不信,也不在意。既然知道有这个办法了,那自然就要赶紧实施起来,让山字营的人拜托晕船这个恶鬼。 “传令下去,所有晕船的人都去找个盘子来端着。没有盘子哪怕是找个盆,或者是瓢也行,实在不行碗也可以。” 徐成斐传令的时候自然是掷地有声,威仪不凡,当然这是在他没有端着一个盘子的时候。而现在的样子嘛,只能够让人忍俊不禁。 韩度和汤鼎两人都没有忍住,再也吃不下就菜了,笑的东倒西歪,“库库库”的声音不断传出。 笑够了之后,韩度长叹一声,朝徐成斐问道:“你还要喝吗?” 徐成斐恼怒的瞪了韩度一眼,置气的说道:“喝,怎么不喝?” 说罢,徐成斐直接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有飞快的将酒杯放下,一刻不敢耽搁的重新把盘子端起来。 别说,徐成斐这个办法还挺好的。甚至一口酒下肚,他竟然感觉好受了许多,至少令他讨厌的酸臭味没了。 “那就继续喝吧。”徐成斐都要继续,那韩度和汤鼎自然奉陪到底。 于是,这一顿酒就在一个极为诡异的氛围中开始了。 韩度的办法的确是非常有效,山字营的人自从端起盘子之后,呕吐的欲望就大大降低。不过只要他们放下手里的盘子,用不了多久肚子里翻涌的感觉又会传来,逼迫的他们不得不再次端起盘子。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在慢慢适应船上的生活。 可是在他们适应之前,船上就出现了极为迥异的一幕。 山字营的将在纷纷端着盘子不敢松手,而水师的人则是拿着筷子从盘子里夹菜吃。没有办法,谁让现在这些山字营的人,已经离不开盘子了呢?只好让他们干脆连菜一起端着。 端盘子的人眼馋想吃的时候,只能够央求水师的人喂他一筷子。 可是水师的人都是什么?那都是些老兵油子,喂他们自然是会喂的,可是在这过程中,捉弄为难山字营将士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路跋涉,船队总算来到大沽口。 这些天山字营的人对于船上的生活适应的很快,仅仅三日便完全适应了坐船,再也不会出现眩晕呕吐的现象了。 现在将山字营的放在船上,说他们是水师,都不会有人怀疑。 水师送五万八千大军北上,韩度等人已经算是走在后面的了,其他的人在韩度的前面来到大沽口。来的早的,一日前就已经到达。 韩度带着徐成斐下船,转身看向汤鼎,笑着告别,“汤兄多谢了,咱们就此分别吧。” 汤鼎微笑着摇头,说道:“告别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韩度听的目瞪口呆,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十分意外的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一起去,难度你也要参加这次北征?” “当然。”汤鼎顿时点头,看着韩度意外的表情笑道:“怎么?你看不起我啊?要知道,我可也是在军中长大的,还跟着颖国公打过不少仗。在大地上打仗,你可不如我。” 对于陆战不如汤鼎这一点,韩度也点头表示认同。自己的确是不怎么会带兵,而且对于什么战术之类的,就止步于知道三十六计的程度。 不要以为知道点计谋就能够指挥若定战无不胜了,那这样算的话,大明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是常胜将军,但是这可能吗? “你参加北征,公爷同意吗?”韩度可是知道汤和准备把汤鼎往水师上栽培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自己卸任水师之后,汤鼎就会从自己手里接棒,掌管大明水师。 汤和将仅有的精力都放在将汤鼎推上大明水师统领的位置,不可能让他来趟北伐蒙元这趟浑水。 汤鼎笑了笑,拍着韩度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解释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都多大了?还会自作主张的跑来不成?这件事我爹不仅知道,而且就是他给我谋了一个后军参将的位置,让我来看着你的。” 韩度听了,有些感动。说什么看着自己,其实就是汤和放下不下自己的安全,才让汤鼎前来照应着自己。 兵战凶危,自己又没有进过草原,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死无葬身之地。 而汤鼎从小在军营长大,最先接触的就是九边,甚至他还不止一次的跟随明军入草原征讨蒙元。 有了汤鼎在,自己至少不会在一些简单的常识上吃亏。 这个时候说谢谢就见外了,韩度感动的用力将汤鼎抱住,锤了他几下后背。汤和把长子派来跟着自己犯险,这是两家荣辱与共的体现。 韩度收拾好心情,带着汤鼎和徐成斐跟着山字营走向远处的营寨。 朱棣得到韩度来了的消息之后,就从帅帐里面出来,主动迎上韩度。 “哈哈哈,韩度,本王和你又见面了。” 韩度三人连忙快步上前,躬身拜下,“臣韩度,拜见燕王殿下。” “末将汤鼎,拜见燕王殿下......” “末将徐成斐,拜见燕王殿下......” 朱棣国字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亲自伸手将韩度扶了起来。 “快快请起,咱们当日一见,本王可一直都想着再次和你促膝相谈。” 朱棣的态度让韩度感到受宠若惊,不知道朱棣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真假都不重要,韩度既然选择了朱标,那朱棣就是自己必须要小心应对的目标。 虽然明史记载,朱棣原本没有反心。但是这记载的历史嘛,都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朱棣是胜利者,天知道他会把这段历史改的面目全非。他要是现在就已经有了反意,难道他会蠢到自己记载到史书上? 韩度只是笑了笑,回避了朱棣的话。只是余光忽然瞥见一个朱棣身后一个黑衣人,虽然此人站的离朱棣有点远,好似一个边缘人物一样。 可是韩度看到此人和朱棣之间,没有一个人敢挡在其中。仅仅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此人在众人当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而且此人虽然也是和旁人穿着一样的官服,但是韩度还是眼睛锐利的发现,此人头上好像没有头发。虽然他头上也带着冠带,但是额头边角处也有和旁人不同之处。 难道是个和尚? 和尚! 韩度眼底的锐利之色一闪而逝,难道会如此的巧合? 就在韩度神色投到此人身上的时候,此人眼帘一垂余光朝着韩度飞射过来。 韩度神色平淡的将目光移开,好似刚才的目光不过寻常的扫过去罢了。 此人也没有多加的关注韩度,仅仅一瞥之后便收回目光。 朱棣也没有在意,转而朝汤鼎笑着说道:“信国公还好吗?” “多谢燕王殿下关心,家父能吃能睡身体康健。”汤鼎神色平淡的回应朱棣。 朱棣脸上笑意不变,一手抓住韩度,一手抓住汤鼎,盛情拉着两人朝着帅帐走去。 至于徐成斐,不好意思,谁啊?堂堂燕王,可不会认识每一个小小的参将。 徐成斐也不在意,低头驻步。韩度都走了,山字营安顿的事情自然落到他头上。正好他现在有闲暇,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想燕王如何对他上面,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将山字营给安顿好。 ...... 朱棣拉着韩度两人走进,摆上酒宴为韩度接风。  正文 九百六十五章 韩度关注贫僧 韩度和汤鼎在朱棣左手位置挨着坐下。 酒菜上来,朱棣便当先满上一杯,朝韩度说道:“本王和你一见如故,倍感亲切,来咱们干了这一杯。” ‘呵~呵呵......’韩度心里冷笑了几声。 如果刚才没有看到那个疑似和尚的人的话,那韩度或许还会觉得朱棣这话有几分真心。可是现在嘛...... 韩度神色如常的举杯,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朝着朱棣拜了下去,“王爷言重了。倒是臣来迟,差点误了时期,请王爷恕罪。” 朱棣哈哈笑了几声,与韩度一饮而尽。 随着酒宴的推移,哪怕是朱棣一再的和韩度说话,韩度的心思始终是不能够放到朱棣身上。一旁的汤鼎见韩度情况有些不对,已经三番五次的替韩度接过朱棣的话,才算是勉强消除了朱棣对韩度的不满。 而韩度也没有办法,他实在是太想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和尚,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人?疑似和尚的那人也跟着走进帅帐参加酒宴,只不过他做的位置几位靠后,完全就处于人群的边缘。 韩度想要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需要避开层层叠叠的遮挡。可即便是如此,韩度也努力聚精会神的打量此人。 不过毕竟有朱棣盛情在前,韩度也不可能让汤鼎完全替自己把话全部挡下,时不时得也要附和一下朱棣,这就导致韩度没有办法仔细探寻此人。 一场接风宴,韩度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是不是韩度的错觉,总觉得此人也在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 酒宴结束,韩度和汤鼎像朱棣告辞。 而此人并没有随着其他人一起出去,相反却是慢慢踱步来到朱棣面前,一把扯掉自己的冠带,露出一个大光头来。 果然是姚广孝。 朱棣眼睛微闭,脸色通红,带着八九分醉意摇头晃脑的,嘴里念叨着听不真切的声音。 见朱棣没有理会自己,姚广孝只好笑着微微俯身,试探问道:“王爷?” 朱棣摇晃的动作顿时静止,猛然一对虎目睁开,爆射出两道精光,看着姚广孝没有说话。 姚广孝顿时明白了朱棣的意思,这是想要问自己对韩度的看法。自己在燕王的安排下,第一次和韩度见面,他自然想要知道自己如何看韩度。这一是为了让自己摸摸韩度的底,为燕王如何决策做参考。另外一个就是,这也算是燕王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燕王是做大事的人,自然希望跟随他的人都能够成大事。若没有足够的眼光手段,燕王府可不养闲人。 这样的考验在姚广孝投靠朱棣之后,就经历了好几次,每次都被他圆满解决,这一次也不会例外。而且姚广孝也相信,朱棣对自己的考验,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微微一笑,姚广孝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朱棣脸色大变。 “他注意到贫僧了。” “你确定?”朱棣再也不能够一副喝醉酒的样子,浑身上下好似没有骨头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来。猛然直起背来,微微前倾俯视姚广孝。 “贫僧有这个感觉。”姚广孝不管朱棣如何激动,都是一副神色淡定的样子,双手合十了一下回道:“而且贫僧还注意到,整个酒宴韩度一直都是在不断的好贫僧这里看来。贫僧坐在角落里,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不会注意到才对。” 朱棣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本王也感觉韩度酒宴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说罢,朱棣顿了顿,抬起眼帘看向姚广孝问道:“怎么会这样?他应该也是第一次见你才对,怎么会盯着你不放?” 姚广孝被朱棣给问住了,其实他心里对韩度为什么会频繁的盯着他感到疑惑。论官位自己装扮的不过是一个王府的低品属官而已,刚才在场的比自己官位高的人比比皆是,结果韩度一次都没有看过他们当中任何人,反而是不断的把目光一次又一次的放到他身上。 这让姚广孝感到疑惑不解,他也是第一次和韩度见面,难道韩度就能够看出他有什么特殊之处来? “这就是韩度的高明之处。”姚广孝微微摇头叹息。 过了片刻之后,见朱棣满脸的不解,才继续说道:“以前王爷说这韩度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贫僧心里还有些不服气,贫僧自忖不弱于人。可是今日王爷实在是让贫僧开了眼界,韩度竟然能够在众多人当中,一眼锁定贫僧。别的不说,光是这份眼力,就让贫僧佩服。” 姚广孝只说佩服,还没有说甘拜下风。那就是意味着他到现在都并不认为不如韩度,而是将彼此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朱棣沉着没有说话,对于姚广孝的话他没有任何表示,转而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 “找个机会,见见他。” ...... 韩度和汤鼎走在会有营的路上。 汤鼎见韩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喊了一声:“韩兄。” 少见的韩度没有搭理他,继续双眼没有焦距的走路。 “韩兄?” 还是没有反应。 “韩兄!” 汤鼎最后几乎的在韩度的耳边吼了出来,甚至还伸手将他拉住。 “怎么了?”韩度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侧头看向汤鼎,一脸对汤鼎感到奇怪的神色。 “你这是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下,你都没有反应。”汤鼎声音有些大,反问道。 “是吗?你叫过我?我没反应?” 看着汤鼎一副凝神看着自己的表情,韩度才陡然有些回想起来,自己刚才的确是想那人究竟是不是和尚去了,没有注意到汤鼎和自己说话。 韩度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说道:“抱歉啊,汤兄。刚才我在想一些事情,想的沉迷了些。” 汤鼎自然没有责怪韩度的意思,反而关切的问道:“韩兄,今日自从酒宴开始,我就察觉你好像一直都心不在焉似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刚才想的事情,也和这件事有关吗?” 韩度想了一下,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汤鼎说这件事。难道自己还能说燕王将来会造反?而他身边的一个和尚是关键,就是这个和尚鼓动他的? 这显然不可能嘛。 朱标死于落水,而有自己在肯定是不会再让朱标重蹈覆辙的。既然朱标会活着,那朱棣究竟有没有那个胆子在朱标面前造反都还两说呢,更何况是朱棣身边的一个和尚? 自己要是现在说朱棣有问题,那要是传到老朱耳朵里,一定会认为自己离间天家骨肉亲情。羊肉没有吃到不说,反而还会惹得一身骚。 要是朱棣再跑到老朱面前哭哭啼啼的痛诉自己一番,说不定还要被老朱给收拾一顿。 韩度微微叹息一声,为了自己着想,决定把这些话给烂在肚子里。只要朱棣没有明显的异动,自己就绝对不能随意把话说出口。 但是现在汤鼎整在自己面前抱着双手,等着自己的解释呢,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理由,他恐怕不会罢休。 想了一下,韩度忽然抬头问道:“我刚才在想,燕王属官里面有个人,很有意思。” 汤鼎挑了挑眉毛,不知道韩度说的是谁。 “酒宴的时候,他就坐在咱们左边斜对面,靠近门口位置的一个角落里。”韩度仔细给汤鼎点了一下位置。 既然是坐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里,那就只能够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可是汤鼎当初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坐在边缘位置的人,现在被韩度提起,他也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么一个人,只得微微的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印象。 “怎么?韩兄以为,此人有何不同之处?” 韩度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和汤鼎说道:“我发现此人好像是个和尚。” 和尚?汤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一个和尚,混进燕王府属官里面,的确是非常的异类。 可是汤鼎忽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说道:“我记得前两年皇后娘娘病重的时候,皇上曾经下旨,召天下有名僧人入各王府为娘娘祈福。对了,后来还是你用神药救了娘娘。燕王府里即便有和尚,也不足为奇吧?” 嚓?怎么还有这么一出,我怎么不知道?韩度感觉有些懵。 原本韩度还准备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跑到老朱面前告这和尚妖言迷惑燕王的。至于为什么要到老朱面前告这和尚的刁状,那是因为如果这和尚真是姚广孝的话,那朱棣肯定极为信任他。自己想朱棣告这和尚的状,不仅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让他们警惕起来。 既然想要弄死这和尚,那就最好一击必杀。如果能够说动老朱下旨,那朱棣即便是有一万个不甘,他也护不住这和尚。 至于说韩度如此做派是不是有些下作,呵呵,只要能够弄死这个阴阳人的和尚,韩度绝对不会介意自己用什么手段。反正这和尚也是一个老阴人,一辈子就琢磨着怎么用阴谋诡计害人,让他死在阴谋诡计之下,对他不亏。 可是韩度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如此一来,韩度刚刚准备酝酿的计划,就直接胎死腹中。  正文 九百六十六章 讨价还价 大军虽然已经集结到大沽口了,可是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准备妥当暂时是不会启程的。 隔日,韩度还没有睡醒,而朱棣竟然一大早的就来找韩度。 这让韩度不得不睡眼惺忪的爬起来,穿戴好衣冠前去见朱棣。 “不知道燕王殿下大驾光临,臣迎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韩度一见面,就当先抱拳朝着朱棣单膝跪了下去。 朱棣虽然等了韩度片刻,心里有些不满。可是他也不会现在就和韩度发作出来,反而顿时笑容满面的伸手将韩度扶起来,笑道:“无妨,本王也是恰好走到你这里,便进来看看。” 由于韩度来的迟,好的营地都被其他人给占据了。现在韩度所在的营地极为偏远,朱棣根本不可能恰好走到这个营地来,除非是朱棣本就是故意来找自己的。 “王爷此来,不知有何臣能够出的上力的?”韩度跟着朱棣在营地里无聊的打转。 对于朱棣为什么会来这里,韩度也有些猜测,有可能是来看看山字营的军容战力如何,也有可能是来试探自己的。 毕竟昨日的酒宴,自己事态的让汤鼎都看的一清二楚。 要是燕王心里真的有鬼的话,他不可能不会犯些嘀咕。专程来找自己一趟,试探一番,也说的过去。 可是朱棣没有接韩度的话,只是不断的扫视着军营里面的一切。 忽然朱棣神色微变,然后侧头笑着一脸感叹的朝韩度说道:“你麾下的人竟然个个都有火铳,这可真是让本王想不到啊。本王三番五次的求父皇,结果父皇也只给了本王三千支而已。你这里都有大几千人了吧?” 朱棣说的情真意切,他是真的羡慕韩度能够弄到这么多的左轮。甚至他心里都还在想,父皇的对韩度的关心怎么比他还要浓重?本王求都求不来的利器,韩度随随便便麾下八千人,就可以人手一支? 韩度干笑了两声,原本想要说这是自己这军器局主事直接批的,根本就没有经过老朱同意。可是顿时想起来,万一要是朱棣趁火打劫,开口让自己也给他批点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因此,韩度干脆把就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闭口不言。 朱棣也没有在意,他也以为这些火铳是父皇给韩度的。因为自从有了左轮之后,老朱就对其看管的极为严密,寻常人等根本就连一支都拿不出,更不要说像韩度这样一下子调走一万支了。 “他们腰上的是什么东西?”左轮朱棣见过,对于子弹他也不陌生。可是现在山字营的将士左腰上挂着一甩一甩的几个东西,朱棣真是第一次见到。 “哦,这是皇上下令军器局赶造出来的一批震天雷,臣不是来的晚吗?皇上就把这些给臣了。”韩度现在学懂了,反正无论朱棣看上什么东西,自己就说是皇上给的。 朱棣要是想要的话,有胆子就去找你父皇要去。 反正落入自己嘴里的东西,谁也别想再伸手抠出来。 朱棣只是对这东西有些好奇,并没有想过要什么。不过这是因为朱棣不知道震天雷的威力,他要是知道了,那会不会强行从韩度嘴里夺走,那可就难说了。 但韩度脸上的表情还是太过明显,朱棣也是察觉到了韩度的意思。不仅没有就此离开,反而笑着和韩度说道:“放心,本王还不会打你的主意。” 说完了之后,见韩度虽然笑意盈盈的点头附和,但是神色当中显然是不信的样子。 咬咬牙,朱棣干脆准备出点血,说道:“本王这次来,就是想要问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你若是欠缺什么东西,尽管和本王说。” 既然朱棣这话都出口了,那韩度自然也就没有和朱棣客气的道理,顺杆子往上爬的事情,韩度也会。 “那就多谢殿下,正好,臣今日还真的在为一件事为难,有殿下这句话,臣总算是有指望了。” 朱棣顿时被韩度的话给噎得不轻,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刚才捂着他的口袋,眼神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本王,现在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和本王开口要好处? 本王只是客气一下! 朱棣很想大声把这句话吼出来,可是面对韩度无赖的样子,他只能够把话给憋在心里。 韩度可以不要脸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本王是堂堂燕王,还是要脸的。 “有什么难处说来听听,看本王能不能够给你出出主意?” 这一次朱棣就学乖很多了,再也不敢把话说满。只是说帮着韩度出出主意,并没有一口答应帮忙。 韩度才不管要脸不要脸,反正你朱棣一诺千金,既然话都说出来,要是让你跑了,我就不姓韩。 “臣想带一点大炮入草原,想要请王爷帮忙找些马车来,作为拉火药铁球所用。” 原来只是想要一些马车......这个简单,反正运送粮草的马车多的是,又不值钱,给韩度一些也没有什么。朱棣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用一点马车挽回脸面还是值得的。 不过朱棣怕韩度要了马车之后,再向他开口要东西,便随手指着身后一个属官,朝韩度介绍道:“这是谢贵,掌大军粮草调度。既然镇海侯想要马车,那你就调拨一些给镇海侯吧。” 吩咐完谢贵之后,为了避免韩度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口要东西,朱棣便回过头朝韩度笑道:“你要马车就找谢贵吧,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谢王爷。”韩度满心欢喜的朝朱棣拜下。 然后一脸殷勤的陪在朱棣身边,直到将朱棣送出军营离开,韩度才收回目光。 然后韩度才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谢贵,问道:“是谢贵是吧?刚才王爷的话你也听到了,赶紧去把马车给本侯找来。” 对于谢贵,韩度就没有丝毫的客气了,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谢贵神色一变,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可是很快他又重新堆起笑容,赔笑着问道:“既然有王爷的命令在前,下官自然遵命,不知道侯爷想要多少马车?下官这就去准备。” “一百辆。”韩度眯着眼睛看向谢贵,神色淡淡的说道。 “一百辆?”谢贵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又对韩度的狮子大开口感到生气。 是,一辆马车是值不了几个钱,即便是一百辆,顶多也就一千贯。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军也需要马车来运送粮草,要是把马车都给了韩度,他拿什么来运粮? “不可能,下官最多只能够给侯爷十辆。”谢贵一张嘴,就把韩度的数量给砍到脚丫子。 韩度自然不答应了,急得跳起脚来,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吼道:“十辆怎么够?本侯看在燕王殿下的脸面上,就再退一步,九十辆,少一辆都不行!” “侯爷,大军运粮需要的马车极多。即便是不给侯爷,就现在的马车都不够用呢。下官最多给侯爷二十辆。”谢贵说的唾沫四处飞溅,一副就要和韩度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样子。 “八十辆,这是本侯的底线。再少,本侯就要去问问燕王殿下,难道他的一句话还值不了这点马车吗?”韩度一脸冷笑的看着谢贵,出声威胁。 要是韩度真的去找燕王,那对于谢贵来说,还真的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别的不说,至少他在燕王心里的地位就会下降一大截。毕竟连这么一个小事,他都处置不好,那燕王还能够拿他有何用? 燕王府可不养废物。 谢贵对于韩度的威胁没有丝毫慌张,不紧不慢的说道:“区区小事何必要去找王爷?侯爷,其实咱们彼此心里想的都是五十辆,咱们不如就以五十辆成交如何?何必要一点一点,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 “五十一辆。” 自己可没有说过五十辆成交,是你谢贵说的。既然谢贵漏了底线了,那韩度无论如何都要占一点便宜再说。 “成交!”谢贵也没有想到韩度堂堂镇海侯,会如此的势利。不过也只是一辆马车而已,他谢贵出的起。 “还有,你要给本侯一些工匠。”韩度还没有满足,又提出了条件。 “侯爷要工匠做什么?”韩度这占了一次便宜,马上有想要来第二次的风格让谢贵有些受不了,他有些不准备答应韩度。 韩度眼睛一瞪,不满的说道:“这马车总是会坏的吧?本侯要是没有匠人,马车坏了之后如何修好?难道你想让本侯自己动手?” 这.......谢贵发现自己没有理由反驳。只好咬咬牙,说道:“好吧,下官可以给侯爷十名修马车的工匠,不过侯爷可要答应下官,这是最后一个条件,再多就没有了。” 韩度不在意的摆摆手,“下去准备吧,赶紧将马车和匠人给本侯送来。” 见韩度果真没有再提要求,谢贵连忙躬身行了一礼,“下官告退。” 韩度看在谢贵离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有再说什么。自己要的就是马车和匠人,对于其他的东西,韩度还真不看重。 正文 九百六十七章 胜天半子? 谢贵办事很爽快,虽然他在韩度面前多少吃了些亏,但是一旦点头答应下来,他就会不折不扣的把人和马车给韩度送来。 韩度拿到马车和匠人,首先就是要求匠人对马车进行改装。 现在的马车都是两轮的,载重量少不说,还有一般的重量要压在前面的马或者是牛的背上。原本这些牛马拉动马车就足够费力了,现在还要让它们负重前行。这是不人道,也是不科学的。 韩度就要改变这种情况,要减轻马匹的负担,将两轮马车改装成三轮马车。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改成四轮马车?四轮马车载重虽然比三轮马车要更大,但同时这样的马车也更加不利于转弯。 古人也是很聪明的,没有道理既然都做出两轮的马车了,没有人会想不到将四轮马车给做出来。只是因为这样的马车在装满货物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转弯,才不得不又改了回来。 而三轮马车就不同了,虽然载重没有四轮那么大,但是也要比两轮的大上一截,而且无论向左还是向右转弯,都是轻而易举便捷无比,这是韩度现在最好的选择。 “侯爷,小的做了一辈子马车,就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马车啊。” 听到韩度要给马车在前面加装一个轮子,这为首的匠人都快要疯了。从他记事开始,看爷辈制作马车,就没有见过三个轮子的马车。 “你没见过不代表现在不能又,反正你只要按照本侯说的去做就成了。”韩度没有和匠人解释太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匠人的身份在韩度面前自然不值一提,韩度说什么他也只能够照做。可是身为老匠人的孤傲又让他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侯爷的吩咐小的自然听从,可是侯爷,这后面两个轮子,前面才加一个轮子,这......即便是要加,是不是也要加两个轮子才行?” “就加一个轮子。”见匠人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担忧,韩度便说道:“即便是有问题,本侯也不会怪罪于你。” “小人遵命。”匠人听了韩度的话,脸上才露出轻松的笑容。他其实不怕韩度的要求奇怪,在他身为匠户这么多年,比这奇怪的要求他都见过。 他就是想要韩度给他一个保证,要不然他费心费力的将东西做出来,结果和韩度想的不一样,反过来怪罪在他身上,他上哪里说理去? 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见到过。 “嗯。”韩度微笑点头。 见匠人就要转身去做事,韩度挥手拦住他,又提出一个要求:“除了需要在前面增加一个轮子之外,每个轮子的宽度你给本侯加到现在的三倍。本侯不管你是增加轮子,还是直接把轮子做宽,反正把轮子的宽度给本侯增加就行。”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长久以来明明大家都知道一遇到雨水天气,车轮容易陷进泥土里,却没有人想过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从马车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车轮的宽度都是一成不变,只有一寸宽。 这样的宽度,只要土壤松软一点,载重的马车就会陷入到泥土里。到时候,只能让人费时费力的推着马车走。 解决这问题太容易了,只要把车轮的宽度增加就可以。 匠人既然接受了韩度第一个奇怪的要求,现在面对这第二个他也没有什么惊奇的。老农般的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堆攒起一朵向日葵花,重重的朝韩度点头,“侯爷放心,小人省的。到时候小人再各自增加一个更宽的车轮上去便是,这不是什么难事。”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让这些匠人赶紧去做事。 而自己却连忙去找到汤鼎,让他派人把战船上的大炮拆下五十门,并连火药引线一起运过来。 几日之后,山字营整装完毕,只等朱棣一声令下便可以出发。 朱棣在做了简短的誓师之后,抽出腰间的宝剑,朝着北方猛然一挥。 “全军都有,朝松亭关进发。” 韩度对于朱棣的话感到意外,等到朱棣收回长剑之后,才上前问道:“王爷,咱们不回北平,就直接去松亭关吗?” 朱棣一脸笑容的看着韩度,解释道:“正是,大军粮草齐备,没有去北平的必要。而且咱们已经耽搁太多的时间了,直接前往松亭关能够节省时间。” 韩度听了之后,只是笑着点头附和了几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的想着,‘直接去松亭关真的能够节省时间吗?从这里去松亭关,几乎和去北平是一个方向,而且去北平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对于带着辎重的大军来说要好走的多,可以快速行军。相反去松亭关只是一条小路,大军行进虽然说不定艰难嘛,但至少快不起来就是了。所以,从时间上来说,直接去松亭关未必就要比先去北平,再去松亭关节约时间。朱棣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 可是现在大军是朱棣在统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度虽然可以提出意见,但是绝对不能违逆朱棣的军令。 韩度回到山字营,让汤鼎和徐成斐两人整备好大军,跟着前往松亭关。 五十一辆怪模怪样的马车走在路上,引得其他军士纷纷好奇的看向这边。可是好奇归好奇,不会有人知道,这些马车里面都装了一门大炮,此行整整带了五十门。 在北平周围的时候,韩度还可以随处看到大明百姓。骑在马背上走着,一早一晚韩度还能够看到笔直从天而上的渺渺炊烟。 可是越是往北走,能够看到的大明百姓便越少,炊烟也是寥寥无几。 看到韩度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周围村落上面,朱棣打马来到韩度身边,笑着问道:“在看什么?” 韩度抬眼看到是朱棣在问自己,连忙躬身一礼,“拜见王爷。” 朱棣提马和韩度并排走在一起,哈哈笑道:“韩度,本王也算是和你一见如故了,不用如此多礼。再说了,现在是在军中,军中没有那么多礼数。” “谢王爷。”韩度朝着朱棣点头示意。 既然朱棣都这样说了,那韩度也不会和他客气。 果然,朱棣见韩度态度随意,他反而更加高兴。朱棣从小在军中长大,军中没有什么所谓礼数,只有强者为尊。对于文人的礼节本来就不怎么在意,若是礼数多了,反而会让他感到不自在。现在韩度对他举止随意起来,反而让朱棣更加高兴。 哈哈笑了两声,朱棣好奇的问道:“刚才本王在看你一直都在朝着那些村子看,你是在看什么?” “臣是在看,好像越是朝着北边走,这大明的百姓就越少,这里的土地荒芜的可不少,为何会这样?”韩度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朱棣上下打量了韩度一眼,颇为赞赏的说道:“你果然不凡,很多人来到这里,只会看见满目荒凉,不会去注意到这里百姓是多是少。” 微微叹息了一声,朱棣才继续解释道:“实话告诉你吧,现在这里的百姓比前两年还要多了一些,因为大明将辽东给纳入疆土,让百姓有足够的胆子来到这里谋生。要是早几年大明还没有打下辽东的时候你来这里,你根本就看不到几个百姓。” 原来如此! 韩度边听边点头。纳哈出盘踞辽东的时候,时常会派兵南下骚扰。这里的百姓首当其中的就要面对纳哈出的兵锋,有再多的百姓也不够纳哈出折腾。 韩度跟着大军,一路来到松亭关。在这长城根下,果然如同朱棣说的那样,根本就见不到百姓,只有松亭关的守军还在守在长城上。 出了松亭关,大军便一脚踏入草原。 朱棣作为一军统帅,每日要派出探马打探前路,还要按照军情信息推算蓝玉和傅友德大军的位置,以便确定大军的前进方向。要忙的事情太多,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到韩度。 韩度原本以为自己总算是能够清净了,没有想到在朱棣没有骚扰自己之后,一个和尚浑身上下穿着黑色的僧衣,骑在一匹黄棕马上,款款朝着韩度走来。 自从看到这个和尚,韩度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股来者不善的感觉在心里浮现。 韩度定定的坐在马背上没有说话。 黑衣僧人一脸笑意的来到韩度面前,歪着头看了韩度两眼。忽然笑着说道:“镇海侯真是好定性,在大军里面看见贫僧这个和尚,侯爷也没有丝毫的奇怪。” 原本一脸沉凝的韩度,听到黑衣僧人的话,忽然也笑了起来,说道:“事出必有因,大师既然出现在大军里,那就有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道理。本侯又不是大军主帅,有什么好奇怪的?” 韩度虽然满脸笑容,但是话里话外却讽刺了朱棣。大军的主帅是朱棣,让一个僧人来到大军里面,究竟是好是坏,都要由朱棣去担着,和韩度没有关系。 而且,韩度还试探了一下这和尚与朱棣的关系。想要看看这和尚在自己提到朱棣时候的反应,看看能不能从他神色当中瞧出点破绽来。 正文 九百六十八章 法号出处 黑衣僧人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看向韩度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 直言不讳的说道:“侯爷所料不错,贫僧就是跟着王爷入大军的。” ‘哦?这么直接,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韩度对于黑衣僧人的坦白,感到有些惊奇。 不过,韩度随即一想便明白,这才是眼前和尚的高明之处。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和尚就是老朱下旨到各王府为马皇后祈福的那批和尚之一。既然是老朱的旨意让他入的王府,那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反而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这和尚对于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妙到毫颠的地步。 可惜......这和尚再能洞彻人心也没用。让他想破脑袋,他也绝对不会想到韩度是穿越过来的。 “敢问大师尊姓大名。”韩度脸上笑容不变,好似随意的问道。只是在问过之后,两个牙齿的尖端针锋相对的顶在一起,暗藏着韩度对这和尚名字的重视。 姚广孝......究竟是不是这人,就看眼前这和尚的回答了。 韩度没有及时等到这和尚的回答,不由得做出一副略微疑惑的神情,抬眼看向和尚。 黑衣僧人将韩度的表情巨细无遗的看在眼里,然后才展露笑容,说道:“贫僧出家多年,俗家姓名早已忘记了,也不愿意提起。” 这念头当和尚的,几乎都有一个不得已的悲惨经历,不想去提起过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在有些时候,询问一个和尚的俗家姓名,是一种不礼貌的事情。 韩度闻言,顿时脸上露出歉意,说道:“抱歉,是本侯唐突了。不过,既然大师已经遁入空门,那法号总是有的吧?不知道大师是否肯坦言相告?” “这有何不可?”黑衣僧人笑了笑,坐在马上,把僧袍一挥。 “贫僧法号,道衍。” 道衍! 果然是他! 韩度眼睛里面精光猛然爆闪,即便是早有准备,也难以压抑的住。 道衍和尚,俗家名姚广孝,朱棣造反最大的推手,最大的谋士,最大的阴谋家。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黑衣和尚,每一个名号都足以让韩度提起万分的警惕。 韩度神色的变化,自然没有瞒过道衍的眼睛。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没过一会儿便消散的一干二净,脸色冷峻的问道:“侯爷听过贫僧的法号?” 道衍自认为他对韩度的了解,要比韩度对他的了解,要多。韩度第一次来到北平的时候,他就故意躲了起来,在暗中观察韩度。 以他一个落魄和尚的地位,韩度无论如何都应该没有听说过他才是。而现在韩度竟然会对他的法号有如此反应,那岂不是说明韩度以前就知道他的法号? 如此说来,岂不是韩度早就暗中调查过他?这让道衍有些不安起来,暗暗警惕的盯着韩度。 韩度知道自己刚才的神色变化,引起了道衍的警惕。于是故意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温和的笑着摇头,“本侯第一见到大师,以前自然也没有听说过大师的法号。” “哦,是吗?那侯爷为何听到贫僧说出法号,就满脸震惊的样子?”道衍根本就不信韩度的解释,脸上神色丝毫没变化,语气冷然的问道。 韩度闻言笑了笑,没有回答道衍,反而问道:“大师这法号,应该不是令师起的吧?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大师自己取的。” “何以见得?”道衍一挥僧袍两手交叠在一起,对韩度保持着警惕,但是对韩度话里的话又有几分好奇。因为韩度猜的没错,他以前的法号不是这个,道衍这个法号还真就是他自己取的。 韩度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因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长起法号和父母起名字差不多,都会取一些寄予厚望的字。比如说,僧人法号里面,一般少不了智、慧、聪、能、悟等字。而大师的法号嘛......呵呵。” 韩度没有多说,不过其中的意味也能够让道衍明白他意犹未尽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道衍也没有继续追问,算是默认了韩度的说法。转而说道:“一个法号而已,叫什么不一样?” 道衍微微摇头,一副此事根本无关紧要的样子。 可是韩度眼睛一眯,意味深长的看着道衍片刻,然后才张口笑道:“当然不一样。” “侯爷有何高见?”道衍神色淡淡的面对韩度,完全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是接下来,韩度几句话就让道衍神色大变。 “大师这法号的气魄,可是非同小可,甚是算是惊天动地啊。”韩度笑盈盈的赞叹道。 “嗯?何以见得?侯爷言重了吧。”道衍根本不信韩度的话,以为他是在危言耸听,诈自己。 韩度鼻腔里面哼哼两声,然后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本侯没有猜错的话,大师这法号,取自《易经》吧?” “《易经》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道者,至高,至大,无上也;衍者,算也。怎么?大师这是想要和天地比高,胜天半子吗?”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道衍,嘴唇咧着露出三颗洁白的牙齿,闪着寒光。 道衍目露凶光的盯着韩度,毫不掩饰心里的滔天的杀意。因为韩度的话说的分毫不差,他当初给自己取这法号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他就是要与天齐高,胜天半子,哪怕是不惜性命他也要逆天改命。 可这是他当初心里的想法,这些话他完全烂在肚子,连朱棣他都没有说过,韩度是怎么知道的? 道衍看着韩度的目光凝聚成一线盯着韩度,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韩度的这些话,都是他在听到自己法号的时候,完全靠着他自己的本事猜测出来的。 猜测都能够猜的分毫不差,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只会认为韩度运气好。 而道衍不是一般人,他从来就不信什么运气,他自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韩度能够分毫不差的猜到他法号的来处,那就足以说明韩度的聪慧程度还要超过他原本的预计。 道衍第一次把韩度放在最大的威胁上,心中的警铃大作。 “哈哈哈......”道衍忽然仰头长笑,经久不息。 直到韩度的神色也跟着露出笑意,道衍才慢慢收住笑声,摇摇头辩解道:“侯爷想多了,一个法号而已,贫僧当初也是随意取的。没有想到竟然能够让侯爷联想到《易经》,还什么胜天半子?呵呵呵......” 道衍说罢,摇着头叹息,好似在责怪韩度想多了一样。 “哦?那大师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巧合,是本侯自己想多了?”韩度紧紧盯着道衍不敢松懈,顺着他的话说道。 巧合?这要是巧合,韩度自己去找本《易经》来吃了。刚才道衍杀意毕露的样子,韩度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现在,自己在朱棣的大军的当中。要是和这和尚撕破脸了,他在朱棣耳边阴自己一把,自己哪里说理去?这个老阴阳人,是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既然道衍想要把这件事遮掩过去,那韩度自然顺坡下驴。 “侯爷当然是误会了,不过即便是侯爷不信也无所谓。反正贫僧法号是道衍也好,是其他也罢,甚至明日贫僧就把法号改成逃虚子也可以。今日贫僧是奉王爷的命令,来看看侯爷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现在看来,侯爷聪慧过人,即便是稍有难处也能够自行解决,应该是用不着贫僧操心了,就此告辞~” 道衍说了一通,挥挥僧袍掉转马头,踩着“踢踏、踢踏”的节奏声,就此离开了。 韩度坐在马背上,目送着道衍离开,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一言不发。 一旁的汤鼎在刚才韩度和道衍打机锋的时候,完全插不上话。现在见道衍离开,他才轻声在韩度耳边问道:“真有你说的这么玄乎?这和尚的一个法号,都有着如此深意?” 韩度注意道汤鼎的话,回过头看向他,脸上僵硬的笑容慢慢软化下来,重新变得生动。顿时笑出了声,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说呢?” 说罢,也不再理会汤鼎,转头看到在赶路的山字营将士。尤其是那些载着大炮的马车,这些可都是韩度的宝贝,损失一个都能够让韩度心疼的掉下眼泪来。 好在马车被增加了车轮,不仅加宽了车轮的宽度,而且对于载重的承受能力也更强了。到现在,五十辆车没有一个出现问题,都在平稳的运送着大炮。 汤鼎还骑马站在原地想着韩度的话,以他对韩度的了解,韩度对他几乎是无话不谈的。现在竟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汤鼎并不认为韩度是有什么事情想要瞒着他。相反,他认为韩度是不想将他卷入到其中。 “那就是说,这件事很严重?也就是间接的证明,韩度与那和尚说的话,都是真的?”汤鼎深吸一口气,神色飞快的变得无比严肃。 抬头望着道衍离去的方向,“一个和尚也想要胜天半子?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汤鼎摇摇头,心里喟叹一声,将此事放下。 既然韩度都不想自己卷进这件事当中,那他就更加不应该深究。对于韩度,汤鼎是有着绝对的信任的。不仅信任韩度不会害他,还相信韩度比他聪明。 既然韩度不想让他卷进来,那就一定是为了他好。  正文 九百六十九章 不学无术 道衍神色淡定的离开了,可是骑在马背上的他随着前后颠簸,心情也开始左右摇摆起来。这种状态,直到他走到朱棣身边都还没有回复过来。 朱棣非常奇怪的看了道衍一眼,要知道今天这场与韩度见面的戏,可是在道衍的强烈要求之下,他才同意道衍去对韩度试探一二的。 明明是试探韩度的虚实,怎么现在道衍反而变成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不是要去和韩度见面的吗?这是怎么了?” 听到朱棣的话道衍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就这么一路回来了。而他对如何回来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显然刚才他在想着韩度的时候,牵扯住了他全部的心力。 侧头看向朱棣,道衍微微一声叹息,“已经见过了。” 朱棣瞳孔微微一缩,既然已经见过,那道衍这副神色难道是因为和韩度说了什么?还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衍这个时候已经回复过来,神思逐渐清明。没有回答朱棣的问话,反而抓住机会向他询问道:“王爷,你觉得贫僧的法号如何?” 朱棣不知道道衍为什么要问这个,皱了皱眉头,疑惑不解的问道:“道衍,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道衍无声的发出一阵长叹,然后才开始说起和韩度见面的事情,“......韩度问贫僧姓名,被贫僧以出家忘了俗家姓名给挡了回去,然后他有问起贫僧法号,贫僧告诉他,法号道衍......” 听着道衍的诉说,朱棣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他好似有所感觉道衍就要说出,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了。 “然后,韩度便开口问起贫僧法号的出处。” “出处?你这法号真有出处?本王怎么不知道,从来都没有见你提起过啊。”要是道衍没有提起来,朱棣都不会去想一个法号会不会有什么出处。 现在既然道衍提起这一茬来,那显然他这法号的出处肯定非同一般。 “你告诉他了?” 虽然一个法号的出处并不是什么非常紧要的大事,但是既然当初道衍对自己都没有说,那随随便便就告诉韩度的话,总归是让朱棣有些芥蒂。 道衍忽然察觉到朱棣话语里的怀疑之意,心里猛然咯噔一下。现在大业未成,若是朱棣就对自己起了疑心,那就啥也不用干了。要不赶紧躲到深山老林里,困顿中了此残生。要不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让人找上门来把他和朱棣一起弄死。 道衍瞬间清醒过来,要是不给朱棣解释清楚的话,以他那多疑的性子,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他心里的一个死结,早晚会爆发出来。 “贫僧自然不会告诉他。”一提到韩度,道衍脸色就忍不住的阴厉。 紧接着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向朱棣解释道:“可是殿下信吗?韩度竟然在听到贫僧法号的一瞬间,就猜到了贫僧法号的来处。” 朱棣确定了道衍说假话,神色顿时缓和下来,一副淡定的样子看着道衍,等着他的下文。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就是贫僧法号的出处。”说完,道衍微微叹息一声。原本他在取这法号的时候,可谓是豪情万丈,打心里想要干一翻轰轰烈烈的事业。 可是在韩度一听到他的法号之后,便能准确的猜到他的想法,道衍就感到一阵害怕。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够一眼识破他心里的想法,他就算是想要淡然处之,都难以做到。 他绝对不信这是巧合,像他这样聪明的人根本就不把运气放在眼里,他相信的是‘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朱棣听了,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的看了道衍一眼。意外的是他也没有想到道衍的这个法号,竟然还有这个出处。高兴的是,道衍能够对韩度抱着如此浓重的敌意,那就说明他还是可以信任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道衍......你好大的气魄。” “哈哈哈,贫僧若是连这点气魄都没有,怎敢放言能够助王爷?”道衍轻笑了两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够听的清楚的话,附耳在朱棣耳边说道。 朱棣不仅对道衍的张狂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心里颇为赞同的点头。的确,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一个不好阖族尽诛就是最好的下场。 两人坦诚相待的对视良久,彼此交心,更进一步增加了相互之间的信任,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奋斗。 朱棣对于道衍的坦诚非常满意,可是想到韩度,顿时皱了皱眉,思忖道:“这韩度竟然能够一口道出你法号的出处,的确是智慧非凡。” 说着,朱棣眼睛眯起望向前面的虚空,就好似在看到将来韩度对他造成的阻碍一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道衍也点头附和,沉吟一下,说道:“这韩度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没有见到他之前,贫僧也只以为他不过是少年得志罢了。没有想到,他不仅心思缜密,而且才思敏捷。” 见自己的话,让朱棣的脸色越发难看。道衍胸有成竹的朝朱棣一笑,说道:“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他的底细了,而他却对咱们一无所知。” 朱棣听着下意识的点头,赞同道衍的看法。随即脸上浮起一股笑容,只是这笑容里面充满着透入骨髓的寒意。 ...... 大军出关,随着一日日的行军。周围原本的崇山峻岭慢慢的变得平坦,高大挺拔的树木,也逐渐低矮,到最后变成了浅浅的草原。 韩度带着山字营,跟在大军当中赶路。 几日不见的朱棣,再次骑着马,来到韩度面前。 “臣拜见燕王殿下。”对于朱棣的到来,韩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还是热情的先一步朝朱棣行礼。 朱棣虽然嘴上说在军中不用多礼,但是对于韩度能够如此对他表示敬重,他还是很高兴的。 朝着韩度伸手示意一下,“快快起来吧,本王说过在军中不用多礼。” “谢王爷。”韩度也没有减持,顺势直起身来。 朱棣身形魁梧,坐在马背上,打马和韩度并排走在一起,要高出韩度半个头。 侧头低眉看了一言不发的韩度,朱棣笑着说道:“本王几日未来了,也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难处没有。有难处尽管说,本王一定会帮你的。” 韩度看了朱棣一眼,心道:我的难处就是那道衍和尚,现在就去帮我把他砍了吧。 可惜,韩度这话只能够藏在心里,甚至都不能表露出分毫来,以免打草惊蛇。 “多谢王爷关切,臣心领了。不过现在臣这里一切都好,若是以后真有难处了,臣肯定会向王爷求助的。”韩度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心情激动的看着朱棣。 韩度的热情,让朱棣都有些吃惊。仔细看了韩度几眼,见他神情不像是作假,便放下心来。 忽然,朱棣瞥了韩度身后的马车一眼。改装过的马车轮子怪异,一下子就引得朱棣注意。 原本朱棣只是以为这些马车被韩度弄的奇怪了一点,可是等他看到车轮留下的车辙之后,瞳孔猛然一缩。 回过头,直接向韩度问道:“本王看你这些马车,留下的车辙怎么只有浅浅的一层,甚至是连草都没有压到土里?本王可是见过随军的马车的,那些运粮草的马车,少说也要留下一寸深的车辙。难道你这些马车都是空车,什么都没拉?” “王爷神目如炬,不过臣的这些马车可都是拉了很重的东西的。”韩度谄笑着拍了朱棣一记,解释道。 “不可能!”朱棣直接摇头,根本不信韩度的话,紧盯着韩度说道:“若是你的马车拉着重物的话,那车辙应该和其他的一样深才对。” 见朱棣盯着自己不放,韩度只好抬手指着马车,笑道:“王爷有没有发现臣的马车车轮,和寻常的马车不同?” 朱棣早就发现不同之处了,淡定的点头说道:“的确,车轮要比寻常马车宽了许多。” 韩度吐了口气,旋即露出笑容:“这些马车之所以没有陷进去,就是因为这些车轮的缘故。车轮变宽,车轮和地面的接触面积就会增大,同样的重量下压强就会变小,这样就不容易陷进土里。” 什么接触面积?什么压强?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朱棣听的一脸懵圈,满眼的疑惑。 韩度见了,歉意的咳嗽一声,微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书院里面教授的东西......” 朱棣从小就不被老朱重视,甚至是连一个好的先生都没有给他请。因此,就导致朱棣对于四书五经、千古文章之类的知识极为欠缺。而他自己也对读书不感兴趣,相反对行军打仗极为踊跃,也极有天赋。 朱棣连正统的文化教育都没有接受过,对于书院教授的数理化更是一概不感兴趣。他只是听说过大明皇家书院教授数理化,但是对于这数理化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完全不知。  正文 九百七十章 徐成斐的失落 没有学识的人,天生就带着一股自卑感,即便朱棣是堂堂燕王,也不列外。 听到韩度提起书院,他脸色一红,便不想再继续最问下去。 直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其他马车也把车轮弄成这个样子,就不会陷进土里去?” 韩度心里嗤笑一声,微微点头附和朱棣:“正是如此,车轮加宽之后对于地面的压力变小,即便是刚刚下过雨,只要不是太严重,都不会陷进泥土里。” 听了韩度的话,朱棣心里就有想法了。众所周知,大军行进,自然每一个大帅都希望能够兵贵神速。可是有时候限制住大军速度的并不是人们的两条腿,而是运送粮草的马车。 大军深入草原,粮草是至关重要的命脉。蒙元全民骑兵来去如风,如果不把粮草裹在大军里保护起来,把粮草留在后面单独运送,那恐怕再多的粮食都不够蒙元骑兵袭击的。 而马车行动缓慢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车轮在草原上会陷进土里,没有士卒推着根本连走都走不了。 可是韩度的马车却不会陷进土里,朱棣看到这些马车周围根本就没有人推动,只是四匹马在前面拉着,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掌管住缰绳,便能够在草原上行动如风。 这样的优势意味着什么,对于精于用兵的朱棣可是一清二楚。 “这些马车是谁做的?”朱棣迫切的想要把大军的马车全部改造成眼前的这些一个样。 朱棣相信,一旦全部改造完成,那大军的行进速度肯定会提高一大截。 “当然是王爷当初给臣的那些匠人,臣只是告诉他们要怎么做,他们就按照臣的要求给改出来了。”虽然韩度知道自己如此说了,朱棣肯定会打这些匠人的主意。不过韩度也不在意了,反正马车已经改完了,即便是朱棣将这些匠人要走,对于韩度也没有什么损失。 “就是当初本王给你的十个匠人做的?”朱棣有些恍然醒悟。韩度虽然聪慧过人,但是他不可能动手去把马车改成这样。他能够依靠的,自然是那十个匠人。 韩度笑着点头,算是回应了朱棣。 朱棣也不在意,沉吟一下,说道:“这样,本王给你二十个匠人,你把那十个匠人还给本王,如何?” 韩度闻言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朱棣竟然没有想着白要,而是提出交换。 既然如此,本就做好朱棣白要的心里准备的韩度,自然更加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笑道:“王爷言中了,这本就是王爷的人,说换就见外了。王爷想用他们,臣这就去将他们叫来,跟王爷回去。” 说完,韩度朝着身后远处跟着的徐成斐高声吩咐一句。 等到十个匠人到来,朱棣脸上露出笑容,朝韩度保证道:“放心,本王说话算话,回去就给你派二十个匠人来。” “那,就多谢王爷了。”韩度笑着抱拳行礼。 既然朱棣一定要给,那韩度自然不会继续推辞,毕竟谁会嫌弃手下的人才多呢? 朱棣带着匠人从韩度那里离开,回到中军位置,让人将十个匠人带下去,吩咐他们对马车进行改装。 见朱棣发号完施令,道衍和尚才走进前来,脸色沉凝的朝朱棣问道:“王爷此行可有收获?” 朱棣淡淡的点头,忽然笑了一下。 道衍颇为好奇的看了朱棣一眼,连忙问道:“王爷因何而笑?” 自从道衍见了韩度一面,就被韩度猜到他法号的出处之后,他对韩度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他相信朱棣的感受,应该也是和他一样。 却没有想到,朱棣在见了韩度之后,竟然还能够笑的出来? 朱棣收了收笑容,神色淡淡的说道:“韩度的确是聪明,不过从本王这次和他的接触来看。他对本王还是心存敬意的,应该不会故意和本王为难。” 见朱棣口风突变,竟然如此为韩度说话,道衍不由得慌了,连忙提醒道:“王爷,此子狡诈非常。从贫僧曾经得到京城来的密信看,此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的。” 朱棣笑着挥手,止住了神色大变的道衍,笑了笑道:“本王没有信他的话,本王的意思是,只要他不跳出来惹事,本王就放过他。毕竟,这韩度是跟着本王出征的。而且父皇还特意下旨,一旦事有不谐,宁愿输了此战,也要保证韩度能够活着回到京城。” 朱棣叹息着说道,同时话语里面也充满了无奈。同时对韩度有着几分嫉妒,毕竟他身为燕王,都没有受到父皇如此的重视。 宁愿输了此战,也要保证韩度安全回到京城。战场上刀箭无眼,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谁又能够保证万无一失?既然韩度如此重要,那还让他来做什么? 朱棣不用想都能够明白父皇的意思,就是为了给韩度镀金呗~ “王爷,如果就此放过韩度,那无异于放虎归山呐。他的亲妹妹是太子妃,他一定会站在太子那边的,将来一定会成为王爷的阻碍。”道衍痛心疾首,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了,毫无顾忌的劝道。 “闭嘴!”朱棣极力的压低声音,满腔怒火的朝道衍吼道。 见道衍立刻闭上嘴巴,朱棣慢慢平复之后,朝道衍说道:“这是父皇的旨意,难道本王还能够违逆不成?” 道衍眼帘也垂了下来,他也明白朱棣的难处。有圣旨压着,即便是燕王也只能对韩度束手无策,除非他想要直接造反,要不然他就不得不遵从皇上的意思。 道衍沉吟一番之后,附耳和朱棣说道:“王爷当然不用违逆皇上的意思,只要......” 朱棣听完之后,吃惊的看着道衍。原本他以为这是一个死结,但是没有想到道衍竟然能够在这其中独辟蹊径。 这就厉害了! “有大师助本王,无忧也......”朱棣伸手,用力的和道衍握在一起。 ...... 随着大军逐渐深入草原,沿途已经碰到了不少的蒙元部落。 草原上究竟有多说部落,或许连当初的忽必烈都说不清楚。而这些部落也是大小不一,只要有过万人口,这些部落就敢称大部落。而小的部落,甚至有可能只有几百人。 这些蒙元人为了生存,不得不抱团取暖形成部落。但是大小部落之间,有彼此争斗不休。有时候,甚至会出现毫无征兆的攻打和屠杀。 整个草原上,也只有黄金家族的人,才能够得到所有蒙元人的认可,才能够把草原统一起来。 大军行进自然是要尽可能的保密,沿途遇到的部落,不论大小,都被前军击溃。 来不及逃走的自然被就地处决,但是有些警觉的提起骑马逃走的,大军也拿这样的人没有办法,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将明军再次北征的消息在草原上朝四方传递出去。 得到消息的大部落就会串联起来,组成大军,前来阻拦明军清扫草原。有时候,甚至北元皇帝会下旨,召集草原所有部落,对明军进行围攻。 其实,这也是明军的一种无奈之举。 草原上的蒙元人逐水草而居,根本就是居无定所。再加上草原广大,明军一进入草原就根本没有明确的进攻方向,只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将蒙元人聚集起来,再进行决战。 可是这办法也不是那么完美,一来就是,蒙元人有可能完全不会理会大明,他们直接退走,反正草原幅员万里,等到明军粮草不及,自然就会退了。二来是,万一聚集起打了的蒙元人,要是实力超过明军,那攻守之势异也,明军反而变得危险。 不过明军强悍,在老朱数次征伐草原的时候,都是以少胜多打的蒙元分崩离析。因此,现在蒙元人都知道明军强悍,轻易不会选择和明军对阵。 而明军进入草原,大多数时候都是像朱棣现在这样,将恰好碰到的蒙元部落给逐一清理。 大军一切如常的朝着草原推进,碰到的蒙元部落在大明的雷霆一击之下,纷纷烟消云散,只有极为少数能够逃走。 山字营被朱棣安排在大军中间,受到重重保护,因此日子过的逍遥无比。韩度根本就不像是来打仗的,倒是像来草原游玩的。 韩度对于这种状态极为满意,上辈子没有机会到草原,现在看到如此原生态的壮阔风光,自然要大饱眼福。 韩度手里拿着一根铁签,上面穿着一只肥美的野兔,正放在火上烤着。两手勤快的不断翻滚野兔,尽力让它受热均匀、各面金黄、外焦里嫩。 可是徐成斐不一样,他这几天神色阴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跟着李文忠,原本是前途无量的。但是却因为韩度,被李文忠放到山字营来。 如果李文忠还在的话,肯定不会忘了他的功劳,早就提拔他了。可是偏偏他运气不济,李文忠突然病故,这直接导致他就此被人遗忘。 好不容易,等韩度重新来到山字营,他又燃起希望。而且正好又遇到征伐蒙元,他总算是以为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万万没有想到,山字营竟然被保护在大军中间,连个接敌的机会都没有,这怎么能让徐成斐不郁闷?  正文 九百七十一章 议事 “来,吃点。” 野兔被烤的外焦里嫩两面金黄,滋滋冒油。韩度大方的撕下一块兔腿给徐成斐,想要安慰一下徐成斐闷闷不乐的心灵。 徐成斐心情郁闷的一把将韩度的手给挡开,满脸失落的说道:“这还是来打仗吗?这是来郊游还差不多。咱们被大军严严实实的保护在中间,一辈子都别想打上仗。” 这么肥美的兔子,徐成斐竟然还嫌弃。要不是韩度看在他闷闷不乐的份上,根本就不会将这东西分享给他。 徐成斐倒好,竟然不领情,那这样韩度正好可以独自享用。 收回手,照着兔腿韩度就嗷呜一口咬下去。微烫的油脂沾到嘴唇上,反而更加刺激人的食欲。随着一口咬下去,牙齿先生碰到焦脆的表皮,然后是香嫩的兔肉,浓郁的焦香在口腔里面爆发出来。 韩度贪婪的屏住呼吸,连一丝香气都舍不得吐到空气当中。飞快的咀嚼几下,便狼吞虎咽的将兔肉吞下。 一边吃着,一边含含糊糊的朝徐成斐说道:“打仗可不是过家家,是要死人的。不管是下面的将士死伤,还是你受伤,都让本侯感到心痛。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虽然你没有立功的机会,但是胜在平安无事啊。” 徐成斐却不这样认同,他参加这次北征,就是冲着建功立业去的。一点危险根本就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反而是现在这样让他浑身难受。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韩度将野兔吃到了尾声,一个朱棣身边的一个亲兵前来传令。 “燕王有令,请镇海侯帅帐议事。” 见亲兵语气紧急,韩度也没有精力去管徐成斐的郁闷了,连忙上前说道:“头前带路。” 韩度来到朱棣帅帐,走进去看见帅帐坐满了人。朱棣坐在最上首位置,左右两人如同左膀右臂一般将朱棣拱卫在中间。 右边一人身材魁梧,胡子从下巴有一直蔓延到两耳前面,须发皆密。左边一人面如冠玉,虽然已过中年,但是眼里精光饱满,不属于年轻人。 韩度一进来便看到汤鼎已经列坐在其中,隐晦的给了他一个眼神,算是打过招呼。 “韩度来了?快,快快入座。”见到韩度到来,朱棣连忙朝着他左边下首第一个位置示意了一下。 这里除了朱棣之外,就只有韩度的爵位最高,自然要坐在仅次于朱棣的位置上。 韩度也没有客气,谢过朱棣之后,便走上前站定,回过身朝众人看了一眼,才稳稳的坐下。 朱棣站了起来,走到长案下方,朝着韩度抬手向众人引见:“这是镇海侯韩度,你们当中或许有人认识,也可能有人不认识,不管你们以往是否认识,今日本王都为你们引见一下。” “我等,拜见镇海侯......” 不管是燕王麾下的将军,还是五军营的将领,都齐齐朝韩度抱拳一拜。 “诸位免礼。”韩度笑着伸出上手抬举几下,便算是和众人见过。 然后,朱棣又朝着右边第一人抬手,示意道:“这是朱能。” 随即又朝韩度下首一人抬手示意了一下,说道:“这是张玉。” “都是本王麾下的大将,你们见过镇海侯。” 朱棣的话音一落,朱能和张玉两人便齐齐躬身,朝着韩度拜下:“末将朱能,张玉,拜见镇海侯。” 韩度脸上露出笑意,高兴的哈哈大笑,连忙说道:“度早就听闻过两位将军的威名,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两位将军威风凛凛,真是让度心生欢喜。” “谢镇海侯。” 出乎韩度的意料,朱能和张玉两人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便一言不发的站回到原位上。 按照道理来说,韩度是侯爵,他们两人只是一个将军,在韩度有意示好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们都应该热情的回应才对。 可是两人却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生硬的回应了韩度,语气当中带着疏远,完全没有一丝半点想要亲近韩度的意思。 韩度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下意识的侧头看向朱棣。 朱棣却是哈哈自得的笑了两声,便将此事揭过,一点都没有让两人热情和韩度来往的意思。 见到这样,韩度笑了一下收回目光。眼睛垂下看着地面,心里赞叹着朱棣御下有方。朱棣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光从御下这一手段来看,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莽撞的武夫。而是一个颇有心机,也能够熟练运用心计的狠角色。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诸位也见过面了,那咱们便开始商议下一步改如何行军的事吧。诸位落座。”朱棣笑着拍了一下手,先开口顶下了今日议事的基调。 门口的亲兵听到朱棣的话,转身出去将帘子放下了,隔绝了内外,并且将帅帐三丈内的闲杂人等全都清空。 所有人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抬头齐齐看向朱棣。 朱棣很享受此刻的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脸色,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发生。此时此刻,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够号令数万大军。 朱棣停顿了片刻,觉得火候已到,便背脊一挺,稳稳端坐在椅子上,沉声说道:“这几日以来,大军已经没有遇到过像样的部落了。而且中途遇到几处明显是大部落待过的地方,可是现在也已经是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因此,本王以为,这些部落一定是得到了大明再次北征的消息,远远的躲了起来避开咱们的兵锋。 这些蒙元人只要把咱们一路行进的消息综合起来,便不难猜到大军的行进方向,因此,如果咱们几下按照现在的计划推进下去,恐怕不会有什么战果。 这次议事,本王就是想要听听诸位的意见。咱们究竟是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推进,还是改变方向?” 朱棣的话音落下,帅帐内鸦雀无声,只有帐外的风从缝隙当中吹进来,发出“呜呜呜”的凄厉尖啸。 涉及到改变大军进攻方向这么大的事,无论是谁都不管胡乱出言。 朱棣见没有人接话,只好干咳两声,补充说道:“诸位都是带兵多年的人,你们当中有人甚至不止一次的参与过征伐蒙元。诸位都说说吧,本王想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停顿了几息之后,朱棣继续说道:“今日无论你们说什么,本王都赦你们无罪,诸位可以畅所欲言。” 有了朱棣的这句话保证,下面的将顿时哄闹起来。 有人直接大声吼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改变方向,继续追击蒙元人啊。咱们来草原可是为了立功的,若是继续按照现在的方向行进下去,那什么战功都捞不到。” 此人说完,便抱着双手气鼓鼓的坐在位置上,把头扭向一边。好似他只对军功感兴趣,若是不能让他立功,他就不答应。 有人提议改变方向,自然就有人不认同。 “不不不,贸然改变原定的计划变数太多,风险太大。再说了,谁也不知道这些蒙元人究竟是就此逃走不回来了,还是在前面集结准备和咱们决一死战呢?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末将以为,咱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朝前推进。” 一时间,一众将领很快便被分成了两拨人,双方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还把沙盘都给搬了出来,纷纷在上面指点江山,都想要朝对方证明自己的才是正确的。 朱棣坐在上位,抱着双手侧靠在椅子上,眼睛半醒半闭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下面闹哄哄的一片,已经在假寐一般。 韩度看了一眼朱棣,又看了一下争吵的不可开交的一众将军。发现这些针锋相对的将军,居然都是朱棣麾下的将领。而五军营的将领和汤鼎,都是神色不变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景,完全没有参合一嘴的意思。 韩度侧过头撇了一眼,随着呼吸起伏,头不断轻微上下而动的朱棣。 ‘原来你是想要给我上一课啊!’韩度心下了然,带着几分冷笑。 “王爷~”韩度轻声喊了一句,朱棣没任何反应。 “王爷?”韩度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句。 朱棣还是一副好似睡着了的样子,没有丝毫反应。 “王爷!”韩度见朱棣这么能装,也不客气了,直接大吼一声。 声音之大,让原本争吵不休的众人都瞬间停息下来。齐齐看向韩度,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朱棣见糊弄不过去了,只好故意装作刚刚睡着了,被韩度给吵醒的样子。慢慢掀开眼帘,看向韩度,一副还没有回过身来的姿态,问道:“怎么了,韩度?” 一边说着,一边又解释道:“着几日行军,本王有些累了,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睡过去。见谅啊,韩度,见谅!” 韩度见朱棣装的像模像样,也不好揭穿他,只是笑了笑,说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大军中大小事务繁杂,王爷日理万机,有所劳累是理所应当的。倒是臣刚才太过冒失,不该打扰王爷休息,还请王爷见谅。”  正文 九百七十二章 反对 “哈哈哈,无妨,无妨。”朱棣打了个哈哈,便将这件事忽略过去。如此,他没有责怪韩度,还显出了他的大度。 “对了,韩度你有想法了?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朱棣朝着韩度一摆手,好似对韩度的意见极为看重的样子。 其实这些都是朱棣的套路,他在套路韩度。明明是朱棣想要通过麾下将士的口,来达到他想要的目的,现在却一下子推到了韩度身上。 韩度现在的意见看似分量极重,但这些都是假象。 无论韩度的想法是什么,都能够被朱棣轻易的引导利用。 如果和朱棣的目的一致的话,那朱棣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直接就回附和韩度,并且会帮助韩度将其他不同的意见压下。如此一来,如果韩度的提议大获成功,那他朱棣也是有着分量极重的功劳的。如果韩度的提议导致大军失利,那所有的罪责肯定就是韩度一个人的,毕竟这策略是韩度提出来的,现在出了事情,他不背锅,谁背? 如果韩度的想法,和朱棣的目的相反。那朱棣也不用担心,他还可以利用和他目的一致的人话,携众人之势强行将韩度的想法给排除出去。 总之就是一句话,朱棣就是要借众人之口,包括韩度的,来达到他的目的。 虽然朱棣老奸巨猾,但是韩度也不傻,他已经猜到了朱棣的目的是什么。 朱棣目的一定是想要改变原本的进攻策略,如果他还是想要按照原本的进攻策略进行的话,就完全没有必要弄出眼前这一出戏来。 “臣以为,应该按照原策略进行。” 单刀直入,韩度直接一句话向朱棣挑明自己的意见。韩度才不会顺着朱棣的想法,不管怎么说,从这几次和朱棣的接触来看,他对自己所有的热情和亲近,都是浮于表面做做过场而已。相反,韩度明确的感受到,朱棣对自己极为的针对,甚至从他身上感受到过对自己的杀机。 既然不是一路人,那无论朱棣有什么想法,韩度都不会支持他。 朱棣听了之后,眉头顿时一皱,随即又重新展开。毕竟韩度的这个想法,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早就有了应对策略的他,也没有什么好感到为难的。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侧了一下头,朝朱能示意了一下。 朱能顿时会意,立刻跳了出了向韩度说道:“侯爷,虽然本次进攻蒙元是早有策略。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现在蒙元人已经猜到了咱们的进攻方向,要是继续按照原策略进攻,那极有可能会被蒙元人设伏,这太危险了。 相反,若是能够改变策略,不仅能够立下战功,而且还能够跳出蒙元人的埋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对,这才是上上之策。” “妙计,妙极......” 朱能的话音一落,顿时引来很多人的附和。朱能本就是一位能征善战的猛将,在这帅帐里面,恐怕只有张玉能够和他一教高下。 即便是汤鼎,不是韩度妄自菲薄,在能征善战方面,他一定不如朱能和张玉。汤鼎虽然天赋不差,但是毕竟太过年轻,光是经验就远远比不上朱能和张玉这样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猛将。 朱棣见众人的声音将韩度彻底淹没,满意的咳嗽了一声,朝韩度轻声说道:“韩度你看看,这......” 韩度看了七嘴八舌的赞同改变策略的众人一眼,转头看向朱棣,淡然的说了一句:“王爷,此次北征的策略,是皇上亲自定下的。” 一群渣渣,竟然想要靠着人多势众就让自己屈服?你们人再多也毛用,有本事去压老朱啊。要是你们真有这胆子,我就佩服你们,那等你们明年坟头草长的老高的时候,我一定去给你们敬酒。 敬你们是条汉子! 韩度嗤笑一声,心里冷冷的想到。 果然,韩度一句话就惹怒众人,纷纷对着韩度怒目而视。可是不管他们对韩度再愤怒,也只能够憋着。除非他们想要找死,直接反对老朱定下的策略。 朱棣心里也十分不满韩度,但是他却没有表露丝毫,反而一切如常的笑了笑。怕朱能等人激愤之下,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朱棣连忙摆摆手,止住他们的话,然后朝韩度说道:“这个,两军交战变化万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父皇知道了,也会同意改变策略的。” 呵呵,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棣一眼。这话也就朱棣敢说,要是朱能等人敢说出来,那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皇上来压我?’韩度心里嗤笑了一下,自己的确是不可能反对老朱,不过也不意味着自己就要一定接你朱棣的话呀! “王爷想要改变进攻方向,那不知道王爷有想过朝那个方向进攻吗?”韩度笑了笑,直接将朱棣心里的想法给挑明出来。 既然玩计谋被早有准备的朱棣给拿捏住了,那韩度干脆直接将其撇开,另起炉灶直接把朱棣的目的挑明出来。 除非朱棣放弃他的目的,要不然,他就只能够硬着头皮将韩度的话给接下。 如果朱棣敢说他没有想过改变进攻方向,那韩度一定会顺坡下驴,直接将他的话给钉死,让他再也没有改变的余地。 朱棣对韩度虽然愤恨不已,但是他也只能够顺着韩度的话继续说下去。 “本王准备往西进攻。”朱棣的脸色极为难看。 原本他是计划让属下争论一下,然后以势压人将其他不同的意见全部排斥出去,以达到他的目的的。可是因为韩度的几句话,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公开承认自己的想法。 从刚才的作为上来说,朱棣是完全失败了的。 “向西?”韩度眼神一凝,认真的看了看朱棣之后。 才继续说道:“颖国公和永昌侯的大军都在东面,若是大军向西的话,那就和他们越来越远背道而驰。咱们孤军深入无比危险不说,而且还直接破坏了和两路大军的犄角之势,这不管对咱们来说,还对三路大军,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臣恳请王爷三思。” 朱棣身为王爷,说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老朱不追究,自然不会有事。但是韩度就不信他有胆子敢直接破坏三路大军的攻势,不管朱棣有没有这个胆子,反正先把破环三路大军的锅甩到他身上。 朱棣见韩度直接一句话把他的计划给堵死,即便是以他的城府,都忍不住对韩度冷下脸来。 凝视了韩度片刻,朱棣才忽然失声笑了起来:“哈哈哈,本王就是这么一说,既然镇海侯有不同的意见,那咱们便从长计议吧。” 对于朱棣竟然直接举手认输,让韩度颇为诧异。以朱棣的坚毅性格,应该不会如此轻易的便放弃才对。 可是朱棣说话之后,直接就脸色冷峻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显然是被韩度给气到了。 韩度看见朱棣的确是没有别的想法,也不管他是否对自己有芥蒂,直接站起来就朝朱棣拜下:“既然如此,那臣就此告退。” 朱棣冰冷的脸色挤出一点点笑容,朝韩度点头道:“镇海侯请便。” 说完之后,朝着众将军说道:“诸位都散了吧。” 目的没有达成,再留这些人在这里,也唱不出什么戏曲,还不如让人离开。今日的情况,这些将领一定会有所明悟,现在被韩度弄的不欢而散,难道还要留这些人在这里,看本王的笑话吗? 韩度没有理会朱棣,既然朱棣同意了,那他便直接转身离开。 随着韩度的离去,首先就是五军营的将领跟着离开,然后是汤鼎。 而那些燕王麾下的人,则全部留在帅帐内,注视着韩度等人出去。 一出门,汤鼎便快步追上韩度。 韩度见他有话要和自己说,还没有等汤鼎开口,便用眼神示意他一下,说道:“先回去。” 汤鼎顿时止住话头,沉默着跟着韩度来到山字营。 韩度来到营帐,将其他人给赶了出去,只留下汤鼎和徐成斐两人。 端着茶杯摩挲了几下,朝着茶水吹了口气,但是没有喝。抬头笑着看向汤鼎,说道:“汤兄,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汤鼎眼睛的疑惑之色闪动,沉吟一番后,问道:“燕王殿下为何想要改变进攻方向?” 韩度微微摇头,叹息着说道:“或许燕王说的就是他真正的想法,或许他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是他不说,我也猜不到。” 随后笑了一下,打趣的朝汤鼎说道:“若是汤兄想要知道,那最好是亲自去问燕王。” 汤鼎顿时摇摇头,即便是他去问燕王,难道燕王就会告诉他?恐怕多半还是拿着刚才的说法来搪塞他。原本汤鼎就没有指望过燕王,所以才会来问韩度,希望韩度能够对燕王的目的有所猜测。 既然韩度都猜不到,那汤鼎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转而问道:“那你为何要阻止燕王,你们以往应该没有过节吧?”  正文 九百七十三章 交心 “没有。”韩度直接摇头,笑了笑说道: “我就只和他见过几面而已,怎么会有过节?” 汤鼎之所以会问韩度,就是觉得奇怪。朱棣十三年就藩,那个时候韩德还没有触怒皇上,韩家还没有被问罪,韩度还在书斋里读着书而已,怎么也不可能和朱棣有什么交往啊。 而朱棣就藩之后,就一直待在北平,连回京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加不可能和韩度发生什么矛盾。 这下,汤鼎就更加奇怪韩度对朱棣的态度了。 “那......你为何对燕王抱有敌意?”汤和仔细地看着韩度,根本不允许韩度否认的问道。他对韩度也算是有所了解了,或许在旁人看来韩度对朱棣毕恭毕敬,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汤鼎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韩度和朱棣规规矩矩的交往当中,带着一股对朱棣深深的戒备。 韩度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汤和会问出这个问题来。见汤鼎胸有成竹的看着自己,韩度思考了片刻,打消了蒙混过去的念头。 微微一阵叹息,没有回应汤鼎的问题,转而笑着问道:“那么,你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刚刚不是在说燕王吗?怎么一下子又扯到太子殿下身上? 不过韩度既然问了,那汤鼎也认真的想了片刻,点头说道:“太子殿下当然好,殿下为人仁慈宽厚,即便是臣子犯错,殿下都多有在皇上面前求情说话的时候,对诸皇子和公主,都多有爱护,深得皇上和娘娘的心意。” 韩度附和着点头,虽然对于韩景云执意嫁给朱标,韩度是极为反对的。但那是因为不想韩家与皇家掺和的太深,而不是因为朱标人品不行。 就算是以韩家现在的爵位,已经足够荫蔽子孙。更何况,从韩度数次立功之后,老朱并无赏赐来看,恐怕只要朱标一登基就会封自己为国公。这已经是站在大明勋贵的最顶点了,又什么必要非要让韩景云嫁给朱标? 韩度也是担心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韩景云嫁给朱标除了让韩家成为众矢之的之外,并没有丝毫的好处。 “太子殿下是储君,是大明未来的国本。以他的身份无论是对臣子善意也好,为臣子求情也罢,都是可以的,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韩度笑着附和了一句。 随后,脸色逐渐变冷,嗤笑一声说道:“可是燕王呢?你有没有觉得,他对咱们的态度,过于热情了些?” 汤鼎低头沉思,过了片刻之后抬起头,疑惑的说道:“燕王的确是在面对咱们的时候,没有拿捏起王爷的架子,可是这有什么问题?或许燕王本性如此吧。” “本性如此?”韩度轻笑一声,停顿了几息,抬头看向汤鼎,认真的说道:“燕王那算什么本性?” 听到韩度的话,汤鼎疑惑不解,甚至都以为韩度是不是对燕王有成见了。 韩度没有等汤鼎说话,举了个例子,说道:“你看秦王和晋王,到了封地之后,肆欲张扬,荒唐无度,这才是真正的展露本性。像燕王那样,算什么本性?” 韩度的话让汤鼎大惊失色,不由得惊道:“你,你没事吧?秦王和晋王残害百姓,都被皇上惩戒多数次了,在你眼里竟然反而成了好事?燕王爱民如子,礼贤下士,在你眼里倒是成为了别有用心?这是什么道理?” 韩度淡淡的撇了汤鼎一眼,说道:“我没有说过残害百姓好,我也没有说过爱民如子不好。但是难道你不认为,一个王爷到了封地,没有了管束,做出些荒唐之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不是好与坏,这是人的本性。只有没有更进一步想法的人,才会不把民心放在眼里,肆意妄为。” “而燕王来到北平,却时时刻刻约束着他自己的本性。说的好听,他那叫爱民如子,说的不好听,他那就是在收买人心。” “他又是收买人心,又是礼贤下士,你说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韩度的话开始让汤鼎不能够理解,可是到了后来,韩度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一样,一下一下沉重的砸在他的心里。 礼贤下士,必有所求! 在韩度看来,贪图享乐才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王爷应该做的事情。而放着欢乐不享,却一副为国为民的做派,这样的王爷心里一定不甘于人下。 虽然老朱封王于边关,是想着帮朱标拱卫大明。可是老朱虽然手腕高明经验丰富,但是他却低估了他儿子们的心。 秦王和晋王之所以一到封地就行事荒唐,或者就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天下是朱标的,他们凭什么,有什么义务要给他守着? 他们把封地治理的再好,那也是为朱标做嫁衣。既然如此,还不如先顾着自己享乐呢?毕竟人生七十古来稀,短短数十年光阴,不好好享受岂不是对自己太亏了? 而朱棣想的或许就不一样,他既然爱民如子,那说不定他心里已经把这一切,视为他将来所有的呢?既然这些将来都是他的,那他自然舍不得损伤分毫。 汤鼎听的冷汗淋漓,对于这些事情,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掺和。早在府里的时候,他老爹就不止一次的告诫过他,千万千万不能够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 这种事情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别说是粘手了,哪怕是听到一丝半点都要立刻躲的远远的。 汤和能够在杀心甚重的老朱眼皮子底下,活到寿终正寝,别的不说,光是这份知情识趣的本事,哪怕是徐达也远不如他。 他对汤鼎的告诫,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韩兄......你今日就当小弟没有来过,如何?”汤鼎苦笑的朝着韩度说道,满脸的后悔,他就不应该好奇韩度对燕王的态度。 要不然,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同时,汤鼎也对老爹的话有了更深的感悟。汤和曾经告诫他,‘多做事,少说话,尤其是不该问的千万别问。’ 原本汤鼎以为自己已经把老爹的话给牢牢记在心里了,可是今日韩度给他上了一课。“光是记在心里没用,还要时时刻刻警惕才行。” 汤鼎也没有想过韩度会坑他,与他说话便随意了许多,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好奇的问话,竟然就会变成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 韩度见汤鼎被吓得不轻,却微微摇头,笑道:“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猜测,或许事情不是我想的这样呢?” 汤鼎闻言,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深吸一口气,重重的朝韩度点头。好似认同了韩度的说法,又像是明白了韩度点拨他的苦心。 反正,最终汤鼎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这件事情,就在两人的沉默当中揭了过去。 见汤鼎慢慢平复了心情,韩度又把目光放到徐成斐身上。 其实从韩度和汤鼎说话开始,韩度的目光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徐成斐。韩度和汤鼎说的话, 也是说给他听的。 徐成斐的底细,韩度没有调查过。但是韩度不用去调查,也能够知道一些徐成斐的底细。 首先,徐成斐一定不是燕王的人。对于这一点,韩度还是有信心的。 徐成斐是当初李文忠送到山字营的,而山字营负责守卫宝钞提举司,就凭这一点,徐成斐就不可能和燕王,或者是任何王爷有丝毫瓜葛。 宝钞干系着大明国运,徐成斐但凡有一点不对劲,身世不是绝对的清白,老朱都不会同意让他来守卫宝钞提举司。 即便是李文忠极力举荐,也不行。 既然徐成斐没有问题,那韩度自然要将他拉到自己这边来。 如何才能拉拢徐成斐,再也没有比谈论燕王有异心这样更好的办法了。 徐成斐不是想要立功吗?不是想要封爵吗? 现在机会来了,功大莫过于从龙和护驾。 现在燕王有可能对朱标产生威胁,只要他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在这件事当中起到一点作用。那轻而易举的就能够立下功劳,封爵更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于是,徐成斐心情激动的气血沸腾,脸上更是涌现出潮红。 韩度看到徐成斐的神色,便明白他一定是听懂自己的话了。既然如此,那韩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挥挥手便让两人离开,“好了,夜已深,咱们都各自去休息吧。刚才的话,也不过是我随口乱说,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汤鼎和徐成斐两人一言不发的就此退了出去,两人被晚风一吹,精神振奋了几分。彼此之间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便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里面。 韩度让两人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是这可能吗? 雨滴到泥土里,尚且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话?韩度说的话,可以转瞬即逝飘散在风里,可是在两人的心湖当中,却留下了永不磨灭的涟漪。 在两人走了以后,韩度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连手里的茶水已经冰凉了都没有察觉。 许久之后,韩度才把茶杯随手放下,脸上浮起笑意轻轻一口吹灭蜡烛,就此睡去。  正文 九百七十四章 一觉醒来,人没了 这一觉,韩度睡的美梦连连,甚是香甜。 可是还没有等到韩度睡醒,就被帐外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惊扰到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汤鼎一脸难看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怎么了?”预感到一定发生了大事,韩度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身旁的亲兵迅速给韩度穿戴衣衫。 “是......”汤鼎张了张嘴,只说了一个字,随后便是一声长叹:“哎,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韩度疑惑的看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汤鼎一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都变成这般模样。 一挥手,掀开了正要给自己系上腰带的亲兵,韩度自己动手飞快系上,大步走了出去。 出门一看,周围一切正常,还是和昨天一样。 可是韩度将目光放远,陡然一惊。原本应该是朱棣帅帐的位置,现在竟然变得空空如也,别说是人马了,连营帐都没有一个。 昨日还是人声鼎沸的营寨,今日就变得荒芜一片,要不是还有几根木桩竖在那里,以及大片被人踩踏过的荒草的话,韩度都会以为见鬼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军呢?燕王呢?” 汤鼎闻言苦笑一声,解释道:“今日一大早我就发现了不对劲,去大营查看了一番,结果发现大军不知道昨夜什么时候,就连营开拔了。” “至于燕王去了哪里,或许你可以问他。” 汤和转身朝后面一挥手,大声喊道:“把人带上来。” 在韩度不解的眼神当中,一个明军装束的士卒被押了上了。 “这是燕王殿下的亲兵,你要问什么就问他吧。”汤鼎无奈的暗自叹息一声,伸手朝韩度示意。 韩度看了此人两眼,眉头一皱,说道:“既然是燕王殿下的亲兵,那就不用架着他了,松开吧。” 几个老卒听到韩度的话,立刻就放开亲兵的手臂,只不过几人还是齐齐戒备着亲兵,生怕他对韩度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见亲兵揉了揉双臂,满脸不服气的看着几个老卒。 韩度开口问道: “大军去了哪里?燕王去了哪里?燕王殿下留你下来,做什么?” 面对韩度接连不断的问话,亲兵只得把目光从几个老卒身上收了回来。朝韩度回道:“小的奉王爷之命,告知侯爷。昨夜王爷接到十万火急军情,来不及通知侯爷,便带着大军连夜离去。” “嗯?”韩度听了亲兵的话,完全就是一副根本不信亲兵的话的表情。 你特喵的,编个谎话都不会。有什么军情,会紧急到需要连夜动身的? 再说了,燕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几万大军的撤离,没有一个时辰根本就不可能准备好。有一个时辰清理营地,竟然没有时间来告知自己,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难道自己离朱棣的帅帐很远吗?顶多也就是一里多地的距离。 这点距离,派个传令兵,顶多盏茶功夫就到了,需要一个时辰? 韩度听了朱棣连小孩子都哄不到的理由,抬眼看了汤鼎一眼。结果发现,汤鼎也是满脸的气愤。 “那燕王去了哪里?”韩度回过头,几乎让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亲兵。 “王爷去向,小的无可奉告。另外,王爷有令,命镇海侯韩度率军按照原计划前行。”亲兵没有回答韩度,反而传达了朱棣的命令。 韩度心里的火气瞬间上来,一巴掌扇在亲兵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混账东西,本侯在问你话,燕王去了哪里,大军去了哪里?” 亲兵脸上顿时出现一个手掌红印,无所畏惧的回过头,看向韩度说道:“小的不知,小的得到的军令就是向侯爷传令,其他的一概不知。” 见亲兵一问三不知,韩度也拿他没有办法。这是朱棣的亲兵,韩度总不能一刀砍了吧?若是和朱棣彻底撕破脸,那韩度自然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可是现在不是还没有和朱棣撕破脸吗?总归是要顾忌一二。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朱棣究竟去了哪里,至于这亲兵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甚至从朱棣传给亲兵的只是口头军令,韩度就已经猜到,这亲兵根本就已经被朱棣给放弃了。若是韩度在草原上出了事,那朱棣一定会把责任推到这亲兵身上,说他乱传军令。 如果韩度没事,那朱棣更加不会让这亲兵活着。他要是活着,那韩度拉着他找朱棣对质,朱棣改如何是好? 而且这亲兵也未必就不知道他的下场,只是这年头能够秉持着心中忠义的人不少,或许这就是其中一个。 因此,韩度也懒得杀了他,将他扔在一边,仍由他自生自灭。 朱棣的军令更加没有被韩度放在眼里,既然朱棣都能够悄无声息的不告而别,那韩度有何必在乎他的命令? “山字营如何?”韩度连忙转头朝徐成斐问道。 徐成斐神色凝重的点头,“山字营都在。” 韩度又连忙朝汤鼎问道:“你的人马呢?” 汤鼎郑重点头,也说道:“五千骑兵都在。” 韩度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朱棣既然没有想过让自己和他一道,那他悄悄的离开,肯定就不会动山字营和汤鼎的人马。 自己八千山字营,加上汤鼎的五千骑兵,这在草原上总算是有了一点自保之力。 “现在怎么办?”韩度朝汤鼎和徐成斐两人问道。 见韩度沉吟,汤鼎和徐成斐两人都是神色各异。 汤鼎自然知道草原上的凶险,虽然说现在有一万三千人马,但若是只遇到蒙元的部落还好,即便是万人以上的大部落,他都不会怵他们。怕就怕许多部落联合起来组成大军,那这一万三千人马还真是身陷险境。 以汤鼎的想法,当然是为了稳妥,最好就此退兵。可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因为有着燕王的军令在。燕王命令韩度带兵继续前进,若是就此退兵,那一定会被燕王抓住把柄,落人口实。 徐成斐也是满脸的犹豫和失落,他也对是继续前行,还是就此退兵犹豫不定。至于失落,那显然是因为离开了大军,他更加没有立功的机会。 韩度见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好叹了口气,朝汤鼎说道:“立刻派出骑兵,沿着燕王离开的方向追上去。大军行动不快,即便他们是昨晚连夜走的,咱们或许也能够追得上。” 汤鼎听了之后,却没有动身去安排,反而一脸歉意的说道:“韩度你有所不知,刚才我已经在大营周围查看过了。燕王离开的方向不是一个,而是有两个?” “两个?”韩度心里顿时感叹,朱棣为了摆脱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连这样的迷魂阵,都能够弄出来。 “都是朝哪个方向离开的?”韩度问道。 “一个是原本计划的方向,一个......向西而去。”汤鼎顿了顿,才把话说完。 这两个方向简直是太巧了,正是昨日韩度和朱棣争论的两个方向。当初韩度坚持按照原计划行进,而朱棣则想要向西。 韩度闻言,更是猛然的看着汤鼎,见汤鼎确定的点头,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韩度心里有感觉,昨日朱棣向西的想法不是心血来潮提出来的,而是他蓄谋已久。 现在摆在韩度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就是继续向北,一条就是向西。 韩度有猜测,既然朱棣传了军令,让自己继续向北,那他很有可能已经带着大军向西而去。如果韩度也向西,朝着朱棣追去。 那追上之后,朱棣就可以拿军令说事。这个时候,原本口传的军令就会在朱棣和传令兵的口吻一致下,直接变成真正的军令。如此一来,定韩度一个违抗军令之罪,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继续向北......说实话,韩度倒是不怕蒙元人,只是单纯的不想被朱棣给牵着鼻子走。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汤鼎始终下不了决心,只好问韩度。 韩度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便说道:“先派人两个方向都追一下,看看能不能将大军找到。” “好。”总算是有事情可做,汤鼎顿时放下心里来,连忙转身下去安排。 不仅是他,其他人看到韩度神色沉着,原本因为大军离开的慌乱神色慢慢平复下来,重新恢复了镇定。 天黑的时候,两队寻找大军的骑兵回来了。可是都没有带来好消息,两个方向,他们都没有找到大军的影子。 “两个方向都没有找到燕王的大军,甚至追到最后,他们自己都差点走丢了。地上连个大军走过的痕迹都没有,只好退了回来。”汤鼎向韩度说完找大军的情况,便直勾勾的看着他。 而韩度心里则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轻易的将车轮加宽的好处告诉朱棣。要不然,以他那能够在地上留下一寸深的车辙的痕迹,他就算是跑到天边都能够把他找到。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正文 九百七十五章 决定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汤鼎心里有着犹豫,下不定决心,便只好朝韩度询问。 韩度闻言看了汤鼎一眼,随即便低下头沉默。的确,现在朱棣带着大军不见了踪影,自己虽然有着山字营和汤鼎的五千骑兵,可是就凭这点实力也只能够在草原上做到勉强自保,想要继续征伐蒙元,真的是力有未逮。 想了一下,韩度抬起头,回头看向那朱棣的亲兵。 朝他猛然招手,“过来。” 亲兵原本并不想听从韩度的命令,可是在左右两个老卒的威胁下,只得乖乖的来到韩度面前。 “你真的不知道燕王大军去了哪里?”韩度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问了一句。 其实,韩度原本就没有希望他一个小小的亲兵,会知道燕王的动向。即便是这亲兵告诉韩度,他知道燕王在哪里,韩度也不敢相信。因为,韩度会担心这是燕王设下的阴谋,就是故意让这亲兵传递假的消息。 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 “小的,真的不知。”亲兵有些害怕韩度,只是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微微摇头回道。 韩度朝亲兵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安慰他:“不要怕,你只要老实回答本侯的问话,本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侯爷想问,小的自然实话实说。可是对于王爷的去向,小的真的不知道。”韩度的态度让亲兵放心了些,对于韩度的问话也没有原来那么多的抵触,只是他还是不愿意透露燕王的去向。当然,也可能是他真的不知道。 韩度笑了笑,给了亲兵一个平静的眼神,抱着自己的手说道:“既然你不说,那本侯就不问了。不过你传的燕王军令是真的吗?燕王殿下真的让本侯继续北上?” 亲兵连忙朝韩度拱手一拜,沉声说道:“小的就算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军令。燕王殿下的命令的确是让侯爷带兵继续北上。” 对于朱棣的命令,韩度并没有怀疑,因为这条军令里面的杀意赤裸裸的连瞎子都看得见。 “让我带着一万三千人深入草原,去面对不知道有多少的蒙元人。朱棣,你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我死啊!”韩度眼神冷厉,没有在问亲兵什么,挥挥手便让他退下去。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汤鼎重复了一句问话。 怎么办?韩度朝着朱棣离开的两个方向看了一眼,好似能够看到已经远走的大军一般。 冷笑两声,回头扫视了汤鼎和徐成斐一眼,见两人寄托着希望的看向自己。 韩度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既然燕王有令,那咱们自然是继续北上。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先休息一日再说。” 汤鼎和徐成斐面面相觑,不过既然韩度都说了他们自然也没有多话。 “今日太阳太大,阳光太烈,再休息一日......” “看,今日下雨了,道路泥泞不好走......” 汤鼎看着草地上,薄薄的一层水雾,疑惑这样的毛毛雨也就是把草叶打湿而已,都落不到泥土里,哪里泥泞了? 汤鼎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见韩度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不由得上前疑惑问道:“怎么?你这是想留在这里,不想继续北上了?” 韩度嘿嘿笑了两声,抿着嘴不说话,伸手示意汤鼎:“坐吧。” 汤鼎顺势坐下,眼睛一直盯着韩度。 韩度见此,只好和他解释道:“继续北上可就深入草原了,明知道那是蒙元人的地盘,咱们这点人马还往里冲,这不是找死吗?” 两手交叠在面前,往后一仰,舒服的躺在椅背上,韩度轻蔑的说道:“燕王不是想要咱们北上送死吗?我就找理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看他有什么办法。” 汤鼎闻言,眼珠子转了转,仔细的打量了韩度几眼。 “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韩度被汤鼎这么打量,顿时感觉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有问题。 “看来,你是真的对草原,对蒙元人不了解啊。”汤鼎见韩度满脸的疑惑,不由得长叹一声。 “你什么意思?想说什么话,你就直说,咱们什么关系,还在乎这些吗?”韩度眉头一皱,直接出言。 汤鼎赞同的点点头,直接解释道:“这里可不是大明,这里是草原啊。在这草原之上可没有坚城可守,留在原地那岂不是等着被蒙元人给包围起来么?草原上的蒙元人可不少,只是平日他们散落四方集聚不起力量,如果咱们留在此地不动,那得到消息的蒙元人一定会集结大军前来攻打咱们,这比咱们继续北上还要危险。 咱们继续北上,遇到的顶多就是几个大部落联合起来的兵马,以咱们的实力并不是没有一搏的机会。可是咱们继续留在这里,要是被十万蒙元人给围住,那咱们还能够冲出重围吗?” 韩度陡然被汤鼎的话给点醒过了,顿时明白了留守这里的危险。草原上一望无际,找蒙元人不好找,但同时蒙元人想要找到明军也不容易。因为草原太大了,天知道明军会从哪个方向走。 但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就好比是在草原上竖立起一个靶子,得到消息的蒙元人必定会蜂拥而来。 到时候...... 韩度不愿去想象,只是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寒颤,以示回应。 见韩度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汤鼎继续补充道:“所以咱们是继续北上也好,还是就此退回去也罢都可以,就是不能够继续留在这里。” 韩度顿时反应过来,原来朱棣从始至终就给了自己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北上,要么退回去。继续北上肯定会危机重重,而退回去虽然安全,但是朱棣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若是此仗大明胜了还好,韩度顶多就没有功劳而已。反正韩度自己知道,现在立下再多的功劳,老朱也不会赏赐到自己头上,因此对于功劳倒是并不如何热衷。 若是此仗大明败了,那朱棣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毕竟自己带着一万三千人马,这是一股在两军胶着的时候,足以改变胜负天平的力量。 而这么大的黑锅,即便是韩度,也承受不起。 “找徐成斐来,议事。”没办法,韩度对于两军交战的了解,就止步于‘火力不足恐惧症’之前。现在关系着一万三千的生死存亡,自然要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 徐成斐现在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他曾经跟在李文忠身边,是被李文忠细心教导出来的人物。 很快,徐成斐来到营帐。 韩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现在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然后说道:“现在咱们是北上,还是南下,我想听你们两人的意见。” 汤鼎也是从小被汤和给用心培养出来的,小时候就把他放在徐达、傅友德以及他自己身边历练,再加上他还亲自参加过征伐蒙元的战士,因此韩度也想要听听他的想法。 韩度把问题丢给两人之后,就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面前的两人不断的用目光询问。 徐成斐和汤鼎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沉吟,在皱着眉头仔细地思索南下和北上的利弊。 片刻之后,两人抬头彼此对视一眼,齐齐朝韩度抱拳喝道:“北上!” 两人如此异口同声,让他们彼此都惊讶了一下,纷纷侧头看向对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徐成斐,说实话,汤鼎愿意和他往来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韩度的关系。而徐成斐对于面前这位将来的小公爷,同样也是兴致缺缺,在他看来,汤鼎之所以今日能够有如此高位,不过是受了信国公的福荫。 可是在这一刻,两人同时对对方惺惺相惜起来,真正从心里认同了对方。 韩度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不由得笑道:“难得你们两人的想法,竟然如此的一致,看来我就算是不想北上,也不得不陪你们走一遭了。”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慢慢落下,韩度收敛了笑声,脸色恢复严肃,问道:“可是即便是你们如此志同道合,但关系着这么多人的性命,我还是要问清楚,咱们为什么要北上?” 徐成斐笑着和汤鼎对视了一眼,那意思就是在询问汤鼎:你来解释,还是我来解释? 汤鼎给了徐成斐一个,让他随意的笑容。 徐成斐便回过头,朝韩度解释道:“南下看似安全,但其实未必。” 见韩度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徐成斐走到地图面前,指着说道:“咱们出松亭关,一路来到这里。虽然这一路上大军所到之处势不可挡,但是也不可能完全守住消息,不传递出去。末将敢说,现在蒙元人一定知道明军又一次开始北伐。说不定,他们正在想着如何集中兵力,对付咱们呢? 而现在,咱们和大军分离了。如果就此朝南退去,那一定会被蒙元人识破咱们的弱势,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前来追杀咱们。”  正文 九百七十六章 不能为所用 趁你病,要你命! 这个道理,不仅韩度懂得,蒙元人一样懂得。 “大军来到这里的痕迹太过明显,到时候蒙元人完全可以顺着痕迹直接追踪到咱们。”徐成斐两手一摊,无奈的学着韩度的动作耸耸肩。 毕竟两条腿的,再快也不可能跑的过四条腿的。韩度若是就此往南退去,那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蒙元人给追上。 “但是继续北上就不同了,咱们人少虽然实力弱了,但是隐蔽性也更好了。在这茫茫草原上,即便是蒙元人想要找到咱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非咱们运气不好,一下子栽进几个庞大部落的包围圈,否则咱们就比南下还要安全。” 韩度看着地图不由得颔首,赞同徐成斐的看法。“南下似安实危,北上似危实安。果然专业人士的看法就是不一样,不仅独辟蹊径,而且条理明晰,分析鞭辟入里。” 这个时候,汤鼎也笑着补充道:“而且,咱们北上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韩度豁然抬头,不解的看向汤鼎。 北上虽然安全,但也不是没有风险。这是深入蒙元的腹地呢,若是有个万一,那真是要被人给围攻致死。 走到地图面前,汤鼎手指点在一处,说道:“颖国公率领十万大军讨伐蒙元,他的东北面是永昌侯的十五万大军,因此他一定不会直接北上,那样的话就会和永昌侯的大军直接撞上,形不成犄角之势。颖国公用兵如神,肯定不会选择这样束手束脚的战法。他一定会保持着和永昌侯的犄角之势,然后率军向西征伐。” 韩度看着地图上大宁和金山的位置,对于汤鼎的看法点头赞同。的确,金山的位置已经是地处极北方了,即便是蓝玉也不会直接向北,而是会向西北方向征伐蒙元。 汤鼎见韩度点头认同,便继续说道:“而且,咱们北上也不用直接向北,毕竟咱们人马不多实力不足。但是咱们可以往东,向颖国公靠近,只要能够继续和颖国公遥相呼应,形成犄角之势,那咱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听了两人的解释,韩度分别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满眼的坚定。 韩度点头笑道:“好,那咱们就北上。” 同时一拳头,狠狠的砸在颖国公大军前进方向的一个交叉点上。 “来人。”韩度一声大吼。 门外一个亲兵掀开帘子进来。 “传令下去,给所有人一炷香时间吃饭,一炷香之后全军出发。” ...... 就在韩度的带着山字营继续北上一日后,有几匹快马前来查看一番之后,又火速朝西边而去。 两日后,一片水草丰美的洼地里,朱棣的大军驻扎在这里。这里水源充足,而且地势低洼不容易被人发现,是一处绝佳的驻地。 几匹快马从远处山坡上朝着营寨奔驰过来,顿时就引起望斗上哨兵的警觉,低沉呜咽的号角声从望斗上传来。 营寨的守将听到,顿时警觉起来,抬眼朝着远处看去。见到仅仅只是几匹快马,后面没有大军之后,又放下心里来。 等到快马来到近前,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们是自己人。营寨的拒马顿时被士卒拉开,任由几匹快马,马不停蹄的奔入大营。 朱棣坐在帅帐里,很快就收到探马来报的消息。听到韩度带着山字营继续北上,朱棣呵呵笑了两声,转头朝一旁的道衍说道:“看来大师也有料算不到的时候,这韩度竟然有勇气继续北上。” “阿弥陀佛,的确是贫僧小看了他。不过从此也可以看得出来,这韩度的确是有勇有谋非比寻常,若是不能除之,将来一定会成为王爷的大害啊!”道衍以神机妙算闻名,并且深得朱棣的信任。 可是现在他被朱棣当场揭穿,他的谋算也有错漏的时候,道衍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就像是没有听到朱棣的调侃一样,只是神色如常的把话题引到一边。 果然,能够成大事的人,脸皮都是极厚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不要脸的。 道衍能够深得朱棣的信任,自然不会仅仅是因为他能够神机妙算,更加不会因为道衍一次错漏,就对他产生怀疑,不再信任他。 韩度的妹妹是太子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韩度一定是铁了心要维护朱标的。不管朱棣用再大的代价,花再多的心思,也不可能把韩度争取过来。 甚至对于曾经机缘巧合见过韩景云一面的朱棣来说,他心里对韩景云也不是没有想法。男人嘛,虽然说见一个爱一个过分了点,但是对于韩景云这样有着国色天香的容貌,又智慧超群的女子,无论是谁见到之后,都会念念不忘的。 朱棣也是如此,只是他的这份心思一直被他深藏在心底,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可是在他得知韩景云最终嫁给朱标,成了太子妃之后,心里猛然就对朱标愤恨起来。 实话说,朱标对于他这个兄弟不错,而朱棣曾经也对朱标有着敬重。即便是后来道衍在他耳边极力的鼓吹,朱棣也没有真正的心动过。 可是在得知韩景云要嫁给朱标,成为太子妃之后。朱棣的心里顿时就明悟了,这个世上有些东西,即便是以他这个燕王也不能得到,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拱手让人。他要是不想让,那他就必须要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像他父皇一样! 再说了,论资源和地位,朱棣没有一样必定上朱标。他能够给韩度的,朱标一样能给。甚至,他给不了的,朱标还是能给。 这样的情况,让朱棣完全就没有想要拉拢韩度的天真想法。 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要被自己所杀!朱棣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即便韩度是韩景云的兄长,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可是想要让韩度死,哪里有那么简单? 朱棣只是淡淡的看了道衍一眼,略带不满的说道:“父皇亲自给本王下旨,让本王一定要保韩度周全,即便是就此退兵也在所不惜。” 说完,还故作悲天悯人的仰头叹道:“本王原本是准备让韩度知难而退,就此回头南下的,谁料到他竟然一头朝着草原腹地冲过去。” 朱棣的做派只能够骗骗其他人,可骗不了道衍。对于朱棣是什么样的人,道衍比谁都清楚,因此对于朱棣的悲怆根本毫不在意。 直接凑上前,轻声说道:“王爷一片苦心日月可鉴,皇上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怪罪王爷的。而这草原兵荒马乱,即便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那也是不是王爷能够左右的不是?” 听到道衍的话,朱棣脸上满意的神色一闪而逝。之后,他就好像是没有听到道衍的话一边,低头自顾自的翻起书来。好似这书里不仅有颜如玉,还有黄金屋,完全吸引住了朱棣的目光。 道衍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朱棣的眼睛,对于他转瞬即逝的神色变化也是看在眼里的。 因此,道衍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站了起来,朝朱棣双手合十一拜:“夜已深,贫僧就不打扰王爷安寝了,就此告辞。” “嗯~”朱棣头都没抬,只是从鼻腔里面发出一声含含糊糊的回应。 ...... 韩度带着山字营沿着东北方向北上,或许是运气比较好的原因,一路上只遇到过零星的小部落,连一个中等部落都没有碰到,就更别说是大部落了。 几个小部落在汤鼎骑兵的铁蹄下轻易的就被荡平,连韩度的山字营都没有动手,就已经从草原上烟消云散。 韩度骑在马背上,满意的看在天高地阔的草原。从这些日子的遭遇来说,汤和和徐成斐两人的建议的确是高明,一路隐蔽大军痕迹,这么多日以来身后都没有追踪而来的蒙元人,这让韩度放心了不少。而碰到的部落又是一个指头就能够按死的小部落,韩度游走在这蒙元人的腹地,竟然有了如鱼得水之感。 唯一让韩度有些受不了的,就是骑马的辛苦。虽然他以往偶尔也会骑马,但那比较是短时间的。不像是现在,一天十二个时辰,吃喝拉撒,除了睡,都是一直待在马背上,这让韩度的屁股和大腿两侧饱受磨难。 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让韩度情不自禁的有些呲牙咧嘴。 汤鼎见了,不由得骑马走过来,颇为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韩度强行咬牙忍住。 随后便长长吐出一口气,竭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侧头朝汤鼎问道:“咱们现在到了哪里?”汤鼎见韩度无事,便也没有继续追问。抬起头来,朝前方看了几眼,也没有见到一点熟悉的印象。 便回过头,和韩度说道:“不知道,不过咱们方向没错,只要继续走下去,总能够得到颖国公的消息的,而且咱们粮草充足,也不用担心走不下去。” 韩度点点头,屁股和大腿的疼痛让他打消了继续说话的兴趣。而汤鼎的经验让韩度放心,既然他都说了没事,那就应该不会有事。  正文 九百七十七章 发现元帝 在韩度出松亭关的时候,蓝玉也接到老朱的旨意,整备十五万大军出发,向北征讨蒙元。 大军路过庆州,蓝玉驻马凝神看着一侧的庆州。 王弼打马走上前来,朝着蓝玉视线的放向看了一眼,笑着叹道:“蓝兄去年在此一战,彻底击破纳哈出数万起兵。此次咱们正好从这里出发,一定能够再次大获全胜。” 蓝玉闻言,回头看了王弼一眼,脸上逐渐浮现起笑容。 王弼见蓝玉笑了,仍不住赞叹了一句,“当初蓝兄那一仗,打的真是酣畅淋漓,让人倍感痛快啊。” “过去的事咱们就不用说了,还是先顾眼前吧。”蓝玉矜持一笑,挥手打断的王弼的话。 不过,听着王弼对自己的吹捧,蓝玉心里还是涌现出一股豪情。当初他能够在这里一击破灭纳哈出的几万轻骑,现在也能够击破蒙元。 蓝玉将几万骑兵分五路冲杀在前,彼此遥相呼应。遭遇蒙元部落,不论大小直接破灭之。然后又马不停蹄的继续推进,留着后面的步卒慢慢跟上来打扫战场。 因此,蓝玉的推进速度非常的快,犹如闪电一般。在蒙元人还没有得到丝毫消息的情况下,明军的铁蹄就直接踹脸了。 五路大军就如同一把巨大的梳子一样,在草原上由东向西开始狠狠的梳理。 铁蹄踏过,寸草不生! ...... 蓝玉独自带着中路骑兵,不断的在草原上纵横驰骋。 这一日,原本应该带着另外一路骑兵的王弼,匆匆赶来找蓝玉。 蓝玉见王弼急匆匆奔驰过来,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不由得疑惑问道:“贤弟不带兵清理蒙元,为何会来此?” 王弼骑马跑到近前,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惊喜,和蓝玉说道:“蓝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消息,快快说来。”看见王弼如此神情激动,虽然还没有听到他口中的好消息,但是蓝玉都被他给引诱的激动起来。 “咱刚刚探知,元帝在捕鱼儿海捺钵,兄长这可是一个千年难遇的机会啊!”王弼附耳在蓝玉身边,一双眼睛里面透露出极度的渴望。 不仅是王弼,在蓝玉得知元帝竟然在捕鱼儿海之后,同样是双眼放光。 马踏敌国,只擒敌主!这是多少武将一辈子的渴望?甚至,蓝玉有以往也只能够在自己幻想的实话,才想过这副画面。 可是现在,这副只存在于幻想当中的画面,竟然有了成为现实的希望?这如何让蓝玉能够忍受的住? “消息准确吗?”蓝玉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王弼。生怕王弼这个消息的来源靠不住,要是那样的话,他空欢喜一场。 如果王弼敢这样耍他,他一定要让王弼好看。蓝玉盯着王弼丝毫不肯松懈,心里恶狠狠的下定决心。 “蓝兄放心,消息来源绝对可靠。”王弼也不是白痴,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也是要三番五次的确认之后,才敢前来和蓝玉禀报的。 “消息是从一个部落里面得到的,据他们说,他们是十日前,被元军从捕鱼儿海给赶出来的,元军给他们的理由就是捺钵。咱严刑逼供了几十人,所有人的口供一致,不管是时间地点,还是当时元军的情况,他们说的都是一般无二。” 听了王弼的话,蓝玉顿时放下心来。既然王弼是如此得来的消息,那几乎铁定没有假的。既然十日前元帝才到捕鱼儿海开始捺钵,那就说明他现在还在捕鱼儿海。北元每次捺钵,都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 想到这里,蓝玉心里涌现出一股异常的兴奋感。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蓝玉瞬间就放弃了原本清理草原的计划,大声吼道:“来人,传令,全军集结!” “是~” 清理蒙元人有什么用?杀死几万、几十万的蒙元人,也不如擒住一个元帝有用。 大军合拢之后,蓝玉根本丝毫停留,直接率领大军抄近路星夜兼程王弼提供的地点而去。用了两日一夜,蓝玉便赶到白眼井。 蓝玉脸色有些凝重,看向王弼沉声问道:“此地里捕鱼儿海已经不足四十里,怎么连元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王弼,你确定你得到的消息准确无误?” 元帝捺钵出行,肯定有大军随行。若是数万大军,那光是营地都要绵延十数里,再加上放出来的探马,如果元帝真的在这附近捺钵的话,怎么这里也不可能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才对。 王弼也是心有戚戚焉,毕竟他是从蒙元人口中得到的消息。虽然反复的拷问几十人得到的消息都是一致的,但也不是就绝对的万无一失。若是元军故意放出假消息,就是要引明军前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只是这个可能很小,除非元军已经得知大明开始再一次进攻草原的消息,才有可能做的如此周密。 见蓝玉神色当中已然有了就此退兵的意思,王弼连忙上前说道:“蓝兄,咱们率领十五万大军,深入漠北,若是毫无所获就此班师回朝的话,那咱们回去怎么向皇上交待?” 是啊,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若是就这样退了,那该如何面对皇上?蓝玉心里也不甘心。 再说了,万一,万一若是元帝真在这附近,若是就此退走与之失之交臂。那将来知道了,他自己肯定回后悔终生。 “传令,就此安顿,明日再继续北上。”蓝玉槽牙一咬,挥着马鞭吩咐。 大军就此安顿下来,为了避免暴露行踪,蓝玉还禁止生火造饭。所有人包括蓝玉和王弼在内,都是用炒面就着一点清水,对付一下。 隔日,蓝玉带着大军继续北上,直接赶到捕鱼儿海南边。看着一望无际的碧水蓝天,蓝玉的脸色冷厉无比。 就在这个时候,一早就出去打探的王弼以更加急速的速度来到蓝玉面前。 蓝玉见王弼满脸的喜色,顿时惊喜的问道:“有消息了?” 王弼连连点头,气都没有喘匀便说道:“打探到了,元帝就在捕鱼儿海东北八十余里出捺钵,距离咱们这里不到百里。” “好!!!”蓝玉猛然捶了一下手掌,立刻下令: “王弼。” “末将在!”王弼也兴奋的浑身一震,上身笔直的骑在马背上。 “命你为先锋,随本将军奇袭元帝,即刻出发。” “得令!” 蓝玉率领骑兵赶到敌营附近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分,捕鱼儿海便吹起大风,一时间尘土飞扬什么都看不见。 再加上元军以为明军缺水少粮,根本就不可能深入草原,因此连丝毫防备都没有。所有蒙元人都在为元帝的捺钵庆贺,甚至是连探马都没有派出去。 以至于,明军都已经靠近营地了,元军还毫无察觉。 王弼一拉缰绳,让战马逐渐加速奔跑起来,直到进入全力冲锋的状态。其他人也跟着王弼冲锋,借着风势直接杀入营前。 “杀!!!” “杀......” 铁蹄盖脸,四周喊杀声甚嚣尘上之后,元军才反应过来被偷袭了。即便是到了现在,元军也不知道来的是不是大明兵马,只能够仓促间迎战。 蒙元的营地又是城池,更加不会向明军那样修建一道简易的木墙阻拦一下。元帝捺钵出行,这营地就是一个个的蒙古包矗立在地上,营地和明军之间连一个陷马坑都没有。 明军全力冲锋的骑兵,直接势如破竹的冲杀进去。 元军还没有组织起有力的抵抗,就直接分崩离析。 元军,一败涂地! 元帝脱古思帖木儿正在金帐里面欣赏着几个歌姬扭动的歌舞,中间一团巨大的篝火,上面正滋滋有声的烤着猎到的猎物。看到高兴处,元帝不由得发出阵阵大笑,还探出手里的刀子,直接在烤羊腿上割了一片肉下来,也不怕烫嘴,直接扔到嘴里,咀嚼几下吞下。 香浓的油脂混合着酒水,从元帝的喉咙里滑下,别样的滋味让元帝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可是在明军的喊杀声传来的时候,元帝就顿时暗叹不好。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不用看,光是听这动静,都知道这是有数万的骑兵在全力冲锋。 数万骑兵冲锋是如何的势不可挡,元帝比谁都清楚。现在元军能不能够抵挡住这数万骑兵的冲锋,他也是非常的明白。 于是,元帝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坐在左手旁边的太子天保奴抓住,火速退到帐外,翻身上马,带着仅有的数十骑亲卫毫不恋战的扬长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元帝虽然不一定知道这句话,但是他的行动却与此不谋而合。 说来也奇怪,刚才明军还没有接近的时候,四周大风扬起沙尘,遮蔽住元军的视线。现在两军交锋了,风又反而小了下去,此地的视线又逐渐变得清明。 随着冲破沙尘,王弼一眼就看见了位于营地中间的金帐。 金灿灿的金帐,在夕阳的余晖下,闪动着耀眼的红光。  正文 九百七十八章 破灭元廷 “破金帐,活捉伪元皇帝!”王弼一提缰绳,手里的宝刀朝着金帐一挥,猛然一声大吼。 声音传到明军将士耳中,所有人都朝着王弼的前方看过去,在看到金红一片的金帐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一片金红,和金帐的光彩交相辉映。 “破金帐......” “活捉伪元皇帝......” “杀!杀!杀......” 有伪元皇帝这个仇恨增幅器和士气倍增器在前,明军瞬间士气高昂了好几倍,完全变得势不可挡,元军以更快的速度崩溃。 王弼一马当先冲击金帐,紧接着便是他身后的亲兵,然后便是其他将士。所有人都在红着眼睛,找遍金帐的每一个角落,想要把伪元皇帝给找到。 蓝玉也很快来到这里,还没有进去,便看到王弼从里面出来。 面对蓝玉询问的目光,王弼有些垂头丧气的回道:“伪元皇帝不在这里,他已经逃了。” “追!”蓝玉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派出精锐骑兵追击。 千辛万苦深入漠北,虽然大破元军,但若是走了伪元皇帝,那即便是这次的功劳就要少上一大半。 这里所有的斩获,都比不上一个伪元皇帝! 可惜夕阳很快落下,草原变得漆黑一片,追击伪元皇帝的骑兵根本分辨不清方向,没有多久便彻底失去了伪元皇帝的踪迹。 等到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明军已经在开始清理战场。 傍晚的时候,追击伪元皇帝的骑兵也退回来了。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是一无所获。 蓝玉心里惋惜之余,也只得打消了继续追击伪元皇帝的念头,把眼光放到眼前的斩获上来。 王弼拿着一张粗略的清单来到面前,递给蓝玉:“大获全胜,大获全胜啊!咱们斩首三万三千级,俘获伪元皇帝次子地保奴、妃嫔、公主以下百余人,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男女七万七千余人,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甲仗辎重无数。” 斩首三万三千级,这是大明立国以来,恐怕是北伐中斩首最多的一次了。还有这么多的收获,俘获伪元皇帝次子、嫔妃、公主,这算是把伪元皇帝一家老小给一网打尽了,就差一个伪元皇帝和太子天保奴。 又俘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这算是把北元朝廷官员给一网打尽。从今日开始,北元朝廷已经名存实亡。 虽然没有抓到伪元皇帝和太子天保奴,但即便是现在的斩获,都能够足以让蓝玉喜笑颜开,并且名留青史。 “捷报,快向皇上传捷报!”蓝玉连连吼道。 如此盖世之功,当然要让皇上第一个知道。一来是让皇上也高兴高兴,二来是蓝玉立下如此大功,皇上岂能没有重重封赏的道理? 蓝玉已经是心里想着他被封为国公的场景了。 “大将军勿忧,一清算出来,咱便派快马朝京师报信了。” 王弼也高兴的笑道。 ...... 京师。 春日的早晨,在一片薄雾当中散开。阳光落在微微湿润的石板上,很快便蒸干了水分。 早朝过后,老朱罕见的没有处理奏折,而是从龙椅上走下来,走到殿外,矗立着抬头向北方张望。 这种异常的反应,让跟在身旁的朱标纳罕,试探着开口:“父皇是担心北方的战事吗?” 老朱没有回头,只是为不可察的淡淡点头。 朱标见了,连忙劝慰道:“颖国公、蓝玉和四弟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这次大明出兵三十万北征,一定会大获全胜的。还请父皇注意龙体,不要担心。” 朱标的劝慰对老朱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只见老朱微微摇头,叹道:“除了蓝玉的十五万大军之外,傅友德的六万人马不过是刚刚归附的辽东汉民,而老四带着的人马虽多,可是韩度的山字营却是没有入过草原的,也不知道老四能不能护住韩度。” 见父皇提到韩度,朱标哪怕是对老爹百依百顺,此刻心里都禁不住颇有微词。想了一下,还是抿嘴问道:“既然父皇担心韩度,那又为何要让他去草原呢?” 老朱这才回过头,看了朱标一眼。动动手指让身边的人远远退下,才和朱标说道:“其实你也应该看的出来了,韩度是朕为你留下的。” 朱标淡淡点头。从父皇封了韩度侯爵之后,不论韩度立下多大的功劳,父皇宁愿封到韩度的家人头上,都不肯继续封赏韩度,朱标就已经知道了父皇的心意。 “朕不封韩度为国公,就是想把这个机会留给你。由你亲自下旨封韩度公爵,这样他才会一心一意的辅佐你治国。”老朱说到这里,停顿了几息。 之后,才继续说道:“而一个辅国重臣,怎么可以连草原都没有去过,连蒙元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连如何与蒙元作战都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朕才不得不让韩度去,他也不得不去!” “多谢父皇,是儿臣无能,让父皇费心了。”朱标感受老朱的慈爱之意,情不自禁的说道。 父母之爱子,果然是为之计深远。老朱也算是为了朱标,操碎了心了。 见自己选定的太子满脸的自责,老朱神色淡然的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不,你很好!虽然你过于仁厚,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都能够有极大限度的宽宏,这一点并不符合朕的心意,但是从你治国的能力上来说,你是很不错的。大明的将来,有你继承,朕很放心!” 老朱重重的点头,肯定的看着朱标。 朱标却对父皇的话感到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父皇对他说出有不满意的地方。 见朱标疑惑,老朱只好解释道:“若是为普通人,你的宽厚仁慈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为君者,一定不能够一味的仁厚,当然也不能够一味的行霸道。刚柔相济,才能相得益彰。” 霸道~ 这可是朱标第一次听到父皇如此对自己描述,他都惊呆了。 老朱却朝朱标冷笑几声,说道:“难道你以为,朕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在做什么样的事,都不知道吗?” “可是父皇既然知道这......这样不好,那为何还会......”朱标更加迷糊了,原本他以为已经看清了父皇,但是现在他才发现,他竟然对父皇一无所知。无论他如何努力的看现在的父皇,都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看不清楚。 老朱背着手,转身朝着奉天门,眼神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奉天门,又继续蔓延到整个天下。“朕立国大明,百废待兴,若是想你现在这样仁慈宽厚,那这天下不知道有几人称孤,几人道寡。 但是你不同,你的仁厚之名天下皆知。等到你将来即位,立刻就能够获得天下人的拥戴。朕对天下百姓严苛了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们松口气了。” “儿臣谨记在心,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朱标深吸一口气,顿时郑重的朝父皇拜下。 老朱淡淡的看了朱标一眼:“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朕说过了,你光靠着仁厚是没有办法治国的。因此,朕才一定要将韩度留给你。这小子阴险狡诈,什么阴谋诡计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有他帮你盯着这满朝文武,朕才能够放心。” 说着,老朱更是直接说道:“原本像韩度这样的人,朕是绝对不会放心的。好在他娶了安庆,现在韩景云又成了太子妃,朕才能够放心的将他留给你。” 老朱没有说,如果韩度不娶安庆,朱标不娶韩景云的话,他会如何对付韩度。 但是朱标只是略微一想,后背就密密麻麻的冒出一层冷汗,手心都因为担心韩度,而冒出汗水。 “现在,你知道朕为何要让韩度去草原了吧?”老朱说完这句话之后,淡淡的撇了朱标一眼。 朱标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与此同时,京城外面一匹快马直奔城门洞口而来。 守城的将士对这种在城门口都还不减速的行为,是极为看不惯的。在别的地方狂奔他们管不着,反正在这天子脚下就是不行。 守城的士卒正要上前将其拦下,只见马背上的人忽然拿出一面令旗高呼。 “八百里加急,大将军捕鱼儿海大捷,破灭元廷俘获无算......” 守城的士卒听到,瞬间就好似被面前的空气给烫了一下一般,顿时退了回去,还忙不迭的将城门口的杂物清理一番,以便快马入城。 快马风一样闪过洞口的军民百姓,无数人都被听到的消息给惊住。 他们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将军捕鱼儿海大捷......” “破灭元廷俘获无算......” 大将军是谁,百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只要知道大明胜了北元,而且还是大胜就可以了。 甚至,北元的朝廷都被大明给破了。 上一次破北元朝廷是什么时候?那还是徐达攻破元大都,蒙元彻底退到草原的时候。 那是洪武元年,大明刚刚立国!  正文 九百七十九章 比之卫青 如同一粒火,落到了干草之中。无形的火焰,随着快马一路奔驰而朝着两边扩散开来。 “大将军捕鱼儿海大捷......” “破灭元廷俘获无算......” 有百姓闻言,一把扯下头巾,以头怆地,奔走相告。 有士子闻言,立刻中断了原本的吟诗作赋,猛然扔下笔墨走到街上,即便是青衫被墨汁所污也毫不在意。 有商贾闻言,神情激动到又蹦又跳,两手张牙舞爪无处安放。 “大明胜了!” “大明胜了!” “大明胜了!” 所有人,无论士农工商此时此刻都在高呼着同样一个声音。京城百万人的齐声高呼,惊天动地。 老朱站在高台上,忽然听到宫城外面喧哗声四起,声音越来越大。 眉头皱了皱,上了年纪之后,老朱对于热闹变得兴致缺缺起来,相反他现在比较喜欢安静。正是因为如此,朱标即便是跟在老朱身边,都是尽量不要主动开口,都是老朱问他什么,他回答什么。 宫城外这喧闹之声来的如此突凸,老朱心里冒出淡淡不好的感觉,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老朱没有说话,回头看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便心领神会的连忙躬身,轻声说道:“奴婢这就去查探清楚。” 说完,见皇爷微微颔首。老太监连忙转身,垂垂老矣的他脚步像鸭子一样飞快的翻飞,以一种比年轻人还快的速度跑下台阶,前去打探。 没过多久,老太监便回来了。他离开的速度虽快,但是他此刻回来的速度更快。 手里拿着一封军报,一边疾跑,一边大喊:“皇上大喜啊,捕鱼儿海大捷......” 听到“大捷”两个字,老朱冷峻的脸庞上都飞快浮现出笑容。 “大将军八百里加急,捕鱼儿海大捷,破灭元廷俘获无算......” 老太监风一样跑到老朱面前,恭恭敬敬的将军报呈上。 大捷虽然让老朱高兴,但是大明本就是兵峰正盛,这些年数次北伐都是胜多败少,若是真的收到打了败仗的军报那老朱倒是要意外一下,胜仗的军报并不足为奇。 可是老朱陡然听到“破灭元廷俘获无算”的时候,眼睛顿时瞪大。心里高兴振奋之余,一把从老太监手里夺过军报。打开看了一眼,的确是蓝玉的亲笔,然后才继续看下去。 朱标在一旁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激动非常,可是现在父皇正在查看军报,他也不好出手打扰。只能够把一波高过一波的激动心情,给强行压抑在胸腔内。 “哈哈哈,好!好!好!” 老朱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是大笑不断,甚至接连为蓝玉高喊三声好。 父皇这样高兴的时候,就连朱标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几次。 “蓝玉真乃朕的卫青、李靖也。”老朱兴奋的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吐胸中块垒。 见朱标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随手便将军报交给朱标。 老朱虽然时常将他从一介布衣,十五年便鼎立天下,挂在嘴边。但是他自己也十分清楚,大明虽然立国了,可是蒙元并没有彻底的被消灭。只是退入草原而已,只要蒙元恢复元气,随时都可以挥师南下,与大明再次生死角逐。 老朱身为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可是有一个遗憾一直萦绕在他心头,那就是不能彻底覆灭北元。 草原太辽阔了,东西纵横万里,南北也有几千里,而且越是往漠北而去,天气便越是恶劣,明军根本就难以适应,即便是蒙元人都不愿意往极北之地而去。 除了气候之外,还有漫长的补给线限制了大明对北元的征伐。 反正越是往北,大明越是鞭长莫及。而蒙元人也被老朱打的鼻青脸肿,只要一得知大明再一次开始北伐,就跑的比兔子都快,闷着脑袋往被撤退。 等到大明因为粮草补给等问题不得不退兵之后,他们又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大明立国这么多年,蒙元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别看老朱数次北伐看似接连战胜北元,可是对北元的打击真的不大。也就去年击败纳哈出,完全占据了辽东辽河之地,才算是一次卓有成效的北伐。 随着年纪的增长,老朱一天天感到自己垂垂老矣。越是这样,他对北元的担忧也就越胜。生怕有朝一日,朱标放松了对北元的打击,让他们恢复了元气,那大明就真的危矣。 现在好了,老朱长期以来的担忧总算是被蓝玉给解决了。 破灭元廷,虽然没有抓住伪元皇帝,但是能够把北元朝廷的大小官员一网打尽也够了。一个朝廷,没有了中枢官员,即便是皇帝还在,那都是独木难支。 即便是北元重新增补官员,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这其中还不知道出现多少纷争、多少内斗之后,才能够重新把北元朝廷给支棱起来。中高层官员缺失,想要靠着提拔底层官员填补,岂是容易的事? 这官职有高下之别,同职位有肥瘦之分。人人都不甘屈居人下,都想要争得高位,以往被上面的人压着他们自然不敢不服,但是现在大家都是差不多资历和实力的人,凭什么我要让你踩在我头上?一个不慎,北元朝廷就此内斗不休都有可能。 因此,蓝玉这一仗至少让北元二十年缓不过来,运气好点,甚至就此分崩离析都有可能。 “好,打的太好了,舅舅这一仗简直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啊。”朱标拿着军报的手激动的忍不住颤抖,一边重重的捏着军报,一边不断的握拳在虚空重重捶下,好似他感同身受的经历了捕鱼儿海之战一般。 蓝玉这一仗战术上并不出奇,但是战果实在是太大了。北元这样的朝廷,更不就不次于中原王朝,竟然被他几乎一网打尽,毕其功于一役。这样的战果,自古以来没有人敢和蓝玉比肩。 老朱笑着点头,心中的血液沸腾不休,让他如同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标儿,你去准备一下,朕要册封蓝玉为国公,等他班师回朝之日,就是册封之时。” “是,父皇。舅舅立下如此盖世奇功,非国公不足以酬之。”朱标也高兴的笑了起来。 如此功劳比之攻破大都的徐达都不遑多让,蓝玉一旦被封为国公,那他自然而然就会成为继徐达之后的军中第一人。 趁着父皇高兴的机会,朱标敲到好处的提了一句,“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吧,咱爷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老朱毫不在意的挥手,示意朱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父皇,既然元廷已破,那是不是将韩度给召回来?毕竟经此一役,北元元气大伤,韩度即便是留在草原继续征伐蒙元,意义也已经不大了。”朱标主要还是担心韩度的安危,原本有着北伐的理由在,朱标也不好开口。现在北元遭到如此重创,正好趁机请父皇将韩度给撤回来。 自从韩度参加北伐之后,安庆就三天两头的朝东宫跑,让朱标不胜其烦。现在有机会说上一句话,朱标自然不会错过。 老朱沉吟了片刻,捋着胡须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这次北伐的目的已经提前达到。现在元廷破灭的消息恐怕都已经在草原上传开了,蒙元人一定会退往漠北,那就传旨让蓝玉、老四、傅友德见机行事,慢慢撤回来吧。” 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老朱即便是想要让大军撤回来,也不会直接下死命令,而是让几人视情况自己决定。 若是还有蒙元部落留在草原上,遇到了那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消灭之。反正蚊子再小也是肉,多消灭一个蒙元人,就是多削弱北元一分力量。 当然,若是蒙元人全部退往漠北,那大军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草原逗留。毕竟三十万大军呢,每一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能够节省一点算一点,毕竟勤俭持家一直都是老朱秉持的信条。 想到韩度,老朱都忍不住感叹一声: “也不知道韩度现在到了哪里......” ...... 就在老朱念叨韩度的时候,韩度正在脸色极为难看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死了老子娘一样。 山字营一路行军,虽然粮草不缺,但是对于淡水却十分缺乏。草原上的水源本就不多,好多水源还被蒙元人给投放了死羊之类的污染。 好在这难不住韩度,让人尽量寻找干净的水源,并且将水烧开煮沸之后,才冷却下来饮用。 山字营的将士每人都背着一面精钢盾牌,翻过来就可以当作是一个铁锅使用。 因此,大军虽然缺水,但是还可以勉强支撑,并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即便是如此,昨日大军到了此地,当韩度看到一条三丈多宽的河流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露出笑容。这条河流水清澈,让人去上游打探了一番都没有发现有死羊死牛的存在。 高兴之余,韩度便决定在一个河流弯处安营扎寨,准备好好休整一番。 正文 九百八十章 亮剑精神 这里水源充沛,青草肥美,无论如何看都是一处绝好的驻扎之地。 可是仅仅一夜过后,太阳刚刚出来就发现左右两旁出现影影绰绰的骑兵。 “呜~” 警戒的号角声顿时传遍整个大营,韩度猛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随手拉衣衫披上,边走边穿走出帐外。 韩度走出来的时候,军营里面已经开始戒备起来。 看着骑马匆匆赶来的汤鼎和徐成斐,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汤鼎脸色沉重的回答: “咱们被包围了。” 韩度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缰绳,一个跨步翻身上马,“去看看。” 汤鼎沉着的点头,当先一步带着韩度来到军营的前面。 只见无数的蒙元骑兵已经占据了前方的山丘,并对自己形成了包围之势。 韩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河水,这河不宽也就三丈多的样子,河水也不深昨日已经探过,只有两米的样子。如果没有被蒙元人围住,韩度轻轻松松就可以过河。 可是现实没有如果,现在被蒙元人这么一围,蒙元人显然是不会看着韩度按部就班的过河的。 原本水草绝佳之地,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死地。 韩度脸色铁青的看着远处的蒙元骑兵,这些骑兵不慌不忙的做着调整,一点都没有急于进攻的意思。显然是将韩度给当成了瓮中之鳖,根本不怕韩度能够跑掉。 “蒙元人现在正在休整,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发起进攻。你带着亲兵过河走吧,我在这里挡住他们,无论如何你不能够折在这里。”汤鼎没有看向韩度,语气平淡的说道。 走?自己能走吗? 汤鼎说的好听是留在这里挡住蒙元人,说的难听一点他就是准备用他的命给自己争取时间,好让自己能够顺利逃脱。 可是即便是如此,究竟能不能够脱身,韩度也没有把握。 “我即便是能够逃出生天,你让我回去之后如何向你爹交待?”韩度苦笑两声。 半开玩笑半是苦涩的看着汤鼎说道:“难道到时候你爹问我你去了哪里,怎么没有把你带回去,我就告诉他,我把你留下挡刀,自己逃回去了么?” 汤鼎回过头,眼睛红红的看着,厉声喝道:“走,走一个算一个,难道你想要咱们都死在这里么?” “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人人都只有一条命,难道所有人都死得,就我死不得?”韩度说完,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顿时感到胸中热血沸腾。 ‘狭路相逢勇者胜,人一定要有亮剑精神!’ “你们都赶紧走吧,有我在这里挡着就好。小公爷说得不错,明知是死,那就不能全死,能活一个是一个。你们说是不是?” 徐成斐脸上没有悲伤,只有笑意,可是这笑意里面却透露着无尽的悲伤。他还年轻,他也不想死,他还想要建功立业,封伯封侯福荫子孙。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把亲手把自己所有的希望破灭。因为他知道,三人里面就只有他身份最低,只有他最适合留下来断后。 而且不管是韩度,还是汤鼎都待他不薄,和他以兄弟相交。既然是兄弟,此刻他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汤鼎闻言顿时沉默,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韩度。对于徐成斐的话,汤鼎颇为意动。他自己和韩度两人,无论是谁留下来断后,都是一个大事故。就像韩度说的那样,回去之后根本就无法向对方家里交待。 但是徐成斐却有些不同,若是这次能够逃出生天,汤鼎觉得只要自己将来庇护住徐成斐一家老小,也算是回报了他。 甚至连徐成斐对此都没有意见,他之所以愿意冒死断后,为的也不过就是希望有信国公和镇海侯庇护住他的妻儿老小。将来若是能够给他儿子一个前程,那他哪怕在此死无全尸,也是值得。 面对汤鼎的目光,韩度微微摇头。 若是真的能够逃走,那韩度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是此时此刻真的能够从容越过背后的河流,安然的逃走吗? 韩度十分怀疑。 若是自己刚刚逃到对岸,那边的山丘后面又冒出一队骑兵出来,将自己生擒活捉。不仅自己没命,甚至对大军的士气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这些蒙元骑兵能够悄无声息的包围自己,韩度觉得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大的一个漏洞给自己。 韩度一提缰绳,上前两步,立刻大吼道:“整军,备战,用马车堵住左右两侧,大炮对准正前方,刀盾兵上前挡在前面把大炮藏住,千万不要让蒙元发现。” 韩度一声令下,原本惶恐不安的将士看到韩度准备决死一战,所有人都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别人进攻的时候,都会选择围三缺一,以减轻敌人在逃生无望之下,拼死反击。 可是韩度却把自己给三面围困起来,只留下正面一个口子。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韩度能够站出来,并没有打算逃走,这让人将士们对他报以希望。 汤鼎和徐成斐见韩度真的没有退走的意思,也只好熄灭了继续劝的心思,沉下心思准备打即将到来的一仗。 无论这一仗有多么艰难,多么惨烈,甚至是九死一生,他们都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徐成斐走上前去,不断的传令,他没有直接反驳韩度的命令,而是竭尽全力的弥补着韩度军令的里面的不足。 汤鼎也想要带着骑兵,趁蒙元立足未稳之际前去冲杀一次。 却被韩度给拦住,“你只有五千人马,对面的蒙元骑兵少说也有五万人,你这是以卵击石。等等吧,现在还不是动用你的骑兵的时候。” 五万铁骑,的确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但是韩度心里也未必没有别的想法。 山字营已经被韩度改造成了一支纯火器的军队,骑兵的确是在冷兵器的战斗中无敌,但是面对火器却不一定。 徐成斐听到韩度的命令瞬间就明白了韩度的打算,这是准备借助火炮的威力,尽最大可能的杀伤蒙元骑兵。两边有马车挡住,既避免了被蒙元三面围攻,又留下一个口子吸引蒙元人的注意。 安排下去之后,徐成斐回到韩度面前,指着营地的前方说道:“我让士卒全力在营地面前最少挖出三条壕沟,不需要太深只要人能够蹲的下去就行。让一些刀盾兵藏在里面,等蒙元骑兵冲到近前,可以用震天雷招呼他们。” “好主意!”果然,徐成斐就是徐成斐,自己都忘记提醒他这一茬了,他竟然能够自己做出如此策略。 “让壕沟里的人两个一组,一个负责点火,一个负责扔。另外,告诉他们用盾牌盖住自己,提防蒙元的箭矢。派人盯着蒙元骑兵的位置,一旦他们进入道震天雷能够扔出去的距离,就命令大营以号角声提醒各壕沟里面的士卒扔!” “好,我这就去安排。”徐成斐听完,急匆匆的就转身走了。 原本他还在想着虽然有壕沟可以藏身,但是蒙元骑兵的抛箭射法,准确的吓人,恐怕即便是躲在壕沟里,伤亡也不会小。而此时此刻,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够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句,‘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再说这次能不能活着离开,都还是未知呢,他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性命?’ 万万没想到,他的苦恼竟然被韩度给轻而易举的解决。 把钢盾顶在头上,别说是箭矢了,就算是刀劈斧砍,也拿躲在下面的人没有办法。下面的人也不用冒险探出头来,查看蒙元骑兵的位置,只需要听从号角声的命令,按时把震天雷点燃扔出去便是。 这让壕沟里的刀盾兵的安全性大增。 或许是蒙元人以为已经吃定了眼前的明军,哪怕是看见明军在大营前挖掘壕沟,蒙元人都没有丝毫进攻或者是干扰的意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将一切准备妥当。 “嗡~” 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韩度知道蒙元人就快要进攻了。 忽然一提缰绳,韩度骑马上前,朝着所有人大吼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是大明人,哪怕是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毅然亮剑,即使倒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你们敢不敢对蒙元亮剑~” 一股凌然、决绝、快意的气魄,瞬间从韩度身上扩散出来,传到每一个将士的心里,飞快的感染、同化着每一个人。 “亮剑~” “亮剑~” ...... “大明万胜~”韩度再次举起左轮高呼。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 “哈哈哈,”汤鼎看着韩度眼前的韩度开怀大笑,赞叹着说道:“还是读书多的好啊,要是换成我的话,那就只会说兄弟们跟我冲,哪里能够像韩兄这样,一句话就可以让所有人同仇敌忾,抱着必死的决心慷慨赴死!” 徐成斐见汤鼎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忍不住白了一眼,不过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徐成斐感受倒也轻松了许多,一点都没有即将决死一战的沉重心情。 正文 九百八十一章 惨烈厮杀 战鼓擂动,号角呜明! 风云齐齐聚汇在这片水草肥美之地,这里的土地早已待在此处千年万年,可是今日大地被惊动了。 失烈拓骑着战马立在里明军三四里远的山头上,坐下黑色骏马,手提祖传宝刀,崭新的皮甲穿戴身上,头发从两边垂下束起,胡须短而黑密。五官不似蒙元人那般粗狂,反而带着一点点大明人的清秀。身旁簇拥着十几个大小部族的首领,一言不发的看着远处的明军。 看到大明摆出的阵势,失烈拓开口轻笑:“没有想到,这些明人还算是有勇气,本首领原以为面对咱们数万铁骑,他们会像兔子一样逃跑呢。” “大首领。”身旁一人大笑着说话,朝失烈拓抚胸一拳,躬身道:“他们究竟是不是胆小的兔子,就让哈剌部为大首领试探一下吧。” 失烈拓高兴的点头,朝此人说道:“既然明人都把战场选好了,那也速里哥你就去让这些明人见识一番,什么才是真正的草原勇士。” 草原上的部族即便是被召集起来,轻易也不会选择开战。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部落人口本来就少,每一个都弥足珍贵,容不得随意浪费。即便是要打,那也要有足够的好处能够弥补损失才行。 但是也速里哥看到大明大多数都刀盾兵,而且还把仅有的骑兵给放在后阵。便以为对面明军的将领是一个不会打仗的货色,也速里哥有把握一个冲锋便能够攻破明军。想到明军的辎重,也速里哥垂涎欲滴,如此肥肉当前,他哪里还忍受的住? 也速里哥能够看到的好处,其他人也自然看到了。不过这些人和也速里哥不一样,他们老谋深算,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在弄明白明军的情况之前,不会贸然行动。 另外,他们的实力也不如也速里哥,也速里哥损失的起,他们损失不起。 就连失烈拓身旁的另外一人,见也速里哥抢先,正想要说话,都被失烈拓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多谢大首领。”也速里哥高兴的连忙朝失烈拓躬身一拜,然后两腿一夹,驱使战马回到部族里,召集全部勇士准备进攻。 “呜~” 随着一声号角响起,也速里哥带着四千骑兵朝着明军正面冲锋过去。 明军留下的口子实在是太好了,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想都不想的就朝着正面的口子冲杀而去。 随着蒙元骑兵的冲锋,草原上猎猎吹拂的风都好似在这一刻瞬间消失。地上的青草叶子也停住了摇摆,笔直的伸向天空,好似在拥抱这万籁俱寂的一刻。 三道壕沟里面藏满了人,人人腰间都挂着一圈震天雷,手里的火折子点燃,紧张的捏在手里。壕沟后面就是一排刀盾兵严严实实的将大炮给遮掩住,五十门大炮交错排成两排,狰狞的炮口微仰向前。炮弹火药引线都已经装上,士卒手持火把站在一旁,就等一声令下,就可以开炮。 望斗上一阵急促的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徐成斐闻声立刻喊道: “准备!” 堵在大炮前面的刀盾兵猛然后撤,钢铁冰冷的寒光顿时亮了出来。 鼓声顿时停住。 “开炮!!!” 随着徐成斐一声令下,所有炮手立刻将引线点燃。 “呲呲呲”燃烧的引线不断的跳动,好似在倒计时一样。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炮手有些失聪,还没有等他们从微微的眩晕感中恢复过来,接连不断的炮声开始轰鸣。 “轰......” “轰......” “轰......” 明军有大炮! 听到轰鸣声的也速里哥心里忍不住一沉,可是正在全速冲锋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掉头或者是停下。现在他只有硬着头皮冲锋一条路可走,只能希望大明带的大炮不多,他能够强行冲破大营。 “大明不远千里而来,不可能带太多的大炮。给本首领冲,第一个冲进去的赏十头牛三十只羊。” 也速里哥为了完全发挥骑兵冲锋的威力,集中的太密集了。而韩度又故意只留下一个不大的口子,正对着大炮轰击的方向。 密集的炮弹落在骑兵当中,顿时就炸开朵朵血花。仅仅是一轮炮击,就在骑兵当中留下五十道鲜红的血痕。 也速里哥看到的瞠目欲裂双眼通红,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骑虎难下,损失再大他也只有继续顶着炮火冲锋,只希望能够冲破明军的阵型,只有这样他的损失才能够减到最低。 “快,装火药......” “火药装好,炮弹放......” 为了提高装填火药的速度,韩度早就命令军器局制造出定装火药。这总火药提前称量好,再用纸包裹起来密封好,外面再裹上一层油纸,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将油纸撕开,把包裹好的火药直接放进炮筒里面就可以。 这包裹火药的纸张也不是普通的纸,而是用浓硝浸泡过之后晾干的硝化纸。和硝化棉一样,这样的纸张在燃烧之后会全部变成一缕烟尘,什么都不会留下。 如此一来,自然方便至极。 炮手飞快的将一个定装火药放进大炮里面,随手再放进去一颗炮弹,猛然插下引线,点燃之后不到十息时间。 “轰~” 又一炮轰击出去。 韩度虽然只带了五十门大炮,但是这些大炮开一炮的时间,甚至连寻常大炮的一半都不到。 因此,火力之猛烈,就像是有百多门大炮在齐齐开火一样,雨点般的炮弹朝着蒙元骑兵飞去。 也速里哥在以往只听说过大炮,一次都没有见过。陡然遭遇之下,顿时就被打懵了。 部族骑兵一个接一个冲锋上去,可是面前就像是有着一堵无形的城墙一般,冲上前去的人就一个个的爆碎开来。 不到两里地的距离,却成了也速里哥眼里的绝望的天堑,巨大的损失让也速里哥痛快的闭上眼睛。 “撤~” 不得不撤了,即便是撤退会有不小的损失也速里哥也不得不选择撤退。若是不撤的话,他整个部族都有可能全部战死在这里。 随着蒙元骑兵退去,大明军营里面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所有人对蒙元人的惧意一扫而空。 原本被数万蒙元骑兵团团围住,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惧意。这何有没有勇气无关,这是人之本能。 可是现在见到来势汹汹的进攻,还没有冲到近前就被大炮给轰击的落荒而逃,留下满地的残肢断臂。也速里哥四千骑兵,能够活着撤回去的不到一半,两千多人马就在这一会功夫便折在明军阵前。 火器的凶猛第一次在崭露头角,就让敌人无比的胆寒,让明军将士为之振奋。 也速里哥垂头丧气的退了回去,也不去见大首领了,直接带人回到部族所在的位置。巨大的伤亡瞬间让也速里哥冷静下来,他现在再也不想吃掉明军的美事了,他急需舔舐伤口。 失烈拓见也速里哥没有回来,也不在意。他虽然是大首领,但这只是他在众人当中威望最高而已,对于也速里哥这样的部族首领,也没有绝对的约束力。 “明军竟然有这么多大炮......”失烈拓双眼陡然凝神看去,脸色变得凝重。 其他首领也是心有余悸的看着明军的阵营,还好刚才也速里哥迫不及待的冲上去试探了一下,要不然无论是他们谁上去,猝不及防之下都免不了落得和也速里哥一样的下场。 “再探!” 失烈拓朝着旁边一位首领示意。 这位首领显然也不想去,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反驳失烈拓,只得硬着头皮派人继续进攻。好在蒙元人也学乖了,虽然同样的向明军冲锋,但是根本不敢同也速里哥一样将人马集中起来,都是彼此拉开一定的距离。 可即便是如此,也难以抵挡明军大炮的轰击。 接连冲锋了几次,都被明军轻易打退,留下遍地的死体。 虽然蒙元部族是轮番上阵和明军交锋,相当于把损失平摊,但即便是如此巨大的损失让一众部族首领感到心痛。 众人纷纷拿眼神望向失烈拓,现在就只有失烈拓没有派人上前了,若是还要和明军交锋的话,那他们就要齐心协力逼迫失烈拓派自己的人马上前了。 他们现在全部都实力受损,若是失烈拓实力丝毫不损的话,那他们还担心失烈拓会就此将他们吞并了呢。 失烈拓自然也知道众人的目的,明军未破他也不可能将一众首领给逼到绝路。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眼看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失烈拓胸有成竹的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明军的大炮越来越稀疏,越来越无力?” 众人听到失烈拓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果然是如此。刚开始也速里哥冲锋的时候,炮弹像是雨点一样,轰鸣声接连不断连成一片。可是等到最后一次的冲锋的时候,轰鸣已经断断续续了,原本密集的炮弹也变得稀疏。  正文 九百八十二章 薄弱之处 一众首领原本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还以为是因为他们将骑兵散开之后导致的。现在想来,或许失烈拓说的才是对的。 明军的火药不多了! 想明白这点,一众首领又再次振奋起来。只要将明军的火药消耗光,没有了大炮的明军连没牙的老虎都不如,就是他们眼中的一盘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就让这些大明人再多活一日。明日咱们大军压上,必破之。”失烈拓说着,神色狰狞的看向明军方向,伸手虚空狠狠的一抓。 一众首领虽然对于失烈拓没有派人进攻明军感到有些失望,但是既然失烈拓都表示明日就会进攻明军,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彼此对视一眼笑着点头附和。 “大首领万胜。” ...... 随着黑夜降临,徐成斐也只好收兵退缩防守。当然,为了提防蒙元人的夜袭,徐成斐需要做好妥善的准备。 甚至为了避免在黑夜里暴露位置,明军连一点火星都没有点起。 今夜无星无月,四周寂静一片,漆黑一片。 明军和蒙元骑兵就这么隔着不远的距离,相互警惕着对方,慢慢的熬过这一夜。 天色将明,呜咽的号角声重新响起。 明军闻之即动,纷纷做好迎战的准备。与昨日不同,经过昨日大胜激励,今天将士的脸上纷纷透露出一股自信的神采。 原本绝望的心情一扫而空,明军重新燃起战而胜之的斗志。 失烈拓没有向一众首领食言,天地刚刚清明,他就挥兵对明军发起进攻。和昨日一众中小部族分别进攻不同,失烈拓直接指挥大军压上。 徐成斐看着黑压压一片,朝着自己排山倒海而来的骑兵,脸上顿时煞白一片。深吸一口气,双眼死死的盯住朝明军冲锋而来的骑兵。 看着骑兵进入大炮射程,徐成斐不等望斗上的信号,直接大吼道: “开炮!开炮!开炮~” 大炮顿时跟着徐成斐发出怒吼,炮弹不断的落到骑兵队伍当中,在蒙元人当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可是这次蒙元动用的兵力太多了,巨大的损失都没有吓到失烈拓,相反他在不断的传令进攻,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性将明军打垮。 徐成斐察觉到蒙元人的意图,奋不顾身的来到大炮这里,不断的喊话: “快,快,快......” “装火药,装炮弹,装好就开炮,不要犹豫......” 可是即便是如此,也阻拦不了骑兵冲锋。 失烈拓猜的没错,韩度手里的火药昨日就已经有些不足了。现在又被剧烈的消耗,根本就没有挺多久,火炮的密集声响就不得不稀疏起来。 蒙元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变化,有头领高兴的奋力一吼,挥舞着长刀。 “明人没有火药了,他们完了,杀~” “杀!” “杀......” 韩度也紧张的看着即将冲到阵前的骑兵,眼角不由得冒出细密汗水。 突然,望斗上响起一阵密集的鼓点声。 躲在壕沟里面的士卒听到,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震天雷点燃,头都没露,就直接挥手扔了出去。 无数黑点从地上冒出来飞到空中,拖着两寸长的尾巴,上面还闪动着火光。 这是什么?难道明人想要靠着这东西将咱们砸死?哈哈哈...... 想到这一点的蒙元人无一不露出轻蔑的笑容,随后便是狰狞的脸色。 就在蒙元人不管不顾继续冲锋的时候,震天雷落到地上。 “轰!轰!轰......” 大炮轰鸣一样的声音在骑兵群里爆发出来。 远处紧紧盯着战况的失烈拓,眼睛里面只看到一团团的火光闪现,紧接着就是尘土飞扬。等到烟尘散去之后,火光闪动处的人马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失烈拓一提缰绳,驱马上前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战场的一切。 没有人能够回道失烈拓,其他部族首领都被这一幕给吓到。 明军可不管这么多,大炮继续轰鸣,震天雷一个接一个好似不要钱一样扔出去。 无论是战马的嘶鸣,还是人受伤之后的哀嚎,都被震天的爆炸声和大炮的声音给完全压了下去。 整个战场就只有轰鸣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虽然明军火力凶猛,但是蒙元骑兵毕竟人数众多,就在这样凶猛的火力下,都有蒙元骑兵冲到明军阵里。 可是没用,还没有等冲进来的蒙元人挥刀,明军纷纷抽出腰间的左轮,将所有蒙元人都给打成了筛子。 从太阳升起,打到日上中天,明军再一次打退蒙元人的进攻。 等到明军阵前尘埃落定,失烈拓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忍不住落泪。 太惨了,这一仗失烈拓损失了上万骑兵。明军阵前满是残肢断臂,根本分辨不清哪些是人的,哪些是马的。血肉在阵前铺出一条长长的、宽阔的道路,全部将草地盖的严严实实的,不露一丝缝隙。 这样惨烈的景象,让一众中小部族首领都不由得露出惧意,甚至还有些想要就此退走。他们是来占好处的,不是来这里吃亏的。眼前的明军哪里是一块肥肉?根本就是一块崩牙的骨头,而且这骨头还是铁的,咬不动。 可是失烈拓不甘,今日他带着十几个部族前来围攻明军。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还损失惨重,若是就此退走,那以后还有哪个部族会听从他的号令? 甚至,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了十几个部族损失惨重,还有可能被这些部族联合起来将他给瓜分了。 现在失烈拓是无路可退,即便是死也要和明军死磕到底。 现在失烈拓也明白过来,明军这是故意将正面给他让开,就是想让他一头撞到这块铁板上。 既然正面如此强硬,失烈拓不信左右两边还会如此坚硬。 “所有人听从号令:我亲自带人佯攻正面,也速里哥,不木花,你二人带其余人从左右两边进攻明军。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杀!” 看到蒙元骑兵三面合围过来,韩度猛然吐出一口浊气,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刻来了。 汤鼎见到如此危急的局面,忍不住出声:“左右两边是咱们最薄弱之处,只有马车作为遮挡。让我带骑兵去迎战,冲击他们一下,以减弱左右两边的攻势。” 说完就要转身就走。 韩度连忙一把将他拉住,摇头说道:“你的骑兵根本就不占优势,现在冲出去迎战,那是送死。咱们先防守,再反击!” 汤鼎原本打的就是牺牲五千骑兵,为韩度杀出一条生路的主意。无奈被韩度给看穿,无论如何韩度都不允许汤鼎现在冲出去。 数万骑兵冲锋,马蹄声雷动,摄人心魄。 若是这些骑兵在见到明军的第一时间就如此冲锋的话,那韩度都不知道当时能不能够守住。 当时的明军士气极为低落,消沉的气氛在将士心里蔓延。 可是现在经过数次大胜之后,明军将士的雄心豪情被完全激发起来。对于这样的场景不仅无所畏惧,甚至跃跃欲试起来。 毕竟蒙元人虽然可怕,但这些都是军功啊。 正面不用说,还是靠着仅有的火药,先用大炮轰,然后用震天雷炸。失烈拓只是带着人在正面佯攻,根本就无力突破正面的防守。 而左右两边就不同了,这是真正的生死攸关。 徐成斐和汤鼎两人,一人负责守卫一边。 安排人持着左轮,贴着马车注视着冲锋而来的骑兵。 “开火!” 徐成斐和汤鼎两人齐齐吼道,纷纷举着左轮率先开枪。 “砰砰砰......” 爆竹似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无数的蒙元人从马背上击落下来,摔倒地上,顷刻间被踏成肉泥。 见左轮难以阻挡骑兵的冲锋,徐成斐灵机一动,立刻喊道: “打马,都打马!都喊起来,打马~” “打马!” “打马!” 原本有些紧张的将士,在大喊大叫之后,反而平复了许多。照着冲锋而来的马匹,不断的开火。 战马被子弹击中,瞬间吃痛,两脚一软直挺挺的就朝地上跪了下去,紧接着便在地上翻滚起来。马背上的人遭受如此重创,很多人直接就被翻滚的马匹给压死。侥幸活着的也被甩的晕头转向,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随后的铁蹄给踏的口喷鲜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眼看被骑兵冲到近前,不用下令,明军将士便把震天雷给纷纷越过马车扔了出去。 再一次看到尾巴闪动着火光的黑球,蒙元人再也不会无动于衷了。一个个脸色纷纷大变,想要勒马躲避。 可是这黑球漫天飞舞到处都是,他们又能够往哪里躲避?即便是想要后退,也因为身后的人给顶着,后退不得。 一团团猛烈的火光闪现,阵阵轰鸣声滚滚而动。冲锋上来的骑兵,又变成了一堆残肢断臂。 即便是明军有如此凶猛的火力,也不可能完全挡住所有骑兵。有骑兵幸运冲到近前,想要勒马飞越马车,可是却只越过一半,便直接和马车撞在一起。  正文 九百八十三章 震天雷再发威 马车早就被韩度让人装满沙土极为沉重,即便是遇到战马冲锋的撞击力,也只是挪动了一点距离而已。 而战马这样撞上去,顿时就撞的骨断筋折,滚落在地上凄厉的嘶鸣,却再也爬不起来。 而马背上的人就此给甩进了明军阵中,面对团团包围的明军,蒙元人仍然是发出凄厉渗人的吼叫,举着弯刀疯狂的劈砍,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 可是明军也不畏惧,一阵爆竹的劈里啪啦声过后,蒙元人被乱枪打死。 战斗开始陷入胶着状态,那才是整场战斗的关键到来。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敌我双方的意志力,能够保持住不畏生死奋力搏杀的一方,自然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明军一方虽然人少,但是有着昨日和刚刚一场大战接二连三的胜利,心里的勇气和信心已经完全被激发出来。这个时候的明军士卒勇猛无比,即便是以一敌五,他们也敢冲上去以命相搏。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左轮这种神兵利器。 而蒙元的士气虽然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可是他们人数占据优势,人一多胆气自然就壮,面对明军的时候自然就会变得更加狰狞。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势均力敌,这场搏杀才会显得尤为惨烈。 可是蚁多咬死象,再沉重的马车,再坚固的车墙,也挡不住蒙元骑兵源源不断的冲锋。慢慢的缺口开始出现。 先是一个,然后是两个,三个...... 原本明军能够依靠左轮的犀利,轻易的杀死冲进来的蒙元人,但是随着缺口的出现,以及远处的蒙元人也在不断的用弓箭朝着明军攒射,逼得明军不得不一手举着钢盾遮挡,一手用左轮杀敌。 大量的蒙元骑兵趁此机会冲进来,和明军缠斗在一处。 不断有人被子弹打死,同样也不断有人被弯刀砍中,有人还能够继续巨盾搏杀,有人却就此到底不起。 虽然明军的伤亡要远远小于蒙元,可是蒙元的人数本就是明军的数倍。因此,明军的情况同样也是岌岌可危。 明军防线被不断的压缩,手中的震天雷也成了摆设。近身搏杀,蒙元人根本就不会给你点燃震天雷的机会。这个时候最犀利的就是左轮,接连开火六次,几乎都能够放倒面前的三四人。 有的明军时间充裕还能够得到再次换上子弹的机会,可是有的明军将士被蒙元人贴脸搏杀,连换子弹的机会都没有,干脆扔掉左轮,直接抽刀相搏。 “砰!砰!砰~”韩度朝天连开三枪,就要迈步冲上去。 却被汤鼎一把拉住,“你要做什么?” 韩度被拉住,顿时不满的回头: “自然是上阵杀敌!”这个时候,每一分力量都有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韩度虽然也怕死,但同时也深知,若是明军输了自己同样难逃一死。 反正都是活不过今日的了,能够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也算是没有辱没他告诉将士们的亮剑精神。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那不叫上阵杀敌,你那是给人家送菜。”一把将韩度拉到身后,汤鼎朝天一枪,大喝道:“所有人下马,跟我冲,杀!” “杀......” 五千骑兵直接放弃了坐下的战马,就这么奋勇向前的冲杀进去。 有了这五千生力军的加入,胜利的天平顿时向着明军这边倾斜。 可是远处一直看着战场的失烈拓冷冷一笑,一提缰绳神情激动的吼道:“明军强弩之末了,全军压上,杀!? 明军里面的这股骑兵,早就被失烈拓给发现了,他之所以在身边留下一些人马,就是为了防止明军的这股骑兵偷袭。现在明军的骑兵变成了步兵,陷入到混战之中,那他再也没有顾忌,直接全力以赴。 明军的反扑根本就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失烈拓的孤注一掷下再次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到处都是相互搏杀的人,到处都是燃烧不休的火焰。 一个明军士卒刚刚用钢盾挡住了蒙元人的弯刀,顺手一刀捅死了对面的蒙元人,还没有等他回过身来,就钢盾上就传来一股大力,将他震的飞了出去。 滚落在地上,左手软绵绵的垂下,手里的钢盾早就掉落了。见到几个蒙元人满脸狰狞的正举着狼牙棒朝他围杀过来,左手被震断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忽然,士卒看见身旁一团燃烧的火焰。没有一丝犹豫,右手一把将震天雷抓在手里,直接带点燃。 伴随着呲呲呲冒着火花的引线,士卒咬牙满脸冷笑的看着冲过来的蒙元人。 蒙元人就好似看到什么洪荒猛兽一样,瞪大了眼睛,急忙刹住脚步,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想要逃走。在这一两日的时间里,这东西绝对是瞬间上升到来蒙元人最恐惧的梦魇,哪怕是大炮带给蒙元人的恐惧感,都远远不如震天雷。 可是这个时候想跑,还跑的了吗? 眼看着引线即将燃到末尾,士卒用力挥手将震天雷朝着逃跑的蒙元人扔了过去。 “轰~” 一团火光如果最嗜血恶鬼的大口,瞬间吞噬掉爆炸范围内的四个蒙元人。 自从车墙防线完好的时候,震天雷惊艳的发过威风之后,后来便逐渐销声匿迹下去。没有办法,明军将士们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找火折子点燃震天雷。而且,现在的情况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震天雷一杀一大片,它可不长眼睛会去分清楚那些是蒙元人,那些是大明人。为了避免误伤,明军便下意识的将震天雷给收起,全靠左轮和长刀与蒙元人搏杀。 蒙元人知道震天雷的可怕,也同样不会给明军这点时间。 可是就这么突秃的一声炸响,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 明军不知道这声动静里面,有没有自己人伤亡。而蒙元人同样也是被下了一跳,生怕这震天雷是在自己身边爆炸。 扔出震天雷的士卒原本就受了重伤躺在地上,他也是抱着和蒙元人同归于尽的心思,才毫无顾忌的点燃震天雷的。 可是虽然他没有将震天雷扔的太远,出奇他并没有在震天雷的爆炸中受到什么伤害,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时候他也没有精力去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知道他已经活不成了,既然如此那临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既然他现在还活着,那自然也没有犹豫,继续点燃一个震天雷,朝着另外几个蒙元人扔过去。 “轰!” 四五个蒙元人躲避不及,瞬间倒下。 “轰!” 这一次蒙元人已经注意到这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士卒,当震天雷被他点燃的时候,周围的蒙元人就慌张躲避,导致只有两个躲避不及的倒霉蛋被炸死。 士卒还想再次点燃震天雷,可是在腰上一摸,却只摸到空空如也的寂寞。 没有了震天雷,士卒紧绷的神经就如同瞬间断了一样,眼皮如同有千钧重一般压了下了。 眼前一黑,他便失去了知觉,生死不知。 短暂的错愕并不能够让双方就此把手,反而在回过神来之后,顿时就陷入了更加惨烈的搏杀。 有着三声震天雷的提醒,明军也不再顾忌什么了。找到机会直接将震天雷点燃,毫不犹豫的就朝着蒙元人最为密集的地方扔过去,即便哪里正有一两个自己人被围住,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靠着以命搏命和杀红了眼的无所顾忌,震天雷竟然真的帮助明军一点点的重新夺回了优势。 胜利的天平一点一点的倾斜,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如同山体滑坡一样,瞬间逆转! 眼看着蒙元人顶不住了开始出现转头逃走的迹象,明军将士精神大振,齐齐大吼: “蒙元败了!咱们胜了,杀!” “蒙元败了!” “咱们胜了!” “杀!杀!杀......” 这就像是江河决堤一样,一个地方刚刚冒出一点缺口,这个缺口瞬间就会变大,甚至还没有等人回过神来,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大片大片的决堤。 蒙元人也是一样,就在一个人转身逃跑之后,瞬间就有带动周围的人逃跑。等到明军大喊“蒙元败了!咱们胜了,杀!”的时候,蒙元人已经全线崩溃,被明军反杀过来。 “回来,都回来,给我杀!明军强弩之末,就快坚持不住了......”失烈拓举着弯刀大骂,可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又能够在这战场上传出去多远? 即便是附近听到他喊话的蒙元人都纷纷假装没有听到,甚至还连忙躲开失烈拓所在的方向,生怕被他以不尊军令给砍了。 失烈拓的话语没错,明军的确是强弩之末,已经坚持到极限了。可是无奈,先崩溃的却是蒙元人。 “杀!杀!杀......”眼看胜利在望,明军士气瞬间高涨到顶点。蒙元人的主动脱离,也给了明军重新装弹和点火震天雷的机会。 无数的震天雷带着冒着火星的引线,朝着蒙元人飞过去。  正文 九百八十四章 大胜! 接连不断的爆炸瞬间就把逃的慢的倒霉蛋,变成满地的残肢断臂。 身后的轰鸣声更是让蒙元人魂飞天外,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出马的四条腿,飞快的逃离这里。 “回来,都给本首领回来......” 失烈拓还在愤怒的不断大吼,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一个人会听从他的话。就连那十几个部落的首领,都头也不会的骑着马跑了。 韩度此刻满身都是灰头土脸,可是在看到胜利的那一刻,却是仰头笑的开怀无比。还没有等笑个痛快,韩度忽然回过神来,连忙高喊起来: “汤鼎!汤鼎......” 这个时候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啊,还用两条腿追什么追啊?这个时候当然要用骑兵去追。 不用韩度的提醒,汤鼎在见到蒙元人全线崩溃奔逃的时候,他就明白该做什么了。 一把撤下腰间的一个号角,汤鼎立刻吹了起来。 “嗡~” 低沉的声音瞬间传遍战场,正在热血沸腾追杀蒙元人的明军将士,有些人顿时刹住了脚步,回头朝着汤鼎聚集过去。 汤鼎整军上马,看着原本的五千骑兵,只有大约三千多人还能够骑上战马,汤鼎心里止不住的滴血。 可是现在不是他悲痛的时候,一提缰绳,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杀!” “杀......” 铁蹄再次擂动大地,沉闷如同鼓点的声音逐渐高昂。三千多骑兵如同一个箭头一样,朝着蒙元人飞射而去。 原本正在地上奔跑着追杀蒙元人的明军将士看到,顿时爆发出极致的欢呼声。有会骑术的甚至直接翻身骑上战场上散落的马匹,跟着骑兵追杀过去。 “回来,都给本首领回来......”失烈拓仍然是不甘心他的失败,不断的在大吼。 进五万铁骑啊,这换成是以往,即便是南下骚扰大明边关劫掠财富都足够了。现在却被一万出头的明军给打的打败,而且还是在将明军团团围住的情况下。 这无论是换了谁,都难以接受。 “大首领,大首领,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身边的亲卫见到明军的骑兵出动,顿时将失烈拓胡乱挥舞的手臂抓住,不由分说的就拉着缰绳调转马头。 失烈拓也看到朝着他这里笔直射来的箭头,吓得顿时清醒过来,不用身边的人劝说,自己就提着缰绳一马当先的逃跑。 汤鼎一眼就看到了正要逃跑的失烈拓,吩咐左右两边散开前去追杀蒙元,他自己则带着数十骑兵朝着失烈拓不休不止的追击。 一连追出百多里,才最终将失烈拓击杀于左轮枪口之下。直到傍晚,才带着失烈拓的尸体返回。 这一仗,除了少数几个提前逃跑的部族首领之外,五万大军加上失烈拓自己,全部葬送于此。 当然这一仗明军的损失也是极其惨重,八千山字营光是战死的就有三千多,受伤的又是三千多人,能够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也就不到两千人马。 而且这一仗虽然胜了,但是无论是从体力,还是精神都是对山字营的极限压榨。甚至在骑兵出动追杀败兵之后,山字营的将士一松懈下来,瞬间就连迈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汤鼎回来,整个战场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明军根本就连打扫战场的力气都没有。 汤鼎骑着马回来,一把将失烈拓的尸体给扔在韩度面前。 “这家伙是谁?”韩度看到此人浑身都是被鲜血然后的血团,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几个亲兵扶着汤鼎艰难的慢慢的从马背上下来,疲惫至极的摇摇头说道:“不知道。看样子,应该就是袭击咱们的部族首领。这草原上部族众多,恐怕就连伪元皇帝都说不清楚,究竟有多少部族首领。而且这些部族彼此之间也是争斗不休,今日你吞并我,明日又被其他人吞并。” 草原上的部族势力,混乱的就如一锅粥一样,谁也不知道今日还是首领的人,明日还是不是首领。或许,一夜过后就会被另外一个人取代。 因此,别说是汤鼎了。就算是蒙元人,只要离得远一点都不可能认识一个部族的首领。 “有活口没有?抓一个过来认认。”韩度高喊一声。 自己被这家伙悄无声息的就给包围了,还险些丧命于此,韩度自然想要知道这是何方神圣。 很快,一个受了伤,大腿上还在汩汩冒雪的蒙元人就给提溜过来。此人一看到地上的尸体,顿时神情激动的痛哭流涕,连腿上的伤都不顾了,一瘸一拐的奋力走到尸体面前跪下。以头叩地,不肯起来,嘴上不断的叽里咕噜念叨。 听不懂蒙语,韩度抬眼看向汤鼎。 汤鼎侧头看向身边的懂蒙语的亲兵。 亲兵连忙站出来,咳嗽一声说道:“他说这死了的是阿里不哥的子孙,叫失烈拓。” 失烈拓?韩度对于这名字根本就没有印象,更加分辨不清这蒙元人奇奇怪怪的名字。再次抬头,朝着汤鼎询问看去。 汤鼎倒是对草原有些了解,对一些大的部落也略知一二,可是他仔细回想了一遍,也是想不到印象中有失烈拓这么一个人。 倒是对阿里不哥,他有些了解。孛儿只斤·阿里不哥,元世祖忽必烈之弟,论身份自然是元朝的大人物。 可是孛儿只斤·阿里不哥已经是百年前的人物,这草原上自称是阿里不哥子孙的人没有一万都有八千,其中真真假假或许连号称阿里不哥子孙的人自己都弄不清楚。 既然都不认识,那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韩度见那蒙元人还跪在失烈拓面前,抬手一枪将其击杀当场。 “所有俘虏全部杀了,明日打扫战场,咱们赶紧离开。” 原本韩度不至于如此嗜血,可是在亲眼见到山字营和汤鼎麾下的骑兵伤亡大半之后,韩度就再也不会对这些蒙元人仁慈。因为每对这些蒙元人有一丝一毫不忍,那都是在辜负大明将士流下的每一滴鲜血。 徐成斐听到韩度的命令,神色微动,虽然心有不忍,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汤鼎对于韩度的举动完全无动于衷,这些蒙元人根本就不可能带走。深入草原不知道几千里,每一点粮草都弥足珍贵,说不定真遇到穷途末路之际,一天粮草就是大军生与死的分量。 一路走来,大军遇到蒙元部族都会毫不犹豫的击破掠夺牛羊肉干之类的物资呢,怎么可能还会有多余的粮食去养着俘虏? 斩尽杀绝,这不仅是大明对待蒙元俘虏的方士,即便是蒙元人自己争斗也会杀光成年男子和老人,只留下价值最高的妇孺。 当晚,明军大肆的庆贺死里逃生,庆贺来之不易的大胜。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更好的庆贺方式了。 经过这一战,山字营真正对韩度心服口服,左轮和震天雷真正成为将士们性命攸关的宝贝。 经过一夜的恢复,明军轻伤的人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当然那些重伤的人即便是在军中郎中的照料下,大多数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有数十人根本就没有熬过昨晚。 韩度安排恢复精力的将士去打扫战场,准备尽快离开这里。既然这失烈拓能够悄无声息的把自己给包围住,韩度就不敢保证在这里耽搁久了,会不会又被另外一股蒙元人给包围住。 这一场战斗虽然只打了两日,但是韩度带来的物资却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尤其是火药和炮弹,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虽然子弹还存留了一些,但是已经不足以再支撑一次这样的大战了。若是再来一股蒙元人,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两三万规模,那韩度都只有绝望的等死。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把战死的大明将士掩埋,直接搬到三条壕沟里面,也不用整理,只是简单的排列整齐一下,便层层叠叠的放了进去。 他们活着的时候,就是生死兄弟,想来死了也会乐意埋在一起才对。 至于蒙元人,韩度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他们。直接让他们暴尸荒野,任由野兽果腹。 蒙元人的弯刀弓箭,全都放弃,这些东西价值不大,带回去费时费力,完全不值当。只有那些镶嵌金银宝石,制作精美的价值巨大的东西,才被明军收集起来带走。 还有战马,活着的战马自然被明军细心的聚拢起来。这些草原的战马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为明军代步不说,带回大明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么说罢,若是一给兵丁能够从草原将这些战马带回去两匹,那他家就直接能够脱贫致富,奔入小富之家。 而那些死去的战马也不能够浪费,大块的马肉被切割下来,挂在马鞍两侧吹着。虽然马肉的味道或许不好,但是变成肉干之后,这些都是能够果腹的食物。在这草原上能够有一口吃食,饿不死就不错了,谁还会去在乎它味道好不好?  正文 就被八十五章 意外消息 两日的激战,命悬一线的紧张感让韩度极为疲惫,一下睡下之后,就到日上三竿。 一大早就闹哄哄的军营,都不能把韩度给吵醒。 躺在床上的韩度听到外面嘈杂的声响,就如同听到蒙元铁骑杀到身边了一样。猛然瞪开眼睛,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紧张的按住腰间的左轮。 随着神智慢慢恢复,韩度这才回想起来,蒙元人已经被打败了,自己已经安全了。 “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韩度三步并作两步,掀开帘子出去。 刚一出来,看到四周忙忙碌碌的明军将士,韩度放下心来。 汤鼎一眼看到韩度,连忙走了过来。 “你总算是醒了啊?这一上午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原本还以为要喊你才能起来呢。现在正好,等一会儿咱们就出发。” 韩度抿了抿嘴唇,微微颔首。 此乃是非之地,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还是早点走为上策为妙。 汤鼎见了,回过身去,朝一些正在将马车里的泥土清理出来的士卒喊道:“快点清理,完了之后将大炮装上去,咱们出发。” 韩度听闻,连忙上前拉了一下汤鼎,疑惑问道:“等等,你说什么?要把大炮带走?” 这个时候,韩度回头看向原本的大炮矗立的位置,果然看到有人正在费力的将沉重的大炮搬到马车上。 韩度顾不得和汤鼎细说了,直接上前连连挥手阻拦:“停下,统统停下。” 士卒见是韩度的命令,虽然非常不解,但还是在疑惑中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 汤鼎跟着韩度上前,十分不解问道:“韩度,你这是在做什么?” 韩度猛然抬头看向汤鼎,反问道:“我倒想要问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伸手朝大炮一指,说道:“现在咱们已经没有火药、没有炮弹了,这些大炮连烧火棍都不如,就是一堆累赘。咱们现在需要的是轻装上阵,以最快的速度南撤。带着这些累赘干什么?嫌蒙元骑兵追不上咱们吗?” “这......附近蒙元部族都已经被咱们消灭了,应该不会有人敢来追咱们吧?”汤鼎找不到理由反驳韩度的话,只好笑了笑迟疑着随口应付两句。 忽然脑子里想到一个理由,汤鼎便看着韩度说道:“这五十门大炮可不是一笔小数字,价值不菲呢,要是就这样扔了我都要心痛的睡不着。再说了,把这么多大炮扔在草原上,要是被蒙元人给得了去,那你还有资敌的嫌疑呢?” 韩度心里本就想着把这些大炮给扔了,可是听了汤鼎如是说,也不由得点头。五十门大炮的价值事小,资敌的性质事大。若是就这么将大炮明晃晃的扔在草原上,那回京之后,保不齐有人会拿住这个小辫子说事。 并指揉了一下太阳穴,韩度指着一众士卒说道:“这样,将这些大炮全都和战死的将士放在一起,埋了!他们埋骨他乡,连点陪葬的物件都没有,就用这些大炮当陪葬好了。” 将大炮给战死的将士当陪葬! 周围的将士一听到韩度的话,顿时再也不想把这些大炮给搬走了,纷纷意动的看向汤鼎。 陪葬物件虽然大多都是金银铜钱,可是用兵器做陪葬的也不是没有。不过用兵器做陪葬的,很多都是将军之类的才会用兵器做陪葬,而且陪葬的兵器一定是这位将军的心爱之物。 虽然大炮并不是属于这些战死将士某一个人的,不过能够得到这样的神兵利器作为陪葬,那他们也是与有荣焉。 这些活着的将士,也是十分希望能够有机会让战死的同袍得到这份荣誉。 汤鼎见韩度话都说出去了,再说他也不好拒绝将士们的这点期望,只好点头:“好吧。” “属下等替死去的弟兄,谢过侯爷,谢过小公爷!”几个校尉双眼通红,虎目含泪的朝着韩度和汤鼎一拜。 “谢过侯爷!谢过小公爷......” 得到韩度的命令,将士们将刚刚装上的大炮,又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挖了一些深坑,将大炮埋在死去将士的旁边。 随着一锄一锄的泥土盖在故去将士和大炮的身上,随即埋下的还有活着的人的深厚伤感。 “把剩下的粮草都搬到马背上,把全部的马车毁了,咱们回家!”韩度大手一挥,连马车都不要了。在韩度眼里,现在马车也是个累赘。 韩度率军出发的时候有一万三千人,可是现在只剩下不到八千,而且这里面还有四千多伤员,超过了总人数的一半。好在这四千多人,一大半都是轻伤,重伤员有一千多人。 而韩度手里的马匹数量倒是极多,原本的五千多匹马并没损失,而且还缴获三万多匹良马。所以,现在韩度手里马匹充足的很,根本就不用马车来运输粮草。再说了,经过这样的一场硬仗,辎重消耗极大,除了食物还算充足之外,其他的东西几乎的消耗一空,也就用不上马车了。 “嗷~” “回家,回家......” “回家”的声音如同风暴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军营。深入草原的茫然,被蒙元人围困的恐惧,大胜蒙元骑兵之后的兴奋,以及身旁同袍的战死...... 这一切的一切,都远远比不上“回家”二字。 所有人重新振作起来,飞快的收拾着自己需要的一切,在韩度的一声令下,朝着南方策马奔去。 ...... 朱棣又换了一个驻地,这已经不是驻地换的第一个驻地了,而是第十几个。 自从他悄悄把韩度独自抛下之后,他的确是朝着西边行了一段路程。可是,他却没有真的去西征,而是在距离韩度两三百里的位置驻扎下来,静静的观察着韩度的动向。 韩度当初若是胆小一点,就此往南退去,那朱棣肯定会跳出来质问韩度,为什么不遵将令。 违抗将令者,斩!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有着老朱的嘱咐,朱棣不敢亲自动手杀韩度,但是就此将韩度架空,并且一口将韩度麾下的山字营给吞了,他朱棣还是做的出来的。 可惜,韩度的胆子要比朱棣想象的更大一点。没有就此吓住南撤,而是选择继续北上。 自从韩度北上之后,朱棣就一直派人盯着韩度不放,而他则带领大军,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坠在韩度的背后。 就在朱棣在帅帐里,就这烛火翻书的时候。 黑衣和尚道衍哗啦一下掀开帘子,拿着一封军报,直接走到朱棣面前。 还没有等朱棣问话,道衍便一脸沉重的说道:“王爷,坏了。” “何事?”朱棣看到的道衍的神色,心里猛然一动,有些猜到是什么事情。只是朱棣的城府太深,因此才能够保持住脸色上的波澜不惊。 “韩度反败为胜,几乎全歼失烈拓。”道衍将手上的军报,朝朱棣递上。 “这怎么可能?”朱棣虽然心里有猜测,但是他再猜测也不可能猜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一把将道衍手里的军报抓过来,瞪大眼睛一字不漏的看下去。 道衍得到消息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可是无奈事实就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失烈拓可是有五万大军,他韩度只有一万多人,怎么可能反过来全歼失烈拓?”看完之后,朱棣手里的军报无声落下,双眼失去焦距,呆呆的喃喃自语。 五万蒙元骑兵...... 他朱棣自诩为当世名将,也不可能靠着一万多人马就将五万蒙元骑兵给全歼。 蒙元骑兵是出了名的难以歼灭,即便是打不过,他们完全也可以逃跑。大明想要追击,根本就是不显现实的事情。 毕竟逃跑的人可以朝着四面八方逃走,追击的人难道也能够四面八方去追?顶多派出几支骑兵,朝着几个重要目标追击了不得了。 而且别说是全歼了,若是朱棣面对这样的情况,都只有死路一条。即便仅仅是想要战胜这五万骑兵,朱棣手里没有六七万人,他也做不到。 朱棣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韩度究竟是如何凭借着一万三千人马,就将五万骑兵给全歼的。以至于,他的脑子都出现了宕机的状态。 朱棣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道衍的手臂,猛烈的摇晃着厉声问道:“那韩度呢,韩度去哪里了?” 道衍被朱棣摇晃的难受,可是这个时候正是朱棣暴怒的时候,他可不敢有露出丝毫的反抗之举。只能够顺着朱棣的问题,说道:“不知道。由于有失烈拓的大军在前,咱们的探马根本就不敢靠的太近。就连失烈拓战败的消息,都还是咱们的探马抓到逃走的蒙元人,才意外得知的。等到探马去到战场的时候,韩度等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朱棣这个时候,也冷静了许多,慢慢的放开道衍的手臂。 “韩度究竟是如何全歼失烈拓的?”这已经成了朱棣的心病,一日弄不清楚,他一日不能安心。 正文 九百八十六章 又碰见骑兵 道衍见朱棣平静下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沉吟着说道:“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王爷也知道,那些普通的蒙元人根本就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甚至是连蒙语都说的乱七八糟,根本就表达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会是。咱们的探马只从蒙元人口中得到一些什么,天雷,烈火之类的消息。 不过,根据咱们探马在战场上看到的东西,他们发现了有炮弹轰过的痕迹,而且非常的密集。看样子韩度手里应该有着大炮,而且数量还不少。 还有就是,探马在死了的蒙元人和战马身上发现了子弹,地上也散落着大量的弹壳,这应该是左轮造成的。 不过同样让探马不明白的是,死去的蒙元人和战马身上除了发现子弹之外,还有大小不一的铁片,而且有些铁片在身体里发现的位置比子弹都深。” 朱棣猛然抬眼,瞪向道衍,“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不知道。”道衍只能够摇头,如实回道。 朱棣低下头,沉思,背着手在帅帐里来回走动。 而道衍的双眼紧紧盯着朱棣,没有挪开分毫目光。 忽然,朱棣抬起头,目光坚定的说道:“走,即刻启程,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 这片战场自从韩度离开之后,就暂时寂静下来。 而这份寂静,却被数万明军的到来而打破。 现在这里与韩度离开的时候略有不同,原本这周围布满了残肢断臂和蒙元人的尸体,可是现在只有大群的野狼和漫天飞舞的鹰、鹫。 狼群想要霸占着地面上的一切,可是这片土地毕竟太大了,再多的野狼也不可能完全霸占。 盘旋在天上的鹰、鹫,找准时机就猛地扎下来,大快朵颐。 大军的到来,让原本大快朵颐的鹰、鹫受惊的煽动翅膀飞上高空。 而大群的野狼,对于到来的不速之客可没有丝毫的客气。纷纷呲牙咧嘴,朝着明军低沉的呜咽。 明军也发现了这个巨大的狼群,可是对于这些狼群明军没有丝毫的动容。 先锋校尉看到呲牙咧嘴冲上来的狼群,只是淡定的挥挥手。 盾甲兵上前列阵组成铁墙,护着身后的弓手。 弓手蹲下,弯弓如满月。 “咻咻咻......” 箭矢如同密雨射到狼群当中,顿时射杀无数。接连几次箭雨过后,绝大多数野狼都倒在地上,即便是没有立刻死去,也只有躺在地上呜咽,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剩下的野狼幸运的躲开了箭矢,可是再也不敢停留,转身就跑。 明军也不追击,只是上前将还有口气的野狼一一补上一刀,如此轻易的便将此地彻底占据。 从这简单的和野狼的交锋中,也能够看的出来朱棣带兵有方。他麾下的将士沉着、冷静,不慌不忙,收割生命如同割草一样。 这是一只强兵! 朱棣勒马上前,来到中间位置。 此地已经被狼群给祸祸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血肉碎骨,根本就看不出来哪里是韩度当时的驻地,哪里是两军交战的战场。 朱棣只能够凭着感官,猜测韩度当时应该是驻扎在靠水的那一面。 翻身下马,朱棣仔细寻找着地上的痕迹,想要有所收获。可惜,这里实在是被狼群给祸祸的不轻,找了片刻都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道衍见朱棣长久没有收获,便伸手示意:“王爷,那边有一个嵌入土里的炮弹,被咱们给挖了出来,要不要过去看看?” 朱棣闻言放弃了自己寻找,抬头朝道衍点点头。 道衍顿时前面带路,将朱棣引了过去。 指着地上有些变形的铁球,道衍向朱棣说道:“王爷,这就是其中一个,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被挖出来的。而且探马发现,土里的更多。” 朱棣没有上手去捡,只是用脚拨弄炮弹两下,便点点头心里有所明悟。 “大炮的确是能够遏制住骑兵的冲锋,但是少了根本作用不大,只有大量的大炮不间断的开炮,才能够做到。这样的阵仗,看来韩度手里的大炮不少啊。” 说着叹了口气,“咱们得到的消息,失烈拓围住韩度仅仅两日,就被韩度反过来将他全歼。也不知道这韩度究竟带来多少大炮、多少火药,才能够挡住失烈拓的兵锋,甚至反败为胜。” 忽然,朱棣眼神一凝,失声说道:“本王想起来了,当初韩度要向本王借一百辆马车。原来本王还以为他是用来运送粮草的,现在看来他是用来运输大炮......” 朱棣说完,仍然是咬牙切齿的不肯罢休,他后悔啊,太后悔了! 要是他当初没有深思,便随手给了韩度五十辆马车,那韩度手里的大炮根本就运不到这里。而没有这么多大炮,韩度就必死无疑! 朱棣只顾着何必当初,可是他却没有想过,既然韩度都铁了心的要带上大炮了,即便是他不给韩度马车,难道韩度就真的找不到其他马车,将大炮运来了吗? 好在朱棣知道事情既然如此,那他再后悔也没有用处。 收敛一下心情,朱棣抬头看向道衍,问道:“还有呢?” 道衍让人奉上一个银盘,里面有着十几个染血的弹头和七八片残破的铁片。铁片边缘锯齿交错间的暗红,更是让这些铁片充满了一个邪性的味道。 “这些,都是刚刚在这里找到的。这些东西地上还有很多,可以说是满地都是。”道衍微微有些叹息。 朱棣的目光越过变了形的弹头,直接落到那些铁片之上。看了半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够比子弹的威力还大?” 对于朱棣的疑问,道衍也只能够以摇头相对。 朱棣也不再追问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带着人从战场里面撤了出去。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而且又没有掩埋,直接暴尸荒野。说不定就会产生出瘟疫,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朱棣骑在马上,站在远处朝战场张望了一下。 神情有些狰狞的说道:“刚才那里没有发现有大炮,显然韩度是将大炮都带走了。他带走这么多,这么沉重的大炮,一定走不快。” 好似在分析,又好似在给自己打气,坚定信心。 顿了几息,朱棣厉声喝道: “朱能!” “末将在~”朱能猛然朝着朱棣抱拳,顿时回应道。 道衍一听就知道朱棣想要做什么,连忙插话道:“此战韩度虽然大获全胜,可是他的损失也肯定不小。贫僧以为韩度一定不会再继续北上,而是很可能会就此南下班师回朝。” 朱棣闻言神色微动,觉得道衍说的有理。 韩度虽然全歼了失烈拓五万大军,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失烈拓的人马是韩度的几倍。即便韩度能够获胜,那一定也是惨胜。 否则,真当蒙元铁骑是泥捏的吗? 而且,韩度有了如此大胜。即便是朱棣的军令,他都完全可以不听。如此战果已经大大超出了整个西路大军原本预定的计划,韩度就此班师回朝不仅谁也不能说他什么,反而还要夸他这一仗打的好,打的漂亮,战果丰厚。 既然朱棣也认同道衍的看法,那原本他正要说出口,让朱能四面寻找韩度的话,就变成了。“将全部探马撒出去,往南找寻韩度的踪迹,一定要找到他。” “遵令!” 朱能领命,直接转身骑马离开。对于他来说,朱棣的命令就是他的一切,他才不管这命令里面究竟有什么深意。 他只知道朱棣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而他也愿意对朱棣的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 ...... 和朱棣以为韩度没有走远不同,现在韩度已经远远的离开了那片战场。 可是,韩度前进的方向好似出了点问题。 原本韩度是计划直接南下回家的,可是草原上只有早晨和落日的时候,才能够辨明一下东西方向。草原上也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坦的,至少韩度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 由于有山丘遮挡视线,于是便导致大军是断断续续的朝着东南方向而去的。 这一日,山字营正在一处山麓休整。现在山字营里面,原本的一千多重伤将士,有一千出头的人在这些日子里面接连坚持不下去了。能够挺到现在的,都是已经有了行动能力的人。 而大军现在战马众多,全军统统都是一人几匹马。正是因为如此,韩度行军的速度才大大超出了朱棣的预料。 忽然一阵呜咽声从头上传来,韩度和汤鼎猛然对视一眼。 “有情况~” 两人骑马离开冲杀山头,提前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交给身边的士卒。 “侯爷,小公爷,前面来了蒙元人。”一个探马俯身在两人身旁,朝一个方向伸出手臂一指,轻声说道。 韩度连忙拿出望远镜,朝着指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队骑兵从一处山麓里出来。 “果然是蒙元人,看样子还不是部族,而是骑兵。” 韩度的话有些沉重。  正文 九百八十七章 懂汉话 部族还好,即便是上万人的大部族,韩度也不怕。 虽然草原部族号称全民皆兵,但即便是万人的大部族,真正能够战斗的精兵也不会超过三千人。 以韩度现在的实力,对付上万精骑肯定会吃力,但是对付三千人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出现的是骑兵就不同了,这些骑兵很可能是蒙元大军派出来的游骑,说不定隔着这里不远,就有着蒙元的大军。一旦被这些游骑发现、缠上,那要不了多久,明军就要面对蒙元铁骑的冲锋。 “咦~”汤鼎好似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忍不住出声。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韩度连忙侧头,看向汤鼎。 汤鼎一手举着望远镜,伸出另外一只手指着蒙元人,说道:“看,这些蒙元人不慌不忙走着,显然不可能是放出来的探马。” 韩度连忙举起望远镜看过去,果然是这样。既然不是蒙元大军的探马,那韩度就放心了。现在就要看看这些骑兵究竟有多少人,查探清楚之后,才能再做打算。 两人就这么趴在山头上,看着蒙元骑兵一点一点的从山麓一侧出来。 “嗯~那是谁?”韩度忽然发现这些人里面,有一个特别的人物。 此人被围在正中间,和旁边浑身邋里邋遢的蒙元人不同,此人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袍服,在阳光的照耀下还闪出点点金光,煞是好看。 虽然距离有点远,韩度看不清此人的面容,可是就从那些蒙元人对他的态度和他身姿挺拔的骑在马背上,如同鹤立鸡群一样。 韩度就能够猜到,此人肯定身份不凡,应该是个大人物。 汤鼎听到韩度的声音,连忙朝蒙元骑兵望去,他也一眼看到了中间的那人。 “这是......” “你认识?”韩度顿时有些惊奇,这在茫茫草原上随便撞见一个人,难道汤鼎就认识? 汤鼎摇摇头,说道:“这人咱不认识,不过,我认得他那身袍服,那至少是蒙元的王爵才可以穿的。” “王爵?你确定没有看错?”韩度有些不明白,随口疑惑问道。 汤鼎非常肯定的点头,“绝对没错。蒙元和咱们大明不一样,他们皇帝的龙袍和王爵蟒袍都是取的胭脂红。” 一个蒙元的王爷?韩度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一个王爷出行,那必然是有大军跟随。虽然不知道这位王爷为什么没有派出探马,但或许是因为这里是草原深处,他没有想到明军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呢?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继续和蒙元大军硬碰硬一遭?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是现在撤退,也来不及了。 韩度有些无奈,但还是示意汤鼎让大军做好战斗准备。 宁愿站着死,也不想跪着生! 韩度前几日才和一众将士说过亮剑的精神,现在总不能够食言而肥吧? “有些不对劲......”汤鼎举着望远镜,忽然出声。 韩度连忙疑惑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蒙元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又靠近汤鼎耳边问道。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汤鼎原本凝重的脸色,忽然慢慢的浮现笑意,到了最后要不是因为需要隐藏的话,说不定他都会大笑出声。 伸手朝着蒙元人一指,兴奋的朝韩度说道:“你看,山麓那边已经没有人出来了。这些蒙元人总共就这么几百人,根本不足为惧。” 韩度一听也顿时高兴起来,连忙朝山麓那边看去,果然没有见到人影,难道这股蒙元骑兵就只有这么多人? 按理说根本不应该啊,这可是一位王爵呢。一个王爵出行,怎么也要带上几万人。 韩度和汤鼎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先静观其变,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这股骑兵真的只有这么一点人马,那韩度可就......吃定它了! 和失烈拓稀里糊涂的打了一仗,损失惨重不说,还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也就是弄到了一点战马而已。 这和韩度以往的作战风格完全不同,以往韩度带水师出海,那次不赚的盆满钵满才肯罢休?现在竟然要赔本,韩度一直以来都对此耿耿于怀。 这下好了,若是能够活捉一个蒙元王爷,那虽然不一定能赚,但是至少不会亏本吧? 汤鼎下意识的侧头看了韩度一眼。四目相对显然都是想到一处去了。 就在韩度两人正想着该如何试探那位蒙元王爷究竟是单独出行,还是带有大军的时候。 两人同时发现,远处的蒙元骑兵当中又出现了变故。 只见那位王爷身边的将军突然反目,让人将这位蒙元王爷和一个年轻人给押到马前。 蒙元王爷双臂被将军的手下给架着,即便是如此,他也毫不畏惧的朝着将军大吼。 可惜,太远听的并不真切,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不知道蒙元王爷是在威胁,还是在指责他面前的人。 而将军面对蒙元王爷的大吼不为所动,狞笑着走到蒙元王爷身后,抽出背后的长弓,猛然将弓弦勒在蒙元王爷的脖子上。还扭动了一圈,根本就不给这位王爷半点生的机会。 韩度和汤和两人深吸一口气,齐齐看向对方。两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些蒙元人内讧了。 既然他们都内讧了,那有大军跟着的可能性自然就没有了。毕竟这是一位王爷,如果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将军岂敢就这样将他弄死? 心里一片清明,韩度看着汤鼎询问的眼神,牙齿一咬: “干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一个活着的蒙元王爷价值太大了,更何况是被族人反叛了的王爷。这要是将他带到大明,那对大明分化收割草原的作用,简直就是不可估量。 汤鼎和徐成斐两人瞬间翻身上马,一提缰绳就从山头居高临下冲杀过去。 “杀~” 原本蒙元王爷窒息的满脸通红,眼前血红一片,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绝对不可能再有生路。 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忽然传来震天喊杀声!熟悉汉话的他顿时就明白这是明军的骑兵在冲锋,和月旬之前他在昏天暗地当中听到的喊杀声如出一辙。 可是月旬之前的明军让他魂飞魄散,忙不迭的转身就逃,好不容易才逃出升天。现在他听到明军的喊杀声,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明军来了,也速迭尔就再也顾不上杀自己了......’ 果然,在他听到喊杀声之后,仅仅几个呼吸之间,脖子上的弓弦瞬间松开,并被人取下。重新能够呼吸的一瞬间,他胸膛急剧的猛烈起伏,以至于整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弯下去,贪婪的吸收着每一丝的空气。 也速迭尔在看到汤鼎冲锋而来的瞬间,就毫不犹豫的松开弓弦,提着宝弓飞身上马。猛烈几鞭子抽在马腿上,转身就逃。 也速迭尔早就在月旬之前被明军给吓破了胆,即便是他没有被吓到,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逃走。他麾下才几百骑兵,对面冲锋而来的明军骑兵密密麻麻的最少也有几千。 也速迭尔虽然素来莽撞,但是以卵击石不可取的道理,他还是明白。 也速迭尔一逃,其麾下的骑兵自然也根本没有反抗的心思,跟着他逃走。可是有的蒙元人不服气明军的嚣张跋扈,想着即便是要逃走,那也要回射明军一箭才行。 他们自诩骑射第一,认为这样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走。而且这样也能够阻拦明军片刻,为也速迭尔争取时间。 可是汤鼎狞笑着告诉这些骑兵,他们想多了。还没有等到蒙元骑兵射箭,明军将士便纷纷抽出左轮。 顿时爆竹声响成一片,保持着开弓姿势的蒙元骑兵身上爆出团团血花,一箭未放便从马背上栽倒下来,死的透透的。 不过这些人的死,也并不是分毫价值都没有。至少,因为他们的勇气,让也速迭尔已经远远的逃开。汤鼎带着数百精骑追到山麓那边都没有追上,见实在是没有追上的希望,汤鼎便带着人马回来。 汤鼎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韩度饶有兴趣的站在那蒙元王爷面前,就好似在看稀奇一样。 不过,该说不说,韩度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蒙元的王爵。 “你是谁?”汤鼎没有韩度的好奇,上来直接便问。 韩度奇怪的看了汤鼎一眼,笑着说道:“你这样问他听的懂吗?”在韩度看来,汉话和蒙语完全就是不同的两种语言,这蒙元王爷怎么可能听的懂汉话? 汤鼎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有些诧异的问道:“蒙元王族都会懂汉话的,难道你不知道?” 嗯? 韩度惊奇的看了汤鼎一眼,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猛然回头看向面前这位蒙元王爵。就他这样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像是野蛮人一样的人,还会懂汉话这门对他来说的外语? 韩度低头回忆了一下自己学一门外语的痛苦时光,有些不信的看向蒙元王爷。  正文 九百八十八章 竟然是北元皇帝! “朕乃成吉思汗的子孙,脱古思帖木儿!” 面对韩度不信的目光,脱古思帖木儿微微弹了弹身上的泥土,免去了刚才被人强行按在地上跪着,就要被弓弦勒死的狼狈。 朕? 韩度和汤鼎顿时惊呆了。 “脱古思帖木儿!你,你是伪......北元皇帝?”以汤鼎的城府,在听到此人自称朕和脱古思帖木儿的名字的时候,说话连嘴都瓢了。 韩度更是止不住的吞咽唾沫,他原本是想捞个大功回去,好给老朱交待。却没有想到,竟然误打误撞的把北元皇帝给活捉了。 “不对!”韩度忽然眉头一皱,满眼都是怀疑的目光盯着脱古思帖木儿。 “你说你是北元皇帝,那刚才那人如何敢对你下杀手?” 开玩笑,草原上的部族都以黄金家族为尊。只要这人真是北元皇帝,那刚才那人根本就不敢杀他。即便那人要下手,那人的手下也不会同意。不仅会阻拦任何人对北元皇帝下手,甚至会直接倒戈,站在北元皇帝这边,为他舍命相搏。 “那人是朕的部将,也速迭尔,他是阿里不哥的子孙。”脱古思帖木儿解释了一下。 原来如此! 韩度和汤鼎彼此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明悟。既然这也速迭尔也是黄金家族的子孙,那他手下的人自然不会向他倒戈。 不过,韩度还是有着疑惑:“你是皇帝,他一个部将如何敢对你动手?” 如果此人真的是北元皇帝,那也速迭尔一个部将怎么敢弑君?而且他又如何会孤身一人被也速迭尔挟持到此,他麾下的北元铁骑呢? 脱古思帖木儿微微一叹,刚才被弓弦勒在脖子上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死定了。而死里逃生一回之后,脱古思帖木儿再也不想去尝试死亡的味道。 这也是他在落入明军手里之后,并没有丝毫的挣扎,而且还在第一时间说出了他的身份。他做这一切,为的就是活命。 现在他只想要继续活下去,至于什么往日的光辉,什么帝王尊严......在他从捕鱼儿海逃走的时候,他就彻底的丢失了。 “自从朕在捕鱼儿海败兵之后......”脱古思帖木儿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在此之前还雄心勃勃的想要也速迭尔护送他一路集结兵马,准备再和明军大战一场,以报捕鱼儿海之仇。 毕竟在脱古思帖木儿眼里,捕鱼儿海一战,他败的太过憋屈,不把场子找回来,他都没有颜面见人。 可是在他差点被也速迭尔给弓杀,又落入明军手中之后,脱古思帖木儿忽然想明白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报仇的希望了。而且他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还要看眼前明军准备如何处置他。 于是,他对于明军的问话知无不言。 “等等!”韩度毫不客气的挥手,打断了脱古思帖木儿的话。 “你说什么?你在捕鱼儿海大败?谁打败你的?” 韩度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可是猜测毕竟是猜测,他还是想要从脱古思帖木儿的口中,确认一下。 脱古思帖木儿闻言却谄谄的笑了几下,难为片刻之后,他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当初风沙太大,朕也没有看清,只知道是明军。” 把锅甩给风沙太大,都是脱古思帖木儿在给他自己长脸面。实际情况是,他当初根本就没有看过敌人是谁一眼,就直接逃了。 韩度和汤鼎对视一眼,都猜测究竟是蓝玉,还是傅友德?不过,从捕鱼儿海的位置来看,蓝玉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蓝玉深入草原,一举攻破北元,将北元皇帝打的落荒而逃,两人都忍不住神情激动,热血沸腾。 蓝玉这一仗千年未有,功劳之高简直是震古烁今。仅凭此仗,蓝玉就足以成为军中第一人。 “继续!” 形势比人强,即便他脱古思帖木儿是北元皇帝,可是在韩度两人面前,他也不得不问什么,答什么。 “捕鱼儿海一战,朕败的太过憋屈。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也速迭尔也对朕慢慢的起了反叛的心思,可惜朕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说到这里,脱古思帖木儿都忍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惋惜北元的大好河山,还是在为他莫测的未来担心。 “也速迭尔就因为你在捕鱼儿海战败了,就生出野心想要杀了你?”韩度双眼紧紧的盯着脱古思帖木儿的眼睛,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 脱古思帖木儿眼底闪过一丝隐瞒之意,装作坦然的点头,叹息道:“捕鱼儿海一战,朕败的太惨了,在也速迭尔心里颜面尽失,威严荡然无存,他自然不会再诚心服从朕。” 草原之上,强者为尊。 这种丛林法则,不仅适用于普通蒙元人,即便是对于脱古思帖木儿这个北元皇帝也是一样适用的。 以往脱古思帖木儿兵多将广,实力雄厚,自然没有部族敢不服于他,都要听从他的号令。可是黄金家族的子孙又不是只有他脱古思帖木儿一人,现在他衰弱了,那同样有着黄金家族血脉的也速迭尔,自然胆敢杀他。 这在草原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甚至有为了大位,父杀子、子杀父也是屡见不鲜。从这一点上来说,和中原王朝也没有什么区别。 听着脱古思帖木儿十分合情合理的解释,韩度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你撒谎!” 韩度猛然抬头,眼神灼灼的盯着脱古思帖木儿。 “何出此言?”脱古思帖木儿有些恼怒的皱了皱眉头,他好歹也是北元的皇帝,被韩度如此毫不客气的指责,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对韩度有些不快。 “朕现在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难道朕还有必要欺骗你们吗?” 说完,脱古思帖木儿气恼的猛然一挥袖袍,昂首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韩度等人。 他是北元皇帝,虽然他想要活命,但只要活不下去了,那他也想保住身为皇帝最后的一点尊严。 汤鼎有些狐疑的看向韩度,示意韩度是不是多想了。 韩度却朝汤鼎冷冷一笑,上前两步转身,目光冰冷的看着脱古思帖木儿的眼睛。 “你说也速迭尔因为不再服你,便要杀你。可是这样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除了一个弑君的名声之外,我看不到杀你对于也速迭尔有半点好处。” 面对韩度灼灼的目光,脱古思帖木儿神色平静分毫不动。不过,在他拢在袖袍里的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捏了一下。 “既然朕说了你又不信,那你以为会有什么原因?”脱古思帖木儿轻蔑的看了韩度一眼,嗤笑着出声。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随手将问题又踢回给韩度。 也速迭尔杀他的动机,自然不会像脱古思帖木儿说的那样简单。不过脱古思帖木儿是笃定韩度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如此有持无恐反问韩度。 韩度看了脱古思帖木儿片刻,忽然有了明悟,脸上逐渐浮现起笑容。 或许普通人见到韩度的神色如此变化,早就心防大乱了,以为韩度猜到了他们心里的想法。 可是脱古思帖木儿根本就没有把韩度的神色变化给放在眼里,只是淡定的看着韩度的眼睛,一副坦然无所畏惧的神情。 “也速迭尔根本不会因为你打了败仗,就不服杀你。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甚至他只要一路将你护送回去,就能够得到你大量的赏赐,官职、金银、部族、土地、兵马......应有尽有。面对这样丰厚的赏赐,他也速迭尔为什么要冒险杀你?”韩度心里已经慢慢有了思路,边问边仔细盯着脱古思帖木儿,希望能够从他脸上察觉到什么,以便印证自己的猜测。 脱古思帖木儿闻言沉吟下来,颇为赞叹韩度说法的点头,叹息道:“说实话,只要他将朕护送回去,这些东西朕会毫不犹豫的赐给他的。到现在,朕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朕下杀手。” “既然你想不明白,那不如让咱来为你想一想?”韩度神色淡然起来,脸上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汤鼎见到韩度的这个笑容,顿时会心笑了起来。韩度这种表情他见过不止一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出乎他的意料。 脱古思帖木儿不知道为什么,韩度明媚的笑容不仅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温暖,相反在着阳光底下,都让他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 “愿闻高见。”脱古思帖木儿笑着点头,还微微讨好似的捧了一下韩度。 对于脱古思帖木儿的高捧,韩度丝毫不在意,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开口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也速迭尔也是人,是人就会趋吉避害,总是会选择对他最有利的一面,你说是不是?”韩度盯着脱古思帖木儿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 脱古思帖木儿闻言,脸上的笑容陡然有些僵硬。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即将发生。 正文 九百八十九章 传国玉玺 韩度没有丝毫停留,继续说下去:“无所谓忠诚与否,既然也速迭尔选择了杀你,那就足以说明,杀你这件事对于他的好处,要远远超过那些唾手可得的官职、金银、部族、土地、兵马等等,你说是不是?” 脱古思帖木儿的神色有些恍惚,一直没有放松的盯着他的韩度,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的恍惚,顿时心里信心倍增,继续说道:“也速迭尔恐怕不是今日才对你起杀心的吧?以往他肯定就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逼迫过你。只是今日他的耐心彻底被消耗殆尽,才会选择最直接、最暴力的手段逼你就范。” 脱古思帖木儿沉默了,神色当中带着畏惧的盯着韩度,如同在看一个鬼魅。 韩度脸上露出大局已定的笑容,不慌不忙的笑着说道:“说说吧,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也速迭尔毫不犹豫的就放弃唾手可得的赏赐,并且宁愿背上弑君的恶名也要杀你?” 听了韩度的话,脱古思帖木儿第一反应就是矢口否认。可是当他看到韩度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脸上一副笃定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半分着急。脱古思帖木儿 脸上的镇定慢慢消失不见,露出极为难看的脸色。抬头朝着他的太子天保奴看了一眼,脱古思帖木儿一声长叹,放弃了无畏的挣扎。 韩度可是和脑子一根筋的也速迭尔不同,他只要不开口,也速迭尔就拿他没有办法。 想了一下,脱古思帖木儿说道:“朕可以告诉你,并且将这东西给你,但是朕有条件。” “但说无妨!”韩度脸上的笑意更甚,原本韩度自己也只是猜测,可是有了脱古思帖木儿这句话,那就可以百分百的确定猜测成真了。 能够让也速迭尔反叛,韩度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 “朕落到你手里,你肯定会将朕带回大明请功。朕要你答应,保证朕的安全。”脱古思帖木儿语气一软,说出的话让韩度感到诧异。 在韩度看来,身为帝王难道不应该君王死社稷吗?君王也贪生怕死,辜负子民,韩度顿时觉得想要发笑。 好在韩度很快就平复下来,‘反正这脱古思帖木儿辜负的也是蒙元人,和大明没有什么关系’。甚至,他这种态度对于大明反而还有极大的好处呢? 有好处的事情,韩度自然是乐意去做。 脱古思帖木儿见韩度满脸的失落神色,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妙的感觉,难道这大明人竟然不想放过他? 好在韩度很快脸上就重新浮现起笑容,这让脱古思帖木儿又放下心来。 韩度朝他点头,笑道:“放心,皇上仁慈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当然,你若是不信的话,本侯可以为你从中斡旋,保证你活的舒舒服服的。” 脱古思帖木儿点点头,他自然不会就这样信了韩度的一面之词。可是一来现在形势比人强,他要是不说,韩度一定不会对他客气,少不了让他吃足苦头。二来,他毕竟是北元的皇帝,这对大明来说意义非凡,即便是大明皇帝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对他下手。 脱古思帖木儿看向韩度的眼睛,抿嘴笑了笑,朝左右示意了一眼。 韩度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的挥挥手,让所有人散开。 脱古思帖木儿俯身在韩度耳边,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说道: “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短短四个字,便将韩度给震惊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脱古思帖木儿。 见脱古思帖木儿一脸坦然神色的和自己对视,韩度又觉得他不像是在胡说八道,而是真的。 传国玉玺啊,也是,唯有这样的东西,才会让也速迭尔毫不犹豫的反叛,并且胆敢弑君吧? 而且,历史上传国玉玺种种奇幻迭起经历,让这本就是华夏第一重宝的传国玉玺,更是蒙上了无数层神秘的色彩。 秦始皇得宝玉,命李斯刻下了小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秦亡之后,秦王子婴素衣、献玉玺于刘邦,以示投降。经过秦朝的开创,和汉朝历代皇帝的加持,这块玉玺正式成为正统王朝的象征,没有传国玉玺的皇帝,统统被无情的讥笑为“白板天子”。 别笑,连千古一帝李世民,曾经都因为没有传国玉玺,而被人讥笑为“白板天子”。由此可见传国玉玺所象征的重大意义,可是说是如同社稷神器一般。没有这个东西,管你有多么英明神武,统统戴上“白板天子”的笑柄。 好在李世民的运气比较好,李靖率军败突厥,李世民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传国玉玺,终于摆脱“白板天子”称号,高兴地唐太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随着唐末乱世,传国玉玺一次次“灵性的”消失,更是让不知道多少帝王对它夙夜难寐。直到一百多年之后,北宋才重新得到了这块玉玺。召集天下史学名家,经过严格的鉴定过后,一致认为这就是真的传国玉玺。 当然,也有人说北宋得到的这块是假的,不过这种说法有些不通。首先,得到这块玉玺的时候,北宋已经立国多年,皇帝都换了几代了。既然以前没有传国玉玺这日子都能够过下去,没有道理非要弄出一个假货出来。 还有就是,当时召集了天下名家一起鉴定,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要知道北宋时候的读书人,那可是牛气的不行,别说是官员了,皇帝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可不是说说而已,自从有皇帝以来,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士大夫与皇权平起平坐的朝代。要是这传国玉玺是假的,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天下名家。 宋朝的皇帝算什么?被士大夫怼,那是家常便饭。 因此,北宋得到的,应该就是真的传国玉玺。 但是好巧不巧,到了靖康之耻,玉玺也一并被金国虏去,却再次消失于历史的视野中,南宋一朝都是“白板天子”。 由此可知,传国玉玺最后去了草原。而草原最后又被元朝给统一,因此这传国玉玺最有可能落到元朝手中。 可是在徐达攻破大都的时候,韩度曾经听他说过,当初他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这东西。以韩度对徐达的了解,他若是得到了的话肯定不会藏着掖着,一定会献给老朱。 而且,以老朱的聪明,不可能让徐达得到传国玉玺之后,他还不知道。 后来,老朱和徐达一致认为,这传国玉玺应该是被当初的元朝皇帝,给带到草原了。这些年,老朱一直对传国玉玺念念不忘,徐达也是对它执念很深,数次北伐蒙元其实也不乏有找这个东西的原因。 可是直到徐达故去,他都没有能够亲自将传国玉玺找到。 韩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碰上这么个东西。 “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都这个时候了,朕有必要骗你么?”脱古思帖木儿神色淡淡,对于传国玉玺并没有如何看重。 韩度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脱古思帖木儿说的的确是有道理,既然他都说出来了,那是真是假找到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传国玉玺啊......你的祖先,真的得到了这件宝物吗?” 脱古思帖木儿傲然的看向韩度,语气带着轻蔑的说道:“当然,《经世大典》里记载了太祖是如何灭金国,并且得到传国玉玺的。而且,历代帝王口口相传,绝不可能会是假的。” “既然你们得到了传国玉玺,可是为何从始至终天下都再也没有听闻过传国玉玺的消息?”韩度很是不解,既然元朝得到了传国玉玺,那为什么天下人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传国玉玺的消息呢? 传国玉玺啊,代表着天下正统的重宝。若是元朝能够将之示人,恐怕天下汉民都会有大半归附蒙元,这可是收买天下人心,最犀利的神器。 脱古思帖木儿嗤笑一声,不屑的笑道:“那是你们汉人的宝贝,又不是咱们的。再说了,咱们可不信什么传国玉玺,咱们只信长生天。若是让你们汉人知道了传国玉玺在咱们手中,保不齐你们还会拼命想要夺回去。” 懂了,韩度闻言顿时了然。元朝这是怕汉人知道传国玉玺在他们手中,和他们造反拼命啊。 不过,这一点站在蒙元人的角度来说,也是没有错的。家里的传家宝被人给抢走了,哪里又不想方设法夺回来的道理? 一时间,韩度也不知道元朝皇帝选择将传国玉玺密不示人,究竟是对是错。 不过无论是对是错都没有关系,韩度也不想去深究。只要知道,自己即将得到传国玉玺,大明即将得到传国玉玺,老朱即将结束“白板天子”笑称就好了。 “传国玉玺在你身上?”韩度双眼炯炯有神的盯住脱古思帖木儿,不断的拿目光上下大量,好似想要看看他身上哪里藏在传国玉玺,好直接动手抢过来。 正文 九百九十章 明珠蒙尘 脱古思帖木儿看到韩度跃跃欲试的样子,摇头轻声叹道:“你不会以为,这东西会在朕的身上吧?前几日,也速迭尔那叛逆有意无意的早就将朕浑身上下给试探了一遍了。若是朕带着这东西,你以为还轮的到你?” 的确也是,如果脱古思帖木儿带着传国玉玺,那根本不可能逃脱也速迭尔手心,自然也没有自己什么事。 “那是在哪里?”虽然脱古思帖木儿没有随身带着传国玉玺,让韩度微微有些失落,不能立刻一睹这千古奇宝的风采。可是能够得到传国玉玺的消息,韩度以为也是值得的。 这样的重宝,仅仅是一个消息的价值,都是难以估量。 “在上都。”到了今日这一步,既然答应韩度了,脱古思帖木儿也没有继续遮遮掩掩的,直接附耳告诉了韩度地点。 上都,中都,大都。这是元帝四季巡守,每年都要经历的三都。当年元帝从大都,也就是现在的北平逃走,若是将传国玉玺给带到了上都,那也说的过去。 韩度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沉声问道:“当年开平王、中*山王率军攻破上都,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之地,你确定传国玉玺还在?” 上都虽然曾经是前元的都城之一,可是随着大明攻破上都,蒙元彻底退回到草原之后,那里就变成了大明和北元双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地方。当初明军将整个上都几乎都给掘地三尺,翻了一遍,这么多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去过那里,因此即便是传国玉玺曾经藏在那里,现在是否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保不齐就有人鸿运滔天,将其找到了呢? “朕也是从先皇口中得知的,你说确不确定?”脱古思帖木儿淡定的看着韩度,轻声说道。 不是脱古思帖木儿不知道这传国玉玺的珍贵,而是他现在的处境已经由不得他选择了。将这传国玉玺拿出来,他至少性命无忧。而且这也算是汉人的宝贝,即便是还给汉人也没有什么。现在他这个北元皇帝都落为阶下囚了,他还会在乎其他吗? “好,本侯就信你一回。” 上都距离大明的边境并不远,正好韩度要回大明,到时候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你叫什么?”看到自己的性命保住了,脱古思帖木儿才问起韩度的姓名。 “韩度。”韩度说完,没有再理会脱古思帖木儿,立刻一提缰绳,骑马朝着汤鼎走过去。 脱古思帖木儿闻言一愣,仔细回忆片刻,确定没有听说过韩度的名字,微微叹息着摇头,‘大明的英才,何其多也。’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物,就能够一眼看破他极力想要隐藏的事情,这份眼里,简直是让他感到可怕! 韩度走到汤鼎面前,面对汤鼎询问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这个消息。并不是说韩度信不过汤鼎,也不是为了自己独揽功劳,而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机事不密,则害成! 传国玉玺事关重大,韩度绝对不允许有不必要的麻烦出现。 而且不告诉汤鼎,对他也有好处。现在这传国玉玺究竟能不能够找到,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呢。虽然脱古思帖木儿一再的信誓旦旦能够找到,但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藏的再隐秘,若是老天要它重见天日的话,那别人或许走路都能够一脚将它踢出来。 与其当时还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导致汤鼎失望,那还不如现在就不给他希望。 面对汤鼎询问的眼神,韩度只是淡淡的摇头。 汤鼎见了,顿时将目光收回,不再询问韩度。他知道若不是万分紧要的事情,韩度不会瞒他,既然韩度不肯和他说,那他也绝对不会再问。 “整备大军,朝上都进发。”韩度沉着下令。 汤鼎闻言,情不自禁的看了韩度一眼,又转头看看脱古思帖木儿。 “是。”没有疑惑,直接回道。 原本韩度早就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回到大明,这是汤鼎非常清楚的事情。可是现在因为脱古思帖木儿和韩度交谈片刻之后,韩度就下令前往上都。 不用问,韩度命令的变化,一定和脱古思帖木儿告诉韩度的话有关。 可是既然韩度没有明说,那汤鼎也不会再问,直接提马指挥着大军南下,偏离了一点,朝着上都方向而去。 上都,曾经大元的都城之一。 往日矗立在草原上的巨城,壮丽繁华不会比元大都差。曾几何时,这里水源丰沛,青草茂盛。城里街道条理分明,无数的蒙元人、汉人、衣着奇怪的色目人,都居住在这里,完全是一座充满各色风情的塞上明珠。 可是现在入目的,只是一片残垣断壁。低矮的城墙早就没有了,甚至连城墙的地基都难以发现。 别说是人了,现在这里连野狼都不会光顾。 “你确定是在这里?”韩度有些狐疑的转头,看向骑马跟在一侧的脱古思帖木儿。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韩度虽然没有明确的告诉汤鼎和徐成斐,但是也不再向前几日那样遮遮掩掩了。 汤鼎闻言只是淡淡的看了韩度和脱古思帖木儿一眼,便将目光挪开。他从两人的话里,已经猜到韩度来这里有着目的,可是他并没有好奇的开口询问。 脱古思帖木儿骑在马背上,甚至连双手双脚都没有丝毫的束缚,完全不像是一个阶下囚。当初他见韩度没有绑着他的时候,还颇为诧异,甚至骑在马背上的时候,心里还冒出想要找机会逃跑的想法。可是在看到明军碰到草原部族,是如何作战之后,他逃走的心思顿时就被死死地按在心底,再也不敢冒头。 韩度虽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还给了他一匹马骑着。可是这根本就是一匹劣马,想要借此逃走,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更何况,明军还有着如此利器。恐怕他刚刚骑马想逃,密密麻麻的子弹就会打在他身上,他根本没有能够逃脱的把握。 在如此犀利的兵器下,脱古思帖木儿也不得不打消逃跑的想法。 除非,他想死! 脱古思帖木儿骑在马背上,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他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当初从这里狼狈逃去草原时候的景象。那个时候虽然这里也是一片人仰马翻,人心惶惶的局面,但是房屋鳞次栉比,要比现在好的太多。 立刻这里的时候脱古思帖木儿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再次来到这里,更加没有想到再见竟然会是这副模样。 “嗯?”韩度问过话之后,没有得到脱古思帖木儿的回应,又再次询问出声。 脱古思帖木儿回头满脸的落寞,看向韩度说道:“跟朕来吧。” 绕了这片废墟一圈,脱古思帖木儿在一处光滑圆润的巨石面前停下。 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废墟,脱古思帖木儿微微叹息,转头看着神色不解的韩度,出声解释道:“你们敢相信吗?这里原本是上都一处名胜之地。” 就这?还名胜之地? 韩度看了几眼,淡淡的摇头,表示实在是看不出来这里那里名胜了。 脱古思帖木儿也没有在意韩度的举动,继续说道:“这可不是什么破烂的石头,当年这可是一尊佛像。在这草原上,能够有这么大一尊巨石雕刻出来的佛像,难道还算不上名胜吗?” 韩度闻言诧异了一下,在草原上能够找到这么大的巨石,可不容易,再将其雕刻成佛像,那的确是算得上一道风景胜地。 “可惜,朕也没有想到,竟然连这佛像都毁了。”脱古思帖木儿不忍的看了巨石几眼。现在它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一丝半点曾经是佛像的迹象,只是一个圆滚滚的巨石,并且表面上还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你说的东西在哪里?”韩度可不是带脱古思帖木儿来这里缅怀过去的,这里虽然离着大明边境不远,但是也偶尔会碰到蒙元人,还是早点拿到东西,早日回去为妙。 脱古思帖木儿围着巨石转了一圈,并看看天上太阳的位置,走到巨石背后,指着距离巨石根有三丈远的位置。 说道:“应该就是这里,挖吧。” 汤鼎一句话都没有问,在韩度的示意,连忙派出士卒,在脱古思帖木儿指出的地方开始挖起来。 随着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脱古思帖木儿有不时的指点着士卒朝着巨石底部挖过去。上百士卒齐心合力,从响午挖到黄昏,总算是在一层坚硬的石头面前停了下来。 脱古思帖木儿没有让士卒继续挖,而是让他们将石头附近的泥土都清理掉。然后脱古思帖木儿在石头上面仔细的查看,并且拿着士卒递过来的短刀不停的划动。 忽然,他的短刀如同切豆腐一样,瞬间深入到石头里面。 如此异动,马上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脱古思帖木儿用短刀划出了两尺见方的一片石头。 脱古思帖木儿随手扔掉手里的短刀,直起腰来,说道:“就是这里,让人将这石头拿出来吧。” 说完,便从坑里起来,回到地面上。  正文 九百九十一章 庐山真面目 这块石头不大,也就两尺见方。可是这石头和旁边的缝隙极小,也就能够极薄的刀刃能够插进去。这么小的缝隙,根本用不上力,想要轻易的把石头拿出来,可不容易。 好在韩度现在并并不缺时间,既然缝隙太小用不上力,那干脆就从旁边下手。将石头给凿去几寸,然后在这块石头上凿出几个凹陷来,用铁钩子钩住,再齐心合力将石头给拉出来。 韩度的办法很快奏效,这块石头的重量并不小,可是在几队兵丁的合力下,还是一点一点的被拉了出来。 等将石头完全取出来之后,众人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根有丈许长的石柱。 脱古思帖木儿举着火把向洞里看了一眼,抬头肯定的说道:“东西就在下面,派个人下去取吧。” 随后便将火把递给旁边的士卒,头也不会的离开,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略微想想,也能够猜到几分脱古思帖木儿的心情。祖宗传下来的如此重宝,就要这么轻易的送人,无论换成是谁,心里肯定都不会好受。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都是为了活命呐! 韩度看着这个孔洞,两尺见方的大小,这让寻常人根本就没有办法下去。抬头看了徐成斐一眼,说道:“找个身形瘦小的人来,越瘦越好。” 徐成斐点点头,转过身吩咐下去。 很快,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兵丁便被带到韩度面前。 徐成斐将此人提溜到跟前,朝韩度说道:“侯爷别看他个子小,其实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是钢筋铁骨,力气大的很,寻常士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韩度对徐成斐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因为在韩度的意识里。一个人力气的大小,和他身体的强壮与否有关,而且是成正比关系。 一个瘦小的人,难道还会是一个大力士不成? 韩度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在此人的手臂上用力捏了一把。韩度感觉自己捏到的不是人的手臂,而是一根木头。 这小子瘦是瘦,但是肌肉坚硬如磐石一样。看来这人的力气肯定不会小,徐成斐没有为此人吹嘘。 松开手,韩度朝此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道:“侯爷,小的家里穷,请不起秀才先生起名,小的没有大名。从小打到,所有人都叫小的瘦猴子。” “人怎么能够没有大名呢?”韩度淡淡的摇头,想了一下随后说道:“这样吧,你告诉本侯你姓什么,本侯来给你起一个名字,不收你钱。” 瘦猴子还没有从韩度的话里反应过来,有些恍惚的看着韩度,一言不发。 徐成斐见他呆愣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他一脚。 “侯爷给你赐名,这可是你天大的福分,还不赶快谢侯爷?” 这一脚徐成斐可没有收着力道,可是这瘦猴子果然钢筋铁骨力大无比,徐成斐的这一脚踢在他腿上,他竟然只是一个踉跄,连一点伤痛都没有。 要知道,徐成斐可是一员猛将,力气之大本就远超常人。可是即便是如此,这瘦猴子也仅靠着本能反应就轻易抗下这一脚。 瘦猴子顿时反应过来,朝韩度抱拳拜下:“多谢侯爷。” 可是在瘦猴子拜完之后,却抓耳挠腮有些不敢看向韩度,吞吞吐吐的说道:“小的记不住事,离家的时候俺爹告诉俺的姓,早就忘了......” 这......连姓都忘了,那自己就不好插手了。 韩度想了一下,微微摇头,放弃了给瘦猴子起名的打算。笑着说道:“好吧,那本侯还是叫你瘦猴子。” 徐成斐站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再给瘦猴子一脚,可是又顾忌到在韩度面前一而再的如此,有些不好,最后只得不断的朝瘦猴子递眼色,干着急。 多少人为了被上位者记住,那真是又是送钱,又是送礼。就这,能够被上位者记住的人也没有几个。 现在韩度赐名对于瘦猴子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啊?只要韩度肯给他起一个名字,那就意味着他走到了韩度的视线范围之内,将他记住了。韩度总不能连自己起的名字,都会忘记吧? 可恨瘦猴这个白痴,竟然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白白错过这样的机会,连徐成斐都不禁为他惋惜。 可是偏偏瘦猴自己根本丝毫没有察觉,还能够笑的出来,和韩度说话:“侯爷有何事要找小的,但请吩咐。” 对于瘦猴的态度,韩度很是满意,笑着指向坑洞说道:“本侯想要让你下去,帮本侯拿一件东西。放心,只要你能够把东西拿上来,本侯重重有赏。” 瘦猴看了看坑洞,有些挠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回侯爷话,这洞小的倒是能够下去,可是这么深,即便是小的能够下去,那也没有办法上来啊。” “放心,本侯早就想好了。在你腿上绑上两根绳子,你下去拿到东西之后,就喊几声,听到声音就会把你拉上来的。”韩度耐心的和瘦猴解释了一下。 并且嘱咐道:“不过本侯要提醒你,不管是下去的时候,还是被拉上来,你都不能够有丝毫慌张。否则一旦你慌张将自己给卡在坑洞里了,那咱们就没有办法将你给拉出来了。放心,只要你不慌张,不自己把自己给卡住,就不会有问题的。” 见瘦猴有些明白,又有些恐惧,韩度不得不向他强调平静的重要性,尽可能的让他镇定下来。 瘦猴在韩度的安抚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凝重的朝韩度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也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犹豫,韩度立刻让人把绳子绑在瘦猴腿上,然后瘦猴就手脚麻利的爬进坑洞里面。看着绳子一点一点被瘦猴带进坑洞,韩度情不自禁的捏起手指,有些紧张起来。 绳子忽然停下,韩度更是紧张的差点叫出声,以为是不是瘦猴碰到了什么意外。 好在片刻之后,瘦猴的声音传来。 “俺拿到了,快把俺拉出去。” 守在坑洞旁边随时准备拉绳子的士卒听到,就要迅猛的将瘦猴拉出来,因为他们听到瘦猴的声音语气有些不对劲。 好在韩度立刻挥手,出声喝道:“慢慢来,一点一点的拉。” 说完,尤自不放心地朝坑洞里的瘦猴喊道:“不要慌张,你什么都不用做,腿上不要用力,就等着咱们把你拉出来就好。” 瘦猴越来越紧张的心情,在听到韩度喊话的时候顿时平静下来,下意识的便按照韩度说的去做。 放松,不要用力,两腿软绵绵的仍由被绳子拉向外面。 好似只过了片刻,又好似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当光明重现在眼前的时候,瘦猴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吞吸着空气。 看着瘦猴手里抱着的一个黄金盒子,韩度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而是笑着看向他的眼睛问道:“怎么样?感受如何?” 瘦猴平复了许多,朝着韩度苦笑一下,说道:“不敢瞒侯爷,小的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下面那一会儿的功夫,小的就好像是要死了一样,心里越来越慌,要不是侯爷出声,小的恐怕会拼命挣扎想要出来。” “你要是挣扎,那你才会出不来了。”韩度笑着拍了拍瘦猴的肩膀,安慰了他一句。 瘦猴心里也是感到一阵后怕,还好他谨记着侯爷的吩咐,对侯爷的话他能够下意识的听从。要不然,一旦他挣扎起来,那真的是自己把自己卡死在里面。 “侯爷,小的拿到了。”瘦猴恢复过来之后,才反应盒子还在自己手里,便连忙双手举起,朝着韩度递过来。 韩度微微点头,笑着伸手接过黄金盒子。入手沉重,估摸着有十几二十斤的样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看了一遍,韩度竟然找不到这盒子有丝毫的缝隙。而且六个面完全一样,根本就没有能够打开盒子的地方。 这盒子显然是能工巧匠所制的一种机关盒子,若是不知道开启方法,根本就打不开。 不过,韩度虽然不知道开启的方法,但是有人一定知道。 韩度拿着黄金盒子来到脱古思帖木儿面前,笑着朝他示意。 脱古思帖木儿也明白韩度的意思,既然他都将这东西隐藏的地点告诉韩度,并且仍由韩度取出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脱古思帖木儿双手转动着盒子,确定了其中一个面之后。伸手在盒子的棱、角等处,按照一定的顺序按了几下。 当最后一下按下,只听黄金盒子里面传出一阵咔咔嚓嚓机械转动的声音。没有丝毫缝隙,完全就是完整一片的顶部,立刻裂开成几块。 顺着裂开的口子,将顶部打开,韩度只见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木料制作,雕花繁复的盒子装在里面。 韩度吐出一口气,有些小心翼翼的将木盒取出。慢慢的打开,顿时看见胭脂红的缎子为底,承托着一方玉印。  正文 九百九十二章 吴思 九条蟠龙围绕着中间玉钮缠绕,在光线照在上面的那一刻,好似这玉印在发光。 韩度就这样仔细的看着这方玉印,停顿了一下,才将手在自己锦袍上擦了又擦,生怕手掌上有一丝汗水,沾到了玉印上。 伸手将玉印小心翼翼的拿起,翻了过来。 韩度最先看到的就是用黄金补齐的一角,心里顿时放了下来,至少从现在看来,这东西好像是真的。 “这是什么?”汤鼎靠的韩度最近,因此只有他看到了玉印上的文字。可是汤鼎根本就不认识这些弯弯曲曲的线条,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韩度看到这些弯曲的文字之后,心里更是放心。连忙将玉印重新放了回去,合上盖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其他人,直接收入怀中。 没有回答汤鼎话,韩度直接朝他说道:“上马,咱们即刻回京。” 看到瘦猴手里的黄金盒子,这东西里面的东西虽然被自己给取走了,但光是十几斤黄金,就是一大笔财富。而且,这东西还是一个有保密功能的机关盒子,价值自然更大。 韩度朝着瘦猴一指,说道:“这东西你先给本侯保管起来。” “是,侯爷。” 徐成斐听了,脸上顿时朝瘦猴露出笑容。韩度说了,只要瘦猴将东西拿出来,就重赏他。现在瘦猴将东西拿了出来,韩度却没有说赏赐,而且还让他帮着保管黄金盒子。 显然,韩度不会是忘记了重赏猴子,而是还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赏赐,才以保管黄金盒子为由将猴子带在身边。 只要能够跟在韩度身边,那以后的荣华富贵还少的了么? 这才是徐成斐朝瘦猴露出笑容的原因。 可是瘦猴并不理解徐成斐的深意,见这位高高在上的将军朝他笑,他也回头朝徐成斐笑了笑。 ...... 身怀重宝,韩度自然不敢耽搁。 一路上命大军全力急行,并且尽可能的藏踪匿迹。 而这里已经是草原的边缘,是和大明交集的位置。蒙元部落在这里根本就难以生存,能够在这里生存的都是和大明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部族。 这样的部族在面对明军的时候,根本不会贸然攻击。只要明军不主动攻击他们,他们一般都会选择视而不见,仍由明军从旁边路过。 一路走来,韩度虽然碰到了几个部族,但是一次冲突都没有发生过。最紧张的时候,也不过是部族里面派出百来骑跟在韩度身后,直到亲眼看着大军离开,他们便转身回去交差了。 八日之后,韩度看着远处的喜峰关,一直悬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一半。入了关内,就不用提心吊胆生怕蒙元人来抢了。 毕竟自己带着脱古思帖木儿这个北元皇帝,鬼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够暗中通知蒙元部族呢? 好在从现在看来,至少一切都是挺顺利的。 率军来到城关前面停下,徐成斐立刻一个人提马上前。 看到一支大军来到关口前面,喜峰关城墙上的兵丁,顿时齐齐将弓弦拉起,对准了孤身上前的徐成斐。 虽然这支大军只有几千人,而且不管是从装束上,还是从旌旗上来看,无一例外都在表面这是大明的大军。 但是有些事情,小心无大错,该询问的还是要仔细盘问。而且,这支明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战马却是极多,这一点和蒙元铁骑很像。 曾经蒙元铁骑也不是没有冒充明军,将城关给骗开过,此事不得不防。 “来者何人!”一声大喝从城门楼子上传下来。 徐成斐抬头没有看清说话的人,直接回复道:“本将徐成斐,乃是山字营副将。大明镇海侯率山字营,入关!” 说完之后,徐成斐便定定的坐在马背上等着城门开启。 片刻之后,城门并没有打开,而是再次传来一个声音。 “不知道可否请镇海侯说话?” 徐成斐顿时诧异了一下,这喜峰关怎么变得如此小心了?已经说了是镇海侯率军入关,他们竟然还要韩度亲自上前? 不过徐成斐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退后看了一眼韩度。 韩度听到城关上传来的声音,倒是没有多想,直接一提缰绳,驱马走上前去。 汤鼎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连忙骑马跟在韩度身边,有些戒备的看向城楼位置。 “我乃是镇海侯韩度,请开城门,本侯要入关。” 喜峰关的守将是吴思,他根本就不认识韩度。但是韩度那一身后侯爷的锦袍,他又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吴思顿时感到一阵为难,不知道下面的镇海侯究竟是不是真的。纠结的一咧嘴,顿时扯到了伤势,倍感牙疼。 正当吴思左右为难的时候,猛然看到跟着韩度上前的那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喃喃自语道:“是......小公爷?” 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 “真是小公爷!” 吴思再不犹豫,立刻挥手大喝道:“传令下去,开门!” 看着城门打开,原本有些不耐烦的韩度,心里的这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散。挥挥手,让大军跟上入关。 而随着城门的打开,吴思带着一种麾下将校出城迎接。 “末将吴思,拜见镇海侯。让侯爷久等,还请侯爷见谅。” 吴思把姿态放得很低,不仅恭敬行礼,还主动认错。 既然吴思都做到如此地步了,那韩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淡淡的挥挥手,说道:“无妨,你也是职责所在。” “谢侯爷!”吴思再次朝韩度拜下。 随即便朝汤鼎一拜,笑着说道:“末将拜见小公爷,不知道公爷近来可好?请小公爷回京之后,代吴思向公爷问好。” 听到吴思如此关切的问起老爹的身体状况,汤鼎顿时便明白了,这吴思多半是老爹曾经的部将。虽然汤鼎都记不得见过吴思,但是既然吴思认识他,那事实多半就是如此。 “好~”汤鼎笑着点头,回了一句。 吴思顿时高兴起来,连忙浑身一震,伸手示意,喝道:“请镇海侯和小公爷入关。” 韩度笑着点头回应了一下,骑马朝着城门口走去。 大军入关之后,吴思还盛情的想要留韩度和汤鼎吃饭。 汤鼎看在他曾经是老爹部将的份上,便点头答应了。 吴思、韩度、汤鼎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桌子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 吴思笑着将头盔取下,自谦的说道:“边关荒野之地,没有什么可招待侯爷和小公爷的。不周之处,还请侯爷和小公爷海涵,见谅!” 韩度见吴思坐下,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笑着叹息道:“这么丰盛你还自谦,其实现在本侯能够吃口热菜就心满意足了。在草原这段日子,连口热菜都吃不到,基本上都是靠冷水就着炒面过活。” 汤鼎也不客气,点点头便算是回应,直接动手吃菜。他也是被馋的不行了,连客套话都懒得说。 对于韩度话里的亲近之意,吴思感到非常的高兴。连忙哈哈笑道:“能理解,末将完全能够理解,草原的苦寒末将也是经历过数次。” “唉!”吴思沉重叹息一声,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现在回想起来,那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韩度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嘴里,滚烫的羊肉混杂着香气在口腔里跳跃。根本没有功夫和吴思说话,只是大幅度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满足的将羊肉吞下之后,韩度看着吴思脸上的伤痕,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本侯入关的时候,看到城关有被攻击过的迹象,难道是蒙元刚刚骚扰过城关?” 吴思正想端起酒敬韩度,听到韩度的问话,顿时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把酒杯重新放到桌上,垂头丧气的摇头,苦笑道:“喜峰关的确是刚刚被攻击过,不过不是蒙元人。” “那是谁?这里除了蒙元人,还有谁会扣关?”汤鼎也好奇的看了吴思一眼,边吃羊肉,边问道。 吴思见两人都想问个清楚,便解释道:“是永昌侯班师回朝,因为晚上才抵达这里,末将看不真切不敢开关。永昌侯便嫌末将拖沓,便直接挥军攻城强行破关。末将也因为没有开门,被永昌侯个抽了几鞭子。” 韩度听了顿时瞪大眼睛,完全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惊的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仍旧不自知。 汤鼎没有比韩度好多少,听闻吴思的话之后,连嘴里的羊肉都吃不下去了。 两人如此反常的反应,顿时将吴思给惊住,看了几眼,慢慢放下筷子,不敢说话。 韩度深吸一口气,一手抓住吴思的手臂,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确定是永昌侯,是蓝玉挥军破关?” 吴思肯定的朝韩度点头,说道:“末将还是认识永昌侯的,而且永昌侯还把末将叫到面前,末将不可能认错。” 说完,吴思伸手指了指脸上的伤痕。 韩度顿时放开吴思的手臂,神情当中充满了疑惑不解和凝重。  正文 九百九十三章 抛弃成见 将士被抽两鞭子其实不算什么,军营里厮混的汉子,有谁没有被鞭子抽过?就算是汤鼎,即便他是信国公的长子,在军营里面也没有少挨鞭子。 若蓝玉抽的是他麾下的将校,他身为大将军抽麾下将校几鞭子,谁也说不出什么错来,即便是告到老朱面前,老朱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这是军中的规矩,必须要维护统兵大将军的威严。 可惜,吴思不是蓝玉麾下的将校,更严重的是他是喜峰口守将,是为大明镇守边关的人。 无缘无故被蓝玉给抽了鞭子,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更何况吴思还没有错。 错的反而是蓝玉,仅仅是因为晚上,吴思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开关让蓝玉入城,蓝玉就纵兵攻破城关。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想造反吗?”韩度愤怒的将手里的酒杯扔在地上。 吴思不明白镇海侯为什么会愤怒,不过听韩度话里的意思,这火气不是朝着他来的。吴思转头看向汤鼎,有些疑惑。 汤鼎见了,只好叹息一声,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永昌侯是韩度的结义兄长。” 吴思端起的酒杯慢慢的放下,脸上热情的笑意也开始逐渐消失。 被永昌侯给抽了几鞭子,因为永昌侯的身份远高于他,吴思心里的火气自然是无处宣泄。本就郁闷至极的他,看到汤鼎和韩度到来总算是暂且将此事抛开。 可是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是蓝玉的结义兄弟。 这就让吴思更加郁闷了,闹了半天他热情招待的人,竟然是仇人的义弟。 这让吴思的心里极为不痛快,要不是因为有着汤鼎在这里,他都要直接掀桌子。 韩度见吴思脸色难看,顿时有些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双手端起酒杯朝吴思敬了一下,说道:“本侯不知义兄行事如此莽撞,让吴将军受委屈了。本侯代义兄向将军致歉,敬将军一杯。” 一个侯爷主动放低身段,朝他敬酒表示歉意,这让吴思受宠若惊。 来不及细想,就要伸手拦住韩度。 可是,韩度说完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口将酒干了。 “这......”吴思见伸手慢了一步,谄笑两声,有些六神无主的看向汤鼎。 汤鼎给了吴思一个安抚的眼神。 吴思见了慢慢低下头,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洒然笑道:“不过是些许小事,过去了酒过去了,末将如何敢当侯爷大礼?末将回敬侯爷一杯。” 说完,立刻端起酒杯恭敬的朝韩度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吴将军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份情谊本侯铭记在心。”韩度见吴思喝了酒,意味着他不会再介意和追究此事。 “今日能够结识吴将军这样宽宏大量的人物,也是本侯的荣幸。来,咱们再喝,不醉不归。”韩度抓果酒坛子,热情的为吴思把酒倒上。 吴思顿时深感受宠若惊,连忙谦逊的说道:“不敢,不敢......” 正当韩度要拉着吴思喝酒的时候,吴思顿时挡住韩度的手:“侯爷且慢。” 韩度和汤鼎都疑惑的看向吴思,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那不喝酒,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思谄谄的笑了一下,深感自责的解释道:“末将有句话一定要说,不然末将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韩度闻言看着吴思,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话你就说,磨磨蹭蹭干什么?”汤鼎心里的想法也是和韩度差不多,知道吴思的话恐怕对于韩度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可即便是如此,吴思也必须要说清楚,有些话说开了,反而要比藏着掖着要好。 “末将有负侯爷的美意,永昌侯破关一事,末将已经......已经上报朝廷。”吴思有些不好意思启齿。 按理来说,韩度都已经屈尊降贵向他赔礼道歉了,他不应该再因此多事。可是这一切都是发生在韩度来之前啊,他也不知道韩度和蓝玉有这层关系,也不知道韩度会和汤鼎一起从他这里入关。 如果早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直接将此事禀报朝廷,即便是要上报,那也会转圜一二。 见韩度神色有些难看,吴思咬牙,连忙解释道:“不过侯爷放心,末将绝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就事论事禀报朝廷,连末将被打了的事情都没有提及。” 韩度沉吟一番,重新笑了起来,朝吴思敬酒示意,说道:“将军能够做到如此,足以见得将军是个行事磊落之人,这件事不说了,咱们喝酒。” 蓝玉纵兵破关,这么大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瞒住。吴思上报,也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他要是连这么大的事情都隐瞒不报,那朝廷反而会治罪于他。 被蓝玉给抽了几鞭子,倒现在脸上的伤痕都还没有完全消退。没有添油加醋的在军报中诋毁蓝玉,只是就事论事的上报,已经算是吴思宽宏大量了。 韩度也不能再奢求什么。 酒宴虽然也算是热闹,但是在得知了蓝玉做出这样莽撞的事情,韩度心事重重实在是难以放开。喝了没多酒,几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然酒宴便散了。 韩度回到营帐里,汤鼎跟着进来。 有些关切的朝韩度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韩度微微颔首,朝汤鼎笑了一下。 汤鼎沉吟一番,说道:“永昌侯的事情,你也不要怪吴思,他也是职责所在。”吴思毕竟是老爹的旧部,汤鼎往后继承信国公爵位,还要仰仗着这些旧部的支持呢,自然不想吴思和韩度闹的太僵。 韩度没有出手打断汤鼎的话,而是等汤鼎说完之后,才笑着摇头说道:“我没有怪吴思的意思,这样的大事即便是他隐瞒不报,皇上也一定会知道。他能够如实上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就好。”汤鼎和韩度认识这么久,自然能够知道韩度说的话是真是假。 放心的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回京。想必你现在也是心急如焚,迫切的想要回京吧?” “好。”韩度点头回应,并没有否认汤鼎的猜测。 蓝玉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韩度自然是非常担心他。 汤鼎转身出去,刚刚出门就碰上等候他多时的吴思。 吴思见汤鼎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小公爷,这镇海侯没有记恨咱吧?” 汤鼎拍了吴思几下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放心,韩度不会记恨你的,甚至他对你印象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吴思听了汤鼎的话,拍拍胸口总算是将担心放下。 隔日,韩度和汤和一早便动身出发。 吴思自然是想要两人逗留几日,一来自然是想要和汤鼎这位小公爷亲近亲近,二来也是对韩度表示一番歉意。 可是他也知道,现在韩度心里肯定记挂着永昌侯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时间耽搁,只好在劝了几次之后,目送两人入关。 行军半日,汤鼎骑着马跟在韩度身边,抬手朝右前方向指了一下。 “那边就是北平方向,咱们要不要去告知一声?毕竟咱们也是燕王麾下,虽然咱们在草原上是功成身退,并没有什么过错,但不去告知一声总归有些不好吧?” 韩度顺着汤鼎的手指,看了一眼北平方向,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用,咱们直奔大沽口,坐海船回京。” “真不去?”汤鼎有些不敢相信韩度的话,又重复问了一句。 韩度侧头看着他,片刻之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韩度的话,让汤鼎更加的疑惑。 韩度也没有和汤鼎解释,回头看向前面,眼神坚定的回道:“你自己慢慢想吧,想不清楚也没什么。” 在草原上的时候,不是和蒙元骑兵大战,就是急匆匆的去挖宝贝,韩度也没有时间细想。可是在入关之后,大军的安危有了保障,韩度才有心思复盘此次北征的整个过程。 当初朱棣一夜之间悄悄离开的时候,韩度心里就有着疑问。并不是说,这路军入草原,就必须要从始至终待在一起。朱棣身为一军统帅,自然可以根据军情的需要,选择分兵,还是合力都可以,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朱棣明明可以直接下令,让韩度独领山字营离开的,为什么非要采取将韩度抛下这么极端的手段? 这是一处疑点。 还有,韩度自认为自己行军已经足够小心谨慎,差不多已经算得上是昼伏夜出了。虽然韩度自己行军的经验不足,但是有着汤鼎和徐成斐两人帮衬,隐匿住大军的痕迹,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失烈拓的几万人马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冒出来,还将自己包围的严严实实的。韩度根本就想不明白,这些人马究竟是如何突然找到自己的。要说恰好运气倒霉,被失烈拓给撞上,这韩度是不信的。  正文 九百九十四章 作吧 草原之上,广袤无边。这样都能够装上的概率,比天上忽然掉下一根箭矢,将自己射中还小。 小到忽略不计,几乎不可能发生。 而且,即便是装上,那白天的时候韩度也放出探马了啊。如果失烈拓跟着自己,几万人的大军不可能瞒过探马的眼睛。 这里面一定有鬼! 韩度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心里已经对朱棣的忽然离去有了怀疑。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忽然将自己抛下,然后没过多久自己就被失烈拓神兵天降一般,给包围的严严实实的。 要不是山字营火力凶猛,自己现在早就沦为野兽腹中之食了。 而且自从知道道衍和尚已经跟着朱棣之后,韩度就时时刻刻都在戒备着这两个人。道衍这和尚,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可是这些全都是自己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韩度不可能将燕王如何。即便是有了真凭实据,只要朱棣没有造反,恐怕老朱都会选择和稀泥,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可是,经过此事韩度也察觉到来朱棣的不同寻常。从现在朱棣的种种手段来看,他可不像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么规规矩矩,他的野心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削藩的逼迫才产生出来,或许在此时此刻,他的野心便已经开始萌芽。 韩度来到大沽口,便立刻命等候在此地的水师准备南下回京。 人可以坐船走,但是几万匹战马,却没有办法坐船。再说了,大明对最需要战马的,就是这边关之地。若是将战马运回京城,然后又运到边关,这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因此,最好的选择,还是将这些战马全都交给朝廷。而在这里,也只能够交给北平朝廷。 由于韩度现在赶时间,便将战马交接的事情让汤鼎留下来处置,自己则乘船火速回京。 脱古思帖木儿带着他的太子天保奴登上韩度的旗舰,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韩度的旗舰。 自从韩度证实了脱古思帖木儿就是北元皇帝之后,韩度就不可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没想到大明现在竟然都有了如此高大的战船。”脱古思帖木儿叹息的说道,心里有些感到无力。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工业实力就是国家实力,不过他还是能够从这些战船上面,看到大明的强盛。 曾经脱古思帖木儿继位的时候,也是想过大元通过他的励精图治,能够再次挥军南下,将中原之地从大明手中给夺回来的。甚至,在这次战败之前,他对此都有着十足的干劲和信心。 可是在经历惨败,已经看到这些战船之后,脱古思帖木儿对于北元重新入关的希望,彻底破灭。 他知道,除非这样强盛的大明自己分崩离析,否则大元没有丝毫的机会。 “你是第一次登船?”韩度见脱古思帖木儿满眼都是对战船的惊叹,有些疑惑的问道。 脱古思帖木儿点点头,说道:“是的。朕虽然从小就听父皇和众臣说起过大船是如何的高大,如何的宽敞,可是真正上船这还是第一次。” 韩度摇摇头,看向脱古思帖木儿的眼神充满了同情,“那你可要做好准备,第一次坐船的滋味可不好受。” 嗯?还没有等脱古思帖木儿反应过来,韩度便转身离开,去安排启程的事情了。 数日之后,韩度顺利的回到京城。 而船一靠岸,脱古思帖木儿和天保奴就迫不及待地下船。脚下不受控制的摇摆几下,一屁股摔在地上。可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摔在地上,两人也觉得这比坐船要好的多,可见这些日子两人被晕船给折磨的不轻。 韩度刚刚来到金川门外,还没有进城就看见朱标骑着快马,当先冲了出来,直奔自己而来。 “吁~”朱标在韩度面前勒住马。 韩度见到朱标,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咧嘴笑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丢给紧跟而来的护卫。 张开双手上前将韩度保住,紧紧的搂在一起,“韩度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可是让孤担心死了。” “臣有罪,让殿下忧心了。”韩度笑着朝朱标欠了欠身。 朱标放开韩度,用力的拍了几下他的手臂。 忽然看到韩度身后一人,此人竟然穿着北元龙袍?朱标顿时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这......这是?” 以朱标的城府嘴皮子都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指着元帝的手指都在不停的颤抖。 “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韩度神色淡淡的说道。 朱标猛烈的吞咽了几下唾沫,瞪大眼睛看着重新打量着韩度,问道:“你抓住他了?你是怎么抓住他的?你可知道,父皇在得知舅舅大破北元王庭,但是却让他跑了之后,连父皇都不止一次的感到惋惜,甚是遗憾。没有想到,父皇的这个遗憾,最后竟然会被你给弥补起来。” 见朱标好奇,韩度也没有隐瞒,便将如何碰到脱古思帖木儿,又如何将他给抓住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朱标听到堂堂北元皇帝,竟然沦落到差点被部下所杀的时候,都忍不住长叹一声。 随后却转头看向韩度,深有感触的笑着说道:“茫茫大草原,你竟然能够如此巧合的碰他,孤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这运气之好,简直是闻所未闻。” 忽然朱标想到了什么,顿时兴奋起来,连忙抓住韩度的手臂,就想要将他拖走。“快快快,你立下如此大功,父皇一定非常高兴。正好你可以趁此机会请求父皇,将舅舅给放了。” “嗯?殿下的意思是,蓝玉被皇上下狱了?”韩度顿时反应过来,蓝玉一定是因为纵兵破关的事情被老朱给知道了。 可是即便是蓝玉纵兵破关,那也罪不至死吧?要知道蓝玉刚刚破灭了北元,这可是灭国的大功。即便是因为攻破喜峰关有罪,那难道就不可以功过相抵吗? 韩度眉头一皱,觉得老朱是不是太过小气了一点?这完全不像是老朱以往的风格啊! “舅舅的事情,你知道了?”见韩度神色当中没有诧异,朱标便想到韩度肯定是已经听说了蓝玉的事情。 “有所耳闻。”韩度点点头。 朱标正想继续和韩度说话,却忽然停下,回头看了脱古思帖木儿一眼,将韩度给拉到前面,远离脱古思帖木儿。 “舅舅被父皇下狱之后,孤这些日子把能想的办法都想遍了,可是也不能让父皇消气。现在只能够看你的了,舅舅可是你的义兄,你不会舍不得自己的功劳,坐视不管吧?” 韩度见朱标拿话将自己的军,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功劳?自从被封侯之后,功劳什么时候被韩度放在眼里过? 即便是想要功劳,那也要等你登基之后才有意义。因为那个时候的功劳,可以让自己更上一层,封公爵。 现在的功劳,只能够从老朱手里换点钱财。 可是我韩度,现在是缺钱的人吗? 韩度有些疑惑的看了朱标一眼,问道:“皇上这次真的如此雷霆震怒?虽然蓝玉纵兵破关的确是目无法纪了一点,但是他这次可是立下灭国之功,难道以如此功劳都还不能够让皇上消气,功过相抵吗?” 朱标闻言苦笑,摇着头叹息道:“若是仅仅纵兵破关,父皇怎么也不可能将舅舅下狱。” 说到这里,朱标停住,回头看了远处的脱古思帖木儿一眼,附耳向韩度说道:“与元妃有私,致使元妃羞愧自杀。并且有御史状告舅舅蓄养庄奴、义子,横行霸道强占民田。数罪并罚,即便是舅舅功劳再大,父皇也不得不将他下狱。” 与元妃有私? 韩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蓝玉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什么与元妃有私?这只不过是好听的说法,直白一点就是蓝玉霸王硬上弓,对元妃来硬的。甚至,还因此导致元妃自尽。 至于什么蓄养庄奴、义子,横行霸道强占民田这些,自然也是大罪。可是在往常的时候,单独将这些罪状拿出来,并不能将蓝玉如何,了不起就是被老朱给责罚一番,削去一些食邑,敲打一番罢了。 因此,这件事里面最重要的就是,一与元妃有私,致使元妃羞愧自尽;二纵兵破喜峰关,几乎形同反叛...... 韩度想到这两个,顿时感觉头痛无比,要爆炸一般。 朱标却对韩度抱有希望,还拉着韩度的手,想要他去父皇面前为蓝玉求情。 “赶紧的吧,现在也只有你能够为舅舅求情了。” 韩度反手用力,将朱标的给拉着,苦涩着一张脸,叹道:“我去就有用吗?” 朱标一愣,不明白韩度是什么意思。 韩度只好示意朱标看看远处的脱古思帖木儿,“若是我没有将他带回来倒是好了,我去求情说不定皇上还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蓝玉给放了。可是现在......” 蓝玉啊,你怎么这么能作呢!  正文 九百九十五章 困局 韩度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说自己弄巧成拙,不该将脱古思帖木儿带回来? 朱标顿时醒悟过来,韩度在顾虑什么。 回过神来之后,朱标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蓝玉对元妃霸王硬上弓,致使元妃自尽。这元妃,可不就是脱古思帖木儿的妃子吗?寻常百姓尚且都是辱妻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他还是皇帝? 而脱古思帖木儿这个皇帝现在虽然是大明的阶下囚,但是也绝不可能就意味着大明可以对他随意凌辱。不管是老朱出于战胜者的考虑,还是要借此或分裂、或拉拢草原各部,脱古思帖木儿都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这样的脱古思帖木儿,别说是受到侮辱了,甚至老朱还不得让人小心的伺候着他,满足他合理的要求。’ 想想看,若是脱古思帖木儿知道了他的妃子被蓝玉凌辱致死,他向老朱开口,要蓝玉偿命! 这个要求合不合理?合理,简直太合理了。 天皇贵胄不可辱,这是世俗的共识!要不然,要是连天皇贵胄都可以随便凌辱,那岂不是更进一步就有人胆敢造反? 这是老朱最不能容忍,也是最不可容忍的事情。 因此,若是脱古思帖木儿提出严惩蓝玉,甚至要他遗命相抵,老朱恐怕不仅不会反对,甚至还不得不支持。 因为,这是在维护皇权的威严! 脱古思帖木儿虽然已经是大明的阶下囚,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北元的皇帝。 现在脱古思帖木儿还不知道他的妃子已经自尽的事,一旦他知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韩度一想到脱古思帖木儿知道之后,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顿时头都大了。回头朝着脱古思帖木儿看了一眼,早知道带这家伙回来有如此大的麻烦,那还不如就在草原上把他给埋了呢。 朱标见韩度脸色极为难看的回头看向脱古思帖木儿,便顿时有几分醒悟,猜到韩度想要干什么。沉吟一番,定定的看着韩度不说话。 说真的,朱标也没有想过韩度会把这北元皇帝给带回来。虽然这对大明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对蓝玉来说可就是噩耗临门了。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现在连这点希望都给堵死。 或许,只有脱古思帖木儿死了,对蓝玉来说才是好事。 就韩度想着如何才能够把脱古思帖木儿神不知鬼不觉弄死的时候,一队仪鸾司亲卫骑着快马赶到,为首一人正是毛骧。 毛骧来到韩度面前,翻身下马,直接朝朱标跪拜:“臣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朱标微微抬手,算是免去了毛骧的行礼。 毛骧笑了笑站起来,朝韩度点点头,“见过侯爷。” 韩度见毛骧自从来了之后,除了看向朱标和自己之外,还三番五次的将目光落到脱古思帖木儿身上。 韩度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迟疑着问道:“毛将军客气,不知道将军此来是为了?” “哦......”毛骧好似才回过身来,拱手朝奉天殿位置拜了拜,正声说道:“奉皇上口谕,请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入宫觐见。” 说罢,毛骧俯身在韩度面前,谄媚的笑着说道:“侯爷真是好本事,第一次北征就俘获了北元皇帝,如此居功甚伟,真是让在下艳羡。不知道哪位是北元皇帝,还请侯爷告知?” 果然是冲着脱古思帖木儿来的。 韩度听完毛骧的话,眼睛不由得眯成一条细缝,幽深的看了毛骧一眼。 毛骧却对韩度的眼神丝毫不惧,毫不退让的和韩度对视。片刻过后,毛骧眼珠子一转,朝着脱古思帖木儿看了一眼。 脱古思帖木儿的衣着本就异于明人,毛骧一来就已经发现了脱古思帖木儿,之所以问韩度,不过是想要韩度主动将人给交出来罢了。 可是韩度却一直都没有想要交人的迹象,那毛骧就不客气了。直接眼神示意韩度,即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谁是北元皇帝,这人你不交也得交。 韩度面对咄咄逼人的毛骧,也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抗旨。便指着脱古思帖木儿,说道:“这位便是北元皇帝。” 毛骧见韩度退让,抱拳朝韩度行了一礼,哈哈大笑着说道:“多谢侯爷。” 说完,便径直走到脱古思帖木儿面前,躬身做了一个手势,“皇上在奉天殿等着觐见,请吧!” 脱古思帖木儿听到即将见到大明皇帝,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勇气充斥全身。原本对于自身的担忧,对未来命运的恐惧,全都消散的干干净净。现在他只有对朱元璋的好奇,只有对即将到来的双皇见面好奇。 轻轻的撇了毛骧一眼,脱古思帖木儿淡淡的吩咐道:“前面带路。” 毛骧面对脱古思帖木儿带着命令口吻的话,并没有丝毫的不适和反感,连忙低下头回应了一下,带着脱古思帖木儿离开这里。 韩度见脱古思帖木儿离开,望着离去的背影,说了一句,“我也去求见皇上。” 朱标闻言神色大变,连忙伸手将韩度给拦住。哭丧着脸说道:“算是孤求你了,你就不要再去添乱了,好不好?” “我这......什么叫添乱?不是你想要我去向皇上求情的吗?”韩度不满的瞪了朱标一眼。 朱标哭笑不得的看着韩度,说道:“那是之前,孤不知道你把北元皇帝给带回来了。现在......唉,你还是别去了,免得弄巧成拙。舅舅的事情,孤再想想办法吧。” 说是想想办法,可是蓝玉的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朱标又能够有什么办法?原本他来找韩度,就是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办法了,才不得不为之的。 现在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想要蓝玉脱罪更是难上加难,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除非,他这个太子之位不要了。 一边是蓝玉的性命,一边是太子之位,朱标实在是难以抉择。 韩度见他左右为难,也有点猜到朱标想要做什么。没有给朱标建议,韩度只是笑着和他说道:“放心吧,事情不会变得更糟的。” 朱标以为韩度只是拿话宽慰他,抬头朝韩度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这次可不仅是带回来了脱古思帖木儿。”韩度直起腰来,背脊挺立的笔直,信心十足的说道。 “还有什么?”朱标听了之后都不免一惊,一个脱古思帖木儿就是天大的麻烦,若是韩度还带了什么回来,蓝玉就根本不用活了。 “传国玉玺!” “真......真的吗?”朱标嘴皮子都在哆嗦,下意识的问了韩度一句。 随后又觉得他自己的问话有问题,连忙又补充说道:“孤的意思是说,这玉玺是真的传国玉玺吗?” 自古以来,传国玉玺不断的消失重新,消失又重新,反反复复。这其中真真假假混杂一团,不亲眼所见,不可能分辨得清楚究竟是真的传国玉玺,还是假的。 “脱古思帖木儿说是真的,我看过和记载的史实都相符,应该不是假的。”对于传国玉玺的真假,韩度也没有办法做出保证。 只能够说,一来脱古思帖木儿没有必要用一个假的传国玉玺来骗大明,二来以韩度对传国玉玺的了解,也看不出这东西是假货的迹象。 从这两点来看,韩度手里的传国玉玺起码有九成的把握是真的。 听到韩度手里的传国玉玺是真的,朱标都不免有些意动,想要一窥究竟。毕竟这传国玉玺自从秦始皇开始,便带着种种神秘色彩,甚至现在很大程度上,世人都将传国玉玺看作是天命所归,天下正统的标志。 大明虽然已经立国二十年,但就是因为没有传国玉玺,一直都不能收天下人心。从巴蜀之地和云南等地时常爆发的叛乱,就可见一般。如果大明有传国玉玺,被视为天下正统,那这些叛乱或许就不会发生。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差不多。朱标从小在老朱身边长大,后来又监国辅政,对于老朱的心思他了解的不少。 父皇对传国玉玺有多么朝思夜想,朱标是一清二楚的。若是韩度真的把传国玉玺给找回来了,以此功劳去求父皇,还真有可能让蓝玉脱罪。 见朱标满脸高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韩度笑意盈盈的说道:“怎么?不信吗?殿下若是以为这是假的,那倒是可以先给你看看,鉴别一番。” 朱标闻言,顿时神色大变,连忙按住韩度的手,哭笑不得的说道:“别,我对这东西没有什么研究。既然你有把握是真的,那就给父皇献上去吧。” 末了,忍不住补充一句,“你没有将这东西给其他人看过吧?” “没有。”韩度淡定的摇头,解释道:“虽然有不少人看见我将这东西取出来,但是他们更不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汤鼎,殿下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朱标如释重负,不断的点头。 正文 九百九十六章 双皇见面 平复一下心情之后,朱标忍不住朝韩度叮嘱道:“这东西在你献给父皇之前,谁也不能告诉,更加不能看,包括孤在内。” “有这么严重?”韩度神色疑惑,甚至觉得朱标有些小题大做。 和韩度满脸的轻松相反,朱标却脸色严肃的朝韩度郑重点头,“走吧,孤陪你一起进宫。” 朱标还是觉得,光靠他说话,或许并不能引起韩度的重视。既然如此,那他就守着韩度入宫便好了。 韩度点头赞同,笑了笑说道:“既然这东西这么重要,那蓝玉的事情多半有着落了吧?” 听到韩度问自己,朱标没有点头,只是拿不定注意的叹息一声:“但愿如此吧。” ...... 在一个多时辰以前,韩度刚刚从战船上下来,还没有走出水寨,就有人快马加鞭的跑向皇宫通风报信。 老朱正在一如既往的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朱批在老朱手上时而静若处子,时而动若游龙。 这些日子,老朱先是因为蓝玉破灭北元皇庭而惊喜莫名,随后又因为蓝玉的种种僭越之事而愤怒不已。 短短时日,老朱就经历了从极喜到极怒,受到的刺激简直是比他这一辈子的经历都猛烈。 正当老朱在埋头批阅奏折的时候,毛骧径直走上前来,跪拜下去。 “何事?”老朱头都没抬,只是撇了毛骧一眼,语气淡淡的问道。 毛骧连忙直起身来,满面笑容的朝老朱拜道:“皇上,大喜啊。臣得到消息,镇海侯俘获了北元皇帝。现在已经下船,朝着京城而来。” 啪的一声,朱批从老朱手上落下,在御案上滚动几下,将奏折染红了一大片。 现在老朱根本就没有空闲去管奏折被朱批污染,猛然抬头盯着毛骧,失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臣万万不敢妄言,镇海侯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入宫求见了。”毛骧脸上的喜色简直是比他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还要兴奋。好似这北元皇帝,是被他给抓住的一般。 老朱顿时高兴的豁然起身,背着手在丹陛上来回走动。 忽然顿住脚步,仰天长笑:“哈哈哈,好,韩度做的好,没有辜负朕对他的厚望。”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皇爷洪福齐天,天下无人可及。”老太监也是连忙站出来,躬身朝老朱道贺。 老朱脸上微微颔首,轻描淡写的就将老太监的恭贺照单全收了。若是以往,或许老朱还会谦虚几分,可是现在听到北元皇帝被韩度一举成擒,老朱放肆一回又能如何? “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朕真是想你啊,日思夜想!”老朱双眼没有焦距的看向空中,口中喃喃自语。 甚至老朱都出行手足无措的样子,一会儿坐在龙椅上抬头挺胸正襟危坐,一会儿又跑到丹陛上挺立的笔直站着,还询问老太监,那种情况下的他有足够威严? 老太监心里苦笑着,神色僵硬,既不敢说坐着有威严,也不敢赞同站着。一时之间,他竟然不敢开口回答皇爷的问话。 好在老朱也只是下意识的问了老太监一句,并没有一定要他给个选择。因此,即便是老太监没有回答,老朱也并不在意。 片刻之后,老朱回过神来,连忙朝毛骧下旨:“快,即刻让脱古思帖木儿前来觐见,朕想要好好看看这位,朕的对手。” “遵旨!”毛骧连忙笑着一拜,心花怒放的退了出去。 毛骧是老朱夹带里的人物,老朱高兴,他自然也要跟着高兴。更何况,老朱让他前去将脱古思帖木儿带来,自然也有想让他沾沾功劳的意思。 随着毛骧退出去,老朱脸上的兴奋劲头也慢慢的平复下来。 冷静下来的老朱,不仅脸上的喜色消退的一干二净,甚至还浮现出淡淡的为难之色。 “镇海侯俘获了北元皇帝,算是为永昌侯尽了全功,这是天大的喜色,皇爷为何忧愁?”老太监十分不解的问道。 老朱神色淡淡的瞪了老太监一眼,并没有责怪他,只是叹息着说道:“抓住北元皇帝,彻底破灭北元当然是大喜事。可是你不会忘了,蓝玉为什么会被朕关进大牢吧?” 老太监闻言一愣,顿时明白过来,神色谄谄的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话。 老朱也没有心思理会老太监,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够将此事揭过去。他虽然下旨,将蓝玉下狱,但不管怎么说,蓝玉这次破灭元廷,功劳实在太大。老朱也没有想过要将蓝玉治罪,将他下狱不过是对他的一个警告。 甚至老朱连早就为蓝玉准备好的国公之位,都会给他,只是封号会从原本的梁国公,改为凉国公,以示惩戒。 可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韩度带着北元皇帝回京了。 北元皇帝一来,这蓝玉致使元妃自尽的事情,就变得十分复杂了。 老朱微微一声叹息,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只能够先见见脱古思帖木儿,容后再说吧。 ...... “宣,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觐见。” 宦官尖利嗓音,在奉天殿门口响起,远远的传了下去。 站在台阶下面的脱古思帖木儿闻言,神色麻木的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又是因为什么才造成了今日的困境,他只能够在两旁侍卫和身后之人的胁迫下,本能的一台阶一台阶的往上走。 直到走进殿内,见到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脱古思帖木儿脚下没有停留,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甚至走过了位置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站住!”毛骧见脱古思帖木儿如此无礼,连忙疾跑两步站到前面将他拦住。 脱古思帖木儿见有人拦住他,便也不再坚持上前,就这么站定脚步,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的挺立在丹陛面前。 “大胆,见皇上竟敢不跪。”毛骧见脱古思帖木儿一言不发,也没有要向老朱行礼的意思,顿时愤怒的喝道。 脱古思帖木儿眼神轻蔑的看了毛骧一眼,喝斥道:“狐假虎威,虚张声势,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这样的货色,若是在朕的麾下,顶多就是一个百夫长。” 毛骧被脱古思帖木儿一阵奚落,顿时气愤不已,可是他却只能够站在原地咬牙切齿,根本不敢上前,更不敢将脱古思帖木儿如何。 老朱挥了挥手,轻声吩咐毛骧:“退开吧。” “是。”毛骧只能够满心憋屈,十分不甘的推到老朱的左手边站定。 老朱看着脱古思帖木儿,轻轻的笑出声:“他在你麾下只能是一个百夫长,可是在朕的麾下,他却是独领一军的将军,由此看来,朕比你慧眼识人。” 双皇刚一见面,无形的交锋便悄无声息的展开。 脱古思帖木儿讥讽毛骧在他麾下,只能是百夫长,其实就是在借指老朱麾下无人,看不起的意思。 可是老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仅化解了脱古思帖木儿的攻势,甚至还反过来暗指他才能不足不能识人,才会导致今日成了老朱的阶下囚。 自身被俘是事实,脱古思帖木儿也无法反驳。 两人初次见面的交锋,脱古思帖木儿拜下阵来。 毛骧见到脱古思帖木儿被皇上轻易的收拾了,心里十分的解气。整个人挺立的笔直,心里的傲气再次回来,侧头看向一边,不屑看到脱古思帖木儿。 脱古思帖木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看了老朱满头花白的头发一眼,忽然眼珠一动计上心来,说道:“朕听父皇说起过你,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年纪竟然比朕的父皇还大。” 脱古思帖木儿这是在拿老朱的年纪说事,人一上了年纪,自然会人老体衰,英武神态褪去,只剩下老态龙钟。 老朱现在就是这副样子,脱古思帖木儿这是在继续试探老朱。 指着老朱的鼻子,嘲笑他年老。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同为皇帝的脱古思帖木儿能够干的出来了。 一旁无论是老太监,还是毛骧,听闻之后都是噤若寒蝉,根本不敢贸然插话。 老朱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容。略微沉吟一番,老朱笑着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朕虽然年老,但是雄心壮志未减年少时分毫。” 脱古思帖木儿以年纪说是,话里话外都是对老朱的讥讽。甚至是有几分他年富力强,而老朱早已老眼昏花的意思。 可是老朱却直接点出,年纪大没有关系,只要志气不减当年就一样是雄姿英发。他脱古思帖木儿虽然年轻,但是志气却是不如自己。 脱古思帖木儿听闻之后顿时陷入沉默,甚至开始反省自己。自从他继位以来,虽然时时刻刻都把整军备战、铁蹄南下挂在嘴边,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实际行动过。这么多年,都是明军一次有一次的北伐,而他麾下的北元铁骑,却没有一次南下攻入大明。 正文 九百九十七章 求情 以往在北元皇庭的时候,脱古思帖木儿还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和大明不分上下,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北元的确是不如大明。 “朕在本该奋力拼搏的年纪,却享受安逸;而你在本该安享天年的时候,却矢志不渝。从这一点上来说,朕的确是不如你!” “哈哈哈......”一声狂笑冲丹陛上传来,老朱笑的极为放肆,他有太久没有如此畅快的笑过了。 上一次如此高兴,还是徐达攻破大都,彻底将夺得大明天下的时候。 若是寻常人恭维老朱,他或许只会一笑而过,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脱古思帖木儿,这可是他视为心腹之患的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以北元皇帝的身份,略带讨好的拍马屁,老朱当然十分受用。 北元,已经成了老朱的一个心病。 蓝玉将北元朝廷一举破灭,老朱高兴的直呼蓝玉是他的卫青、霍去病。可是脱古思帖木儿的逃走,也不免让老朱深引为憾,有未能尽全功之感。 现在韩度为老朱弥补上了这个遗憾,此次北伐算是功德圆满。 脱古思帖木儿自认矮了朱元璋一头之后,老朱倒是兴致勃勃的想要和脱古思帖木儿交谈,不过脱古思帖木儿却神情低落,没有想要和老朱相谈的意思。 和老朱之间的谈话,仅仅限于老朱提问,而脱古思帖木儿敷衍着回答罢了。 老朱察觉之后,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和脱古思帖木儿详谈,也就不在强行留他。 “你一路风尘,肯定是受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脱古思帖木儿神色顿时一松,长叹一声,躬身低头回道:“多谢......多谢皇上。” 听到脱古思帖木儿对自己称呼的改变,更是让老朱志得意满,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试想从古至今,有几位皇帝有过这样的际遇。能擒获一代帝王于御前,并且心甘情愿的对自己俯首称臣。 而且,虽然北元输了整个中原的,但即便是现在的实力也并不比大明弱小。脱古思帖木儿俯首称臣的意义,更是非同一般的重大。 如此功绩对于老朱来说也是平生仅有,即便是放在历史上,也能够给他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敢问皇上,朕......我的妃子和孩子在哪里?我想要和他们一起,不知道皇上是否恩准。” 这......老朱顿时被脱古思帖木儿的话给问住。 要是没有蓝玉捅出来的篓子,那老朱自然毫不犹豫的就让他去和妻儿老小见面。可是现在...... 老朱沉吟一番之后,还是点头说道:“准!” 随后便看了毛骧一眼,示意他带脱古思帖木儿过去。同时也不免有嘱咐他,严密监视脱古思帖木儿一家的意思。 毛骧带着脱古思帖木儿走出殿门。 脱古思帖木儿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朕的妃子和孩子们都好吗?” 毛骧转身,笑着回答:“好,都好。皇上专门用一座王府安顿着,请放心吧。” 脱古思帖木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 随着脱古思帖木儿离开,老朱坐在龙椅上脸上的喜色反而消退下去。一想到蓝玉做的事情,他就感到十分的头大。原本他准备给蓝玉一个教训,然后便在朱标的求情下,顺台阶饶了蓝玉的。 可是现在,因为脱古思帖木儿的到来,显然蓝玉逼元妃自尽的事情,是不可能善了的了。一想到脱古思帖木儿得知妃子被蓝玉给侮辱自尽的事情,老朱都深感头痛,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妥善处置。 正在老朱神色纠结的时候,朱标从殿门外走了进来。 以上前,就满怀欣喜的朝老朱说道:“父皇,韩度找到传国玉玺了。” “真的?”今日好消息太多了,老朱都对好消息有了免疫力。听闻韩度找到传国玉玺的事情,老朱脸上的神色虽然也是高兴,但是还没有到了欣喜若狂的地步。 “儿臣,儿臣没有见到,不过韩度说是真的,并且他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那还等什么?快传!”老朱高兴的摩拳擦掌,他对传国玉玺的兴趣也是极大。若是真的能够得到传国玉玺的加持,那老朱家的天下,就能够坐的四平八稳了。 朱标尴尬的笑了一下,连忙拦住老朱,顿了顿说道:“父皇,韩度想要求父皇一件事。” 老朱刚要站起来的身子,又再次坐了回去。神情冷淡的看了朱标几眼,语气冷厉的说道:“原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朕?怎么,想要以功劳来要挟朕,放了蓝玉?这件事是你让韩度如此做的吧,要不是你,韩度刚刚回来怎么可能会知道蓝玉被下狱的事情?” “父皇,舅舅有灭国之功,即便是有再大的过错,也可以功过相抵了。请父皇看在舅舅往日为大明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他一命。”朱标虽然没有教唆过韩度,但是面对父皇的质问,他也没有否认。而是一个劲的哀求,希望父皇能够饶了蓝玉一命。 “功是功,过是过,蓝玉功劳再大,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功过不分,是非不明,你太让朕失望了。”老朱瞪大眼睛看在朱标,语气之重前所未有。 老朱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无论是谁都能够听的出来,他语气里面对朱标这个太子的不满。对太子不满,那岂不就是说,朱标的太子之位有变? 老太监脸上惊恐的神色一闪而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今日发生的事情,就太大太大了。随即,老太监眼神严厉的朝着左右两边的宦官宫女警告过去。今日皇爷和太子之间的对话,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父皇......”朱标也是神色大变,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行咬牙,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却被老朱挥手打断,“滚!” 朱标顿时住嘴,被愤怒情绪充斥着的老朱,连他都不敢再多言相劝。 “儿臣......告退。” 朱标退了出去,见到端着盒子,站在殿外的韩度。 韩度见朱标出来,神色不好,又没有吩咐自己觐见,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朱标走到韩度面前,摇头叹息着说道:“你把传国玉玺奉上便回去吧,父皇并不同意放了舅舅。你也千万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小心热火烧身。” 韩度听了眉头一皱,并没有多言。想了一下,双腿一屈,就这么在殿门外跪了下去。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别让父皇看见。”朱标见韩度如此做派,顿时神色大变。让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韩度此举可不是在进献传国玉玺啊,而是在拿传国玉玺要挟父皇,进行逼宫呢。 深知父皇脾气的朱标,知道像韩度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因此,自然就要上前将韩度给拉起来。 韩度抬头看了朱标一眼,说道:“臣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殿下,蓝玉虽然犯下大错,但是他曾经毕竟对臣有恩,臣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你......这......”朱标拿韩度没有办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如何说才好。 正当这个时候,老太监得到皇爷命令,出来传韩度觐见。刚刚走出殿外,就看见韩度双手抱着一个盒子,跪在地上。 “侯爷,你这是?” 韩度双手举起盒子,朝老太监正声说道:“此乃传国玉玺,请公公呈皇上御览。” 如果韩度没有跪在地上,或者老太监不知道韩度想要为蓝玉求情的话,他肯定会直接接过盒子,并带着韩度入点觐见。 可是现在,老太监却苦笑一声,叹息道:“侯爷你这又是何苦?” “蓝玉曾经救本侯于性命垂危,又是本侯的结义兄长,本侯不可能见死不救。请公公禀告皇上,只要皇上肯饶了蓝玉,无论多大的罪过,臣愿一力承担。”大家都是聪明人,既然老太监猜到了自己的目的,那韩度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把要求说了出来。 老太监微微摇头,叹道:“此事奴婢可不敢答应侯爷,一切还是等皇爷定夺吧,奴婢这就去禀报皇爷。” “多谢公公。”韩度感激的朝老太监点头。 殿内,老朱看见老太监空手而回,甚至连韩度都没有带进来。眉头一皱,有些不满的问道:“怎么了?” 老太监不敢有丝毫隐瞒,甚至都不敢为韩度说好话,只能够如实说道:“回皇上......” 老朱越听,眼睛瞪的是越大,心中的怒气就越是高涨。 等到老太监说完之后,老朱猛然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大声怒喝:“反了他了,竟然胆敢以此来要挟朕?” 老太监闻言,低头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有任何表示,更加不敢为韩度求情。 悄悄抬眼,见老朱脸上怒气未歇,想了一下便试探着问道:“皇爷,那这传国玉玺......” 老朱闻言顿时转头瞪了老太监一眼,吓得他感觉一股刺骨的冰寒围着他的脖子绕了一圈。  正文 九百九十八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好在老朱并没有追究老太监的意思,否则今日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朱眼神冷冷的朝殿外看了一眼,说道:“既然他想要跪着,那就让他在哪里跪着吧。没有朕的旨意就别让他起来,朕倒是想要看看,他究竟能够跪多久。” 说罢,起身一摆袖袍,气冲冲的走了。 老太监见此,只好示意一个宦官向韩度传了皇爷的旨意,他自己则紧紧的跟着老朱去了。 韩度听到宦官传下的旨意,神色并没有丝毫动静,就这么平静的跪在奉天殿门口。 从响午,一直跪到晚上,又从晚上跪到早朝。 早朝还没有开始,文武百官一个个的来到奉天殿外。每个人来到这里,都要先诧异的看韩度一眼。 没有办法,谁让韩度跪在奉天殿门口的举动,是那么的夺目,那么的鲜明呢? 有和韩度较好的人见了,想要上前询问,又被韩度的眼神给阻止。情况不明之下,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暂且静观其变。 而有和韩度不对付的人见了,顿时喜形于色。看他们的样子,如果这里不是奉天殿的话,说不定这些人早就弹冠相庆,欢欣鼓舞起来了。 随着早朝的结束,韩度跪在奉天殿门口的事情,很快就从官员口中给传到了民间。紧随着的是韩度带回来了传国玉玺的消息,也跟着甚嚣尘上。 传国玉玺啊,这东西的种种色彩简直是太浓厚了。 甚至有老臣都认为,只要韩度找回来的传国玉玺是真的,即便是饶了蓝玉也没有什么。蓝玉会如何,这些老学究根本就不关心。 这可是天下正统啊,和天下正统比起来,蓝玉算什么东西? 他们在意的是韩度手里抱着的盒子,里面装着的传国玉玺,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现在韩度抱着传国玉玺向皇上求情,就是想要皇上免了蓝玉的罪责。 而皇上却宁愿不接韩度的传国玉玺,都不肯饶了蓝玉。 这让朝中的一些老学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日都有人老臣不断的求见老朱,都一致要求他先把传国玉玺拿到手,让他们鉴定一番,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老朱偏偏非要和韩度僵持不下。 接连三日,韩度滴米未进。嘴唇开裂起皮,精神恍惚,整个人憔悴的不行。即便是如此,在老朱没有答应之前,韩度都咬牙坚持着。 今日,马皇后让御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都是老朱爱吃的。然后,派身边宫女去请老朱前来吃饭。 老朱没有回绝马皇后,得到消息之后,踩着饭点就来到坤宁宫。一看满桌子他爱吃的菜,老朱不禁胃口打开,笑着说道:“还是妹子最了解咱,知道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不像是这老货,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了,竟然连一个饭菜都给朕伺弄不好。” 老太监被皇爷指责一番,连忙躬身笑着承认他自己的罪过。“是是是,皇爷说的是,奴婢没有伺候好皇爷,真是罪该万死。” 马皇后笑着看了一眼老太监,没有说话。上前帮助老朱将金冠取下,放在身后宫女的锦盒里面,笑着说道:“他尽心竭力的伺候你,已经够累的了,你就不要再鸡蛋里挑骨头。你最近也不到本宫这里来,既然如此那只有本宫请你来了。” 老朱笑了笑坐下,在马皇后的陪同下开始吃饭。 见老朱吃的差不多了,马皇后放下碗筷,笑着随口问道:“韩度的事情,皇上是如何打算?” 老朱闻言顿时有些不高兴的放下碗筷,带着几分抱怨的说道:“朕就知道妹子这顿饭不简单,看看,这不就露出妹子的目的了?怎么,妹子你是想要为韩度求情?” 马皇后抬眼看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心领神会,连忙挥手示意,将左右宫女和宦官都带出门外。 “臣妾也不想为韩度求情,可是他都跪在那里几天了?你也不怕他跪出一个好歹来。臣妾可是提醒你,他不仅是你的臣子,更加是你的女婿。这几日,安庆每日都来本宫这里,每次都是哭的梨花带雨的,让人见了就心疼。”马皇后对老朱可没有好脸色,有什么说什么。 见皇上仍然是没有就此饶了韩度的意思,马皇后也不再求老朱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道:“随你吧,反正你要是继续和韩度这样僵下去,下次安庆抱着孩子来的时候,臣妾就不管了,直接让她去找你。” 老朱被马皇后威胁了一句,不得不开口,为难的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朕要从长计议。” 马皇后一听老朱这话,顿时就不答应了,眼睛一瞪,不满的问道:“怎么就非同小可了?这孩子不就是想要求你放了蓝玉吗?反正你将蓝玉下狱,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现在顺水推舟放了又如何?” 老朱端起参茶喝了一口,清净了一下嘴里的味道,叹声说道:“原本朕是只想给蓝玉一个警告,让他以后不敢再如此胆大妄为。可是,现在却不好办了。” 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先一步问道:“皇上是在顾虑脱古思帖木儿?” 老朱也不反驳,点点头,叹气说道:“是啊!说实话,朕将蓝玉下狱,大多数因为他挥军破关,狂妄自大目无法纪。对于元妃的事情,朕并不如何在意。” 马皇后听完,不禁微微点头。皇上有这种想法,也是在清理之中。蓝玉挥军破关影响实在是太过恶劣,若是不严惩,那以后的人有样学样该怎么办?再说了,守关的将士,那也是大明的人呢,若是不严惩蓝玉,如果给他们一个交待? 相反,蓝玉逼迫元妃自尽的事情,在老朱看来倒并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现在,韩度将脱古思帖木儿带回来了。朕现在总不能杀了他吧?可若是让他活着,他必然对妃子被逼自尽的事情不肯干休。说真的,朕现在都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想到事情如此的棘手,就连老朱都情不自禁的摇头叹息。 马皇后闻言,都低头沉默不语。 老朱刚才之所以说这些话,也是想要看看马皇后能否给他一个建议的。可是现在看来,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妹子也是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老朱就有些会心,正想要起身离开,却忽然看到马皇后笑着抬起头。老朱心里顿时一片明悟,连忙问道:“妹子有办法?” 马皇后笑着摇摇头,说道:“皇上都没有办法的事情,臣妾有什么办法?” 老朱听了之后,激动的心情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眼,神情有些黯然。 可是紧接着,马皇后就笑意盈盈的说道:“虽然臣妾没有办法,但是却有个想法。” “妹子但说无妨。”老朱也有了兴趣,想要听到马皇后说什么。 “韩度不是求皇上饶了蓝玉吗?那皇上何不将这些麻烦统统推给他?这样一来,皇上既可以轻易的将传国玉玺拿到手,又可以将烦心事都推给韩度。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朱闻言,眼珠子一亮,下意识的捋着胡须沉吟着。 对于传国玉玺,老朱自然是非常迫切的想要看看的。一来,是想要知道这传国玉玺的真假。二来,他对传国玉玺的渴望可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却不得一见,怎么能够不让老朱心里痒痒? “好,就依妹子所言。” ...... 老朱从坤宁宫离开之后,便吩咐老太监去办理此事。 老太监来到韩度面前,韩度抬眼渴望的看着老太监,涩声问道:“皇上准了吗?” 老太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和韩度说道:“皇上吩咐奴婢,将传国玉玺带去,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好......”韩度脸上费力的展出笑容,有气无力的笑着说道:“这就好,请公公呈给皇上。” 说完,韩度将盒子举起,递给老太监。 老太监叹息一声,将盒子接过。 在看到老太监接过盒子之后,韩度精神一松,眼前迅速一黑,顿时不省人事。 老太监见韩度无力的瘫倒下去,顿时神色大变,连忙呼道:“来人,快,将镇海侯送去太医院。” 左右侍卫连忙过来,架起韩度就往太医院直奔而去。 而老太监则抱着盒子,连忙去找皇爷。 老朱见到老太监抱着盒子进来,知道这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传国玉玺,顿时喜形于色,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 可是在看到老太监神色大变的样子,立刻心里就是一沉。 猛然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老太监恭恭敬敬的将盒子放在皇爷面前,立刻说道:“回皇上,镇海侯在殿门口晕倒了。” 听到韩度晕倒,老朱顿时眼睛一瞪,神色紧张的站起来。 “皇上勿忧,奴婢已经让人将他送完太医院。” 听到韩度已经被送往太医院,老朱的脸色好了一些。随后便吩咐道:“摆驾,朕要去太医院看看韩度究竟如何了。” “遵旨。”  正文 九百九十九章 条件 来到太医院,没有等太医们行礼,老朱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韩度如何了?” 太医院院判须发皆白,面色红润,一副养身有方的样子。即便是面对皇帝,他也只是微微欠身,说道:“回皇上,镇海侯是因为几天没有进食,才导致晕厥。臣已经让人给他用了流食,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的。” 老朱点点头,放下心来,见韩度还在昏迷当中也不好在这里多逗留,转头朝老太监嘱咐一句:“等他醒了,带他来见朕。” 说罢,老朱便离开了。 “奴婢遵旨。”老太监朝皇爷躬身一拜。 隔日,韩度从迷迷糊糊当中,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因为没有进食导致的身体虚弱,在重新获得能量之后,很快就恢复过来。 “醒了?”老太监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韩度。 韩度迷糊了几息时间,才慢慢的回过身来,疑惑的问道:“公公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老太监惊讶的看了韩度一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怎么了?不会记不得了吧,你还记得你想要做什么了吗?” “记得。公公将传国玉玺呈给皇上了么?”韩度略微点点头,之后便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看来侯爷是彻底清醒过来了,既然如此,那就请侯爷随奴婢觐见吧,皇上想要见你。”老太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挺直腰杆站在韩度面前。 韩度伸手在床沿上一撑,虽然手臂还有些虚弱无力,但是已经不影响自己的行动,便翻身从床上下来。 站定之后,朝老太监点头,“有劳公公,头前带路。” 韩度被老太监带到老朱面前,一见面,韩度便立刻跪了下去:“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行了,行了,免礼吧。”没等韩度说完,老朱见韩度跪下去的动作都有些吃力,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了,便连忙挥手免了韩度的礼。 见韩度站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便示意的看了老太监一眼,说道:“赐坐。” “谢皇上。”韩度没有料到老朱会赐坐给自己,不过现在自己站着的确是难受不已,既然有机会坐下,韩度也不会拒绝。 一旁伺候的宦官,很快便搬来一个锦墩。 韩度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做到上面。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放到面前的盒子上。 紫檀的盒子,雕琢的花纹精美大气,带着一个皇家的雍容华贵。别的不说,光是这么一个盒子,就是一见不可多得的宝贝。 可是这盒子再怎么难得,和里面装着的东西比拟起来,也如同朽木一般。 老朱随手将盒子打开,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这声响虽小,但是却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仅是韩度和老太监,就连远远站在两旁的宦官和宫女,都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悄悄抬起了目光。 老朱没有理会其他人,脸带憧憬的将盒子打开,伸手将玉玺握住。入手便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温润,这种感受连见多识广的老朱都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连忙将玉玺拿出来,托在手里不断的端详。片刻之后,老朱满怀期待的看向韩度,问道:“这东西是真的吗?” 韩度笑了一下,微微躬身说道:“臣只能说,有九成的把握,这是真的。” “哦?这么肯定?”老朱一边摩挲着玉玺,一边朝韩度看了一眼。 韩度神态轻松的点点头,“臣仔细看过,这玉玺上篆刻的的确是小篆,而且也能够和传说当中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对的上。” “还有,缺损的有角,用黄金给镶嵌补上,也和传说当中对的上。当然,究竟是真是假还是要仔细鉴别才行。”传国玉玺一事现在必然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即便这是真的,没有经过权威人士的反复鉴别,恐怕也难以服众。 老朱笑着看了韩度两眼,对于韩度的话,他不置可否没有说什么。 老朱能够从一介布衣而得天下,自然认定了他自己是天命所归。可是一直以来,代表着天命的传国玉玺,他却是一直都没有得到。甚至多次北伐草原,其中未必也不是没有想要追寻传国玉玺的意思。 可惜,徐达多次入草原却上面都没有找到,让老朱深深引以为憾。 甚至老朱等了许多年,却连一个假的都没有得到过。曾经老朱也不是没有想过,干脆自己伪造一个得了,反正也没有人见过传国玉玺是什么样子,只要他能够自圆其说,谁还能够提出异议不成? 这样的想法在老朱心里不止一次浮现起,可是每一次最终都被他心里的傲气给压了下去。他朱元璋穷苦农人出身,祖上十八代以内都没有阔过,甚至给人家当过放牛娃、以乞讨为生、做过和尚。自起兵之后,短短十五年而得天下。 如果连他这样都不算是天命所归的话,那这天命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因此,老朱一直都坚信,代表着天下正统的传国玉玺,一定会自行来到他的手里。对于造假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屑一顾。他宁愿得不到,也不甘自降身份的去造假蒙骗世人。 现在,老朱终于是如愿了。 虽然韩度口口声声说,这传国玉玺的真假还需要仔细鉴别之后,才能够确定。可是老朱将这传国玉玺入手的瞬间,心里就已经认定了,这就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好,朕会择良辰吉日,让人认真考据的。”老朱笑着颔首。 听到老朱的话,韩度脸上也露出喜色,眼巴巴的望着老朱。既然老朱将这玉玺收下了,那蓝玉是不是也应该放出来了? 老朱看到韩度渴望神色,沉吟一番,猜到韩度心里想的什么。抬头说道:“蓝玉纵兵破关的事情,朕可以不再追究。” “多谢皇上。”韩度立马朝老朱躬身一拜。 老朱等韩度直起身来之后,才神情淡淡的说道:“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朕只说过并不追究他纵兵破关的事情,可没有说过要将他放出来。” “皇上,这......”韩度惊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老朱,疑惑问了一句。 老朱这是什么意思?收了好处,却不肯办事是吧?做人怎么能够如此无耻呢,明明都收了传国玉玺了,却不肯放了蓝玉? 老朱两手在龙椅上一撑,站了起来,走动几步,说道:“蓝玉犯下的事情,可不仅仅是纵兵破关。或许你已经听说过了,不过朕还是要再和你说一遍,蓝玉玷污元妃,致使元妃自尽的事情,千真万确。你自己把脱古思帖木儿带到了京城,他若是知道了此事,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 想让朕放了蓝玉?可以,你自己去把脱古思帖木儿说服,若是他愿意放过蓝玉,朕马上就把蓝玉给放出来。但若是他非要让朕给他做主,追究蓝玉的狂悖之举,那朕也只有给他一个交待。” 老朱轻笑着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件事难办啊,对于老朱来说,这都是非常棘手的事情。在他看来,让韩度去说服脱古思帖木儿,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韩度将脱古思帖木儿抓到京城,脱古思帖木儿不可能还会反过来感激他。两人之间不仅一点交情没有,反而还有着芥蒂,脱古思帖木儿凭什么听韩度的? 韩度听了老朱的条件之后,要不是干不过老朱,他都想要冲上去将传国玉玺给抢回来。 肉包子打狗,都没有这样送的! 老朱此举不仅是收了好处不办事不说,他还准备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戏。 韩度咬着牙不说话,准备对老朱进行无声的抗议。 可惜,老朱的脸皮显然是比韩度要厚实多了,手段也比韩度要高明多了。淡淡的挥挥手,“退下吧,你若是能够劝的了脱古思帖木儿,朕即刻放了蓝玉,还会对他论功行赏。当然,若是做不到,那朕就没有办法了。脱古思帖木儿毕竟是北元帝王,朕不可能不给他一个交待。” 说着,老朱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意味,试探的口吻向韩度问道:“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你又何必要为蓝玉奔走呢?以你这次的功劳,若是能够就此放下,朕就算是封你为国公,都没有人敢有异议。那你就是大明,最年轻的国公了。世袭罔替,那是何等的荣耀?若是你执意为蓝玉求情,那恐怕你的功劳都要消磨殆尽。” 老朱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不管蓝玉,他就给韩度封公。但若是韩度执意要替蓝玉求情,那恐怕就要拿韩度自己的功勋来抵了。 并且,老朱话里话外都是在劝韩度就此放弃蓝玉。 韩度深吸一口气,拱手拜下,说道:“救命之恩,不可不偿!蓝玉对臣有救民之恩,臣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偿还,还请皇上恩准。” 见韩度执意如此,老朱也没有再劝他的意思。 正文 一千章 如何劝? 晃晃悠悠的坐了回去,再次将传国玉玺给拿在手上,淡淡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说服脱古思帖木儿吧。朕金口玉言,只要你能够劝住脱古思帖木儿,朕就放了蓝玉。” “多谢皇上。”韩度见老朱做了最后的决定,也没有办法再求什么,只能够先行退下。 等韩度离开之后,老朱把玩了传国玉玺片刻,才恋恋不舍的放回到盒子里,盖上。 沉吟一番之后,忽然轻声问道:“你觉得韩度怎么样,他能够劝住脱古思帖木儿吗?” 虽然老朱并没有指明问谁,但是老太监就知道皇爷是在问他。毕竟这么近的距离,皇爷又说的如此小声,除了他之外根本不会有人听到,不是问的他,还能够是谁? “回皇爷,韩度此举颇为不智。”老太监缓慢的摇头,咂摸着嘴唇,好似有些轻视韩度的选择一样。 “何以见得?”老朱没有说老太监说的是对,还是错,而是问起了他这样认为的理由。 梳理了一下思绪,老太监继续回道:“虽然奴婢,奴婢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但是奴婢也知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不共戴之仇。更何况,蓝玉坐下如此恶事,想要说服,根本就不可能。” 老朱听着,心里也不禁暗暗点头。可是对于老太监说韩度不够明智的说法,却有些不以为然。 或许在旁人看来,韩度此举完全是意气用事。可是偏偏老朱对韩度的意气用事,却感到极为满意。 要知道当初将韩度从大牢里给救出来的,严格来说可不是蓝玉而是朱标,蓝玉顶多就只能够算是为韩度牵线搭桥罢了。即便是如此,韩度也铭记着蓝玉的恩情,而毫不犹豫的选择拼尽全力,哪怕是舍弃所有功劳,也要为蓝玉奔走求情。 那朱标同样也对韩度有着救命之恩呢,甚至朱标对韩度的恩情,比蓝玉更大。若是以后朱标有事,从现在看来,韩度肯定会拼命帮助朱标的。 这就足够了! 老朱通过刚才的试探,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接下来,就看韩度能不能够劝的了脱古思帖木儿。 ...... 该如何才能够劝脱古思帖木儿放过蓝玉?韩度对此都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出了大殿之后,韩度抬头望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拖着虚弱的身体,先行回家了。 反正现在也不是去见脱古思帖木儿的时候,与其急于求成,不如先回家想到对策,一击既中的好。 韩度刚刚回京,听到蓝玉被下狱的消息之后,心急如焚。连家都没回,便去找老朱求情了。 现在回到家里,一跨进大门就看见全家人都在等着自己回家。 “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二老担心了。”韩度勉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 说完之后,转到安庆身上,彼此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家的人知道韩度去向蓝玉求情之后,都非常担心。蓝玉的事情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自从蓝玉被下狱之后,朝中百官避之不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胆敢为蓝玉求情。 可是,韩度偏偏连家都没回,便去了。 韩家的人说是不担心韩度,那是不可能的。甚至,韩德和刘氏对韩度如此冒失的举动,也是颇有怨言的。 可是,在看到韩度回来的这一刻,两人心中对韩度所有的怨愤,瞬间烟消云散了。 韩德沉重的点点头,责备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只是不停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刘氏也是红着眼睛,频频点头附和。 安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见韩度走路有些踉跄,便主动上来扶着韩度的手,避免韩度出丑。 韩度抬眼感激的望着安庆,两人相视一笑。 穆叔早就在照壁后面准备好了柏树枝,韩度一进来,便不断的朝韩度身上仔细清扫,意味去除晦气。 当晚,原本一家人是想要欢欢喜喜的为韩度接风的,可是却被韩度给挥手拦住。 直言自己现在身子还有些虚弱,太长时间没有进食,现在进的也是流食,而且还不能够太多。若是直接大鱼大肉的吃的话,会损坏肠胃。 韩德赞同的点头,准备将接风宴押后,等韩度恢复之后,再举行。并且,嘱咐安庆,让她细心照料韩度。 安庆点头应下之后,便扶着韩度回到属于他们的院子。回到房里坐下,安庆让侍女送来稀粥,亲自端着一口一口的喂给韩度。 韩度吃过了之后,在安庆的服侍下躺在床上,却是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对蓝玉的担忧,想要将他救出来,那就要想办法劝住脱古思帖木儿。 可是这样的事情,哪个男人知道了,能够忍得住?更别说是劝了。 安庆坐到床上,轻轻扶着韩度的头,双手温柔的按在韩度的太阳穴上,为他缓解着不适。 见韩度一直眉头不展,便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韩度闻言叹息一声,微微闭上眼睛,随后便将蓝玉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本韩度也只是想着找个人倾诉,缓和一下内心的烦闷,可是没有想到,安庆竟然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 脱古思帖木儿在毛骧的带领下,找到了他的妃子和儿子们。 老朱对脱古思帖木儿的妃子和子女还是不错的,不仅赐给他们宝钞,以供他们生活,而且还命人照顾他们起居。虽然说,这些照顾他们起居的人,究竟是不是老朱派来监视他们的人,那就见仁见智了。 但是至少,从老朱将他们单独安置在一处闲置的王府里面来看,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的。 即便是脱古思帖木儿,在看到这座王府的时候,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可是看见眼前这座比寻常王府还要大上一倍的府邸,还是能够感觉到大明皇帝对他的善意。 脱古思帖木儿一进门,便看见十数位妃子和儿子齐齐站在里面等着他。因为有大明的人站在一旁,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脱古思帖木儿,只是纷纷喜极而泣的看着他。 脱古思帖木儿也是神色动容,一一将众人安抚过后,忽然问道:“达定妃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没有看到这位妃子,脱古思帖木儿脸上还一喜,以为他的这位宠妃和他一样,从当初的战场里面逃走了呢。 可是众人听了之后,却纷纷神色不自然起来,都下意识的将目光避开,不敢面对脱古思帖木儿。 脱古思帖木儿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脱古思帖木儿的另外一位妃子,看了左右大明人一眼,上前扶着脱古思帖木儿,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脱古思帖木儿压下火气,跟着众人回到屋子里面。当他听闻了达定妃被蓝玉侮辱,并且羞愤自尽之后,气的双目通红,如同凶魔一般。 ...... 不说脱古思帖木儿在知道真相之后,如何的暴怒。 韩度在休息三日,恢复了精气神之后,便找到脱古思帖木儿居住的地方,登门拜访。 脱古思帖木儿听到韩度拜访,虽然他怒气未平,可是看着和韩度熟识的份上,还是答应见一见韩度。 谁曾想到,韩度竟然一来就提起蓝玉的事情,这让脱古思帖木儿顿时气红了眼睛,愤恨的死死盯着韩度,问道:“你是来为蓝玉求情的?” 韩度毫不避讳的点头,解释道:“蓝玉是我结义兄长,曾经救过我的命。” “所以你就来这里为他求情,你知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脱古思帖木儿愤怒的站了起来,朝着韩度咆哮。 韩度抬眼看着脱古思帖木儿,神色有些黯然。对于脱古思帖木儿的愤怒,韩度自然是理解的。别说他曾经是一代帝王了,就算是换个普通人也绝对忍受不了这一点。即便是普通人,面对这样的事情,也要和蓝玉分个你死我活。 可是谁让蓝玉是自己的结义兄长呢?谁让蓝玉曾经救过自己的命呢? 帮亲不帮理,这是韩度一向以来的原则。 见脱古思帖木儿正处于暴怒当中,韩度也不好再提起蓝玉,让他继续受到刺激。 想了一下,转而问道:“你会汉话,对于汉人的文化了解很深,应该知道刘禅吧?” “你想要说什么?”脱古思帖木儿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刘禅。可是他不明白韩度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茬。 韩度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笑了笑问道:“那你以为,蜀国是刘禅聪明,还是诸葛亮聪明?” “哼~这还用说?诸葛亮一世人杰,刘禅拿什么和他相比?”诸葛亮的鼎鼎大名,不仅仅是在当时,即便是在历史上,那也是熠熠生辉的。一篇出师表,道尽诸葛亮的大智慧。 在脱古思帖木儿看来,刘禅就是一个废物,扶不起的阿斗,他凭什么和诸葛亮这样的人杰论高下?  正文 一千零一章 最重要是活着! 韩度只是笑了笑,拿眼睛看着脱古思帖木儿,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在向脱古思帖木儿昭示着他韩度有不一样的看法,这顿时就引起了脱古思帖木儿的兴趣。 “看你的意思,你是认为刘禅更加聪明?” 韩度凭虚下拍了几下手掌,示意脱古思帖木儿坐下。 等他坐下之后,韩度才微微摇头,说道:“刘禅虽然不一定比诸葛亮聪明,但是肯定不会如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样。什么扶不起的阿斗?不过人云亦云罢了。” “怎么?你觉得刘禅很好?”脱古思帖木儿怒极而笑。 韩度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点头,说道:“对,而且刘禅很有大智慧。” “呵......就凭他?大智慧?他配吗?”在脱古思帖木儿看来,大智慧这种词,自然是放到诸葛亮身上要好的多,刘禅? 韩度脸上的笑容很快收敛,鼻腔里重重的呼出一股气息,说道:“诸葛亮的确是聪明,但是并不是说他就没有缺点了。他有缺点,只是被人们给以讹传讹,逐渐将他的智慧给妖异化了之后,才容不得他有缺点了。” “愿闻其详。”脱古思帖木儿见韩度有要和他据理力争的意思,抬抬手示意韩度继续说下去。 韩度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诸葛亮好名,不管是隆中对、三分天下,甚至建立蜀国,以及后来的七擒孟获、六出祁山,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目的,那就是想要青史留名。就拿七擒孟获来说吧,真的有必要抓了放,放了抓,反反复复如此吗?” 韩度摊着手,朝脱古思帖木儿问道。 脱古思帖木儿眉头一皱,语气沉凝下来,问道:“为何没有必要?这不是为了让孟获心悦诚服吗?南蛮占据蜀国一方,若是不能让他臣服,蜀国便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如何能够安心北上?” 韩度笑了,仔细看了脱古思帖木儿,见他疑惑的抬眼与自己对视,说道:“南蛮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何须让他们心服口服?在第一次抓到孟获的时候,直接一刀将他砍了,南蛮群龙无首,各方势力自己就会因为争夺龙头的位置而打起来,那里还需要蜀国防备?” 脱古思帖木儿听着韩度的话,正在仔细的思索这其中是不是这个道理,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深寒爬上的他脊背。 豁然转头,正好对上韩度意味深长的眼神。 韩度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即便是韩度没有直说,脱古思帖木儿也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意思。南蛮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一但斩去领头的人,就会陷入到内乱纷争当中,直到新的龙头出现为止。 而草原部族呢?也是和南蛮一模一样。 韩度这话是在警告自己?让自己明白,自己对草原部族的作用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大?甚至自己的死,对大明来说反而更加的有利? 想到了这一点,脱古思帖木儿心里汩汩冒起的寒意瞬间弥漫他全身,后背的衣衫都被急速冒出的冷汗给湿透。 原本他以为大明需要他,需要他这个北元皇帝活着,好钳制草原各部族势力。可是现在韩度却暗示他,他这个曾经的北元皇帝,已经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死了比活着对大明的好处大。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脱古思帖木儿对草原各部族的了解,韩度这话说的一点问题没有。草原上无论是谁都是在与天争命,以往他实力最强,又是黄金家族嫡系,自然会受到各部族的拥戴。 可是今时早就不比往日了,自从被大明从中原给赶回草原之后,黄金家族的威严几乎丧尽。要不然,他的不下也不敢对他这个皇帝下毒手。 现在的他,除了一个北元皇帝的名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猛然之间的清醒,瞬间让脱古思帖木儿慌了神。以往他以为自己对大明来说还有价值,因此对于能够从部将手里死里逃生来到大明,他并没有抵触。 蝼蚁尚且偷生,他自然也想要好好活着。 可是现在韩度却告诉他,事情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他究竟能不能活着,还是个未知数。 就这脱古思帖木儿神思跌宕的时候,韩度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便继续加了把火。 “刘禅,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是个奇人啊。” 脱古思帖木儿闻言愣住,此刻正是他心里烦杂没有头绪的时候,见韩度提起刘禅,便随口接着话问道:“何以见得?” 韩度笑了笑,见脱古思帖木儿心不在焉的看着自己,便和他解释道:“打仗!那是要消耗大量财力物力的。诸葛亮七擒孟获、六处岐山,那一次不是金山银海的往无底洞里填?刘禅的皇帝做的并不差,诸葛亮之所以能够七擒孟获、六处岐山,其实靠的都是刘禅在后方不断积累起来的资本。要是没有刘禅,呵呵,诸葛亮别说是连年征战了,打一仗都费力。” “而且,刘禅被俘之后,被迫前往洛阳,他居然能够活到寿终正寝,甚至后代子孙还入朝为官。啧啧,放眼史书,这也是被俘的帝王当中独一份的了。” 韩度说着啧啧称奇,对于刘禅他的确是佩服之至。别的不说,光是这份能够让他以末代帝王的身份,安享晚年的智慧,就远胜寻常人等,有没有诸葛亮聪明韩度不知道。但是却能够猜到刘禅一定对人心的洞彻,到了妙到毫颠的地步。 司马昭一家老小,那都是玩弄阴谋诡计的祖宗。狡诈多疑之处,甚至比老朱更甚。韩度在老朱鼻子底下,都绝对疲于应付,有时候甚至会有难以招架之感。 可是刘禅一个末代皇帝,竟然能够在以狡诈阴谋起家的司马家面前,安然无恙的度过余生。这真的是神级人物。 “你知道刘禅为何能够得到司马家的信任,一生平安吗?”韩度又问了一句。 脱古思帖木儿神色肃然的抬起头,看着韩度问道:“为何?” 韩度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他识时务。” 韩度豁然站了起来,背着手在脱古思帖木儿面前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蜀国已经亡了,不管是皇位,还是社稷,都没有了。连他刘禅自己,一家老小都被魏国给抓到洛阳了。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正所谓,昨日之日不可留,与其把自己沉静在对往昔的回忆当中,还不如面对现实,坦然接受现在的一切。刘禅正是因为接受了现实,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安乐公,不再留恋蜀国的一切,才会平稳的活到寿终正寝啊。 ‘此间乐,不思蜀’这是刘禅的心里话,也正是因为他真心实意如此,才会打消了司马昭的戒心,才躲过了司马昭的钢刀啊。” 韩度转身,回头直勾勾的看着脱古思帖木儿。 脱古思帖木儿下意识的避开韩度的目光,侧过头去。可是随即他又想起,自己如此做派岂不是在告诉韩度,他还没有放下北元,还在惦记着曾经的一切? 想要重新回头看向韩度,以示表明他没有惦记草原,却知道这样骗不过韩度,只好就此作罢。 韩度见到脱古思帖木儿的举动,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放弃重新回到草原的想法。撇了脱古思帖木儿一眼,见他脸色难看的沉吟着一言不发,忽然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唐后主李煜。” 见韩度提起李煜,脱古思帖木儿看了韩度一眼,有些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 韩度没有在乎脱古思帖木儿的感受,直接自说自话的说道:“同样是末代皇帝,李煜和刘禅比起来,可就差的远了。论环境李煜可要比刘禅好太多,至少不管是赵匡胤,还是赵光义,都是堂堂正正坐上龙椅,并没有司马家那么生性多疑。按理说李煜比刘禅要更加容易寿终正寝,可是再好的环境,也挡不住李煜自己非要作死啊。你说他喜欢写词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要写那些怀念故国的诗词,他若不死,简直是天理难容。” “你想为蓝玉脱罪,想要朕忍气吞声?”脱古思帖木儿愤愤不平的看着韩度,满眼都是屈辱和委屈。 韩度没有在他面前掩饰什么,直接点头承认,“不错,蓝玉是我结义兄长,我自然要帮他。” “凭什么?朕的爱妃死了,朕若是忍气吞声,那还是草原汉子吗?”脱古思帖木儿一声大吼,不甘的看着韩度。 “李煜的小周后,不也死了吗?”韩度双眼冰冷的看着脱古思帖木儿,吐出的话音让他顿时神色剧变。 小周后是怎么死的,这可不是谣传。这在宋史上,可有着明确记载的。男人嘛,都对这类香艳的典故有着浓重的好奇之心,脱古思帖木儿自然不会不知道。 在韩度看来,是,蓝玉的确是做的不对,玷污了元妃,致使元妃羞愤自尽,这对脱古思帖木儿来说,的确是奇耻大辱。 正文 一千零二章 詹微 可是在韩度看来,脱古思帖木儿现在更加应该明白他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只是大明的一个俘虏,不再是北元的皇帝。若是继续在蓝玉这件事上纠缠不休,那不仅仅是一个妃子,他剩下的妃子同样也朝不保夕,甚至他自己都有性命之忧。 是,蓝玉的确是对不起他,的确是侮辱了他。但是那又如何?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他若还是北元皇帝,他可以因此一怒挥师南下,与大明打个生灵涂炭,你死我活。可惜,他现在除了一个北元皇帝的名头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生死都被人捏在手里,容不得他反抗。 脱古思帖木儿痛苦的闭上眼睛,双手十指攥的青筋隆起。忽然虎目圆瞪,愤恨的看着韩度说道:“好,与其如此憋屈的活着,那朕还不如死了的好。来啊,你去叫朱元璋来杀了朕。” 见事情谈崩,韩度顿时止住了继续威逼脱古思帖木儿。自己是来劝他的,不是来逼死他的。 既然他不肯就范,那就先凉凉他。 韩度决定暂且先退一步,顿时起身神色平淡的说道:“一个妃子而已,除了这个妃子,你还有这么多的妃子。你即便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儿子想想吧?本侯向你保证,只要你当中这件事没有发生,本侯保你一世平安。” “滚!”脱古思帖木儿瞠目欲裂。 韩度见脱古思帖木儿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不好和处于暴怒当中的他说些什么,只好就此离开。 而在韩度离开之后,刚才还在暴怒当中的脱古思帖木儿神色飞快的平静下来,不过是几个呼吸时间,就再也看不到他脸上有丝毫愤怒的神色。 好似刚才的所有屈辱和愤怒,都是做给韩度看的。 ...... 刑部大牢,韩度施施然的来到这里。在刘牢头的热情问候下,跟着他来到蓝玉的牢房门外。 刘牢头熟练的打开锁链,笑着朝韩度说道:“侯爷,小的这就去外面守着,绝对不会让人打扰到两位侯爷。” “有劳了。”韩度微笑着点头,算是谢过刘牢头。 蓝玉听到动静,连忙希冀的翻过身来,看到来的是韩度,并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人。整个人的动作顿时就慢了下来,有些敷衍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是不是活够了,想要找死啊。”韩度没好气的堵了蓝玉一句,有些不爽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蓝玉从地上的干草上坐了起来,走到韩度对面坐下,“咱怎么就找死了?” “你若不是想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玷污元妃,挥军破关,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名?”韩度见蓝玉到现在都还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想到自己为了他奔走,差点连命都没了,顿时心里就升腾起一股火气来。“就你玷污元妃这一件事,砍你十次都足够了。” “咱......”蓝玉想要反驳,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神情当中反而带着几分委屈。 韩度见了,更是差点笑出了声,嗤笑道:“怎么?难得你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成?” 岂料,面对韩度带着讥讽的话,蓝玉不仅没有丝毫羞愧,还点头赞同了韩度的说法。 “怎么?难得你真有苦衷?”韩度见蓝玉这个样子,顿时惊奇不已。他不知道是该说蓝玉死不悔改,还是觉得他已经无可救药。 蓝玉叹息一声,说道:“咱也知道,咱这次功劳太大,因此,便想着学着古人自污一下,谁知道会弄巧成拙?” 韩度听了蓝玉的话,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蓝玉会是这个想法。 半响过后,韩度怔怔的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自污?” 蓝玉羞愧的低下头,他要是知道的话,那事情就不会变成是这个样子了。 韩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要是想自污,那就回京之后,将你的画舫给拖出来啊,找上一堆莺莺燕燕,每日眠花醉柳,甚至干脆娶七八个小妾回去,这才叫自污。 像你这样玷污元妃,又挥军破关的,这不叫自污,这叫找死! 你知不知道!” 蓝玉被韩度一阵连珠炮似的狂喷,半响回不了一个字,羞愤的恨不得把头埋在桌子下面去。 韩度见到蓝玉的窘境,也不好再多说他什么。只好转移话题,说道:“原本,皇上是准备封你为梁国公的,可是现在恐怕你的梁国公,要变成凉国公咯。” 说着韩度一声长叹,摇着头,神色当中充满了无奈。 蓝玉却愣神了一下,突然之间没有明白韩度的意思。 韩度见此,只好解释道:“梁国公,大梁的梁。凉国公,冰凉的凉。” 这么一解释,蓝玉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区别。 韩度摇着头叹息道:“皇上原本是想封你为梁国公的,意味着那是真的看重你,将你视为大明柱石。可是若封了你凉国公,那可就意味着兄长你在皇上心里失了恩宠了,以后可就要谨言慎行,低调做人了。” “为兄醒得了。”蓝玉对此也毫无办法,只是平淡的回了韩度一句。 韩度看了他一眼,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只能够希望蓝玉是真的明白了。若是能够从此夹起尾巴做人,那还算平安无事。 想了一下,韩度还是补了一句,“不过皇上终归还没有最后册封兄长,究竟是封梁国公,还是凉国公,还是要等皇上最后定夺。我会在这期间尽量为兄长转圜的,若是兄长最后能够被封为梁国公,那就说明皇上是真的原谅你这一次了。” 蓝玉听了,凝重的点点头,他也明白皇上选择原谅他,和不原谅他,这之间的区别太大了。 和蓝玉说完话之后,韩度便起身离去。 ...... 奉天殿,早朝。 老太监在老朱的示意下站出来,刚刚说完‘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站出来。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韩度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站出来的人,是左都御史詹微。 老朱刚刚设立督察院的时候,这只是一个正七品的衙门,地位并不高。可是在仅仅数年之后,便一举升为正二品衙门,与六部品秩相齐,左右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并称七卿。 詹微身为左都御史,正二品大员,和六部尚书地位相当。 有这么一位大佬亲自赤膊上阵,再加上督察院的职能,朝堂之内百官面色顿时一紧,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说吧。”老朱语气平静,随口就准了詹微,好似在和他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 詹微豁然抬起头,神色郑重的看向皇帝,字正腔圆的说道:“臣弹劾永昌侯蓝玉,居功自傲,胆大妄为,臣恳请皇上对蓝玉严惩不殆,以儆效尤。 请皇上明察。” 说完,詹微顿时朝老朱跪拜下去。 见此,韩度知道自己不能站在不闻不问了。立刻出列站了出了,朝老朱一拜:“皇上,永昌侯率军横扫大漠,破北元皇庭于捕鱼儿海,将北元朝廷一网打尽,如此奇功千古未有,若是不赏,恐难以服众。” 老朱淡定的坐在龙椅上,没有丝毫表示,因为他知道,既然韩度站了出了,那詹微肯定是不会和韩度对付的。 果不其然,詹微听到韩度的话之后,顿时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韩度。“镇海侯,本官知道你和蓝玉是义结金兰的结拜兄弟,你为他说话本官不怪你。可是你颠倒黑白,本官决不答应。” “本侯怎么颠倒黑白了?难道本侯说的不是实话吗?难道蓝玉大破北元皇庭,俘获北元大小官员三千余人,难道不是事实吗?”见詹微找喷,韩度毫不犹豫就喷了他一脸。 韩度深谙打嘴仗的精髓,无理也要占三分。 詹微也是毫不示弱,没有选择和韩度纠缠。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对付韩度,而是为了蓝玉,若是继续和韩度纠缠下去,只会让韩度找到机会,将事情搅和的一团糟。 那时候,他便被韩度给带歪了,不言自败。 于是,詹微直接转身,朝老朱说道:“皇上,臣查证,蓝玉与元主妃子有私,致使元妃羞愤自尽。如此大逆不道,狂悖无理,若不严惩,大明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来了,图穷匕见! 听到詹微的话,韩度便知道今日这一场,就是冲着蓝玉来的。 韩度顿时沉着应对,双眼一凝看着詹微,说道:“詹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不过是以讹传讹,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能够拿到这朝堂之上来说?” 詹微年纪不大,也就不到四十的样子,但是脾气可不小,韩度的话顿时让他怒气勃发,大喝一声道:“本官有证据。” “那感情好,本侯也有证据。”没有等詹微拿出他的证据,韩度便抢先一步说道。 詹微有没有证据,有什么样的证据,韩度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无论詹微拿出什么样的证据,都会让整个事情往着不可控的深渊滑落。 既然如此,干脆先发制人,抢先詹微一步,拿出自己的证据来。 正文 一千零三章 让你拿出证据算我输! “你有什么证据?” 詹徽顿时被韩度的话给惊愣住了,明明是他掌握着证据想要状告蓝玉的,怎么现在韩度反而说他也有证据?难道他不帮蓝玉解围,反而要拿什么证据落井下石吗? 韩度笑着看了詹徽一眼,躬身朝老朱拜道:“皇上,臣有证据。”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度直起身来,余光朝詹徽瞥了一眼,“所谓大将军在班师回朝的途中,欺凌元妃的故事,实属宵小文人的臆想,纯属无稽之谈。 请皇上明察。” “你!”詹徽听到,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 抬手指着韩度的鼻子,厉声问道:“镇海侯,在这金銮殿上,在衮衮诸公的眼下,你竟然敢信口雌黄包庇蓝玉,其心可诛。” 说罢,詹徽再也不和韩度争辩了,直接朝老朱拜道:“皇上,臣有证据证实蓝玉欺凌元妃,致使元妃羞愤自尽......” 没有等詹徽说完,韩度上前一步,同样拜下,“皇上,脱古思帖木儿就在殿外,是非真假只要将他召进来,一问便知道。毕竟事关他的妃子,他总不能连自己妃子的事都不知道吧?” 詹徽猛然回头看向韩度,虽然他从韩度的提议当中听不出有什么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慌张之感,总觉得事情出了变故。 韩度的提议有理有据,老朱自然也没有不赞同的理由。 “准!” 得到老朱的恩准,老太监立刻站出来高呼道:“传,脱古思帖木儿觐见~” 脱古思帖木儿大步走了进来,高大的身躯恭敬朝老朱拜下,“脱古思帖木儿,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老朱看到脱古思帖木儿脸上情不自禁的浮起微笑,每当老朱想到眼前这位是北元皇帝,他就没有理由不高兴。 “有人状告蓝玉,说他在班师回朝途中凌辱了你的妃子,以致你的妃子因此自尽,不知道可有此事?” 脱古思帖木儿闻言眼底猛然闪过一丝暴露,眼珠子都冒出大片血丝,可是紧跟着他神色又瞬间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常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有过丝毫的异样。 以拳抚胸,脱古思帖木儿朝老朱拜下,说道:“回皇帝陛下话,此乃道听途说之语。脱古思帖木儿的妃子完好无损,全都活着世上,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有活着的才是我的妃子,死了的不是! 脱古思帖木儿内心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可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他不得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话音落下,顿时激荡起轩然大波。整个奉天殿内,都是百官窃窃私语的声音,甚至连老朱,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詹徽更是如闻晴天霹雳,震的眼冒金星。不敢置信的上前,连文人的雅量风骨都不要了,拉着脱古思帖木儿的衣袍质问道:“你,你胡说......你的妃子,是叫达定妃吧?她是怎么死的,你会不知道?你连这样的奇耻大辱都能够忍下去,你还是人吗?你还算是男人吗?” 脱古思帖木儿眼底的悲痛一闪而逝,他最爱的妃子如此惨死,他自然深感痛苦。可是韩度说的没错,他现在已经不是北元皇帝了,现在的他对于大明来说就是砧板上鱼肉,想怎么切他,就怎么切他。 为了他自己的性命,为了他所有妃子和孩子的性命,再痛苦他也不得不忍了。若是在这件事上,他不答应韩度,那以后在大明他就连一个为他说句好话的人都没有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真的要步李煜的后尘了。别说是一个妃子,他所有的妃子都保不住。 暗自深吸口气,脱古思帖木儿神色如常,朝老朱恭敬一拜说道:“启奏大明皇帝陛下,我完全这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话怎么让我听不懂。” 说着,侧头看向詹徽故作不知的说道:“你说的达定,的确曾经是我的妃子。” 见脱古思帖木儿承认,詹徽脸上顿时一喜,但是还没有等他出声,脱古思帖木儿接下来的话,就把他的心给砸到谷底。 “可是我的达定妃,在一年前就已经病故了。所以,不可能被大将军给凌辱,更加不会自尽,死了的人,还会自尽吗?” 脱古思帖木儿说完之后,便后退一步站在一旁,再也不去看詹徽。他该做的该说的,已经说了做了,接下来他就等着事态的发展便是。 詹徽神色猛然大变,气愤不已的指着脱古思帖木儿,不甘心的吼道:“你胡说,胡说八道......” 失魂落魄的推到右边,旁边的官员见詹徽就要摔倒,几个官员连忙出手将他扶住。 詹徽回过神来,奋力的挣扎站起来,上前两步朝老朱说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你一定是和韩度串通好的......皇上,臣有证据,待臣......” “詹大人!”见詹徽口口声声说他有证据,就要展示出来,韩度顿时站了出来喝道。 詹徽精神有些恍惚,呆愣的回头看向韩度。 韩度轻笑一声,说道:“詹大人所谓的证据,不会是道听途说吧?达定妃都在一年前病故了,你现在却污蔑大将军,你是何居心?” “韩度!你血口喷人!”詹徽瞪大眼睛,愤怒的朝韩度咆哮。 手指剧烈颤抖的指着韩度,气喘吁吁的说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逼迫的他,是你让他这么说的。” “人家自己的妃子,是死是活自己还会不清楚?难道你詹大人,会比人家还要清楚?你是人家什么人啊?”韩度轻蔑的撇了詹徽一眼。 转头根本就不再理会他,直接朝老朱说道:“皇上,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达定妃在一年前就已经故去,大将军不可能见过她。所谓的欺辱之事,不过是有人别有用心的污蔑。 在大将军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之际,竟然有宵小阴谋勾结,污蔑大将军。如此居心叵测之人,竟然隐匿于朝堂之上,臣恳请皇上明察秋毫,还大将军一个清白。” “并且严惩这些别有用心之人,将其清理出去。”韩度说完撇了一眼詹徽,意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詹微气急败坏,张嘴就想要把证据给拿出来。可是他张了张,却又无声的闭上嘴巴。 他所倚重的证据,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还有用吗?他所谓的证据,不过是证明蓝玉的确是侮辱了达定妃。 但是现在脱古思帖木儿都直接说了,达定妃一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他的证据,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手里的证据是真的,但是也不会有人认同他手里的证据。 因为在这件事上,脱古思帖木儿的话语权要比他詹徽大的多。脱古思帖木儿既然说达定妃在一年前就已经病故了,那即便是假的,也没有人会站出来质疑。 在这件事上,达定妃的生死,就是脱古思帖木儿一言可以定的。他说她活着,她就是活着,说她死了,她就是死了。 韩度两手垂下握在前面,轻描淡写的看着詹徽。 在寻常官员的认知当中,朝堂争辩就是谁手里有证据,谁有说的有道理,谁能言善辩,谁就能赢。 可是现在韩度却告诉他们,真正的争辩是:能够让你拿出证据,算我输! 还想要靠着引经据典、能言善辩取胜,白日做梦吧? 韩度这一套骚操作,惊的群臣目瞪口呆。就连老朱都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说服脱古思帖木儿,直接将达定妃说成是一年前已经病故。 釜底抽薪,一击必杀! 詹徽面对韩度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随着时间流逝,暴怒的詹徽慢慢冷静下来。不甘心的避开韩度的目光,不敢和大获全胜的他对视。 老朱见大局已定,便出声做出最后的判决,“蓝玉凌辱达定妃一事,系子虚乌有。然蓝玉纵兵破关证据确凿,不过此次北伐蓝玉功劳盛大,如何责罚,如何封赏,朕还要好生思量。 退朝!” 老朱虽然否定了詹徽的弹劾,但是也没有对他做出惩罚。因为无论是谁都知道,蓝玉侮辱元妃一事是铁一般的事实,但是却被韩度给翻手强行化解了罢了。 脱古思帖木儿闻言心里一声哀叹,抬起头朝韩度看过去。 韩度朝他做出一个一言为定的神色。 脱古思帖木儿见了,顿时重新低下头,跟着人潮离开。 詹徽见韩度走出大殿,不甘心的跟着冲了上去,将韩度拦住。 “詹大人这是何意?”韩度对詹徽没有丝毫的好脸色,语气夹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韩度你不要得意,你这是在毁了大明的根基,你知不知道?”詹徽愤怒的胸膛接连起伏不定。 韩度闻言嗤笑一声,“大明的根基?什么才是大明的根基,你吗?笑话而已。” 詹徽胆子再大,也不敢说他就是大明的根基。可是在他的认知里,像他这样的读书人,为天子牧民,自然是大明的栋梁,大明的柱石。  正文 一千零四章 像捧杀 韩度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冷声说道:“大将军刚刚击破北元,立下盖世功业,你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弹劾。怎么?你想让皇上自断臂膀吗?” 鄙夷的后退一步,韩度举止动作无一不在昭示着对詹徽的嫌弃,好似靠近他一点都要被他给污染了一般。 “本侯还就告诉你,你这样的货色从来都不是大明的根基,充其量也就是自以为是的宵小而已。大明真正的根基是边关的将士,是手上的刀枪,从来都不是你们。没有你们,大明反而会更好。” “你......”詹徽瞪了韩度一眼,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把他贬低的一文不值,将他引以为傲的学识踩的支离破碎。 “你什么你?”韩度得理不饶人,詹徽敢瞪自己一眼,那就必须要立刻回瞪过去。“你是不是以为,北元皇庭破了,皇帝被俘了,大明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鼠目寸光的东西,本侯懒得和你解释,平白的低了本侯的身份。” 韩度嫌弃的朝詹徽一挥袖袍,像是忽略脚边的一只蚂蚁一样,施施然的便走了。 留下詹徽站在原地,气的浑身发抖,朝着韩度不断咬牙切齿的发狠。 韩度刚刚走出一道宫门,王钺就捧着一把拂尘,满脸笑容的走上前来。 “奴婢拜见侯爷。” 韩度见到是王钺,顿时笑了起来,柔声回道:“王公公客气了,公公此来,是太子殿下有吩咐吗?” 王钺满脸堆笑,直起身来,朝韩度微微颔首,夸赞道:“侯爷果然是聪慧过人,奴婢连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侯爷给看破了。没错,殿下有命,请侯爷入东宫一叙。” “公公请带路。”韩度点点头,便抬手示意王钺。 韩度跟着王钺来到东宫,朱标在花园里面接见了他。 不仅是朱标,韩景云也在。说是接见,看现在这情况,多半的朱标许久没有见到韩度,想要和他叙叙旧罢了。 “臣拜见太子殿下。”韩度来到朱标面前,当先躬身行礼。 朱标笑呵呵的挥手虚扶,摇头说道:“都是一家人,你还这么多礼做什么?” “殿下,礼不可废!”韩度虽然嘴上坚持,但是见到妹子的瞬间,还是迈不过自己心里的坎,并没有朝韩景云行礼。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朱标也没有在意,挥手让韩景云给韩度倒茶。 韩度看到妹子的手晶莹透白,再抬头看向她的脸庞,只觉得和以往比起来多了几分母性的气息。 诧异的问道:“你这是?有了?” “哈哈哈,你果然眼力不凡,连这都能够一眼看出来。”朱标神色当中充满了得意洋洋。男人就是这么奇怪,对于能够让女人给自己怀孕生子,总是有着别样的得意和自信。 “什么时候的事?”韩度也惊喜的看着妹子,为她感到高兴。 虽然在韩度看来,女人生不生孩子,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谁让妹子嫁的朱标,是太子妃呢? 一个太子妃若是能够生育,即便是有朱标护着她,也难免会招来闲言碎语,甚至严重的连太子妃的位子都不保。 妹子和朱标大婚之后,一直都没有听到她怀孕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度都不免为她担心。现在好了,总算是能够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哈哈,就在你回来的那几日,太医刚刚确认的。本来是想要告诉你的,可是那时候你正在奉天殿门口跪着,也不好告诉你这些。”朱标对于他和韩景云的这个孩子,的确是喜欢的不行,自从提起这话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歇过。 韩度点点头,表示理解,当初自己正在为蓝玉求命呢,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确是会让自己乱了阵脚。 “爹娘知道了吗?”韩度朝妹子问道。 韩景云脸色微红的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早就已经派人告知了,爹娘还送了好多药材进宫,说是让我好好补补身子。” 韩度微微颔首,忽然想到一点。当初老朱之所以答应自己的求情,或许除了传国玉玺的因素之外,妹子怀了身孕恐怕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可惜对于这一点,韩度却不好问。 朱标笑过之后,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摩挲着茶杯,转而问韩度:“你可知道,今日在朝堂之上弹劾舅舅的詹徽,是什么人吗?” 韩度闻言抬眼看了一下朱标,微微摇头。“这詹徽臣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看他年纪也不大,却是能够坐上左都御史的位置,究竟是什么来头?” 朱标喝了口茶,沉吟片刻,叹息着说道:“这詹徽是一个酷吏,而且,还是深得父皇欢心的酷吏。” 朱标宅心仁厚,最见不得的就是喜好动则用酷刑的官吏。显然这詹徽就是这样的人,因此才会引得朱标反感。 但是对于韩度来说,酷吏不酷吏的,那要分如何看。如果是反复盘问都不能够让犯人招供的,那用些刑罚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各种刑罚发明出来,就是为了起到这个作用。 但如果是小题大做,犯人都已经完全招供了,还要继续用酷刑,以便取乐自己的,这样的人韩度也同样讨厌。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人当人,是彻彻底底的心里变态。 “这詹徽究竟是什么来历?”韩度对此也好奇。 蓝玉虽然说屡屡犯错,但是毕竟是大将军,而且还刚刚立下不世之功。在是惩是罚老朱都还没有定夺的情况下,此人就敢跳出来弹劾蓝玉,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 老朱可是准备封蓝玉为国公的,虽然詹徽是朝堂二品大臣,但是把一个国公往死里得罪,还是非同寻常的事情。胆子小一点的人,根本就不敢。 没看见满朝文武,就只有詹徽一个人敢弹劾蓝玉吗? 朱标微微皱眉,好似有些不愿意提起詹徽,不过面对韩度的询问,他还是开口解释道:“这詹徽是洪武十五年中的秀才,刚刚中了秀才就马上被父皇任命为正七品监察都御史。” 韩度听了都惊呆了,一个秀才而已,凭什么一出仕途就被任命为正七品的高官?出仕被任命为正七品的,起码也要是举人,他詹徽一个秀才凭什么? 要知道,当初以方孝孺的才学都没有被老朱给直接授官呢。方孝孺担任正七品的监察御史,那都还是韩度亲自为方孝孺奔走,求到朱标这里,才得了这么一个官职。 他詹徽的才学难道比方孝孺还高?开什么玩笑,要是詹徽果真有如此大才,那他就不应该只考中一个秀才,而是状元。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韩度眼神微微一凝,顿时惊觉过来。 “一个秀才而已,竟然会被授为正七品,这让那些南北士子情何以堪?”韩度打个哈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去年的会试闹的满城风雨,甚至差点让朝堂颜面大失,下不来台。可是即便是那些学子闹的那么凶,除了状元之外,其他的一二甲进士,也不过是被授予正七品官职而已。 朱标知道韩度暗指的是什么,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还不仅如此呢。 詹徽担任监察御史仅仅一年后,就被实授为正四品佥都御史。洪武十七年,更是被升任为正二品左都御史。仅仅一年多,就从正七品升任正二品,升官不所谓不快。即便是以你当初,只论升官速度,比之詹徽也远远不及吧?” 韩度这才瞪大眼睛,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仅仅一年多时间,就从正七品小官,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堂第七卿,堂堂的正二品大员。而且每次升官,都不仅仅是连升三级那么简单。 就拿詹徽从正七品一步升到正四品来说吧,这一下子就实打实的升了六级。 这哪里是在升官啊,这是在升天吧! 要不是韩度知道老朱不会有私生子流落在外面,都有些怀疑这詹徽是不是老朱一夜风流的种了。 韩度抿了口茶,沉吟不语。抬起头看到朱标正在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洒然笑了一下,摇头说道:“詹徽这官当的,怎么像是捧杀啊?” 论功绩,这詹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 而当初韩度造水泥、制宝钞,哪一样不是大功一件?那一次不是屡立奇功?即便是如此,韩度从正七品升到正五品,也是用了数年的时间。当然,后来韩度封伯之后,因为爵位超品的缘故,韩度就没有在乎官职高低了,而老朱也没有再给韩度升过官职。 不是韩度在嫉妒詹徽比自己升官快,而是真的觉得他这样升官,其中的古怪之处太多,不合理之处比比皆是。 像韩度这样功劳甚大的人,老朱都希望韩度能够鞠躬尽瘁呢。像詹徽这样手无寸功,又偏偏被老朱给提拔的平步青云,那岂不是需要他粉身碎骨,才能够报答老朱的知遇之恩? 正文 一千零五章 分析 离开东宫之后,韩度连家都没有回,就来到脱古思帖木儿住的地方。 他帮忙了韩度如此大忙,那韩度也要给他一个定心丸,解决掉他的后顾之忧才行。 看到韩度走进来,脱古思帖木儿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子旁边喝着闷酒。既不和韩度打招呼,也没有站起来迎接。 韩度见了也不恼,知道他这是心理憋屈无处发泄。叹息一声,自顾自的上前坐在脱古思帖木儿对面。 抓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韩度微微摇头说道:“你这酒不行啊,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坛真正的好酒过来。” 这酒也就是京城寻常酒楼里卖的,甚至都不算是最好的,自然难以入韩度的眼。现在京城里公认最好的酒,就是海鲜楼的神仙醉。不过脱古思帖木儿一个被俘的皇帝,没有老朱的旨意,朝廷的官员也不会花大价钱为脱古思帖木儿去买神仙醉。 听到韩度嫌弃酒不好,正在大口大口灌自己酒的脱古思帖木儿顿时喝不下去了,随手把酒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韩度,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你可不要忘记了,答应过我什么。”脱古思帖木儿双眼灼灼的盯着韩度,手指捏的指节发白。看他的架势,好似韩度胆敢说个不字,他就要暴起与之拼命。 韩度无视了脱古思帖木儿的威胁之意,神色丝毫不变,微微点头,说道:“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本侯一定会为你做到的。” 听了这话,脱古思帖木儿脸上的神色才慢慢放松下来,嘴里仍然是带着几分怀疑的语气,“说的比唱的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不过我警告你,若是你胆敢骗我,我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韩度微笑着咂摸了一下嘴巴,放下酒杯,说道:“你就安心的等着好消息吧。” 说罢,其实拱手一礼,施施然的便离开了。 安心?脱古思帖木儿在没有得到老朱的旨意之前,他如何能够安心? 韩度回去之后,没等两日,果然等到了老朱召他进宫的旨意。 大殿内老朱,朱标,汤和还有六部尚书,以及韩度最不想看到的人,詹徽,也在。 众人喜气洋洋,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简直是比过年还开心。 老朱难得的敞开了胸怀,他也真的该高兴了。北元这个大患梗在他心头不是一日两日了,原本以为自己垂垂老矣,恐怕看不到北元彻底覆灭的一天,谁能够想到,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北伐,蓝玉就能够给他带来如此惊喜。 这一次老朱之所以轻飘飘的放过蓝玉,除了朱标和韩度的求情之外,蓝玉破灭北元之功,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皇上,北元已灭,北方再无忧患,大明可以无忧也。”詹徽作为皇帝眼前的红人,在这种场合,自然知道该如何说话才能够讨得皇帝欢心。 老朱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充满了志得意满的姿态。他布衣起兵,十五年而鼎立天下,又二十年而彻底覆灭北元。可以说,从蓝玉破灭北元皇庭的那一刻起,大明才算是真正的彻底从与前元的争斗当中,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 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韩度找个角落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朱笑着笑着,忽然看到低头坐在一旁的韩度,脸色顿时一沉,伸手在案桌上重重一拍。 “韩度,北元破灭了,难道你反而不高兴了吗?” 老朱这话说的很重,就差没有直接点明说韩度反骨了。 詹徽听到更是眼睛一亮,转头笑盈盈的看着韩度,笑容里面透着让人骨髓发寒的神色。 韩度没有理会詹徽,抬眼看到老朱神色有些不善的看着自己,连忙苦笑着摇头说道:“北元破灭臣自然高兴,可是,皇上不会以为北元破灭了,那草原部族就对大明再无威胁了吧?” 老朱还在沉思,可是詹徽却仍不住跳出来,反驳道:“北元破灭,脱古思帖木儿都在大明手中,咱们想杀就杀,难道他还能够翻起风浪?” 韩度白了詹徽一眼,没有功夫和他瞎扯,朝老朱正色说道:“皇上,北元自从退回到草原,在草原上的威信便早不如前了。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大明数次征伐北元,都是胜多败少,因此草原各部,尤其是那些实力雄厚的大部落,早就对脱古思帖木儿的命令阳奉阴违。北元的破灭只会暂时的让草原陷入混乱,但是并不能够让他们变成一盘散沙。” 无论是什么样的混乱,总有重新平稳下来的一天。也就是说,草原对大明的威胁只是暂时隐匿,并没有彻底的消失。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证据吗?”詹徽见不得韩度侃侃而谈的样子,再加上他本来就和韩度卯上了,自然不会让他在皇帝面前出尽风头。 韩度余光淡淡的扫了詹徽一眼,虽然和他有着过节,但是韩度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现在詹徽三番五次的插话,韩度才对他生出几分厌恶来。 “回皇上......”韩度朝老朱拜道。将当初遇到脱古思帖木儿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脱古思帖木儿差点被部将给勒杀的事情。 听到脱古思帖木儿都差点被部将给杀了,或许说如果没有韩度的出现,脱古思帖木儿铁定死定了,众人纷纷交流着眼神,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一个部将就敢勒杀皇帝,这北元是这么弱的? 这个时候老朱才发现,这脱古思帖木儿在草原上的威望,好似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有些疑惑的看了众人一眼,除了朱标和汤和之外,其他众人面对老朱都下意识的低下头来。这些文官又没有去过草原上,甚至就那詹徽来说,他连战场都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他又如何敢在老朱面前信口雌黄? 老朱沉吟片刻,抬眼看向汤和。 汤和见此,诺诺两下,语气不定的硬着头皮回道:“上位,臣已经许久没有入草原了,这草原上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臣也不清楚啊。 不过,臣以为,蓝玉在金山驻扎过一年的时间,他对草原肯定是了解的,不如将他召来?” 老朱下意识的点头,的确,汤和什么都不清楚,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现在就把蓝玉给放出来,好似有些早了点。 想了一下,老朱还是放弃了汤和的建议,看向韩度问道:“你也不要藏着掖着了,想说什么就说,朕赦你无罪。” 老朱的话,正合韩度心意。从草原回来开始,韩度就在一直想着草原的事情。北元虽然灭亡了,但是草原各部的实力尚存。虽然暂时并不能够对大明形成威胁,但是一旦有人从新将各部族糅合起来,那必然会再次南下侵扰大明。 没有办法,草原生活本就是苦寒无比,食物匮乏,一旦草原恢复元气,肯定会南下与大明争夺生存物资。 “臣以为,现在还不是大明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相反,这个时候大明更加应该趁着草原陷入混乱,更加积极的插手草原。” 詹徽嗤笑一声,对韩度的提议嗤之以鼻,语气不屑的说道:“大明怎么插手?若是大明不插手,那或许草原各部还会彼此争斗,打的不可开交。若是大明派兵前往,恐怕所有部族都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到时候,咱们恐怕是进退两难呐。” 不得不说,詹徽虽然科举不行,但是他的眼光还是有的。仅仅这句话,就说到老朱心里去了,引得他频频点头。 “本侯有说了,是派兵插手草原么?”韩度詹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不再选择避让,直接和他针锋相对起来。 “想要插手草原,也不一定非要派兵才行。”韩度展颜说道。 老朱沉吟着,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 韩度点点头,侃侃而谈继续说道:“千年以降,草原之所以难以被中原王朝所征服,就是因为草原幅员辽阔,战略转移的空间太大。无论是再强盛的中原王朝,想要攻击草原部族,都不得不面对粮草运送困难的问题。只要这运送粮草的道路一旦被拉长,就会成为大军致命的弱点。 大明想要草原各部彻底臣服,那就只有以强横的兵力,让他们不敢冒起反抗大明的念头才行。” 韩度话还没有说完,詹徽愤恨的指着韩度,骂道:“韩度,你穷兵黩武。要想让草原各部诚服,只有施以教化。” 这话其实没错,但是韩度就是看不惯詹徽的嘴脸。张口闭口把圣人教化挂在嘴上,他以为他就是圣人啊? “詹大人既然有如此信心,能够教化草原部族,那要不你就自行请命,前去教化如何?”韩度冷笑着看向詹徽。 说的比唱还好听,教化?草原部族从小就只知道打打杀杀,连字都不认识,如何教化?难道还指望一群文盲,能够领会圣人的微言大义不成? 唯一能够让草原部族听懂、看懂的,就是钢刀。 正文 一千零六章 安乐王 “好了,教化的事情先放一放,韩度你继续说。”见两人又有剑拔弩张的架势,老朱挥挥手打圆场。 韩度见此,连忙底下头来,“臣以为,只要解决了草原上运输的问题,大明对草原各部都是占据优势的。因此,臣建议从大宁、北平、和庆阳,修建三条水泥大道直至斡难河、北海等。有了这三条大道,那无论大明想要朝草原上哪个方向进攻,都会事半功倍得心应手,至少不会再担心粮草运送苦难的事情。” 听着韩度的描绘的画卷,老朱心潮涌动之余,也不免感到头痛。高兴是因为,如果这三条大道真的能够修成,那就好似将三把长剑抵在了草原部族的喉咙上。一旦稍有异动,明军便可以借助这三条大道长驱直入,直接深入草原腹地,对各部族进行打击。 “呵呵,镇海侯想的倒是挺美。”詹徽冷笑两声,随即便指出了韩度计划中的漏洞,“蒙元人又不是傻子,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大明在他们的地盘上,安安稳稳的修路?还三条,一条都不可能。” 老朱暗暗点头,他担心的也是这个。只要蒙元人还没有糊涂到无可救药,那就觉得不会让大明轻轻松松的修建好大道。 “皇上,草原上现在群龙无首,正是大明远攻近交,大展身手的时候。对于那些距离大明近的蒙元部族,大明就劝谕他们归降,恩惠怀柔的招抚他们,只要他们归降大明,那修路自然不是问题。而对于那些草原腹地的部族,咱们不是还有脱古思帖木儿吗?名义上他仍然是北元皇帝,只要他下一道令,从大义上让大明修建道路,那也未必不能将道路修建出来。” 詹徽听完嗤之以鼻的摇头,笑道:“镇海侯啊,你自己也说了,现在脱古思帖木儿在草原上威严尽失,他的命令,草原上还会有部族听从吗?” 韩度眼睛眯起,看向詹徽,“脱古思帖木儿现在的确在草原上没有威信,但这是因为他没有实力。如果大明能够成为他的后盾和实力,那他的身份在草原上,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的。” 老朱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叹口气说道:“韩度,你自己当初和脱古思帖木儿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把他说的轻如鸿毛,毫无价值可言吗?怎么现在又反口了?” 老朱的话让韩度心里一紧,自己当初和脱古思帖木儿谈话的时候,韩度还专门看过周围并没有一个人。可是自己和脱古思帖木儿的谈话内容,竟然会传到老朱的耳朵里。看来老朱从来就没有放松过消息来源,说不定上次老朱虽然明面上取消了设立锦衣卫的想法,但是暗地里谁知道这锦衣卫究竟有没有设立呢? 了不起,老朱换个名字,不叫锦衣卫,叫其他的名字一样能够为老朱获取消息。 想到自己和脱古思帖木儿之间的谈话,被老朱如此轻易的知道,韩度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受。 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韩度也跟着笑了起来,解释道:“臣当初不过是在拿话诓脱古思帖木儿罢了,之所以把他说的一文不值,那是想着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谁知道他竟然当真了。” 顿了顿之后,韩度继续说道:“可是如果大明真的想要彻底征服草原,那就不能够忽视脱古思帖木儿的身份和作用。一个活着的脱古思帖木儿不仅可以让大明掌握住蒙元部族的要害,而且还可以当作一个归附大明的先例。” 见在这个方向为难不了韩度,詹徽连忙朝老朱拱手一拜,说道:“皇上,这可是三条大道,每条都长达数千里,光是修一条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若是连修三条这样的耗费对于朝廷来说,根本就难以承受。若是耗费太大,动摇了大明的根基,那天下危矣。” 韩度眉头皱了皱,对于詹徽的死缠烂打,咬住就不松口感到有些烦躁。 汤和见韩度低头皱眉,忍不住出声帮腔,“詹大人言重了吧?” 岂料詹徽根本不给汤和面子,也不看汤和的年纪都可以做他爹了,直接反驳回去,“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隋炀帝修大运河,掏空了国库,致使天下民不聊生,偌大的江山,顷刻间天地翻覆。修建这三条大道,比之隋炀帝的大运河有过之而无不及,韩度你是何居心?” 卧槽,到处给自己使绊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当着老朱的面,暗戳戳的指责自己用心不良。这是想要和自己开战,不死不休吗? 韩度眼神一凝,认真应对詹徽起来。 “詹大人言过其实了,这三条大道虽长,但是如何能够与大运河相比?再说了,现在有水泥,修建道路简单容易许多,哪里有詹大人说的那么严重?前些年河南大灾,朝廷以工代振,让全省百姓一起修水泥道路,不也修了上千里吗?河南现在也没有天地倾覆啊,反而因为道路完善、交通便利,无数的商贾愿意前去做买卖,现在河南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短短几年,河南不仅从灾荒当中迅速恢复元气,甚至还比往昔更加繁荣。 光一个省,还是处于灾荒当中,都可以修一千多里的水泥道路。怎么换成是大明,反而不行了?怎么就会动摇大明根基了?” 韩度有理有据,驳斥的詹徽体无完肤。 老朱原本在听到詹徽说会动摇大明根基的时候,眉头紧皱,对于任何危害到大明天下的事情,他是不会允许的,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行。 但是在听了韩度的话之后,老朱的眉头却忽然舒展开来。的确,修路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可是这点代价和往后的收益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而且河南一省之地都能够修建一千多里的道路,没有道理大明反而修不了。 韩度见到老朱的神色变化,连忙趁热打铁的拱手说道:“若是皇上有所担心的话,那大明也可以将三条道路分开来修,一次只修一条,想来就不会有什么风险了吧?” 听到韩度提议分开来修,詹徽想要争辩,都找不到韩度的漏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声的闭上。 “若是先修一条的话,那就先修从北平到斡难河的这条吧。”北平是整个边关的一个重要支点,从这里开始修建道路,无论是从物资还是人力的调配来说,都是最为便捷的。 老朱既然拍板了,那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可是詹徽浑身一震,就要继续和韩度争辩。 这个时候,老朱突然挥手,说道:“朕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剩下的事,来日再议。” “是......臣等告退。” 老朱在众人走了之后,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只有朱标还守在他的身边。 见朱标不解的看向自己,老朱笑着说道:“原本以为这脱古思帖木儿已经没有了用处,现在看来,还是要让他暂时活着。” 见朱标眉头一皱,还是没有理解到自己话里的意思,便直接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韩度今日说的所有一切,都是在为脱古思帖木儿求情,想让朕饶他一命。” “韩度是在为脱古思帖木儿求情?那他的提议也是编出来的?”朱标有些不敢相信,不信韩度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那么信任韩度,若是韩度可以为了帮脱古思帖木儿求情,就对关系中大明国运的事情胡编乱造,那朱标自己都不知道会如何的伤心。 “那倒不是,韩度的提议是没有问题的。若是真的能够修建三条这样的大道,对于大明掌控草原的好处,简直是难以估量。”老朱点头,肯定了韩度不是在胡说八道。 这样的话,让朱标心情顿时好受了起来。只要韩度还值得他信任,那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可是紧跟着,朱标又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那这脱古思帖木儿,父皇准备如何处置?” 老朱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既然他还有用,那就让他活着吧。” 父皇只是说让脱古思帖木儿活着,究竟是暂时的活着,还是就此放过脱古思帖木儿,朱标也不敢问。再说,朱标也不清楚韩度和脱古思帖木儿之间有什么交易。恐怕即便是他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他都不会多说什么,更加不会为脱古思帖木儿说话。 父子两人又交流了一下帝王心得,主要是老朱交流给朱标。然后,朱标便告辞离开,回东宫去了。 自从韩景云有了身孕之后,脾气就变得越发古里古怪。朱标现在若是一日不回去,都觉得韩景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数日之后,老朱下旨。 一队宦官来到脱古思帖木儿居住地,双手一展,发出沉重一声闷响。尖利的嗓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脱古思帖木儿,为安乐王,赏黄金万两,纹银三万两,宝钞五万贯......蜀锦一千匹,锦缎两千匹,丝绸五千匹......”  正文 一千零七章 封赏 大手笔,真正的大手笔。 随手一赏,就是光是黄金、白银、宝钞这些,就价值十几万贯,再加上丝绸、瓷器、茶叶,甚至字画摆件,连脱古思帖木儿出行用的马车,老朱都给他考虑的妥帖周全。 总的来说,老朱这次赏赐脱古思帖木儿的所有东西,价值就不下于三十万贯,再加上还要赔进去一座王府。 为安顿脱古思帖木儿一大家子,老朱也是狠狠的出了回血了。 而脱古思帖木儿在听到大明皇帝赏赐他如此多的礼品之后,长久以来的提心吊胆,也算是能够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既然大明皇帝能够赏赐他这么多东西,那就说明是真的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老朱的为人就是这样,需要的时候能够对你大把撒钱,不需要的时候也能够白刃不相饶。 随着北元一事的尘埃落定,蓝玉也被放出来了。并且,还是封蓝玉为梁国公,世袭罔替。 韩度深知老朱肯定是不会为自己进爵的,因此便将抓住脱古思帖木儿和找到传国玉玺的功劳,全都记在汤鼎和徐成斐头上。两人也因此而被封侯,汤鼎被封为肃毅侯。 “刚德克就曰肃:成其敬使为终。”汤鼎虽然是信国公长子,但是却没有丝毫纨绔子弟的恶习。从小就在军营里面学习行军打仗,而且他还学的不错。在徐达、冯胜、傅友德帐下都干的不错,而且因汤和的关系,汤鼎可以说是得到了各大名将的教导,再加上汤鼎的耳提面命。现在的汤鼎,已经算是摸到了名将的门槛了。所欠缺的,也不过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因此,刚德克就,便是老朱对汤鼎的认可,并且这还是老朱对汤和的一个承诺。 徐成斐被封为匡毅侯,“贞心大度曰匡:心正而用察少。”徐成斐少年得志,又是被李文忠所认可的人,论才干学识那自然都是上上之选。可是李文忠突然故去,徐成斐顿时就成了无根之萍。可是失去靠山的徐成斐也没有怨天尤人,甚至都没有上门找过韩度,就这么守着山字营,兢兢业业的守护着钞纸局。 试想一下,宝钞提举司的钞纸局有多么重要!老朱要是不派人盯着,他都寝食难安。对于徐成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在山字营,他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徐成斐这样不怨天不尤人的态度,让老朱极为赏识。 趁着这次立下大功,便将他封为匡毅侯。贞心大度,这是老朱对徐成斐的评价。 永昌候府......不对,现在已经是梁国公府了。 梁国公府一改往日的悲寂,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蓝玉下狱之后,府里的人简直是为他担惊受怕。甚至就连朱标求情,都没有能够让皇上将蓝玉放出来的时候,府里的人更是陷入了绝望。甚至,他们都没有想过蓝玉还能够有一天被封为梁国公。 ...... 韩度作为将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俘获,并且还带回了传国玉玺的功臣,自然也得到了老朱的赏赐。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老朱对韩度的赏赐就显得极为寒酸了,不是进爵,也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京城东郊外面的土地。 “......赏韩度良田千亩......” 韩度跪在地上听着老朱的赏赐,眼神顿时不满,脸色难看起来。赏赐一千亩土地,这还不如不赏赐呢,不是摆明了恶心人嘛。 我韩度是却一千亩土地的人吗?韩家有石炭矿和蜂窝煤的股子,还有玻璃生意的一本万利的收益。更何况,韩度数次出海,那一次不是赚回来一船一船的金银珠宝?虽然说,大头被送进宫,入了老朱的口袋,但是还是有一部分并不珍稀的东西,被韩度给截留了下来。 毕竟自己辛辛苦苦跑一趟海外,也不能白干不是? 而且,连教坊司的歌姬都靠着买海船证券发了大财,韩度那一次不是买的比她们多多了? 一千亩土地,这或许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天大的赏赐,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只要自己想要土地,别说是一千亩了,一万亩,甚至是十万亩,韩度都可以立刻买下来。 老朱就算是赏赐自己一点金银财宝,都要比赏赐这点土地要好。 韩度一万个不乐意,可是爹娘对这一千亩土地却比得到什么都兴奋。两人连忙谢恩,还拉着韩度一起跪拜下去。 甚至接过圣旨之后,给宦官的赏钱都要比自己进爵为侯的时候还多。 年轻宦官笑眯眯的接过赏钱,几卷捆好的宝钞,不用数光是捏捏宝钞的厚度,年轻宦官就知道每卷不会少于一百贯。 自从宝钞的信誉度稳定了之后,寻常之间交易人们都喜欢用宝钞,胜过用银子和铜钱。用宝钞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银子会发黑、铜钱会发霉,一旦银子发黑,那就需要重新回炉造过,要不然别人就会以折色来降低你手里银子的价值,铜钱也是一样。 因此,寻常人手里的钱财若是太久没有花出去,其实等到需要花用的时候,价值是要降低的。 但是宝钞就没有这恶弊端,一贯宝钞拿在手里,无论放多久,都价值一贯,不会有一文钱的损耗。光是这一点,就能够让百姓在交易的时候纷纷选择宝钞,而把银子和铜钱都暂且排在后面。 对于这位年轻宦官来说,他也想韩府赏赐给他宝钞,而不是金银。就拿他手里的这些宝钞来说罢,几百贯宝钞,他一只手就可以抓起,轻飘飘的放回到袖袍里。但是若换成银子,那就是几百两,光是重量都有几十斤。他即便是搬得动,但是拿着也不方便呀。 年轻宦官熟练的将宝钞没入到袖袍里面,笑眯眯的看着韩度,躬身一拜说道:“奉皇上旨意,请侯爷将水师令符交给奴婢。” 韩度闻言一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老朱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听从了宦官的话,从怀里取出令符,递给宦官。 年轻宦官连忙神色一正,恭敬的双手接下,满脸歉意的朝韩度说道:“侯爷,得罪了。” 说完,躬身拜了一下,便带着令符返回皇宫。 见到宦官离开,韩度都还没有回过身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朱这是要收了自己的兵权吗?韩度微不可察的摇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老朱了,让他连自己的兵权都要收回去。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帮蓝玉求情?可是自己连俘获脱古思帖木儿和找到传国玉玺的功劳都不要了,难道还不能将功抵过?再说了,蓝玉这位正主都一点事没有呢,还被进爵为梁国公,凭什么要把板子打到自己身上? 韩度撇撇嘴,心里有些对老朱的抱怨。不过也没有在意太多,反正对于兵权韩度本就并不热衷,只是因为长久掌管水师,这忽然之间被收回兵权了,有些不适应。 抬头见爹娘嘴唇微张,一副想要开口劝自己几句,又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模样。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韩度脸上忽然堆起笑容,先一步开口问道。 韩德和刘氏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韩德咳嗽一声,看着韩度轻声宽慰道:“度儿啊,皇上收回水师令符,说不定是对你另有重用呢,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老爹,老娘,你们那只眼睛看见我把这事放在心上了?”韩度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韩德和刘氏听了韩度的话,纷纷回头相互看了一眼。难道,真是他们想错了? 不过韩度一向在他们面前都是有一说一,从来不会遮遮掩掩的。既然韩度如此说了,那多半就是如此。虽然两人不知道韩度为什么会如此毫无芥蒂,不过能够想的开就好,他们最怕韩度想不开。 “不是就好,不是就最好啊......” 韩度看着爹娘一副在极度的紧张当中,顿时松了口气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到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留恋兵权,舍不得将兵权交出来。 我有个屁的舍不得! 虽然自己两次带水师出海,都捞的盆满钵满,但是远洋航船的辛苦,那也是实打实的。自己现在是大明镇海侯,世袭罔替,有食邑的。 又不是那些一穷二白的兵丁,还需要靠着出海发财来发家致富。 与其受那份罪,自己舒舒服服的待在京城里,吃喝玩乐不好吗?要不是为了将老朱的眼光,和大明朝野人的目光,引入到大海,韩度才不会费这个力气,告诉人们海外有着奇珍异宝和海量的财富呢。 现在大明在南洋已经设立总督府三十三处,老朱每年从这三十三位总督手里,获取的财富就超过四千万贯,现在即便是有人要老朱重新禁海,老朱都不会答应。 而海外贸易的飞速兴起,也让京城百姓第一次见识到了财富肉眼可见的增长,究竟是副什么模样。 现在像常浩那样做证券生意的商号,就有好几十家。但凡思想开明一点,眼界宽广一点的人,都有胆量把钱投到证券商号里面。然后,仅仅几个月以后,就能够拿着票据去商号兑换出可观的财富。  正文 一千零八章 邀请 韩度没有在意水师令符被收走了事情,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正准备出门溜达一圈呢。 还没有出门,就被汤鼎和徐成斐给堵上。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韩度不解的看着两人,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们几眼。这两人应该没有住在一个方向啊,怎么会联袂而来?难道他们是商量好的? 看见韩度神色古怪的朝两人身上巡视,汤鼎便猜到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便笑了笑解释道:“咱们是在路上恰好碰见的,一问都是来找你的,便一起来了。” 韩度啧啧有声,转着圈的看了两人几眼,故意揶揄道:“你们两个刚刚被封侯,不赶着应付拜访你们的亲戚,怎么有空跑来找我了?尤其是你汤鼎,信国公府一公一侯并列光耀当世,现在可是风光无限呐。” 汤鼎瞪了韩度一眼,不想说他。没错,现在信国公府的确是风光无限,但是不要以为汤鼎会不知道,这叫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现在信国公府需要的是低调,而不是热闹。 让汤鼎无奈的是,信国公府想要低调,可是和府里沾亲带故的人可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徐达故去,虽然被加封王,但是魏国公府的威势已然一日不如一日。开平王府也是一样,甚至比魏国公府都还要衰落的更早。而现在就只有信国公府,一门公侯并列,可谓是皇家之下第一世家。这怎么能够不引得那些想要借助信国公府威势,而谋利的人的追捧? 既然避不开,那汤和干脆将汤鼎给打发出来,由他一个老头子面对那些想要谋取好处的吸血恶鬼。 徐成斐更是苦笑连连的摇头,叹声说道:“不怕被你笑话,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家还有那么多的亲戚,好多我从小打到都没有听说过,更加没有见到过。” 本来因封侯而兴奋莫名的人,竟然被登门道贺的人给逼的不得不离家躲避。 两人如此窘境,让韩度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徐成斐说道:“这就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平日里你默默无闻的时候,门可罗雀,永远不会有人上门问你声好。可是一旦你发达了,你就会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世上也不是孤身一人,也有这么多的亲戚。” “谁说不是呢?”汤鼎一想到家门被人围堵的水泄不通的景象,不禁感叹着摇头。 回头看向韩度,汤鼎笑着说道:“说起封侯这件事,咱们都算是沾了你的光。这不,正好今日碰在一起,就由咱们做东,请你一回,算是承了你的情。” 徐成斐也是这个心思,看向韩度的目光充满渴望,就怕韩度不答应。徐成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汤鼎还好,毕竟从军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屡立战功,之所以一直没有封侯,那不过是因为有着信国公爵位让他继承。这一次,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想的,竟然破天荒的封汤鼎为侯。 而他徐成斐自己,从前除了守护着钞纸局之外,就只有这次跟着韩度北征算得上是有功劳了。他之所以能够封侯,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韩度将本次出征大量的功劳算到了他的头上,甚至比汤鼎的功劳都要大。 毕竟,韩度也没有想过老朱会给汤鼎封侯。 “那还等什么,走啊?今日我就是准备玩的。”出乎两人的意料,韩度比他们还要迫不及待。 三人并排走在大街上,清一色的侯爵袍服,让即便是不认识三人的人,都远远的避开他们。 寻常百姓若是冲撞了贵人,那可是要被问罪的。 一路上听着两人纷纷抱怨上门恭贺的人,韩度就感到阵阵开心。 徐成斐都还要好一点,恭贺他的人大多数都是他曾经的族人亲戚,人数还不算是太多。 而信国公府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是族人亲戚,还有更多的人是想要借此机会攀附上信国公府的关系,还有很多是和信国公府关系很好的勋贵。 勋贵当中也是有高有低,有兴旺的,也有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而急于登门拜访的勋贵,大多都是已经开始落魄的。 像韩家这样的,根本就不急于一时。因为韩度不用想都能够知道,现在的信国公府门口肯定是一片车水马龙。说不定现在自己去了,汤和都忙得没有时间理会自己。 何必要凑这个热闹呢?等过些日子,让这场热闹褪去之后,再登门拜访,汤和反而更加高兴。 或许只是送上一些简简单单的礼物,都能够让汤和记住韩度的这份情谊。而那些急于登门的人,或许送了价值连城的东西,也几乎不可能被汤和记住。 所以说,送礼有没有作用?有!但是作用有限。与其把心思花在如何送礼之上,还不如沉下心来提高自己,增加自己的分量。等到自己分量足够了,那才能够真正赢得尊重。而一味的卑躬屈膝,是求不来尊重的。 由于闲聊的缘故,韩度也没有注意到汤鼎把自己带到何处。反正韩度相信汤鼎,他肯定不会把自己带去卖了就是。 可是在听到汤鼎轻声说到了之后,韩度抬起头看到面前门额上的牌匾,忽然觉得汤鼎这家伙没有安好心呐。 “教坊司!” 韩度脸色有些僵硬,不解的看向汤鼎,“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以为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喝酒啊。”汤鼎笑了笑说道,没等韩度说话,又连忙说了一句,“你很久没有来过教坊司了吧,告诉你现在这里面可是有变化,喝酒可谓是一绝。” 韩度白了汤鼎一眼,尤自不信他的话,说道:“喝酒,难道海鲜楼不可以喝吗?这里的酒和海鲜楼的是一样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其实,韩度还有一句话想说:不管是海鲜楼的酒,还是教坊司的,都是自己府里供应的,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在家里喝酒呢。 “不一样,不一样的,你进去酒知道了。”说着,不由韩度分说,汤鼎便拉着韩度进了教坊司。 韩度一进门,就被眼尖的李嬷嬷给看到。 今日的李嬷嬷穿着一身红色明袍,大红的颜色艳丽非常,再加上她脚下踩着特制的高跟,一步一摇,娉婷婀娜之处摇弋生姿。看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三十许的妇人,倒是更像双十年华的少女。 如同一大捧红色的玫瑰一样,带着一股香风迎面吹到韩度面前。 “侯爷,这么久都不来看一眼我们这些老下属,是不是早就把小的们忘了?”李嬷嬷故意仰视着韩度,眼皮带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将说话的语气拖的老长,如同柔肠百转。 “本侯这不是来了吗?”面对以往下属,韩度面无表情的说道。 既然来都来了,韩度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来到教坊司,这里的好多都是熟人,怕什么? “侯爷难得盛情捧场,今日小的做主给侯爷免费。”李嬷嬷见戏弄韩度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便收起了神色,恢复了教坊司嬷嬷的干练风采。出于对韩度的歉意,她才会提议为韩度免费,以示道歉。 韩度看到李嬷嬷的变化,熟悉的感觉又重新回来。说实话,刚才李嬷嬷那烟视媚行的举动,让韩度有些本能的排斥。虽然李嬷嬷也是一个大美人,或许在常人眼里,她刚才那副身形极具诱惑,但是韩度总觉得和以往认识的那个干练精明的李嬷嬷,总是有些格格不入。 “笑话,本侯还需要你免费吗?”韩度笑意盈盈的说道。 李嬷嬷闻言神色却隐晦的僵硬了一下,要不是她清楚的看到韩度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她都以为把韩度给得罪了。 “再说了,今日已经有人做东,你也没有必要给他们两节省。”韩度伸手朝汤鼎和徐成斐指了指,示意有人出钱的。 李嬷嬷是认识汤鼎的,刚才之所以没有上前问候,也是因为有韩度站在前面。现在看到韩度示意,连忙笑颜如花的上前,说道:“见过小公爷。” 汤鼎朝李嬷嬷微微颔首,算是见过。 李嬷嬷虽然不认识徐成斐,但是能够和韩度一起来的,她也不敢怠慢,再说了,这也是一位侯爷呢。“见过这位侯爷。” “徐成斐,匡毅侯。”见李嬷嬷不认识,韩度便开口为她介绍。 李嬷嬷顿时顺杆往上爬,笑颜如花的朝徐成斐说道:“侯爷以后可要常来捧场啊。” 徐成斐见到韩度将他连名带姓的向李嬷嬷介绍,哪里还不知道这位肯定和韩度关系非同寻常。微微点头,打趣说道:“久闻教坊司京城第一销金屋的大名,今日也是沾了汤兄的光才能够得缘一见。想要常来,恐怕本侯的腰包不同意啊。” “哎哟~瞧瞧侯爷都把我们这里说成是见钱眼开了,咱们都是熟人,难得我还能收侯爷的高价不成?”李嬷嬷娇笑着上前,抓住徐成斐的手臂撒了一矫。 的确,她不可能收徐成斐这样的熟人高价,但是她却没有保证过教坊司的其他章台会不收徐成斐高价。  正文 一千零九章 后院起火 教坊司最大的花销根本就不是入场券、酒水、饭食之类的开销了,而是在各章台面前极力展现自己的开销。 虽然说展示自己,不一定就非要靠撒钱。但是对于一些地主老财来说,他们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要才学没才学,除了一掷千金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成为章台的入幕之宾? 所以,在打茶围的时候,经常都能够看到一掷千金的主,甚至一掷万金也不鲜见。 徐成斐自然不会将李嬷嬷的话当真,笑着一路走进内堂。入眼的繁华胜景顿时震撼了徐成斐,这已经不算是堂了,简直就是一处皇宫大殿一般。中间宽敞的大舞台,足够数十、上百人站在上面齐舞。四周围着一圈方桌,每张桌子可以供人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歌舞。更外围则是许多或靠着梁柱、或靠着墙壁的桌子,这些桌子相对就小了些,不过是勉强能够坐上四个人罢了。在这些小桌椅的头顶上,便是高达三层的楼阁,每一层都被分出一个个的雅间,以便客人能够在最好的角度观看歌舞。 徐成斐的家境算不上好,也就是勉强能够混个温饱罢了。他从来没有来到过教坊司,虽然一直耳闻教坊司是如何的富丽堂皇,如何的引人入胜,但是徐成斐从来都对此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甚至还因教坊司十贯的入门费而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教坊司真是穷疯了,连进个门也要十贯。那些进教坊司的都是傻子,白白花了十贯钱。 可是现在亲眼看到教坊司内部的金碧辉煌,徐成斐都觉得,这十贯的入门费,好似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贵。 “侯爷,你看是看姑娘们跳舞呢?还是先看大剧院呢?”李嬷嬷笑着向韩度询问道。 韩度摆了摆手,“看什么歌舞戏剧?本侯今日是和两位兄弟来喝酒的,你找个僻静的地方便是。” “好的,侯爷,请随小的来。”说着,李嬷嬷便微微欠身,笑着带着韩度三人往楼上走,来到二层,找了一个正对舞台雅间。 “侯爷,这可是最好的天字号雅间,最为安静不过。侯爷在这里喝酒,不会有任何打扰,并且侯爷若是想,更可以朝下观看歌舞呢。” 能够一边喝酒,一边看美人起舞,韩度对此也很满意。 拍了拍手,笑着点头道:“就这里吧。好酒好菜上来,不用给他们节省。” 这两家伙都封侯了,那韩度自然要好好的宰两人一顿,要不然平复不了自己有些嫉妒的心情。 “侯爷请稍待。”李嬷嬷躬身应了下来,笑着转身出去。 韩度曾经掌管过教坊司几年,甚至到现在教坊司主事的位置,都一直空着。韩度是给怕麻烦的人,当初既然老朱把自己所有官职都给停了,那只要老朱没有重新吩咐自己做的事情,韩度就不会去做。 反正都是领的侯爵俸禄,做的多老朱又不会加钱,韩度折腾个什么劲? 老朱虽然没有说这是给韩度留的,但是也没有再安排别人担任。教坊司主事的职位,就这么空下来了。 要知道现在的教坊司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每年光是上缴入宫的钱财就达到一百二十万贯。教坊司主事的官职,这是现在京官里面肥的不能够再肥的差事。甚至明间还编出传言,都说:能为教坊司一主官,给个尚书都不换! 是啊,别看教坊司主官小,但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几乎都出自教坊司。这每日美人当前,再加上美酒为伴侣,而且还日进斗金富得流油,这样的日子别说是一个尚书了,简直就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因此,京城里面盯着教坊司主事位置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如同群狼环伺一般。 可是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样的背景,有多大的神通,反正到现在位置,教坊司主事还是空悬着,自从韩度卸任过后,没有一个人担任过这官职。 老朱没有点头,管你有多大的本事都没用。 而老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让教坊司主事一职空到现在。或许老朱早就被文官给伤透了心,当初文官执掌教坊司的时候,教坊司简直就是一年不如一年,甚至到了连自己人都养不活,要靠着歌姬当掉首饰补贴的地步。但是韩度接受教坊司之后,整个教坊司就好似浴火重生了一般,不仅第一年就送了几十万贯进宫,往后每年更是不折不扣的为宫里输送一百二十万贯的财富。 老朱不为什么,就为了这一百二十万贯,他都不会轻易让教坊司产生变动。 教坊司里认识韩度的人比比皆是,韩度刚刚进门没多久,整个教坊司就传遍韩度来到教坊司的消息。 “什么?你说侯爷来了?”烟雪原本慵懒的躺在长椅上,等候着侍女喂她葡萄。听到侍女欢天喜地的推门进来,说韩度来了。烟雪一骨碌从长椅上坐了起来。 轻纱凌落,露出无限雪白的美景,可惜现在这里一个男人都没有,没有人能够饱此眼福。不过即便女人,侍女看到烟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让人是感觉眼睛被晃了几下。 烟雪的柳腰纤细,如同盈盈一握一般。可是这细腰柔韧性却是十足,就刚才起身那一下爆发,就能够让人感觉到那水蛇腰里的力量。 “快,备清水,我要梳妆。”烟雪笑颜如花,大呼小叫的朝着左右侍女招呼。 旁边的侍女不解的和另外一人对视一眼,不解的问道:“小姐不是说将今日所有的客人都推掉的吗?怎么还要梳妆?” 另外一个侍女,显然要比这个懂得多,噗哧笑了一声,故意搞怪说道:“是啊,啧啧,今日尚书公子想要见小姐一面,都被小姐给推脱了,现在怎么主动梳妆打扮起来了?不会是因为韩大人来了吧?” 烟雪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蜜饯,直接塞到侍女嘴里,恨恨的笑道:“乖乖的闭嘴,有你好果子吃,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尚书公子算什么?烟雪自从声名大躁之后,每日想要见一面的王公贵族不知道有多少。原本烟雪还不得不一一应付,毕竟是教坊司的台柱子之一嘛,要是不想办法挣钱,也不行。 可是自从烟雪靠着购买海船证券发了财之后,她就对人更加不假辞色了。想不想见客,见什么样的客,完全就看她的心情。心情好,一首酸诗词,便能够见她一面。心情不好,即便是有人豪掷万金,也照样被她拒之门外。 如此不仅没有让她的名气低落,反而逆风上扬,更加的让人追捧。每日都有无数的王公贵族、才子英杰,早早的就堵在烟雪的庭院门口,想要争当头着,好一睹芳容。可是大多数时候,这些人都是失望而归。 吃了如此闭门羹,这些人不仅对烟雪没有丝毫的怨气,反而更加啧啧有声的赞扬起她来。 “是是是......小女子省的。”说着便将蜜饯拿出来,小口小口的吃着。 “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快来帮我梳妆。”烟雪白了侍女一眼,笑骂两声。 盘起最好看的发式,扑上雪白细滑的脂粉,点出最火热的红唇,描摹出精致的柳眉,穿上华美盛装,烟雪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随意转身一圈,如同仙女下凡一样,让人目不转睛。 “啧啧,就小姐这花容月貌,我一个女子看了都受不了,要是让韩大人看见,还不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侍女的夸赞,让烟雪更是傲然的仰了仰螓首,“哼哼~” 烟雪微提裙摆,径直走出院门。 谁知道一迎头,便遇上同样是打扮的面容精致,一身红色盛装出门的香雪。 香雪与烟雪相比,更是多了一分魅惑之色。 “哟,烟雪妹妹这是要去哪里啊?”香雪往烟雪的院子门口看了一眼,明知故问的说道:“烟雪妹妹今日不是身子不适,不见客的吗?怎么竟然主动出门了?” 烟雪被香雪拿话给堵了一番,脑袋里面正因为找不到理由而逐渐焦急起来呢,忽然一眼瞥见香雪的院门,顿时便笑着说道:“香雪姐姐不也是一样今日不见客吗?怎么也急匆匆的出门啊,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说罢,还拿眼睛鄙视香雪两眼。 香雪看到烟雪的眼神动作,以为自己身上哪里有着不妥,连忙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没用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顿时气恼的抬头,朝烟雪说道:“小妮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告诉你,今日韩大人那边我是去定了。姐姐以前对你多好,你就不能让一让姐姐?” “姐姐以往的确是对我好。”烟雪笑眯眯的说道,“但是这件事,恕妹妹不能让。” 香雪眼睛顿时眯起,神色危险起来,忽然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五千贯。”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烟雪凝神看向香雪,眼神当中有着异样的味道。  正文 一千零一十章 三人行 “你现在回你的院子,不要出来,今日过后,姐姐就给你五千贯,如何?”香雪昂然的大声说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向香雪保证。 烟雪听了,顿时素手掩嘴一笑,“不如今日姐姐退去,妹妹给你一万贯如何?” 两个富婆争锋,张口闭口就是五千贯、一万贯,惊周围的人纷纷咂舌。和这两位相比,打茶围的那些人算什么? 事实也是如此,这两位现在都是腰缠几十万贯的主,打茶围的那些人九成九都没有这两人有钱。 见烟雪毫不退让,香雪气的胸膛不断高低起伏,颤颤巍巍的晃人眼睛。只好恨恨的说道:“好,你好得很,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就各凭本事,你以为我怕你呀!”烟雪也注意到香雪胸膛的伟岸,不服气的在自己两边提了提。 两人齐头并进,纷纷气呼呼的看向对方,朝着韩度所在的雅间而来。 酒菜刚刚上来,韩度正和汤鼎徐成斐两人推杯换盏。忽然,房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开。 韩度听到沉重的开门声,正有些不乐意呢。不是说这是最安静的雅间,不会有人打扰吗?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看到香雪和烟雪两人笑颜如花的联袂走进来,韩度的怒气顿时消失了。 “原来是你们两个,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汤鼎和徐成斐两人都没有见过香雪和烟雪,初次见到,顿时眼睛都直了。以往他们只听闻过教坊司的章台是如何的倾国倾城、销魂蚀骨,从来没用亲眼见过。甚至都以为传言在夸大,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天仙下凡的女子,而且还沦落到教坊司? 可是现在两人看到香雪和烟雪两人,却情不自禁的纷纷吞咽唾沫,连转头看向韩度的动作都非常的艰难,好似他们虽然心里想着问韩度,但是身体却不愿意让香雪烟雪两人离开视线一般。 “韩兄,这两位是?”汤和和徐成斐异口同声的问道。 韩度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叹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正要和两人介绍,香雪和烟雪却主动微微俯身行了一礼,清脆的嗓音如同珍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小女子香雪,烟雪,拜见三位侯爷。” 和已经陷入到美色当中的汤鼎和徐成斐不同,韩度总觉得这两人齐齐来到这里,有些古怪。 “你们来这里,这是要做什么?” 香雪和烟雪两人齐齐上前一步,忽然互相察觉到对方的举动,又侧头对视一眼。眼睛里面,有刀光剑影闪动。 等到两人同时撇开目光,看向韩度三人的时候,两人眼中都露出温柔的笑意。 香雪抢先说道:“韩大人难得来一趟,小女子自荐为大人舞曲助兴如何?” “小女子也是一样。”见被香雪抢过风头,烟雪心里恨恨不平,深恨自己平日里读书少,被香雪给压了一头。并且下定决心,以后干脆请个教习先生来教坊司教导自己读书写字算了。不求才华斐然,只求能够不输给香雪就好。 汤鼎和徐成斐两人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纷纷那眼神疑惑的看向韩度。香雪和烟雪的名头他们两人可是如雷贯耳,这可是艳名满京城的名妓啊,是教坊司的当红头牌。韩度这才刚刚来到教坊司坐下,就有两大头牌主动前来舞曲助兴,这其中要是和韩度没有什么说法,两人打死都不信。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韩度不满的看向汤鼎和徐成斐。 汤鼎的眼睛骨碌碌的在韩度与香雪烟雪几人身上来回巡视,好似想要发现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韩度还想要否认,汤鼎怪声笑着说道:“放心,咱们是兄弟,不会高密揭你的短的。不过往后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你是驸马,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明里的暗示,让韩度顿时火冒三丈。 而面前的香雪和烟雪两人却瞪着充满无辜的大眼睛,好似根本就听不明白汤鼎在说些什么。 “你不好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韩度朝汤鼎辩解了一句。 汤鼎回了韩度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点点头说道:“放心,我懂。咱们今日来就是为了喝酒,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 本来就是为了喝酒啊,其他有什么事情?韩度听了汤鼎的话,心里有些气急败坏。明明是他要带自己来教坊司的,怎么现在倒是成了自己目的不纯了? 汤鼎的话看似在帮韩度说话,其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居心不良的拱火。 香雪和烟雪两人,更是捂着小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韩度蓦然转头看向香雪和烟雪两人,沉声说道:“本侯又没有叫歌舞,就想安安静静的喝顿酒,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回去吧。” 香雪和烟雪两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小嘴嘟起,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侯爷,你喝你的酒,咱们姐妹给你跳舞助兴不是更好么?” “好啊,好啊!”烫得和徐成斐两人连忙接话,甚至还高兴的不断点头。 韩度闻言,气的恨恨瞪了他们一眼。 两人察觉到韩度的不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尴尬的站在一旁。 见到两人如此,韩度才算是放过了他们,转头朝香雪和烟雪说道:“本侯就是来喝个酒而已,不需要你们助兴,回去吧。” 香雪和烟雪自然是不甘就此离开,两人磨磨蹭蹭半天,都没有挪动几步。 就在韩度有些不耐烦,想要再次出声的时候,门又被人推开。 韩度还没有抬眼看向门口,心里就有些气愤的想着: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就进来人,一会儿又来人?李嬷嬷不是说这里最安静吗,她是怎么办事的? 可是当韩度抬头看了门口一眼,想要出口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 只见,瑶月一身素雅纱裙,好似没有想到韩度这里竟然香雪和烟雪都在,神色有些懵懂的站在门口。 香雪见了,眼珠子一转,连忙上前将瑶月给拉了进来。“瑶月妹妹也来啦,不会也是来看往韩大人的吧?” “是......不,不是......”瑶月先是下意识的点头承认,瞬间反应过来之后,又想要矢口否认,慌慌张张的摇头。 她不这样还好,她一这样,就来拿汤鼎和徐成斐两人都齐齐转头看向韩度,眼神里面的狐疑之色浓郁的快要溢出来。 韩度想要解释,可是深知这个时候越是解释,便越是有欲盖弥彰的味道,越是解释不清。于是干脆闭上了嘴边,站在一旁神色如常的一言不发。 汤鼎和徐成斐两人看了片刻,见看不出什么,彼此对视一眼,不禁狐疑的想到:难道韩度和这瑶月真的没有什么内情,是他们误会了? 不过两人一想到瑶月的名头,就有些不信。瑶月是谁啊,真正的教坊司第一花魁,而且同时还是名满京城的第一富婆。关键瑶月还不受教坊司的管束,到现在都还是冰清玉洁。 虽然瑶月喜欢清净,在教坊司极少露面,但是她的爱慕者比香雪和烟雪都多。 瑶月这样对人根本不假辞色的人,韩度刚刚进教坊司坐下,她就急匆匆的主动前来,这要是和韩度没有什么瓜葛。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汤鼎和徐成斐是不信的。 有瑶月在手,香雪就好似挟持了天子,可以号令诸侯一样。面对韩度顿时神气起来,“侯爷,瑶月妹妹的舞曲可是京城一绝,不看看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瑶月被香雪这么一说,雪白的脸庞浮现出微红,白里透红惹人遐思。 韩度神色严肃,看了汤鼎一眼,满脸一本正经的转头向香雪说道:“今日是汤兄们做东,究竟让不让你们留下来,你问问他们吧。” 香雪闻言,笑语盈盈的把美目转向汤鼎。 汤鼎颇为无语的看了韩度一眼,真是说的比唱还好听。什么叫让不让这几位留下来?这要换作平时,他汤鼎就算是花钱都不一定能够将她们其中一位请来助兴。她们要不是看着韩度在这里,岂会主动前来? 明明是因为韩度的缘故,这三位才不约而同的前来,现在竟然想要把锅甩到他汤鼎头上? 汤鼎眼珠子一转,看着韩度脸上的笑容极为怪异,咳嗽两声说道:“韩兄所言有理,咱们今日是来喝酒的,可不是来看歌舞的,你们还是先出去吧,不要打扰了韩兄的雅兴。” 香雪听了之后,柳眉陡然一竖,没有理会汤鼎,眼神不善的看着韩度。手抓住瑶月微微往前一推,要挟之意不言而喻。 韩度郁闷无比,明明是汤鼎要让你们离开,你不冲他发火,怎么来找自己麻烦? 可是郁闷归郁闷,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同样假意咳嗽了两声,韩度说道:“咱们三个喝酒也太过冷清了些,让她们留下来也好,可以边喝边看看歌舞,助助兴嘛。” 汤鼎和徐成斐脸上的笑意更浓,看向韩度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最后,还是汤鼎点头说道:“既然韩兄有意,那就这样吧。” 其实,汤鼎也想要看看这教坊司名动京城的头牌和花魁的歌舞,究竟是如何的美不胜收。  正文 一千一十一章 兄弟就是拿来卖的 韩度目瞪口呆的看着汤鼎两人,没有想到自己和他们在战场上生死之交的情谊,根本比不过美色当前。香雪这丫头一个媚眼,就让两人缴械投降了。 果然,女人是猛虎,但使英雄竞折腰。 咳咳,不过该说不说,瑶月这丫头几年没见,倒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光是站在那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而这丫头的跳动起来,舞姿更是如同婆娑起舞一般。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凤飞动。舞低杨柳捧心月,歌尽桃花散作风。兰香依随生莲步,长袖腾空凌波去。只见舞回风,却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就连见识过魔音摧残的韩度,都看的目瞪口呆,心神摇弋,就更加别说是汤鼎和徐成斐两人了。两人一副没有见过女人的猪哥样子,这个时候眼里哪里还有韩度?早就已经被瑶月灵动的身姿给填满。 韩度看着两人丢人现眼的样子,低头自顾自的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而汤鼎和徐成斐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余力去关注韩度的神色了,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歌舞,只感觉目不暇接。此时此刻,他们才感觉到教坊司为什么能够凭一己之力碾压京城四大名楼,成为首屈一指的存在。 接连数日,韩度的日子过的逍遥无比,原本韩度是准备好好在京城游览一番风景名胜之地的,可是汤鼎和徐成斐两人就好似食髓知味一般,整日拉着韩度留恋在教坊司不肯离去。 这一日,韩度又是被汤鼎拉去教坊司,傍晚才回来。 可是一脚踏进院子,韩度却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这些侍女看到自己也不问候,并且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怪异的神色呢? 难道自己脸上有胭脂?应该不可能啊,不管是瑶月,还是香雪烟雪,自己都没有和她们太过亲近呢,怎么可能有胭脂? 心里虽然想着不可能,但是韩度还是在有些不确定的找到院子里防火用的水缸,往里瞧了一眼。 “果然是什么都没有。” 韩度大松一口气,脸色恢复正常,抬起头来,昂首朝着院内走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安庆抱着儿子坐在椅子上。 察觉到韩度进来,安庆顿时悲伤的低声哭泣起来。怀里的儿子粉嫩的小脸上还带着笑容,这是前一刻和娘亲逗乐留下的,还没有来得及褪去。 小孩子心思单纯,不知道明明刚才都还是一副喜笑颜开逗着自己笑的娘亲,怎么突然之间哭了起来。小胖手笨拙的挥动,好似想要去抚摸娘亲的脸庞,让她不要哭泣。 “你真是怎么了?”韩度看到安庆哭了起来,大为惊讶。这个府里,难道还有谁敢让她受委屈不成? 安庆可是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是君。就算是家里的老爹老娘对安庆都是客客气气的,只是安庆平日里甘愿自降身份,对二老颇为恭敬罢了。自从安庆下嫁给韩度,她就从来没有受过委屈,更加不可能哭泣。 “难道是儿子遭什么难了?”韩度脸色猛然一变,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 “快把儿子给我看看,儿子怎么了?”韩度说着,作势就要上前去抱儿子。 安庆却脸色一冷,将儿子往相反方向抱开。“忠儿好的很,什么事都没有。” “儿子没事,那你哭什么?”只要儿子没事就好,韩度提起的心慢慢放下。这年月小孩子因为身体孱弱,抵抗力底下。因此,别说是寻常百姓之家了,就算是皇宫里,在那样全方位的细心照料下,少年夭折的孩子也是有的。 小孩子最怕生病,说不定一个简简单单的风寒,就能够让他挺不过来。 韩度精神放松之后,忽然察觉到安庆的对儿子的称呼,奇怪的问道:“忠儿?这是谁取的名字,这么难听?再说了,儿子的名字应该由我这个当爹的来取吧,谁这么大胆,竟然越俎代庖?” “父皇取的,怎么你有意见?”安庆抱着儿子,一副冷冰冰排斥韩度的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度。 “老......”韩度差点把私下里对老朱的称呼给喊了出来,还好反应及时,顿时收住嘴巴。 谄谄的笑了两声,说道:“父皇取的名字?真是好名字,取的好。” 看到韩度前倨后恭的样子,安庆都忍不住被韩度给逗的心里一笑,可是为了她的计划又强行忍着没有笑出来。 继续朝韩度冷嘲热讽,“你连儿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知道是好名字?” “不是叫韩忠么,的确是好名字,这名字真好听。”对于安庆的嘲讽,韩度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了,被老婆嘲讽一番又能怎么了?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父皇给儿子取的名字,叫韩克忠,不是韩忠。”安庆虽然对韩度心有抱怨,但是还是将儿子的全名告诉了他。韩度这个当爹的都没有机会给自己儿子起名字,要是再让他连自己儿子的全面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对韩度来说也太过残忍。 “韩克忠?”原本笑意盈盈,根本没有在乎被老朱抢走了儿子冠名权的韩度,却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你认为这个名字不好听吗?”安庆见韩度变了神色,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韩度扯了扯嘴角,强笑一下,转头看向安庆声音低沉的说道:“父皇这哪里是在给儿子起名字?” 面对安庆疑惑不解的眼神,韩度强笑着点头,“这是在敲打我呢。” “韩克忠,克己尽忠......”韩度微微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父皇要将水师兵权给收回去了,这是在警告我呢。” “你......是不是想多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父皇的女婿啊。父皇不相信别人,但是应该不会怀疑你才对。”安庆见韩度脸色沉凝,刚才耍小性子装出来的哭泣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忙站在韩度这边,为他考虑分析。 “但愿吧。”韩度笑了笑,敷衍了安庆一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安庆虽然是老朱的亲生女儿,但是她对自己这个父皇还是不够了解啊。自己只是老朱的女婿而已,又不是亲儿子,若有必要,韩度相信老朱动起刀来不会手软。 老朱给儿子起名韩克忠,又将水师兵权收回,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明里暗里的敲打自己。甚至韩度已经有些猜到老朱为了什么敲打自己。 “多半是和蓝玉有关!” 蓝玉究竟还做了什么事情,让老朱如此耿耿于怀,连自己都要敲打?原本韩度以为,老朱将梁国公封号给了蓝玉,就意味着这件事情过去。现在看来,此事还有隐患,若是处置不好,将来爆发出来说不定就是要命的勾当。 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和蓝玉好好聊一下才是。 和蓝玉聊天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韩度更加好奇刚才安庆是怎么了? 被韩度提起话题,安庆明明还在为韩度考虑的神色顿时一沉,变得冷脸相对,“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韩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要是知道的话,还会问吗?岂不是多此一举? “也是,侯爷这几日在教坊司逍遥快活,整日美人相伴在侧,哪里还记得我这旧人呢?”安庆语气的酸味,都足以拿去做糖醋鱼。 韩度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安庆意指的是什么? 苦笑一声,连忙解释道:“原来你是在因为我去教坊司生气,我想保证在教坊司,我什么都没做过。而且我也是被汤鼎给拉着去的呀,不信的话咱们可以现在就去信国公府找汤鼎对质。” “不用了。”韩度不如此说还好,一听到韩度这样说,安庆更是气恼的瞪大眼睛,满脸愤怒的看着韩度。 “昨日我已经去过信国公府找汤鼎了,他说都是因为你是教坊司主事,才带着他们去教坊司的。并且,汤鼎还说,我要是问你此事,你一定会将事情推到他头上。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哼~” 我...... 连绵不绝的国骂,带着无数的标点符号在韩度内心喷薄而出。什么是人心难测,什么是先下手为强,什么是倒打一耙?这汤鼎就是。 明明是他和徐成斐两人见识短浅,被教坊司的歌舞给迷住了,成天拉着自己去。现在竟然恶人先告状,直接把锅甩到自己头上? 好啊,本侯明日就叫李嬷嬷将这两个王八蛋拒之门外。敢坑我,还想再进教坊司?想屁吃呢。 “我说我是被冤枉的,汤鼎那混蛋坑我,你信是不信?”韩度神色认真的看着安庆,语气当中充满了无奈。 听到韩度这样说,安庆神色也有些缓和下来,有些相信韩度的话。毕竟成亲这么多年,儿子都这么大了,韩度是什么人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只是因为涉及到别的女人,让安庆关心则乱的乱了方寸。  正文 一千一十二章 见面 见安庆没有说话,韩度只好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以后我都不去教坊司了,就在家里陪着你可好?” 安庆听到韩度说在家陪着她,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两人虽然成亲日久,但是因为父皇旨意的缘故,两人是聚少离多。 现在韩度手上没有了水师兵权,算是清闲了下来,又答应在家里陪着自己,安庆自然是非常的满意。 可是安庆一想到这些日子韩度都在教坊司,心里就不免有些吃醋。故意阴阳怪气的白了韩度一眼,说道:“别啊,教坊司罢了,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明日我陪你去,看看究竟是谁把你迷得五迷三倒。” “你?你去!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去教坊司?”韩度都有些跟不上安庆的想法,她身为公主,教坊司这样的地方是她能去的吗? 别的不说,若是被老朱知道了,恐怕都是一场严重的事故。 眼见韩度不同意,反而让安庆下定决心非要去教坊司看个究竟。虽然韩度一再的保证,这几日在教坊司就是喝酒吃饭,什么都没做。但是女人的直觉,让安庆觉得韩度在教坊司一定有着不一样的故事。 “我又没说就这个样子去,我可以女扮男装啊,陪着你去喝酒,难道不行吗?”安庆说完,眼神灼灼的看着韩度。要是韩度敢说个不字,那岂不是证明他做贼心虚? 韩度见安庆如此态度,知道越是解释就会越描越黑,还不如闭上嘴巴。 点点头,说道:“好吧,明日就带你去。你去了就知道,我真是在教坊司喝酒吃饭而已。” 隔日,韩度带着完全一副俊秀才子打扮的安庆来到教坊司。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韩度被安庆给押着来到教坊司。 一进门,李嬷嬷边热情的迎了上来。 “侯爷,今日没有带另外两位侯爷前来?”李嬷嬷往韩度身后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俊秀公子,并没有见到汤鼎和徐成斐两人,于是好奇的问道。 韩度咳嗽两声,想要缓解一下心里的尴尬。正要纷纷李嬷嬷,让她禁止以后汤鼎和徐成斐两人进教坊司。 站在身后的安庆顿时一步迈出走上前来,说道:“今日是韩兄单独请的我,早就听闻韩兄这几日在教坊司请那两人喝酒,今日我也要来见识一番。一切规矩和往日的一样,你去安排下吧。” 干!安庆这是怕自己让李嬷嬷准备不一样的欺瞒她,才先一步下手,想要打一个措手不及啊。果然,无论是老朱的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能小觑。 好在韩度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微笑着颔首,示意李嬷嬷就按照安庆说的去准备。 李嬷嬷以为安庆也是韩度的朋友,便没有多想,按照往常的酒菜准备好一桌,并且派人去通知瑶月香雪等人。 瑶月香雪等人巴不得韩度每日都来教坊司,听到韩度又来了,不仅没有丝毫的厌烦,反而兴致勃勃的梳妆打扮,争取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在韩度面前。 韩度带着安庆走上阁楼,找到一处雅间坐下。很快,一道道美味佳肴,便流水一般的呈上来。 “来,尝尝这道炉烤香酥鸭。这是我曾经让教坊司改良了烤鸭做法,将鸭子放在炉子里,用果木烤炙,外酥里嫩,果木清香扑鼻,是这教坊司独树一帜的招牌菜,快尝尝。” 韩度殷勤的夹了一块最酥脆的鸭皮,放在安庆的碗里。好在这里没人,要不然看到韩度如此殷勤的为一个男子夹菜,恐怕会引起众人的误会。 安庆笑着看了韩度一眼,伸手夹起,朱唇微启,贝齿一咬,伴随着酥脆的声响,安庆很快将鸭皮咬碎,满嘴都是清香,眯着眼睛,满意的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妖娆婉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侯爷来啦~” 伴随着声音,香雪浑身热烈红色打扮,如同一团烈火一样从门口闪身进来,身后跟着的是瑶月和烟雪。 三人进来,看到安庆顿时齐齐一愣,这和她们以为的汤鼎和徐成斐两人可不一样。 原本笑颜如花的安庆,在听到门外的声音的时候,脸色就一变。等到看到三人进门,目光在三人倾国倾城的脸庞上扫视一眼之后。转头看向韩度,把手里的筷子捏的嘎吱嘎吱直响,语气不善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喝酒吃饭?” 韩度眼看就要爆发事故,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要糟,连忙挥手朝香雪三人介绍道:“这是本侯夫人,安庆公主。这三位分别是香雪、瑶月和烟雪,香雪和烟雪都是教坊司的花魁,瑶月是良籍,她只是无处可去,暂时住在教坊司而已。” 呼~介绍完之后,韩度暗暗松了口气。还是早点将这几人介绍清楚吧,要不然以香雪无法无天的造孽性子,若是真和自己调笑暧昧起来,那自己简直是黄泥掉进裤子里,解释不清了。 香雪三人听到韩度的介绍都惊呆了,她们早就知道韩度是驸马,也知道韩度娶的是安庆公主,但是她们从来就没有亲眼见过。 现在听到韩度的解释,顿时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安庆公主肯定是女扮男装。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竟然女扮男装进教坊司,几人纷纷对安庆公主的大胆感到咂舌。同时又对安庆公主生出几分好感来,女扮男装都这么俊秀的人,若是换成女装姿色肯定不在她们之下,也是一个大美人。 被韩度直接揭破身份,安庆不由得回头狠狠地刮了韩度一眼。随后又转过去,笑颜如花的看着三人,朝她们招手说道:“本宫早就听说你们,今日一见也是缘分。” “不敢,能够见到公主当面,是草民等的福分。”在安庆面前,就连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香雪,都不敢肆意造次。现在的她反而像是一个知书达理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一般,对安庆不敢有丝毫的失礼之处。 “就是,草民等来此是为侯爷表演歌舞的,不如就让草民等为公主殿下舞上一曲吧。”烟雪面对安庆也有些手足无措,仅仅一句话都能够察觉到她语气里面的颤颤巍巍。 倒是平日里柔柔弱弱的瑶月,面对安庆的时候,却没有半分的畏惧,反而大胆的拿眼睛在安庆身上上下打量。 安庆也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不得不说瑶月能够成为京城第一美人,本身的资质是足够的。姿色容貌不必安庆差,甚至在有的地方,还要比安庆更胜一分。 “不必,你们侯爷来这里只是为了喝酒的,又不是为了看你们歌舞。”说着,安庆拿眼睛狠狠的刮了韩度一眼。有着这么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来表演歌舞,恐怕无论是谁说他仅仅只是喝酒,什么都没有做,根本就不会有人会相信。 安庆自然也是不信,不过她现在要把精力放在三人身上,根本就没有时间理会韩度,这才暂时放过了他。 “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坐下来喝杯酒如何?” 面对安庆的盛情邀请,香雪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胆子大的香雪带头走过来坐下。而瑶月和烟雪跟在后面,也走上前来坐下。 安庆见到香雪神色当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眼睛微微一眯。忽然出声笑了笑,抬手抓起酒壶,将酒给三人满上。 香雪三人也不退缩,见安庆倒上酒,便将酒杯端起,朝着安庆敬了一下。 一来二去,四个女人竟然推杯换盏起来,反而把韩度给晾在一边。 明明是热火朝天的喝酒,但是场面上却是安静的吓死人。除了酒杯相碰发出的清脆响声之外,四个人竟然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韩度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这里响动稍微大了一丝,就会将四人的目光给齐齐吸引过来。 好在韩度也不傻,看着四人之间火药味浓厚,生怕惹火烧身,趁着她们喝到中途的时候,趁机溜之大吉。 不过,韩度也不敢离开,生怕里面四人喝醉了就此打起来。守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揣摩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好久,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韩度差点一个踉跄,撞在里面的人身上。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安庆,韩度便谄笑几声,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边说话,还边用余光隐晦的朝屋子里观察,想要知道其他几人的情况。 因为喝酒的缘故,安庆脸色殷红,看着韩度问道:“你是想要关心我有没有事,还是要关心里面三个有没有事?” “咳咳,你这是喝糊涂了么?我当然是关心你有没有事。”韩度干笑两声,想要把话给圆回来。 安庆闻言定定的看了韩度两眼,随后淡淡的说道:“那你就放心吧,我没有事。里面那三个也没有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韩度下意识的便点头回道,语气当中有着庆幸。 正文 一千一十三章 蝇营狗苟 忽然之间,韩度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异样,连忙朝安庆解释道:“我说的是,你没事就好。” 安庆忽然笑了起来,看了韩度一眼,当先一步走过韩度,头也不回的说道:“走吧,咱们回去。” “好,回去,回去......”韩度边回答安庆,边朝屋子里面看了一眼。见香雪三人都醉的稀里糊涂的趴在桌子上,不过好在几人还能够张牙舞爪的喊着“没醉,继续喝......”,韩度也稍稍放下心来。 看几人的样子,睡上一觉就好了,在这教坊司她们出不了什么问题。 于是,韩度连忙转身,快走几步跟上安庆。 坐在马车里,安庆亲昵的抱着韩度的手臂,两人相好的如胶似漆。就在韩度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安庆陡然一句话让韩度的心提到嗓子眼。 “听瑶月妹妹说,你曾经救过她?看不出来,夫君还有这副好心肠嘛。” “瑶月和你胡说八道什么了?”韩度恍然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等等,妹妹?你们不是才见面吗?怎么就成了你妹妹了?” 安庆白了韩度一眼,不服气的说道:“咱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谁说了咱们就不能以姐妹相称了?” “能,能......咱也没多说什么,不是?”被安庆一瞪眼,韩度顿时气短,连忙出声附和。 安庆见韩度告饶,才不情不愿的放过了他。 接下来,韩度心不在焉的听着安庆和瑶月几人之间的谈话,一边自顾自的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够应付过去。 不过没有让韩度纠结多久,第二天,应天府就来人告知,皇上赐给镇海侯府的土地下来了,让府里派人去接受一下。 韩度原本对这个并不敢兴趣,毕竟才一千亩土地而已。就算是全部都是良田,种上粮食每年也收获不了多少银子。当然,若是只是种来吃的话,那是足够镇海侯府吃用的,甚至还不可能吃完。 和韩度的毫不在意不同,刘氏却对这些土地极为看重。不仅要亲自去监督着应天府的人给她划分土地,甚至还把一家人都给带上。按照刘氏的说法来说,这是关系着全家人的大事,只有一家人都去了,应天府的人才不敢缺斤少两的短缺自家的土地。 老朱赐给韩度的土地就在京城东郊,钟山脚下靠近西边玄武湖的地方。 韩家人乘坐数辆马车,出太平门,沿着京口大道北上便来到钟山脚下。 韩度跳下马车,回身牵着安庆的手,将他扶下来。这个时候才发现,应天府的人早就在这里等候着了。 应天府的人看到韩度等人到来,连忙上前迎接。 “下官应天府府丞胡大用,拜见安庆公主,拜见侯爷,拜见韩老爷,老夫人。” 应天府府丞,正四品。胡大用如此礼数拜见韩家等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让韩度颇为奇怪的是此人的名字,“你是胡大用?和越国公是什么关系?” 胡大用好似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问他,脸上的无奈之色一闪而逝,笑着解释道:“虽然下官有幸和越国公都姓胡,并且名也只差一个字,但是让侯爷见笑了,下官和越国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韩度听着不由得暗自点头,的确,眼前的这位胡大用,看年纪不过四十出头,越国公要是活到现在的话,应该和汤和年纪差不多了。 既然是自己想的岔了,那韩度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皇上赐的土地在哪里,带本侯去看看吧。” “是,侯爷请往这边走。”胡大用当先一步,带着韩度和其他人沿着一条小道走下去。 “从这里过去,大概有一里路宽,这样过去大概有两里路长的地方,就是皇上赐给侯爷的土地。”胡大用挥手在韩度面前比划一番。然后又带着韩家人,沿着小路走了一遍。 准确的来说,这块土地就是从钟山脚下开始,到一条河边为止。 可是韩度走了一圈之后,却皱起眉头。 “这块地......应该没有一千亩吧?”别的不说,韩度的心算虽然比不上韩景云,但还是很厉害的。 刚才走动的时候,韩度就大约估摸了一下这块地的几条边的长度,无论韩度如何计算,这块地都没有一千亩。 胡大用笑着点头,说道:“久闻侯爷神算,果然名不虚传。”轻轻的拍了韩度一个马屁。 韩度抬眼看重胡大用微微皱眉,他不信胡大用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老朱阳奉阴违,敢克扣自己一个侯爷的土地。 胡大用继续说道:“好让侯爷知道,是这样的。这块地呢,只有八百亩,但是这块地与一处荒山和河滩相连,如果侯爷不介意的话,下官愿意用荒山和河滩来折抵这剩下的二百亩土地,合计一千亩。 当然,若是侯爷不愿意的话,那下官就再从旁边划二百亩土地给侯爷,但是荒山和河滩就都没有了。 不知道侯爷意下如何?” “哦?什么样的荒山和河滩?”韩度好奇的问道。 刚才一听到胡大用的解释,韩度就觉得他的做法有些奇怪。既然可以直接划二百亩土地和现在的八百亩连成一片,那他又何必要多此一举,非要折抵荒山和河滩? 除非,这荒山和河滩有着什么古怪! “侯爷这边请。”胡大用笑着微微躬身,将韩度一家人朝着钟山方向走过去。 来到一处地方停下,抬手说道:“侯爷,这就是下官说的那处荒山。” 说是荒山,其实就是一处荒草丛生的丘陵,连山都算不上。可是千万不要小看这样的丘陵,这丘陵上的土地肥沃程度不比脚下的良田差,算是一处好地方。更为关键的是,这荒山是胡大用折抵给韩度的,因此光是这荒山就要远大于两百亩,具体有多大呢? 韩度目测了一下,光是这荒山就不止一千亩。 见韩度有些愣住,胡大用笑着说道:“这荒山看着不小,但是几乎没有能够耕种的地方,地里也没有什么出产,让侯爷吃亏了。”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眼前的这位应天府府丞胡大用就是,他现在就是在净说瞎话。 如果这样都算是吃亏的话,那韩度表示,这样的亏尽管冲着本侯来。本侯对吃亏是福深信不疑,再多这样的亏,本侯都吃得下。 “咳咳,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反正本侯也不指望着靠地里的这点收益活着。倒是这山上风景不错,有空来转转也是好的。”韩度故作不知的说道,只是看向胡大用的眼神有着明显的亲近和善意。 胡大用见了,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谄媚的频频点头说道:“对,对,也就是侯爷不在乎,要不然这荒山下官还真不知道如何出手,侯爷倒是为下官免去了一个麻烦。下官多谢侯爷高风亮节。” 韩度虽然做事老练,但是脸皮毕竟还没有厚到无可匹敌的地步。被胡大用这么一说,韩度的脸都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连忙挥手,说道:“河滩在哪里?也带本侯过去看看吧。” 借机转移了话题,才让韩度的心里好受了些。 胡大用带着韩度一家人来到河滩处,果然,这处河滩也没有让韩度失望。 这河滩虽然没有荒山大,但是这河滩或许是因为划地的缘故,河滩只有靠近水的几丈宽的荒地,剩下的一百多丈宽的地方都是良田,而且还都是靠近河水一等一的上好良田。 这样的良田别人连想买,都不一定能够买到,竟然就这样被胡大用当作是河滩地给折抵了?韩度对底层社会的骚操作,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别看底层社会不如上层光鲜,但是在人心鬼蜮之处,并不比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刀光剑影差。 刘氏原本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嫁给了韩德之后,才算是跨越了阶级来到上层。她对于底层社会的蝇营狗苟实在是太清楚了,因此,才会让全家一起来划地,就是想仰仗着韩度这个侯爷的实力,让人不敢弄虚作假。 可是刘氏也忘了,韩度现在是镇海侯,又是安庆公主驸马,根本没有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克扣镇海侯府的土地。反而,韩家都还没有说话呢,就有人在想尽一切办法,变相的为韩家增加土地。 “侯爷若是愿意的话,那下官就将这些土地折抵给侯爷了。当然这样一来,侯爷就要吃些亏了。”胡大用满脸的歉意,好似真的让韩度吃亏了一样,“当然,若是侯爷不愿,那下官便重新为侯爷把二百亩补上便是。” 韩度原本还有些迟疑,毕竟这变相的侵吞老朱的土地,好似做的有些不够地道。可是一想到,自己把传国玉玺都给找回来了,老朱竟然就只赐了一千亩土地,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谁让本侯宅心仁厚、善解人意呢。拿地契来。” 胡大用笑着递上地契,“地契早就准备好了,请侯爷过目。”  正文 一千一十四章 蓝玉的抱怨 韩度打开地契,查看一遍。地契上详细的说明了,真正的土地只有八百亩,剩下的二百亩用荒山和河滩折抵,有应天府的同意和大印。确认无误,韩度便将地契给收了起来。 拿出几卷宝钞,四百贯,隐秘的塞到胡大用手里,韩度说道:“让你们跑一趟也辛苦了,你们去喝喝茶吧。” 胡大用察觉到韩度的动作,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奋力的推脱,“这个,不用......侯爷,真的不用......” 他胡大用做这些,可不是指望着韩度的这点钱来的,他拿出这么大的代价,自然是有着更大的目的。想要借此机会,攀附上镇海侯府。只要韩府接下他奉上的这份大礼,那以后他就有机会找上韩府,一来二去自然就能够将这分机会变成和韩府的干系。 可是人外有人,一山还比一山高。他胡大用想要借此攀附韩府,韩度自己还不愿意呢。直接塞钱给他,将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强行插上一份金钱进去。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以后韩度对于胡大用,就可以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如果胡大用的要求合理,韩度可以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出手帮他一把。但是若是胡大用的心太大,那韩度也可以拿这些宝钞说事。 或许韩度给的钱,还不足以买下这么多的土地。但是不管是多少钱,只要胡大用接下了,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从情谊,变成了交易。 相当于,韩度借此机会,掌握住了此事的主动权。 胡大用自然也明白这钱接不得,可是他一个四品官,如何能够拒绝韩度?在韩度的一再坚持下,胡大用只能十分不情愿的将宝钞收下。 突然之间有了两千多亩的土地,韩家人高高兴兴的坐着马车回家了,尤其是刘氏最为高兴,一路都在畅想着,这么多的土地,该种些什么,每种又应该种上多少。 留下胡大用一个人,拿着四百贯宝钞站在风中凌乱,欲哭无泪。 ...... 梁国公府的热闹,总算是慢慢消停下去了。 韩度这个时候,才带着一份礼单登门。原本以为自己都来过永昌侯府很多次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谁知道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下。 “站在!做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梁国公府吗,岂容你乱闯?”一个守卫见韩度招呼都不打,就要往府里走进去,豁然站出来,手握在刀把上,气势汹汹的将韩度给拦住。 韩度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眼,确定自己今日是穿的侯爵服饰,并不是常服。扯了扯自己的袍服,示意自己的穿着,抬眼朝守卫说道:“看清楚,咱乃是侯爷,本侯难道还不能够进去吗?” 岂料听了韩度的话,守卫不仅没有退开,反而神色更加轻蔑的说道:“这可是梁国公府,侯爷算什么?这几日来府里的侯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韩度顿时眼睛一眯,无语的看着面前大言不惭的守卫。大明的侯爵究竟有多少韩度不知道,但是肯定没有八十个,甚至还活着的连五十个都没有。 正当韩度脸色沉了下来,想要发怒的时候,原来永昌侯府的管家,现在也是梁国公府的管家看到韩度被拦在门口,连忙走了出来。 “侯爷来啦?哎哟,镇海侯你可算是来啦。”管家满脸堆起笑意,提着长衫一角,急匆匆的跑到门外,在韩度面前弓腰驼背的陪着笑脸。 守卫看到管家如此卑躬屈膝的对待面前这人,顿时惊讶的目瞪口呆。 管家见守卫还拦着韩度,顿时骂道:“瞎了你的眼,这位是镇海侯,公爷的结义兄弟,还不快快滚开。” “哦,哦......”守卫听到韩度的身份,顿时吓得连忙闪到一边,低着头再也不敢面对韩度,甚至有害怕韩度记住了他的脸,找他算账的意思。 喝斥走了守卫,管家陪着笑脸,朝韩度说道:“公爷这几日都在念叨着侯爷呢,侯爷来的正是时候,快快请进。” 在管家这个老熟人面前,韩度也不好发作,只好先跟着他进门。迈过大门,韩度将礼单拿出来递给管家,“兄长封公大喜,这是咱的一点心意。” 管家笑呵呵的将礼单接下,还客气的说道:“侯爷和公爷是什么交情?能够来陪公爷说说话,公爷就足够高兴了。请吧!” 韩度跟着管家来到内堂,蓝玉正坐在里面,桌子上酒菜齐全。 韩度看见蓝玉,顿时笑着拱手走进去,恭贺道:“兄长多年所愿,一朝得成,恭喜啊。” 蓝玉脸上笑意展露,不过嘴上却是带着几分抱怨说道:“咱还以为,咱这个梁国公不被你看在眼里,你不来了呢。” 韩度笑着摇摇头,走到蓝玉旁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蓝玉敬去,说道:“这不是知道兄长前几日忙的很,没有空闲嘛。这不,一听到兄长这里消停了一些,咱不就来了? 若是兄长还有怨言,那小弟自罚一杯,就算是向兄长赔罪了如何?” 说着,就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是却被蓝玉眼明手快的给按住。 韩度不明白蓝玉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 蓝玉却微笑着说道:“不该你给咱赔罪,该是咱给贤弟你赔罪才是。” “兄长,这......”韩度想要说话,更加想要挣脱蓝玉的手。可是他一个书生,如何是蓝玉这个沙场猛将的对手? 只感觉手背铁钳子给钳制住了,无论如何用力都是纹丝不动。 蓝玉另外一只手,端起酒杯朝韩度敬了一杯,“啧啧,这一杯是敬你为咱求情。说实话,被关在大牢的滋味不好受啊,那个时候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你这个兄弟够仗义啊,能够抱着传国玉玺跪在奉天殿外面三天三夜为咱求情。” 说完之后,蓝玉才松开了韩度的手。 韩度这才笑着说道:“兄长,当初小弟在大牢的时候,不也是兄长出手,才救了韩家一家人的性命的吗?这些都是小弟该做的。” 牧氏听到韩度来了,连忙过来,正好听见蓝玉和韩度的对话。想起当初蓝玉回京之后便被下狱,整个永昌侯府人心惶惶,却偏偏又束手无策,连求太子殿下求情都毫无结果,牧氏这个当家主母更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而最后还是因为韩度苦求了三天三夜,才让皇上将蓝玉给放了出来,并且加封为梁国公,漫天的乌云都在接到加封圣旨的那一刻散尽。 知道内情的牧氏,对韩度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也正是因为想要感谢韩度,牧氏才会在得知韩度来了之后,便急忙赶来。 现在听到两人的话,牧氏又回想起当初的危机情况,眼睛不由自主的一红,默默地上前为蓝玉把酒满上。 “韩度见过嫂夫人。”见到牧氏站出来,韩度连忙起身行礼。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牧氏眼眶带泪,有着经过了艰难险阻之后,获得新生的庆幸。 蓝玉连忙拉着韩度坐下,笑着说道:“没错,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韩度再次端起酒杯,朝蓝玉恭贺道:“恭喜兄长晋封梁国公。” 刚才被蓝玉这么打岔,现在总算是全了礼数。 蓝玉也笑着和韩度回敬了一下。 可是提到被封为梁国公,蓝玉好似有些不怎么高兴,甚至是在韩度面前,脸色都忍不住沉了下来。 “怎么?兄长都受封梁国公了,还不高兴吗?”韩度笑了笑,打趣的说道。 出乎韩度的意料,蓝玉闻言却重重的叹息一声,回头看向韩度认真的说道:“在其他人面前,咱当然高兴。不高兴,也要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听到蓝玉这么说,韩度顿时觉得事情严重。手里的酒杯,情不自禁的放下。 蓝玉再次沉重的叹息一声,捏着酒杯沉吟一番之后,语气平静的说道:“皇上封了咱梁国公,但是却把咱的兵权给收了。” 韩度闻言一愣,怎么?蓝玉的兵权也被收了? 蓝玉认真的看着韩度的眼睛,说道:“贤弟你说,咱是武将出身,一辈子除了行军打仗也不会别的。这猛然之间将咱的兵权收了,说实话,这比杀了咱还要难受呐。” 韩度不知道蓝玉竟然对兵权看的如此之重,疑惑的抬眼看向一旁的牧氏。 牧氏见韩度看来,便朝他点点头,眼神中带着哀求,希望韩度能够劝一劝蓝玉。蓝玉自从被收了兵权之后,就连被封为梁国公的喜悦都被飞快冲淡。整日在府里喝着闷酒,时不时的还会出言抱怨。 这样的话,若让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因此,韩度今日来了,牧氏便想要请韩度帮忙劝一劝蓝玉。 “说心里话,若是知道皇上会收了咱的兵权,咱还不如不做这个梁国公,就当个永昌侯呢。”蓝玉一边抱怨,一边把酒水不停的往嘴里倒。 韩度见此,连忙挥手将蓝玉拦住。笑着说道:“兄长,你就算是贪酒,也不能这样喝呀。”  正文 一千一十五章 安心 想了一下,韩度找了个理由安慰蓝玉,“或许这次皇上收兵权,也不是在针对你一个人。咱的水师虎符,前几日就被皇上给收回去了呢。” “怎么?你的水师也被收了?”蓝玉神色一变,转头看向韩度。 韩度笑着点点头。 看着韩度一副对于兵权被收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蓝玉不免有些惊奇,靠近韩度低声问道:“兵权被收,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韩度笑了笑,反问道:“咱该有什么想法?” 蓝玉脸色顿时有了几分难看,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道:“皇上为什么会收了咱们的兵权?那肯定就是不怎么信任咱们了呀?那你说咱们都不得帝王之心了,那以后的日子岂能够好过?” 说着更是叹息一声,抬手指着周围说道:“你别看咱这府邸是更大了,也更热闹了。但是咱们一旦失去皇上的信任,要不了多久,这些就要变成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韩度漠然看了周围一眼,抬眼看向蓝玉,有些不明白他这种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兄长,就算是没有了兵权,那岂不是更好吗?打了一辈子,兄长就不想享受享受?和小弟,或者是找上三五好友喝喝酒,难道不比在塞外苦寒之地搏命更好吗?” 蓝玉淡淡的瞥了韩度一眼,抬手将一杯酒给灌了下去,发泄似的怒道:“咱喜欢金戈铁马鼓角争鸣,受不了待在府里一天天老去,咱会疯的。” 牧氏听到韩度的话,站在旁边的身躯都禁不住颤抖。她实在是怕了,怕蓝玉再去折腾。明知道都已经别皇上不信任了,还去折腾,这不是找死吗? 这几年,牧氏已经见过太多的勋贵之家,因为卷入各种案中,被皇上抄家灭族了。她怕,她害怕梁国公府会因为蓝玉的莽撞,成为下一个被抄家灭族的勋贵。但是她却劝不了蓝玉,只能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韩度。 韩度看到之后,沉吟一番,笑着说道:“兄长多虑了,皇上肯定还是信任你的。” “何以见得?”蓝玉侧头看向韩度,想要听听他的解释。 理了一下思路,韩度郑重的说道:“兄长你看,大明军中大帅随着中*山王和曹国公的故去,军中就只剩下信国公、宋国公、颍国公和兄长,你们四位国公了。信国公年事已高,已经不可能再次领兵出征。而宋国公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将来能不能够脱罪,都是一个未卜之数。至于颍国公......” 韩度笑了笑,说道:“不管是论军中的资历,还是统兵的能力,都比不上兄长。因此,咱还是觉得,在皇上心中,兄长还是大明第一统帅的首选。而且,从皇上封你为大将军,统领三军也能够看的出来,皇上对兄长还是信任的。 更何况,兄长还立下如此奇功,军中论资历、论功劳能够和兄长比拟的人也没有了,皇上不信任你信任谁?” 随着韩度有理有据的劝说,蓝玉也低头沉吟着有些相信了韩度的话,可是他心里还是有着疑惑。不禁出声问道:“既然皇上信任咱,那为何要将咱的兵权给收回去呢?” “这我哪儿知道?”韩度借着喝酒,将蓝玉的问题给挡了回去。 不过,虽然韩度是如此回答蓝玉的,可是心里还真是对老朱的做法有些猜测。要么就是有人弹劾蓝玉和自己,导致老朱不得不将兵权给收回去,算是给弹劾的人一个交代。要么就是,老套的‘欲先与之,必先取之’。先将蓝玉的兵权给收回去,看看蓝玉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蓝玉的反应让老朱满意的话,那以后才能够把兵权放心的交到蓝玉手里。 但是这话,韩度却没有办法和蓝玉挑明。如果直接告诉了蓝玉的话,那就相当于是在破坏老朱的计划,说不定就会引来老朱的雷霆震怒。 而且,这既然是老朱对蓝玉的一个考验。那韩度也想要站在一旁看看,面对这样的考验,蓝玉究竟会如何抉择。 蓝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他将韩度的话给记住了,便不再提起此事。 韩度把玩着酒杯,咂摸着说道:“咱建议兄长可以等等看。” “等?”蓝玉有些不明白韩度的意思。 韩度点点头,“对!就是等。” “好吧,那就听你一回,咱就等等看。”经过韩度这么一通劝说,蓝玉心里的郁闷之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牧氏见到蓝玉想法转变,顿时感激的朝韩度看了一眼,连忙给蓝玉把酒倒上。 韩度和蓝玉闲聊着,忽然对蓝玉北伐之后的事情感兴趣。 咳嗽两声,看了站在一旁的牧氏一眼。 蓝玉知道韩度有话要说,便挥挥手,“你先去忙吧。” 牧氏最担心的就是蓝玉兵权被收了之后,会因为苦闷失落导致做出出格的事情来。现在既然被韩度给劝住了,那牧氏也能够安心。笑着点点头便出门离开,将内堂这里留给了蓝玉和韩度两人。 “那元妃究竟是如何的美艳绝伦,以至于让兄长都......”韩度好奇的问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知道蓝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辱没北元皇帝的事情来。 要知道,好在这北元皇帝是被韩度给抓住了。万一要是没有被抓住,脱古思帖木儿逃出生天的话,那对蓝玉和大明肯定会恨之入骨,不死不休。 蓝玉瞪了韩度一眼。 不过韩度却直勾勾的看着蓝玉,对这样的事情很是好奇。 蓝玉见没辙,便叹息一声,说道:“你知道咱姐夫吧?” “开平王常遇春?当然知道,如雷贯耳。”韩度不知道蓝玉为什么要提到常遇春,但是既然蓝玉在这个时候将常遇春给提起,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韩度正襟危坐,准备听蓝玉接下来的话。 蓝玉干了一杯酒,韩度见状连忙把酒给他满上。蓝玉这才沉吟着说道:“你虽然听说过姐夫,但是你对他的事情肯定不了解。姐夫一生征战沙场,浑身上下受创无数,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全靠着他祖传的一秘方。” “什么秘方?”韩度不禁有些好奇,这样的秘闻,要不是蓝玉提起,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而且听蓝玉的意思,这秘方一定非同小可。 自己也是带过兵的人,自然知道若是自己有这样的秘方,那将来若是受伤了,岂不是就多了一分活命的本钱? “这秘方能够快速止血,有利伤口愈合,神奇无比。”蓝玉也没有向韩度隐瞒的意思,直接就说了出来,不过紧接着他就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秘方也有一副作用。” 韩度闻言一愣,静静的看着蓝玉。 “如果用的太多了的话,就会激发起男人的血气,会催人情欲。” 卧槽,听了蓝玉的话,韩度顿时一惊,这东西还有蓝色小药丸的作用? 韩度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问蓝玉为何会对元妃下手的时候,蓝玉会顾左右而言他的提起开平王,提起这常遇春的治伤秘方。 “兄长,难道当初你那样对元妃......就是因为这秘方的缘故?” 蓝玉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当初捕鱼儿海一战,你不会以为咱平安无事吧?当初一战,咱身先士卒,彻底击破北元,但是自己也身受重创,要不是有着姐夫的秘方,咱都不可能活下来。” 懂了,韩度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蓝玉受了重伤,肯定会使用那秘方。而一旦使用了秘方,副作用的驱使下,他若是见到元妃,哪里还会忍得住? 这根本就无关相貌,或许元妃在脱古思帖木儿眼睛里面是貌若天仙。但是毕竟蒙元人和大明人的文化差异太大,或许在大明人看来,婀娜多姿窈窈窕窕的柔弱女子,才是一等一的美人。不过,可能在蒙元人看来,那就是五大三粗,胳臂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胸大屁股大的女子,才好生养,才是一等一的绝色呢? 大家连审美都不同,蓝玉怎么可能一见到元妃,就急吼吼的扑上去?再说了,蓝玉又不是傻子,他连北元的三千大小官员都能够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元妃的重要性?怎么可能会那啥上脑一样,只想着对元妃霸王硬上弓? 现在看来,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开平王的秘方。 这秘方既救了蓝玉的命,但是也害人不浅,差点让蓝玉身败名裂,人头不保。 “那传言说,兄长当初是为了给靖康之耻报仇,才会对元妃动粗的,也是假的了?”韩度神色有些疑惑的问道。 蓝玉轻蔑的哼了一声,说道:“咱可是立志想要成为姐夫那样的当世名将的,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女子计较?再说了,靖康之耻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咱又不认识宋钦宗,凭什么要为帮他报仇?” 果然传言通常都是以讹传讹罢了,最是不可信。  正文 一千一十六章 义子是祸根 不要说蓝玉这样的大丈夫,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把不相干的恩怨,报复到一个女子身上。除非这女子和蓝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那还差不多。 而元妃虽然的确是和蓝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是蓝玉是这仇恨的始作俑者。即便是恨,那也应该是元妃恨蓝玉,而不是蓝玉恨元妃。 “咦?那兄长这些传言,都是怎么传出来的?”韩度有些疑惑,既然是没影子的事情,那这传言怎么会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而且,当初蓝玉对元妃下手的时候,那可是在大军里面。军令如山,寻常士卒即便看到,也不可能张嘴到处胡说八道。更何况,这根本就在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可能传的满城风雨? 这里面,会不会有古怪? 韩度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咱怎么知道?”蓝玉泄气似的喝了一杯酒。当初因为元妃自尽的事情,他也想要过悄悄的处理。但是可惜,还没有等蓝玉处置干净,事情就被人给抖了出来,传的满大军都是,以至于蓝玉不得不认罪。 韩度有些可惜的看着蓝玉,可惜自己当初没有在蓝玉军中。若是有自己在的话,肯定能够将这暗中的黑手给揪出来。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即便是有黑手,人家也早已把首尾给收拾干净了,现在再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其实这也并不能怪蓝玉,他对于行军打仗是行家里手,但是对于阴谋诡计的确是警觉性不足。不仅轻易的被人所算计,还白白错失了抓住黑手的时机。 既然没有机会了,韩度也只好将此事放下。转而问道:“兄长,那当初你为何会纵兵破了喜峰关呢?我知道兄长到喜峰关的时候天色已晚,但是兄长带兵多年,应该知道边关的规矩,夜不开门,这是铁律,喜峰关守将并没有做错什么。” 提起这件事,蓝玉更加的郁闷。朝韩度解释道:“咱怎么可能不知道边关的规矩?” 听到蓝玉如此说话,韩度就更加好奇了,既然知道规矩,那为何还会纵兵破城呢? “那兄长你为何会纵然士卒攻城呢?” 蓝玉脸上浮现起怒气,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说道:“当初咱到喜峰关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咱也没有指望能够通关。想着就在关口安营扎寨对付一晚,等隔日天明再行入关。” 韩度听的连连点头,从蓝玉的述说上来看,他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是要在关口驻扎,那自然要和守军打个招呼,说一声。可是万万没想到,守军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用弓箭射咱。手下的裨将气不过,便直接挥军攻城。那个时候,咱也刚刚破了北元,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见事情都变成这样了,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了。” 对于蓝玉的心高气傲,韩度点头表示能够理解,毕竟是刚刚立下不世之功,这个时候无论是换成谁,都会有傲气的。相反,若是这个时候都没有傲气,还能神色平静的话,那此人的城府之深,也太过可怕了。 忽然韩度想到一点,连忙惊呼道:“不对,难道不是兄长你先命大军攻击的喜峰关守军,他们才还击的吗?” 韩度明明记得当初吴思说过,是蓝玉的大军先攻击的喜峰关,怎么现在蓝玉口中却说是喜峰关守军先攻击的他? 韩度脸色逐渐凝重,吴思没有道理会胡说八道,当初还有着汤鼎在场呢。 吴思作为汤鼎的旧部,面对汤鼎应该不至于胡说。再说了,蓝玉当初可是有着十几万大军,而且还是携大胜之势归来。他吴思手里才多少兵马?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做出主动攻击蓝玉大军的事来。 但是偏偏,蓝玉却是说,是守军先攻击的他?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以自己和蓝玉的关系,他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件事上骗自己。那就是说,既然蓝玉说了是守军先攻击的他,那就一定是守军先开始攻击的。 怎么自相矛盾呢? 韩度有些头痛,下意识的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忽然,韩度想到,当初蓝玉到喜峰关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这黑灯瞎火的,无论是吴思,还是蓝玉,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攻击的他们。 若是有着一只黑手在暗中捣鬼,那就说的通了。吴思和蓝玉说的都是真话,他们都没有先攻击对付,真正先出手攻击的是暗中这只黑手! 韩度眼睛陡然一亮,又是一股阴谋的味道,这味道还很是熟悉。 思路瞬间打开,韩度便想到军中怎么会流传处蓝玉的传言。那就是说,这黑手就藏在蓝玉的大军之中? 对了,当初蓝玉到喜峰关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如果有人悄悄上前接近关口,朝守军射上一箭,那守军自然会毫不客气的还击。 如此一来,整件事就说的通了。 想要知道这黑手究竟是谁,还是要从蓝玉这里打听才行。 不过该如何打听呢?蓝玉应该压根就不会想到他的大军里面,竟然有想要对他图谋不轨的人,要不然以蓝玉的脾气早就将这样的人大卸八块了。也就是说,此人在大军当中隐藏的很好,至少没有让蓝玉发现。 自己就算是问蓝玉,他也给不出什么答案出来。事情有些麻烦了,韩度眉头紧皱,低头冥思苦想。 突然,韩度眼睛一亮,朝蓝玉问道:“兄长,当初守军先攻击你,是如何攻击的,是直接攻击的你吗?” 蓝玉摇了摇头说道:“那到不是,守军攻击的是咱的一个义子。那晚上一丝月光都没有,黑的难以视物,守军自然不会用刀枪了,用的是弓箭。咱那个义子上前去和守军理论,结果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什么话都不说,就朝着他射过去,差点让他命丧当场。” “义子?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一个,咱见过吗?”韩度也是见过蓝玉的几个义子的。 “这是咱后来才收的义子,你没有见过。他当然姓蓝了,咱给他取名字叫蓝平。”蓝玉直接说道,然后继续和韩度叙说,“正是因为守军的如此无理,让咱义愤难平,身边的其他义子见了,便一怒而上,挥军破了喜峰关。” 蓝玉的其他义子,见到蓝平被攻击,气愤之下一哄而上还说的过去。可是这蓝平为什么要上前,又为什么会被守军拿箭射他? 根据刚才韩度的猜测,如果这蓝平就是那只黑手的话,那他就是故意上前的,而且他还悄悄朝着守军射了一箭,让守军误以为大军要攻城,才会导致守军会拿箭射他。 蓝平一定有问题。 不过现在韩度没有直接让蓝玉将蓝平给找来,反而皱着眉头问道:“小弟记得兄长有五六个义子,怎么?后来兄长又收了义子吗?” 听到韩度提起这件事,蓝玉就非常的得意,哈哈笑道:“你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几年咱收的义子可不少,现在怎么也有近百人了。” 近百人! 韩度听到脸色顿时一边,有些恐惧,又有些气愤蓝玉的冒失,恨铁不成钢的厉声问道:“你收这么多义子,想要干什么?” 蓝玉不明白韩度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凝了凝眉毛,说道:“这些义子要么是在战场上救过咱,要么就是很对咱的胃口,见他们孤苦伶仃便将他们收为义子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韩度气恼的直想拿手捂脸,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蓝平的事情了,光是蓝玉这近百义子,就让韩度头大。 这个时候,韩度才忽然明白为什么老朱要将蓝玉给下狱,原来根本就不是因为他对元妃霸王硬上弓,也更加不是因为他挥军攻破喜峰关,同样不是因为蓝玉的嚣张跋扈。 蓝玉立下不世之功,嚣张跋扈一点,老朱根本就没有到非要将蓝玉下狱的地步。 蓝玉之所以会被下狱,就是因为他收了这么多义子! 上百义子,都是骁勇善战之辈,这些人放在京城里面,穿上铠甲就是一股实力不弱的精锐。偏偏这些义子又只会听从蓝玉的命令,这让老朱如何不气? 韩度神色凝重,看着蓝玉说道:“兄长,听我的,你若是想要活命,就把这些义子全部恢复本姓,将他们全部遣散。” 蓝玉听了韩度的话,顿时脸色一沉,语气当中带着不满说道:“不过是些义子而已,再说这其中也有在战场上为咱挡刀的人,若是就此遣散,岂不是显得咱忘恩负义?再说了,咱收一些义子,能够有什么事?” 韩度气的眼通红,连忙闭眼一下,好平复心中的怒气。睁开有些刺痛的眼皮,韩度沉声问道:“收义子是小事?那你看看,你姐夫、中*山王,信国公、宋国公、颖国公,他们当中有一个收义子的吗?”  正文 一千一十七章 锦衣 的确,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收义子的。 这一点,即便是蓝玉也不得不承认。但是承认归承认,他却还是不认为收义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在蓝玉看来,好处是不少的。义子唯他蓝玉马首是瞻,在战场上敢拼敢杀,不管是冲锋陷阵,还是攻城略地,用起来都极为顺手。 因此,蓝玉自然舍不得遣散。 面对韩度眼神灼灼的目光,蓝玉尤自不服气的说道:“他们的确是没有收义子,但是皇上不也一样收义子吗?” 这话说的!韩度都气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难道皇帝能够做的事情,你蓝玉也能够做得吗? 韩度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在蓝玉耳边说道:“皇上收义子,那是因为要打天下,难道你也想要打天下?” 蓝玉脸色陡然一变,他虽然嚣张跋扈,有些无法无天的样子,但是他最为崇拜姐夫常遇春。他知道常遇春对皇上的畏惧,因此连带着他对老朱也是极为畏惧。 “咱,咱可没有这个想法,咱就是觉得义子用起来顺手罢了。” 韩度眼神沉重的摇摇头,说道:“再顺手你也不能用,可以说除了皇上之外,谁都不能用。要不然,你以为你比开平王还聪明,难道你都知道的事情,你以为开平王会不知道?但是你看见开平王有收过义子吗?” 蓝玉闻言,顿时一阵失神,难道自己真的是错了? 蓝玉从小就跟着常遇春打仗,可以说他一身行军打仗的本事,都是常遇春教他的。因此,蓝玉对于常遇春有着十足的迷之相信,只要是涉及到常遇春的事情,他都会下意识的选择相信。 难道,自己真的不能收义子? 见蓝玉的心智已经产生动摇,韩度再趁热打铁加上一把火,“兄长,咱知道兄长和那些义子感情身后。可是兄长想过没有,你现在贵为国公,可是手里的兵权却没了。若是让他们继续跟着你,往后可是前途未卜。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恢复本姓,愿意继续留在军中效力的,便让由得他们,以后有机会你还可以帮衬他们一二。那些厌倦了沙场搏杀的,干脆就此给他们一笔钱财,让他们回去做个富家翁,娶妻生子安乐一生,岂不是也是一件好事?” 韩度相信,蓝玉的这些义子,肯定是各有各的心思。 有人的确是因为报恩,才不得不留在蓝玉身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想着过太平日子了,毕竟这世上嗜血的疯子还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渴望能够过太平日子的。如果有机会离开,这些人肯定不会错过。 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勃勃野心,想要出人头地的。毕竟很多人拼命一搏,为的也不过是能够三餐吃饱,衣食无忧的过完一辈子而已。 当然,人到一百,形形色色。有着想要过安乐日子的,自然也就有着心怀异心,想要踩着别人的骸骨出人头地的。 “这,事情太过突然,让咱想想,好好想想。”蓝玉一时之间也有些迷茫了,不知道是该听韩度的,还是不听。 从蓝玉的本心上来说,他是相信韩度的话的。毕竟韩度为了救他,抱着传国玉玺在奉天殿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这份情谊,他蓝玉不会忘的。而且,韩度的话也的确是有道理,他的姐夫那么受皇上恩宠的人,都没有收义子,或许这义子真的收不得? 常遇春有多受皇上恩宠,蓝玉可是一清二楚,他对姐夫的崇拜也是因为这些。常遇春暴卒之后,得到消息的皇上竟然挥泪赋诗,并且命人绘制常遇春身穿龙袍的画像。可见其恩宠之盛,在整个大明无出其右者,就算是徐达也远远比不上。 蓝玉崇拜姐夫,自然也崇拜他所受到的这份风光。蓝玉羡慕之余,也并不是没有渴望过,有朝一日,他也能够有如此风光。 原本,蓝玉以为他这次在捕鱼儿海彻底破灭北元,论功绩已经不必姐夫差了。即便是还不能够受到和姐夫一样恩宠,皇上也应该对他礼遇有加才是。 可是,让蓝玉万万没想到的是,班师回朝的他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礼遇,反而因为被人弹劾,导致下狱。如此强烈的希望和落差,说蓝玉心中没有对皇上的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后来,被放了出来,还受封梁国公,蓝玉心中的怨气也难以解开。可是现在听了韩度的话,却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深思。当初他姐夫那么大的功劳,但是却从来没有收过义子,而他却收了近百义子,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确是远远比不上姐夫。 从这一点上来说,皇上没有给他和常遇春一样的礼遇,也的确是说的过去。 蓝玉如此想了一番,心里的怨气竟然消散了。 “那兄长就慢慢想吧,咱就不打扰你了。”韩度见蓝玉神色当中有了明悟,知道他已经不再抵触。为了避免适得其反,也不好继续逼迫他。干脆就此告辞,给蓝玉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仔细思量清楚的好。 ...... 韩度离开梁国公府,没有回去,而是直接折向皇宫,求见老朱。 来到奉天门外面,韩度找到一个守门的宦官,走上前悄悄递过去一小卷宝钞,低声说道:“皇上今日心情可好?本侯想要求见皇上。” 宦官也是认识韩度的,笑眯眯的手腕一翻,将宝钞收到袖袍里面。笑着说道:“多谢侯爷赏,皇上今日心情甚好,不过现在正在听几位国子监博士讲经义。侯爷还是稍待片刻吧,等皇上忙完了,奴婢一准就去通禀。” 没辙,韩度只好在这奉天门等着。 好在经常都有官员在这里等候着老朱的召见,因此这里早就准备好了休息等候的地方。也不用韩度呆呆傻傻的站在这里,可以去旁边的房子里坐在等候,还有茶水和点心奉上。 过来近一个时辰,总算是等到老朱空闲下来了。 韩度跟着宦官一路来到奉天殿。 韩度径直走进去,朝老朱拜下:“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啦,平身吧。”老朱对韩度中规中矩的礼节有些无奈。按照常理来说,朕把宝贝公主都下嫁给他了,他应该也尊自己为父皇才是。 不过韩度也有时候会直接叫老朱父皇,但那是在只有一家人在的时候。只要是在朝堂,或者是有群臣在的时候,韩度从来都是尊称皇上。 老朱刚开始的时候,还对韩度如此懂礼节感到满意。可是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了,老朱就总是觉得有些无奈起来。 老朱对于那些时时刻刻把父皇挂在嘴上,想要攀附皇家的驸马看不过眼。但是对于韩度这样,时时刻刻君臣之道分明的驸马,也有些不平之气。 “谢皇上。”韩度也不客气,微微一拜之后,就从地上站起来。 老朱看了韩度两眼,只觉得韩度经过这两年的琢磨,褪去了年少的轻狂,有种才华内敛,沉稳有力的气质。相比起以前的韩度,现在的他更是让老朱欣喜。 “说吧,你来求见朕,有何事?” 韩度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不见,沉吟一番之后说道:“皇上,臣刚刚从梁国公哪里得到一个消息......” 韩度将当初吴思说的情况和蓝玉说的,全部一五一十巨细无遗的告诉了老朱。 老朱何等老练之人,仅仅是一听就脸色一变,显然他也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之处。 “继续说。” 于是,韩度只好把自己的猜测,全都向老朱抖落出来。 老朱听完之后,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慢慢的在丹陛上踱步,半响过后,转头看向韩度,说道:“你的猜测合情合理,即便是这个蓝平没有问题,那蓝玉的其他义子当中也一定有人有问题。” “是的,皇上,臣也是这个想法。”韩度目光跟着老朱苍老的身躯移动,附和着说道。老朱走到龙椅面前,重新坐下,满脸轻松的看向韩度问道:“那你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直接派人将蓝玉的那些义子给抓起来?” 韩度闻言神色一凌,深知老朱根本就不是在调侃自己,而这些话就是老朱自己心里的想法。 老朱从来都是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有时候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 韩度敢保证,如果今日不是自己前来禀报的老朱。而是让老朱自己查到了蓝玉的义子当中有居心叵测之辈,那老朱不会有丝毫顾忌,直接就会将蓝玉的那些义子全部下狱,一个也别想逃脱。 “臣已经劝过梁国公,让他将那些义子全部恢复本姓遣散出去,愿意继续在军中效力的,让他们在军中效力。想要卸甲归田的,给他们一些财物,让他们回去做个富家翁。而蓝玉对此,也有些意动。”韩度低着头,解释了一番,然后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候着老朱的判决。 过了许久,殿内才回荡起老朱的声音,“你啊,还是有些太过宅心仁厚了。” 韩度心里顿时一凌,以为老朱是对自己的提议不满。如果连这都不满的话,那就没有说的,老朱肯定会再次举起屠刀了。 好在老朱接下来的话,让韩度松了口气,“不过你既然想这样做,那就依你吧。嗯,回头朕会嘱咐太子,到时候让他和你一起去。” “谢皇上。臣就此告退。”韩度脸上一喜,不敢再打扰老朱,想要就此离开。 可是老朱却忽然叫住他,“等等。” “皇上,请吩咐。”韩度以为老朱还有什么安排,便主动说道。 老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度,问道:“听说,你带着安庆去了教坊司?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让朕的脸面往哪里搁?” 韩度闻言顿时气息一窒,尴尬的笑了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藏在鹿皮靴子里的脚趾,差点都抠出一个一套三进的宅子出来。把人家的女儿带去教坊司这样的地方,还被人家知道了,责问上来,这的确是太过尴尬了。 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要带安庆去的教坊司啊。是她自己非要去的,不去还不行。 更何况,安庆去的时候也是女扮男装过的,根本就没有人会认识他,怎么会让人知道? 想到这里,韩度陡然一惊,是啊,安庆是女扮男装去的,寻常人根本就认不出来她,那老朱是如何知道的?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韩度的脚后跟,一路向上,冲到了天灵盖。浑身上下,都差点被这股寒意给冻僵。 韩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锦衣卫,只有这些家伙才会如此的无孔不入,什么都能够探听的到。 老朱当年就有想要设立锦衣卫的想法,只是被韩度以代价太大,并且效果不明显,以及会后患无穷给挡了回去。 甚至,韩度还借此提出了密折制度。反正从那时之后,老朱就沉浸在密折里面,玩的不亦乐乎,挺是欢快的。 但是谁能够保证,老朱就会因为有了密折制度,而彻底放弃设立锦衣卫?锦衣卫的确是弊端不少,但若是小规模的设立的话,不仅弊端大大减少,而且还会变得更加隐秘,更加不让人察觉。 韩度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明悟:老朱一定是设立了锦衣卫,要不然他不可能知道安庆去过教坊司。当然,也有可能现在这些不叫锦衣卫,不过其作用肯定会和锦衣卫差不多。 “臣,臣知罪。”面对证据确凿,韩度还能够说什么?他总不能推脱说,这是安庆非要去的吧?虽然事实上就是如此,但是韩度作为安庆的驸马,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 老朱见到韩度没有辩解,直接认罪,好似反而高看了韩度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是连对韩度的警告都没有,便挥手让韩度退下。 老朱刚才这是想要干什么,对自己的敲打?韩度摇摇头,有些猜不透老朱的心思。 正文 一千一十八章 瑶月妹妹? 韩度回到家里,一进院子就被安庆笑着迎上来。帮韩度褪去袍服,还上一身便装。侯爵的袍服繁琐复杂,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沉重。因此,只要是在家里无事的时候,韩度都喜欢还上一身丝绸便装。 轻便不说,穿起来也是十分舒服。 这么多年下来,这已经成为韩度的一个习惯了,就连安庆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丫鬟侍女为韩度更衣,安庆亲自动手的时候少了点。 “哟呵?怎么今日心情甚好,都亲手为我更衣了?”韩度边配合着安庆,边打趣笑道。 安庆莞尔一笑,娇憨的说道:“以前不是有侍女帮你,本公主插不上手嘛。” 韩度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安庆,把偷懒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还是第一次碰见。 安庆嗔怪的给了韩度一眼,算是在韩度面前告了个饶。 见此,韩度才算是收回目光,饶过了她。 不过,安庆却忽然问韩度:“哎,今日时日尚早,要不咱们去教坊司吧?和以前一样,我女扮男装陪你去。” “去教坊司做什么?”说心里话,韩度每次去教坊司都觉得香雪那丫头和瑶月两人的眼神总是怪怪的。瑶月还要好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都是一脸娇羞的模样。而香雪就是无法无天了,不仅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眼神的进攻性还极强,搞得有时候韩度都不敢和她对视,这种感觉在有瑶月在场的时候最为明显。 现在韩度对香雪这丫头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若是实在是避不开,见到她也假装把视线挪开,眼不见为净。 “你不是还在为了我去教坊司的事情吃醋吧?到现在还想要试探我?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嘛,那是汤鼎拉着我去的,要不是因为他,我根本就不会去。”韩度低着头瞪大眼睛,朝安庆袒露心扉。 安庆手指夹着丝帕,轻轻拍了韩度一下,说道:“试探什么?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不过我不是和瑶月妹妹一见如故嘛,这又想她了,便想去看看她。” “等等!妹妹?你们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韩度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庆小腰微微扭动几下,嗔怪的朝韩度说道:“一见如故很正常的好不好,哎哟......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陪着我去教坊司好不好?” 韩度心里疑惑,但是安庆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继续追问。面对安庆的撒娇三连,韩度坚定的摇头:“不好。” “为什么?”见韩东拒绝,安庆刚才的柔弱娇憨顿时没了,公主的派头气势从她身上回复,义正言辞的问道。 韩度长长呼出一道气息,沉声说道:“你女扮男装去教坊司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刚刚父皇都还在为此事责问我呢,现在你再去,如何向父皇交代?” “父皇?”安庆顿时神色一变,对于父皇她有着十足的敬畏。“父皇怎么知道我去了教坊司?” 以前她还在宫里的时候,言行举止都是在父皇安排的女官下,一点一点学起来的。在此过程中,她可没有少被教礼仪的女官给教训,甚至挨打的时候都不少。 直到下嫁到韩家之后,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本着礼仪规矩过活。 韩度察觉到了安庆的这种状态,也没有说过她什么。 等到时间长了之后,安庆自然发现在韩家并没有宫里那么深严的规矩,根本就不需要时时刻刻谨言慎行。而且韩家的规矩即便是在寻常勋贵家中,那也是最为宽松的。甚至是连‘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都没有,每次吃饭的时候,不管是韩度,还是韩景云,或者是韩曙,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完了之后又继续埋头吃饭。 安庆在韩家这样宽松的环境里,才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少女天性。举手投足不再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而就是一个已经嫁为人妇,在韩度面前时常有点娇憨的女人。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以为你女扮男装了,就能够瞒过父皇的眼睛了吧?”韩度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是不好和安庆解释。倒不是信不过她,而是想要守住秘密,那就最好烂在心里,谁都不要告诉。否则一旦露出一丝微风,都有可能吹出一个斗大的窟窿。 太过聪明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里说的聪明不是言谈举止,而是能够在别人还没有说的情况下,先一步洞察到别人的意图,这种聪明。 嗯,就好比历史上的杨修,他就是这样的聪明人。可是他的下场,却是极惨。 而相比起曹操来说,老朱的多疑,恐怕更是在他之上。 韩度要是不小心应付,行吗? “啊?那该如何是好,都已经和瑶月妹妹约好了。现在突然不去了,会不会让她以为我不守信啊?”安庆自从去过了教坊司之后,就对教坊司里的一切很感兴趣。 毕竟教坊司里面对于女人来说新奇的东西太多了,衣袍、内衣、高跟鞋、彩妆...... 虽然这些东西在侯府里面也有,甚至更多。因为李嬷嬷时不时的就会派人主动将这些东西送到侯府,尤其是出了新的东西的时候。 安庆有归有,但是使用的手法上,她却差了香雪瑶月等人许多。毕竟她是公主,又是侯爵夫人不可能像香雪等人那样,成天去琢磨如何才能够展现出最好看的一面。 安庆当初气势汹汹的去了教坊司,怎么会和瑶月等人一见如故?就是因为这个。她喜欢上了香雪等人的打扮手法,想要她们教她呢,自然好的像是老朋友一样。 “那就派个人去通知她一声,就说你去不了了。”韩度换上了一身便服,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舒舒服服的在椅子上坐下。 “不!”一听说韩度的提议,安庆就断然拒绝。 韩度奇怪的看了安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笑了笑说道:“这可是父皇的旨意,父皇今日都已经警告过我了,难道你还想抗旨?” 安庆哪里敢抗旨不遵,可是让她就这样放弃,她也不肯甘心。只好俯身走到韩度旁边,假模假样的韩度揉揉肩膀。“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知道你办法最多了。” 韩度面对安庆的撒娇,简直就毫无抵抗之力,抬头看着她,笑着说道:“你不能去教坊司,但是你可以将瑶月约出来啊,她又不是不可以离开教坊司。” 安庆闻言,顿时小手一拍,兴奋的跳起来,“对啊,把她越到府里,我不就可以不用进教坊司了吗?” 可是还没有等安庆高兴多久,她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狐疑的看着韩度,“相公你是不是早就想要将瑶月带到府里,才故意这样说的?”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让她来府里?”面对安庆不信任的目光,韩度只感觉到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要见她的是你,要我想办法的也是你。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让你将她带回府里啊。你要和她见面,随便找个酒楼坐坐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将她带回府里?”韩度一副自己是被冤枉的,都是安庆误会了自己,自己绝对没有她的那种想法。连珠炮似的给安庆解释了一番,才让安庆狐疑的神色慢慢褪去。 “好啦,是我错怪你了嘛。”安庆俯身下来,抱着韩度的手臂贴在她的胸口摇了摇。韩度透过好几层的丝绸衣衫,都能够感觉到一阵软玉温香的强烈挤压。 这个时候韩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尽量放的平稳,生怕一丝一毫的举动都会破坏此刻的享受。 安庆见韩度没有脾气了,顿时松开了他的手臂,还没有等韩度反应过来了呢,就一溜烟的跑了。只在空中留下一句,“我这就派人去知会瑶月妹妹,在海鲜楼等她。” 韩度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的看着安庆消失的背影,哪怕是伸手都不能够把她给拽回来。下意识的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凉的! 顿时气恼的将茶杯重重放回到桌子上,心气难平。 ...... 蓝玉最终还是没有拿定注意,于是便派人通知韩度过去。 而韩度想了想,便到东宫去找到朱标,两人准备劝劝蓝玉。 在梁国公府里见到蓝玉,蓝玉还是坐在内堂喝酒,见到韩度和朱标联袂而来,他顿时站起,朝朱标躬身拜下。 “臣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当先一步上前,热情的将蓝玉扶起,笑哈哈的说道:“舅舅,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蓝玉也不客气,顺势起身招呼着两人坐下。 刚刚落座,韩度便先开口问道:“兄长,你还有什么顾虑,说出来听听?” 蓝玉沉吟了一番,说道:“你说的事情咱也仔细想过,若是继续留着这些义子,的确是有些不妥。不过咱这才被封为梁国公,就要将他们赶走,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了?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恐怕会被人给说闲话吧?” 韩度听了朝朱标看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沉默。 从情理上来说,蓝玉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正文 一千一十九章 嫌疑 可是蓝玉继续留着这些义子,那坏处简直是太大了。 在这京城腹地有着上百骁勇善战的精锐,这就好比是在老朱的眼皮子里,给放了一根刺啊!说真的,韩度对于老朱明知道蓝玉有这么多的义子,还给蓝玉封公,光是这份忍耐力,就让韩度感到浑身发冷,可怕! 让老朱这样的帝王忍你、让你,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这些将来都要被一一清算的。现在老朱忍让的越多,那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下手就会越不留情。 因此,无论如何,蓝玉的这些义子必须遣散。 韩度想了一下,轻松的笑了起来,见蓝玉疑惑的看向自己,便解释道:“这还不简单?兄长又不是在逼他们离开,一切全凭他们自愿。愿意离开的,若是兄长觉得亏欠他们,可以赏赐的丰厚一些,甚至在老家给他们某个职位也是可以的。若是不愿意的,那也由他们自己选择,但是兄长要把蓝姓给收回来,让他们恢复本姓。” 蓝玉听的点点头,算是同意的韩度的想法。去留自愿,自然算不得刻薄寡恩了。就算是那些想要继续留,只要他们不再姓蓝了,那以后即便是有什么事情,也要好处置很多。 “好。”蓝玉总算的点头下定了决心,“不过,咱的义子也不是全都在府里,有几位还在军中担任将校,咱现在也没有兵权,只能够派人去通知他们一声,究竟他们有没有空来咱这里,还不好说啊。” 这话鬼都不信!韩度只是笑了笑,打个哈哈便将此事揭过去。 身为蓝玉的义子,即便是在军中担任将校,也不可能违逆蓝玉的命令。蓝玉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在朝朱标表达他被收了兵权的不满罢了。 可是这件事,即便是朱标也做不了老朱的主,更加不可能许诺蓝玉什么,只好故作不知的混过去。 果然,随着蓝玉一声令下,他那些在军中担任将校的义子,一个不落的就赶来梁国公。 “义父......” “义父......” 接二连三,都有人走进大堂,朝蓝玉拜下。 见到人到齐了,蓝玉有些舍不得的看着眼前一片晃动的身形。说实话,这近百义子每一个都认识他蓝玉,但是蓝玉却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他当初收义子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甚至有时候,一顿酒喝高兴了,旁边有人要认他为义父,他也就笑呵呵的答应了。 等到酒醒过后,虽然觉得稀里糊涂的就认下义子,但是一向一口唾沫一个坑的他,又抹不开颜面拒绝,便只好认了下来。 甚至蓝玉都没有想过,这稀里糊涂之间,他的义子竟然就有这么多。 而韩度则坐在蓝玉右手边,脸色有些不好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这些人一个个孔武有力,都身穿甲胄,即便是那些在府里的人,也是站不卸甲,刀不离身。这些哪里是什么义子,根本就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精锐。这样的一支人马留在梁国公府里,别说是老朱了,就连韩度都不可能放心。 见人都到齐了,蓝玉也不再犹豫,端起一碗酒站了起来,“你们都认咱这个义父,不过咱今日才发现,自己这个义父没有当好啊,你们当中有些人咱甚至都叫不出来名字,你们当中有人在为咱挡过箭矢,有人为咱挨过刀......” 蓝玉一番感慨,说的是声泪俱下,将所有的义子都感动了个遍。然后才话锋一转,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是拿着赏赐回去做个富家翁,还是继续在军中做将校厮混,都由得他们。反正无论如何,蓝玉是下定决心要把蓝姓给收回来的,一个都不留。 蓝玉的话说完,整个堂内安静的如同死寂一般,落针可闻。 所有人在来到这里之前,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些。 良久的沉默过后,见没有人开口,蓝玉正好说话,却被面前一人给打断。 只见一个孔武有力的义子,穿着校尉的铠甲,满目通红的看着蓝玉,声音犹如在哭诉一样朝蓝玉问道:“义父这是不要孩儿了吗?” 蓝玉心中有些不忍,不想面对此人满脸的哀求,只好侧脸避开,说道:“你们也是有父母,跟着咱姓也不好。而且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咱们也算是父子一场,自然不想你们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蓝玉不这样说还好,一这样说,面前这位义子神色顿时激动起来,挥拳吼道:“咱没有父母,义父就是咱的再生父母,咱不答应!” “对,咱们绝不答应!”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会附和。不过好在除了前面十几个在军中担任将校的人附和之外,后面的其他人都是纹丝不动,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蓝玉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喝道:“蓝平,你有什么答应不答应?咱说过,这不是在逼你们。是走是留,你们自己选。但是从今日起,你们都要恢复本姓。” 此人就是蓝平? 韩度听到蓝玉的话,不免多看了蓝平几眼。此人在喜峰关的举动,实在是让韩度不得不对他产生怀疑。 蓝平面对蓝玉,他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忽然看到坐在一旁的韩度,眼底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快走两步冲到韩度面前,指着他说道:“是不是你蛊惑的义父?咱们父子情深,你为何如此狠毒,如此对咱们挑拨离间?” 韩度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下意识的将手摸到腰上,抽出一把左轮拿在手里把玩着。 冷眼看向蓝玉,沉声说道:“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看到韩度左轮在手,蓝平顿时禁不住的被惊得后退一步。眼中对韩度的狠辣之色再度燃起,又很快消泯下去。带着满脸的委屈,指着韩度说道:“怎么?你是要拿左轮打死咱吗?来啊,来啊,打死咱倒还好了,免得让咱受此剜心之痛。” 蓝平说的委屈,但是他的手却悄然的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蓝玉眼疾看到,顿时一声大喝:“混账,你想要干什么?” 双眼圆瞪,死死地盯住蓝平。 蓝平顿时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异想天开,想要趁着韩度反应不及下手,结果却被蓝玉给察觉了。韩度一个文若书生,即便是拿着左轮,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蓝平也未必就会怕了。他若是突然暴起,那真的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可是蓝玉不同,蓝玉的实力本就要远超过他。他即便是拿刀,蓝玉空手,他也没有什么把握。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蓝平就想清楚了一切,瞬间松开握着刀柄的手,连忙上前哭诉,想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已经被蓝玉看在眼里了,而且这既然韩度不止一次的告诫过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想法,即便是义子也不可能完全和他是一条心。 原本蓝玉对韩度的这些说辞,还有些嗤之以鼻,但是刚才那一幕的确是让蓝玉清醒了不少。这混蛋竟然想要对韩度下手! 韩度不仅是他蓝玉的结义兄弟,而且还刚刚救过他的命,这样的人他都敢动手,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蓝玉不管蓝平如何哀求,都是无动于衷,执意要让他恢复本姓。至于,他自己究竟选择领赏回老家,还是继续留在军中担任将校,蓝玉都不会再去管了。 韩度也眼神灼灼的看在蓝平,刚才那一瞬间韩度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杀意。这杀意来的如此毫无来由,如此猛烈,让韩度一时间想不到自己究竟在哪里得罪了蓝平。 而且韩度还从蓝平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他是认识自己的。不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而是已经认识自己很久的那种感觉。 可是自己明明才是第一次看到蓝平,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很久了呢? 还有,刚才韩度明显的感觉到,蓝平对自己的恨意,那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日积月累下爆发出来的。 自己都是第一次看到蓝平,他以往对自己的恨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韩度心里淡淡一笑,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事情不出韩度所料,蓝玉的这么多义子当中,也只有那十几人对此极力的反对,而其他人则是静静站在一旁观望。 这些人虽然也是蓝玉的义子,但是恐怕很多人蓝玉都叫不出名字来。既然原本就和蓝玉疏远,他们自然也没抱有想要从蓝玉身上得到高官厚禄的希望。现在能够拿着钱顺利退去,再有蓝玉帮忙为他们在老家物色一个职位,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并没有丝毫的反感。 在多数人都默认的情况下,蓝平等人再是痛哭流涕,也改变不了蓝玉的决心,最后只好无奈的退去。 见事情没有什么波折之后,韩度变示意朱标出门,将空间留给了蓝玉和他的那些义子。 刚刚走出梁国公府大门,朱标便转头超韩度问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处心积虑的要让舅舅和他那些义子划清界限?” 韩度无奈的瞪了朱标一眼,说道:“你少装糊涂,我就不信,你会看不到那些义子的害处。” 朱标闻言顿时语气一滞,停顿几息之后,才叹声说道:“舅舅的这些义子,父皇早就看不过去了。就连孤都隐晦的提醒过舅舅好几次,可是不知道舅舅是没有意会到,还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到你出手之前都没有分毫遣散这些人的意思。 说起来,还是你有办法。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让舅舅同意遣散他这些义子了,不错,不错,你有本事。” 韩度没好气的回应了朱标一眼,心里直叹气,想要劝蓝玉哪里有容易的?要不是自己趁此机会,让蓝玉对蓝平这样的义子产生了怀疑,蓝玉根本就不可能同意遣散他们。 蓝玉不傻,当初和韩度的谈话,韩度提到的种种不对劲之处,让他不得不心生怀疑。当初他受伤用药,明明不重的伤势,用的药却是大了很多。原本蓝玉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被韩度提起,他才不得不产生疑惑。因为给他上药的人,就是蓝平。这件事,蓝玉并没有告诉韩度,因此韩度不可能故意陷害蓝平。 而喜峰关的事情,也让蓝玉不得不怀疑蓝平。按照韩度的说法,既然守军是受到攻击之后,才会选择反击的。那当初站在最前面的蓝平,就有最大的嫌疑。 正文 一千二十章 建马场 可是蓝玉继续留着这些义子,那坏处简直是太大了。 在这京城腹地有着上百骁勇善战的精锐,这就好比是在老朱的眼皮子里,给放了一根刺啊!说真的,韩度对于老朱明知道蓝玉有这么多的义子,还给蓝玉封公,光是这份忍耐力,就让韩度感到浑身发冷,可怕! 让老朱这样的帝王忍你、让你,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这些将来都要被一一清算的。现在老朱忍让的越多,那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下手就会越不留情。 因此,无论如何,蓝玉的这些义子必须遣散。 韩度想了一下,轻松的笑了起来,见蓝玉疑惑的看向自己,便解释道:“这还不简单?兄长又不是在逼他们离开,一切全凭他们自愿。愿意离开的,若是兄长觉得亏欠他们,可以赏赐的丰厚一些,甚至在老家给他们某个职位也是可以的。若是不愿意的,那也由他们自己选择,但是兄长要把蓝姓给收回来,让他们恢复本姓。” 蓝玉听的点点头,算是同意的韩度的想法。去留自愿,自然算不得刻薄寡恩了。就算是那些想要继续留,只要他们不再姓蓝了,那以后即便是有什么事情,也要好处置很多。 “好。”蓝玉总算的点头下定了决心,“不过,咱的义子也不是全都在府里,有几位还在军中担任将校,咱现在也没有兵权,只能够派人去通知他们一声,究竟他们有没有空来咱这里,还不好说啊。” 这话鬼都不信!韩度只是笑了笑,打个哈哈便将此事揭过去。 身为蓝玉的义子,即便是在军中担任将校,也不可能违逆蓝玉的命令。蓝玉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在朝朱标表达他被收了兵权的不满罢了。 可是这件事,即便是朱标也做不了老朱的主,更加不可能许诺蓝玉什么,只好故作不知的混过去。 果然,随着蓝玉一声令下,他那些在军中担任将校的义子,一个不落的就赶来梁国公。 “义父......” “义父......” 接二连三,都有人走进大堂,朝蓝玉拜下。 见到人到齐了,蓝玉有些舍不得的看着眼前一片晃动的身形。说实话,这近百义子每一个都认识他蓝玉,但是蓝玉却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他当初收义子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甚至有时候,一顿酒喝高兴了,旁边有人要认他为义父,他也就笑呵呵的答应了。 等到酒醒过后,虽然觉得稀里糊涂的就认下义子,但是一向一口唾沫一个坑的他,又抹不开颜面拒绝,便只好认了下来。 甚至蓝玉都没有想过,这稀里糊涂之间,他的义子竟然就有这么多。 而韩度则坐在蓝玉右手边,脸色有些不好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这些人一个个孔武有力,都身穿甲胄,即便是那些在府里的人,也是站不卸甲,刀不离身。这些哪里是什么义子,根本就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精锐。这样的一支人马留在梁国公府里,别说是老朱了,就连韩度都不可能放心。 见人都到齐了,蓝玉也不再犹豫,端起一碗酒站了起来,“你们都认咱这个义父,不过咱今日才发现,自己这个义父没有当好啊,你们当中有些人咱甚至都叫不出来名字,你们当中有人在为咱挡过箭矢,有人为咱挨过刀......” 蓝玉一番感慨,说的是声泪俱下,将所有的义子都感动了个遍。然后才话锋一转,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是拿着赏赐回去做个富家翁,还是继续在军中做将校厮混,都由得他们。反正无论如何,蓝玉是下定决心要把蓝姓给收回来的,一个都不留。 蓝玉的话说完,整个堂内安静的如同死寂一般,落针可闻。 所有人在来到这里之前,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些。 良久的沉默过后,见没有人开口,蓝玉正好说话,却被面前一人给打断。 只见一个孔武有力的义子,穿着校尉的铠甲,满目通红的看着蓝玉,声音犹如在哭诉一样朝蓝玉问道:“义父这是不要孩儿了吗?” 蓝玉心中有些不忍,不想面对此人满脸的哀求,只好侧脸避开,说道:“你们也是有父母,跟着咱姓也不好。而且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咱们也算是父子一场,自然不想你们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蓝玉不这样说还好,一这样说,面前这位义子神色顿时激动起来,挥拳吼道:“咱没有父母,义父就是咱的再生父母,咱不答应!” “对,咱们绝不答应!”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会附和。不过好在除了前面十几个在军中担任将校的人附和之外,后面的其他人都是纹丝不动,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蓝玉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喝道:“蓝平,你有什么答应不答应?咱说过,这不是在逼你们。是走是留,你们自己选。但是从今日起,你们都要恢复本姓。” 此人就是蓝平? 韩度听到蓝玉的话,不免多看了蓝平几眼。此人在喜峰关的举动,实在是让韩度不得不对他产生怀疑。 蓝平面对蓝玉,他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忽然看到坐在一旁的韩度,眼底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快走两步冲到韩度面前,指着他说道:“是不是你蛊惑的义父?咱们父子情深,你为何如此狠毒,如此对咱们挑拨离间?” 韩度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下意识的将手摸到腰上,抽出一把左轮拿在手里把玩着。 冷眼看向蓝玉,沉声说道:“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看到韩度左轮在手,蓝平顿时禁不住的被惊得后退一步。眼中对韩度的狠辣之色再度燃起,又很快消泯下去。带着满脸的委屈,指着韩度说道:“怎么?你是要拿左轮打死咱吗?来啊,来啊,打死咱倒还好了,免得让咱受此剜心之痛。” 蓝平说的委屈,但是他的手却悄然的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蓝玉眼疾看到,顿时一声大喝:“混账,你想要干什么?” 双眼圆瞪,死死地盯住蓝平。 蓝平顿时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异想天开,想要趁着韩度反应不及下手,结果却被蓝玉给察觉了。韩度一个文若书生,即便是拿着左轮,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蓝平也未必就会怕了。他若是突然暴起,那真的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可是蓝玉不同,蓝玉的实力本就要远超过他。他即便是拿刀,蓝玉空手,他也没有什么把握。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蓝平就想清楚了一切,瞬间松开握着刀柄的手,连忙上前哭诉,想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已经被蓝玉看在眼里了,而且这既然韩度不止一次的告诫过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想法,即便是义子也不可能完全和他是一条心。 原本蓝玉对韩度的这些说辞,还有些嗤之以鼻,但是刚才那一幕的确是让蓝玉清醒了不少。这混蛋竟然想要对韩度下手! 韩度不仅是他蓝玉的结义兄弟,而且还刚刚救过他的命,这样的人他都敢动手,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蓝玉不管蓝平如何哀求,都是无动于衷,执意要让他恢复本姓。至于,他自己究竟选择领赏回老家,还是继续留在军中担任将校,蓝玉都不会再去管了。 韩度也眼神灼灼的看在蓝平,刚才那一瞬间韩度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杀意。这杀意来的如此毫无来由,如此猛烈,让韩度一时间想不到自己究竟在哪里得罪了蓝平。 而且韩度还从蓝平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他是认识自己的。不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而是已经认识自己很久的那种感觉。 可是自己明明才是第一次看到蓝平,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很久了呢? 还有,刚才韩度明显的感觉到,蓝平对自己的恨意,那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日积月累下爆发出来的。 自己都是第一次看到蓝平,他以往对自己的恨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韩度心里淡淡一笑,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事情不出韩度所料,蓝玉的这么多义子当中,也只有那十几人对此极力的反对,而其他人则是静静站在一旁观望。 这些人虽然也是蓝玉的义子,但是恐怕很多人蓝玉都叫不出名字来。既然原本就和蓝玉疏远,他们自然也没抱有想要从蓝玉身上得到高官厚禄的希望。现在能够拿着钱顺利退去,再有蓝玉帮忙为他们在老家物色一个职位,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并没有丝毫的反感。 在多数人都默认的情况下,蓝平等人再是痛哭流涕,也改变不了蓝玉的决心,最后只好无奈的退去。 见事情没有什么波折之后,韩度变示意朱标出门,将空间留给了蓝玉和他的那些义子。 刚刚走出梁国公府大门,朱标便转头超韩度问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处心积虑的要让舅舅和他那些义子划清界限?” 韩度无奈的瞪了朱标一眼,说道:“你少装糊涂,我就不信,你会看不到那些义子的害处。” 朱标闻言顿时语气一滞,停顿几息之后,才叹声说道:“舅舅的这些义子,父皇早就看不过去了。就连孤都隐晦的提醒过舅舅好几次,可是不知道舅舅是没有意会到,还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到你出手之前都没有分毫遣散这些人的意思。 说起来,还是你有办法。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让舅舅同意遣散他这些义子了,不错,不错,你有本事。” 韩度没好气的回应了朱标一眼,心里直叹气,想要劝蓝玉哪里有容易的?要不是自己趁此机会,让蓝玉对蓝平这样的义子产生了怀疑,蓝玉根本就不可能同意遣散他们。 蓝玉不傻,当初和韩度的谈话,韩度提到的种种不对劲之处,让他不得不心生怀疑。当初他受伤用药,明明不重的伤势,用的药却是大了很多。原本蓝玉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被韩度提起,他才不得不产生疑惑。因为给他上药的人,就是蓝平。这件事,蓝玉并没有告诉韩度,因此韩度不可能故意陷害蓝平。 而喜峰关的事情,也让蓝玉不得不怀疑蓝平。按照韩度的说法,既然守军是受到攻击之后,才会选择反击的。那当初站在最前面的蓝平,就有最大的嫌疑。 正文 一千二十一章 作乐 建马场,这是韩度的想法。 这些土地虽然多,但是韩家也不靠种地来过活。即便是种棉花的收益高,但是对于韩度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 而老朱不是在提防着自己吗?不是把自己的兵权都给收了吗?虽然韩度心里对老朱拿走水师兵权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是韩度却不能表现出来。不仅不能表现出来,还要作出被收了兵权之后无所谓的态度。 想要这样,就需要打消老朱的疑心。 该怎么打消? 其实前面已经有人给韩度作出了示范,比如说徐达吧,每次出征回来,不管是获得多大的胜利,都是毫不犹豫的将兵权主动交还给老朱,不会表现出有一丝一毫的留恋。而且他对朝堂之上的事情,从来不掺和,天长日久自然向老朱表明心迹,老朱不会疑他。 但是朝堂的事,自己没有办法不掺和! 韩度可不是向徐达那样的孤家寡人一个,他还有着书院呢,书院里面那么多的学子可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作为师者,可不仅仅是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么简单。 他还需要为书院的学子铺好路,而且是在朝堂之上为他们铺路。 要不然,在学而优则仕的普遍认知下,书院的学子要是连官都做不了,那无论书院的数理化学问有多牛,都不可能成为天下学问的主流。 或许,等到韩度死去,书院和这些学问都要随着他一起去。 这是韩度万万接受不了的,韩度想要的是书院跟着数理化学问而光耀千古,彻底成为大明学问的顶流,让大明的智慧之光睥睨天下,光耀万世。 因此,徐达能做的事情,韩度不可能做。 此路不通! 然后就是汤和了,他面对老朱的猜疑是怎么做的?这个老不羞,竟然让老朱赐给他一百美人,也亏他一把年纪了,还出的了这个口。 不过汤和这也只是在老朱面前自污名声罢了,即便是他真有亲近美人的想法,他那把老骨头也不会答应。 而韩度可是驸马,要是敢向老朱要美人,别说是一百个了,哪怕是开口要一个。恐怕老朱都会顿时暴起,打断韩度的腿。 韩度思来想去,适合自己的自污名声的做法,也就只有作乐了,连寻欢都是不可能的。 原本韩度一直都在苦恼,该如何才能够展示自己作乐的与众不同。可是在看到老朱赐给自己的土地之后,韩度就有了想要建立一个马场的想法。 不就是享乐吗?不就是花钱吗?正好上辈子就对赛马的事情极为好奇,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见识一番。那现在自己有这个条件了,干脆自己建个马场,弄些马匹来赛马岂不是更好? 马匹不缺,骑手也不缺,现在就缺个马场。 安庆陪着韩度走了一番,对于韩度将这些土地用来种棉花,还是用来建马场,她并不在乎。反而地上的青草沾着微湿的露珠,让她更加留恋。 回去的路上,穆达一直都是愁眉苦脸的。在他看来,多好的地啊,不管是种棉花,还是种粮食都是绝好的土地。 但是韩度偏偏要拿来建什么马场,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不行,他虽然劝不了韩度,那就找能够劝住韩度的人。 于是,一回府穆达分毫不敢耽搁,直接去找到韩德,把韩度打算拿土地来建马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抖了出来。 韩德听了之后,也大感奇怪,连忙派丫鬟将韩度找来。 “听说你要把那些土地都拿来建马场?那些可都是上好的地啊,若是用来建马场岂不是浪费了么?你若是想要养马,那就让人在府里养上几匹,不就好了么。没有必要把那么多土地,都拿来养马吧?” 韩度端起侍女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笑着说道:“爹,我建马场可不仅仅是为了养马,还要赛马呢。” “赛马?什么赛马。”韩德不明白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度只好解释道:“赛马嘛,顾名思义就是一种骑马的比赛,看在跑过一定的路程,看谁跑的快,谁快谁赢。因此,不仅是要建马场,还需要建赛马的跑道、观看的看台,以及楼阁之类的东西......” 听着韩度嘴里随口吐出的一个个字眼,韩德就好似听到了哗啦啦银子如水一般流淌出去的声音。 等到韩度说完,韩度脸色都变了,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这些,是不是要花很多钱才能够建好?” “当然。”韩度附和着点点头,修建这些设施,哪里有不花钱的呢? “需要多少钱?”韩德紧张的看着韩度。 韩度想了一下,心里估算片刻,说道:“如果全部修完,那肯定花费不小,应该会需要大概百万贯吧。不过,咱准备先把主体的架子搭起来,二三十万贯也就差不多了。” 听到三十万贯,韩德的心脏都猛烈的跳动几下。并不是韩家拿不出这三十万贯,而是在他的认知当中,花钱就没有这个花法的。 随手就花出去三十万贯,金山银山都不够这样花的。 “花这么多钱......要不,还是种棉花算了吧。”韩德都不知道该怎么劝阻韩度,干脆拿种棉花说事。 韩度微笑一声,耐心的继续解释道:“爹,这些钱可不是白花的。这马场建起来之后,可是能够赚钱的。百万贯虽然多了点,但是这并不是要咱们一次性就投入这么多钱。咱们先投个三十万贯进去,等到赚钱了之后,再继续投入。” “这马场还能够赚钱?能够赚多少?”韩德顿时眼睛一亮。别人赚钱的本事如何,他不清楚也不关心,但是他却是知道韩度是如何赚钱的。想当初,教坊司在别人手里简直就是一个破落户一样,连自己都养不活。可是到了韩度手里,才多久啊?就变成了京城有名的吞金巨兽,日进斗金那都是往少了说。 “不会比教坊司差就是了。”韩度神色淡淡的说道。说这话韩度是有底气的,这世上来钱快的生意,无非不过是色和赌。色这一个,已经被教坊司给占了。因此,韩度变将主意打到赌上面。 虽然京城里面也有着大大小小的赌坊,但是这些赌坊在韩度眼里都是渣渣,只能够从普通百姓手里扣点蚊子腿出来罢了。 京城这么多的赌坊,有谁看到有王公大臣进去的? 不是王公大臣不好赌,只是因为赌坊的逼格太低,他们去了太过掉身份而已。当然文官不去赌坊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穷,还有他们知道赌坊都是用下三滥的招数骗人的,自诩为聪明人的他们,怎么可能去? 而韩度的想法就是,为这些王公大臣找一个集休闲娱乐和雅赌的地方。赛马,就是一种雅赌的方式。 “好,这三十万贯咱们韩家投了。”韩德顿时拍板决定下来,将穆达的让他来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 有一处即将能够和教坊司一样赚钱的地方,还是韩家自己的,那还在乎什么三十万贯的投入?就算是百万贯现在拿出来,韩德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于是,韩度要拿近千亩土地来建马场,并且准备投入三十万贯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短短几日就在京城里面传的满城风雨。 千亩土地,若是种上粮食,运气好点一年不会少于三千贯的收益。可是韩度不仅放弃了这些收益,还要投三十万贯进去。 三十万贯啊,这要是换成种地,那要一百年才能够收得回来。 韩度要么是败家子,要么就是疯了! 京城百姓到处都在传韩度是如何如何的败家,有些人当初就不看好韩度的,比如说,那些看到韩度将海带挑回去准备吃,而嘲笑韩度的人。虽然后来的事实把他们的脸打的啪啪作响,甚至这些人自己都开始吃海带,但是却免不了对韩度的记恨。 只要有嘲笑韩度的机会,他们就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对韩度一阵冷嘲热讽。虽然每次的结果都是被啪啪打脸,但是架不住他们对韩度看衰执着。 “败家子,败家子啊,拿三十万贯扔到土地,天下没有比韩度更能败家的了。咱看这镇海侯府啊,有韩度在,它也长不了......”酒肆当中,有人对韩度的举动一番指桑骂槐。 对于这些人的话,韩度也只当作没有听到。毕竟自己又不是宝钞,能够得所有人的喜欢。人生在世,不招人恨是庸才啊。 当然,有讨厌韩度的,自然也就有间接沾了光之后,自觉为韩度说话的。 “镇海侯可是号称善财童子,不管是教坊司,还是出海,哪一件哪一桩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咱看镇海侯此举必有深意,说不定又是一桩赚钱的大买卖。” 说韩度好的人,大多都是新兴起来的商人,尤其是海商,以及靠着证券买卖发财了的人。这些人从韩度身上得到过实实在在的好处,因此对于韩度有着天然的信任。毕竟话说的再好听,都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韩度赚钱自然是一把好手,但是哪也要看是做什么?不管是教坊司,还是出海贸易,这些本来就是很赚钱的买卖。教坊司以往之所以经营不善,那是因为主事无能,若是换成了老夫,也未必做的比韩度差。”一个胡子花白的中年文士坐在酒肆里,摇着扇子挥斥方遒:“但是建马场却是不一样啊,养马能够赚几个钱,不是一目了然的吗?老夫敢断定,韩度若是花了这三十贯用来养马,一定会赔的血本无归。” “噫~”面对中年文士的大放阙词,一众百姓都嘘声四起。 百姓们虽然不懂经营教坊司有多难,但是他们知道,要是真像中年文士说的这么简单,那以前的教坊司就不会连饭都吃不上了。 而有几个商贾看到中年文士这样说,心里变猜测,‘这位应该是位微服私访的官老爷吧,看他的意思是有意教坊司主事一职,但是却偏偏不能够得偿所愿,才在这里贬低韩度,太高他自己?’ 教坊司主事一职现在是什么样的肥差,在京官当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不知道有多少自诩神通广大的京官,都死死地盯着教坊司主事。 甚至连商贾中人,也清楚这点。他们虽然对朝堂上的事情比较陌生,但是他们对银子极为敏锐啊。教坊司不仅让京官眼红,同样也让一种商贾眼红。一个能够年入数百万贯财富的生意,这些商贾做梦都想拥有。 可惜,这生意是宫里的,他们再眼红也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 商贾慑于中年文士可能是京官的身份,不敢胡乱插话,但是寻常百姓可不会惯着。 别说这中年文士还没有说他是官员了,他就算是表明身份,百姓也不会怕了他。 “先生既然如此大才,那为何不去向皇上自荐呢?”有百姓看不惯中年文士目中无人的样子,出言戏谑道。 中年文士顿时气的脸色泛红,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他要是有资格去向皇上自荐,哪里还有功夫在这里大放阙词?不早就把教坊司主事一职收入囊中了? “哈哈哈......”见中年文士解释不上话,人群当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不仅是京城百姓当中,就连是朝堂之上,韩度话三十万贯养马的事情,也被人拿出来说事。 “臣有本奏。”詹徽昂首挺胸的站到中间,心里充满了信心。 “准奏。”老朱对于詹徽这人还是很满意的,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将他从一介秀才,提拔成为督察院左都御史。 “臣弹劾韩度,妄为无度。皇上赐给韩度的可都是良田,他竟然敢将皇上赐与的土地,拿来养马。皇上曾说过,农乃天下之根本,粮是社稷之根基。而韩度竟然敢将良田土地拿来养马,此举有违皇上圣意,请皇上问罪韩度。”说罢,詹徽就躬身拜了下去。 众臣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詹徽这是因为和韩度不对付,在公报私仇。可是詹徽说的却是句句在理,他们即便是想要为韩度反驳,都找不出理由来。 马匹虽然价值不低,但是大明却并不却乏马匹。大明在关外,沿长城一线设立了十几处草原马场,专门用来为朝堂提供战马。 草原地广人稀,而且土地也不适合种粮食,因此用来做马场养马算是相得益彰。 而皇上赐予韩度的土地,却是这京城外肥沃之地,用来养马的确是有暴殄天物之嫌。韩度还扬言说要朝这些土地里投入三十万贯,说真的,一众朝臣都不知道韩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朝臣不明白,但是老朱却是心知肚明。 说白了,韩度不就是想要自污,把自己弄成是个败家子的样子嘛。 知道归知道,但是老朱却不能够在朝堂上说出来,否则岂不是显得他这个皇帝刻薄寡恩? 因此,面对弹劾韩度的詹徽,老朱还要自己想个办法为韩度遮掩过去。 “嗯~既然土地都已经赐给韩度了,那就是他的。他愿意投钱,愿意种什么,那是他的事。” 老朱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詹徽到此为止,别再掺和了。 可是詹徽却不这样想,上次韩度将他怼的一文不值,他若是不报此仇,如何甘心? “皇上,土地虽然已经是韩度的,但是他将原本可以种粮食的土地,用来养马。他用一千亩地来养马,那大明就少了一千亩地的粮食收成,天下百姓就有数百人没有粮食吃,此乃大罪,请皇上责罚。” 詹徽为了弹劾韩度连偷换概念都拿出来了,也算是用心良苦。 可惜,老朱根本就不想拿此事小题大做,随口喝道:“那就让韩度每年上缴一千亩地的粮食。” “退朝!” 詹徽还来不及开口,就看见老朱起身离去,只能够无奈的叹息一声,就此作罢。 老朱在大殿内都还是脸带怒气,等来到坤宁宫的时候,脸上已经堆满笑意。 看到老朱前来,马皇后上前问候道:“皇上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老朱便将韩度败家子的事情和马皇后说了,末了还笑着叹道:“朕真是高兴啊,小兔崽子也长大了,知道自污了。” “皇上,韩度可是你女婿,难道你还信不过他吗?” 老朱一边配合着马皇后宽衣,一边说道:“朕当然是信任他的,而且从他为蓝玉求情之后,朕就更加信任他。” 马皇后闻言笑了笑,显然也是知道老朱为什么这样说。 倒是老朱自己没有注意到马皇后的脸色,继续自顾自的解释道:“当初他在大牢的时候,蓝玉只是帮他牵个线搭个桥而已,真正出手救他性命的是太子。他能够如此对蓝玉,以后自然会更加尊崇的对太子。” “但是,他能够学着自污,朕还是很高兴的。” 马皇后将老朱的龙袍取下,递给旁边的女官折叠放好。没好气的和老朱说道:“皇上倒是高兴了,可是韩度却要白白拿出三十万贯出来打水漂。皇上不会忘了安庆现在住在韩府了吧,这些钱可有你闺女的一部分。要是那天,你闺女哭哭啼啼的进宫,说她吃不起饭了,臣妾可是不管的。” 正文 一千二十二章 拍到马腿上 老朱嗤笑一声:“你还担心安庆会穷?你以为三十万贯就能够把镇海侯府给搬空了吗?” “三十万贯可不是一个小数,韩家这才起来几年?而且韩度不管是石炭矿,还是蜂窝煤,他都没有拿大头,韩家能够有几个银子?”女婿也是半个儿,在马皇后这个丈母娘眼中体现的淋漓尽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看韩度,越看越顺眼。 到了现在,或许她的亲儿子受到委屈,她都不会说些什么,可是她却不肯韩度受到委屈。 “你知不知道韩度的诨号叫什么?善财童子。他两次出海,那次不是赚的盆满钵满?”也就是把大头给了朕,朕才没有追究他罢了,老朱心道。 “别说是三十万贯,韩度现在百万贯都拿的出来。”老朱哼哼两声,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这几年,老朱不再缺钱了,才对韩度的财富没有什么感觉。要是早几年老朱快要穷疯了的时候,说不定都会忍不住把韩度宰了吃肉。 “即便是韩家有百万家财,但是这一下子白白抛掉小半,也会让韩家伤筋动骨了。”马皇后还是有些替女婿心疼钱。 “世人都传言韩度把钱投到马场里面,是在白白浪费钱财。不过在朕看来,那倒未必。”老朱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感觉韩度此举能够赚大钱。 “为何?”马皇后奇怪的看着老朱。 老朱顿了顿之后,说道:“韩度这小子,从来都不会信口开河。他说能够赚钱的东西,无论是其他人如何不看好,如何觉得他会亏本,但是到了最后,无一例外的都证明他赚大钱。 依朕看,这次也是一样。在别人看来不可能赚钱的养马,或许在韩度手里就是一条发财的途径。” 马皇后听了,也不禁对韩度的马场开始期待起来。她想要看看,韩度究竟是如何赚到钱的。 ...... 自从韩度发疯要投入三十万贯建马场之后,镇海侯府的门口就绝少不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不过这些人慑于侯府守卫的威势,不敢直接站在门口指指点点,只能够假意装作路过,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趁机朝里面好奇的看上几眼。 自从韩度被骂成败家子之后,穆达就感觉到镇海侯府的门面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再加上来侯府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穆达就更加坐不住了,干脆以管家的身份站在门口,炯炯有神的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只要有人胆敢朝侯府这里看一眼,就会立刻收到穆达气势非凡的目光。 通常无论是谁面对穆达这样的目光,都不由得气短,根本不敢在侯府门口稍作停留,立刻加快脚步离开。 可是今日,不仅有不离开的,而且还敢朝着侯府门口走来。 “站住,你是何人?胆敢擅闯镇海侯府。”穆达一声厉喝,两边的守卫连忙上前,长刀“铮铮”出鞘,将来人给拦下。 来人十分年轻,看着不过是二十许的年纪,浑身上下一副农人打扮,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闯镇海侯府。 “这位大人误会,小的不是要闯。” “哦?那你是想要做什么?”穆达紧紧盯着来人,神色有些不善。他这几日被这些想要看热闹的百姓给搅和的心烦气躁,看到有人登门更是来气。 “小的想要拜见侯爷。”来人看到亮晃晃的长刀架在眼前,暗自咽了咽唾沫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的回道。 穆达闻言对此人的话嗤之以鼻,“笑话,侯爷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你一个草民想见就能见的?还不快滚!” 来人听闻之后,十分的不甘心,连忙说道:“大人,小的认识侯爷,也是为侯爷出过力的啊。” “哦?你认识侯爷?怎么认识的?”穆达闻言一惊,以为韩度认识这人,连忙挥手让正要驱赶此人的守卫停下。 “回大人,侯爷三日修成的水泥大道,小的就在劳役当中啊,小的看到过侯爷。” 听到是这个理由,穆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嫌弃的挥手驱赶此人,“滚!滚!滚!修建水泥大道的劳役有几万人,你以为侯爷会全都记得?滚吧,看在你见过侯爷的份上,老夫不为难你。” 此人无奈,只好欲言又止的离开。 ...... 韩度既然决定建马场,那就一刻也不敢耽误。先将图纸画出来,然后便向工部借了几个匠人,一起前往钟山之下,实地和图纸一一对比查看。 “侯爷,把这马场修在这里吧。侯爷不还要修建看台吗?将马场修在这里,正好可以把看台沿着那山坡修建,这样不仅会节约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修建的看台也比直接搭建起来的牢固。” “嗯,这个办法好。”韩度自是看了几眼图纸和眼前的山坡,也觉得这里是处绝佳之地。 韩度和几个匠人一边走,一边商议,很快便将马场的大体位置给定下来。 正当韩度要回去的时候,一个人被守卫拦住。 即便是如此,此人也不断的挣扎着大声喊道:“小的要求见侯爷,小的要求见侯爷......” 韩度正要上马车,忽然却听到有人大喊的声音,抬眼便看见有人拦在前面的路上。不由得沉声问左右:“怎么回事?” 护卫在韩度身边的一个守卫,连忙跑上前去打听。 很快此人回来,抱拳朝韩度回话:“回侯爷话,是有个草民嚷嚷着求见侯爷。请侯爷示下。” 韩度沉吟一番,并没有打算直接将此人给赶走,反而说道:“带过来,本侯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 两个守卫一左一右,将人押到韩度面前。 此人顾不得双手被抓住,满脸笑意的不断朝韩度点头,拜道:“小的拜见侯爷,小的拜见侯爷......” 韩度伸手微微一压,安抚了一下。 此人这才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你如此执着的想要见本侯,为了何事?”韩度顿时问道。 此人再次朝着韩度点头,说道:“小的叫三娃子,侯爷修水泥大道的时候,小的就是搅拌水泥的劳役之一,因为这此劳役,小的学会了如何用水泥。” 听到三娃子说他会用水泥,韩度顿时笑了起来。使用水泥看似简单,但是在人均文盲的大明却是很多人都学不会的事情。这三娃子能够学会,显然他比较聪明。 听到三娃子这么说,韩度顿时感到有些亲切,笑了笑抬手让人将他放开。 “那你拦住本侯,就是想要说你会用水泥?” “不是。”三娃子揉了揉有些被抓疼的胳膊,“侯爷,是这样的。小的自从学会了用水泥这门手艺之后,就在县里做些水泥的活计。父母官大人见了,便将小的这样的人召集起来,将县里的一些水泥活计交给小的们来做。这几年过去,咱们县里倒是有了一群会用水泥的人。” 韩度听的有些惊奇,将县里的活计交给三娃子这些人来做?谁这么有先见之明啊,这不就是政府外包工程吗? “小的不是听说侯爷要修建马场嘛,肯定少不了要用到水泥,小的这边自告奋勇前来找侯爷试试,看看能不能有帮得上的地方。” 韩度沉吟着,还别说,这三娃子说的倒是一个办法。韩度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工部帮忙建,可是自从薛祥辞官之后,这工部就换了人了。 再加上韩度本就和工部有过矛盾,后来虽然在薛祥的撮合下,关系缓和了一些,但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毕竟当初韩度因为黑子被打的事情,执意逼死工部员外郎,这在工部的人看来,可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指望不上工部,原本韩度都还在发愁该去哪里找人来修建呢,没有想到瞌睡来了,竟然就碰到枕头。 “你的意思是说,本侯给你钱,你来帮本侯建这马场?”韩度虽然心里已经心动,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问三娃子。 三娃子兴奋的连连点头,回道:“哎,是,正是侯爷说的意思。” 韩度鼻腔里呼出一股气息,哼笑着说道:“钱嘛,本侯有的是。不过本侯想要知道,你们有多少人?能不能将这么大的马场修好,你们修的有没有问题?” 原本韩度就是准备硬着头皮被工部宰一刀,让工部来修建的,钱这里自然没有问题。这三娃子要价再高,也不可能高过工部去。 可是关键的是,让这三娃子来修建,质量上有没有问题。如果质量不过关,那再便宜韩度也不会让他来修建,宁愿去被工部宰一刀,毕竟工部修建的质量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侯爷放心,咱们在县里已经修过不止一次了,咱们做的活计连县令大人都赞不绝口呢,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咱们有一千多人,肯定不会误了侯爷的事的。” 县令认为没有问题,却不能代表就真的没有问题。 韩度对县令可是清楚的很,很多县令在此之前,根本就是一个书呆子。别说是工程质量了,甚至他们离开了下面的胥吏,连案子都不会断的。 “你在哪个县?本侯想要亲眼看看你们做的,再做决定。” “好,好,小的是句容县的。”三娃子连忙回道。 韩度点点头。 隔日,韩度一早便起身前往句容县。 句容县离着京城有着数十里,韩度一路骑马也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 三娃子天还没亮就在县城的道上等着,看到韩度前来,连忙迎上去。 “侯爷,早啊~”三娃子也不知道该和韩度说些什么,只是生硬的问了声好。 韩度点点头,“你也好啊,走吧,本侯先去拜访一下本地县令。” 来到县衙,韩度身边的守卫顿时上前和衙役交涉。“镇海侯前来拜访县令,速速前去禀报。” 衙役听闻是一位侯爷前来,哪里敢怠慢,连忙进去禀报,连让韩度在此等候的话都不敢说。 韩度也没有客气,衙役前脚转身跑进去,韩度后脚就抬步走进县衙。刚刚走到大堂,就看见衙役急匆匆的出来。 衙役看到韩度来到这里,脸色顿时一变,不过他什么话都不敢说,躬身便带路,将韩度请进去。 韩度来到书房,看到县令的那一刻,不由得惊讶出声,“原来是你?” 眼前这人,正是曾经的周县令。 周县令见到韩度,也没有丝毫的高兴,撇着嘴朝韩度一拜说道:“下官周怀,拜见镇海侯。” 韩度毫不客气的走到周怀面前坐下,笑着说道:“原来你叫周怀,这么久了本侯还是才知道你的名字。” 这周怀,正是当初修水泥大道的时候,与自己为难过的县令。因此,韩度记得很是清楚。 “怎么?听说你把县里的修建之类的活计,都交给三娃子那些人来做了?” “正是。”周怀点点头,好似在回答韩度今早吃的是饭一样。 韩度看到他轻描淡写的样子,不由得眼睛眯起,沉声说道:“朝廷修建自有法度,你竟然敢擅作主张让三娃子那些人参与进来,难道你就不怕监察御史参你一本?” 面对韩度的恐吓,周怀淡定的摇头,说道:“怕,怎么不怕?可是下官也没有办法,本县穷啊,如果真的中规中矩的来做,那一年到头县里也修不了几条路,补不了几条水渠。当然,若是督察院肯出钱为本县修建的话,那下官也是可以不用三娃子那些人的。” 韩度一听周怀的话,就知道这是一个混不吝。好奇的看了他两眼,不知道他一个文人出身的人,是怎么染上这混不吝习气的。 “他们不过是初学,你就不怕他们修建的东西出了问题?” 周怀淡定的端着茶杯,吹了两口气,说道:“每次他们修的时候,下官都会派人去看着的。而且修完了之后,还会让专人去查验,只有查验过关了,他们才能够拿到钱,为了钱他们会用心修建的。而且,在下官看来,他们修建的东西,要比工部的那些人修的更好。” 好不好的,韩度还没看过,先不论。让韩度更加好奇的是,这周怀哪里来的胆子。 “皇上可是颁布了严格的路引制度的,你这让他们那么多人聚集起来,在县里东奔西跑,路引怎么办?” 聚集一千多人可不是小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弹劾周怀一个聚众谋反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下官当然是按照路引办的。”周怀抬眼看向韩度,淡淡的说道。 “你按路引办?那么多人,你全都给他们路引?”这次轮到韩度有些吃惊了,要知道那可不是三五十人,而是一千多人。 每个人都出具路引,光是这一千多份路引,就能够把周怀累的够呛。这要是换个偷懒的县令,别说是一份一份的出具路引了,恐怕听到这数字,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给回绝了。 “不过是一些盖上大印的纸张而已,能够换这么多人吃饱穿暖,还是值得的。”周怀并没有觉得如何,淡然的说道。 韩度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就这么凝神看着周怀,连忙慢慢的露出笑意。 片刻过后,韩度才说道:“本侯想要看看他们以前做的如何,不知道可否方便?” 周怀轻轻放心茶杯,站起来躬身说道:“请侯爷跟下官来吧。” 韩度在周怀的带领下,一一查看了三娃子这些人以前做的各种工程。的的确确做的不错,质量很好。 不过,韩度却没有当场答应三娃子,只是让他等候消息。 韩度离开句容,回到京城的第一时间,便前去求见老朱。 老朱今日正好有闲暇,站在御案后面,正在饶有兴致的挥毫泼墨呢。 即便是韩度拜见,老朱也是头都没抬,只是随口应付。 “平身吧。你不去修你的马场,跑来见朕做什么?” “就是因为修建马场的事情,才来求皇上帮忙。”韩度尴尬的笑了笑。 老朱嘴角抿起一缕笑容,没有看韩度,而是直接问道:“朕这字如何?” 韩度连忙像个狗腿子一样,只是往御案上看了一眼,就连忙叫道:“好,皇上好字。” 原本老朱写完之后,只是颇为自得,下意识的问韩度。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是这副模样,这样不仅让老朱没有觉得好在哪里,反而觉得韩度连怕马屁都不会。反正,现在老朱就被韩度搞的不上不下的,不怎么舒服。 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毛笔丢在砚台里,语气不善的说道:“那你就说说,朕这字好在哪里。说的对了,朕便饶了你。要是说的不对,你给朕仔细皮子。” 这又是威胁,又是要让自己说的,该如何是好?韩度不仅有些为难。 好在,心思电转之下,韩度眼睛一亮,低头仔细的看着老朱的字,忽然赞道:“皇上笔法自然流畅,仪态生动,风神独具,有神明天纵,师法自然的神韵。” 老朱闻言一喜,韩度的话可谓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正文 一千二十三章 钱多,我帮你花 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从小就是一个给别人放牛的娃子。直到后来参加了义军之后,才开始提笔开始读起书来。甚至他的书到现在都读的不怎么样,马皇后时常都还要拿这一点挤兑他。 从小没有人教导过写字,等到自己创业了之后,也没有人敢教他写字。因此,老朱写字根本就没有什么笔法、什么法度,一切都是他随心所欲的画的。 若是韩度说老朱的字法度森然之类的,少不了要被老朱教训。不过现在这样一说,反而让老朱有些高兴。至少老朱不会认为韩度是在拍马屁,而是认真的品味过他的字。 “说吧,今日你来,又有何事找朕?” 韩度谄媚的跟在老朱身边笑着,“皇上真是独具慧眼,臣这点心事根本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面对韩度讨好的话,老朱只是笑了笑,挥手示意老太监将他的字给收起来。 韩度将事情和老朱说了一下。 没有想到,韩度一提起周怀,老朱竟然惊讶出声:“周怀?这位县令朕知道。” “哦?皇上听说过他?”这就让韩度感到大为诧异了,一个小小的县令,老朱怎么会知道呢?而且既然入了老朱的眼,那么周怀又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县令呢?早就应该飞黄腾达了才是。 除非,老朱对周怀有意见,不喜欢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韩度就要重新考虑该不该让三娃子建马场了。 老朱抬手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参茶,坐到椅子上仰头说道:“这周怀的政绩不错,治理句容这几年,让句容的百姓大为爱戴。朕曾经也想升他的官,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韩度连忙将老朱的话给接上。 “他说他为官一任,应当造福一方。踏石总要留痕,等全县百姓能够吃饱穿暖之后他才肯离开。在百姓没有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之前,他愿意一直在句容当县令。” 老朱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简直是掩盖不住。显然,他对于周怀这样的人是极为满意的,而且也赞同周怀的做法,因此才让周怀一直是句容当县令。 “既然他想要照顾百姓,那他为什么不想升官呢?那他要是升官了的话,不是更能够照顾更多的百姓吗?”有些话老朱不好说,得要韩度自己说出来。聊天就是这样,有时候故意将话接下去,那是避免把话给聊死了。 韩度若是和汤鼎把天聊死那到还没有什么,汤鼎也不会在意。可是他要是和老朱把天给聊死了,明明是韩度提起的话题,还没有让老朱满足,就这么不是不下的结束,那老朱可不会开心。 “朕亲自问过他。”老朱身躯前倾,竖起一根手指,朝韩度比划道:“他说,他要先解决了一个县的百姓吃饱穿暖的问题,才敢答应升官。要不然呐,他惶恐!” 韩度听的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不多言不多语的周怀,还有这等口才。这话说的既不卑不亢,又胸怀谨慎,非常的漂亮。 自然,也更加等老朱的欢喜。 “惶恐好啊,天下官员要是都有他这份惶恐,朕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老朱笑着用手掌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高兴过后,抬眼看向韩度问道:“对了,你提到周怀,想要做什么?” “皇上,是这样的。臣不是想要建个马场吗?臣不是和工部那边......”韩度尴尬的笑着,两手比划了一下,“不是有些误会嘛,臣也不好朝工部开口。这周怀不是给下面的百姓出具路引,鼓励百姓做工吗?因此,臣就想,能不能将马场交给周怀下面的百姓来修。” “好事啊,怎么不行?你这也算是帮了周怀一个忙了。”老朱一边喝着参茶,一边抬起眼帘看向韩度,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不过老朱没有细想,但是韩度有些事情还是要想老朱说清楚:“皇上明鉴,臣的马场有点大,需要的人手有点多,或许要一两千人......” 一两千人聚集到京城附近,而且都是壮劳力,这要是没有老朱的首肯,那被人弹劾想要造反都有可能。三娃子那白痴不懂,韩度不能不懂,必须要到老朱这里来将这个隐患消除才好,这也是韩度求见老朱的目的。 若是老朱不答应,那顶多韩度就拒绝三娃子便是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周怀为什么没有提醒三娃子,或许在他看来,既然是韩度用的人,那就应该由韩度去解决这个问题,而且韩度也有能力解决。 “需要这么多人?你这马场究竟要修多大?”老朱皱了皱眉头,将明黄如玉般的茶碗放下。 精妙绝伦的茶碗,在光线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看的韩度眼热。就这么一个碗,要是能够流传到后世,那价值都足够让全家一辈子吃喝不愁,而且还不是那种节节省省的吃。 韩度收回了飘飞的思绪,连忙回道:“没有多大,不过臣想要快点完工,因此只有靠着人手来凑了。” 老朱低头想了一下,看在韩度痛痛快快交出水师兵权的份上,便点头答应:“朕知道了。” 韩度闻言大喜,“多谢皇上。” ...... 回去之后,韩度就派人去通知周怀,让他将路引给三娃子那些人开具好,隔日就可以来到马场。 隔日一早,韩度便将几位匠人带上,早早的来到马场。等三娃子等人到了之后,便吩咐匠人如何按照图纸修建,哪里该修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全都给他们解释清楚。然后,便由着这些匠人带着三娃子带来的人去分头做事。 韩度将三娃子叫道面前,问道:“你有大名没有?本侯总不能一直三娃子、三娃子的叫你吧?” “回侯爷话,小的姓徐,排行老三,侯爷就叫小的徐三吧,当然叫三娃子也好。” “徐三?”韩度点点头,看向徐三说道:“徐三啊,你们这每日工钱是多少?报个数上来吧。” “侯爷,这,这不急......等,等小的们做完了在说也不迟啊......”徐三听到韩度的话,他顿时扭扭捏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朝韩度张口。 韩度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干活拿钱,天经地义,你怕什么?再说了,要是干活不拿钱,你们吃是什么?直说吧。” 徐三谄笑着,双手无处安放的捏着衣襟,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侯爷,那,那小的就说了?” “说吧。”韩度静静的等着。 “好让侯爷知道,小的们以前做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人五十文一日。当然,侯爷照顾小的,小的可以替他们做主,就一人四十文一日,如何?” “四十文?”韩度咂摸了两下嘴巴,看的徐三心惊肉跳。他收四十文真的已经是最低价了,就这价码他都还要回去将其他人安抚一下呢。毕竟挣钱少了,那些人肯定有怨气。 没有想到,看韩度的意思,这价格都嫌高了? 徐三顿时有些惶恐起来,他不知道若是韩度出个更低的价,他究竟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的话,他如何向其他人交待?若是不答应......他一介草民有资格在侯爷面前讨价还价吗? “少了,本侯给你八十文。”韩度轻描淡写的说道。 “侯爷若是觉得高了,那......什么?侯爷说的多少?”徐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回过神来之后,连忙挥动双手拒绝道:”不不不,侯爷,这太多了,太多了,就四十文就好。”钱太多了,徐三也不敢拿。 韩度挥手止住了徐三的动作,不容他置疑的语气说道:“本侯给你八十文,你就放心的拿着便是。不过,这钱也不是白给你的。你必须要给本侯把活计做好,做踏实。” “放心吧,侯爷,小的一定会盯的紧紧的,绝对不会出了差池。”面对韩度的要求,徐三没有丝毫犹豫拍着胸口保证道。 即便是韩度给他四十文,他也会将活计做的漂漂亮亮的,现在还多拿了一倍的钱,那他自然要多付出一倍心血。 一开始修建马场,韩度就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不仅没有感到有丝毫的疲惫,反而是看在马场一点一点的修建起来,整个人都有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上辈子连马场都没有机会进去,现在竟然有机会亲自看着一个马场修建起来,怎么能够让韩度不兴奋? 又是在马场忙活了一整天,韩度才踏着余晖精神百倍的回到家里。一走进大堂,就看到一个颇为意外的人坐在里面,自顾自的喝茶。 “你怎么来了?” 方孝孺看到韩度进来,没有任何的动容,只是看了韩度一眼,便继续喝他的茶水。 韩度也见怪不怪,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抿了一口。好似冒火的喉咙顿时如同得到了甘霖的滋润,清爽无比。 方孝孺这才放下茶杯,施施然的说道:“听说你的钱都多的没有地方花了,都敢几十万贯的朝泥土里扔。咱这不是穷的很嘛,来找你拿两钱花花。” 韩度闻言笑了一下,用手肘轻轻碰了方孝孺的手臂,“你别逗了,你会缺钱花?” 方孝孺可是东宫侍讲,这可是正五品的官。虽然他从来没有去朱标面前当差过,但是只要他有这个官职,那么他就可以按时从东宫领取俸禄,谁也不能说什么,而五品官的俸禄是月俸十贯。 方孝孺的收入可不仅仅是俸禄,别忘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呢,那就是书院博士。按书院的薪俸标准,他每月可以拿五十贯。 如此一来,方孝孺每月的总收入是六十贯。 还有,方孝孺是住在书院里面的,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租房,这比最大的开销就给他节省下来了,甚至读书人的一大开销笔墨纸砚,也完全节省下来了。因此,京城虽然居之不易,但是对于方孝孺来说,他却过的十分滋润。 不仅每日教书育人,空闲的时候,还回去教坊司看看舞,听听曲。 当然,方大才子去教坊司自然和寻常的地主老财不一样,他是不用花钱的。不仅进门不用花钱,就连打茶围都不用花钱。甚至,哪个章台若是看到方孝孺坐在自己的茶围上,直接就派丫鬟出来将其他人全部打发走,恭恭敬敬的将方孝孺给请进去。 无数人拜倒的石榴裙,根本就不用方孝孺动动手指,他只需要往哪里一站,就有章台拜倒在他的青衫之下。 韩度一副根本不信方孝孺会缺钱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忽然反应过了,瞪大眼睛看在方孝孺问道:“你说的是书院却钱吧?” 方孝孺两手交叉,背往椅子上靠了靠,笑道:“你这反应,还不算是愚钝。” 愚钝?呵呵,这是在说我吗?什么时候方孝孺有着这样的自信了? 韩度眯着眼睛看了方孝孺一眼,顿时醒悟过来,这家伙就是在故意激将自己。脸上的疑惑顿时收起,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 “书院缺钱你们想办法就是,跑来我家里做什么?” 韩度可是一直都有拿钱补贴书院的,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书院也不可能缺钱。 方孝孺这样说,要么就是看自己建一个马场都花了三十万贯,心里不平衡跑来看看能不能从自己身上弄两钱花花。 方孝孺哼哼两声,笑道:“找你拿钱是吓你的,看来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你想过没有,这偌大一个书院,也不能够只靠着你的救济过活。你能够救济一年两年三年,难道你还能够救济一辈子吗?就算是你能够救济书院一辈子,那你之后呢?” “这个......”韩度连连点头,不得不承认方孝孺说的有理。 这世上,谁也不能照顾谁一辈子,不管是人还是书院都是一样。书院想要发展,想要壮大,那就首先必须要它自己养活自己。 “你有什么想法吗?” 方孝孺泄气似的松开两手,带着些许无奈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这不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来找到你这个善财童子的吗?” 韩度没有在意方孝孺的调侃,反而沉吟着认真思量,片刻之后,抬起头朝方孝孺说道:“书院要想自己养活自己,那就必须要有自己的财源。” 方孝孺点点头,静静的等着韩度的下文。 谁都知道书院想要身存下去就需要钱,可是这钱如何才能够弄来,那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不仅是方孝孺,书院里面的薛祥和金先生对此都没辙,这才不得不让方孝孺来找韩度想办法。 韩度想了片刻,抬头往屋外看了一眼,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这样,明日咱和你去一趟书院,看看有没有办法吧。” 方孝孺对韩度的提议没有任何的意见,反正他只是将书院的要求告诉韩度,剩下的就是韩度的事情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韩度现在都还是书院的副院判,这些本来就应该是韩度操心的事情。 隔日,韩度和方孝孺来到书院。刚刚走进大明,韩度就下意识的回头朝大门两边的房屋看了一眼。 抬手指着问道:“这些屋子没有卖吧?” 方孝孺看了一眼,疑惑的问道:“怎么?你想要卖这些屋子?当然没有,你不点头,谁敢把这些屋子卖了?” 没有卖就好,韩度放下心来。 不过,却没有现在就将这些屋子卖掉的想法。这东西是一锤子买卖,要卖自然要卖到高价。 现在书院的名气虽然和国子监不分上下,但是韩度觉得还不够。 所以,现在并没有要卖掉这些屋子的想法。 “被你这么一提醒,别说,这还真是一个办法。咱们书院对面的宅子,你都不知道已经涨成什么样了。”方孝孺摸着下巴,有些欣喜的说道。 韩度倒是奇怪的看了大门对面一眼,笑着问道:“怎么?当初这里大火,对面的房子也有被烧到,大家不都视为不详吗?怎么还会涨价?” “大火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自从咱们书院修起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什么大火了。反而一个个的都想要靠着书院近一些,想要沾沾文气。” 方孝孺和韩度解释了一番,随后就有些激动的说道:“怎么?卖吗?卖的话,我现在就去准备。” “卖什么卖?这可是咱们书院的产业,坚决不能卖的。”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转过身,头也不会的朝着书院里走去。 方孝孺见韩度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就只是一些屋子,怎么就成了书院的产业了?’ 而韩度的想法则不一样:卖,那是一锤子的买卖;租,可是能够细水长流的。 随着书院的名声越来越大,到时候来书院求学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进书院的门槛,也就会越来越高。 这世上肯定不会缺乏考不进书院的学子,也更加不会缺乏家里是地主老财的。到时候,只要稍微暗示一番,让他以高价将书院的屋子租下,便给他儿子一个进书院求学的机会,又有何不可呢?  正文 一千二十四章 万寿节 韩度来到书斋里面,刚一推开门,就看到薛祥和金先生坐在里面。 连忙笑着拱手道:“哟,薛老,金先生,你们这是好兴致啊。” “侯爷客气了。”金先生脸上笑容温和,朝韩度点点头。 而薛祥则是捋了捋胡须,看了韩度和方孝孺两眼,伸手示意道:“坐吧。希直应该和你说了吧?” 韩度提了提锦袍,中规中矩的坐在椅子上,朝薛祥笑着点头。 薛祥继续说道:“咱们几个对经营之道一窍不通,还是要你来想办法才是。书院本来是做学问的地方,应该清清白白才是,可是这世上没有钱也的确是寸步难行。” 薛祥没有进书院的时候,不知道书院的开销竟然这么大。光是在学子身上,书院每年就要花掉十几万贯。现在更是多了大量的教习,虽然方孝孺等人轻松了,但是书院的开销可是更大了。 这些教习,每一个可是都要拿月俸的。而且韩度定的月俸有很高,普通的教习每月就能够拿到五贯,厉害的甚至是能达到十贯。 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这样下来,书院每年的开销就奔着三十万贯去了。 三十万贯! 这要不是知道有韩度撑着,光是这个数字都能够把薛祥吓退。三十万贯,大殿都要修建一座起来了,而书院却每年就要吃掉一座大殿。 韩度见三人神色紧张的盯着自己,忽然笑了笑说道:“这事可急不得,慢慢来吧。” 薛祥几人也没有催促韩度的意思,点点头便答应下来。 由于马场那边已经进入了正轨,即便是韩度不在,也能够自行运作。因此,韩度就干脆把时间花到书院里,想着怎么才能够让书院有稳定的财源。 书院教的是数理化,数学不用想了,想靠数学赚钱可不容易。物理、化学其实也没有比数学好多少,毕竟韩度只交了物理的力学和化学的燃烧反应等初级知识。 韩度想了几天,也想不到书院能够靠着什么赚钱养活自己。 考虑了一下,便将薛祥等人找来坐下,说道:“这几日我思来想去,也难以为书院找到什么好的财源。” 薛祥等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原本以为他们找不到来钱的路子,是因为不懂经营,没有想到连韩度都在书院里找不到来钱的路子。 韩度见了众人的反应,低头苦笑一下。要是稳定的财源这么好找,那就不叫财源了。 现在办书院就是一个亏本的买卖,根本不能指望着能靠学子的束修。因为国子监只要考上了,是不收束修的,不仅不收,反而还会每月给学子发放米粮。 但是国子监之所以敢这么豪奢,那是因为有老朱支撑着,每年老朱给国子监的钱也是在十万贯以上。 或许书院是因为有着韩度支撑的原因,老朱故意装作看不见,除了一个大明皇家书院的牌子之外,一文钱都没有给过书院。 见三人有些失望,韩度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把酿酒和玻璃工艺拿出来,让书院弄几个作坊如何?” “不可,万万不可。”韩度的话音一落,薛祥就连忙摇头反对,“咱们是找你来想办法的,不是为了挖你的墙角的。有办法自然好,若是没有办法,就照着现在这样也是不错。” 酿酒和玻璃,都是韩度的产业。韩度虽然开口愿意将其拿出来,但若是薛祥答应了,那就有从韩度嘴里夺食的嫌疑。 薛祥自然万万不敢答应。 不仅是薛祥,方孝孺和金先生也是连连摇头拒绝。 韩度倒是觉得无所谓,也没有想到几人口的反应这么大,淡笑着说道:“我说把工艺拿出来给书院,又不是说自己不酿酒不制作玻璃了。” “这......还是不妥。”薛祥摇摇头,“若是让书院也做这些,那岂不是和你抢生意么?” 韩度哈哈一笑,说道:“薛老多虑了,这世上想要喝酒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玻璃的需求也是庞大无比,别说是一个书院了,就算是再来十个百个,也填不满这么大的需求。这根本就不算是抢生意,因为这生意再来十个咱们,也做不完。” 蒸馏烈酒现在是稀缺品,价格虽然高,但是真正能够喝得起的人却多的是。但是现在很多时候,都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烈酒。书院插手进来,并不会影响烈酒的价格,顶多是供应再充足 了些罢了。 薛祥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沉默着没有说话。虽然韩度的说的道理没错,但是这样总是有从韩度手里抢生意的感觉。 韩度见几人迟迟做不下决定,便无奈的笑着说道:“以前我拿钱补贴书院,都没有这么麻烦。怎么以前你们觉得可行,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 韩度这话倒是没错,以前直接从韩度手里拿钱的时候,都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书院自己挣钱了,怎么还扭捏起来了? 再说了,韩度是书院的副院判,众人当中就他最大,要不好意思,也应该是韩度才对。 “那......好吧。”薛祥和方孝孺、金先生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趁着没事,韩度便留在书院里面,原本教的物理化学都太过初级,作用显现不出来。这次的事情也提醒了韩度,若是教授的知识没有价值的话,那恐怕会极大的打击学子们的兴趣。 于是,韩度本着为了书院的发展,干脆留在书院里面,继续教授更加高深的内容。 ...... 老朱刚刚批阅完奏折,朱标就赶来求见。 父子两人坐在交流一番之后,老朱忽然问道:“韩度呢?他最近在做什么?” 朱标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向他问起韩度,不过还是如实回道:“听说是在书院。” “书院?”老朱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奇怪的问道:“他不是要建马场吗?怎么跑到书院去了?” “这儿臣就不知道了,不过马场那边他派人盯着便是,恐怕是闲来无事才会去书院的吧。”朱标猜测着回道。 老朱听了之后,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朱标见父皇没有了下文,迟疑片刻之后,问道:“父皇,儿臣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吧。”老朱对于朱标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不管是他心情好坏,他都愿意听听朱标的想法。而现在老朱的心情还算不错,自然更加不会拒绝朱标。 “父皇的万寿节就快要到了,今年又是父皇的六十大寿。再加上今年北元破灭,俘获了安乐王,连传国玉玺都现世,对于大明来说可谓是三喜临门。今年对大明来说,可是大吉的一年。儿臣以为,可以趁着父皇万寿节的机会,好好庆贺一番。”朱标提议道。 随着朱标的述说,老朱更是眯着眼睛高兴起来。不梳理还不知道,的确是如同朱标说的那样,今年对于大明来说,还真的是与众不同的一年。 大明从立国开始,一路筚路蓝缕的走到现在,还真的是没有那一年能够有今年这么辉煌过。而且还巧合的和老朱的六十大寿给碰在一起,就更加显得今年的不同凡响。 “嗯,是该好好热闹热闹。”老朱赞同的点头。 北元原本是大明的心腹之患,现在如此大患一去,老朱自然也想要好生彰显一番。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他都无动于衷,那也太说不过去了。而且,不将此事大为宣扬,如何能够彰显他朱元璋的英明神武雄才大略? 想到这里,老朱顿时说道:“今年的万寿节既然是三喜临门,那就应该办,而且要大办特办。” 老朱现在可不必往日了,以往的万寿节几乎都办的非常寒酸。老朱也没有办法,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大明连年北伐,花出去的银子如同流水一样。内库空虚的老朱,也只能够能省则省。 而现在,老朱的内库充盈,那自然可以肆意一回。 既然觉得大办特办万寿节了,那老朱自然会想到礼官的人选。转头看向朱标,问道:“标儿以为,谁可以做这礼官?” 朱标闻言一愣,随即尴尬的回道:“儿臣就以为今年乃是大吉之年,父皇日夜操劳正好可以借此好好休息一番。至于这礼官......儿臣没有想过。” 见父皇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朱标低头想了一下,继续回道:“不过按照往年的惯例,应当是六部尚书之类的重臣担任才是。” 老朱听了之后,沉默片刻才说道:“不过是一个礼官而已,谁担任不可以?这样吧,就由韩度来当这个礼官吧。” 韩度来当! 朱标顿时咽了咽唾沫,见父皇面无表情,不知道父皇为什么非要韩度来当这个礼官。不过还是出声询问道:“父皇,韩度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是从他平日里的言谈举止就能够看的出来,他恐怕对于礼仪有所不熟悉吧......” 万寿节礼官,别的不说,至少要熟知礼仪,不能够在礼节上出错才行。 不是朱标对韩度有意见,韩度做其他的朱标不会有分毫意见,但是唯独这礼官不行。韩度在他面前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来做礼官,若是闹出笑话,惹恼了父皇倒是不美了。 朱标为韩度推脱,其实也是为了韩度好。 老朱却好似铁了心一样,非要用韩度不可。 “礼仪不熟悉,不是正好让他趁着这个机会学一学吗?整日在外面胡作非为,他也该好好的学一学礼仪之道了。” 朱标见父皇都这样说了,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父皇对于韩度平日里的失礼之处不满?非要借着这个机会收拾韩度。他也不敢再为韩度开脱了,点头说道:“是,儿臣这就去告知韩度。” 老朱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朱标,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方孝孺现在不是你东宫的侍讲吗?让他也来,帮着韩度把礼官做好。” 老朱也有些担心韩度对于礼仪一窍不通,怕这么难得的万寿节被韩度给弄砸了。韩度弄砸了万寿节,老朱肯定是不会饶了韩度的。但是再怎么不饶,老朱也不可能因此把韩度给砍头了吧,要是那样安庆肯定会找马皇后闹起来。 朱标也松了口气,有方孝孺这个儒学名家帮着韩度,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儿臣这就去办。” 没有让人传话,朱标亲自来到韩府。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把韩景云也给带来了。 韩景云成了太子妃之后,能够回到韩府的机会极少。现在韩景云有了身孕,心情起伏极大。朱标为她着想,便趁此机会将她带回韩府,也好让她高兴一番。 太子和太子妃到来,顿时就将整个韩家惊动。为了迎接太子和韩景云,韩家从大门开始,一路便是张灯结彩,简直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等到朱标带着韩景云来到韩府的时候,韩家所有人便站到门外相迎。 韩德和刘氏带头朝着朱标和韩景云跪下,“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 “快快平身。”朱标连忙躬身,虚扶了一下。 而韩景云也连忙亲自动手,将爹娘扶起来,“爹娘,你们快快起来。” 君臣之礼不可费,韩德刘氏虽然是韩景云的爹娘,但是她现在是太子妃,是君。因此,不得不对她叩拜。 不过,韩景云毕竟是韩德刘氏的女儿,因此叩拜过后她向两人回礼也是应当的。 将朱标和韩景云迎回府里,由于韩景云想念娘亲的很,她现在也是身怀六甲了,很多初次遇到的不好问外人的问题,正好可以朝刘氏一一询问一番。因此,一进门,韩景云便拉着刘氏走了。 只有韩德、韩度、韩曙三人陪着朱标走进内堂,主要是韩德和韩德陪着朱标,韩曙是凑数的。 众人依次落座之后,朱标便笑着将父皇决定让韩度当礼官主持万寿节的事情说了出来。 韩德和韩度听了之后,都是一脸的诧异。 韩德是诧异,虽然韩度是侯爵,是超品,但是论资历并不符合主持万寿节。 而韩度则是在想,老朱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吗?前面刚刚收了自己的兵权,现在又让自己担任万寿节礼官。 万寿节礼官在举行礼仪的时候,站在老朱旁边,面对百官的朝贺的确是风光无限。但是这份风光对于平常人来说或许极为难得,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却也就那样。 “臣当万寿节礼官?这,臣恐怕难当大任。”韩度看在朱标推辞说道。 自己当礼官?别开玩笑了,自己对于繁复的礼仪可一点都不熟悉,这个礼官怎么当? 朱标好似看透了韩度的心思,笑了笑便道:“放心,父皇又派了方孝孺帮你,不会有问题的。” 这还差不多!韩度撇了撇嘴。有方孝孺这个儒学名家在,那自己心里就有底了。只要礼仪上没有问题,对于万寿节其他的事情,韩度还真的不怵。 见韩度一脸的轻松,朱标忍不住提醒他道:“今年的万寿节可是与往常不同,今年是父皇的六十大寿,不仅是整寿,更是一甲子整寿。到时候各地藩王,外邦使节都会到来,这万寿节可要办的热热闹闹,不能坠了大明天朝上国的威风才好。” 韩度点点头,表示明白。 隔日,韩度便带着方孝孺来到礼部。 礼部历年都会为老朱准备万寿节,他们经验丰富,韩度自然不会放过。 礼部现在没有尚书,只是由李原名这个左侍郎代管着,相当于是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没有尚书领头,整个礼部都好似被抽去了脊梁骨一样,很难强势起来。 面对韩度的时候,李原名连忙当先一步拜道:“下官李原名,拜见镇海侯。” “李大人客气了。”韩度虚抬了抬手。 “谢侯爷。”李原名这才直起腰来,伸手示意韩度,“侯爷请入座,来人,上好茶!” 韩度也不客气,和李原名谦让了 一番,便在他右手位置坐下。 方孝孺更是坐在韩度下首位置。 很快,礼部的书吏便端着茶水进来。 韩度端起茶杯,沿着杯沿滑动两圈,吹了吹气,少少的抿了一口,“好茶。” 李原名对于韩度的赞赏非常满意,不过还是谦虚的说道:“这茶虽然是杭郡龙井,不过侯爷什么茶没有喝过?恐怕难当侯爷一个好字。” 韩度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茶的事。自己的确是喝过龙井,而且还是比这更好的龙井。朱标哪里的都是贡品龙井,自然要比面前这龙井还好。 不过既然是有求于李原名,那韩度自然不会吝啬几句溢美之词。 而李原名也对韩度的态度感到极为满意。 “不知侯爷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若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还请侯爷直言,下官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的意思就是,一般的要求他可以满足韩度,但是如果要求太过分了,那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他就爱莫能助。 李原名虽然对韩度放低姿态感到满意,但是还没有到了让他不顾一切的地步。 正文 一千二十五章 横的怕愣的 “皇上的万寿节要到了。”说话的时候,韩度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原名。 李原名不知道韩度提起万寿节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向他。 “这次是万寿节皇上点了本侯作为礼官。” 李原名闻言瞳孔猛然一缩,脸上顿时有些泛红,这是被气的。 “这,这是为何?”历次的万寿节,都是由礼部一力操办的,现在怎么可以让韩度这个勋贵来担任礼官? 由于前宋时候文官集团的强盛,即便是到了大明,文官们也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想要恢复到前宋之时的地位。而勋贵在文官的眼里,那几乎就是和粗鄙武夫划上等号的。 万寿节礼仪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交给韩度? 韩度看了李原名两眼,笑着说道:“自然是因为这次万寿节非比寻常啊。今年乃是皇上甲子整寿,而且大明又破灭北元,擒获北元皇帝于御前,自然需要大*操大办。” 李原名听完脸色肃然,毫不客气的站了起来,盯着韩度,好似在警告韩度:“大*操大办那更加应该交给礼部来办,侯爷横插一手,是不是太过了?” 礼部是靠什么在老朱面前刷存在感的?就是靠着朝廷上的各种礼仪活动啊,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老朱的万寿节。而且今年的万寿节还是如此的特别,如此的重要,礼部自然是不甘心将主持的大权旁落。 面对李原名的敌意,韩度没有生气,淡定的笑了笑之后说道:“本侯看你是误会了,这礼官一职不是本侯自己揽下来的,而是皇上直接钦点的。你若是能够向皇上谏言,换成你来当这个礼官,本侯倒是愿意拱手想让。如何?” 李原名心里咯噔一下,怔怔的看了韩度一眼,泄气似的慢慢坐回去。他若是礼部尚书的话,那还能够在老朱面前据理力争一下。可惜,他只是一个侍郎,哪里有前去让皇上改变圣意的资格? 韩度倒是看的很开,见李原名满脸的委屈,亲手给李原名把茶满上,劝解道:“李侍郎也不要觉得委屈,其实本侯和李侍郎一样委屈呢。” 李原名以为韩度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在挑衅他,愤愤不平的转头看向韩度,却只看到一张充满真诚笑意的脸。 韩度两手摊开又合上,说道:“说实话,本侯也不愿意来做这礼官。或许在你看来做这礼官是一个立功的机会,只要将这次万寿节顺利办好,那对你和礼部来说都是大功一件。” 李原名被韩度说中了心事,不过他胸有城府,即便是如此脸上也看不出来有丝毫的动容,就好似韩度说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一个读书人不屑于这样的功劳一般。 李原名这样被官场里里外外染透了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渴望的要命,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既当又立。 韩度也不管他的心口不一,反正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得了,继续说道:“本侯若是想要功劳的话,那将擒获北元皇帝于御前的功劳,难得不比这大?可是本侯说放弃就放弃,你见到过本侯犹豫过吗?这次万寿节,皇上可是要求要比以往办的更加恢弘,更加盛大。说真的,这其中不知道要耗费本侯多少心血,你以为本侯愿意做这礼官?” 顿了顿之后,韩度直接和李原名摊牌:“本侯今日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只要礼部好好配合本侯办好这次的万寿节。该是你们的功劳,就还是你们的,本侯不会贪你们一丝一毫。” “侯爷此言当真?”李原名心里顿时一喜,眼睛瞪大惊讶出声。或许换个人说这话,李原名只会对其嗤之以鼻,因为他根本就不信有人会随手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劳。 但是既然是韩度说的嘛......虽然韩度是勋贵和他亲近不到一处去,不过对于韩度这话,他却莫名的有些相信。 正如韩度的说的那样,这次的万寿节对大明来说可谓是三喜临门,若是办好了那功劳自然是丰厚的。 想到这里,李原名胸膛一烫,顿时感觉到一阵火热。 “本侯说了,这次万寿节的功劳都是你们的。当然,你们想要这些功劳的前提是,竭尽全力的帮助本侯将这次万寿节办好,办的让皇上满意才行。”韩度虽然点头答应了李原名,但同时也对他提出要求。 对于韩度的要求,李原名心里是一万个答应。 有要求才好呢,正是有要求才能够体现出韩度说的话是真的。要是一点要求都没有,那李原名反而会怀疑韩度的目的。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便宜的事,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而礼部想要在这次万寿节露脸,在皇上面前挣到功劳,前提自然也是要把万寿节办好,办的让皇上满意。韩度的要求和李原名的希望一致,没有丝毫冲突的地方,李原名自然不会有异议。 “侯爷放心,下官向侯爷许诺,这次万寿节礼部全力配合侯爷。无论侯爷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没有了利益冲突,李原名顿时和韩度亲切了许多。甚至在韩度面前放低姿态,主动朝韩度拱手示好。 “好,有你这句话,本侯就放心了。”韩度端起茶,笑盈盈的朝李原名示意。 李原名连忙反应过来,将茶杯端起,朝韩度互敬了一下。 两人哈哈大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把方孝孺留下,与李原名商议万寿节礼仪的事情。 韩度则自己出了礼部,脚步不停的来求见老朱。 “臣,拜见皇上。” 老朱淡淡的点头,捋了捋胡子忽然问道:“如何?朕给你的新差事,你还满意吗?” 韩度闻言苦笑了一下,躬身说道:“臣能推辞吗?” “你敢!”老朱瞬间激动起来,连自己下手都没有轻重,把胡须都给撤掉了一根,疼的呲牙咧嘴。 想到这一切都是韩度惹得祸,瞪大眼睛恨不得收拾他。 “让朕掉了一根胡须!告诉你,这礼官你是当也要当,不当也要当,而且还要把朕的这次万寿节给办好,要是办不好,朕能饶了你,朕的这根胡子也饶不了你。” “臣遵旨。”面对这样毫不讲理的人,韩度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不过臣对万寿节有些想法,想请示皇上。” 老朱见韩度答应下来,便放心了,至于韩度趁机提条件嘛,不过是在常理之中的事情,“说吧!” “臣想让教坊司承担此次万寿节的歌舞部分。”韩度直起身来,神色镇定的朝老朱说道。 老朱闻言双眼一瞪,重重的将手里把玩的一块玉璧放在御案上,语气不善的问道:“你说什么?用和以前一样用宫女不行吗?为何非要用教坊司?” 万寿节这样大型的礼仪活动上,自然不会少了歌舞表演。不过以往老朱的万寿节,这部分歌舞表演都是由宫女来担任的。 教坊司可是被老朱用来惩罚犯官女眷的地方,那里面的女乐都是官妓。以往礼部主持老朱的万寿节,自然不会让教坊司参与到这里面来。虽然这些礼部的官员或许平时经常光顾教坊司,但是却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那里面的女乐一眼。自然不会让教坊司参与到这么重要的礼仪活动当中来。 “皇上,世间万物,只有美最能震撼人心。若是用宫女,恐怕却达不到臣想要的效果。”韩度摇了摇头。 宫女之中虽然也不乏美人,但是她们长久的待在规矩深严的宫中,早就被环境调教的如同机械木偶一样。这样的人跳出来的舞,只会让人觉得僵硬,怎么会有灵魂呢? 没有灵魂的歌舞,又如何能够震撼人心? 当然,韩度也是有着私心的,想要借此机会帮教坊司一把。教坊司的女乐,出了瑶月之外,其他人全都还是贱籍。若是能够在这次万寿节上,让老朱高兴,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了呢? “让教坊司来歌舞,会不会有什么不妥?”老朱沉吟着看向韩度。 对于教坊司的歌舞老朱是亲眼见过的,对其精彩绝伦的恢弘气势也是印象深刻,正是因为如此,在韩度提起由教坊司来替代宫女的时候,老朱才没有断然拒绝,而是朝韩度询问。 “皇上,教坊司本来就是负责朝廷的大小庆典及迎接贵宾演奏乐曲等事务,这是礼部所定的,怎么会由不妥?”韩度笑盈盈的将教坊司的职责给搬了出来,并且指明这是礼部定的,不是自己定的。 老朱顿时无语的看了韩度一眼,对于韩度的话他却不好反驳。 “若是朕不答应呢?”老朱眼神炯炯的看着韩度,同时对于在他的默许下,将好好的教坊司,堂堂负责朝廷庆典的衙门,给变成了官方妓院,感到有些后悔。 “这,那臣只能够尽力而为。”韩度也没有说让老朱另请高明,只说是尽力而为。尽力而为的意思就是,若是到时候不满意,可不要怪我。你到时候怪我也没用,因为我有帅锅的对象了。 老朱思量再三,还是觉得此次万寿节要更加重要一些。至于教坊司,正如韩度说的那样,这就是它的职责所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朕准了,不过,若是到时候不能让朕满意的话,你仔细你的皮子。” 对于老朱完全没有一点新意的威胁,韩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被老朱威胁了这么多次,也没见老朱把自己如何。 “臣遵旨。” ...... 教坊司。 听到韩度的话,李嬷嬷一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侯,侯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教坊司真的要在万寿节上表演歌舞?” 韩度看在李嬷嬷,点头肯定的说道:“当然,这是皇上准了的事情,怎么会有假?” 话音刚刚落下,眼前的众人就爆发出齐齐的欢呼声。 听到韩度的话,李嬷嬷既有种恍然醒悟过来的感觉,有彷佛坠入梦中。 她忍不住看了欢呼的人群一眼,完全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有些不够真实。 韩度笑意盈盈的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没用去打扰沉浸在欢乐当中的人。 李嬷嬷是在教坊司多年,是从教坊司的辉煌一直看到落寞,直到韩度接手的人。起初的时候,教坊司的确是承担这朝廷庆典的演奏乐曲等事务,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曾经堕落的样子。 现在好了,在得到韩度的消息的一刻,李嬷嬷都觉得整个教坊司好似重获新生了一样。 人群逐渐平静下来,韩度才抬眼看向众人,思绪转动,叹息着问道:“高兴了吗?” 李嬷嬷下意识做出回答:“高,高兴了。多,多谢侯爷为我等做主......” 说着说着,李嬷嬷的声音渐低,直至消失。 她也发现自己心里这长久以来的委屈,长久以来的渴望,在一朝得逞的时候,甚至能够高兴的让她哭出来。 韩度沉声说道:“高兴就好,不过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万寿节有多么重要,想必不用本侯再一一细说了吧?若是你们演砸了,会有什么后果,想来你们也是心知肚明。” 最后,韩度又补了一句:“现在还不是你们应该高兴的时候,先去将歌舞给排好,争取尽善尽美的度过万寿节才好。” 李嬷嬷连忙左右擦了一下眼角,抢在其他人开口之前道:“侯爷放心,奴婢一定会告诫她们,让她们尽心尽力的。” “那就好。”韩度抿着嘴,点点头。 李嬷嬷得到韩度的答复,立刻转身朝着众人干练的安排一通。 首先就是要将大剧院给清空出来,毕竟要提起排练没有一个宽敞的地方可不行,而大剧院就最为合适。 至于说,停了大剧院会影响到教坊司赚钱......现在的教坊司,早就不缺钱了,即便是一两年没分文不进,教坊司账面上也有足够的银钱支撑下去,而且还能够把每年送进宫的银钱,分文不少的送到。 于是,李嬷嬷干净利落的脱口道:“来人,将大门关了,教坊司从今日起再不接待外客。” 现在虽然还是上午,但是来到教坊司寻欢作乐的人已经不少了。大堂内靠近中间舞台的一圈圆桌几乎坐满,而楼上的雅间也有人在喝酒观看歌舞。 随着李嬷嬷一声令下,一排杂役顿时鱼贯而出,挨桌想要将客人劝走。 “什么?这就要赶咱走?老夫偏不走,老夫进来玩是花了钱的,凭什么你们教坊司一句话就要将老夫赶走?” “就是,咱不走,继续奏乐,继续舞......” 突然遭到如此变故,台上的跳舞的女乐都疑惑的停了下来。有人整看的摇头晃脑,看到女乐停了下来,自然不干了,大声呼道。 早已得到李嬷嬷吩咐的杂役,面对起哄的众人也只好耐心的陪着笑脸,“这位大人勿恼,咱们管事的说了,大人进教坊司的钱,教坊司如数奉还,这桌酒菜咱们也分文不取,大人请吧。” 被杂役这样一说,此人却更加不答应了。愤怒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钱算什么?老子有的是钱。既然老子花了钱,就没用想过要再拿回来。你们教坊司收了老子的钱,就要让老子待个够。上酒,老子还要喝!” 杂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碰上一个混不吝的。想到曾经,教坊司就是在这样的混不吝的胡搅蛮缠之下,逐渐变得越来越弱势,越来越气短,甚至差点就到了活活饿死的地步。 要不然韩度强势一把,说不定现在他们坟头都长草了呢。 现在再次看到这样的人,杂役们的脸色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 可是不管杂役的脸色如何难看,那人连看都没有看杂役一眼,一屁股坐下,就要呼朋唤友继续喝酒。他知道,就凭这些杂役,不敢拿他怎样。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忽然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张口闭口老子,你是谁的老子?本公子的吗?” 张雷脸上带着几分张狂,烧包的摇着扇子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下。 咚,咚,咚的脚步声,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面,在大堂内回荡。 看见张雷眼神凶狠的朝着自己看过来,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人,此刻顿时成了弱势气短的一方。连忙谄笑着站起身来,朝张雷拱手说道:“不知道是小侯爷在此,打扰了小侯爷的雅兴,小人该死,该死!” 此人从刚才的肆意张狂,瞬间变换成小心翼翼陪笑的脸色,充分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横的怕愣的。 此人刚才有多么豪横,现在面对张雷就有多么卑微。 张雷或许本身不可怕,但是架不住他有个护短的爹啊。再加上他好似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凡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和这样的人对上。 张雷见此人如此卑躬屈膝的甘拜下风,他也没用穷追猛打的打算。“知道该死,那还不快滚,难道你想真死在这里吗?” 正文 一千二十六章 搭台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此人低头哈腰的边说边退,见张雷没有要动他的意思,连忙转身一溜烟的就跑了,甚至是连教坊司的杂役要退他钱,他都不敢丝毫耽搁。 眼看着此人在张雷面前一阵屁滚尿流的跑了,其他刚才在见风使舵的人也神色紧张起来。 张雷志得意满的更快的摇动着扇子,回头看见周围的一圈食客,啪的一声将扇子收起,冷冷的说道:“怎么?还要本公子亲自请你们不是?” “不用,不用,张公子客气了,咱们这就走,这就走.......” “对,对啊,咱们现在就走,不敢耽搁张公子了......” 所有人连和张雷对视都不敢,恨不得长了四条腿,快点从张雷的面前消失。不是这些人胆小,而是张雷可是真正的犟脾气一个,若是跑的慢了被张雷给打一顿,他们找谁主持公道去? 不过还好,这些人还有胆子去找教坊司退钱。毕竟是交了十贯宝钞进门的,他们总不能白白吃亏。 见所有人都跑光了,张雷脸上刚才趾高气昂的神气之色,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回头看向台柱上其中一位女乐,满脸贱笑的说道:“婉婉姑娘,你看小生做的如何?咱一出门,那些讨厌的家伙就全都被吓跑了。” “婉婉多谢张公子。”女乐婉婉站在台上,微微福了一礼。 “嘿嘿,嘿嘿......”张雷被婉婉如此大礼,他顿时就乐的找不着北了。 婉婉心里很有些感慨,没有想到这位平日里在教坊司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的张公子,竟然也会有人霸气的一面。暗暗叹了口气,又微笑着道:“张公子还请先回吧,等将来教坊司重开了,婉婉一定当面向张公子致谢。” “好,好,咱这就走,这就走。”张雷得了婉婉的许诺,心里像是酥透了一般,连赶他走都能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记着你的话啊,婉婉,到时候咱一定回来看你的。”边走,张雷还边回头,朝着婉婉招手。 教坊司所有的乐师和女乐都被集中到大剧院来。 韩度坐在台上的一张椅子上,看到李嬷嬷快步走过来。 “侯爷,人都到了。” 韩度点点头,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朝着所有人大声说道:“本侯知道,或许你们还在疑惑为什么要把你们都找来。” 顿了几息,韩度继续说道:“本侯就明说了,皇上的万寿节将至。本侯已经求见皇上,将万寿节大典奏乐的部分,交给教坊司来做。” 话音落下,偌大的歌剧院里,顿时响起嗡嗡嗡的声音。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有知道事情重要的自然神色激动,不过也有不明白的,两眼发呆的看在别人在那里神色激动。而知道缘故的人,自然要和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主动解释一番。 韩度抬起两手,压了压。 见到韩度的动作,所有人不由自主的边闭上嘴巴。 等到歌剧院再次安静下来,韩度才说道:“本侯知道你们当中,有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的人不知道。不过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要仔细听本侯接下的话。” “万寿节一事,事关重大,你们必须拿出十成的努力出来,保证庆典万无一失。” 李嬷嬷快走几步,来到韩度面前郑重跪下,沉声回道:“属下一定会让所有人勤加练习,一定会将大典奏乐办的漂漂亮亮的。” 韩度看着跪在面前大包大揽的李嬷嬷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只是典礼的奏乐的话,那韩度相信李嬷嬷能够做好。 但是既然老朱都说了,要办一个盛况空前的万寿节,那只有寻常典礼显然是不够的。韩度需要另辟蹊径,才能够达到目的。而这,可不是李嬷嬷想的那么简单。 “好,本侯相信你。” 韩度笑了笑,伸手示意李嬷嬷起身。 一场盛大的歌舞,可不仅仅是找几十个人上台跳舞就完了。 从布景,到跳舞的人选,每个人的服饰、妆扮、首饰,还有配乐等等,每一样都需要韩度和李嬷嬷一一讲解清楚,然后再让李嬷嬷去找人一一落到实处。 对于布景,李嬷嬷将教坊司现有的各种背景都选用了一通,但是却没有一个让韩度满意的。 最后,韩度忽然说道:“皇上的万寿节大典,普天同庆,各邦使节都要出席,光靠这些,恐怕难以展现出大明的恢弘气度。” 这些就是李嬷嬷能够想到的所有了,既然这些都还不行,那李嬷嬷就不知道该选什么了。 “那侯爷的意思?” 韩度想了一下道:“用万里江山图作为背景,如何?” “敢问侯爷,这万里江山图是什么?”李嬷嬷不明所以的问道。 韩度原本正等着李嬷嬷的意见,结果没有想到她竟然连万里江山图都没有听说过,这还怎么说? “万里江山图是一幅恢弘的画卷,能够展现出天下万里的风貌。”韩度想要和李嬷嬷解释,可是她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对于韩度的解释自然产生不了共鸣。 不过她从能够展现天下的风貌也知道,若是能够用这样的画卷作为背景,那自然是震撼非常的。 “可是一幅画卷,如何能够做舞台的背景啊?”李嬷嬷柳眉一皱,有些为难的问道。 歌剧院的背景是幕布的,每张高三丈,宽十丈有余。而且有时候还会将幕布连接起来,形成更加宽大的背景。 一幅画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三丈高。 “所以,需要你们照着万里江山图,把幕布做出来。”听到她的苦恼,韩度几乎没有犹豫。 至于这万里江山图从哪里来,韩度早就想好了:找老朱要! 以前和朱标一起闲聊的时候,听过朱标说起见过这万里江山图。他还不止一次的向父皇索取过,不过这样的宝贝老朱也舍不得给朱标,只是允许朱标在文渊阁里观看,并且严禁他带出去。 “放心,本侯会把万里江山图给找来的。” 原本李嬷嬷还在担心去哪里找这万里江山图,把幕布做出来呢。听到韩度的话,让她松了口气:“不过即便是有图,想要将幕布做出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属下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那是你的事情。”韩度挥手打断了李嬷嬷的话,完全没有丝毫为她考虑的模样,“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总之一句话,不管你需要什么,本侯都会满足你。但是本侯只有一个要求,限期将幕布给本侯做出来。” “好的,侯爷。”事到如今,李嬷嬷也只有咬牙答应。因为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有进无退,一旦踏出第一步,就只能够硬着头皮往前走。 李嬷嬷相信,侯爷若是有其他办法的话,肯定不会如此逼迫她。既然侯爷都下了这样的死命令了,那就说明此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是李嬷嬷也要张口提出要求,“属下有个难处,不知道侯爷能不能帮属下一把。” “说。”韩度不介意李嬷嬷讲条件、提难处,有些事情现在提出来,可要比有难处也不说,只会闷声埋头做事,将万寿节给搞砸了,要好的多。 “钱财教坊司并不缺,但是教坊司缺绣工和画工。想要做这么大幕布,需要的绣工和画工却是越多越好。”李嬷嬷定定的看着韩度。 需要花费的钱财,对于管着教坊司的李嬷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难就难在人手的问题,若是一般的活计,教坊司自己就可以做了。但是既然这事这么紧急,那就必须要借助外力。 一般的绣工李嬷嬷又看不上,因此只好向韩度求助。 “这个好办。”韩度信心十足的看了李嬷嬷一眼,点头便答应下来。 “好吧?”李嬷嬷闻言顿时有些急了,怕韩度不明白其中的关键,连忙解释道:“侯爷有所不知,这幕布虽然很大容易绣画,可是想要将图画绣的传神可不容易,寻常绣工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 韩度伸手按了按,安抚了一下神情紧张的李嬷嬷,笑着说道:“放心,本侯想到的这些绣工、画工,绝对附和你的要求。” “不知道侯爷是想要请什么样的人?”李嬷嬷还是有些不信,又不敢再顶撞韩度,只好试探着问道。 刚才她情急之下的追问,已经算是在顶撞韩度了。也就是韩度没有和她计较,要是换了一个人说不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宫里的,如何?”韩度见李嬷嬷不依不饶,只好抿了下嘴巴,笑意盈盈的说道。 “宫里?”李嬷嬷神色一呆,两眼同时失去了焦距。 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顿时充满欢喜的点头,“好,当然好,好极了。” 宫里的绣工、画工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的,一个个都是大师的水准。而且关键是这些人还极多,完全附和李嬷嬷的要求。 见李嬷嬷如此高兴,韩度干脆继续问她还有问题没有,“你还有什么难处,一并说出来,本侯一一给你解决。” 李嬷嬷下意识的摇头,怔怔的道:“没,没了。” “有也没有关系,现在不知道,以后想起来也行。反正不管你是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本侯。”韩度摆摆手,大包大揽。 想要马儿跑的好,自然要给马儿吃饱。韩度是最讨厌那些既要马儿跑的好,又不给马儿草的人的。 “多谢侯爷。”有了韩度的这句话,李嬷嬷自然能够完全放下心来。有了韩度这个坚强后盾,无论遇到怎样的难事,她都不怕。 “那你就先下去安排吧。”韩度淡淡的说道,“至于万里江山图的事情,本侯这就进宫求见皇上。” 李嬷嬷点点头,目送韩度离开。 ...... 韩度朝老朱行礼过后,还没有开口,就被老朱提起问了一句。 “怎么?朕把万寿节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你,你不去紧锣密鼓的忙活,还有功夫到朕的这里来偷闲是吧?”老朱看到韩度的第一瞬间,面色就带着不善。端起五彩明黄色茶杯喝茶的时候,眼睛都在直勾勾的盯着韩度。 韩度心里平静无波,脸上却露出谨慎害怕的模样,“皇上明鉴,臣这几日都在忙万寿节的事情。今日就是要因为万寿节的事情,碰到难处了,才不得不来求见皇上。” 听到韩度的解释,老朱的脸色才好了些。到现在,老朱最不待见的,还是拿了他俸禄却不干活的人。 听到韩度已经开始筹备万寿节了,老朱也不免好奇韩度能够遇到什么难事。 “啥事儿啊?说来朕听听。” 韩度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嘿嘿笑了两声,搓搓手问道:“皇上,听说您有幅画,是叫万里江山图不是?” “你想干什么?”老朱陡然瞪大眼睛,一脸戒备的看着韩度。 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也不怕将这么贵重的宝贝给磕坏了。 不知道老朱是什么感觉,反正韩度是看的一阵心惊肉跳。 “臣想借......” “不借!” 韩度原本是想要委婉的向老朱便是,只是借用一下。岂料,连话都还没有说完呢,就被老朱粗暴的拒绝。 老朱粗大的手指指着韩度的鼻子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别想打朕画的主意。” “臣也是为了皇上的万寿节,才不得已向皇上借画的啊。”韩度两手一摊,在老朱面前露出满脸的委屈。 老朱听了陡然转身,神色奇怪的看向韩度,问道:“你筹备万寿节,和朕的画有什么干系?” “皇上,臣想要在万寿节庆典上弄几出歌舞,这不需要幕布背景嘛,臣选了好多都不太满意。嘿,皇上你说奇怪不奇怪,臣忽然就想到了皇上的万里江山图,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韩度如实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老朱听着听着,忽然恍然大悟:“你想比照万里江山图做出一个巨大的背景幕布出来?” “正是。”韩度一脸微笑的点了点头。 老朱脸上的警惕慢慢消失,捋着胡须看了韩度几眼,忽然失笑道:“还别说,你小子是真有办法。别说是看了,光是听你这么一说,朕竟然都迫不及待地有些神往,想要看看在这样的幕布下的歌舞,究竟是如何的一副胜景了。” “那皇上是同意将万里江山图借给臣了?”听了老朱的话,韩度抬眼望向老朱,兴致勃勃的问道。 老朱闭着嘴巴,未做回答。 随着时间的流逝,韩度不免有些提起心来。 “你想要朕如何借给你?”老朱忽然问了一句,还没有等韩度回答,便直接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是让你进文渊阁看看倒是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够将画卷给带走。” 韩度刚想要说将万里江山图给带出宫去,结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就被老朱把道路给堵死了。 “这,皇上明鉴。臣去看几眼有什么用处啊?需要看这画卷的是教坊司的绣工和画工,臣就算是看了,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臣也没有办法和他们说明白啊。” 不管韩度有什么理由,反正老朱就是打定主意,不可能让韩度将万里江山图带走。 僵持了盏茶功夫,见老朱还是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韩度眼珠子一转,说出一段话来:“这个,皇上,臣还有件事想要请皇上恩准。” 老朱脸色露出胜利的微笑,微微颔首道:“嗯,说。只要你不将朕的画带走,其他的事情朕都允你。” 韩度也不想和老朱多贫了,略显无奈的说道:“是这样的,制作这万里江山图的幕布背景,教坊司的绣工和画工不够。原本臣是想要皇上派些宫里的绣工和画工帮助教坊司的,可是现在既然皇上你不肯让臣将画卷带走。 那不如这样,皇上让宫里的绣工和画工来制作这万里江山图的背景幕布。臣让教坊司派人来,告诉宫里的绣工和画工,这背景幕布是怎么做的。就由宫里来将这万里江山图的背景幕布给做出来,如何?” 老朱闻言有些不乐意的道:“你小子倒是好算计,明明是你的事情,到最后竟然落到宫里来了。” 韩度耸耸肩,满脸都是无奈。这可不能怪自己,谁让你不肯将画卷让我借走呢? 老朱见了韩度神态,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谁让朕也好奇用万里江山图做的背景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呢?朕就准了你了。” 韩度随即兴高采烈起来,连忙躬身一拜:“谢皇上。” 看着韩度小人得志的样子,老朱心里有着不爽,疑惑问道:“朕很好奇,想要在万寿节上弄一出盛大的歌舞,但是你想要把台子搭在哪里呢?” 万寿节可是在宫里举行礼仪活动,一切主要活动都是在宫里开展的,而宫里可没有能够容纳几十人的舞台。 韩度心有成竹的点头,望向老朱,嘿嘿一笑道:“皇上请安心,只要给臣一个足够大的空旷的地方就行了。” 正文 一千二十七章 难度 空旷宽敞的地方宫里多的是,光是华盖殿前面的地方就足够大,也足够空旷。 奉天殿就是金銮殿,是老朱早朝接受百官朝拜,听闻奏折的地方。而华盖殿在奉天殿之后,主要是用来举行重大仪式活动,和接见番国使节的地方。 万寿节这样的庆典,就是在华盖殿举行的。 既然韩度的要求这么低,那老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挥挥手便让韩度下去办事。同时吩咐老太监,韩度需要将华盖殿如何折腾,都由得他去。 教坊司李嬷嬷得到不用去做幕布了,只需要派几个人进宫,盯着宫里的绣工和画工做便是。 李嬷嬷听了韩度的话,她刷地瞪大眼睛,又兴奋又激动的说道:“侯爷说的是真的?不用咱们自己做幕布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再说了,即便是高兴,那也不用反应这么大吧?韩度听得略有点头皮发麻。 韩度“嗯”了一声:“当然。” “多谢侯爷,请侯爷放心,属下会让丫头们好好练习的。”听到事情瞬间少了一半有余,李嬷嬷更加信心十足。 望向正在台上排列队形的一众女乐,片刻之后,韩度环顾了一圈道:“有你这句话,本侯就放心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吧,本侯还有其他事要办。” “侯爷您忙您的,这里就交给属下,放心吧。”李嬷嬷附和性点头。 ...... 韩度来到工部,商量如何在华盖殿前面搭上一个大台子的事儿。 韩度修建马场,那是自己的私事,工部可以因为和韩度不对付,而直接拒绝帮忙。 但是这万寿节可是朝廷的大事,工部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件事上面找韩度的茬。 工部现在也是群龙无首,尚书的位置空缺。 韩度来到工部,工部侍郎秦达也没有故意躲着不见。 在得知韩度来了的消息之后,他就连忙让人将韩度给请进来。 得知韩度的来意之后,秦达“嚯”了一声:“侯爷,你莫不是在和下官说笑话吧?” 韩度见秦达是这份态度,脸色不由得一沉,以为他是故意要和自己为难。不满问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想出力了?本侯可是要告诉你,这万寿节是皇上的大事,若是耽搁了你可知该当何罪吗?” 面对脸色不善的韩度,秦达反而笑了笑,施施然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毫不客气的回敬了韩度一句,“那侯爷可知道,这宫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事关大明运脉。别说是在华盖殿前面修台子了,就算是动了这宫里的一草一木,坏了大明的运脉,那又该当何罪?” 说完,淡定的“哼”了一声。 原本秦达也不想和韩度把关系搞的太僵,虽然说韩度和工部不对付的事情人尽皆知,但是他秦达又不是尚书,他只是一个侍郎而已。 而韩度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与韩度交好说不定还能够在皇上面前帮他美言几句,让他能够早日坐上工部尚书的宝座呢。 可是韩度一进门就出言威胁的姿态,却是把秦达给惹恼了。 是,他秦达无论是身份地位都不能够和韩度相比,但是韩度也不是说什么他都需要听从。 呵呵,想要在皇宫里面动土?这简直是比在太岁头上动土,还要可怕。 韩度自己是不相信什么运脉不运脉的,但是自己不信可以,却架不住别的人信啊。 其他人不说,老朱对此肯定是深信不疑的。 说起来,韩度当初为了求生,也是拿过大明国运来糊弄老朱。当初为什么要把宝钞和大明国运给捆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能够引起老朱的重视,好让他不得不重用自己罢了。 可是没有想到,这世上之事竟然是风水轮流转。当初让自己死地而生的东西,现在竟然捆住了自己的手脚,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韩度望了眼满脸笑意的秦达,张口欲言,又闭上了嘴巴。 见韩度沉默不言,秦达更是挑衅似的笑道:“在宫里搭建台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下官劝侯爷还是算了吧。” 韩度撇了这家伙一眼,忽然哑然一笑,故意问道:“那若是本侯在华盖殿外面将台子给搭起来了呢?” “这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秦达先是一愣,随即摇头,失声笑道。 “能不能行,总要眼见为实才行,你说是不是?”韩度看着秦达的目光充满了挑衅的味道,意味深长的说道。 秦达定定的看了韩度片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侯爷又何必执着?” “若是本侯能够做到呢?”韩度对秦达的嘲笑似乎没有任何察觉,只是淡淡的开口问道。 秦达的笑声戛然而止,等回过神来之后,顿时脸色有些涨红。气恼攻心,毫不犹豫的冷笑着朝韩度说道:“若是侯爷能够让皇上同意在华盖殿前搭建台子,那这次无论侯爷需要下官做什么,下官都一一照办。”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韩度嘴巴撇起,脸上挤出笑意,伸手朝秦达虚空接了一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着毫不犹豫转身走出工部的韩度,秦达心里有些后悔。他觉得刚才是有些冲动了,不该贸然和韩度之间许什么承诺。 可是覆水难收,他现在也只能够硬着头想韩度是在诈自己罢了。 毕竟想要在宫里动土,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是大明朝了,就算是历朝历代以来,都没有听说过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里动土的。 不过韩度是什么样的人,秦达还是听说过的,是一个总是能够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的人。 “不行!本官不能够坐以待毙,得要主动出击才好。” 想到这里,秦达连忙起身,朝着皇宫走去。他要去通风报信,提醒皇上,韩度想要在宫里修建台子。这可是会坏了大明运脉的大事,万万不可的呀! 半个时辰之后,秦达心满意足的离开宫门。脸上噙着笑意,‘哼哼,还想要在华盖殿前修建台子,做梦去吧!’ 究竟能不能在不动土的情况下,将台子给搭建起来,韩度心里还是有谱的。秦达以为建台子就必须要动土才行,即便是用木头搭建台子,那也必须要挖好桩底,也是必须要动土的。 因此,秦达根本就想不到不动土就能够把台子搭建起来的办法,但是在韩度却是有办法的。木头不行,难道还不能用钢管吗? 韩度到军器局找到黑子,“能不能把精钢给本侯做出这样的样子?” 黑子看着韩度拿着一节竹子朝他比划,想了半天黑子还是摇头说道:“侯爷,这,小人没有做过,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韩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中气十足的说道:“以前没有做过没关系,现在做不就好了么?” 黑子也没有多想,矜持的朝韩度点头答应下来,对于韩度的要求他向来是不会拒绝的。 原本黑子以为制作韩度需要的钢管是很简单的事情,就像是做豆腐一样,他不知道使用各种模具做出过多少怪模怪样的各种东西。在他想来这次也是和往常一样,只要照着样子做好模具,然后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直接将钢管给做出来。 想的很美,但是做的时候,黑子就不断的遇到各种问题,不眠不休的花了好几天,尝试了各种方法,结果却连一根钢管都没有做出来。 原本韩度也以为黑子做事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在韩度安心等着的时候,黑子却跑来满脸苦笑的告诉他:“侯爷,小人让侯爷失望了。这东西,小人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怎么会?”韩度眼睛微瞪,脸上带着一些颇为意外的笑容。 黑子也是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摇摇头叹道:“小人原本也以为和以前铸造其他东西一样,不会很复杂,结果没有想到......” 韩度心里只迟疑了一瞬,豁然起身,“走,带本侯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子带着韩度来到军器局铸造的地方,这里高炉众多,连空气中都有种通红炙热的味道。无数的钢水时时刻刻都流溢出来,被引到模具里面做成各种各样的铸件。 所有人的匠人都有一给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每个高炉大约都有二十多个匠人在围着它打转。 人数虽多,空间却还算是很宽敞。而且满地除了炉子和人的脚之外,就没有乱扔乱放的东西。 “不错,你有本事啊,能够把这里管理的井井有条、干净整洁。”韩度双手背在身后,一路走来是越看越满意。 黑子不紧不慢的跟在韩度身边,呵呵笑道:“还是侯爷教导有方,小人不过是按部就班照着侯爷说的做罢了。” “即便是有着本侯的指点,但是能够做到这样,你一样是功不可没。”韩度手指朝着黑子点了几下,满脸的笑容。 黑子谦虚的回应了韩度一个笑容,伸手示意道:“侯爷,这边请。” 折了方向,跟着黑子没走几步,便来到一处炉子面前。这炉子不大,就好似一个缩小了的高炉。 这个时候,炉子里面的火根本就没有升起来,火门打开,只能够看到里面黑黢黢的一片,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炉子周围更是和刚才整齐划一的景象完全大相径庭,到处都是砂范模具,几乎全都是碎的不成样子。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满地的石炭和各种烧焦的木料。 “你这是......这里怎么了?”韩度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精神有些恍惚的问道。 黑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尴尬的解释道:“这些就是小人尝试着做钢管,做废了的东西。” 韩度蹲下去,捡起一块碎裂的模具,左右看了一眼,抬眼问道:“你想要将钢管铸造出来?” 黑子点点头,耸了耸肩膀道:“小人不是想着,既然大炮都能够直接被铸造出来,大炮不就和侯爷要的钢管差不多吗?只是要小很多,细长很多而已。” 理是这个理,两者的确是有很大的相同之处。 “然后呢?”韩度简短问道。 黑子沉默的摇了摇头,忍不住环顾满地的碎片,说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大炮的空洞很大,模具就可以做的大一些,可以承受住钢水的温度和重量。但是由于侯爷要的钢管太过细小,中间的空洞又细又长,实在是不好办呐。小人试了很多次,要么就是还没有将模具给做长,就直接断掉了。要么就是,即便是模具做成了,也承受不了钢水的高温,在接触钢水的那一瞬间就爆裂开来。” “所有这些,全部都是因为这样断裂的?”韩度拿着一节断裂的碎片,仔细看了几眼断口。 黑子表情有些凝重的回应道:“所有这些,都是因为如此。” 韩度轻轻将手里的碎片丢掉,拍打着手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叹道:“恐怕是因为太细的缘故。” “小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若是做的更大的话,恐怕就不合侯爷使用。”黑子自然知道问题是出在哪里,但是没有办法若是做的更大一些倒是能够支撑的住,不过就是不知道韩度会不会答应。 韩度当然不会答应,原本告诉黑子的尺寸,就已经是比较大的了,若是再大那就不能用了。 沉默片刻,韩度微微摇头道:“再大恐怕不行。” 黑子是寄希望于韩度同意的,听到他这样说,眼睛里的神采顿时都暗淡了几分。不过没有等多久,黑子又提议道:“小人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侯爷......” “说来听听。”面对这样的僵局,韩度也没有办法,既然黑子有想法,那他自然是想要先听听看。 “侯爷,咱们就非要将中间做空吗?难道就不能做成实心的钢管?”黑子仔细的观察着韩度的脸色,有些疑惑的问道。 韩度闻言顿时一声叹息,摇着头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同样大小的钢管实心的和空心的能够承受的重量其实差不多,但是两者的重量差别就大了。这些东西本侯是要用来在宫里搭建台子的,你想一想会需要多少钢管?如果都用实心的话,恐怕还没有等台子搭建起来,地面就要承受不住了。 弄坏宫里的地砖,那可是大罪!” 黑子这才知道韩度究竟想要做什么,竟然是要在宫里搭建台子。听着韩度的描述,纵横十丈,高三丈有余的台子,黑子不由得心生神往。 这么大的台子,光是需要的钢管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还真是像侯爷说的那样,若是都用实心的钢管来做,那重量的确的太惊人了,将地砖压碎都是轻而易举。 黑子心里一动,旋即问道:“侯爷你看这样能否可行?” “说说看。”韩度抬眼示意黑子继续说下去。 “侯爷,既然用木头搭的不稳,用钢管搭的又太重。那咱们能不能这样,将下面这部分用钢管搭起来,上面这部分咱们用木头。这样一来既稳当,又不会太重。” 果然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韩度顿时明白了黑子的意思,既然空心的钢管做不出来,那就在现有的条件下想办法。 “好主意。”韩度拍手赞叹,满意的看着黑子。 说干就干,铸造实心的钢管,嗯......应该说是钢柱,可要比空心的简单太多了。 没用几天,黑子就按照韩度的要求先做了些钢柱出来,让韩度看看是否合用。 看着散发着银亮光泽,大小如一的钢柱,韩度心里满意的点点头。指了指,转头朝黑子问道:“这些都是用的那个配方吗?” 黑子瞬间明白了韩度意有所指的是什么,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虽然也是小人试出来的配方,但不是用的铸造左轮的那种。” 韩度这下放心了。 铸造的左轮的那种钢料太过优异,黑子也是误打误撞才获得的,被严密的看守着。若是用来铸造钢柱,万一倒是流了出去。不被人发现也就罢了,要是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那对大明来说都是一个很不好的后果。 看着眼前的几根钢柱,无论是大小,还是长度,都让韩度很满意。 黑子见韩度满意,他才放下心里来。 光有钢柱还不够,还要有扣件才能够将其链接起来。 韩度从怀里摸出一张图纸递给黑子,吩咐道:“用同样的钢料,照着这个给本侯把这些东西弄出来。” 黑子微微低头,接过图样一看,顿时咧嘴笑道:“这个简单,侯爷放心吧。” 不过一日功夫,黑子就将样品放在韩度眼前了。 眼前的这些扣件完全是按照韩度给的图纸做的,各式各样从单纯的两根对接,到复杂的六柱交接的应有尽有。 “不错,这就是本侯要的。”韩度简明的点头说道。 随手拿起一个看了几眼,铸件用料扎实,表面光滑没用毛刺,衔接处镶接牢固,没有什么问题。 “啪”的一声,韩度随手将扣件放回桌子上,指着这堆东西说道:“就按照这样做,尽快把东西给本侯做出来。” “是。”  正文 一千二十八章 大乐 “皇上,臣想......”韩度脸上堆起微笑,尽量让自己在老朱面前展现的更加容易被相信一些。 “你想在华盖殿前搭建舞台?”老朱笑着说道,并用眼角余光注视着近在眼前的韩度,饶有兴致的想要看看韩度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 “呀?”韩度惊讶的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赞叹道:“皇上果然圣明,都能未卜先知了,臣是这样想的......” “休想!”没用等韩度说话,老朱直接出言拒绝,不给韩度丝毫的回旋余地。 “皇上,这是为何?”韩度这就有些不理解了,明明不是已经说好了的事情嘛,怎么会突然变卦了? 老朱冷冷的扫了韩度一眼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华盖殿是什么地方?这宫里的一草一木,那都是有着讲究的,岂能容许你胡来?” 韩度呆呆的看着老朱,无论怎么品味这句话,都觉得熟悉。而韩度却没用去计较的功夫了,连忙向老朱解释道:“皇上放心,臣这次搭建台子,不会动宫里的一草一木,而且等万寿节礼毕之后,还能够全部拆走,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 “哦?你打算怎么办?”韩度这样一说,倒是引起了老朱的好奇。 韩度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的打算用钢柱和木头来搭建台子的事情,一一和老朱细说。 “这样嘛。”老朱捋着胡子,沉吟着。 虽然老朱以前也没有见到过有人像韩度这样搭建台子的,但是从韩度的话听来,好像是能够做到的呢! 如果真的能够有韩度说的这么好,那在华盖殿前搭建一个高台反而是一件好事。 “好吧,朕准了。不过在你开始搭建的时候,朕一定要亲眼看过才行。若是你敢有半点虚言,你就试活着吧。” 老朱都不说到时候让他不满意,还准不准许韩度搭建台子的事情了,而是要狠狠的收拾韩度。 “遵旨。”韩度躬身一拜,脸上露出微笑。对于能不能行韩度比谁都清楚,根本就不担心老朱会不满意。 ...... 教坊司里,自从开始排练之后,包括香雪、烟雪、瑶月在内的所有人,都进入到了辛辛苦苦枯燥乏味的排练当中。 排练虽然辛苦,但是所有人都没用丝毫的怨言。不管是身家百万的瑶月,还是当红的头牌香雪、烟雪等人,甚至是她们身后其他的女乐。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即便是眼眶含泪,也只是眨了眨,努力的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现在不仅仅是在为自己搏命,而是在为教坊司所有人的将来。 如果是为自己的话,那瑶月就完全没用必要参与进来。她现在可是良籍,而是她身家百万,足以让她一辈子过的舒舒服服,大富大贵的度过一生。 教坊司的人正是因为有着瑶月这个前车之鉴在眼前,才把这次万寿节视为她们脱籍的救命稻草。当初皇上既然能够高兴之下给瑶月脱籍,那若是她们能够在万寿节上立下功劳,跟着脱籍也不是没用希望的事情。 眼看着所有人的拼了命的排练,李嬷嬷既是感动,又是心疼。 拍了拍收,赶紧强行收敛好情绪,“好了,大家都先停一下,休息片刻吧。” 李嬷嬷的声音如何阵前的军令,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是齐齐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精气神顿时就松懈下来。 “哎哟!” “好累!” “痛死了......” 一声声娇俏惑人的声音,顿时弥漫开来,让整个歌剧院都回荡起莺歌。 李嬷嬷就这样看着这些平日里一个个弱不禁风的人,现在却要来吃这份苦,都不由得有些感慨。更让她感动的是,这些女乐不是她强行要她们来的,都是她们自己主动来的。因为人数有限的关系,有些女乐还因为来不了而抱怨呢。 就在这个时候,韩度的身影从歌剧院外面一步一步走进来。 李嬷嬷听闻脚步声疑惑回头,当看到是韩度的时候,脸上连忙露出微笑,主动迎了上去。 瑶月看到韩度的身影,连身上的痛觉都感受不到了。一双美目眨巴在睫毛,紧紧的盯在韩度身上,不肯错过分毫。她旁边的香雪和烟雪两人见了,纷纷对视笑了一下,两人不着痕迹的上前将瑶月的异样举动挡住,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 人心难测! 她们两人和瑶月交好,自然不会想着去害她。但是由于瑶月的身份和财富的关系,谁也不敢保证这里就没用人会对她怀着嫉妒。她这副模样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不难便能够猜测出来瑶月的心意,若是被人给传了出去,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到时候别说是她们两个,就算是镇海侯都不一定能够把瑶月保护下来。 李嬷嬷上前向韩度见了一礼,然后便快速的将这里的情况向韩度汇报了一遍。 韩度听到排练的进度要比自己预想的还快,不由得满意的点头。 这些女乐虽然来源不一,但是她们来到教坊司之后都是进行过严格的歌舞训练的,现在只是因为韩度的要求和她们以往接触到的歌舞大为不同,因此才需要专门的进行训练。 如果不是因为韩度执意的要求的话,她们根本就不用训练,直接就可以登台演舞。 李嬷嬷和韩度说话之间,两人便来到台上。 “拜见侯爷~”一众女乐齐齐俯身向韩度拜下。 不过因为有些人身上带着伤势的原因,让她们站立不稳差点在韩度面前栽倒。 “她们......这是怎么了?”韩度看出不对劲的地方,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转头望向李嬷嬷。 这些女乐可是要登台演舞的啊,若是有伤在身到时候在台上出了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李嬷嬷叹了口气,嗓音带着些许哽咽道:“她们,她们都想要多练练,以便在万寿节的时候能够万无一失尽善尽美。因此每日练舞的时间很长,有好多人都受了伤。” “糊涂,过犹不及的道理,难道你不懂么?”韩度语气严厉带着几分愤怒。 “属下,知罪。”李嬷嬷原本想要辩解一番,可是对上韩度的眼神却一咬牙顿时低下头来。 一众女乐看到,都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香雪上前一步,解释道:“侯爷,这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我们自己想要多练练,尽可能的把舞跳的好一点。” “是啊,侯爷,这都是咱们自己的主意......”烟雪也插话。 明知道香雪和烟雪两人是在为李嬷嬷求情,偏偏韩度却生不出气来。 深吸一口气,韩度语气柔和了许多,但还是带着几分愤懑地说道:“欲速则不达,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像你们这样苦练,还没用到万寿节你们就一个个倒下了,如此又有何用?” 不管是李嬷嬷,还是一众女乐,都被韩度的教训的低下头,默不作声。 “今日就先到这里,明日你们也休息一天,等到你们的伤好了之后,再继续练吧。”韩度也不好责怪众人,转而说道。 “是~”不管李嬷嬷心里愿不愿意,面对韩度她都只有低头答应下来。 ...... 随着万寿节的日子越来越近,韩度和李原名之间的交际开始变得频繁起来。不过本着这是一件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事情,因此两人在通力协作方面配合的越来越紧密默契,有种齐心协力的味道。 而这天,两人在万寿节大典用曲上面发生了分歧。 李原名认为应当遵从古礼,在万寿节上奏大雅之乐。但是韩度则认为,大明既然鼎立天下自然应该有自己的大乐大曲,不必遵从古人。 两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闹到老朱面前。 “皇上,自洪武元年以来,历次万寿节都是奏大乐《万寿乐》、大曲《万寿子》,臣以为此次万寿节也应当萧规曹随,不可更改。”李原名神色激动说道。完了之后还气咻咻的回头瞪了韩度一眼,一副改了就是不给本官面子,是在拿脚踹本官的老脸一般。 对于万寿节的奏什么样的大乐,老朱本心上自然也是不希望改动的。毕竟这《万寿乐》《万寿子》自从唐玄宗创作之后,就成了后世皇帝万寿节的正派大乐,几乎没用被更换过。 这贸然更换,若是能够有更好的大乐那自然是好极,但若是更换的大乐还不如这两个,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不过既然韩度来都来了,老朱也不好让他不说话,也想要听听韩度更换大乐的理由。 “你怎么想着要更换大乐?” 韩度神色平静,带着微笑朝老朱解释道:“皇上,《万寿乐》《万寿子》这两虽好,但毕竟是前唐的乐曲。” “正是因为前唐的,才能够成为大雅之乐,岂能随意更改?”没用等韩度说话,李原名就迫不及待的反驳道。在他看来,换雅乐这种事情,就是大逆不道。读书人崇古崇礼,韩度这样的行为,就是在挖读书人的祖坟。 “哼!现在是我大明光耀天下,凭什么还要用前唐的曲子?难道就不能用我大明的吗?”韩度对李原名也没用客气。虽然自己早就提醒过李原名,希望他能够好好配合自己,把万寿节给办的顺顺利利的,但是没有想到一直都是合作愉快的他,竟然在乐曲上非要和自己为难。 韩度的话让老朱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但他却不知道这股激动从何而来。向韩度头去目光,没用任何表示的问道:“继续说。” 韩度见引起了老朱的兴趣,便继续说道:“皇上,臣以为大明可以有自己的雅乐,若是能够光耀后世更好。” 韩度的意思虽然表达的比较隐晦,但是老朱又如何听不明白? 就那唐朝来说吧,为什么唐朝在汉人心中有那么高的地位,时至今日,前唐已经灭亡数百年了,但是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一旦提起唐朝,都能够对其津津乐道如数家珍?还不是因为大唐鼎盛,留下了的各种故事多不胜数吗? 在韩度看来,或许现在的大明实力上并不比大唐要弱,但是宣传上却是远不如大唐。明明有机会取代大唐的地方,大明不仅不想办法取而代之,反而是一股脑的去推崇,这和为他人做嫁衣裳,有什么分别? 以往老朱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经过韩度这么一提醒,显然他是明白过来了。 只见老朱豁然从龙椅上站起来,丹陛上来回踱步,神色一会儿激动,一会又浮现出几分犹豫。 “你有大雅之乐?” 老朱就是要比李原名的机敏灵活,韩度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既然自己执意要换大乐,那就说明自己手里有着能够登大雅之堂的乐曲啊。一样的话题,老朱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而李原名却只知道死死的抱着雅乐不能更改这个生硬教条。 “回皇上,不是臣有,而是臣让教坊司的一众乐师集思广益,多番苦心琢磨之下,得了这么一个曲子。”韩度嘴上说的谦虚至极,但是脸上得意欢快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老朱一看就知道韩度肯定是得了一首好曲子,要不然以韩度的傲气他不会如此的志得意满。 不过对于更换大乐一事,老朱也不能够仅凭韩度一面之词,就妄下判断。 想了一下,老朱施施然的坐回道龙椅上,表面不动声色地说道:“大乐可是非比寻常,你的乐曲虽好,却不一定能够得上大雅之乐的边际。” 韩度见老朱已经心动,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李原名站在这里,若是老朱直接点明更换大乐,脸面上有些不好看。 韩度多么善解人意,连忙躬身说道:“臣近日得一大雅之曲,恳请皇上御览。” “准了。”老朱淡淡的说道。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只要韩度的乐曲能够让老朱满意,那老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更换大乐。一曲属于大明的雅乐,能够让大明光耀后世的雅乐,老朱没有拒绝的理由。 正好李原名也在这里,随便也可以让他心服口服。 宫里的宦官急冲冲出了宫门,直奔教坊司而去。 一进去就要找乐师前往皇宫,由于事发突然,韩度也没有提前告知过教坊司。这突然之间的变故,让一众乐师脸色煞白,担惊受怕起来。 好在李嬷嬷还算镇定,她因为万寿节即将来临,有些猜到或许事情和她们自己想的不一样。喝斥了一众乐师一句,朝为首的宦官拜下,斟酌着问道:“奴婢拜见这位公公,敢问公公这是出了何事?” 要是换成是其他人敢这样对自己无礼诘问,宦官早就发怒了。不过他知道这些人都是韩度的下属,而且也是为皇上万寿节准备歌舞的人,这几年他从韩度手里可是拿到了不少的好处。 微笑道:“放心,好事。” 先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吃。 李嬷嬷等人闻言,紧张的神色松懈了许多。 一摆拂尘,尖利的声音唱道:“皇上听闻镇海侯近日得了一大乐,特下旨召教坊司乐师入宫奏乐。” 李嬷嬷脸上顿时展露出高兴到极致的笑容,语速极快地朝一众乐师吩咐道:“快,快点把你们的东西收拾上,皇上肯定是要听你们这些日子排练的曲子。” 一处偏殿,教坊司的乐师被宦官引路到此,做好奏乐的准备。 没过多久,老朱龙行虎步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韩度的和李原名。 老朱走到上位坐下,一众乐师便神色激动的跪拜在地上,“草民等拜见皇上。” “起来吧。”老朱面无表情的说道。 停顿了几息时间,老朱又补了一句,“听闻韩度说你们近日得了一大乐,朕想要听听,开始奏乐吧。” “是......” “遵旨......” 教坊司的乐师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还能够有拜见皇上的一天,又惧又怕又激动之下,声音杂乱的回答皇上,说什么的都有。 好在老朱没有在意,只是笑着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立刻转身,朝着一众乐师语气柔和的说道:“各就各位,准备开始吧。不用紧张,就像你们前些日子每次奏乐那样就可以了。” 韩度的话如同一道饱含着暖意的春风,瞬间就抚平了乐师们内心的急躁。 随着殿内安静下来,音乐声缓缓响起。 素手轻轻拨弄琵琶,一股宁静悠长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就如同感受到了一条从古流向今的历史河流,没一处低沉的声音都好像是历史长河中一处激昂回荡的节点,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将其和历史上的哪个大事件相对应起来。 如泣如诉,源远流长! 仅仅是这初起的乐曲,就让老朱眼睛一亮。 等到沉重猛烈的各种乐器齐鸣,老朱就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让他情不自禁的屏气凝神,又有一种异常豪迈,想要鼎立天地的感觉。 声音如同一道有形的力量一般,击打在老朱的身上,让他的皮肤由前往后一阵发麻,并且来回激荡。 正文 一千二十九章 万寿节 直到乐师演奏完毕,老朱都还双眼微闭,沉浸在这乐曲的恢弘与大气之中。 就连一直反对更大大乐的李原名听了之后,都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等老朱慢慢睁开眼睛之后,满脸都是无比满足的笑意。 侧头看了李原名一眼,噙着笑意问道:“李爱卿,觉得这大乐如何?” 李原名心服口服的先是看了韩度一眼,才低下头朝老朱拜道:“臣好似看到了秦皇一统天下,登坛祭天。又好似看到了煌煌千年史书,向臣展开画卷。 此乃祥瑞,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哈哈哈,好,好一个祥瑞。”整个大殿内回荡的都是老朱肆意的狂笑。他从来都是最讨厌下面的官员动不动就上报哪里有什么祥瑞的,一般遇到这种以为他容易蒙蔽可欺的官员,下场通常都是惨不忍睹的惨。 但是现在,老朱却觉得祥瑞一说和这大乐简直就是相得益彰。也只有这样的大乐,才能够配得上祥瑞二字! “李爱卿,这大乐能换了吗?”老朱高兴过了之后,才笑意盈盈的看向李原名。 老朱自然知道既然李原名都如此高赞这曲大乐了,那么他肯定是没有意见的。但是谁让他刚才把礼仪搬出来呢?老朱虽然遵礼仪,但并不代表就喜欢臣子在他面前大谈。 因为他深深的知道,礼仪是臣子用来束缚君王的利器。如果一个帝王一旦表现出对礼仪丝毫不敢逾矩,那臣子就是得寸进尺将皇权架空。 李原名知道皇上这些不满他刚才坚决反对更换大乐,但是他却不敢表现出不满。深吸一口气之后,瞄了一眼韩度,低头朝老朱回道:“臣以为今年万寿节不仅用这曲大乐,而且皇上还应该为这大乐赐名,以便传唱天下,让天下人都感受到大明的辉煌与磅礴。” “赐名?”老朱顿时眼睛一亮,颇为满意的朝着李原名点点头。要不是李原名提醒,他还真是没有想到。这曲大乐必定能够流传千古,连唐玄宗不就是因为创作了《万寿乐》《万寿子》,让他这个帝王的万寿节都不得不用大唐的曲子吗? 每次听到这两曲雅乐,老朱都不由得心慕大唐的繁荣昌盛。若是朕能够赐名这曲雅乐,那后世帝王听到的时候,岂不是同样也会倾慕大明的庄严与鼎盛? “李爱卿,你这个提议很好。”老朱笑呵呵的并指朝着李原名指了指。 李原名脸上笑的灿烂,朝着老朱微微一拜,他知道这个马屁是把皇上给拍舒服了。 老朱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却忽然想到这曲子还是韩度从教坊司带来的,若是已经有了名字,他再赐名岂不是尴尬? 回头看向韩度,老朱挤出笑容道:“这曲子有名字了吗?” 韩度先是一愣,旋即眼睛闪过一丝僵硬。自己能够说什么,难道还能说这曲子已经有名字了吗?即便是已经有了名字,韩度现在也只能说没有。 韩度脸上也露出喜不自胜地表情,说道:“臣这几日还在为这曲子的名字烦心呢,臣才疏学浅想了几个名字,都觉得配不上这曲子。若是皇上能够赐名,那是再好不过。” 老朱和韩度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老朱沉吟着眼睛微闭,好似在冥思苦想一般。 韩度见老朱没有看向自己,则神色不善的朝着李原名看过去。没成想,这李原名看到自己的目光,竟然故作不知的避开了。 ‘捅了刀就想躲是吧?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韩度恨恨的朝着李原名的侧脸刮了一眼。 忽然老朱好似有所得,顿时睁开眼睛,说道:“朕听这大乐,如同看见一座雄城鼎立天地,气象万方,和朕的紫禁城相得益彰。就叫,紫禁城吧!” “好,好名字!”韩度连忙激动的拍起手来,神情激动的就好似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 这般模样,让李原名心中十分不耻,暗骂韩度就是一个马屁精。可是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来,反而他拍手的速度比韩度更加快速,声响比韩度更加响亮。 “哈哈哈。”老朱捋着胡须仰头长笑,好似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 韩度眼看着李原名迈出殿门就想要溜走,连忙快走几步上去,抓住他的衣袖。 李原名顿时十分不耐,奋力的拉扯几下,就想要把自己的衣袖从韩度手里夺回来。 “侯爷自重,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韩度才不管那么多,眼前这老东西滑头的很,自己要是松手,说不定就被他给溜了。 “本侯拉着你不像样子,难道你拿本侯的曲子在皇上面前邀功,你就有样子了?” 见挣脱不开,李原名也不再拉扯了,仍由韩度抓住。自顾自的整理了一下衣冠,李原名淡定的说道:“侯爷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下官拿你的曲子在皇上面前邀功?” 不承认是吧?想要白嫖是吧? 没门儿! “李原名,你少给本侯装疯卖傻。你奏请皇上赐名,不是邀功是什么?”韩度眼睛一瞪,大声的朝着李原名厉喝。 李原名被韩度的声音给吓得打了个寒颤,精神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低声下气的说道:“侯爷说话可要讲理,即便是下官不提皇上也会想到赐名。下官不过是提了一句而已,若是皇上不想赐名,难道下官还会劝说皇上不成?” “你这话只配去骗骗那些初入官场的傻子,少拿来糊弄本侯。皇上想到又如何?皇上想到了赐名,那这功劳也是本侯的。 可是你横插一手算怎么回事?就是为了把这功劳变成是你的吧。”韩度猛然迈出一步,凑近了李原名,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突然的举动把李原名给吓了一跳,见韩度如此不依不饶,而且也不好诓骗,李原名的语气神情顿时缓和了下来。 谄笑着说道:“侯爷,这曲子也是为万寿节准备的。下官不也在为万寿节奔走么?这都是万寿节的东西,下官不也应该沾点光嘛。这样,下官保证这次万寿节全力配合侯爷,侯爷需要下官做什么,一声令下下官万死不辞如何?” 见李原名承认了,并且愿意出血补偿自己,韩度才愤愤不平的松开了他的衣袖。 “李大人你知不知道,为了这曲子本侯前前后后奔波了多久?耗费了多少的心血?接过临了,竟然会被你摘了桃子......”韩度越说,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气愤。 这曲子韩度可是准备着借此机会为教坊司的人谋划户籍的,没有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李原名见韩度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起他为这曲子付出了多少,哪里还不明白韩度这是不满意他的条件。便继续加大价码,“侯爷想要如何,还请明言。” 见李原名准备狠狠出血了,韩度顿时停住述说辛苦的话,狮子大张口,“李大人若是能够上奏皇上,让教坊司的乐师和女乐脱去贱籍,那这事就算了了。” “什么?让教坊司脱籍?不可能,这不可能。”李原名闻言大惊失色,语速飞快的说道,真是其中还带着一丝惶恐。 韩度有些奇怪李原名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不由得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李原名顿时回过神来,脑海里面心思电转,连忙说道:“侯爷你还是饶了下官吧,下官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 见李原名不说愿意,直说不敢如此。韩度眉头一皱,想到了一个主意,抬眼看向李原名,冷冷的说道:“好啊,既然李大人不敢上奏,那现在咱们就 去找皇上说个清楚吧。” 说完,伸手抓住李原名的手臂,就要往回走。 李原名哪里敢和韩度返回去见皇上?顿时大惊失色的极力抗拒。 “不可,不可......” 见韩度执意如此,李原名只好大声喊道:“侯爷停下,请听下官一言。” 韩度停下了拉扯李原名的动作,双眼看向他, 想要看看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李原名叹息一声,凑近韩度耳边说道:“侯爷难道不知道,这教坊司的女乐有部分是犯官的女眷吗?” “这个本侯当然知道。”韩度简洁的回答。 “既然侯爷清楚,那又何必要为她们出头呢?”李原名微微摇头,语气当中充满了叹息。可是他看到韩度根本就没有为他的话所动,他便知道,他的打算落空了。 既然如此,李原名也不再遮遮掩掩,直言道:“看不出来,侯爷还是一个真善之人。” 面对李原名捧自己的话,韩度无喜无悲,“真善又如何?伪善又怎样?” 李原名微微一愣,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在他的面前说出这样话。顿了几息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抚掌笑道:“说的好,侯爷好气魄!” “既然侯爷说话都是如此痛快,那下官就直说了。教坊司的女乐落入脱籍,不仅仅是为了羞辱那些犯官的家族,更加是为了警醒百官。侯爷现在知道这件事有多难了吧?不瞒侯爷,下官肩不能跳手不能提,承受不起如此沉重的事情,若是侯爷执意要让本官上奏,那本官只能够说抱歉了,这是下官没有福气。”李原名边说,脸色就变得越发凝重,说完之后,就直勾勾的看着韩度,等着答复。 韩度没有想到这李原名竟然如此老奸巨猾,或者也可以说是谨小慎微,宁愿和自己闹开,也不愿上奏。 当然,韩度自己也很清楚,别看李原名说的洒脱,好像是随手就能够把到嘴里的好处给吐出来。可是韩度敢大赌,若是真的让他将好处吐了出了,他肯定会记恨自己一辈子,甚至还会将教坊司给一并囊括进去。 虽然韩度并不会怕了这李原名,但是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和他闹翻。而且自己是不怕,但是教坊司却不一定能够承受的住一位礼部侍郎的怒火。 现在教坊司有韩度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将来韩度不能庇护教坊司了呢? 人要看得长远,切莫被一时得失给迷了眼睛。 既然李原名不肯退步,那韩度就主动让一步。 韩度朝李原名靠近了一些,说道:“李大人既然不肯上奏,那若是在皇上想要为教坊司脱籍的时候,李大人帮教坊司说上几句好话,这总没有问题吧?” 李原名听到韩度如此大包大揽,心里不免一惊,他想不通韩度有什么办法能劝得皇上回心转意。 不过,虽然心里好奇,但是李原名却识时务的没有问出来,只是就事说事的道:“若是真到了这一步,下官自然不吝美言。” “好,一言为定。”韩度露出满意的笑容,朝李原名伸出手。 “一言为定!” 这个条件看起来对李原名非常简单,好似韩度吃了亏一样。但其实不然,有的事情,在关键的时候,关键的人能够帮忙说上一两句好话,事情几乎就会顺理成章的决定下来。 李原名是谁?礼部侍郎,在礼部没有尚书的情况下,他就是礼部的最高官。如果他在老朱犹豫的时候,能够站出来说句话,那是能够真正改变老朱摇摆不定的心意的。 李原名回去之后,慢慢的觉得自己是不是答应韩度太快,有些亏了。 可是隔日之后,在他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就完全不这样想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原名恪尽职守,勤于用事,深得朕意......即日特封李原名为礼部尚书,钦此!” “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对着面前的圣旨五体投地拜了足足三拜,李原名才慢慢的站起,在身上扯了几下,将衣冠整理的一丝不苟。 传旨宦官笑着上前双手递上圣旨,笑着恭贺道:“李尚书,恭喜啊。” 接过圣旨的一刻,即便是以李原名的城府,也情不自禁的激动的脸色通红。他做梦都渴望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来的如此措手不及。 到现在,他都还恍若梦中。 韩度听到李原名成为了礼部尚书,惊讶之余,又急忙赶去祝贺。 当然,韩度可不仅仅只是去祝贺李原名的。 喝了口茶,韩度若有所指的笑着说道:“李尚书真是真人不露相,深藏不露啊。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封为尚书,不知道李尚书最近可在皇上面前又立了何等功劳啊?” 突然直接被升官封为一部尚书,没有足够的功劳根本就说不过去。别看侍郎和尚书只隔着一步之遥,但是就这么一步,不知道有多少人奋斗了一辈子都没能够迈过去。 想当初,就连韩德都没有能够成为尚书,止步于侍郎。 侍郎看着仅在尚书之下,但是连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真正的决断权都没有在侍郎手里,而是在尚书手里。就算是想李原名这样的侍郎,即便是他能够自己决断,但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有成为真正的尚书,才是天子的近臣,文官的顶峰。 李原名自家人知道自家是,他从昨日回来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做过,能够立屁的功劳?不用想他也知道,他这个尚书肯定是因为昨日请皇上赐名的举动,让皇上龙心大悦,才让他迈出了这最为关键的一步。 都是聪明人,李原名也不和韩度玩什么虚的,摩挲着茶杯,神采奕奕的说道:“侯爷请放心,本官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既然说了一言为定,那就不会有任何的更改。” “好,那本侯就多谢李大人了。”韩度笑着端起茶杯朝着李原名敬了一下,抿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大,露出惊奇的神色,点头说道:“好茶,好茶!” 韩度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来此,就是因为怕李原名当了尚书之后,就把他们以前的约定给抛掷脑后了。李原名是侍郎的时候,韩度并不担心,因为只要他不傻他就不敢反悔。 但是李原名当了尚书之后,就不一定了。成为尚书,李原名就真正的成为了朝廷重臣之一,是入了皇上眼的人,可以随时入宫求见皇上。 而老朱对于他的意见,肯定也会更加的重视,即便是不准许,也不会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这和礼部侍郎完全不一样。 李原名同样端起茶杯,一茶代酒朝着韩度回敬了一下。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重新定下默契。 ...... 万寿乃人君之始! 万寿节期间禁止屠宰,前后数日不理刑名,文武百官还要按制穿蟒袍补服。这一天,京城的匠人们用彩画,布匹等将主要街道包装得绚丽多姿,到处歌舞升平。各地文武百官,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大礼。 万寿节当日,老朱要在御殿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贡献的礼物,同时也会按照官员等级高低赏赐百官。 通常都是,百官给老朱的礼物都不怎么值钱。很多都是字啊,画啊......之类的东西。而且都不是什么名家墨宝,绝大多数都是百官自己提笔给老朱写的。 虽然说按照礼仪就是应该如此,以便体现百官的廉洁,以示家无余财,礼轻情意重。但是对于洪武年的百官来说,即便是没有礼节要求,他们绝大多数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礼物送给皇帝。 没有办法,谁叫皇帝给他们开的俸禄太低呢?也就这两年百官的日子要好过一点,但也就是能够在京城租个宅子,让全家吃饱穿暖,隔三岔五的能够吃上顿肉而已。 现在的肉价可不贵,尤其是海鱼干货更是便宜的比粮价贵不了多少。 相反,老朱的回礼就要阔绰的多了。虽然也没有银钱之类的俗气之物品,但是御酒是必不可少的,还有绫罗绸缎这些也是要回礼的,还有茶叶、胡椒、肉蔻等等。这些东西可都是硬通货,就拿御酒来说吧,老朱赏赐的就比海鲜楼的神仙醉还好。海鲜楼的神仙醉,一斤一壶的卖价十贯。而老朱随手就是每个官员两坛御酒,一坛五斤。就这么两坛子御酒,若是不喝拿去悄悄卖了,不说一百贯,起码也能值八九十贯宝钞。 至于丝绸、胡椒这些就更不用说了,这些都是能够直接当钱来用的。也就是随着宝钞的普及,让人们使用银钱的机会越来越少,丝绸胡椒这些也没有人会直接拿着去交易了。但是这些东西的价值,同样也是不低。 所以说,老朱的万寿节是百官真正盼星星盼月亮的日子。很多家里拮据的京官,都希望能够在这一日,狠狠的回口血。 万寿节,正是开始。 今日天公作美,红日朝升! 大小京官,武将勋贵,番国使节,各封国王爷,一大早就在红光的照耀下,有条不紊的依次入宫觐见。 韩度作为万寿节礼官,更是天都没亮,便入宫主持准备一切。 华盖殿中,老朱高坐龙椅上,太子朱标站在身侧。韩度作为礼官站在丹陛下,然后是从各藩国回来为老朱贺寿的诸王,之后是文武重臣,然后是各国使节,殿外是低品京官。 时辰一到,韩度当先站出来,向老朱上表:“少昊著流虹之感,商汤本玄鸟之命。陛下二气合神,九龙浴圣。常星不见之夜,祥光照室之朝,请以为万寿节。赋之时令,布之天下,咸令宴乐。群臣以是日献甘露醇酎,上万岁寿酒,王公戚里进金镜、绶带,七庶以结丝承露囊相遗问,村社作寿酒宴乐,名为赛白帝、报田神。上明元天,光启大圣;下彰皇化,垂裕无穷......”说完,韩度朝着老朱躬身一拜。 群臣跟着韩度,齐齐躬身拜下。 老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清晰的回荡在所有人的耳中,“当朕生辰,卿等上贺万寿,上献嘉名,自我作古,是为美事。依卿来请,宣付所司。众卿平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度直起身来,转身面对王公大臣,高呼一声:“奏《紫禁城》~” 群臣听到韩度请奏的并不是既定的雅乐,不由得神色一顿,纷纷朝李原名投入奇怪的目光,想要看看这位新进礼部尚书的态度。 李原名神色淡定,脸上一直带着微笑,根本就没有把众人的疑惑放在心上,更加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意思。 他李原名是因为这《紫禁城》才升任尚书的,现在谁要是敢反对这《紫禁城》,那就是在反对他担任礼部尚书,他就与之不死不休。 众臣见李原名这个礼部尚书都没有说什么,也明白过来,这里面恐怕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缘故。没有人在此时此刻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都闭着嘴巴,准备静观其变。 随着悦耳的声音传来,很快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曲雅乐当中的大气磅礴、恢弘神圣的地方。就连他们站着的大殿,都瞬间变得无比的庄严肃穆起来。一股激荡人心的力量,在他们的心中回荡不休。 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去想为什么会换掉固定的雅乐了。 有如此珠玉在前,原本的那些,不过是瓦砾。即便是让他们选,他们也会选择毫不犹豫的将原本的换掉。 万寿节刚刚开始,一曲《紫禁城》就深入人心,震撼了所有人。 大雅之乐过后,众人都还在纷纷回味眷恋,周围乐师就开始奏起百鸟鸣,只闻半空和鸣,如同青鸾翔空,百鸟朝凤。 说实话,以往的雅乐百官是并不感兴趣的,主意还是不怎么好听,只是一位的庄严肃穆去了。往年的时候百官通常都是强忍着难受听着,对于接下来的百鸟鸣却是极为期待。 今日却恰恰相反! 百官们正沉浸在《紫禁城》浩大磅礴与恢弘气势当中,还没有细细品味呢,结果就没有了。而他们哪怕是拼命的去回想,都难以清楚的找到当时的感受,不由得纷纷扼腕叹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有机会再听一次。 心里有着眷恋,对于耳边的百鸟鸣自然就听不下去了。 好在开始祝酒,眼前的宫廷美食总算是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各部尚书与亲王及番国使节坐于殿上,百官群僚和外使随员坐于殿外两廊。每人的面前都摆放着各色食物,按照品级呈上猪羊鸡鹅兔连骨熟肉,美酒、糕点、干果、水果应有尽有。 老朱每每举杯,群臣倾杯。 很快万寿节活动就进入到高潮阶段。 殿外十丈方圆,三丈余高的台子,帷幕缓缓闭上。 周围的奏乐声顿时听了下来,热闹的酒宴也在这一刻顿住。 韩度站到帷幕之前,朝拿着一个铁皮的空头喇叭,说道:“恭贺吾皇万寿无疆!” 随着韩度躬身一拜,退了下去。帷幕慢慢被打开,上百教坊司女乐身着整齐划一的精美服饰,千姿百态的站在台上。 “红日升在东方 其大道满霞光 我何其幸 生于你怀 承一脉血流淌 难同当 福共享 挺立起了脊梁 吾国万疆 以仁爱 千年不灭的信仰......” 随着歌手唱起,众人如同看见了绿瓦红墙,千年血脉流淌。老朱听得出神,原本他以为韩度能够拿出《紫禁城》就已经是足够惊艳了,没有想到还有眼前这一幕。 瑶月、香雪、烟雪等人黄鹂般的嗓音婉转悠长,众人齐舞动魄人心,后面的帷幕万里江山图在众多烛光的照耀下纤毫毕现的呈现在所有人的眼中。而且,这万里江山图还不是静止的,而是随着乐曲的演奏缓缓而动。 如此声、乐、舞、景融合唯一,江山社稷如同一首歌、一曲乐、一段舞、一幅画,让初次见到的人纷纷震撼莫名。 “好!好!好!”老朱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抚掌赞叹。 一曲舞毕,万寿节彻底进入了高潮。 殿外,笙、箫、笛众乐齐响。女乐在台上舞蹈,对舞、独舞。百戏入场,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碗注、踢瓶、筋斗、擎戴...... 跳三台舞之后,戏谑色彩的参军色入场,舞队二百余人入场,舞步齐进。 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老朱虽然年到甲子,但面对如此盛况都精神倍振。繁琐的各种活动,他都从头看到尾,从早上看到黄昏,一点也没有不耐久坐的意思。 诸王、百官、番国使节......这场万寿节让他们极为尽兴。这些人听到、见到太多太多意想不到的东西,让他们对这些万寿节津津乐道,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老朱特意让韩度留下来,今日所有的歌舞都是由教坊司负责的。老朱对于今日极为满意,甚至他当初临时起意,让韩度担任礼官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这次的万寿节竟然会被办的如此之好。 不管怎么说,老朱对于自己这甲子整寿的万寿节,能够有这样恢弘盛大的场面,他也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而教坊司既然在这其中出了这么大的力,老朱也想着如何赏赐一番。 坐在龙椅上沉吟片刻,老朱却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只好抬头看向站在下面的韩度问道:“今年的万寿节你果然是不负众朕望,朕很满意。你出了这么大的力,说罢,你想要朕赏赐你什么,朕都答应。” 让我自己提要求?老朱这不会是想要不认账吧?韩度心里嘀咕着,抬头看了老朱的脸色一眼。 “皇上,臣不敢要什么赏赐。”韩度先推辞了一下。 老朱没有生气,今日他是真的高兴了,韩度这些小动作在他眼里都变成了老成持重的优点。 “让你说,你就大胆的说。朕今日高兴,无论你想要什么,朕都准了。” 我要是想纳妾,你也能准了?韩度心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好在没有付诸于口。但即便是如此,也让韩度额头瞬间冷汗淋漓。 老朱见韩度如此做派,奇怪的问了一句,“朕就这么可怕吗?想要赏赐你,让你自己提,都能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韩度连忙掩饰了一番,笑着小心回道:“不是,是臣正在想该要什么。” “那你就快点想,朕可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尽管想,大胆的想。”老朱也没有生疑心,以为刚才那是韩度正常的反应。同时还哈哈笑着,故意让韩度放开胆子。 韩度沉吟一番,逐渐冷静下来,试探着说道:“臣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吧。”老朱言简意赅的点头。 韩度暗暗吐出一口气,拿出豁出去的精神,说道:“臣是这样想到,这万寿节臣的确是没有做过多少事情,臣不敢居功。不过,教坊司这次出力不少,不知道皇上可否将赏赐,赏给教坊司?” “教坊司?”老朱愣神了一下,不知道一个衙门有什么好赏赐的。 不过,随即老朱便反应过来,“你想要说的是,教坊司里的人吧?” “圣明无过皇上!”既然是有求于老朱,韩度自然是毫不吝啬的将马屁奉上。 “教坊司的人为了这次万寿节,都拿命相搏了......”韩度说着,见老朱抬眼看向自己,没有打断自己的话,好像是有些对教坊司里发生的事情感兴趣的样子。韩度便将当初一众女乐为了训练,哪怕是受伤仍然坚持的事情,说给老朱听。 老朱听了之后,也不禁有些动容,笑着叹道:“没想到,一群柔弱女子,也有不让须眉的胆气。” “圣天子在朝,万民自然有奋勇之心,哪怕是女子也不列外。”韩度见老朱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感叹,便大着胆子附和了一句。 同时,韩度也是暗暗提醒老朱。不要忘了,教坊司这些女乐也是你的子民,不应该区别对待。 韩度的话让老朱眼睛一亮,满意的瞥了韩度一眼,沉声问道:“你想要朕如何赏赐她们?” 韩度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见老朱神色有些沉溺,反而笑嘻嘻的说道:“皇上不如将她们改为良籍可好?” “改为良籍?”老朱沉吟片刻后,转头看向韩度,“为何?” 韩度暗暗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因为贱籍,教坊司的女乐被人所轻视。出门要遭受百姓的白眼和指指点点,有钱也不敢带出教坊司,因为她们根本无力保住。 臣知道,这些女乐当中有人是受牵连,在教坊司以赎其罪。皇上向来赏罚分明,有过则罚,有功则赏。 她们以前不管是有过,还是受到牵连,该罚!这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既然她们有功,那皇上又为何不赏呢?” 说完之后,韩度浑身轻松,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老朱,等着他的圣断。 老朱脸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无不高兴,也没有愤怒,淡淡的问道:“这就是你的想法?” “是的。”韩度简略的回答。 老朱玩味的看了韩度几眼,忽然身子前倾一点,俯视着韩度问道:“朕听说你和教坊司的女乐,有些不清不楚。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胆敢为她们求情?” 这是哪个王八蛋把屎盆子扣我都上? 韩度顿时瞪大眼睛,愤怒的回道:“皇上,绝无此事!这是污蔑,有人污蔑臣。” 原本韩度以为女乐脱籍的事情应该是有指望的,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老朱面前告自己的黑状。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无所谓。 可是一想到,老朱会因为这个,而不答应让女乐脱籍,韩度顿时就气的眼睛都红了。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我弄死你。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教坊司那么多人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想到竟然会因为一个刁状而付诸东流。 老朱笑了笑看着韩度,他自然知道韩度是没有和教坊司的女乐不清不楚的。要不然,就不是老朱心平气和的在这里问他,恐怕早就砚台给他砸过去了,那教坊司的人肯定也会死的凄惨无比。 “女乐脱籍不是小事......”老朱思量着,下意识的说道。 韩度听了顿时抬眼看向老朱,难道事情还有转机? 只见老朱没有理会韩度,直接朝老太监吩咐道:“既然是礼节上的事,那就将李原名召来问问吧。” 韩度闻言心里更是一阵古怪,这也太巧了吧?怎么老朱真的要询问李原名的意见? 原本韩度当初是本着没有占到便宜,就是吃亏的心理。才拉着李原名,要他给个说法的。没有想到,今日竟然真的用上。 李原名迈着频率快速的小碎步,一路来到御前拜下。 起身之后,老朱直接问道:“教坊司女乐若是脱籍,可否?” 听到皇上这话,李原名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以为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真的有皇上问起他的一天。 韩度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还能够未卜先知不成?这件事太过诡异了,李原名除了想到这个理由之外,想不到其他任何理由。 心里虽然震动莫名,但是胸有沟壑的李原名脸上并没有表露丝毫出来,规规矩矩的朝老朱一拜,之后才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可以一言将其贬入贱籍,自然也可以一言将她们抬起来。” 可是李原名这个回答,并不能够让老朱满意。老朱要的是能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借口,若是没有正大的理由便随意的就一贬一抬,他总是觉得有些出尔反尔。 淡漠的扫了李原名一眼,老朱说道:“朕若是现在给她们抬籍,可行吗?” “可行!”李原名毫不犹豫的回道,并且补充一句,“天子胸怀天下,囊括四海,抬籍更能够体现皇上圣德无双。” 老朱眉头一点点皱起,又缓缓展开,露出笑容道:“朕知道了,李爱卿退下吧。” “臣告退。”李原名低头一拜,后退几步便退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斜眼看韩度一眼。不过他心里清楚,就刚才那两句话,就足够还韩度的人情了。 韩度同样也没有在意过李原名一眼,现在更加是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喜悦,看着老朱。 老朱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说道:“好吧,朕可以下旨让她们脱籍。” 还没有等韩度高兴,就要出声感谢老朱。 老朱又继续说道:“功是功,过是过。她们功过相抵可以,但是以后入教坊司的人,同样还是贱籍。”  正文 一千三十章 求之不得 韩度迟疑了一下,原本以为既然老朱答应了,就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没有想到自己反而被老朱给上了一课。 见韩度迟疑着不说话,老朱侧头看向韩度,眉头一皱,鼻腔里面滚落出一个声音,“嗯?怎么,你不满意吗?” “没有!”韩度陡然回过神来,见老朱神色有些不高兴。便想着千鸟再林,不如一鸟在手。能够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也算是没有白忙活。 看老朱的意思,若是再犹豫下去,恐怕连眼前的这点东西都没有了。 “皇上赏罚分明,臣万分佩服。”韩度轻快愉悦的嗓音很快回荡于宽阔的大殿内。 得到韩度肯定的回答,老朱这才满意的弹弹手指,让韩度退下。 ...... 皇宫里的万寿节经过一整天的热闹之后,隔日便一切恢复了往常,就连那巨大的舞台都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没有办法,老朱就是这么抠搜,全年只给百官放三天假期。分别是,万寿节,冬至和过年。三个节日,一个休息一天。 别说是资本家听了要流泪了,恐怕就算是资本家的祖宗,强盗听了都要流泪。 不过虽然官员的节日没有了,又重新回到了每日点卯的日子当中,但是百姓中的热闹却并未一下子褪去。 而且,今年的万寿节又是那么的特别,新奇玩意儿太多,百姓茶余饭后不津津乐道才怪。 韩度自从向老朱交了差事之后,便成天躲在快要修好的马场里。 这一日,韩度正在和安庆两人骑着马,并排走着。 自从这养马的地方修建好了之后,韩度便找汤鼎给自己弄来一批良马。反正北伐的时候,缴获那么多战马,弄几十、百来匹出来,根本不叫事儿。 安庆因为韩度经常往马场跑,她也会是不是的来这里走走。 今日正好来了,韩度便骑着马陪她散步。 安庆的身高不矮,有现代的眼光来看,差不多有一米七,仅仅是比韩度矮了不到十公分。五官端正,原本还没有下嫁给韩度的时候,带着一丝英气。加上她大明公主的身份,极为容易给人一众高不可攀的威严感觉。 可是自从生了儿子之后,安庆脸上的英气消失不见,更是多了几分女性、母性的光辉,如此一来不仅没有丝毫破坏她的美丽,反而是更加多了一层女人的媚态。 尤其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当韩度的目光落地马背上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的时候,都感觉到下腹一阵火热,暗自吞了吞唾沫,不敢多看。 骑马也是一件运动,还没有骑多久,安庆额头上就冒出一片细密晶莹的汗珠。 勒住缰绳,安庆有些难受的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抬手用丝帕轻轻的在额头擦拭几下,侧头看向韩度,有些不乐意的抱怨道:“咱们还要骑下去吗?我都有些累了。” “骑累了就下来走走。”韩度先翻身下马,然后去将安庆给抱了下来。 安庆虽然平日里已经对韩度的各种小动作给免疫了,若是在府里他们的院子里的话,对于韩度随时亲近,除了感觉到美美的幸福之外,并没有其他感受。 可是这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啊,安庆害羞的脸都红了。好在因为骑马的缘故,本来就有些红,才并没有让韩度看出什么不同。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安庆在韩度臂弯里挣扎了两下。 韩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她放下。 两人牵着马,走走晨露未干的草地上,哪怕是靴子被露水打湿了也不在意。 走了几步,安庆心里恢复如常,抬头看向韩度问道:“相公说这马场能够赚钱,可是我怎么看不出来?我也来这里好多次了,却没有看到哪里是能够赚钱的。” 安庆好不掩饰地摇了摇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韩度笑着看了她一眼,似乎早就猜到安庆会问这个问题一般,轻描淡写的回答道:“原本咱以为你早就会问了呢,没有想到你还能够憋到现在才问。” 安庆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并没有张口继续问韩度,而是忽闪着眼睛看着韩度,等着他的解释。 韩度呵呵笑了两声,和安庆普及道:“做生意,可不仅仅是买高卖低赚取差价。” “那还有什么?”安庆越听越是奇怪,从古至今做生意赚钱不就是买高卖低,赚取差价获利吗? 安庆对于韩度的话明显有些不信,说道:“父皇曾经还说过,商贾不事生产,不种粮食不织布,就靠着囤货居奇发财,于天下无益。” 韩度没有反驳安庆,而是点点头说道:“如果是这种囤货居奇发天灾人祸国难的财的,不仅于天下无益,更是有害,有极大的害处。” 见安庆就要张口问出来,韩度猜到她想要问什么,直接解释道:“可是这些人虽然是商人,但是天下的商人可不仅仅是这些人。就拿蜂窝煤来说吧,有人将蜂窝煤买下,运到京城去贩卖,从中赚钱一点钱财,这在咱看来是完全可以的。看似一个蜂窝煤从作坊里,到了京城百姓手上,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是也不要忘了,若是没有这些贩卖的商人,这些蜂窝煤也不可能直接到百姓手里。 百姓需要蜂窝煤做饭,若是没有人贩卖,难道他们还能够直接去作坊买吗?” “同样都是买,在商贩手里买和在作坊里买有什么不一样?”安庆被韩度说得脑子有些糊涂,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韩度停下脚步,侧身面对安庆,郑重的说道:“当然不一样。若是所有百姓都自己去买蜂窝煤,拿作坊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可以同时面对整个京城的百姓,作坊会被挤爆的。” 安庆愣然了一下,随即脑海里便浮现其韩度描绘的场景,禁不住哑然失笑,摇摇头没有反驳韩度。 的确,整个京城有多少百姓?若是都一窝蜂的去自己去买蜂窝煤,那恐怕就会人满为患了。 “还有,很多人认为,商人不过是将此地的货物买到他处,在这当中货物没有任何变化,就粗暴的认为商人没有贡献,这是不对的。”韩度微笑着摇头。 “可是,货物的确是没有任何变化啊。”安庆有些想不明白。 韩度示意安庆继续散步,随后轻声朝她说道:“货物虽然没有变化,但是货物的位置变了。” 顿了顿之后,继续解释:“这么说吧,农人每日辛勤劳作,为的便是一年的收成。而商人同样也是每日奔波,若是他们奔波一年下来,是不是也应该有收成?” 安庆好似有些明白,但又好似一头雾水。 “若是将商人贩卖货物看成是农人种庄稼,是不是就能够理解了?”韩度引导着安庆的去思考。 安庆听完之后若有所悟,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她又反问道:“可是这和咱们马场有什么关系?这马场可没有什么货物。” 韩度哈哈笑了两声,解释道:“这就是相公要和你说的了,天下的生意可不仅仅是贩卖货物啊。真正的生意可是什么都能够贩卖的,想法、人气、人设、焦虑、期望等等这些,都是生意,都是可以买卖的。甚至是生活方式、习惯之类的,也可以买卖。” 安庆听的目瞪口呆,她难以理解韩度说的话。虽然韩度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就完全不知道韩度是在说些什么。 “我就问你一句,咱们这马场如何赚钱?”安庆有些气恼,使出了小女人的性子。她也不是心疼钱,虽然三十万贯无论是对于谁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不过只要是韩度做的决定,她即便是不明白,但也不会反对。 韩度以为安庆是在心疼那三十万贯,笑了笑说道:“放心,只要咱们的马场开始开门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赚回来的。” “至于如何赚钱?”韩度沉吟了一下,抬手指着马场一处,说道:“看到没有,那里可是咱准备用来赛马的地方。” 安庆顺着韩度的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疑惑问道:“赛马?这能赚钱吗?” “当然!”想到赛马,韩度便情不自禁的有些激动,抚掌搓了搓。 “京城里的赌坊你知道吧?这赛马,也叫赌马,和赌骰子有些类似,不过要比赌骰子有意思多了。” “看到那些一圈一圈的跑道没有?到时候会有几十匹马在上面飞速奔驰,那匹马先跑完一定的圈数,便算是那匹马获胜。而人们在赛马开始之前,就可以下注买自己看好的那匹马,一旦此马获胜,那就可以赢回一定的银钱。” “这样能赚钱吗?”安庆有些不信。下注买到胜出的马就能够赢钱,的确是有趣很多。但是人家赢钱的人将钱拿走了,马场还如何赚钱? “你有听说过京城的赌坊关门的吗?哪个不是日进斗金。”韩度对于人的赌性有着十足的信心,而且他瞄准的还不是寻常百姓,而是那些富得流油的豪商,以及视金钱为粪土的勋贵。 这还真不是韩度在开玩笑,口口声声把气节挂在嘴边,要求别人视金钱为粪土的文官,恰恰是最在意钱财的人。相反,被文官看不起的骄兵悍将,反而不怎么看重钱财,他们看重的是军功。 “听说过。”安庆实诚的点头,抬眼看向韩度不解的说道:“当初书院的学子,不就是把很多赌坊逼到关门的地步么?” 韩度顿时语塞,谄谄的笑了笑,勉强解释道:“那是别的愿意,即便是经过这件事,现在的赌坊不也是非常的红火吗?” 安庆听着点头,这倒是没错。 “你就放心吧,咱们家这个马场不仅不会亏钱,反而会大赚特赚的。”韩度感觉到和安庆解释的非常困难,连忙想要止住话头。 安庆也听的累了,更加不想再去理会这些事情,反正她是相信韩度的。既然韩度说能够赚钱,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 赛马的场地刚刚建好,能够勉强使用,韩度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开业大吉,等不及将马场完全建好。 坐在长案后面,亲自提笔书写请帖,想要邀请关系比较近的几家参观自己马场的开业大礼。勋贵之间正式请人可是有着一套严格的规矩,就比如这请帖吧。这请帖必须要是韩度这个镇海侯府一家之主,亲自书写的才能够体现出镇海侯府的诚意。如果不是韩度亲自写的,那就会被别人当作是镇海侯府在自抬姿态,看不起他们,是在对他们羞辱。 信国公汤和,颖国公傅友德,梁国公蓝玉,景川侯曹震,定远侯王弼,鹤庆侯张翼,匡毅侯徐成斐。至于汤鼎,他现在又没有和汤和分家,不用单独请。 甚至是其他的勋贵,韩度也要一一送上请帖,除非是有着生死仇怨的那种,可以不送。至于他们会不会来,那是另外一回事,韩度送上请帖就以示告知过他们,没有目中无人,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 当然,通常的时候,即便是这些人不能亲自前来,那都是会派管家送上一份回礼的。当然,也有请帖石沉大海的时候。只要这种情况在那个府上出现一次,那以后这家就不用送了,人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你走动的意思,连表面的功夫都不做。 开业这一日,韩度早早的就带着全家人来到马场,让安庆将爹娘和韩曙安排进去,自己就在大门口等着众人到来。 最先来的是徐成斐,骑着马,身后跟着几人。还没有来到韩度面前,便提前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一旁的仆役,大笑着朝韩度走来。 韩度见了,连忙主动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徐兄这么客气的做什么?咱们都是共同患难的兄弟,何必要行如此大礼。” 徐成斐哈哈笑了几声,将韩度的这个话题揭过,侧身让开,将身后一人显露出来。 伸手向着韩度,回头朝此人说道:“这位是镇海侯,表叔在京城里多年,应该听说过他的鼎鼎大名。” 随后又回头看向韩度,抬手指着此人,朝韩度介绍道:“这是咱的本族表叔,徐信,读过几年私塾,虽然没有考上功名,不过也算是能说会写。以前是在京城里面,帮别人写家书养家糊口,现在是咱的管家。” 韩度点点头,仔细的看了此人两眼。这位徐成斐的本族表叔身形和徐成斐恰恰相反,显得矮小瘦弱,倒是真有几分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姿态。眼睛明亮,显然也是一个心思敏捷的人。脸上时时刻刻都是带着笑容看人,容易给人好感。 初次见面,韩度对他也颇有好感。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徐信顿时激动起来,连忙上前拜道:“镇海侯的威名,小老儿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三生有幸!” 徐信不愧是靠着给人写家书吃饭的,待人接物做的滴水不漏,对韩度的态度真诚,完全看不出作假的样子。 “徐管家,幸会。”韩度点点头,便和徐信见过。 “哪里,哪里,侯爷抬举小老儿了。”徐信再次恭恭敬敬的朝着韩度一拜,之后便后退一步,回到徐成斐身后的位置,静静站着不再言语。 上前和韩度拜见,徐信做全了礼数。退回去站在徐成斐身后,一副唯徐成斐马首是瞻的样子,又对他自己的身份认识清晰。 徐成斐回头,朝徐信说道:“表叔既然认识镇海侯了,以后镇海侯来府里找咱,可以不用禀告,直接让镇海侯进府。” “是,侯爷。”徐信躬身答应一句。 随后,徐成斐便挥挥手,示意徐信:“将礼单奉上吧。” 礼单自然有韩度身旁的人去负责,不用韩度操心。要不然,他一个堂堂侯爷,却动手去接别人的礼,这多掉身份? 韩度哈哈大笑两声,高兴的上前握住徐成斐的手,说道:“你能赏脸前来,咱就很高兴了,还带什么礼?走,咱们入内一叙。” “请!” 韩度安顿好徐成斐之后,又连忙出来,准备迎接下一位到来的勋贵。 汤和汤鼎联袂而来,之后没过多久蓝玉也来了。接下来,来的人就更加密集,曹震、张翼、王弼等人一一前来,傅友德在这些人之后,也赶来了。 让韩度颇为意外的是,怀远侯曹兴,会宁侯张温,普定侯陈桓,全宁侯孙恪,也都亲自来了。 其他没有亲自前来的勋贵,也派管家送来回礼。 就在韩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不会再有人来了的时候,朱标带着一群人喜气洋洋的前来。 韩度看到顿时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去迎接。 “臣韩度拜见太子殿下,臣迎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哼哼,你的确是来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派人告知孤一声。”朱标虽然语气不善,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弱分毫,显然是在调侃韩度。 韩度闻言尴尬了一下,本来就没有准备请朱标,没有想到他竟然听到消息主动来了。之所以不请朱标,那是因为这马场早晚会成为一处享乐之所,自己若是请了朱标来,那以后马场是什么样的地方,肯定会人尽皆知。 到时候,若是老朱觉得自己是在腐化堕落朱标,没有将他往好的方面带,找自己算账该怎么办? “殿下有所不知,这马场也是一处肆欲享乐之所,臣自然不好请殿下前来。”韩度神色谄谄的解释道。 这里怎么会是享乐之所?享乐之所不应该是教坊司和那些青楼吗? 朱标抬眼扫了一圈,完全看不出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一处像是享乐之所的样子。 “少废话,难道孤来了,你还要把孤给赶出去?” “不敢,不敢,殿下能来,臣求之不得。殿下先请!”韩度让开身位,伸手示意朱标入内。 来到最高处的一座阁楼里,这里是居高临下,可以将整个赛马场一览无余。而且这里还有个宽大的观景平台,最是适合观看赛马。 朱标进门,汤和便带头起身,所有人朝着朱标拜下。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朱标微笑着,朝着众人虚扶了一下。 “谢殿下......”得了朱标的示意,众人才起身站了起来。 朱标为了打消众人的顾虑,更是说道:“今日这里没有太子公侯,既然诸位都是应邀而来的,那就玩乐尽兴。” “多想太子殿下......”众人更是笑着回答。 朱标仁厚,又在众人面前没有架子,自然就让众人感到舒服很多。  正文 一千三十一章 赛马 蓝玉作为朱标的舅舅,在他面前更加随意。不过蓝玉可没有冲着朱标而去,而是看向韩度,冷哼几声不满的说道:“你兴师动众的将太子殿下和咱们找来,究竟想要干什么?” 韩度笑了笑,面对蓝玉的质问,故作神秘的没有说出来。转而说道:“不急,今日诸位赏脸来此,咱自然要拿出浑身解数,让诸位乘兴而归才是。” 说罢,韩度拍拍手。 顿时便有身着轻纱的侍女端着各种美食美酒款款上前,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上一份。紧接着便是一阵奏乐声起,随着乐声响起,一队女子从两边走到台子中间,开始翩翩起舞。 一曲舞毕,鹤庆侯张翼便拍手鼓起掌来,“好!这歌舞咱在教坊司都没有见过,真是大开眼界。” 韩度微微一笑,张翼自然没有见过。这些女乐虽然也是教坊司的女乐,但是表演的歌舞可是最新的。以后,韩度就决定将最新的歌舞用在这里演出,等到过段时间之后,才拿去在教坊司演出。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也毫不吝啬的向刚才的歌舞表示赞叹。 等到看的也看了,听的也听了,酒足饭饱之后,蓝玉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这兴师动众的将咱们请来,不会就是为了看歌舞吧?咱承认你这歌舞的确是很不错,但是也没有必要跑出城吧,在教坊司不能听?” 韩度感受到众人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连忙站起来笑着解释道:“自然不仅仅如此,既然是马场,那自然就少不了马。今日,咱就是请诸位来观看赛马的。” “赛马?咱连马都不知道起过多少,这赛马有何可看之处?”蓝玉又问。 韩度便将众人请到观景台坐下,并且给每人发了一个望远镜在他们手里,指着下面的赛道,解释道:“大家可以看到,棚子里的马匹就是要参加赛马的。这些马围着这赛道跑十圈,那匹马最先跑完,就算是获胜。 诸位都是相马的行家里手,不如就看看那匹马能够获胜吧。诸位认为那匹马能够在这一场赛马中获胜,就可以下注押它胜,一旦胜了可是能够赢不少的宝钞哦。” 相马?这可是很多人自诩得意的手段,尤其是对于这些勋贵武将来说,更是如此。 毕竟这年头,他们上阵杀敌主意还是要靠着坐下战马。战马的优劣,直接决定着他们的生死。甚至很多人对于自己爱马的重视,要超过府里的妾室。 现在有机会在众人面前一展身手,众人顿时大感兴趣,纷纷举着望远镜朝着马棚处看去。 “一,二,三......咦,九号马不错啊,是匹千里驹。”全宁侯孙恪率先惊讶出声。 可是他的话不仅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同,反而还招致戏谑。 普定侯陈桓完全没有给孙恪丝毫面子,直接说道:“屁,九号马也就是一般,看看那十七号,那才是真正的好马,这匹马赢定了。” 全宁侯孙恪原本以为十七号马真的有多么了不起,结果一看之下,他觉得还不如自己看上的九号呢。 顿时不服气的说道:“十七号马哪里好了?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看就不行。” “你懂什么?这叫神光内敛,不露于形。你看着吧,十七号马赢定了。”普定侯陈桓信心百倍,胸有成竹的朝孙恪说道。 孙恪自然是不服,“九号能赢。” “十七号~” 两人争执不下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有人赞同,有人反对,甚至有人两匹马都不看好,反而坚持的认为自己看中的是最好的。 韩度看着众人闹哄哄的争执,心里更是乐开了话。 “吵吧!闹吧!你们要是不吵不闹,咱还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了,现在可好,有了分歧,自己才好浑水摸鱼发大财啊。” 眼看陈桓、孙恪两人争执不休,韩度连忙站出来笑着打圆场,说道:“诸位,稍安勿躁。孰优孰劣,赛过一场,不就知道了?” 韩度说完,众人顿时停止了争执。 的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干脆就赛过一场,以事实说哈。 “对,赛过一场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韩度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连忙拿出一张纸张出来,解释道:“这是马场赛马的规则,诸位不仅可以看谁相马的眼光更高,更是能够押注赌上一手。这样眼光高明的不仅能够证明技高一筹,更是可以得到一笔收获,何乐而不为呢?” 韩度让人将印着赛马规则的纸张一一发给众人。 大家看过之后,纷纷点头认可。 孙恪更是直接跳出来,指着陈桓说道:“敢不敢和咱赌上一局?” “有何不敢?”陈桓对自己的眼光有着十足的信心,自然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好,那咱们就赌一百贯。”孙恪顿时拍板决定下来。 陈桓听了轻蔑的一笑,说道:“才一百贯,你全宁侯也拿的出手?是不是你全宁侯府生计困难,要是真的话你开口啊?看在咱们多年老兄弟的份上,还会不救济你么?哈哈哈~” 孙恪被陈桓的话给气的两眼发红,愤怒的拍桌子,骂道:“你看不起谁呢?咱还需要你救济,换成是咱救济你还差不多。” “一千贯!你要是同意,咱就和你赌了。你要是不同意,回去咱就派人把五百贯给你送到府上,你就不要死鸭子嘴硬了。”陈桓没有和孙恪争论,只是淡定的说道。 “好,赌就赌!”孙恪此时也不会弱了气势。再说了,一千贯对于他来说,还真不算是什么。 不仅是这两人,其他人也纷纷对自己看好的马匹下注。 除了朱标和汤和之外,其他人哪怕是汤鼎都仍不住下了五百贯。 所有人在下注的契约上画个押,便算是成了。以这些人的身份,也不用非要他们先把钱交来。只要画个押,马场明日派人去府上取便是。 接下来,赛马正是开始。 马棚栏杆被打开,骑手提着缰绳坐在马背上,坐下的马匹打着喷嚏开始躁动起来。 随着仆役猛然将旗帜挥下,二十多匹马顿时跃栏而出,加速飞奔起来。 “好......” 有人在望远镜里看到自己下注的马匹领先,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看到自己下注的马并没有领先的人,沉凝着紧紧盯着下面的一举一动。等到看到关注的马匹慢慢的后来居上,那种激动兴奋的情绪,简直就是难以言表。 观景台上接二连三的爆发出比刚才更大的叫好声。 一圈又一圈...... 有的马匹从领先慢慢开始落后,有的马匹又从落后慢慢领先,有的还先领先又落后,然后又再次领先。千变万化,瞬息万变。 骑手的技术,马匹的配合,每一处都是决定速度的关键。甚至是每一次的转弯,都在考验着骑手和马匹。 九圈过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原本在中间靠后位置的一批枣栗色马匹竟然慢慢的冲了上了,越过一个一个的马头,最后冲到了第一的位置。 “哎!” “可惜......” “怎么是这匹马?” 众人纷纷露出叹息是声音。 获胜的这匹马根本就不怎么起眼,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它。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它获胜了。 众人虽然输了,但是这其实也是一个好的结果。毕竟所有人都输了,没有人赢,那至少说明他们各自的眼光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高明,谁也不要看不起谁。 输了赛马,倒是彼此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朱标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想了片刻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他对于相马实在是不怎么精通。 转头朝左手便的汤和问道:“信国公,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汤和笑了笑,说道:“这匹马能赢,不出老臣所料。” “久闻信国公善于相马,今日让孤开眼了。”朱标先是朝汤和说了两句恭维的话,然后继续问道:“这匹马有何不同之处?” 汤和放下手里的干果,耐心的和朱标解释:“这匹马若是论速度自然算不得上等,但是它四蹄粗壮,可见它耐力不凡。 不知道殿下注意到没有?下面这赛道,就这么一圈起码有四里地,十圈下来就是四十里。其他的马匹虽然速度快是快了一点,但是耐力不足,还没有等到四十里狂奔下来,就会开始力竭,它们自然比不过耐力出众的这匹马。” “原来如此,如此看来这赛马也不光是跑的快就行了啊。”朱标点点头,收回了倾向汤和的身躯,恢复了正常的坐姿,腰背挺直,目视着前方左右众人。 “欲速则不达,这也是个道理。”汤和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韩度看着最后杀出一匹黑马,乐的眉开眼笑。这就意味着,所有人的赌注都要落入自己腰包了,连看向众人的眼睛,都好似看到了他们浑身上下笼罩着一种金钱的颜色。 这些都是自己的金主啊。 有过一次经历之后,所有勋贵都爱上了赛马这种赌马的方式。还没有等韩度说话,便一个个急吼吼的叫嚣,让韩度再开一局。 只要有钱赚,别说是一局了,哪怕是十局百局都没有关系,照开不误! 就在韩度以为自己要赚翻了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个管事,悄悄的打开一丝缝隙,看了看韩度的位置,焦急的朝他使眼色,想要引起韩度的注意。 韩度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等到看到之后,便从观景台退了下来。 打开门看着管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侯爷,刚才那局赛马,有人押中了。”管事神色有些焦急。 韩度愣然了一下,随即眼睛疑惑的看着管事,问道:“这怎么可能?本侯在上面看着呢,所有人票据本侯都是看过的,没有一个人押中。” “侯爷,您看这张票据。”管事见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干脆把最直接的证据放在韩度面前。 “五千贯!”韩度看到票据上的数目,顿时双眼猛然一缩。 韩度记得很清楚,刚才根本就没有人押注五千贯。最多的就是孙恪和陈桓的打赌,可是两人也不过分别才押了一千贯而已。 这五千贯是哪里来的? 韩度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一边,这票据各种暗记齐全,的确是真的。但是不可能有人押注五千贯,自己却不知道。 想了一下,韩度沉声说道:“把办理这张票据的人找来,问清楚他是在哪里办理的票据。” “对啊!”管事顿时恍然大悟,他也是着急上头了,才忽略了这一点。 “侯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将人找来。” 很快管事便带着一个人来到韩度面前,“侯爷,这张票据就是他经手的,而且这五千贯是千真万确,小的已经核查过了。人家当场就把宝钞给付了。” “付的宝钞?”韩度奇怪的问了一句。 五千贯宝钞,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宝钞,那也能够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几垛。 “请侯爷过目。”管事从身上拿出一叠宝钞出来,递给韩度。 看到宝钞的瞬间,韩度心里又是一沉。 这是百贯面值的宝钞! 自从海贸开始兴起之后,为了方便海商们采购大宗货物,因此韩度专门请示了老朱,专门发放一批百贯宝钞。 这批宝钞的面额虽大,但是发放的并不多,寻常人根本就见都没有见过。 韩度瞬间就想到了,此人身份肯定不同寻常。 转眼看向管事旁边的人,问道:“这张票据你是为谁办的?带本侯去。” “是的,侯爷。” 这人带着韩度往左边走了几步,转过一个拐角,指着一扇门说道:“就是这里的客人叫小的进去办的。” 韩度看了一眼房门,屈指轻叩了三下。 “进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韩度听不出有熟悉的感觉。 疑惑的看了看管事一眼,只见他微微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人在里面。 既然如此,韩度伸手便推开了门,动作不算粗暴,毕竟人家也是来捧场的人,来者是客,韩度既然是做生意,那无论如何也要给客人几分薄面。 可是韩度在看到屋内的瞬间,脸色顿时浮起苦笑。还没有抬脚进门,便叹息着挥手,将管事两人打发走。 管事没有看到屋内的情形,不过既然韩度让他离开,那就意味着从此他便和这就麻烦事五官。他正求之不得呢,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好似韩度会反悔一样。 韩度整理了一下衣冠,进门随手将房门关上。走过去,恭恭敬敬的拜下,“臣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韩度在跪下去的一瞬间,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在腹诽,“老朱现在真是越老越小,恶趣味越来越重了。” 老朱回过头来,看了韩度一眼,说道:“你一定在心里骂朕吧。” 韩度豁然一惊,连忙否认道:“臣万万不敢!皇上圣驾驾临,蓬荜生辉,臣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有此等妄念?” 老朱显然也没有要追究韩度的意思,是也好,不是也罢,老朱都不在意。 “起来吧。” “谢皇上。”韩度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自责的说道:“臣愚钝,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接驾来迟,还请皇上治罪。”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什么治罪,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要是韩度真因这样的小事被治罪了,那安庆明日就该进宫去烦他了。 正文 一千三十二章 享乐没什么不好 老朱坐在屋内,居高临下的看着赛道上马匹奔腾,韩度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后。 静默了片刻,头也没有回嗓音沉缓老气地说道:“这就是你想要弄的马场?” 韩度张了张嘴巴,最后脸上挤出谄笑回答:“是。” 随即不想老朱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下去,韩度转移话题说道:“皇上前来为何没有告知臣等?让臣等也好前来迎驾啊。太子殿下和其他人都在旁边,要不要臣这就去将他们叫来?” “不用。”老朱好像顿时变得有些急切,飞快的挥手拦住韩度。 有些不满的看了韩度一眼,不以为然的道:“怎么?朕去哪里,还要提前告诉你不成?难道你这里,朕就不能来了?” 韩度顿时觉得老朱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同钢铁般冰冷一样。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天下只有他管人,没有人敢管他;只有他不想去的地方,没有他不能去的。 老朱见韩度被自己的话给吓得战战兢兢起来,抬了抬眼皮,暂且放过了他。回头看向赛场内快要接近尾声的赛马,老朱漫不经心的道:“你这赛马和赌钱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费尽心思,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弄一个赌坊出来?” 见老朱语气当中没有责怪,只是平静的询问,韩度放下心来。 泰然自若地道:“当然不是,赛马只是臣这马场的一部分,以后这里还会有马术表演,骑马训练,骑马观光......”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老朱便突然插话打断,不由追问道:“这马术表演是什么?” “这个......臣该怎么说呢,有些说来话长......”韩度摸摸鼻子说道,他还真是被老朱给问住了。 老朱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撇撇嘴说道:“那你就慢慢说,朕不急。” 韩度思考良久才道:“臣这次在草原上的时候,亲眼见过万马奔腾是如何震撼人心的场面。当时生死攸关,臣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回来之后,臣就在想,那场面充满了速度与力量的美感。虽然和歌舞的美不同,但这也是一种美啊。”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万马奔腾的场面的确是震撼人心,无论是谁只要是看过一次,一辈子都不会轻易忘却。至于韩度说的速度和力量......老朱想了想,也不得不点头承认韩度说还是有道理的,这的确是一种美。 “所以,臣就在想,能不能靠着一些好看的动作,将这种速度与力量的美感展现出来。若是可以的话,恐怕喜欢看的人不少。” “的确是有人会看。”老朱点点头,随即扫了周围一眼,沉吟着道:“那你如何赚钱?像教坊司那样进门收钱?” 韩度矜持着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老朱。 不过心里却想到,老朱再是英明神武,受限于见识他也就只知道收门票了。收门票的确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是除此之外难道就不能挣钱了吗? 到时候弄些马驹之类的玩偶、泥人等等,不也是大赚特赚吗?老朱只知道卖东西本身,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卖周边呐。 见韩度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点头,老朱愣神了一下,随即朝着马皇后笑道:“你看看这小子,真是把经营之道给琢磨进骨子里了,竟然能够想到将这些东西都拿来卖。” 马皇后淡淡一笑,微微点头道:“鼎鼎大名的善财童子,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谢娘娘夸赞。”韩度噙着笑意,微微躬身道。 说归说,笑归笑,老朱也不得不承认韩度的这些主意出人意料。 老朱他刚才看到赛马奔腾的时候,都有些恍然的想到,不免回想到当初金戈铁马的岁月。老朱今年已经六十了,在七十古来稀的时代,已经算是高寿了。 人一老就会容易回忆往昔,这是对于曾经辉煌人生的最后的眷恋。 就在老朱缅怀往昔的时候,韩度忽然瞥见马棚处的一幕,脸色不禁黑了下来。 “咦?那是怎么了?”老朱好奇的出声。 老眼昏花的他有些看不清楚,弯腰将望远镜给抓起来,一看。 只见蓝玉、陈桓、孙恪、曹兴等几人竟然上前,将马上的骑手给赶了下来,然后翻身上马,等着赛马开始。 不仅仅是那些骑手,就连站在一旁发号令的人都吓傻了。手里的旗子垂在地上,他都毫无所觉,只是一脸惊恐的看着鸠占鹊巢的几人。这些人锦袍华丽,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贵人之间的吵架赌气,岂是他这样的升斗小民可以掺和的? 手里的旗子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 “蓝玉?他们想要干什么?”看到蓝玉,对于他行事莽撞胆大包天的性子,老朱就有些恼怒。上次的事情,要不是韩度劝住了脱古思帖木儿,给了一个台阶下,蓝玉别想从大牢里出来。 还被封为梁国公,做梦去吧。 韩度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颤颤巍巍地向老朱亲命道:“皇上,臣这就下去拦住他们!” 老朱愤怒的拿下望远镜,转头瞪大眼睛盯着韩度,说道:“你不要去,就在这里看着。朕倒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见此,韩度只好赶紧闭嘴。原本还想着能够借此机会出去给众人通风报信一下,没有想到老朱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 若是蓝玉知道老朱在这里,他即便是和陈桓等人卯上了,也绝对做不出自己亲自参加赛马这样的事情。 没有一个人敢! 可惜,老朱不知道今日为什么要把消息封锁的死死的,就连自己都不知道。 马棚那边,骑手被蓝玉等人给掀了下去,不敢怒也不敢言。至于被吓住没有挥动旗子的那人,也在蓝玉等人一致的要求下,战战兢兢的挥下了旗子。 随着几人一马当先的冲入赛道,旁边的观看台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老朱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站在旁边的韩度隐隐约约的听到老朱在喃喃自语,“骄兵悍将......骄兵悍将......” 韩度心里一沉,抬头看了对面的马皇后一眼,正好对上马皇后看过了的目光。 只见马皇后若不可见的朝韩度微微摇头。 面对马皇后的警告,韩度瞬间明悟。 不会吧,老朱这是想着对付勋贵了?他不会以为北元皇庭被破灭了,脱古思帖木儿被抓住了,草原就再无威胁了吧?这就想着要卸磨杀驴了? 韩度冒险咳嗽了两声,吸引到老朱的目光。 “你想说什么?” 韩度见躲不过了,便认真的说道:“皇上,梁国公等人都是爱马之人,或许他们是看见喜欢的马了,才想要骑上一番吧。” 老朱神色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你就不要为他们说好话了,什么爱马,他们就是性子来了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咳咳,皇上,其实他们在这里肆意一点,反而是件好事。”韩度迟疑着,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想好解释。 老朱没有出声,只是抬眼看了韩度一眼。 就这么一眼,韩度瞬间就明白,自己若是没有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恐怕连自己也逃不了老朱的怒火。 “皇上,他们都是武将,血气方刚。若是有仗打,在战场上他们还能够好好的发泄一通。而回到了京城,他们就好似本关在笼子里的猛兽,没有奔跑,没有厮杀,这样的日子会让他们发疯的。 而现在他们能够找到一给发泄的方式,等他们发泄过后就会平静下来,会少很多是非。” 这话若是朱标听到,他可能还不会理解。 但是老朱也是久经战阵的人,他自己是亲身经历过这种感受的。想当初,他之所以亲临战阵,除了是希望鼓舞士气之外,更加重要的就是他也需要上战场发泄。每次经过一场恶战,将他心中暴虐嗜血的情绪给发泄出去,都会感觉整个人无比的舒服。 至于压抑这种暴虐的情绪有多难受,老朱也是深深知道的。大明立国之后,老朱就再也没有亲自上战场的机会。心里的暴虐情绪也是在日积月累之下,如同一座积蓄起来的火山一般,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焚尽周围的一切。 受情绪影响,老朱的这些年在处置官员的时候,不乏有惩罚过重的时候,只是因为木已成舟,他不可能事后反悔,只能算是那些官员倒霉。 老朱想了一下,忽然叹息一声道:“前些日子,朕将你的水师令符收了,你没有怪朕吧?” 要命的时候来了! 韩度神经瞬间绷直的嘎吱嘎吱直响,脸上却是神色如常,一片云淡风轻的说道:“不瞒皇上,令符被收走的时候,臣的确是有些不舍。” “哦?为何会有些不舍,说来听听?”老朱闻言不为所动,就好似韩度刚刚说的话,都在他的意料当中一样。 韩度低头看了一眼正身穿华丽锦袍,正在在赛道上策马奔腾的几人,随口说道:“起初臣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回去睡了一觉,隔日醒来之后,臣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因为不习惯! 臣执掌水师多年,令符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早就成了一种习惯了。这突然之间,令符没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说罢,韩度和老朱对视一眼,笑着摇头。 老朱也笑了起来,哈哈两声问道:“那现在呢?习惯了吗?” “当日臣想明白了之后就习惯了,不瞒皇上,臣这几年南洋高丽草原的跑了个遍,一年半载才能够回京一次,每次都待不了多久,又不得不离开。其实这几年臣最为亏欠的就是安庆,连她临盆都没有能够陪在她身边。 这段时间闲了下来,臣倒是每日都能够陪着她了。”韩度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面有些恍惚,好似看到了安庆和自己的儿子。一副温馨的虚幻画面出现在韩度的眼眸里,脸上逐渐洋溢出安心和幸福。 马皇后看到韩度的深情流露,都不免有些羡慕。她曾经和皇上也同样如此相濡以沫,可是后来......皇上有了三宫六院之后,虽然对她也是爱慕有加,但是毕竟不可能回到曾经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了。 “怎么?你对现在的日子就这么满意?”老朱语气有些不善。 韩度却是真正感受到了无官一身轻,心旷神怡之下,连老朱语气里面的异样都没有察觉,笑着道:“当然满意,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承蒙皇上错爱,封臣为镇海侯,世袭罔替。臣不需要下地劳作,便每年都有几千石的禄米可拿。而且不仅是臣,就连臣的子子孙孙,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有这么多禄米可拿。光是这一点,臣就胜过这世上九成九的人。 人生一世,臣总要为自己活一下吧?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这不,臣就弄了这个马场,也算是为自己着想一回,给自己一个玩乐的地方。” 老朱神色有些不好看! 想想也是,原来的时候,老朱觉得韩度恃宠而骄,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手,甚至还抱着传国玉玺跪在奉天殿门口威胁他,自然让老朱生气。因此,不免便想着敲打一下韩度,将他的兵权给收了。 可是没有想到被敲打的这家伙不是石头,而是一颗软蛋,一下就被敲趴下了。老朱现在看着韩度,都有种捞不起来的感觉。 朕要不要把这地给他拆了? 马皇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看到皇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顿时失声笑了起来。 韩度疑惑的将目光放到马皇后身上,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自己说的是真话啊,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马皇后看见韩度一本正经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大了声,颇为好奇的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对啊。”韩度点头下意识的回道。 老朱见韩度如此不求上进,比嫌他碍事的时候还要生气,怒骂道:“好男儿自当志在四方,为求建功立业,你年纪轻轻的如何能够做老孺之态?” “敢问皇上,臣为什么要建功立业?”韩度拱手道。 “当然是为了封妻荫子。”老朱毫不犹豫的就将大多数人的理想给说了出来。 “臣现在不就是吗?”韩度两手一摊,不明所以的说道。 “你!” 老朱顿时被韩度给气的不清,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反驳他的话,只见胸膛不断的高低起伏,愤恨的在椅子上拍了几下。 马皇后见了,连忙扶助老朱,不断的用手抚平老朱的火气。 “皇上消消气,消消气,咱们不和这个胸无大志的东西计较。” 韩度闻言脖子一缩,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撇开眼睛,谄笑着再也不敢说话。 老朱被马皇后抚平了火气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恨恨的瞪着韩度厉声问道:“你就是这样想的吗?” 韩度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神色狰狞的老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韩度觉得,无论回答是,还是不是,老朱都有可能会打自己啊! 完了,老朱心里一声长叹。不用韩度回答了,光是他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想了片刻,老朱恢复了清明,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见老朱的火气褪去,韩度才大着胆子回道:“皇上,有这想法不是正常的吗?” “正常?哪里正常了?”老朱没好气的问道。 韩度低头沉吟一番,组织了一下语言,抬头说道:“人这一辈子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奋发吧,总要留点时间给自己享受吧?” “为什么不能?”老朱心里更加奇怪豁然问道。 韩度张嘴就要回答,却忽然醒悟过来,眼前的老朱就是一个和自己的想法恰恰相反的例子。在韩度看来,人没钱的时候,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赚钱。等到有了很好的生活条件之后,也不能几下没日没夜的干,该是享受生活了。 可是老朱却不一样,从他带人开始创业之后,他就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等到大明立国了,好家伙老朱更是把劳模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整个大明文武百官就没有一个受得了老朱的作息时间的。 见老朱又开始生气了,马皇后便插话道:“可是你才多少岁啊,就想着享乐了吗?” 韩度谄谄一笑,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忽然听到隔壁传来汤和的欢呼声。顿时神色悲切的说道:“臣不是为了自己,臣是为了信国公。” 嗯?老朱顿时愣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些不信,但是却没有阻止韩度几下说下去。 “臣见信国公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在臣面前提起沙场征战的岁月,还说有多么想要再策马狂奔一回。 臣没有办法让信国公策马狂奔,便想着让他看看策马狂奔的场面,也是好的。” 韩度边说,边摸眼泪,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马皇后见了很是动容,好似感同身受一般,拍了拍韩度的手,连连安慰。 正文 一千三十三章 躺着赚钱 一旁的老朱看着韩度沉吟片刻,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那你让人赌马,又是怎么回事?” 呃~ 韩度顿时感觉到一阵语塞,就好似被人给捏住了脖子一般,说不出话来。 见老朱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丝毫不放,韩度只好谄笑道:“这......臣不过是顺手而为,主要还是为了信国公......” 老朱神气的‘唏’了一声,不再相信韩度的鬼话。以他对韩度的了解,恐怕赌马才是韩度本意,让汤和看铁蹄奔腾才不过是顺手而为。 不过听着隔壁一浪接着一浪的欢呼声,老朱认为韩度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赛马可以让勋贵找到一个享乐发泄的方式,这或许还真是一件对朝廷有益的事情。 就在收住话头的空挡,几人骑马已经跑到了最后一段的冲刺路程。几人快马加鞭,不断的冲刺,最后蓝玉仅仅以一个马头距离的微弱优势,胜了其他三人。陈桓和孙恪到还好,他们差蓝玉的距离不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低头认输。 但是曹兴却不一样,以微弱优势输给蓝玉,他十分不甘心。扬言着是马匹不好的原因,要和蓝玉再次比过。 蓝玉是什么人啊?自然不会惯着他,比就比,两人不顾劳累,联袂去了马棚那边,准备再赛一场。 不仅是这两人,蓝玉等人亲自上马的举动,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兴趣,傅友德、张翼等人也纷纷上场赛马。 老朱看到之后,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还是韩度的话起了作用,与其让这些血气方刚的武将日复一日的憋着,还不如让他们在这马场发泄出来。至少在这里发泄,不会残害黎民百姓。 韩度正在满脸尴尬的准备迎接着老朱的怒火呢,没有想到老朱只是淡淡的递过来一张票据,说道:“朕又赢了,去把朕赢的钱给算一下,朕回宫的时候带走。” 韩度脸黑的像是锅底一样,无论是谁呕心沥血的做好局之后,被人随手给摘走桃子,脸色都不会好的。 可是韩度再不情愿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只能够咬牙将票据接下。 韩度的脸色越难看,老朱就是越是高兴。韩度虽然被人戏谑为善财童子,但是几乎没有人能够从韩度手里把钱捞走。 “来,这里还有,一并给朕算了吧。” 韩度看到老朱随手抽出四张票据,加上最开始和现在的两张,一共是六张。 下马的赛马才进行了六次,也就是说老朱赌了六次,六次都赢,没有一次落空。 一次或许是运气,但是六次那就绝对是本事。 韩度不免好奇的看向老朱,问道:“皇上,你是怎么每次都能够买赢的?” “相马之术,朕还是会的。”老朱捋着胡须笑盈盈的说道。 韩度疑惑的摇了摇头,说道:“相马之术其他人也懂,可是却没有见他们买赢。” 老朱得意的看了韩度一眼,笑笑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好似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韩度想要出去给老朱结算,却被老朱要求留在这里,无奈,韩度只好叫人来,去给老朱结算清楚。 韩度拿着一张票据,递给老朱,说道:“皇上一共赢了三万一千五百贯,这是马场的票据,明日臣就派人把钱送到宫里。” 老朱淡淡的挥手,将韩度的票据给当了回去,说道:“票据就不用了,明日把钱给朕送来吧。朕乏了,回宫。” 或许寻常人需要票据为证,但是老朱不需要,因为大明还没有人敢黑他的钱。 “是。” 韩度送走老朱,低头看着手里的票据,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种眼睁睁的看着本来属于自己的银子,长翅膀飞到别人怀里的感受,可是相当的难受。 韩度想了想,转头便回到了观景台上。 见到韩度有些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下,朱标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一旁的王弼已经有了七分醉意,见此毫不客气的调侃道:“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会是看到哪家姑娘,染上相思病了吧?哈哈哈......” 就如同女人时常会拿男人取笑女人一样,男人同样也会拿女人取笑男人。 不过朱标心里清楚韩度不会因为女人而失魂落魄,便抬眼询问韩度。 韩度朝朱标递过去一个眼神,见朱标没有反应,便凑近耳边问道:“殿下真的不知道?” “孤该知道什么?”朱标疑惑的抬眼看着韩度。 韩度干咳一声,见周围其他人都在自顾自的喝酒行乐,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便轻声问道:“皇上今日在忙什么?” 朱标虽然有些奇怪韩度为什么会如此问,但还是回答了他,“父皇今日在忙着处理政务啊,原本父皇是准备来的,可后来实在是走不开,便吩咐孤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看蓝玉又要胜了。”韩度淡淡摇头,随即将朱标的注意力转移到下面的赛马上。 心里直叹,果然是个憨厚的孩子啊,老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朱标见韩度没说,也不愿意强迫韩度,便没有继续追问。 蓝玉果不其然的赢了,这次众人都有些疲惫,也不再说什么继续赛马的话了,把缰绳扔给下人之后,便回到平台上。 “舅舅厉害啊,连胜两次,孤敬你一杯。”朱标见蓝玉昂首阔步的走进来坐下,便端起酒杯朝着他示意。 “多谢太子殿下。”蓝玉大笑着,连忙躬身回礼。 两人一饮而尽之后,朱标又满上酒杯,朝着其他人说道:“诸位在下马的勃发英姿,孤都可看在眼里,孤也敬你们一杯。” “哈哈,多谢太子殿下。”傅友德、曹兴等人齐齐回敬。 等几人喝完纷纷落座之后,韩度才大笑着问道:“颖国公,可尽兴么?” 傅友德举杯主动朝着韩度示意一下,高声道:“尽兴,当然尽兴。”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纷纷举杯相庆。 傅友德胡子上都沾着酒水,一脸感叹的朝韩度说道:“你小子真是有主意啊,原本大家听到你花了三十万贯弄这个马场的时候,都还在笑你。现在看来,你这三十万贯花的值啊。” “就是,看你今日的收获,这三十万贯,要不了多久就能够赚回来了吧。”蓝玉也大笑着帮腔。 韩度笑容顿时僵硬,心里的血滴的哗啦啦的,根本就是在往外冒。三万一千五百贯啊,一日功夫就这么多钱,要是没有老朱横插一杠子,该有多好? 偏偏韩度不仅没有捞到一文钱,面对众人的调侃,还不能明说,只能够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汤和见了,顿时也笑骂着韩度:“你小子有些不厚道,这么赚钱的买卖怎么也不给大家伙提前说一声,也好让咱们都跟着发点财啊。” 汤和的话看似在责怪韩度,其实是在帮他说话。有些话汤和点破了,要比别人说出来更好。或许别人碍于脸面,从始至终都不会提起一个字,但是若真的如此,那彼此之间的关系就疏远了。 人都是讲究一个人情往来,相互扶持的,即便是勋贵也是一样。如果韩度这里只是一个寻常的生意,那或许众人不会惦记上,韩度做了也就做了,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这生意,眼看着也是一个日进斗金的买卖,那就不得不引人眼红了。 汤和这个时候的一句话,可谓是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了。纷纷面色沉凝,眼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韩度,等着韩度的表示。 若是韩度原因让出部分股子来,那不用韩度提起,他们这些人都会按照股子将韩度投下去的钱给补上。 韩度自然也听明白了汤和的话,但是却并不愿意让人入股马场,哪怕是干股也不成。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怕被牵连。 韩度深知老朱是什么秉性,现在或许是因为马皇后还活着的缘故,老朱并没有历史上那么疯狂暴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老朱就变成一个老好人。老朱的暴虐只是被马皇后给安抚着罢了,若是什么时候爆发出来,那就是要命的事情。 韩度和这些人喝酒也好,聚会也罢,这些都是勋贵之间正常的交际,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与他们合伙入股,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当中某个被老朱抄家,韩度也跑不了。 韩度当初连蓝玉都不想扯上关系,更何况这些人?蓝玉毕竟还救过自己的命。即便是如此,韩度也想着用搭救蓝玉五次的条件,将他的这个救命之恩给买断。可惜,蓝玉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自己把灌醉之后拉着拜皇天后土结义金兰,而且还是在大街上。这才让韩度,不得不咬牙认下这道关系。 而汤和,也是因为数次出手救韩度。还将水师直接推到韩度手里,这份关系根本就推脱不掉,韩度才不得不认下的。除了汤和与蓝玉之外,韩度再也没有和任何人相交过密,就是不想将来有朝一日被牵连进去。 扫了周围一圈,韩度淡笑着说道:“诸位,赚钱的买卖可不止这一个。” 听到韩度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傅友德脾气火暴急躁,闻言冷笑两声,就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汤和眼明手快的将他拉住。 汤和沉声看向韩度说道:“你这是何意?”同时,不断给韩度使眼色,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韩度哈哈一笑,让众人感到莫名的奇怪,想不通韩度想要做什么。 “诸位,咱说的可是真的,并不是说咱舍不得这马场的股子。”韩度抬手虚按了两下,暂时将众人安抚一下。 见大家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韩度变解释道:“若是诸位真的有意咱这马场,别说是入股了,咱就算是拱手让与诸位,又有何不可?难道诸位以为咱会舍不得吗?” 若是这些人想要马场,韩度还真舍得。只要以后牵连不到自己,韩度怎么都行。 韩度的话让众人一阵尴尬,他们现在入股就有威逼瓜分韩度好处的嫌疑了,如何能够完全将韩度给踢出去? 更何况,还有着太子殿下在此呢。 见韩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不得不将信将疑。 傅友德粗大的眉毛皱起,疑惑问道:“真有什么好生意,你就说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吧。”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韩度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韩度也没有推辞,点点头变说道:“土地,马场周边的土地。” “土地如何赚钱?”汤和虽然不止一次的见识过韩度天马行空的想法,但是听到土地也是生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眉心出现一道笔直的竖纹。 汤和都不能够理解,其他人就更加难以理解了。要不是有汤和的话在先,说不定都有人站出来指骂韩度在胡说八道。 “马场将来肯定会成为京城一景的,而且到时候来此赌马和观看马术表演的人肯定会络绎不绝。大家想一想,只要有人,就有生意可做;有大量的人来此,那这里就有着大生意可做。别的不说,光是每日来此的人吃饭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到时候即便是在马场对门,弄上一个糕点铺子,那都能够日进斗金,赚的盆满钵满呢。到了那时候,这里的土地还不寸土寸金? 大家想想,现在这马场周围的土地是什么价格?若是现在下手,将土地给买下来,那以后不管是拿来自己弄铺子,还是直接卖给别人,那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没被韩度点破的时候,众人稀里糊涂。一旦被韩度提醒了,众人瞬间就明白了。他们在京城里面也是有着铺子的,那铺子是什么价格,他们比谁都清楚。但是要说一个铺子有多大?那倒是不见得。 现在这里的土地价格和以后的铺子一比,那就真的是掉进泥土里的价了。 众人脸色通红纷纷激动起来,眼睛里面冒出的都是金子的光芒。甚至恨不得转身就走,回去拿钱将这马场周围的土地全都买下。 “这,果然是一门好生意。”傅友德也不得不点头,承认韩度说的没错。不过,他还是有着疑惑,“可是你说的这种情况,都是在你这里人流如织的情况下。那万一你这里要是没有那么多人来呢,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韩度淡淡的一笑,说道:“若真是这样,难道你们入股马场就不是白忙活吗?不仅白忙活,你们还要亏出去一大笔钱。对比起来还是买土地要划算很多,不仅收益更大,而且风险也更小。 当然,若是你们还是不愿意的话,那咱们就换换吧。” “换换?如何换?”傅友德好奇问道。 “简单,你们合伙拿三十万贯给咱,咱拿着钱去买土地,如何?”韩度笑盈盈的说道。 听到韩度如此说,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定主意。有人认为应该答应韩度,毕竟这马场是实实在在的,而且韩度也是投了三十万贯进去,他们拿钱买下,并不吃亏。相反,买土地虽然看似获利诱人,但是前期并没有丝毫的获益,只能等以后。可是谁知道这里这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变好,那自然无话可说。若是变得更坏,岂不是血本无归? 但是有人认为该买土地,毕竟买了土地放在哪里,即便是什么都不用干,三五年之后随手一卖都能够五倍十倍的赚回来,再也没有比这样躺赚更让人舒服的事情了。 几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汤和站了出来,说道:“这天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好事?韩度能够给咱们这么一个门路,咱们就该知足了,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他对这马场耗费了多少心血?他虽然说可以换,难道你们就忍心?” 汤和一席话,说的众人面带羞赧,纷纷侧头避开,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韩度。毕竟夺人所好,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韩度还刚刚给了他们一个发财的门路呢? 若是这样都要从韩度手里把马场夺走,那就太过缺德了。 汤和点头继续说道:“咱们就买土地,了不得等上三五年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咳咳,信国公果然考虑周全......”傅友德尴尬的笑了笑,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汤和。他也不是强取豪夺的人,只是事关一只下金蛋的母鸡,让他一时之间迷了心智。现在清醒过来,自然不会再提换的事情。 傅友德主要是不懂经营,他虽然是国公,毕竟是才封不久。而且一大家子人口太多,光靠他的禄米,日子过的相比起汤和有些紧吧。 汤和原本也没多少钱,可是自从和韩度合力开了海鲜楼之后,现在每年的收益都在十万贯以上。就这些,就要将傅友德给完全比下去。 汤和笑着点头回应了傅友德一下。  正文 一千三十四章 降生 韩度目光一一扫视过所有人,众人被他看到,纷纷颔首致意。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办咯?”韩度两手一摊,耸了耸肩道。 “没问题......” “好,就这么办......” 刚才有些僵硬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平台上又是一片欢闹的景象。 朱标见了,放下茶杯不自主的开口,“你们买土地孤不反对,但是绝不能够强买强卖,更加不可以威逼利诱,若是让孤知道了,决不轻饶!” 朱标无愧仁厚之名,在众人群情激动的想要发财的时候,他没有想着如何参与进去发财,而是由土地联想到了百姓。这马场周边的土地肯定不是无主的,而寻常百姓又如何斗得过那些勋贵?他提起划了一条线,既警告了勋贵,又保护了百姓。 只要勋贵不敢对百姓强买强卖,那便只有通过涨价来购买了,这样也能够让百姓多得一些好处。 若是有百姓执意不卖土地,那以后土地涨价了,百姓跟着发财那也是运气所归。当然,那些早卖了的,只能够算他们急功近利,怨不得旁人。 “臣等遵令。” 酒宴到了尾声,众人起身朝韩度告辞离去。 蓝玉给朱标使了一个眼色,将他留了下来。 等到众人驾车骑马离去之后,朱标好奇的看着蓝玉,问道:“舅舅有什么话想说吗?现在只有咱们和韩度在,但说无妨。” 韩度也颇为好奇的看向蓝玉,不知道他专门将朱标留下来,想要说些什么。 蓝玉看了韩度一眼,点点头缓声道:“殿下可要小心燕王。” 韩度浑身一紧瞳孔猛缩,不断的朝蓝玉递眼色让他闭嘴。可是蓝玉淡淡的扫了韩度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朱标。也不知道他是看到了韩度的动作故作不知,还是没有会意到韩度的意思。 “为何?”朱标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蓝玉想要说些什么。 蓝玉喝了口酒,神情隐隐露出几分狰狞,说道:“咱这次班师回朝的时候,专门去过一次北平。咱看燕王在北平,不仅从出入崇天门,而且一举一动与皇帝一模一样。殿下,燕王不是一般人,他迟早会要造反的。” 造反......这样的字眼也是可以随意说出来的么,也是可以随意安在朱棣的头上的么?见蓝玉如此的莽撞,韩度有些无语的暗暗摇头。 更何况,朱棣可是朱标的亲弟弟,蓝玉此举不免有些离间皇亲之嫌。 说来奇怪,老朱一个心性狡诈,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外人的人,却从来就没有对他的那些儿子产生过怀疑。边塞九王一个个的手握重兵,尤其是以朱棣为最。但是老朱偏偏对这些儿子,没有丝毫的怀疑,完全相信他们。 甚至是教育朱标的时候,都是要求他做到兄友弟恭,时不时的要他对弟弟们好一点。 或许在老朱看来,他既然将最宝贵的九五至尊宝座都给了朱标了,那他照顾一下弟弟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想而知,在老朱这样的思想下,朱标又是对老朱言听计从,哪里会觉得弟弟们会有不好的情况? 果不其然,朱标听了之后,不仅没有对蓝玉有丝毫的感激,反而沉下脸来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四弟对孤非常恭敬,每次回京都会为孤奉上礼物,即便是他没有空闲回京,也会派人按时将礼物送来。这些年四弟对孤没有丝毫失礼之处,绝不会有这种事情。” 蓝玉没有想到朱标竟然会不信他的话,他以为自己和朱标是亲舅关系,而且经常往来感情深厚。现在见朱标如此回答,他顿时就急了:“殿下臣绝非虚言,臣曾经找人望过燕王的气运,燕王有天子气象,殿下可千万要小心他啊,万万不可被他一时恭敬所蒙蔽。” 虽然蓝玉说的是情真意切,可是朱标并不会听他的。 蓝玉和他朱标自然是亲近友好,但是四弟和他也是一样啊,这让朱标如何会偏信蓝玉的一家之言? 见蓝玉如此不依不饶的,朱标又不好在继续喝斥他,便转头看向韩度:“你以为呢?” 韩度顿时瞪大眼睛,一阵茫然。你们说你们的,将我当成是透明的便好,这管我屁事?韩度一点都不想搅合进这里面来,可是自从他听到蓝玉的话之后,他就脱不了身了。现在被朱标问起,韩度更是恨自己怎么就不早点离开,非要在这里自找麻烦? 可是不管韩度心里怎么想,朱标的话他却不得不回答。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韩度才故作不知的摇头道:“山野术士之言,恐怕不怎么可信。若是仅仅因为一句箴言,就定燕王谋反,这恐怕太过滑稽了一点。” 蓝玉顿时瞪大眼睛看向韩度,心里非常的不满,因为在他看来韩度这是在为朱棣说话,却没有帮着他这个兄长说话。 朱标听了却是非常的高兴,顿时笑道:“哈哈哈,韩度说的没错,山野术士之言如何可信?若是信了,那不就是滑稽嘛。” 高兴之余,朱标也不再深究了,既不想再去思考四弟会不会真的造反,也不会去追究蓝玉的离间他和四弟的举动。两相无事,天下太平。 到了这个时候,蓝玉也没有办法,只是抬头向朱标解释道:“臣受太子殿下大恩,所以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并且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希望殿下还是要对此警醒,希望臣的话不会灵验,更不会被臣说中。” 见事情都过去了,蓝玉却还要咬着不放,朱标有些不耐烦的抬手,打断了蓝玉的话,面无表情的道:“孤知道了,会留意的。时候也不再了,孤也该回宫向父皇复命了。” 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标一眼,心道:老朱恐怕用不着你去复命,他对今天的事情的了解,不会比你差。 “臣,恭送殿下。”韩度连忙起身,跟在朱标身后,将他送出大门外。 直到看着朱标的马车走远了,才回过头来,看着蓝玉一声长叹。 蓝玉却没有管韩度在叹息什么,顿时不满的说道:“你和朱棣走的很近吗?” “这怎么可能?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这话从何说起?”韩度虽然问心无愧,但还是连忙向蓝玉解释。 可是韩度的解释并没有打消蓝玉的疑心,只见他神色不变的紧紧盯着韩度,继续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会帮朱棣说话?” 韩度无奈的朝着蓝玉叹了口气,深感他说话的耿直。可是也不得不向蓝玉解释道:“我的好大兄啊,你也不看看燕王是什么人?那是皇上的亲皇子,太子殿下的亲弟弟,这样的人你没有铁证如山的证据,是光凭着嘴便可以随意说的吗?兄长你有证据吗?” 燕王这样的亲王,有时候就算是铁证如山,说不定就会被他给掰弯过来,更何况蓝玉一点证据都没有,如何能够在朱标面前如此说? 刚才若是蓝玉先将证据摆出来的话,说不定朱标还会仔细考虑一下,怎么也不会直接就认为朱棣不会有丝毫问题。 面对韩度的质问,蓝玉皱着眉头低下了头,泄气似的说道:“咱没有证据。不过......” 韩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认真的看着蓝玉的眼睛说道:“别不过了,兄长你以后可千万要记住,没有足够的证据再也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燕王会造反的话。兄长,你记住,口说无凭。” 蓝玉沉吟着没有说话,看了韩度几眼,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迟疑着道:“你也是去过北平,见过朱棣的。以你的聪明才智,咱不信你没有看出朱棣有问题。你现在口口声声的为朱棣说话,时不时真的和他勾结了?” “没有!”韩度见蓝玉竟然怀疑自己,没好气的说道。 “口说无凭!”蓝玉冷冷的道。 韩度闻言气息一滞,胸口被震的生疼,差点没有被蓝玉给气死。自己刚才告诫他的话,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就用到自己身上。 不过蓝玉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想要和朱棣撇清关系,还是要有证据才有说服力。 韩度想了一下,神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环顾左右两眼说道:“兄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借一步再说。” 蓝玉愣了一下,沉吟着没有出声,跟着韩度来到一间房屋里面。 两人落座,韩度主动为蓝玉倒了一杯茶,才慢慢的说道:“其实兄长你说的燕王有异心的事情,小弟也是有所察觉。” 韩度不这样说还好,这话一出口蓝玉顿时就坐不住了,猛然站起来靠近韩度一步扯着他的衣袍厉声问道:“那刚才太子问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说出来,反而要为朱棣说话?” 面对蓝玉的暴力,韩度只有无奈的叹息一声,“兄长别急,坐下慢慢说。” 被韩度安抚了几下,蓝玉才愤愤不平的坐下,铜铃一样的眼睛等着韩度。看那样子,韩度若是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解释,他不会和韩度干休。 琢磨了一下,韩度才说道:“刚才我为什么没有说出来,道理很简单,我也和大兄说过,面对燕王这样的人,没有十足的证据,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蓝玉虽然心里也认为韩度的话有些道理,没有十足的证据的确是对燕王不会有任何作用,这一点从刚才太子的反应就可以看的出来。 但是对于韩度明明也对朱棣有疑心,刚才却没有直接帮他说话,蓝玉还是有些疑惑:“你真的没有和朱棣勾结?” 韩度气的笑着摇了摇头,猛然灌了自己一杯茶水,有些像是在和蓝玉解释,又好似在喃喃自语的说道:“这次北伐......兄长你敢信么,仅仅是一夜功夫,朱棣竟然就带着大军消失不见。” 蓝玉听着虽然有些皱眉,不过还是照着统兵打仗的经验,和韩度说道:“大军之中,最忌讳的就是令出多门。燕王是主帅,你竟然敢当场反对他的意思,若是换成是咱,直接把你拖出去砍了脑袋都有可能。他若是真的接到紧急军令,撇下你离开,已经算是对你手下留情了,若是咱直接将你的人马全部带走,一个士卒都不给你留下。” 韩度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刚才还说自己为燕王说话,怀疑自己是不是和燕王勾结,怎么现在蓝玉自己反而为燕王说话了? 面对韩度疑惑不解的眼神,蓝玉只是淡淡的说道:“咱是对事不对人,你反驳主帅的军令本就是不对。” 好吧......韩度也懒得再和蓝玉讨论对不对的问题了。 鼻腔里哼出两声冷笑,“兄长不急,等小弟将后面发生的事情说给你听,你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军分开之后,面对燕王的军令,我不敢贸然返回,只能够几下深入漠北。大军走了十几天,除了零星的碰到一些蒙元人之外,连一个像样一点的部族都没有遇到。直到......” 说道这里,韩度顿了一下,看着蓝玉沉吟的目光,语气森寒的笑道:“一只不过一万三千人马的大军,在草原上昼伏夜出隐踪匿行走了十几日,竟然还会被人给毫无征兆的包围了......兄长你敢信么!” 蓝玉看着韩度的眼睛,叹息一声点头回道:“这的确是有问题!当初咱攻破北元皇庭的时候,眼看着安乐王逃走,就因为风沙大了一点看不真切,便再也追不上。想要在茫茫草原上找到走了十几日的你,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 “除非有人从一开始就是盯着我,除非有人给蒙元人通风报信!”没有等蓝玉说完,韩度便斩钉截铁的说道。 蓝玉闻言点点头,他是久经战阵的人了,对于草原和蒙元人无比的熟悉,深知他们各种的优缺点。虽然蒙元人善于追踪,但是也不可能在没有得到消息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将韩度给围成铁桶一般。 至于谁派人从头至尾盯着韩度,谁又是通风报信的人,韩度和蓝玉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他这是想要你死啊,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你留活路。”蓝玉听到韩度当初被五六万铁骑给围了之后,即便是现在看到韩度安然无恙,也都不免替他捏了一把汗水。 一万三千人马被五六万蒙元骑兵给围住,别说是韩度这样根本不怎么懂陆战的人了,就算是蓝玉自己亲自上阵,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韩度现在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坟头就要长草了。哼哼嘲笑两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再是心狠手辣,也猜不到火炮的威力竟然会有那么大,硬生生的让我杀出生天。” 蓝玉闻言都禁不住下意识的点头,的确,韩度若是没有火炮,根本就没有活着的希望。 “那你刚才为何不将这些告诉太子?你若是说了的话......” 蓝玉虽然信了韩度不仅不会和朱棣有什么瓜葛,严格说来两人之间还有仇,你死我活之仇。可是想到韩度刚才在太子面前的话,他心里更加的不舒服。 韩度哼哼两声,表情复杂的叹道:“说了又能如何?这些都不过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啊~” 即便是所有人可能都指向朱棣,只要是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韩度就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这就是朱棣燕王身份的好处,相当于一个不破金身,只要他自己不主动暴露出来,几乎就拿他没有办法。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蓝玉有些不服气。 韩度却告诫的看了蓝玉一眼,摇头说道:“至少到现在为止,咱们没有丝毫的办法。而且兄长你可千万要小心,若是朱棣不知道你在太子面前告发他也就罢了,若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会对你不利。” “哼!难道本公会怕他?”蓝玉脊背一挺,还不在乎的说道,完全没有将朱棣的威胁放在眼里。 忽然,蓝玉反应过来韩度的另外一层意思,顿时一惊,指着韩度涩声道:“你,你在怀疑太子?” “没有!”韩度立刻摇头否认。 自己的确是没有怀疑过朱标,紧接着韩度便解释道:“我不是怀疑太子,而是担心东宫风雨能进,殿下若是不经意见将消息透露出来,被有心人听到之后,为兄长你惹来麻烦。” “你的意思是东宫有燕王的眼线?这倒是不得不防。”蓝玉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事情,而是对东宫、对朱标的安危无比的上心。 喂!我说的是你自己,怎么又被扯到朱标身上了?东宫有没有朱棣的眼线,我不知道,不过以朱棣的尿性,肯定是不会放过监视朱标的吧?毕竟,若是不第一时间掌握住朱标这个最大对手的动静,朱棣能够睡的着? “咱明白了,这件事咱会留意的。”蓝玉朝韩度保证道。 韩度也不知道他是明白了什么,是他自己提高警惕,还是想办法提醒朱标注意。两人没有再多聊,蓝玉便起身告辞。 正文 一千三十五章 抢地 韩度送走了所有人,回到马场里,找到安庆和爹娘一家人。 看到韩度推门进来,安庆便高兴的上前挽住韩度的手臂,满含期盼的问道:“怎么样?今日咱们赚了多少?” 安庆不问还好,一问起就勾起韩度的伤心事,三万一千五百贯啊,就这么没了,心疼冒血。 没有回答安庆,韩度强颜欢笑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脸庞,干笑道:“爹,娘,今日不早了,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好吧,老夫也累了,今日就先回去。”韩德见韩度没有回答安庆,淡淡的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说完,便拉着有些不明所以的刘氏起身。 安庆见了,也不好在追问韩度,便上前去扶着刘氏的手臂,离开了马场。 等坐上马车之后,安庆再也按耐不住,扯着韩度的锦袍不满的问道:“究竟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马场可是花了家里三十万贯,虽然说不至于让安庆感到心疼,但这也不是一笔小数。她作为镇海侯的夫人,关系赚钱没有自然是应该的。 本来我是已经赚钱了的,要不是有你爹横插一手的话......韩度腹诽两句。 面对安庆不依不饶的眼神,韩度淡淡的说道:“本来是赚钱了的,赚了三万一千五百贯......” 安庆呆愣了两秒,半张嘴巴道:“等等......什么叫本来赚了钱,现在钱呢?” “钱都被你父皇拿走了......”韩度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将老朱来过这里的事情,和安庆细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父皇什么来过?我怎么不知道?”安庆此刻的惊讶,比刚才更大。 韩度摊了摊手:“要不是皇上也下注赌马,我也不知道皇上来了......”不用说,韩度都是找到老朱来的时候,肯定是提起派人将马场门口的人都给控制起来了。如此一来,没有人通报,韩度自然不会知道。 “父皇来了,那你为何不派人告知一声,也好让我前去给父皇请安吧。”安庆松开了韩度的衣袍,忍不住轻锤了一下。 韩度苦笑一声,“我向找机会出门,都没有找到。皇上把我看的死死地,根本就不给我离开屋子的机会,我如何能够通知你?” 虽然没有能够及时的向父皇请安,安庆有些遗憾,但是既然这是父皇自己想要的,那她也不再多想什么。转而就想到了自家的钱,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就是父皇将原本属于咱们的钱,全都给赢走了?” “就是这样......”韩度有气无力的点头。 安庆心疼了几息,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以后怎么办?要是每次赛马父皇都来下注,咱们不是什么钱都赚不到了?” 劳心劳力,结果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可并不好受。 韩度反而笑了起来,拍着安庆的手安慰片刻,说道:“这也就是第一次,相公准备不足让父皇钻了空子,看着吧,以后父皇还想这样赢,那是不可能的了。” 安庆听到以后马场能够赚钱,虽然她不知道韩度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但还是高兴起来。不过对于韩度的说法,却是颇有微词,“钻了孔子......你这话可别让父皇听到。” 韩度愣了一下,顿时才醒悟过来自己失言,连忙笑了笑掩饰过去尴尬,不停地说道:“是相公失言,以后不会了。” ...... 时间提前,老朱坐在御撵上脸带微笑不断的捋着胡子,有些志得意满。 马皇后见了,哪里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凑近了,笑着说道:“皇上今日可是尽兴啊,还赢了这么多钱。” “哼哼,韩度这小子鬼主意倒是不少,不过还不是栽在朕的手里。”老朱这么得意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赢了钱。 马皇后笑着附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是,是,是,韩度再聪明,哪里是皇上的对手?” 就在老朱正高兴的时候,马皇后冷不丁的补充一句,“可是吃一堑长一智,韩度这此在你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一定会想办法弥补。下一次皇上想要再赢钱,恐怕就不容易了。” 正在兴头上的老朱,对于马皇后的话根本就不信。在他看来,赌马靠的是相马的眼里,以及仔细衡量骑手的技艺。有时候即便是全场最好的马,但是只要落在差的骑手里,一样不可能赢。同样最好的骑手,要是骑上了劣马,那结果也是一样。 因此,只有骑手和马的优劣综合下来,得到的最优结果,才是真正应该下注的马匹。 老朱自得他对于这两个都非常的精通,根本不信马皇后的话。有些不信的摇头说道:“那你就看着吧,下此赛马朕一样能够将韩度的钱全部赢过来。” “不如,臣妾和皇上赌一把。”马皇后见老朱信心十足,眼珠子一转,提议道。 老朱对马皇后的提出赌局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更加兴致勃勃的说道:“哦?你就对韩度这么有信心?好,朕就和你赌了!” 五日过后,再次接到消息的老朱看着纸张脸色铁青。 纸张是从马场带回来的,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印满了字。首先一行就是:赌马规则。 其他的老朱都没有看,只是死死的盯住其中一条:马场每次抽取所有赌资的两成,作为喂养马匹和管理的费用,其他的钱全都拿出来按照比例分给押中的人。 也就是说,韩度无论如何都能够获得两成的收益,老朱再想像上次一样,将钱全部卷走,是不可能的了。 颓然的任由纸张落到御案上,老朱叹气坐下,朝着老太监说道:“去禀报娘娘吧,朕输了。” 老太监捂嘴窃窃一笑,在老夫黑脸发怒之前,连忙转身离去。 老朱对于马场的赌马规则怀有怨念,但是对于京城的赌徒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无比公平公正公开的赌博机会。 谁都知道这天下的赌坊,都是十赌九骗。但是这些赌徒,还是禁不住自己的手脚,顷刻间暴富的幻觉刺激着他们,哪怕是输的倾家荡产也要进去赌。 现在马场却把赌马规则印刷成纸张巨细无遗的告知所有人,并且白字黑字的写上,每次赌马马场只抽两成佣金,其他的都是赢的人的。 甚至韩度还专门找了一些说书人前来,就在马场门口专门派了十几个人前去坐着,一人一张桌子一壶茶,什么都不用干,就在有人询问赌马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们负责为众人解答问题便可。 一日一贯的高额薪俸刺激着所有的说书人,哪怕是一遍一遍解释的火冒三丈,哪怕是说的嗓子眼冒烟,在这样高薪俸的安慰下,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赌马按照场次,形成固定的金额下注。有一百文场,一贯场,十贯场......甚至还有百贯、千贯的场次。不过最多的还是前三种,别看百文场看似一注太少,但是架不住下注的人多啊,综合起来,其实并不比那些百贯千贯的少。 赌马的玩法一经传开,整个京城赌坊的生意瞬间一落千丈,去了足足八成有余。 这要是换个人,或许早就被这些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一样的赌坊东家给撕碎了。可惜在韩度面前,他们都只不过是蝼蚁,敢上前肇事,随手一个指头就能碾死。 马场的火爆,导致每日来马场玩乐的人如同潮水一样,人山人海。 人是一切的根本,有人就有一切。看着马场的人气如此的旺盛,那些勋贵顿时再无半点疑惑,纷纷开始对马场周边的土地下手。 起初这些土地的价格并不高,哪怕是按照市价二十五贯到三十贯,甚至是比这低上一点,都能够买到。百姓毕竟是见识有限,再加上前来买他们土地的,不是侯府的管家,就是国公府的亲信,还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也没有故意压低价格,就按照市价购买他们的土地。 百姓虽然舍不得土地,但是明知道惹不起这些人,若是不答应恐怕就会招致报复,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如何能够承受侯府、国公府的报复?再加上并没有被故意压价,咬牙忍一忍也就把土地卖了。 毕竟他们拿着卖土地的前,马上去其他地方,照样可以把土地给买回来。这一出一进,并没有丝毫的损失,也就是麻烦一点。而很显然的是,这一点麻烦和侯府、国公府的报复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但凡是都有个万一,有人直接卖了,有人犹犹豫豫的想要观望,也有人头铁的咬死了不买。 马老六就是这么一给认死理的,他家有一片地位置很好,就在马场大门口的对面。而且这片土地面积还不小,足足有六亩,狭长的地形几乎是将马场正面的一侧全都给包围进去了。 各府管家的眼光都不差,自然知道这片地的价值非凡,都是第一个前来找马老六买。 结果马老六一个都没有答应,咬死了不卖。 “六子,卖了吧,那些人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比县老爷都好,咱们一个都惹不起。卖了,咱们去西郊买上一块地不也是一样的吗?”一个老妇人苦口婆心的在劝着马老六。 “娘,爹就是开荒那片土地给累死的。那是爹留给儿子的念想,再多钱儿子也不会卖的。”马老六虽然没有读过书,不怎么聪明,但正是像他这样的才容易固执己见,只要是他认定了事情,谁也别想改变。 他认定了那片土地和他爹的死有关,即便是老娘劝他,他也不会改变。 老妇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劝了,见儿子如此执拗,也只好叹息一声:“也好,反正咱们家穷的让你连媳妇都娶不起,卖不卖的也没有什么差别了。那些贵人要报复正好,咱们一家正好可以脱离苦海,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说完,老妇人摇摇头,佝偻着身子转身走进破烂不堪的屋子里。 就在老妇人进了屋子没过多久,一个浑身穿着粗布衣衫的老人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老人的衣衫上面颜色一处深一处浅的显然是被浆洗过多次,可是即便是这显得陈旧的衣衫,穿在老人身上,老人也小心翼翼的对它极为爱护。连走路都要眼明脚快避开地上的枝桠、杂草,有些怕被杂草弄上泥土,被枝桠勾破布面。 老人身侧跟着一个身穿锦缎的老者,脚下鹿皮雕花长靴,手里拿着一块玉玦把玩。 老人对老者极力的谄媚,时时刻刻要侧头注意老者的神色,哪怕是老者下脚有些不便被顿住,他也要连忙止住脚步,生怕冲到老者前面一点,让老者对他不高兴起来。 一行人来到马六面前,老人先一步上前,指着马老六说道:“小六子,你的富贵来了。知道这位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这位是梁国公府蓝大人,还不快给蓝大人行礼?” 老者听着此人胡说八道,心里顿时有些不满,还没有等马老六行礼,便微笑着上前,说道:“小哥不用多礼,老夫此来是想要买小哥手里的土地,不知道能否割爱?” “不卖!”马老六听到又是买土地,顿时对这些人没有好脸色,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老者早就听闻过此人的固执,倒是并没有觉得什么。 但是旁边老人就好似他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似的,顿时跳了出来,直指马老六骂道:“没点眼力见的东西,老子给你脸了不是?贵人买你的地,那是看得起你。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拒绝?” 老者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眼前老人想要在自己面前邀功,岂不知这人的伎俩都不过是他们玩剩下的。这次要不是太子殿下有令,他们不会对这死死不卖的马老六如此客气。 “不卖!”面对老人的辱骂,马老六还是这么两个冷冰冰的字。 “六子,你要犯了是不?”老人眼睛一瞪,好似感受到了羞辱,红着眼睛就要上前。 而马老六也豁然站起来,目光凶狠的瞪着老人,拳头慢慢攥紧。 老者见了上前一步,拦下老人,笑呵呵的朝马老六说道:“小哥不要着急,不如先听听老夫的价钱如何?” 马老六还是有些惧怕老者的,毕竟这样的贵人他惹不起,也不想惹。但是要他卖地,不可能。 “不卖,咱说了,多少钱都不卖。” 老者淡定的笑着,吐出一个价码:“寻常土地顶多也就三十贯一亩,你的土地老夫给你四十贯一亩,如何?” 马老六哼都没有哼一声,显然是对老者的说法不屑一顾。 “哦?还是觉得少吗?那就五十贯一亩,如何?”老者没有丝毫的不耐,见马老六没有答应,便毫不犹豫的直接加价。 这让站在一旁的老人瞪大了眼睛,五十贯一亩,要知道他的地才卖了二十五贯,岂不是说马老六现在把地卖了,都要比他多得一倍? “贵人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土地咱不会卖的。”见老者只是和自己谈价,并没有强取豪夺,马老六对他有了些好感。 “六十贯一亩。”老者没有和马老六解释太多,直接选择加价。 等了片刻,老者没有等大到马老六点头,笑了笑道:“还是不满意?那就七十贯一亩。” “八十贯一亩。”老者继续淡定的加价。 马老六都惊呆了,虽然他对那片土地的牵绊太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卖。但是现在看到老者如此毫不犹豫的加价,也是目瞪口呆。 八十贯一亩,这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天价。别说是土地了,就算是上好的良田,也不值八十贯。那地里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眼前的贵人,有金子吗? 马老六十分肯定的摇头,土地里肯定是没有金子的,要不然这么多年,他年年种地早就发现了。 八十贯都还不点头卖了,这就有些打脸了。要不是有着顾忌,老者岂会如此和颜悦色的和一泥腿子说话? 就在老者脸色有些微怒的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一百贯!” 老者循声望去,看着来人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怀远侯府,怎么你们也有资格和老夫抢吗?” 来人也是一个穿着华丽的老者,面对带有威胁的话语,老者根本丝毫不惧,大笑着说道:“梁国公门第虽然比咱们高,但是这次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贵人们是不会管的。所以,蓝老头你不用抬出梁国公来吓老夫。” 自知和这无赖多说无益,蓝老头直接转头朝着马老六说道:“一百一十贯一亩。你若是肯将土地卖给老夫,老夫便求见公爷,让你在府上谋个差事。” 而后来的老者也是不甘示弱,直接开出价码:“蓝老头才加十贯,这可不是你们高门高第的梁国公府的气魄啊。看老夫的,一百五十贯一亩,你若是答应,老夫不用求,保证给你在府上谋个差事。” 马老六被一句一句破天荒的话,砸的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正文 一千三十六章 生子 一百五十贯一亩,附带还要为他在公侯之府里谋个差事,马老六感觉自己就好似在做梦一样,而且还是漫天下金银珠宝的春秋大梦。 宰相门前七品官! 而即便是宰相之家,在大明也比不上公侯勋贵。寻常人若是能够有机会进公侯府,那简直就是比高中做官还要让人欣喜若狂。毕竟除了一甲进士的三人之外,其他人即便是做官,也不过是从七品县令开始。 但若是你能够成为公侯府的人,走出来那就是代表着公侯府,即便是七品县令对你虽然说不上点头哈腰嘛,但至少也不敢轻易冒犯。 别说是一旁惊呆了的老人的,就连马老六的老母都一把掀开破烂的房门走出来。 “六子......你看......要不......卖了吧。” 面对老娘的劝说,马老六顿时沉默,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怀远侯府老者更是笑着,不断的添油加醋,“怎么样?这个价格你是卖还是不卖啊?” 马老六抬头看看老者,又转头看向梁国公府的老者。 “哈哈哈,你不要看他。他虽然是梁国公府的管家,但他只不过是梁国公的族人罢了,都出了五服了,而且梁国公府也不止他一个管家。 但是老夫不同,老夫是怀远侯的叔父,虽然是表的,但至少能在怀远侯面前说上话。 你可以问问蓝老头,他有资格见到梁国公么?” 蓝老头被一阵奚落,恼怒不已,眼神不善的朝着老者看过去,充满了威胁质疑。 但是他的这些威胁,若是对着普通人或许会有奇效,可对于老者来说,根本就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的确是拿老者没有办法。 见两人之间的火气越来越大,马老六下定决心,连忙说道:“多谢两位贵人的好意,不过这块地是俺爹拼了性命才得来的,小人万万不敢卖了。” 这话一出,蓝老头顿时笑了起来,而老者则神情沉凝的看着马老六,脸上带着恼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想卖了?”老者语气不善,眼睛死死地盯着马老六。这要是换成往日的时候,他早就不会和马老六客气了,现在却不得不压抑着怒火继续与他商谈。 “这是俺爹留给咱的地,贵人给再多钱,咱也不卖。”马老六梗着脖子咬牙坚持。 蓝老头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出声,“曹管家,你要不要继续在加加价?或许你再加一点,他就卖了呢?” 明显看出马老六根本不想卖土地之后,蓝老头朝着曹管家一阵奚落。 让你牛掰,让你是曹兴的表叔,你那么牛气,倒是让这傻小子把地卖给你呀! 看到令他讨厌的曹管家吃瘪,蓝老头心情一阵舒畅。 曹管家恨恨的瞪了蓝老头一眼,不过很明显,蓝老头虽然拿他没有办法,但是他也对蓝老头无可奈何。 转头愤恨的看着马老六,撂下狠话:“你有种就一辈子不卖,若是让老夫知道了你卖了,哼哼,你看老夫如何拾掇你。 咱们走!” 蓝老头也遗憾的看了马老六一眼,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摇摇头走了。 一旁的老人见两位贵人离开,低头沉吟一下,眼睛慢慢的开始变亮......顾不得理会得罪他的马老六,脚步匆忙的走了。 老人一回家就把自己卖地的钱全部拿出来,然后立刻找到还有土地没买的族人,威逼利诱也好,强买强卖也罢,反正最后还真是让他弄到了不少的土地。 然后老人坐地起价,结果还真让他狠赚了一笔。 随着各府大肆购买土地,马场周边的地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起来。这让原本对韩度的话将信将疑的勋贵,心里再无半点疑虑,购买土地越发的迅速放肆,当然地价也借此机会水涨船高。 在买地的同时,勋贵们也没有闲着,将拿到手的土地立刻开始动土,修建酒楼客栈铺子。铺子一开张,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卖些糕点,都能够卖出让人瞠目结舌的成绩。 一个糕点铺子一日卖出去的糕点,几乎是相当于京城里的铺子卖十天。一间铺子几乎就能够抵得上京城里的十间。 如此暴利的收益,顿时让所有勋贵都眼红了。大把的钱撒下去,酒楼、酒肆、茶肆、客栈纷纷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马场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火起来,成为了京城一处名气很大的地方,每日前来的人们摩肩接踵,挥汗如雨。 自然而然的,马场周围的地价一再的攀升。每每到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以为这就是这些土地价格的巅峰的时候,总是会有再一次的拔地而起,再次迈上另外一个高峰,直到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而那些提前入局买地的勋贵,别说是投进去的钱了。现在他们光是手里剩余土地的价值,若是卖了都能够把他们花出去的每一文钱,十倍、二十倍的赚回来。 ...... 东宫。 得到召见的韩度,跟在王钺的身后,朝着后宫走去。 “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韩度来到韩景云的寝殿,朝着两人行礼。 韩景云见此连忙说道:“大兄,妹妹早就说过了,咱们是亲兄妹不用如此,你何必每次都要行礼。” 朱标也笑着附和道:“景云说的没错,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韩度笑着点头,算是在妹子面前答应下来,自己起身站起来。 韩景云见了,顿时感到有些无奈。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韩度都是含笑点头答应的无比干脆。可是等到下次两人见面,韩度还是一如往常的毕恭毕敬的朝着她行礼。 以往她都是跟在韩度身后,处处仰望韩度的。现在两人的身份却陡然被君臣之礼给颠倒过来。这让韩景云感到非常的不自在,不习惯。 可是,礼仪就是礼仪,不会为了个人的喜好而转移。若是礼仪会迁就韩景云的话,那就不叫礼仪了。 “殿下今日找臣有事?”韩度站在原地,笑着躬身问道。 “坐吧。”朱标先是挥手示意韩度,然后才笑着解释道:“不是孤要找你,是景云想你了,想要和你说说话。” 韩度也不再客气,顺着朱标的意思坐下。 韩景云提起茶壶,主动为韩度倒了杯茶。 韩度端起茶杯吹了吹气,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老朱对于朱标的偏爱,真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啊。别说是这茶了,就连这泡茶的水,都非同一般。 清爽甘冽,回味悠长。就这么一壶泡茶的水,都不知道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韩度敢说,老朱自己泡茶的水,恐怕都普通的很,远远不如这个。 韩度喝了一口没有说话,又贪婪的再喝了一口。感觉心满意足之后,才抬起头看向景云妹子。 只见她脸庞还是和少女时候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若是真要说变化的话,那就是她的气质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有了女人的成熟。 不过她的肚子却是隆起的有些夸张,韩景云随时随地都有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放在腰眼上努力的撑着,好似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 韩度看到,都不免为她捏了捏汗。有些担心的问道:“快要临盆了吧?这个时候你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要磕着碰着了。” “知道了,大兄。”韩景云乖巧的点点头,来自大兄的关切让她感受到一阵暖意。带着几分调皮的抬头扫了周围一眼,笑道:“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就算是想磕磕碰碰都不可能呢。” 朱标脸上顿时有冷汗冒出来,连忙抓起韩景云的手,紧张的说道:“景云可别看玩笑,这磕着碰着可不是小事。这几日你就委屈些,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好,我记住了,你都说了不下十遍了,难道你以为我有这么蠢吗?”韩景云虽然是满脸笑意的朝朱标点头保证,可是语气里面却有着几分不耐。 “殿下是为了你好,这几日就是要小心谨慎才是。”韩度劝慰了妹子,将其中的四个字的语气咬的重了些。 早就得到过韩度告诫的韩景云,顿时就明白了韩度的深意,郑重其事的点头,表示听懂了大兄话里的意思。 转而说道:“这些日子,我就是休息的烦了,才想着让大兄进宫闲聊几句。” 韩度自无不可的点头,便说起家里这几日老爹心情甚好的画了幅画,用韩度的说法来说,“老爹画的不错,有成为名家的潜质,咱准备将他的画给装裱起来,留给后世子孙。” “兄长是想要后世子孙都瞻仰爹的才华没?兄长对爹真是孝顺。”韩景云听到,有些陷入回忆,又有些遗憾的说道。她是在遗憾,作为子女的她,因为嫁给了朱标,而没有办法在爹娘面前尽孝。 岂料,韩度淡定的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我是觉得老爹的画以后有可能会变得值钱,留给后世子孙,要是有朝一日他们穷到吃不起饭了,将老爹的画拿出来卖掉,说不定还能够再吃上三年。” “噗呲,哈哈哈......”韩景云瞬间就已经笑的前合后仰,没个正形了。 就连朱标也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指着韩度眼神怪异的说道:“你这张嘴,你这张嘴,真是能够把人给乐晕过去。还想让后世子孙靠着一副画吃上三年,亏你想得出来了。” 韩度却没有丝毫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我准备让老爹有空就多画几幅,一幅能够吃上三年,若是老爹画上几十幅,不就够子孙把一辈子混过去了?” 韩度一本正经的样子,心口如一的话,却是让朱标和韩景云两人笑的连连挥手拍打在自己的腿上。 笑过之后,韩景云才眼角带泪的说道:“爹年纪大了,精力早不如往前。大兄你要画归要画,可别让爹累着了。” 韩度不屑的白了韩景云一眼,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爹身子骨好着呢,现在每天都要抱着克忠在家里转好几圈,我都没有他的精力充沛。” 听到韩度的话,韩景云点点头放下心来。 随后,韩度又和韩景云说起儿子调皮捣蛋的各种趣事,让韩景云笑得极为开怀。就连自己肚子上沉重的负担都好似减轻了不少,甚至是有些期待她自己的孩子降生之后的模样。 是和大兄的儿子一样调皮捣蛋,还是和太子一样沉稳? ...... 十几日之后,韩度突然接到东宫来人传信:太子妃临盆在即,要生了。 韩度连忙跟在来人进宫,王钺带着韩度来到殿外。 顾不得和朱标见礼,听到殿内传来妹子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韩度心急如焚,抬步就下意识的想要冲进去,结果被宫人给拦住。 韩度清醒过来,也不再硬闯,就在外面来回踱步,神情焦急万分。 倒是朱标神情稳重,不慌不忙的为韩度倒上一杯茶,说道:“你不用焦急,里面都是宫里专门的接生婆婆,她们经验丰富无比,不会有问题的。过来坐下吧,喝杯茶,等会儿就可以看见你侄子了,你现在再着急也没用。” 朱标神情淡定,这样的事情他显然是经历过不止一次了。 但是韩度却不一样,他两辈子加起来,这都是头一遭啊。想要平静,想要不急,怎么可能? 上次安庆临盆,他就不在安庆身边,根本就没有一点深刻的感受,就凭空多了个儿子了。现在看起来,安庆当初应该和妹子差不多,都是经历过痛苦挣扎的过程,才生下了儿子。 韩度深吸一口气,一屁股坐下,猛然灌了自己一杯茶水,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品味茶的味道。急切的说道:“有接生婆就万无一失了?那些接生婆都是废物,她们知道有时候孩子会脚先出来吗?她们知道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可能会被脐带给缠住脖子吗?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朱标一手端着茶,整个人都被韩度的话给震惊的僵硬住。 有些领悟到韩度话里的意思,怔怔出神的问道:“难道说......你还会接生?” 韩度气恼的转头,不想理会朱标。自己虽然不会,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像朱标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自己知道的再多又能如何,这个时候也丝毫没用用处。只能够继续等着,希望妹子能够母子平安。 听到殿内韩景云的痛呼声瞬间断掉,韩度顿时紧张的站了起来。 随着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韩度紧绷的身体顿时松懈下来,脸上飞快露出笑容,嘴角张合,也不知道是在告诉朱标,还是在告诉自己:“生了,生了......” 刚才还教训着韩度,让韩度稍安勿躁的朱标,顿时像是受惊了兔子,如同一道影子一样瞬间划过韩度的面前,就要朝着殿内冲进去。 就在朱标冲到门口的时候,一个稳婆怀里抱着襁褓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宫女。见到朱标的瞬间,两人顿时满脸笑容的跪下,齐声道:“恭喜太子殿下,是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听到母子平安,朱标心情顿时放松下来,仰头大笑。 “好,好,来人,重赏,所有人每人赏银百两。” “多谢太子殿下......”稳婆和宫女开心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人一个劲的跪在地上朝朱标不断的叩头。 韩度也几步跑上前来,随手从袖袍里抓出一大把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宝钞,目测有上千贯。直接扔在两人面前,“拿去分了吧。” “多谢侯爷......”两人更是高兴的眉开眼笑。 镇海侯这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宝钞。即便是她们十几个人分,每个人得到的赏赐也并不比太子殿下少啊。 刚才太子殿下的赏赐就让她们喜出望外了,没用想到还有更加让她们高兴的事:赏赐加倍! 众人在高兴赏赐倍增的同时,也不免对太子妃更加的敬重。太子妃可不仅仅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更是镇海侯的亲妹妹啊。 镇海侯是什么人,她们即便是待在宫里,那也是如雷贯耳。镇海侯的点石成金,镇海侯府的豪富,镇海侯善财童子的美名......每一个都让众人心情激动不已,只要是能够跟着镇海侯喝点汤汤水水的,哪一个没有发了大财? 就连教坊司的那些妖精,一个个的都腰缠十万贯不止。十万贯啊,她们若是有这么多钱,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飞黄腾达了吧? 韩景云生孩子的时候,朱标是不可以进去的。但是在孩子生了之后,殿内飞快的被宫女给收拾干净,将韩景云给搬到寝殿之后,朱标就可以见了。 朱标从稳婆手里抱过孩子,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咧嘴笑的极为开怀。 韩度也笑着凑上头去,努力了好几眼,才看到在襁褓蓬松的面布里面,露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口子,一张白嫩的小脸,皱着五官安静的睡在里面。 “这就是刚出生的孩子?”韩度好奇的问了一句,伸手就想要抱过来。 朱标却微微转身躲开了韩度的手,根本舍不得把心肝宝贝交给韩度。就这么抱着孩子,大踏步的朝着寝殿走进去。 韩度怅然若失的站在后面,想要骂朱标不够仗义。却想着现在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又连忙跟上。  正文 一千三十六章 荒唐 两人来到寝殿,韩景云已经恢复了些元气,正在神情焦急的想要找孩子。看到朱标抱着孩子进来,韩景云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 “殿下,孩子......” “辛苦了爱妃,咱们的皇儿在这里呢。”朱标宽慰了韩景云一句,走到她面前蹲下去,将孩子的小脸朝着韩景云露出来。 “你看,他就是咱们的皇儿,睡的多香,多乖......” 韩景云原本满怀喜意想要看看儿子的模样,可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却是让她皱起了眉头:“好丑~” 韩景云虽然没有在乎过她自己的姿色,但是原本就是天香国色的她自然喜欢美好漂亮的事物。原本她以为,以她的容貌生下的孩子肯定也是漂亮,可是却没有想到会看到一张皱皱巴巴的小脸。 这不仅让她有些大失所望,下意识的就说了一句。 韩度听到,笑着走了上来,解释道:“刚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皱巴巴的,不过没事,等一两日之后就会变得粉嫩可爱起来。恩~咱这侄子眼睛大大,鼻子圆润,嘴唇棱角分明,肯定会是个非常英俊的孩子。” “真的吗?那就好,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韩景云听到大兄的话,这才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努力拿眼睛看向儿子。心情变了,现在看儿子皱巴巴的小脸,都有了几分顺眼。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宦官的高呼,朱标抱着儿子站了起来,转身看向门外。 见到父皇和母后联袂走进来,朱标抱着儿子就跪了下去,“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臣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吧。”老朱满脸笑容挥手让韩度起来。 马皇后更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要从朱标怀里把孩子包裹去,“来~,让本宫看看,大明的嫡孙......” 朱标自然是舍不得,可是也没有办法拒绝母后,只能够恋恋不舍的放手,任由母后将孩子抱走。朱标的眼睛渴望巴巴的粘在襁褓上,不舍得移开。 马皇后抱着孩子走到老朱身边,示意给他看,“皇上你看,这孩子多好看,简直是和标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马皇后一句话说的让朱标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老朱看了襁褓中的孩子几眼,也满意的点头,赞同了马皇后的说法:“不错,的确是和标儿那时候一模一样。” 随即看向有气无力靠在床上的韩景云,笑着说道:“来人。” 老太监立刻从老朱身后笑着站了出来,“奴婢在。” “太子妃韩景云绵延香火有功,赐玉如意一对,百年人参十对,南海珍珠一百颗,砗磲一对,沉香一百斤......” 老朱对韩景云大肆赏赐,总之就是各种珍稀药材,像是一抓一大把一样赐给韩景云,各种奇珍异宝也是成双成对的赏赐。其他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就拿砗磲来说吧,宗泐听闻老朱获得了一些砗磲之后,不顾脸面的跑到宫里来找老朱要。原本以为老朱往常都那么看重他,要几个砗磲根本不成问题。 但是没有想到,老朱竟然拒绝。 最后还是在宗泐的不顾脸皮的软磨硬泡之下,才从老朱嘴里给掏出来一个。原本宗泐还在埋怨皇帝的小气,只肯给他一个砗磲。 可是在宗泐看到皇帝给他的砗磲之后,他顿时就跪下去了。他宗泐身为天下佛门之首,并不是没有见过这佛祖七宝之一的砗磲。 但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纯白圣洁的。 宗泐从老朱这里带回去的那个砗磲,现在是天界寺的镇寺之宝,等闲根本不会示人。 而老朱对于自己人就要大方的多了,直接就赏赐韩景云一对。 也不知道宗泐知道之后,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谢皇上隆恩~”韩景云不能起身,只能够靠在床上,头朝着皇上点下。 老朱好不在意的挥手止住了她行礼,笑着说道:“你还是安心修养,争取早日恢复吧,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 “是。”韩景云再次点头。 靠着枕头躺了片刻,韩景云好似恢复了些精神,不过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疲惫。即便是这样,她都朝着韩度说道:“大兄,你不为你侄子准备点什么吗......” 韩度看到妹子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打些什么注意,只能够硬着头皮说道:“咱们兄妹这么客气做什么,想要什么东西你尽管说便是,回去我就给你送来。” 韩景云看了大兄片刻之后,才笑着说道:“看把你给紧张的,家里的宝库里有什么,难道我不知道? 放心,这次我不要你的那些宝贝。” 听到妹子没有打自己那些宝贝的注意,韩度心来顿时松了口气,豪气的说道:“看你说的,咱们是亲兄妹,难道你开口我还能不给你吗?尽管说吧,想要什么?” “我要婴儿床。”韩景云立刻开口。 “给!”韩度回答的干脆利落。 “还要婴儿车。”见韩度回答的轻易,韩景云再次开口。 “给。”韩度没有犹豫。 “还有滑滑梯。”韩景云狮子大开口。 “给~”韩度回的有些勉强。 “还有......”韩景云趁着韩度不注意,一口气说完了。 韩度的嘴角抽了抽,本想糊弄过去,可是抬眼便看到老朱笑意盈盈看向自己的眼神。韩度脸上顿时堆起热情的笑容,“给,都给!” 老朱满意的把目光从韩度身上收了回来,转到嫡孙身上。 太子妃诞下长子,宫里宫外都陷入到喜庆当中,京城百姓足足议论了一月有余,这股热潮才逐渐淡去。 一家酒肆里面,原本的常浩早已不在,说书的人换成了一个年轻的落魄秀才。或许是为了能够在京城生活下去,也或许是对科举深怀期望,总之他看在这些常客的豪爽之下,在这个酒肆扎下根来。 众食客如同往常一样,听着说书人讲述京城里的各种奇闻趣事。而他们自己则大多数都在议论着海贸、海商、证券之类的东西。 没有办法,毕竟财帛动人心啊。现在大明最能够吸引人的不是什么坐商、客商,而是海商。 仅仅是短短几年的时间,海商的豪富就已经深入人心。就连被海贸带出来的边角产业,也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 就在食客们谈论着该入哪个船主的股子,该买哪个证券才能赚的更多的时候。几个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人从西而来,走过了城门。 坤宁宫,老朱正在和马皇后用膳。 老太监形色匆匆的走进来,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老朱看了他一眼,神色慢慢沉了下来,眉头皱起一个川字,“出了何事?” 老太监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显得十分的犹豫。 “说。”老朱声音顿时提高,有些不满的责问。 “是,皇上。傍晚有人来到宫门口,说是要......”老太监看了马皇后一眼,在皇爷威逼的眼神下,不得不大着胆子说道:“说是要告秦王御状。” 马皇后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的看向皇上。 老朱眉头一皱,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监立刻拿出一张绢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请皇上过目。” 老朱愤然的一把将绢帛抓了过来,摊开仔细看去。越看,老朱的脸色便越是难看;越看,他神色当中的火气就是越大。 等从头至尾看完了之后,老朱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暴怒不已:“不晓人事,蠢如禽兽!” 老太监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站在老朱面前,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当他看到这张绢帛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可遮掩了,这事一个不好,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人头落地,他再大的胆子,不敢也不想掺和进去。 马皇后见皇上暴怒不已,又事关秦王,不免有些焦急,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抬眼看向皇上,有些紧张的问道:“皇上,究竟出了何事?” 老朱心里的气正无处发泄,一把抓起绢帛扔给马皇后,“你自己看吧,你的好儿子做的好事。” 马皇后飞快的扫了一遍,顿时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可是朱樉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落井下石。 念头一转,连忙说道:“樉而行事竟然如此荒唐,不小惩大戒恐怕是不行了。不过这也是只是那些人的一面之词,皇上还需要亲自调查清楚才是。” 老朱的暴怒的火气,在马皇后的三言两语之下,顿时平复下来。马皇后说的没错,若是朱樉真做了这些事,那自然是要罚的,但是也不能只听几个人的一面之词。 有了头绪,老朱便朝老太监问道:“这些人呢?现在在哪里?” 老太监连忙回道:“奴婢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便当场将这些人给移到一处偏厢看管起来。” 老朱点点头,对于老太监的处置颇为满意。顿了顿说道:“善待他们,此事不管如何,都不能够让这些人出事了。立刻派人去西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朕查个清楚。” “遵旨。” 一个月之后,老朱拿到了完整的调查文书: 宠爱次妃邓氏,软禁正妃......这和宠妾灭妻没有什么两样...... 驱使军民在宫中建起亭台池塘取乐,与次妃邓氏在其中折磨宫人取乐...... 专门派人沿海布政司收买珠翠,使百姓家破人亡...... 制作皇后服饰给邓氏穿...... 将自己房中的床做成天子专用的五爪...... 一桩桩,一件件,看的老朱触目惊心。 “僭分无礼,罪莫大焉!” 老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猛然将御案拍的隆隆作响,大喝一声:“来人,羁押秦王并家眷回京!” ...... 韩度将妹子要的东西,让人给她送去之后,总算是暂时放下心来。虽然制作这些东西的木料,每一样都十分的珍贵,但是看在妹子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打自己宝库的主意,韩度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白疼妹子。 韩克忠已经能够独立奔跑了,只是还会时不时的绊倒摔在地上。 儿子的每一次摔倒,都让安庆揪心不已,甚至为了避免儿子摔倒,想要派一群侍女看着儿子,更加严禁儿子奔跑,让他走路只能够用走的。 可是韩度知道安庆的做法之后,却极力的反对:“孩子不经摔打,怎么能够长大?不就是摔倒嘛,谁小时候还没有摔倒过?” “我就没有!”安庆眼珠子一瞪,认为韩度就是在说些歪理。 韩度顿时被安庆的话给顶住,安庆金枝玉叶,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她说她小时候没有摔倒过,韩度也不得不信。甚至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都已经猜到了几分。 无非不过是和安庆现在的做法一样,派一群宫女跟着她,并且严禁她乱跑。 见一条路走不通,韩度歪歪头换了一个说法,“你不一样,你是女子,被小心呵护着长大也是应该的。但是咱们儿子可是男子,你也希望他长大了能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吧? 可是你派人把他保护的严严实实的,他连磕磕碰碰的机会都没有,长大以后如何能够敢于担当?他喜欢跑,就让他跑好了,哪怕是摔倒了,也是对他的锻炼。” 可是不管韩度说的再多,安庆就是心疼儿子,甚至红着眼含着泪,可怜兮兮的看着韩度说道:“您说得轻巧,这地上不是石头,就是木梁。随便磕碰一下,就是一个大口子,若是万一碰到眼睛这些地方,怎么办?难道你想要你儿子,长大后变成瞎子么?我哪怕是让他软弱一点,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韩度一想,这的确也是个问题。韩度虽然对于丑并没有什么鄙视,但是想到自己儿子若是碰破相了,那也不好。 摸了摸下巴,说道:“这好办,来人,将府里所有石头的棱角,全都给本侯打磨平滑了,另外将突出的梁柱都给本侯用棉布包起来。” 韩度一声令下,镇海侯府的侍女下人全都忙碌起来。找到一处突出的棱角,侍女恨恨的踩上两脚,马上就喊下人过来将其打磨平整。 韩德和刘氏看到府里这样的动作,不由得瞪眼问道:“住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在府里如此乱来,难道不知道府里不能够随意动土吗?若是坏了风水,那该怎么办? 下人见老爷如此盛怒,吓的战战兢兢,连忙颤抖着声音回道:“这是侯爷吩咐的,说是为了避免小侯爷跑动的时候碰到,让小的们将府里有棱有角的地方全都给磨平了。” 听到是韩度的意思,又是为了宝贝孙子,韩德瞬间了变脸色,顿时主动指使着下人,“铲,这里,还有这里,都给老夫铲平了。” “是的,老爷。”下人听到老爷的吩咐,顿时眉开眼笑,下手打磨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就在韩度看着儿子跑着跑着,噗通一下就摔了一个屁墩,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拍拍屁股继续跑的时候。 朱标没有让人通传,便直接冲到韩度的面前。 韩度一脸笑容的看着朱标,打趣道:“怎么?你不在东宫逗弄你的儿子,跑到咱这里来做什么?” 朱标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和韩度说笑?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看着韩度。 韩度心里顿时奇怪了一下,疑惑的问道:“怎么?出了何事,竟然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朱标没有回答韩度,只是紧紧的盯着他,郑重其事的问道:“韩度,本太子对你如何?” “殿下待臣恩重如山,臣这条命,甚至全家人的性命,都是殿下出手搭救的呢。”韩度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郑重其事的说了出来。 说话的时候,韩度心里顿时一紧。因为朱标在韩度面前从来都是自称,孤。从来没有端过皇太子的架子。现在朱标竟然把皇太子的身份给搬出来了,用脚趾头想,韩度都知道朱标想要和自己说的事情,一定极为难办。 可是难办又能如何?朱标对自己的确是没话说,自己总不能因为事情难办,就不办了吧? 韩度是铁了心要扶朱标上位的,因为韩度发现,朱标的仁慈是从本性里透露出来的。做臣子的,究竟是在一个仁厚的皇帝下面待着舒服,还是在一个心性狡诈的皇帝手下待着舒服,恐怕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吧? 见韩度对自己如此坦诚,朱标顿时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好,你记得就好。孤现在有件事要求你帮忙。” “殿下客气了,有何事要臣做的,殿下只管吩咐就是。臣可不敢当殿下一个求字。”韩度心里有了准备,无奈的说道。 “事情是这样......”朱标凑近韩度,将事情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 韩度随着听朱标的叙述,脸色逐渐变得惊讶,然后是凝重,最后是无比的难看,以至于都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正文 一千三十七章 软肋 “事情就是这样,二弟这次犯的事不小,父皇已经派人将他给带回京城了,现在就被禁足在王府里,等候发落。孤求了父皇几次,可是都没有一点用处。”朱标也只这件事非常的难办,因此便耐心的和韩度解释两句。 韩度沉默的端起茶杯,又灌了自己一口,过了一阵才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都劝不动皇上,难道你以为皇上会听我的?说不定我去一张口,就被皇上劈头盖脸的给打出来了。” 韩度一点想要帮朱樉求情的意思都没有,自己和他又不熟,为何要帮他去老朱面前求情?再说了,不管是朱樉还是朱标,和老朱都是血亲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韩度觉得,以老朱护犊子的脾气,也不会把朱樉怎么样。 相反,自己一个外人若是插手进去,倒反而是个麻烦。 见韩度眼神闪躲,明显是不想帮忙,朱标心里顿时着急起来。韩度没有亲眼看到父皇的愤怒,不知道这次朱樉犯的事有多严重。父皇这几日因为二弟的事情恼怒不已,铁了心要严惩,就连母后和自己都劝不住,要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会来想要找韩度帮忙。 “孤知道你聪明,鬼主意多,赶紧想想办法吧。” 韩度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拒绝道:“这根本就不是靠着办法就能够解决的事情,想要皇上饶了秦王,那就必须要让皇上先把气出了才有可能。可是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想要让他出气,何其难也......” 韩度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只能够给朱标留下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朱标自然知道这事难度很大,要不然也不会专程跑来找韩度。看韩度根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朱标干脆一咬牙,起身拉着韩度的手臂,就要强行将韩度给拖走。 “走,你和孤一起去求见父皇,咱们一起去父皇未必就不会答应。” 朱标虽然胖,但是他胖的结实啊。从小就在军营里打熬过的他,力气一点都不小。拉着韩度,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便在韩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他给拉到门外。 韩度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好似被一把铁钳子给钳住了一般,根本挣脱不了。脚步踉踉跄跄的被朱标给拉出门外。 “停,停,快停下......殿下,你可是大明储君,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韩度拿礼仪说事,总算是让朱标有所顾忌。 朱标从小就受到儒学名臣的教诲,礼仪之道几乎是刻在他心里的,刚才若不是心急的狠了,他也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出来。 朱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暂且放开了韩度的手,带着喜色问道:“你同意了?” 韩度下意识的就摇头。 朱标见了,立刻有动手抓住韩度,就要强行将他拖着一起去。 没有办法,面对不讲理的朱标,韩度只好松开暂且答应下来,“好,好......不过只能够试为秦王说几句好话,究竟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 “好,都听你的,咱们这就去求见父皇。”朱标见韩度总算是答应下来,高兴的搂着韩度的肩膀,就要出去。 韩度推开了朱标的手,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朱标的确是太过仁厚了,这既是他的有点,但同时也是他的缺点。 秦王这件事,若是换成是朱棣的话,肯定会冷眼旁观,根本就不会凑到老朱面前去挨骂。 但是没有办法,谁让韩度自己选了朱标呢?说是机缘巧合也好,迫不得已也罢。总之韩度既然选了朱标,那就不得不费心费力的为他擦屁股。 对于去见老朱,韩度现在还不想去,于是便和朱标说道:“求见皇上不急于一时,我想先和秦王见上一面,不知道能不能行?” 秦王被禁足在王府里面,按理说是不准任何人进入亲王府的,但这条禁令显然是拦不住朱标,难道说朱标去见一见自己的弟弟,谁还能够阻拦他不成?即便是老朱知道了,也会责怪朱标,反而会赞赏他兄弟和睦。 不过朱标自己去可以,想要将韩度给带进去,也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至少不可能就这样明晃晃的带着韩度进去。 ...... 朱标让韩度扮作随从,提着一个食盒来到秦王府。 守门的武将看到朱标远远的走过来,顿时感到头大。他想拦住朱标,可是又没有那个胆子。不拦吧,又向上面不好交待。 只好陪着笑脸迎了上前,“末将拜见太子殿下,敢问殿下......” 守将想要把朱标拦下,可是朱标却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说了一句,“孤二弟想要吃海鲜楼的酒菜,孤就是专门来给二弟送酒菜的。” 守将看了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跟在太子身后的人,以为是东宫的宦官,便没有多加理会。连忙快速几步上前,挡在朱标的前面。 朱标停下来脚步,看着守将冷笑道:“怎么?你也敢阻拦本宫?” “不敢,不敢,末将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阻拦殿下。只不过,殿下能不能将食盒交给末将,由末将替殿下带进去?”守将看了一眼韩度手里的提着的食盒,又看向朱标的眼睛,眼神当中有着哀求。 朱标听了胸一挺,头一昂,淡淡的笑道:“好啊,不过这东西要是经了你的手,若是秦王吃了有什么问题,那可就是你的事了。” 守将顿时咽了咽唾沫,脸上吓得冷汗直冒,不敢出声。他虽然相信太子殿下带来的食盒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几日他也算是见识到了秦王是什么样的混不吝了。就算是这食盒没有问题,秦王吃了之后偏要说酒菜有问题,抱着肚子在地上随便打两个滚,都能够要了他的命。 守将敢赌一赌吗?他不敢! “是末将失礼,殿下请进!”说罢,赶紧将道路让开,再也不敢提替太子拿食盒的事情。 韩度低头跟着朱标进了秦王府,眼看脱离了守军的视线,顿时便抬起头来。 入目尽是繁华富贵之色,石壁、清泉、假山、亭台......无一不具。不过细看之处,韩度也明显的能够看的出来,这秦王府虽然要比寻常府邸好太多,但也远远比不上朱标的东宫。 朱标在内侍的带领下,在一处亭子里面找到了正在饮酒作乐的秦王。 看到朱标前来,秦王也没有起身相迎,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皇兄又来看咱了?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每日都要来看我。” 秦王语气有些颓废,而且即便是在和朱标说话的时候,他手里的酒杯都没有放下,甚至期间还喝了一口。 韩度看出来秦王对朱标的冷淡,奇怪的侧头看了朱标一眼,有些替他感到不值得。虽然朱标没说,不过通过他熬的有些发红的眼睛,韩度也能够猜到,这几日朱标为了替秦王奔走,恐怕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韩度从朱标身后站了出来,“咚”的一声,随手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满眼鄙视的看着朱樉。 朱樉顿时有些恼怒,这些日子他倒霉至极。因为父皇甲子整寿的缘故,他亲自回京给父皇祝寿,没想到就是因为他这么一去,离开了西安,便被人给钻了空子,来京城把他给告了。 他朱樉现在虽然落魄了,但还是堂堂的秦王,也不是一个宦官下人就可以朝他甩脸子的。就在他想要发怒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熟悉。 顿时抬手指着韩度,疑惑问道:“你,你不是......” 韩度一把扯下用来遮挡的头冠,毫不客气的坐在朱樉对面。 “韩度?你来做什么。”朱樉认出了韩度,但是却没有丝毫的高兴。抬头看了朱标一眼,不知道是朱标这是什么意思。 “孤......这......韩度说想要见见你,孤便将他带来了。”朱标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随便找了个理由。 朱樉闻言眉头一皱,他和韩度可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认识,在一张桌子上喝过酒罢了。 “你见本王,想要做什么?” 韩度看了朱标一眼,没有揭穿他的话。侧头看向朱樉,哼哼两声之后说道:“到了这种地步,秦王还有心情饮酒作乐,该说你糊涂呢,还是不怕死啊?”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死?本王会死?笑话,谁会让本王死,谁敢让本王死?”朱樉不仅没有因韩度的警告而收敛,相反却越发的张狂起来。 说罢根本不去理会韩度,猛然灌了口酒,随手便将酒壶给扔出亭子,撞在假山上碎片四处飞溅。 韩度见朱樉这般做派,顿时都无语了,再加上韩度根本就不想掺和进来,回头看向朱标说道:“看来秦王对这件事胸有成竹,根本就不需要殿下你操心,咱们还是回去吧。要不然,别人把你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忙前忙后累死累活的还得不到别人记殿下的好,何必呢?”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拿眼色示意韩度闭嘴。朱樉本来这次本来就受了很大的刺激,朱标怕韩度继续刺激下去,会让朱樉生出个好歹来。 可是韩度就偏要说。 “本王让你们操心什么了?”朱樉满脸的不耐,不以为然的问道。 朱樉越是这样的态度,便越是让韩度感到不爽,沉声说道:“太子殿下这几日都在想办法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你倒好不仅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反而在府里饮酒作乐起来了。你这不是把太子的好心当成是驴肝肺,又是什么?” 朱樉听了,不仅没有丝毫的感激,反而冷笑着抬眼看向朱标,冷然说道:“本王求过你,要让你在父皇面前为本王求情么?” 朱标并没有因为朱樉的无礼而恼怒,反而叹息了一声,柔声劝道:“二弟,这次的事情和往常不一样。以前你的那些过失,孤在父皇面前求个情也就揭过去了。但是这一次,父皇是真的雷霆震怒,你还是向父皇服个软,告个饶吧。” 朱樉不屑的看了苦口婆心想要劝他的朱标一眼,好不在乎的坐下,又拿起一壶酒打开,仰头就要喝。 韩度抱着双手看着,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喝吧,喝死了最好,喝死了自己就不用到老朱面前犯险了。 韩度能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睁睁的看着朱樉喝,但是朱标不能。 朱标连忙伸手,就要将朱樉的手里的酒壶拿下,结果却被朱樉一撇挣脱开来。 “你少管我!” 朱樉无缘无故的发怒,让朱标为之一愣。他不明白,明明是他一心一意是为了二弟好,想要为二弟在父皇面前求情,为此甚至不惜把韩度给拉来。怎么现在,竟然二弟会不待见他起来? 朱标觉得他好似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里外不是人。 朱樉一手死死地捏着酒壶,双眼看着朱标说道:“你少吓唬本王,说什么为本王在父皇面前求情,其实为的还不都是你自己?本王是皇上的儿子,即便有过错又如何,不用你来这里装好人,父皇难道就会杀我吗?他敢杀我吗? 虎毒不食子,本王是他朱重八的儿子,他可是想要做一代明君的。这天下,有杀子的明君吗? 哈哈哈!他不敢杀我,不敢杀我!” 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韩度都看的无比的无语,摇头叹息,朱标真是一副好心喂了狗。为这样的弟弟求情,韩度都为他不值得。 韩度甚至古怪的看了朱樉一眼,有些好奇究竟他是不是在小时候被老朱打的太轻了,才让他敢直呼老朱的劣名。 看着朱樉肆无忌惮的样子,韩度沉吟之后,冷笑道:“是,你是皇上的儿子,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拿你怎么样。” “韩度......”朱标有些不满的看了韩度一眼,让你来是劝二弟低头认错的,不是让你在一旁煽风点火的。 韩度没有理会朱标制止自己眼神,冷笑两声继续说道:“可秦王殿下你也只能够护住你一个人,对于其他人,皇上可不会有丝毫顾忌。” 朱樉闻言脸色顿时一遍,好似想到了什么,色厉内荏的瞪眼看着韩度问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秦王殿下你比谁都清楚。”韩度望着朱樉,好似看到了他的心里。 朱樉对于韩度的态度极为不满,不以为然的哼哼两声,就要开口嘲讽。 韩度却先下手为强,抢先说道:“秦王殿下不怕皇上,不知道王爷的次妃邓氏,是邓氏对吧?” “你想要说什么?”朱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向韩度的目光有些冰冷。 韩度倒是笑了笑,余光撇了朱标一眼,才慢慢的说道:“听说大兴土木、折磨宫人取乐,这些主意都是邓氏出的,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放过邓氏,会不会治罪于她。” “不,你不能这样!”朱樉的神色闪过一丝慌张,对于邓氏他是真的喜爱到了骨子里。听到邓氏会被问罪,朱樉顿时失去了方寸。 其实邓氏做的那些事情,朱樉知道若是被父皇知晓了,肯定不会放过她。因此,他才会在被禁足之后,故意表现的越发肆意妄为,就是想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的身上,让所有人都以为那些事情都是他做下的,以这种方式来替邓氏受过,维护她。 可是被韩度一言点破之后,朱樉却是慌了。连韩度都能够看出来的问题,他不会认为父皇会看不出来。也就意味着,他为邓氏做的掩饰一点用处都没用。一旦父皇下定决心问罪于他,邓氏肯定会被第一个推出来问罪。 甚至为了维护他这个秦王的颜面,官员还会主动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邓氏头上。 若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邓氏几乎没有生路可言。 韩度气不过刚才朱樉的恶劣态度,故意将头偏向一边,不想去看他。 朱樉也不好低声下气的开口求韩度,只得将目光看向朱标。“皇兄......不,太子殿下,邓氏什么都不懂,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太子一定要救救她,本王求太子了。” 朱樉一个堂堂的秦王,为了一个侧妃甘愿就地跪了下去,也算是痴情种子,性情中人了。 朱标见状,顿时大惊失色的连忙将朱樉扶起来,叹声说道:“二弟严重了,咱们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孤怎么会不帮呢?快快起来。” 听到朱标点头答应,朱樉才顺势起来坐在朱标面前。 韩度却有些不满朱标太过轻易让朱樉过关,也不追究他刚才对咱们那样的态度,有些不乐意的撇撇嘴说道:“刚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尽头呢?不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所谓嘛,继续啊!” 朱樉被韩度的话给挤兑的低下头,有些不敢看韩度,而且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朱标。 朱标无奈的回头,瞪了韩度一眼,“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有这心思,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才能帮二弟求求父皇。”  正文 一千三十八章 为什么变成这样? “对,对。”朱樉连连点头附和朱标,然后转头看向韩度,张口就说道:“韩......” 仅仅说了一个字,朱樉就连忙把剩余的话给止住。好似觉得现在是他有求于韩度,若是直呼其名有些不好。 朱标看了一言,直接说道:“就叫他韩度,有什么觉得不好的?” “不。”朱樉却是摇头笑着,先是否定了朱标的话。随后便笑着说道:“安庆也是本王的妹妹,按照世俗的说法,本王该叫你一声妹夫,而你也要叫本王一声二舅哥才对。” 说罢,便笑盈盈的看着韩度,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 韩度无奈叹息一声,这就是他答应朱标跟着来的原因。秦王是安庆的嫡亲二哥,若是自己袖手旁观,以后恐怕会让安庆都没用脸面面对她这个二哥。 “究竟是怎么回事,秦王愿意细说清楚吗?”韩度只得询问一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了解清楚详细的经过,否则极容易判断失误,被人抓住漏洞。 朱标也是点头赞同,有些事情奏报上根本就不可能把细节给描绘出来,顶多描绘一个大概。甚至,这其中还免不了人为的夸大其词。 朱樉看了看韩度,又看了看朱标,沉吟片刻,慢慢的将详细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邓氏和本王那时的确是做得过火了些,但是......” 朱樉诺诺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谁叫他私自缝制皇后服饰给邓氏穿呢,而且还给他自己打造了一张五爪龙床。这两样的确是天子和皇后专属之物,他此举的确是僭越无礼。 韩度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的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微微颔首,心里有数。 微笑着朝朱樉点点头,拍着他的手说道:“二弟放心,为兄一定会竭力在父皇面前为你转圜的。” 朱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声的将话给咽了回去。惴惴不安的说道:“多谢太子,请太子一定要把邓妃救下,一定......” “二弟,安心。”朱标也没有把握能够将邓氏给救下,只能够安慰朱樉一句。 朱樉和邓氏相比,无论是谁几乎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掉邓氏,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她的头上,这才是在世人眼中最妥善的处理方式。 至于说,朱樉对于邓氏的喜爱,老朱会放在心上吗? 朱标见差不多了,便带着韩度告辞出来。 两人回到东宫,朱标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朝韩度问道:“怎么样?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韩度沉吟片刻之后,试探着说道:“这件事说小不小,但是说大也不大。” “哦?你有什么想法,赶紧说来听听。”朱标想了好几日都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够帮朱樉减轻罪责。没有想到韩度尽然这么快就有办法了,孤果真是没有看错他! 韩度对朱标的追问早有预料,毫不意外地说道:“秦王做的事情,无非不过就是两部分。一是大肆收刮钱财,大兴土木修建亭台楼阁,以及折磨宫人取乐。另外一个就是僭越,让邓氏穿了皇后式样的服饰,自己则是雕刻五爪龙床享乐。” 朱标想了想道:“的确是这样。” 韩度点了下头,边沉吟着,边理了下思绪说道:“对于百姓的事情无非不过就是与钱有关,若是能够对这些百姓进行补偿,很大的可能会重新获得百姓的原谅。” “如何补偿?”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朱标连忙抓住韩度的手,一脸惊喜的问道。 “把从百姓身上收刮的钱财,加倍奉还。”韩度简洁回应,未有啰嗦,甚至是没表示出一丝一毫的波动情绪。 在韩度看来,只要是能够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算是麻烦! 而显然,朱标也是有着韩度的这个想法,顿时微笑道:“这好办,孤这就派人前去,将百姓的钱都加倍还给他们。” 韩度对于朱标如此的慷慨,感到有些意外。不用计算韩度都能够知道,这笔钱不会是个小数。朱樉从百姓身上收刮的钱财起码有几十万贯,甚至是百万贯。 若是加倍奉还,那就意味着朱标恐怕要付出上百万贯,甚至是几百万贯的巨财。 韩度呵呵的笑了笑,看着朱标颇为意外的说道:“看不出来,殿下竟然这么有钱,几百万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 岂料朱标却是苦笑着摇头,“孤那里有这么多钱?只是现在也别无他法,钱的事情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 韩度的脸色陡然一变,心里有着深切的预感,这会自己恐怕要狠狠地出血了。 摇摇头将脑海理的想法暂且放在一边,继续说道:“若是能够安抚了百姓,那就好办了。那些宫人虽然受伤不轻,但是毕竟没有死人,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对他们进行补偿,不管是钱财还是官职,相比他们也是能够安抚下来的。” 朱标点点头,认同韩度的说法。 “至于穿皇后服饰和私造五爪龙床的事......”韩度抬头望着朱标,见他同样眼神疑惑的望了过来,说道:“僭越之事的确是有悖纲常,不过这事的轻重,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说完之后,韩度随即将脑袋看向朱标。 僭越就是在挑衅皇帝的龙威,若是换个外人,早就被诛灭九族了。但是朱樉身份大为不同,他是皇上的亲儿子,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僭越不僭越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皇上说是僭越,那就是僭越,说不是那就不是。 朱标瞬间明白了韩度的意思,这件事还是要看父皇的意思。 “好,你果然没有让孤失望。”朱标大喜过望的赞道,看向韩度的目光无比的满意。 原本在他看来无比难办,根本找不到着手点的事情,在韩度三言两语的分析下,便轰然解决了。 虽然事情仍然是有难度,但至少是看到了解决的希望。 “走,现在你就和孤去求见父皇。”朱标拉起韩度,就要朝着奉天殿走去。 韩度边走,边无奈的说道:“殿下都已经明白怎么做了,殿下前去也是一样的,何必要把臣给拉去?” 朱标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韩度,微微笑道:“你鬼主意多,一起去孤比较安心。” 老朱正在坤宁宫里,虽然是有马皇后陪着,但是由于朱樉的事情,老朱这几日的心情都不好,总是板着一张老脸,让一众宫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太监得了消息,淡淡的弹了弹手指,让禀报的宦官退下。自己转身进门,来到皇爷面前,躬身拜道:“皇爷,太子殿下和镇海侯求见。” 老朱闻言脸色更加不好看,转头看向马皇后冷笑道:“妹子,朕敢打赌,韩度一定是被标儿给拖着来的,而且肯定是为了给那逆子求情。 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是朝着老太监问的。 老太监笑着,连忙再次躬身拜道:“皇上圣明,的确是太子殿下拉着镇海侯来的。所谓何事,太子殿下没说,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马皇后有些无奈,朱樉也是她的儿子,她在恼怒朱樉好不晓事之余,也不免担心他,还为他向皇上求过情。 老朱冷哼两声,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扔下,旋即板着脸说道:“传进来,朕倒是想要看看,他们如何为那逆子求情。” 很快朱标便带着韩度前来,拜见:“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马皇后看到韩度,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对于韩度这个驸马,她是非常满意的。安庆是她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能够托付给韩度,马皇后十分的放心。 “起来吧。”老朱面色不善,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 朱标和韩度两人站在一旁,朱标不断地拿眼色示意韩度上前,韩度见了无奈的微微叹息一声。 老朱看到两人的小动作,不由得冷哼一声,直接问道:“你们不就是要为那个逆子求情吗?朕倒要看看,你们能够说出什么花样来。” 这就有些尴尬了......韩度在来这里的路上,想好了好几套的开场白,结果在老朱面前都瞬间失去了作用,变得一文不值。 既然被老朱占据了主动,那韩度也无法可想,只能够如实说道:“皇上,臣以为秦王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 韩度故意把秦王的罪名给说的很重,罪不至死......那反过来,若是老朱反对自己的话,岂不是就意味着秦王的罪过,大到要命的地步? 韩度就是在赌,赌老朱不会想着要朱樉的命! 别看老朱对朱樉张口一个逆子,闭口一个逆子。但是在韩度看来,老朱是没用想过要朱樉的命的。韩度这样估计的原因有两个,一个就是老朱的本性,就是一个极为护犊子的人,他将朱樉禁足也好,将来问罪也罢, 这一切都是做给百官看的。若是百官不盯着这件事,韩度敢保证,老朱下一刻就会将朱樉放出来,顶多大骂他一顿。 第二就是,朱樉说的那样,虎毒不食子。即便老朱是开国皇帝,但是赐死皇子的事情太过恶劣,他若是这样做了,将来逃不了青史给他记上一笔,这事老朱万万不肯答应的。 有这么两个原因,韩度就敢赌老朱根本就没用想过让朱樉死。 果然,老朱听了之后愤怒的说道:“朕早就告诫过他,关内百姓,自前元失政以来,已经不胜疲惫。要他与百姓休养生息,结果他却将朕的旨意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劳民伤财。” 别看老朱神色愤怒,但是所说不过是陈年往事,对于现在的事情没用分毫的表态,典型的是一些痛心疾首的废话。 就从这一点,韩度就知道,老朱的确是没用想过要朱樉的命。 有了这个保底,韩度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皇上,秦王殿下虽然劳民伤财,但是好在他也爱惜民力,并没有出现百姓死亡的事情。臣以为事情还没有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为何?”老朱眉头一跳,用颇为浑厚的嗓音问道。 韩度自信的朝老朱抱拳一礼,正色解释道:“秦王伤财,却没有劳命。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劳命,那自然无可挽回。不过仅仅是伤财,却是有挽回的余地。” 老朱理了一下衣袖,朝着椅背靠了靠,语气肯定的问道:“你想拿钱补偿那些百姓?” 韩度笑着微微颔首 老朱脸上看不出喜怒,仔细的看了韩度一言,清了清喉咙道:“因为老二的胡作非为,西安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因为他而卖儿鬻女,你以为补偿百姓钱财就可以了事了吗?” 韩度摇摇头,说道:“那就将他们的儿女找回来,还给他们。百姓爱子,即便是卖,也不会将他们卖的太远,绝大多数现在都应该还在西安。即便是有少数离开了西安的,多半是跟着商队走的,只要努力寻找,也不难找到。 不管有多少百姓,在这其中失去了什么,失去了房屋,给他们赎回来,甚至可以重新给他们修。失去了土地,那就重新把土地还给他们。总之,将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父皇,儿臣还可以双倍赔偿百姓的损失。即便是他们有再大的怨气,也该消泯了吧。”朱标恰到好处的插话。 百姓明智未开,现在所求的不过是生存而已。只要将房屋土地换给他们,再将卖掉的儿女找回来。百姓不仅不会对秦王有丝毫的怨气,甚至还会反过来对秦王感恩戴德。没有办法,这些百姓的要求,就是有这么低。 即便是老朱,也没有觉得韩度的这个办法有什么问题。而且他现在就能够想到,若是真的能够做到两人说的这种地步,百姓是不会有丝毫怨气的。 不过......老朱饶有兴趣的看了朱标一眼,有些好奇的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样花多少钱,你有吗?” 朱标神色顿时一囧,脸色慢慢变红,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的点头:“儿臣知道,最少也要百万贯。儿臣是没有这么多钱,不过,儿臣会有办法的。” 韩度有些恼怒的不想看朱标一眼,说的真是好听,你能有个屁的办法?到最后,还不是要落到自己头上。 想到自己出钱,让朱标来装大尾巴狼,韩度就觉得亏得慌。 老朱哼哼笑了两声,下意识的看了韩度一眼,显然他也是知道朱标在打谁的主意。 马皇后有些不忍韩度出力又出钱,赞赏的看了韩度一眼,回头朝朱标说道:“母后这几年倒是存了些钱,你拿起用吧。” “多谢母后。”朱标连忙致谢,母后此举的确是极大的减轻了他的压力。 老朱见此,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你们就算了吧。子不教父子过,这个逆子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朕也是有责任的。偿还百姓的钱,就从朕的内库调拨吧。” “多谢父皇!”老朱的话更是让朱标喜出望外。原本他都准备让东宫过紧巴巴的日子了,没有想到父皇会如此慷慨的把钱全部出了。 至于朱樉僭越的事情,老朱和马皇后两人连提都没提。在寻常人眼中诛灭九族的大罪,在老朱眼中,却没有百姓的事情重要。 只要解决了百姓的事情,老朱原谅朱樉这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老朱还是有些不高兴,板着脸沉声说道:“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是不加以惩处,如何能够让天下人心服!邓氏身为次妃,不及时规劝,甚至还唆使秦王玩乐,并且还将王妃王氏软禁,罪无可恕!” 眼看老朱就要下旨,对邓氏做出最后的裁决。韩度连忙开口,“皇上,臣还有话要说。” “你想要说些什么?”对韩度打断自己的话,老朱很是不高兴。不过看着韩度为了朱樉的事情奔走,便又饶了他一回。 韩度有些难以开口,“皇上,臣见秦王和邓氏之间感情甚笃,若是邓氏故去,恐怕会让秦王遭到难以承受的打击啊。” “你什么意思?”老朱对韩度告诫感到不以为然。 韩度见告诫没有效果,便重新想到了一个法子:“敢问皇上,臣听闻秦王少年时聪慧过人,严于律己,毅力坚定,英武非凡。皇上可曾细想过,秦王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果然,韩度的话一出口,不仅仅是老朱,就连马皇后也愣住了。秦王小时候的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的确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孩子,那时候不管是老朱,还是马皇后,都非常的喜欢他。 但是现在被韩度问起,两人纷纷低头沉思,连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往那个英武非凡的儿子没了,变成了现在这样人憎鬼厌的样子? 老朱回头和马皇后对视一言,回头看向韩度,深吸一口气说道:“说,继续说下去。”  正文 一千三十九章 移封 再淘气调皮的孩子,在为人父母的眼里,那都是心头宝,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更何况,朱樉一向都是聪慧过人、严毅英武,现在变成如此愚蠢糊涂、肆意妄为的样子,让老朱和马皇后在痛心疾首之余,也大为不解。 现在被韩度提起,立刻便想要问个清楚。 “你知道是为何?”老朱神色有些恍然,带着十足的好奇心问道。 韩度幅度有些夸张地点了下头,然后是赞叹着说道:“皇上英明神武,秦王从小就被皇上悉心教导,自然也不会差。不过有时候,事情坏就坏在聪慧上面。” “这是为何?”老朱的眉头慢慢的皱起,有些不明所以。 在老朱的印象里,儿子聪明有出息,可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为何到了韩度嘴里,竟然会成了坏事? 韩度看了一言朱标,见他朝着自己微微颔首,才继续说道:“皇上明鉴,若秦王殿下是寻常百姓,那聪明才智对于他来说,自然是非常重要,是很好的。但是他偏偏是秦王,从他还不到弱冠之年开始他就是秦王,甚至他现在都可以知道,到了他寿终正寝的一天,他还是秦王。” 老朱听着脸色瞬间一变,神情当中带着几分疯狂和暴虐看着韩度,不过却没有阻止韩度继续说下去。 “或许对于一个本本分分的守成之人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好事。但是对于一个聪慧过人、锐意进取,想要亲自做出一番事业的人来说,这样的身份反而是个枷锁,一个让他感到困顿不堪的枷锁。” “一派胡言!”老朱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双眼通红满脸暴怒,“朕在他成年之时便将他封王,封国大权、锦衣玉食、王命旗牌,哪一样少了他了?还让他统兵六卫,他还有上面不满足的?” 韩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朱的所作所为其实和很多为人父母的人一样,总以为他给儿子准备的就是最好的,但是却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儿子喜不喜欢。” 不管喜不喜欢,都一股脑的将所有东西塞进秦王的怀里,却没有想过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空中暴虐的气息飞快扫过的同时,韩度说话的动作霍然停止,直到老朱不耐的从自己身上收回目光,才咕噜一下咽了口唾沫,抬头望向老朱不敢说话。 “皇上息怒,韩度也不过是在陈诉老二的想法罢了。”马皇后拉住老朱的手臂,宽慰了一句,转头看向韩度:“你继续说。” 韩度浑身隐隐有些颤栗正努力平复情绪,顿了顿之后说道:“像秦王这样的聪明人好多都喜欢挑战,喜欢与人争斗,而平静无波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邓氏虽然顽劣,做事时常出格了些,但是她能够给秦王毫无波澜的生活带去涟漪,带去新意。若是皇上严惩了邓氏,秦王殿下的精气神恐怕就会被折断了啊。” 邓氏不过是秦王的次妃,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老朱要她死都没有丝毫问题。邓氏可以死,但是绝对不能够牵连到朱樉。 若是邓氏的死真的对朱樉有这么大的打击,老朱都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真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韩度做了次深呼吸,神色凝重的叹道:“皇上,人可是靠着精气神活着的,若是邓氏不在了,谁也不知道秦王能不能够从这样的打击当中醒悟过来。若是能够及时醒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臣就怕这凡事,总是事与愿违啊~ 若是秦王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那他的后半辈子可就完啦。” 老朱心里的恼怒更盛,一张脸顿时涨红。可是事关朱樉,哪怕只是万一的可能,他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此事......容朕好生思量思量......”老朱眼神有些空洞,没有焦距的看着虚空,朝着韩度和朱标弹了弹手指。 “臣,告退。”韩度巴不得离开这里,明白了老朱的意思,连忙躬身后退几步。 朱标见父皇没有答应下来,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朱樉的事情出现变故。可在这种时候,他即便是留在这里也是无益处,只好跟着韩度离开。 这一夜,老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隔日天光一亮,老朱便吩咐道:“来人,去将那个逆子找来!” 见老朱正在气头上,老太监连忙安排人去将秦王带进宫。 秦王一见到老朱,噗通一下便跪了下去,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跪行到老朱面前,抱着老朱的腿大声哭嚎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儿臣这一次回吧。” 老朱顿时暴怒,猛然一脚踢在朱樉的肩膀上,怒骂道:“蠢材,你还知道错?搜刮民财、大兴土木,还制作皇后服饰,造五爪龙床,如何?你是想要将朕取而代之么?” 朱樉被老朱踢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听到这话顿时吓的声音大变,手足无措的惶恐解释道:“儿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儿臣就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来,求父皇饶了儿臣一回......” 老朱看到朱樉在地上滚着的样子,脸色微微一顿,有些于心不忍。朱樉虽然混蛋,但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饶了你?朕若是饶了你,如何向那些被你逼得卖儿卖女的百姓交待,如何对那些被你欺辱折磨的宫人交待,如何对天下人交待?”老朱坐在椅子上,气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指着朱樉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怎么能做出如此蠢事?” 朱樉跪在老朱面前连连磕头,嘴里不断的告饶:“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饶命......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饶命......” 老朱看着跪地求饶的朱樉,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饶了你,也不是不行。” 听到父皇肯原谅自己,朱樉顿时喜出望外,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老朱,欣喜的说道:“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老朱脸上却是一片凝重,抬手止住了朱樉的话,沉声说道:“你这次犯的过错太大,若是不加以严惩,朕没有办法向天下百姓交待。” 朱樉闻言心里顿时一阵疑惑,明明刚才都答应饶了自己这一回的,现在父皇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老朱没有管朱樉的腹诽,平静说道:“好在这次的事情,主要是邓氏惹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她惹出来的祸事,那自然由她来承担。朕准备将她赐死,以谢天下!” 赐死......赐死...... 朱樉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满脑海回荡的都是这两个字。 忽然,朱樉清醒过来,眼底冒出一股浓浓的恐惧,连忙紧紧抱住父皇的腿,哭喊着求饶:“父皇,不关邓氏的事啊,求父皇饶了她......” 老朱愤怒的一摆袖袍,厉声问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大兴土木、购买珠翠、收刮民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她,如何与她无关?” “父皇,这些......这些都是儿臣自己愿意给她的,真的不关她的事,求父皇饶了她。”朱樉脸上哭喊着求饶的神情没有了,出人意料的平静了许多,只是在他暗暗咬牙的动作当中,能够看出几分他的坚韧。 老朱看着朱樉,这一刻他竟然找不到语言应对。过了片刻之后,叹息一声:“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件事闹到如此地步,若是不加以严惩,朕都没有办法向天下人交待。你让朕饶了邓氏,那谁来承担罪责,你来吗?” 朱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看向父皇的:“儿臣,儿臣愿意一力承担。” 老朱看着朱樉毫不退避的眼睛,拢在袖袍里的五指暗暗地抓紧,捏的指节发白。显得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儿臣愿意一力承担,只求父皇饶了邓氏。”朱樉毫不避让的回应着父皇。 老朱仔细看了朱樉片刻,忽然嗤笑不已的说道:“怎么?你是以为朕不能把你怎么样,才敢在朕的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吗?” 朱樉连忙低下头来,认真的悔过说道:“儿臣不敢,儿臣是真心实意的悔过。哪怕是因此被贬为庶人儿臣也是无怨无悔,只求父皇能够饶邓氏一命。” 说完,朱樉就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 老朱看着朱樉没有丝毫作假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动容。叹息着慢慢闭上眼睛,片刻之后睁开,看着跪在地上的朱樉说道:“即便是贬为庶人你也要力保邓氏,她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朱樉沉默半响,最后吐出几个字,“在儿臣最浑浑噩噩的时候,是她给了儿臣活下去希望。” “混账东西,难道朕就没有给你?爵位、封国、兵马......还有什么是朕没有给你的,你说!”老朱气的猛然将手里的茶杯给摔了出去,以往被韩度数次眼馋想着怎么才能够弄到手的宝贝,瞬间粉碎成一地。 朱樉被压抑太久的内心,也逐渐激荡起火气。他抬起脑袋,挤出似喜似哭的笑容道:“父皇的确是给了儿臣许多,但是有件东西父皇也能够给儿臣吗?” “朕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给你?你还想要什么?你说啊!”老朱整个人暴躁起来,站起来走到朱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问道。 面对父皇的勃然大怒,朱樉却只是以冷笑回应,双眼怔怔的看着父皇,一眨不眨。 老朱心里猛然一动,禁不住豁然后退一步,指着朱樉喘着怒气说道:“你,你是想要......” “儿臣不想。”朱樉冷漠地回应道。 可是有些事情朱樉不能提,一旦提起再想让老朱重新信任他,却不是那么容易。 老朱现在看向朱樉的眼神就带着冰冷,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儿臣的确是没有想过。”朱樉再次重复了一句,随后也不管父皇信还是不信,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皇兄无论是智慧、才干、手腕、经验......每一样都要比我强,我心服口服。” 老朱这才有些相信了朱樉的话,脸上的凝重神色慢慢的褪去。同时又不解的问道:“既然你对朱标服气,那你为何会有那等大逆不道的妄想?” 朱樉怔怔的看着父皇,沉声回应道:“父皇,儿臣佩服皇兄,对他将来继承大统没有意见,但是并不代表儿臣就对父皇你服气。” 老朱闻言反而呵呵的笑了两声,看向朱樉的目光就好似在看到他三岁的时候,朝自己挥拳的样子。 嗤笑着说道:“既然你对朕有这么深的成见,那朕就给你个机会,你就说说哪里对朕不服气吧?” 朱樉好似已经完全豁出去了,说话间已经全无半点顾忌,既然父皇想要知道,那他就告诉他:“皇上比儿臣早出生几个月,又才华卓越,父皇要将江山社稷交给他,儿臣没有意见。但是父皇能不能体谅一下儿臣?儿臣不想去西安,更加不想为皇兄去卖命、去开疆拓土。 父皇既然让皇兄继承大位,那就应该让皇兄自己去开疆拓土,因为这天下将来就是他的。凭什么要让儿臣前去卖命,让皇兄在京城坐享其成?儿臣也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什么好处都是皇兄的,什么苦都要儿臣来吃?父皇认为这公平吗!” 朱樉心里满腔的愤懑,一遭发泄出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活灵活现起来。 老朱的脸色已经黑的像是锅底一样,冷眼看着朱樉厉声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朕将你们这些放在边关,就是想着你们能够帮助标儿,稳固江山社稷。这是为了咱们朱家的江山社稷,有何不妥?” 朱樉没有啰嗦,抬头望向站在面前的老朱:“父皇,这江山现在是朱家的,因此父皇派儿臣去西安,儿臣什么话都没说便去了。但是,以后这江山是皇兄的,儿臣凭什么要为他镇守边关? 是谁的江山社稷,谁就自己守去,儿臣不干了。” 老朱气的眼冒金星,想要斥责朱樉几句,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朱樉站了起来,身体还挺立的笔直,慢悠悠的说道:“儿臣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和邓氏安稳平静的度完余生。父皇可以将儿臣的封国收去,可以将儿臣的王府收去,可以将六卫兵马收去。儿臣什么都不要,只要邓氏。” “混账东西,你要宠妾灭妻不成?邓氏再如何,她也只是你的侧妃,你的正妃是王氏。”老朱气的暴跳如雷,见过没出息的,但是却没有亲身经历过自己的儿子也会如此的没有出息。 偏偏这个儿子又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朱樉的确是算得上有勇有谋的人。 若是寻常人家的后人,有朱樉这样的才干,家族不兴旺都难。可是偏偏,朱标始终压了他一头。 这让朱樉极度愤懑之余,也不得不哀叹他的运气之差,深深的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老朱虽然愤怒不已,却没有对朱樉如何。没办法,朱樉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大位只有一个,但是偏偏老朱优秀的儿子不止朱标一个。 朱标只是因为早出生几个月,才占据了优势罢了。 “儿臣就要邓氏。” “你是要气死朕,你才高兴不是?”老朱顿时张牙舞爪的到处寻觅趁手的家伙,可是找了一阵什么也找不到。只好气恼的将长案上的奏折和其他笔墨纸砚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的朝着朱樉砸过来,怒骂道:“朕只要还活着一日,王氏就是你的正妃,想要宠妾灭妻,你给朕死了这条心。 滚,滚,滚!” 朱樉见此,只好连忙躲闪几下,退了出去。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砚台,朱樉心有戚戚,幸好刚才躲避及时,要不然被这东西砸到,还不骨断筋折? 马皇后和朱标一开始就来了,只是躲在屏风后面没有出来。 原本朱标是准备等时机恰当的时候,趁机上前劝皇上的。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听到朱樉说不想为朱标镇守边关,朱标满脸的尴尬和歉意。这个时候他就更加不能够站出来,他若是站出来为朱樉说话,那倒是有故意在朱樉面前露脸的嫌疑。 因此,朱标只有等到朱樉离开之后,才站出来。 马皇后也是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儿子闹别扭,她帮着哪一个说话都不合适,还不如干脆不说。 “父皇你消消气。”马皇后在为老朱不断的抚背,朱标笑得十分勉强尴尬,劝慰了一句。 老朱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睛望向朱标,说道:“朕如何能消气?朕以他除了你之外,众皇子当中最为年长,第一个将他封为秦王,他知不知道朕封他为秦王意欲何为?” 秦王的封号的确是众皇子当中最好,可以说,老朱是把最好的东西,除了朱标之外,就算给朱樉最多了。结果却没有想到,到头来朱樉竟然毫不领情。甚至都不愿意按照老朱的本意,以藩王为屏障,拱卫朱标。 也难怪老朱会生气。 朱标低头沉吟片刻,忽然跪拜下去。 “怎么?连你也觉得朕做的不对?”老朱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目光如刀一样在朱标身上来回扫视。 老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朱标,因此他是绝对不想看到连朱标都反对他的。因为那样一来,岂不是说明他做的这些都只是一厢情愿,没有人会感激他? 那样的话,老朱恐怕会被当场气晕过去。 朱标正色说道:“儿臣多谢父皇的厚爱,儿臣定当勤于政务,严于律己,以不负父皇重望。” 见朱标如此坦然的担当下来,老朱顿时哈哈笑道:“好,好啊......” 甚至自己称赞还嫌不够,回头看向马皇后说道:“妹子,看到没有,咱们的标儿长大了,有担当了。” “回皇上,臣妾看到了。”马皇后也是激动的眼眶含泪,一边朝着皇上点头附和,一边自己擦拭着眼泪。 朱标看着父皇苍老的脸庞,认真的大量了几秒,心里顿时冒出些许感慨。然后露出笑容道:“可是父皇,儿臣以为二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不要再为他说话。”老朱摇了摇头,挥手打断朱标的话,旋即再次开口道:“他就是嫉妒你是太子罢了。” 朱标闻言心里叹息一声,真的是嫉妒自己吗?朱标一时之间没有答案。 不过从往常的情况来看,朱樉对自己还是挺服气的,对自己也是充满着善意,并没有丝毫的不轨之举。 相比起嫉妒自己,朱标更加愿意相信朱樉刚才说的就是他的心里话。的确,自己的江山社稷,若是自己都不守,却全都推给皇弟们,的确是过分了些。 边塞苦寒之地,谁会愿意去?恐怕无论是谁,都会选择繁花似锦的京城,而不会跑到边塞去餐风饮露吧? 再加上自己在京城里享受,却让皇弟们在边关受苦。也难关二弟刚才愤愤不平,的确是不公平啊! 可是,这些都是父皇制定的大策,朱标也不能改变。 朱标不管二弟对他如何,这次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会帮二弟求情的。犹豫了一下,朱标开口问道:“父皇,现在看来邓氏的确是对二弟极为重要,不如看在二弟的份上,暂且饶了她这一回吧?” 老朱听到朱标提起这件事,更是头痛莫名。忍不住抬手自己揉着额头,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这件事,等朕好好思量过后再说。” 马皇后见了,连忙主动上前为皇上按揉起来,同时拿眼神朝朱标示意他先回去。 朱标听了父皇的话,也察觉到了父皇的犹豫,便在母后的示意下,躬身退下。 朱标走出殿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父皇所在的方位一眼,之后抬步离去。朱标没有就此回到他的东宫,而是径直出了宫门,朝着韩度的镇海侯府而去。  正文 一千四十章 不好伺候 韩度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着山字营朝着西安而去。大军卷起漫天的烟尘,一路行来畅通无阻,无论是谁看到都提前站到道路下面避开。 等到大军过后,百姓才朝着翻涌而去的烟尘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不会是哪里又要打仗了吧......” “打仗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朝廷不大蒙元人,那说不定蒙元早就挥师南下了......” “这话说的在理,反正只要朝廷不增加赋税,这仗爱怎么打怎么打......” “嘿,别说,还被这位老哥给提醒了,这几年朝廷的仗打的不少,还真的没有加过一次赋税啊,大家说奇怪不奇怪?” 有人点头附和,也有人却好似洞察了天机,故作自得的昂首,不屑一顾的高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是圣天子在朝嘛!” 韩度此行自然不是要去打仗,而是奉老朱的旨意前去西安处理善后事宜。说白了,也就是去给秦王擦屁股。 朱樉现在还被禁足在王府里呢,能不能出来还要看韩度这一次把事情处置的如何。 好在一向抠门的老朱,这次为了儿子大出血,不需要韩度出一文钱。 既然自己都没有出血嘛,那对于跑上这么一趟,韩度还是没有意见的。 一进入陕西的地界,山字营就逐渐有人离开。 在此之前,韩度将山字营陕西籍的人都找来,从兵部给他们拿到公函,让他们解甲归田回老家担任里长、粮长。这是韩度一早就向老朱上奏的事情,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开始实行。 并且,为了以防意外,每个人韩度还安排了两人跟着他们。三个山字营的士卒,手持火器寻常三四十人的盗匪,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记住,回去之后你们要留心注意当地官员的种种不法之事,如有发现要即刻通报上来。当然,现在你们回去之后最紧要的就是先打探秦王收刮民财的事情,看看有哪些人家的田地被占,儿女被卖,田地现在落入谁的手里,儿女被卖到了哪里......” “是,侯爷,小的们都记住了。” 一群五大三粗的人站在韩度面前,听着他的训话。这些人一个个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们却都是能识字能写字的。而且,韩度还专门教了他们一套密文的书写方式,让他们传递个消息一点问题都没有。 随手将人撒开出去,韩度继续前行。 石泉县。 今日县城来了三个怪人,浑身上下的衣衫和寻常人大为不同,但是在怪异之余,却给人一种简洁干练的感觉。腰上缠着一圈布带,别着一个牛皮匣子,背后背着一面圆圆的铁盾。 别的百姓也看不明白,但是就三人背着的铁盾,明亮晃眼的盾面上,横七竖八的纵横交错着或长或短的豁口,有些甚至呈现出一道道的暗红色和黑色。 明明只是几道划痕而已,但是却透露出一股股深寒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根本不敢上前,只能站的远远的对三人指指点点。 三人对于百姓的这种指点,早已经习惯如常波澜不惊,一脸平静的朝着县衙走去。 “站住,来着何人,此乃石泉县衙岂容你等擅闯?”左右两名衙役顿时大踏步上前,腰刀抽出半截将三人拦下。 面对近在咫尺的腰刀,三人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衙役这样的气势汹汹的凶恶样子,能够吓住寻常百姓,但是对于三人来说却没有丝毫作用。衙役的凶恶和蒙元骑兵比起来,简直就是乖巧无比的小宝宝。而他们三人当初能够将蒙元骑兵给杀的屁滚尿流,岂是几个衙役能够吓住的? 两名衙役也察觉到了来人的不简单,虽然三人的衣衫并不华丽,布料也只是棉布而已。但是三人仅仅是眼睛里面,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寒光,就足以让两个衙役的血液凝结成冰。 三人被衙役阻拦一下,便停下脚步没动。 但是两个衙役却各自暗暗咽了咽唾沫,情不自禁的往后缩着腿,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为首一人脸上挤出笑容,拱拱手。他不笑还好,一笑脸上的一道疤痕就像是趴在脸庞上的蜈蚣一样,狰狞的活灵活现起来,让人见之心里发寒。 “两位官爷,小老儿有礼了。奉朝廷的命令,小老儿有道公函,需要呈给知县老爷。”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封公函出来,捏在手里竖起正面,请两个衙役过目。 两人见来人说话和气,心里的冰寒消退了些,再定眼一看此人手里的公函不像是作假,便客气的回道:“你们在此等候,容在下入内通禀。” “有劳官爷。”为首之人再次拱手一礼,感谢了两个衙役。 两人一个留在原地盯着三日,一个大踏步转身,急匆匆的朝着县衙内跑去。 县衙后堂,县令正在和自己的小妾调情。两人就这几碟糕点果盘,一个喂,一个吃,正玩得不亦乐乎。 衙役一步走进后堂,恰巧碰到这一幕,连忙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后跳一步退了回来。心惊胆战的等候了片刻,见县太老爷两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便清了清嗓子,小心呼喊道:“大人,大人......” 县令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自然是万分的不耐。尤其是小妾诱人的小嘴一瞥,依偎在县令怀里的身子扭动几下,满脸的不乐意让县令大为光火。 伸手揉了小妾一把,连忙陪笑着安抚了几下,抬手示意她先回避一下。 等小妾不情不愿的离开之后,县令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倒是要看看谁敢找死,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谁啊,给本官滚进来!” 衙役被县令的话给吓的一激灵,迈过门槛的时候还竟然真的绊了一跤,在地上滚了一圈。 衙役翻过身来就看到县太老爷想要杀他的目光,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得了,怔怔的回道:“大人......朝廷,朝廷来公函了。” 好在,这个衙役脑子灵活反应极快,把朝廷拿出来当挡箭牌。 果然,听到是朝廷来人,县令也不好再朝衙役发作,整理了几下官服,正了正官帽,问道:“是府里来人吗?” 边问话,边迈过衙役身前,径直就要出门。 “不是,是朝廷来人,兵部。”衙役小心翼翼的回答县令,还那手指往天上指了一指。 “哦?”县令顿住脚步,回头奇怪的看了衙役一眼。 沉吟几息,顿时做出决定,说道:“快,赶紧去将人请进来,本官随后就到。” 等到县令看到三人的时候,恨不得一脚踢死刚才那衙役。眼神如刀的刮在那衙役的脸上,好似在问,‘就这样的三个货色,你也敢告诉本官,这是兵部来人?’ 不过既然人都到了眼前了,县令也不得不问上一问:“听说......你们三个是奉兵部的令来的,不会是冒充的吧?” 县令坐在堂上,下巴抬起身躯后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惊堂木,一脸狐疑的眼神不断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想要看出三人的破绽来。 为首之人躬身一礼,立刻拿出怀里的公函,双手呈上:“请大人过目。” 县令示意师爷上去将东西接下来。 拿过一看,县令脸上顿时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他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是真的。封口处盖着兵部的大印。 随手撕开,将里面的文书拿出来,展开一看。片刻之后,不禁抬头看向为首之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摇头说道:“兵部居然为你下令,而且只是为了一个粮长,这未免太过荒唐。” 说罢,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三人,目光不断的在三日脸上来回巡视,想要看出一点端倪。 为首之人好不畏惧的迎上县令的目光,坦然道:“大人心有疑虑小人能够理解,不过兵部的大印总不会是假的吧?” 县令呵呵笑了两声......就是因为这大印是真的,本官才能够心平气和的在这里和你说话,要不然,早就把你几人给抓起来了。 县令也不认为有人胆敢假冒兵部大印,点点头认可下来:“好吧,不过......” 故意拖长了尾音,抬眼朝为首之人看了过去。 为首之人神色淡淡的站在原地,就好似没有在意县令的话一般。 见此人不上当,县令只好故意叹息一声,撇了一眼道:“不过,现在这事有些不好办呐。现在县里的粮长都满啦,没有缺额。要不你再等等?等有缺额了,下官立刻任命你为粮长?” 为首之人一点点露出笑容,语气带着几分不再和善的语气道:“大人是将小人当成是那些没有见过市面的升斗小民了吗?小人十八岁从军,二十八年了天南地北什么地方没有去过,什么人没有见过?” 别看县令说是有缺额就给此人补上,可是这粮长根本就是县里的肥差,无论是谁坐上去都恨不得干一辈子。即便是自己干完了这被子,都还要想着把这粮长的位置给传之子孙。谁会傻到给别人把位置腾挪出来? 此人刚才要是答应了县令,那就被县令给拿捏了。等......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有粮长空缺出来。 县令老神在在的坐在堂上静静的看着他装逼,仅仅是这些话可吓不住他。 “大人说县里的粮长没有缺额了,那敢问大人,这些粮长是谁任命的?”为首之人往县令坐着方向倾了倾身体,意有所指的道。 县令听到此人话中有指责自己的意思,眉头不由得一皱,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沉下脸来,冷笑着出声道:“当然是本官任命的,这是本县的权力,有何不妥?” “当然有不妥。”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为首之人也不再客气。 抬手指着县令案桌上的公函说道:“大人任命其他粮长小的不管,但是小的是一定要做老家粮长的。大人可要看清楚,小的的粮长可是兵部和吏部一并任命的,难道大人的命令还能够大过兵部和吏部?大人还是将官凭给小人办了吧。” 粮长这样的不入流的小吏任命,的确是县令一人说了算。但是朝廷并没有明文如此规定,这只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而已。 可是现在不一样,兵部和吏部直接下令,那县令的命令自然要退避三尺。 此时堂内的所有人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言来应对。 县令脸色尴尬的笑了两声,有心答应此人,却感到十分的为难。因为他发现,此人老家所在的粮长,正是半年前将女儿送给他当小妾的人。想到小妾温香软玉的水蛇腰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感受,心里禁不住一荡。如是就这样将小妾的老爹给赶下去了,那她还不和本官闹起来? “粮长......倒是还有一个空缺,不过不是在你老家,而是在临水,不知道你肯不肯去哪里屈就呢?你自己也说了,已经多年未回来了,相比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哪里做粮长还不是一样?” “让大人失望了,小人家里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不过小人对老家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就想要回去。若是其他地方,请恕小人不能奉命。”在落叶归根的普遍认同下,为首之人自然是想要回到自己老家。 县令是何等身份?他在这县里就是土皇帝,要不然人们怎么会雅称县令为百里侯呢?县内大小事务,都是县令一言而决。 别说现在这人只不过是一介粗鄙军汉,哪怕是他当了粮长,那也要受县令的节制,仰其鼻息。在县令看来,只要是此人稍微有点聪明都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却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直接将他的话给顶撞了回来。 如此肆无忌惮,谁给他的胆子?若是不加以惩戒,那以后此人岂不是更加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而且,此时周围还有师爷、县丞、衙役等一大堆人看在呢。他若是轻易放过此人,那他父母官的威严何在? 县令顿时将手里的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大胆刁民,竟然敢企图蒙骗本官,来人,大刑伺候。” 左右衙役得令就要举着腰刀冲上前去将三人给押住。 为首之人抬起手,镇定的说道:“且慢!大人,难道小人的文书是假的吗?” 县令冷笑几声,暗叹这些泥腿子还是太年轻,以为凭着一纸文书,他这个县令就拿这他们没有办法。抬手把玩了一下手里又黑又硬的惊堂木,棱角有些磕手,声色俱厉道:“文书自然是真的,但是你凭什么就说这文书就是你的?本官还怀疑你们是江洋大盗,将文书真正的主人给劫杀了,想来蒙骗本官。” 其实县令也知道他的理由是说不过去的,因为如果真的是冒名顶替的话,那此人就更加应该赞同他的提议才是,而不是毫不犹豫的反对。 但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样? 像县令这样的老官僚,最擅长的就是把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说成真的。 为首之人扫了周围一眼,见众人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仍然是一言不发。不仅没有揭破县令的谎言,更加用敌视的目光看在自己。抬头挺胸笑道:“大人不会以为小人无根无萍,可以随意揉捏吧?” 原本脚步不停,走向三人的衙役闻言不由得同时顿住脚步,就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按住了一般。 县令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面对一众衙役看过来的目光,示意他们暂且按兵不动。 没有等县令开口询问,为首之人直接高声昂着头颅道:“咱乃是镇海侯麾下,侯爷现在就在西安。大人认为小人是假冒的,不如和小人一起去西安找侯爷对质?” 听到此人所言,县令顿时强颜笑道:“哈哈哈,言重了,言重了。镇海侯日理万机,下官怎好前去打扰?你是......姓赵,赵贤弟对吧?哎呀,本官刚才也只是例行公事,赵贤弟应当知道,现在的江洋大盗无恶不作,下官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试探一二罢了。” 原本县令就没有怀疑过此人的真假,之所以故意栽赃他,不过是想要拿捏此人一番罢了。现在听到此人将镇海侯给搬了出来,县令自然不敢再想着糊弄过去。 这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能够把骆驼压成齑粉的大山。 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镇海侯想要弄死他都不用手指的。随意表示出不喜他的神色,这陕西布政使司就有无数的人会跳出来弄死他,以便借此向镇海侯邀功。 他一个县令如何敢得罪镇海侯,连眼前的这个武夫他现在都不敢得罪。至于小妾的爹怎么办......呵呵,这又不是他爹......让他滚去临水,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 “大人客气了,小人也不过是因为多年未归回家心切。刚才小人的话冲了点,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为首之人也是懂圆滑世故的,知道县令不是怕了他,而是不愿得罪他背后的镇海侯,才会如此的对他放低姿态。他也正好顺坡下驴,给了县令面子。 正文 一千四十一章 团圆 县令听了果然身心一阵舒畅,他还怕此人是个古板之人,会让他下不来台呢,没有想到此人如此的上道。 高兴之余,瞥了此人身后两人一眼。这两人自从跟着此人进来,从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即便是衙役就要上前捉拿他们,两人也是一脸平静无动于衷。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定力,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 “这两位是?”县令朝着他口中的赵贤弟问道。 为首之人也趁机抬手,向县令解释道:“这两位是小人同袍,劳烦他们专程护小人一程,等到小人安顿好了之后,他们还要回去向镇海侯复命。”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县令笑着点头附和,心里更是冒出一股后怕来。幸好他刚才捉拿这三人的想法没有成功,要不然时间一到,这两人久久未回去复命,说不定还会把镇海侯给招来。 “大人,粮长的官凭可以给小人办了吗?”为首之人见县令问东问西,就是没有提到他最关心的粮长之位,忍不住提醒道。 县令顿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当然,当然,贤弟稍待片刻。” 说完,回头朝着坐在一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连忙颔首,低下头伏案奋笔疾书,不大一会儿,一张粮长的官凭便新鲜出炉了。 吹干墨迹,盖上印章,县令亲自将官凭交到为首之人手里。 笑眯眯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此地的粮长了。放心,现在的粮长本官会即刻派人前去通知他,让他滚蛋的。” 虽然说现在的粮长严格说起来是县令的泰山大人,但是显然,泰山大人在官帽面前连屁都不是。 只要他还在县令的这个官位上,泰山大人他要多少有多少,而他的官帽却只有一个。若是丢了,那就就真的没有了。 “多谢大人。”为首之人双手恭敬的接过官凭,心里激动不已,以至于他的双手拿着官凭都有些颤抖。 县令见了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因此多说什么。反而热情的说道:“本官和贤弟一见如故,不如今日就由本官做东,也算是为贤弟接风?” 为首之人闻言,再次躬身施了一礼,略带遗憾的道:“多谢大人盛情,原本小人不该拂了大人的颜面。但是小人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耽搁,还请大人恕罪。不如等小人回去安顿好之后,再亲自备酒向大人赔罪可好?” 县令被驳了颜面自然是有些不高兴,不过既然此人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拿到官凭,三人便立刻县衙,一刻不停的朝着记忆中的老家赶去。 而县令在三人走了之,也挥手将众人散去。今日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县令都有些丢脸,好在他丢脸是因为镇海侯的缘故,没有人敢说他什么。 众人也知道县太老爷今日的心情不妙,一个个脚下生风的闷声离开,就怕被县太老爷给记住。 县令回到后堂,下意识的就要抬步往小妾的院子而去,却还没有来得及迈下脚步,便陡然顿在半空中。 走在前面的侍女察觉到县令没有跟上,不由得回头奇怪的看了一言,疑惑问道:“老爷?” 县令将脚步收了回来,本着手平静的问道:“夫人今日在吗?本官去一趟。” “在的,老爷这边请。”侍女不明白往日夫人喊都喊不过去的老爷,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要去夫人的院子。 不过她谨记着自己侍女的身份,对于老爷没有说的事情,她都不会追问。 赵姓三人一路奔走,迈过一个小山坡之后,炊烟渺渺的景象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旁边两人见赵姓之人在山坡上停住了脚步,便不由自主的侧头看向他。 其中一人看了看山下的乡村,又回头看了看赵姓之人,咧嘴一笑道:“赵哥,这就是你的老家了吗?有山有水,田地也不少,真是一个好地方。” “是啊,这就是咱老家。”赵哥眼睛里面又泪光打转,差点潸然泪下。 从他跟随义军离开的那一日开始,他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够回到这里。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老家的记忆都开始变得模糊了。可是当他站在这里的瞬间,虽然这里和他的记忆当中的老家有些对应不上,但是一个浓烈的、生命为之羁绊的感觉却是无比的熟悉。 不用证实,他就能够肯定,这里就是他的老家。 “走,去咱家里坐坐。”赵哥朝着两人怅然笑道。 “好!”两人也为赵哥高兴。 来到村口,赵哥情不自禁的放慢脚步,两眼游弋着张望,好似想要找寻他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你们......找谁?”乡村还比较封闭,看到一下子来了三个外人,顿时就有好几个年轻人围了上来,堵住三人的去路。 年轻人小心的防备着三人,为避免三人来者不善,还派人赶紧回去通知其他人。 赵哥呵呵笑了下,正要开口询问。 旁边猛然冒出一个犹疑不定的声音,狐疑道:“你......你是赵哥么......” “三叔,这人你认识?”三叔身旁的年轻人听了,连忙回头问道,对三人的戒备之心也放松一些。 三叔没有回答旁边的年轻人,反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赵哥不断的左右细看。 赵哥也惊讶他都离开快三十年了,竟然还有人认识他。回看了此人两眼,赵哥记忆里冒出一个从小的玩伴来,颤抖着手指指着他,试着问道:“你......你是黑牛?” “我是黑牛啊,赵哥真的是你啊~”说完,激动的热泪盈眶,连忙上前搂在一起。 其他的村民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原本的陌生人,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了村里人? 黑牛和赵哥激动了片刻,两人才分开,看在对方激动的眼眶,两人心中都不禁生出感慨。 “赵哥,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大家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呢?” 赵哥谄笑两下,也不好和黑牛解释,便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对了,咱家里还好么?” 黑牛闻言,脸色顿时一僵,随即又点头笑道:“还好,还好。你爹还在,你弟弟也在。只是......你娘,两年前不在了......” 赵哥闻言神色一黯,不过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有过准备了。当初他离家的时候,正值元末乱世,连他都是朝不保夕,还能够活命多久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听到一家人都能够从乱世当中活下来,这已经是老天保佑了,他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黑牛见他脸带哀伤,便想岔开话来劝慰道:“你弟弟也早就成亲了,孩子都十几岁了,是个棒小伙。” “弟弟成亲了?孩子都十几岁了?很好,很好。”果然,当赵哥听到黑牛提起他家里的事情,他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到了弟弟的孩子,也就是他的侄子之上。 “当然,你还不止一个侄子呢,还有个侄女。”黑牛一边说着,一边感慨道。 等回过神来之后,抬手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懊恼道:“看咱这糊涂的,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吧。你家就在村子边上,走咱带你回去。” “那就多谢了。”赵哥也想快点回去,有黑牛带路要方便太多,拱手朝他一礼。 黑牛见了慌慌张张的回礼,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说道:“赵哥多礼了,走吧。” 随着黑牛带头,将一行人带着朝赵哥家里走去。整个村子就好似壶里烧开的水一般,顿时炸开了锅。 “赵家老大回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赵哥三人虽然只是穿着棉布衣衫,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是让寻常村民望而生畏。 在京城棉布衣衫好似只有寻常百姓才会穿,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会尽量弄些丝绸来穿。不过,不要以为这全天下的百姓就人人都能够穿得起棉布衣衫了。在这县里,棉布衣衫仍然是大多数百姓可望不可及的高级货。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只穿过麻布,连棉布都没有穿过。 更加不要说是绫罗绸缎了,绝大多数人别说是有机会穿了,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一行人还没有走到赵哥家门口,黑牛就扯起嗓子大声高呼:“赵叔,赵叔......” “谁呀?是黑牛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残破的房屋里面传来。 这屋子是真的残破,泥砖砌的墙壁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沟壑纵横,有些地方甚至站在屋外都已经能够看到屋里的样子。墙壁外面隔三岔五都是一根根斜着支撑墙壁的木头,好似在竭尽全力的维持在墙壁的不倒。原本的院墙已经不见,留在地上的只有一道浅浅的突起痕迹能够看的出来曾经这里是院墙的位置。简易的篱笆围着院子绕了一圈,只有齐胸高,正是因为如此,刚才黑牛在外面的喊话,才能够穿透进屋内。 嘎吱一声,老旧的木板拼凑的房门被打开,一个老人杵着半截干树枝走了出来。 赵哥看到老人的瞬间,神色顿然愣住。整个人好似对外界无所察觉一样,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朝着老人走去。 而老朱在看见赵哥的瞬间,眼睛瞪大,好似有些不敢置信,又好似觉得他是在做梦一般。 其他人见此都屏气凝神,除了山峰拂过枝头的细微声音之外,此地再无半点声响。 “爹.....孩儿不孝!”赵哥突然连奔数步,来到老人面前噗通跪下。 老人倒是还很清醒,伸手不断的摸着赵哥的头,嘴里不断的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爷爷,谁来啦?”一个稚嫩的女声从屋里传来,没过多久,一个衣衫破旧,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冷的泥土上的丫头跑到门口,探出脑袋来看着。 “是你大伯,你大伯回来了......”老人老泪纵横,忍着哭声回道。 “大伯?”小丫头对于这个称呼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别的玩伴的大伯,她都见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自己的大伯。 黑牛看到赵哥父子相认,也不好打扰,便招呼着其他人离开,只剩下山字营的另外两人留下。 “老大啊,这两位是?”赵老爹看着两人问道。 赵哥这才收敛了情绪,左右擦拭了一下,欢笑着解释道:“他们是儿子在军中的兄弟,这才是专程护送儿子回来的。” “儿啊,你入了行伍了?”听到“军中”两字,找老爹顿时大惊。 “对,儿子以前在山字营。”赵哥点头肯定的回答。 “也......也好,也好。”找老爹叹了一口气道。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虽然当兵便成了军户,有了军田可以种粮,也不用上赋税。但是由于大明连年征战,兵丁都需要自己准备战马武器,因此军田的大部分收入都要投到这里面去。算下来,反而还没有种粮上赋税划算。 当然,这是在百姓仅仅是缴纳老朱规定的赋税的情况下。而通常时候,百姓在缴纳赋税的时候,都会被粮长和县里给克扣一大部分,这个数量恶劣的时候,甚至会超过上缴朝廷的赋税。 再加上军户一般没有人敢招惹,因此找老爹也不知道儿子成了军户,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以赵家现在的情况,穷的都快要解不开锅了,什么军户民户都没有区别了。 赵哥的弟弟和弟媳妇,以及侄子都在田地里忙活,得到大哥回来的消息,三人才急匆匆的赶回来。 “大哥......”赵哥虽然和当初比起已经算是大变模样,但是弟弟还是能够从依稀的印象当中,将他认出来。 而弟媳和侄子就对赵哥无比的陌生了,两人站在一旁不断的看着赵哥,好似要把他记住一样。 寒暄过后,赵哥跟着老爹进屋,可是走进去一看,家徒四壁都不足以形容家里的窘迫。甚至是连供人坐的凳子都没有一个,只有几块石头上面垫着一些干草充当凳子,聊胜于无。 “家里寒酸,脏乱的很,让两位见笑了。”找老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朝山字营的两人说道。 其中一人笑声爽朗的回道:“叔父不用见外,咱们和赵哥是生死兄弟。咱们在草原上什么没见过?别说是石头了,那时候有块石头坐都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够坐在满地血水的泥地里。咱们坐地上便可。” 两人叹息着回忆,一屁股就在地上坐下。 找老爹见了顿时大惊,连忙说道:“不妥,不妥,来者是客,你们快快请做到这里来。” 两人坐在地上完全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连连挥手直说:“不用,就这样挺好的。” 可是找老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两人第一次来家里就坐在地上,在他的不断要求下,两人只好换到了石头上。 众人坐下,老爹才似回过神一样,问道:“刚才听你们说起草原?老大你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 赵哥也不含糊,笑了笑说道:“去草原是今年的事情,开春的时候儿子所在的山字营随着镇海侯去了草原。” “你们是去打仗?”老爹声音有些颤抖,显然他到现在都还在为赵哥去打仗而担心。 赵哥坦然的点了点头。 赵老爹想要继续问赵哥打仗危不危险,可是又忽然回过神来,他这问的是一句废话。自古以来,这打仗就没有不危险的。而且既然儿子都活着站在自己面前,再大的危险儿子也趟过去了。 就在显然冷场的时候,小女孩柔嫩的食指在赵哥背上的盾牌边缘摸了一下,刺骨的寒意让她情不自禁的一缩。 怯生生的问道:“大伯,你背的这是锅吗?” 赵哥笑着将盾牌给解了下来,拿在手上翻过来,解释道:“这不是锅,这是精钢所造的盾牌。当然,你非要说它是锅也没错,因为大伯也时常拿它来煮东西。” “什么?这东西是精钢?”赵哥弟弟满脸的惊讶。要知道精钢的价格可是不菲,以前一把夹着精钢锻造出来的长刀,就能够卖上二十贯。虽然现在长刀的价格下降的厉害,但是这个盾牌这么大,如果全部都是精钢所造的话,那价格肯定会高的惊人。 至少,他将这家里的东西全卖了,也未必买得起。 赵哥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将钢盾递给弟弟。弟弟好奇的接过钢盾,入手沉重,他猜的没错,这可比一把长刀要重多了。屈指在钢盾边缘猛力一弹,清脆悦耳的颤音顿时弥漫开来。 “好盾,好盾,大哥你可要收好。”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再也不敢拿在手上,连忙想要还给赵哥。 “给我做什么?你先放着吧,以后我用它的机会少得很,也没有必要背着它了。”赵哥挥手将递过来的钢盾给挡了回去。 弟弟面面相觑,侧头看了一眼老爹,见老爹微微点头,他才将钢盾放到身边。 小丫头见到钢盾被她爹收走,想要过去看看,却被她爹一个眼神给吓住在原地。嘟囔着嘴,有些不高兴的回头,朝着大伯看去,又被她看到大伯身上的另外一件东西。 小手指再次伸了出来,朝着赵哥要上的牛皮匣子戳了戳,奶声奶气的问道:“大伯,这又是什么?” 正文 一千四十二章 还是要读书 赵哥的脸色瞬间一变,右手下意识的猛然按住侄女的小手。 突然之间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不禁为之一凌,小女孩手虽然被按压的生疼,但是从小怯弱的她不敢出声,只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赵哥很快察觉到不屋子内的气氛不对,脸上抽了两下,干笑着掩饰道:“这个,这个是大伯安身立命的本钱,可不能给你。乖,不哭了啊,来看看大伯给你带来什么,张嘴,啊......” 赵哥连忙松开粗糙的手掌,小心的捏着侄女的小手揉了揉,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糖块,连忙拿出来打开纸包,拈起一小块放到侄女呆呆愣愣的小嘴里。 小女孩只感觉到一块冰凉的东西放进了她嘴里,随后便感觉到一丝丝甜腻香醇的味道,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连手掌的疼痛都瞬间消失无踪。小嘴小心翼翼的将糖块包裹起来,含含糊糊的问道:“大伯,这是什么?” 赵哥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笑道:“糖。” “这就是糖吗?”小女孩眼睛微闭的感受了一番,随后又睁开大眼睛忽闪看着大伯手里的纸包,那里面还有大小如一的好几十块。 看着旁边侄子一脸渴望的眼神,赵哥笑着又拿了一块出来,递到他面前,“想吃啊,来,也给你一块。” 侄子正一脸高兴的想要伸手接下,结果旁边的赵老爹却一把掌将他的手给打了回去。训斥道:“吃什么吃?” 一把将纸包从赵哥手里夺过来,细看了一眼,便递到老二面前,吩咐道:“拿去找你三婶子换只鸡回来,两位壮士千里迢迢的将你大哥送回了,咱们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们接风才是。” “好嘞,爹。”赵老二没有多说什么,点头答应下来。伸手接过纸包,就要起身出门。 “等会儿。”赵老大却顿时拦住弟弟,将纸包从他手里拿回来,苦笑着朝老爹问道:“爹,这是干什么?这就是儿子专程给孩子们带回来的啊,给他们吧。” 说着就要将纸包递给侄子。 赵老爹却一把抓到他手上,打开纸包,叹息一声,“那就也给娃子一个吧,兄妹两人一人一个。你是不知道,这糖在乡下金贵的很,这些糖鸡都能换回来几只了。与其被两个小的糟蹋了,还不如换点鸡回来呢。” 赵老爹舍不得的朝纸包里看了几眼,尽量找了一个最小的塞到孙子嘴里。 就这么小小的一块,便将孙子哄的眉开眼笑,满脸都是欢乐的笑容。 赵哥见了也不好再继续阻拦,反而长叹一声道:“爹,这么多年,家里还是这样艰难吗?” 赵老爹瞥了大儿子一眼,有些奇怪儿子也是从老家出去的,怎么经过几十年了之后回来竟然会问这样的蠢话,“家里的情况你都忘了吗?一直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说着便是一阵叹息,赵老爹感叹道:“好在这些年日子还算太平,虽然过的紧巴,但还能够饱一顿饿一顿的挨下去罢了。” 赵哥疑惑着抬头看了山字营的另外两个兄弟一眼,转过头望着老爹不由得追问道:“爹,这些年朝廷的赋税也不高啊,怎么家里的日子还是如此的艰难?” 赵哥在山字营,待在京城的他不止一次的听其他人说起过,皇上不止一次的下旨,要与民生息,鼓励百姓垦荒种地。自己开垦出来的荒地,前五年都是不需要缴纳赋税的,即便从第六年开始缴纳赋税,那缴纳的也不多。一亩田地不过七斗粮食罢了,而寻常一亩地能够收获三石左右的粮食,上好的水田甚至是能够收四石。这个比例也就是不到三成的样子,算是十分便宜的了。 毕竟若是没有土地的人,佃租别人的土地能够到手两成也就不错了。 赵老爹嘿嘿冷笑道:“你不在这乡野之中,很多事情你不懂。咱们县缴纳赋税,自然也是朝廷定下的一亩田缴七斗粮食。可是你以为,你拿七斗粮食去就能够完税了吗?” “不能吗?那还要怎样?”赵哥难以理解,明明朝廷规定的都是缴纳七斗粮食的赋税,怎么拿七斗粮食去,还不能够完税了? 见大儿子有些天真的表情,赵老爹搓了搓粗糙干枯的手指,磔磔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淋尖踢斗?” “这是什么?”赵哥显然是不知道的,愣了一瞬问道。 见儿子呆头呆脑的样子,赵老爹心里冒出一股满足的情绪。 刚才他在看到儿子第一眼的时候,虽然认出他来。但是赵哥浑身上下精悍干练、衣衫整洁的样子,还是给了赵老爹不小的压力。不用想他都能够知道,这个大儿子肯定是在外面混出出息来了。虽然他也为儿子感到高兴,但是来自儿子身上气势的压迫力,却一直都让赵老爹感到不怎么舒服。 不仅仅他是这样,其他人,包括他的二儿子和老二媳妇也是这样。一家人面对赵哥的时候,都表现的拘谨的很,只要赵哥每一主动开口,他们绝不敢抬头询问。 “淋尖踢斗,这是老规矩了。每年缴纳粮食的时候,粮长都会在一片空地上摆出一个木斗来。交粮的人要用自己的粮食,把木斗装满还不算,直到装出一个山尖来,再也装不下了,才算万。然后粮长就会快步跑过去,一脚踢在木斗上,无数的粮食就会被震落到地上,现在这斗里的粮食才算是你上交的赋税。你说,你若是只拿七斗粮食去,能够完税吗?” 赵哥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不禁问道:“那地上的粮食呢?” “地上的粮食?”赵老爹嗤笑两声,冷冷的解释道:“那当然是粮长的。” 赵哥想了一下,又疑惑的问道:“那斗里的粮食也不止七斗啊,多出来的会还吗?” “还什么还?斗里多出来的粮食,那是县衙的。”赵老爹抵掌苦笑,语气当中充满了无奈。 赵哥顿时深深呼吸了几下,原本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镇海侯非要让他们这些人回乡当粮长、里长。在他想来,能够活着从军营里离开,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粮长。而且,他也只以为当粮长就是负责收粮,然后解押到县衙便好,却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赵老爹说着,眼睛里面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神色,朝赵哥解释道:“上里的李家就是咱们这一甲的粮长,你看看这才多少年,李家就从一个寻常百姓之家变成了方圆有名的富户了。” 赵哥听了,神色不由得浮起丝丝古怪,他想要告诉老爹,从现在开始,那李家就再也不是粮长了。现在这一甲的粮长,是他的儿子。 见老爹说着,便还要拿糖去换鸡。 赵哥连忙笑着将老爹给拦住,边从后背取下包裹,边和老爹解释道:“爹,这些年,孩儿在外面也挣了不少钱,卖只鸡罢了,用不着拿糖去换,咱们直接卖就是。” 说完,从包裹里面拿出三贯铜钱,这是他在县城里面用宝钞换的。宝钞虽然早就传遍天下,但是也只有在县城里面才被认可。很多百姓连字都不识,更加没有机会见过宝钞。 正是想到会这样,赵哥才在县城里面提起换了三贯铜钱,准备回家花用。 三贯钱,足足三千文。 赵老爹一家那里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的钱,直到赵哥将钱放在他手上,赵老爹才回过神来。顿时仰头哈哈笑道:“好,看来你这几年在外面也算是过的不错,这样咱就放心了。” 赵老爹就怕老大在外面过的不好,这样的话他心里对老大的愧疚恐怕很难消泯。现在看到老大不仅回来了,而且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显然他在外面的时候也不会饿着冻着。这就足够了,寻常百姓还能再奢求什么?难道还想要天天吃肉吗?若是能够天天吃肉,他都想要去从军了。 可是赵哥的动作还没完,又从包裹里面拿出整整齐齐的厚厚一叠宝钞,递给老爹。 赵老爹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有种说不出的精妙美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老大,呆呆的问道:“这是什么?” 赵哥笑了笑,解释道:“这是宝钞,全天下最神奇,也是最好的钱。” “这......是钱?”赵老爹努力的朝着宝钞眨巴眨巴眼睛,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些。 这些东西明明就是纸嘛,怎么会是钱? “当然是钱。”赵哥笑着抽出一张,放在老爹的眼前解释道:“而且,就这么一张,若是拿到县城里的话,就能够换到一贯钱,甚至多上几十文,也有人肯换。” “真的能换?”赵老爹瞪大眼睛,骇然失色道。 赵哥点点头,抬手指着老爹手里的铜钱,笑着解释道:“爹手里的三贯钱就是孩儿今日在县城里换的,三贯钱可是有二十来斤呢,老爹不会以为孩儿会从京城把这三贯钱给背回来吧?” “背回来也不是不行......”赵老爹掂量了一下手里铜钱的重量,对于老大的话却不怎么赞同。背的是钱啊,再多都不嫌重的。 嘀咕过后,赵老爹陡然回过神来,骇然的看着老大手里厚厚的一叠宝钞。一张就能够换一贯几十文钱,那这么厚的一叠能够换多少? “你手里这些......这些宝钞,能够换多少铜钱?” 赵哥手腕反转了两下,看了两眼,神色淡淡的说道:“也就二百多贯吧。” 说完,边将宝钞全都放在老爹的两腿之上,不由他拒绝。漫不经心的道:“爹以后就把这些保管起来吧。” 二百多贯......这事赵老爹一辈子都不敢奢望,也从来没有奢望过的财富。 可是现在这些财富就轻飘飘的放在他的腿上,可是他却感到有千钧之重,两腿紧绷根本就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长叹一声,小心翼翼的将宝钞一张张的归拢起来,还给老大,苦笑道:“这,还是你自己收着吧。这宝钞咱也是第一次见到,若是保管不好出了差池那就亏大了。你年纪不小了,以后娶亲恐怕是不容易,没有足够的聘礼恐怕没有人肯嫁给你。你还算留着以后成家立业,置办聘礼吧。” 说保管不好,只是赵老爹的一个借口。他是觉得这么多钱,不能留在他手里。若是这三贯铜钱,他拿了也就拿了,拿得心安理得,就当是老大孝敬他这个当爹的。 可是二百多贯宝钞,他确实是不敢拿了。 “爹你就拿着吧。”赵哥固执的将宝钞推给老爹,还从包裹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说道:“还有这个,可要当作是咱们家的传家宝,老爹也一并收着。” 一把并不长的匕首,不过这匕首的手把和刀鞘都是用黄金做的,上面还镶嵌着红、绿、黄等颜色的宝石。 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无论是谁一眼看到,都知道这是个宝贝。 刚才赵老爹并没有多想,现在看到老大拿出这样的宝贝,反而脸色一变,有些担心的质问道:“老大,你老实告诉爹,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这些东西,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爹,孩儿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些年孩儿是从军去了,就在山字营。”赵哥笑了笑,虽然觉得老爹如此问有些多此一举的样子,但还是神色淡淡的解释。 “胡说八道!”赵老爹顿时就怒了,“当大头兵能够当出这样的身家?若是如此,那天下都是去从军的人了。” 赵老爹的担心,自然是有着他合理的逻辑的。若是从军都能够挣到这么多钱,还有如此珍贵的传家宝,那就不是‘好男不当兵’了。 “爹难道孩儿还能够骗你不成?”赵哥有些无奈的摊摊手。 见老爹还算不信的样子,赵哥只好向老爹解释道:“......孩儿在草原上和蒙元人厮杀,爹你是不知道,这杀蒙元鞑子朝廷可是有赏赐的,杀一个蒙元鞑子赏赐十贯。再加上咱们山字营打了胜仗,皇上赏赐下来,而且拿到这些钱,还不是山字营里面最多的呢。爹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孩儿的这两位同袍啊。” 赵老爹看了两人一眼,深知若是老大在骗他,那么他即便是问这两人,那也是没用的。两人肯定早就会和老大商量好,该如何说辞。 不过,老大将他入草原杀敌的事情讲的活灵活现,根本不像是在编造故事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 赵老爹也慢慢的开始相信老大了,不过他还是有着疑问,指着匕首问道:“那这宝贝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和咱说,这也是朝廷赏赐的。” 赵哥笑了笑,一脸轻松的说道:“这个不是朝廷赏赐的,这是当初孩儿在战场上,杀了一个蒙元鞑子,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后来孩儿想把这东西上交给侯爷,结果侯爷看了之后,说这可能是草原一个部族首领的东西,让孩儿带回来作个念想,当作传家宝。” “侯爷?你认识一位侯爷?”赵老爹虽然见识有限,但是封侯拜相这样的戏码他还是听说过的。不过侯爷这样的人物,以往离他太远,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罢了。 现在陡然听到自己的儿子和一位真正的侯爷见过面,还被侯爷赏赐了这宝贝。顿时觉得与有荣焉,祖坟都有了冒青烟的感觉。 “当然,镇海侯,山字营当初就是在侯爷的麾下。”赵哥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和颜悦色的地说道。 “咱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福缘,竟然能够跟着一位侯爷出征,还能见到侯爷。”赵老爹摇着头感叹。 侯爵这样的大人物离他实在是太过遥不可及了,他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想过,家里竟然还有人能够和侯爷照面。就光是这个,就足够他吹嘘一辈子的。 忽然,赵老爹有些醒悟过来,懊恼的一手拍在头上,歉意的朝着山字营另外两人说道:“看咱这记性,就忙着胡咧咧了。老二,快拿钱去找你三婶买只鸡回来......不,还是买两只吧。还有,问问你二叔家里还有酒没有,有的话就给他钱买回来。” 老二拿着上百文钱欢天喜地的出门了,很快便将鸡和酒都买了回来。老二媳妇早就在他出门的时候把水给烧上了,鸡一到手就放血、拔毛,开始做饭。 山字营的两人在吃过饭之后,便被请到一间屋子躺下。两人也是早就有些疲惫了,躺下没多久沉稳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倒是赵哥或许是初见家人的缘故,精神百倍的一直在和老爹、弟弟说起他的经历,说到精彩之处,他的侄子侄女都不由得两眼放光。 尤其是侄子,对于大伯描述的外面的世界,第一次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迫切的想要走出去亲眼看看。 赵哥也察觉到了侄子的异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抬眼和老爹二弟说道:“狗儿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现在开始读书也是来得及的。不如就别让他在家里干活了,就近找个私塾让他进学去吧。” 正文 一千四十三章 恶心老鼠 进学? 赵老爹和老二两人互看了一眼,有些面面相觑。乍一听,老大的话好似有些荒唐。不过仔细一想,却也不无道理。 读书好,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同时读书也是一件极为消耗财力的事情,以往家里穷,自然从来没有想过让赵狗儿去读书。不过现在老大带回来几百贯,若是供养狗儿读书,也不是不可以。 “大哥的好意,咱心领了。现在虽然有钱能够供狗儿读书,但那毕竟是大哥你的钱。你还要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呢,这些开销可不会小。还是算了吧,反正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就现在这样,也是挺好的。”老二在一旁插话道。 狗儿刚刚亮起的眼神,就在亲爹的一番话下,再次暗淡了下去,低着头似乎已经认命。 赵老爹也附和道:“是啊,咱们家现在虽然有钱了,但是咱们势单力薄。财不露白,若是被人知道咱们家有钱,说不定就有恶鬼上门索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读书的事情还是算了。” 赵哥拍了拍神情低落的侄子肩膀,信心十足的发话道:“爹,二弟,有件事咱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啥事?”赵老爹有些奇怪。 赵哥神采飞扬,脸上洋溢着自信,畅然笑道:“咱这次回来,可不仅仅是回家而已。咱是带着命令回来的,现在咱们这一甲的粮长已经不是那姓李的了,而是我!” 听到老大的话,无论是赵老爹,还是老二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以及不信。 可是两人也知道老大完全没有必要拿这样的话来骗他们啊......那是不是就说,老大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若是老大真的做了这里的粮长,那赵家就是真正的发达了! 赵哥见状,伸手从怀里摸出粮长的官凭出来,打开放在两人面前,粗大的手指点了点说道:“这是县衙任命的官凭。” 赵老爹两人虽然不识字,但是他们却是知道这官凭上面四四方方红彤彤的应该就是官印。那就是说,这官凭是真的了?两人看了又看,同时抬起头看着赵老大,喜出望外! 不过几息过后,赵老爹伸手在自己脸上用力的抹了一把,粗糙的手掌摩擦的脸皮有些微疼,他也丝毫不在意。讷讷地出声:“你成了粮长,那现在的李家呢?” 赵老大呵呵一笑,小心收起官凭,无所谓的说道:“他的事情,与咱何干?” 赵老爹却是不赞同老大的话,缓缓摇头反驳道:“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这李家根本就是一头豺狼,他会心甘情愿的将粮长位置交出来?咱看不见得!” 赵老爹的神色有些凝重,这件事情对于赵家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对于李家来说,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李家担任粮长多年,在本地早就已经根深蒂固,势力庞大,根本就不是赵家可以比拟的。 “爹你多虑了,咱有官凭在手,从现在开始咱就是粮长,无论那李家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改变不了什么。”赵老大满脸的不以为然。 可是赵老爹却不这样想,只见他神色凝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是有官凭,但是官凭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李家趁你刚刚回来,立足不稳,直接对你下手,你又当如何?难道你要是出了事了,你手里的官凭还能够代替你当粮长吗?依老夫之见,事不宜迟,你还是连夜回去县城,等到县衙正式任命你为粮长,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后,你再回来,才算稳妥。” 老爹的话顿时给赵老大提了个醒,还别说,李家若是狗急跳墙,还真是有这种可能。而且,此时此刻赵老大也有些明悟,当初为什么县令没有立刻派人跟着自己一起来宣布自己的任命。而是要借故,拖上一日。 当初赵老大回家心切,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恐怕是因为自己得罪了县令,他才故意拖上一日,好给李家通风报信,故意留给李家对自己出手的机会。 毒辣! 赵老大还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弱不禁风的瘦弱老头,竟然还有着这样的鬼蜮伎俩。 想明白了之后,赵老大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冷冷的一笑,看向老爹安慰道:“爹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想要对孩儿下手?哪里有那么容易。” “双拳难敌四手,咱知道你不怕,但你还是避避吧。你有官凭在手,要不了多久就是名正言顺的粮长,没有必要留在家里冒险。”赵老爹现在已经将老大视为赵家的顶梁柱和希望,哪怕是让他冒着危险,他也不愿意老大出事。 赵老大闻言沉默,他知道只要他进了县城,自然是安全的。李家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在县城里面当街杀人。 但是这样一来,就将全家人都置于危险之中了,李家找不到他,自然会找他的家人。当然,赵老大也可以将全家人都带去县城,反正他现在有钱,全家人住客栈,住上几年也没有丝毫的问题。 但是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就留在家里,等着李家的人前来。他倒要看看,这李家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爹,你高估他们了。儿子在草原上,身陷数万大军的生死搏杀,孩儿都能够活下来,就凭李家人也想要咱的命?笑话!”赵老大不屑的说道。 老爹听了之后,劝说不下去了。其实他也知道,老大虽然是他的儿子的,但是毕竟已经离家多年。父子两人刚刚见面,不可能有多深厚的感情。老大不愿意听他的,也在他的意料当中。 闲谈了片刻,三人便带着各自的重重心事去休息。无论有什么,也要等到明日天亮之后再说。 隔日天光刚亮,老二媳妇就起来准备为家里人准备饭食。以前的时候,这个时辰是不用吃饭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嘛,家里有客人。他们可以不吃,但是客人不可以不吃。 岂料,老二媳妇一打开们,就远远的看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沿着小道,朝着自己家走来。 “当家的,不好啦,快起来......”老二媳妇被吓得大惊失色,连忙转身将破旧的门板给拍的震天响,提醒着众人。 众人听到动静,连忙穿上衣衫出门。 赵老爹看到十几个壮汉持枪带棒,气势汹汹的走进自己家院子,脸上浮现出阵阵畏惧神色。说话都带着颤音:“是李家的人,他们果然来了。” 赵老大见了,神色平静的看了李家的人一眼,回头见老爹脸色有些不太好,便挥手将他给挡在身后,自己迈出两步上前,背着手无所畏惧的面对所有人。 山字营的两人见来者不善,也几步走上前去。 三人并排站在一起,赵老大在中间,将赵家人给遮挡的严严实实。 李家为首之人穿着蓝大缎子,手里把玩着一方玉牌,站在一群人身后,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撺掇着想要挤占我这个粮长。原来就是你?你这个赵家的老大,都死出去几十年了,怎么没有死在外面,还敢跑回来作妖?你是不是以为,带着两个人,就能够在乡里横着走了?” 听到李家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诅咒赵老大客死他乡,赵老爹几人纷纷怒不可遏,明白了今日他们和李家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就没有第三种可能。 赵老大没有生气,只是眯眼看了出言不逊的那人一眼。笑眯眯道:“粮长?你现在已经不是了,咱才是这里的粮长。” 李家人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夜枭般地怪笑几声,“你是粮长?磔磔......在县衙没有正式告知我之前,我还是这里的粮长。在县衙没有正式任命你之前,你就不是。你想当粮长,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磔磔!” 赵老大眯着眼睛定定的看了李家人几眼,啧啧有声的说道:“以往侯爷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咱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说的就是你这种为祸乡里恶心老鼠。” “骂吧,痛痛快快的骂,现在不骂以后可就没有机会骂了。啧啧......还侯爷,你咋不说你见过皇上呢?”李家人猫戏老鼠一般看着赵家老大。 气定神闲的抱着说,戏谑的看着赵家老大,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以为凭空搬出一个侯爷出来,就能够把我给吓住,饶你一命?做梦呢吧,今天你就算是把天王老子搬来了,你一样要死。” “要我死?就凭你?”赵家老大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一字一句的讥讽道。看向李家人的时候,就好似朝着他射去两柄利剑一样。 李家人陡然心里一惊,被赵家老大的目光给吓的后退一步。被赵家老大一个眼神吓退,他顿时感觉脸色发烫,一股怒气上涌,恶向胆边生。 猛然挥手,狞笑道:“上,都给我上,给我打死他。” 李家人一声大吼,身边的家仆就蠢蠢欲动的举着家伙什就要冲上来。 “大胆,咱是粮长,光天化日之下对咱动手,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赵老大一声大喝,顿时将一众家仆给喝止住。 李家人神色狰狞笑起来,狷狂地笑道:“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给我杀!” 面对李家人的号令,家仆纷纷狂笑着就要冲上来。 “砰!” 就在家仆们冲了几步的时候,一声巨响在院子当中炸响,把所有人都给惊了一下。 就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家仆摔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一条腿,发出凄厉的惨叫。 赵家老大手里举着左轮,黑黢黢的枪口还有丝丝缕缕的青烟没有散去。 站在后面的赵老爹看的很是清楚,老大手里的东西就是从他那不让妞妞碰的牛皮匣子里面拿出来的。 对了,老大说过,那里面装的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难道就是这个? 所有家仆都呆呆的看着同伴在地上打着滚,翻来覆去的哀嚎,可是他们却纷纷暗暗咽了咽唾沫,没有一个再敢上前一步,更加没有人敢去帮地上那人。 “火铳?”李家人顿时瞪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声色俱厉的指着赵老大说道:“你竟然敢私藏火铳,这是死罪,你死定了!” “哼!咱这左轮可不是私藏,再说了你也定不了咱的罪。”赵家老大昂首挺胸道。懒得再和李家人纠缠,怒骂道:“识相的赶紧滚,要不然下一次咱就照着你们头颅打过去,要你们的命!” 家仆看到火铳的威力这么大,一下就将一个人放倒。这些人打打顺风仗还可以,一见到硬茬子瞬间就怂了,暗暗后退一点,想要随时找机会开溜。 “给我上,火铳只能够开一次,他开了一次就没用了。给我上,打死他每人赏银十两。”李家人见事情不妙,连忙想要揭开赵家老大是在狐假虎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家仆们听到赵家老大的火铳没用了,又被赏银给刺激的两眼通红,顿时就要再次冲上来。 赵老大没用丝毫犹豫,抬手一枪朝着李家人的耳朵打去。再次枪响的同时,李家人脑袋处爆出一团血花。 李家人见火铳对着他的头颅爆出一团火光,听说过火铳威力的他,顿时陷入了失魂落魄当中,就连耳朵上的伤痛,都没用能够让他感到分毫。 他只感觉心里又一道重复不断的警钟在猛然敲响,“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等到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李家人惨叫连连,慌乱无比的双手在头上乱摸。摸了一阵,没有摸到头上的伤口,才怔怔的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还活着?” 下意识的放下手,忽然看到满手的鲜血,顿时被吓得四肢抽搐绷弹起来,“啊......啊!啊~” 两条腿在地上胡乱的蹦跶,拼了命的想要借此远离赵家老大。裆部的衣衫飞快给浸湿一大团,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迹。 家仆们看到家主被整成这副模样,顿时心有余悸的就想要溜走。 就在这个时候,赵家老大见这些家仆还站在面前,顿时抬手朝他们脚下开火。 “砰~砰~砰~” 地上碎石崩飞,吓的一众家仆魂飞天外,惊叫连连的将手里的东西扔下,亡命的朝着远处奔逃。 顷刻之间,院子里就剩下李家主一个人。 赵老爹从头看到尾,到现在都还处于发愣之中。原本老大对李家的报复不屑一顾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老大托大。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老大竟然真的凭借着一己之力,便将李家人彻底击溃。甚至,连老大的两个同袍都没有出手帮忙。 或许两人早就知道这些人不会是老大的对手,因此才没有出手的......赵老爹如是想到。 同时忍不住朝着老大手里的火铳看了一眼,样子虽然奇怪了一点,但是异常明亮的反射处白光,让人看着有种奇特的美感。 老大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赵家老大,提着左轮,满脸微笑,一步一步朝着李家主走去。 这个时候的李家主对赵家老大充满了恐惧,就连他脸上的微笑,在李家主看来简直就是比恶鬼的狞笑还要让他感到害怕。 “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手忙脚乱的想要逃跑,但是他的两条腿却不受控制的瘫软下来,无力的在地上蹦跶。 就在赵家老大要走到李家主面前的时候,一旁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赵粮长,别来无恙。” 赵家老大顿住脚步,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人,脸上笑意未变,笑吟吟道:“敢问大人贵姓,咱们好似没有见过吧?” “哈哈哈,赵粮长没有见过某家,但是某家却是见过赵粮长的。”来人自来熟的未语先笑,继而点头解释道:“某家姓张,添为这石泉县捕头。” “在下见过张捕头。”赵家老大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浓,抱拳朝对方一礼。 甚至就连这张捕头为何会在这里,并且恰逢其时的站出来将自己拦下,赵家老大都有些明悟。 显然这张捕头是早就暗中躲在一旁的,为的无非就是看看自己的结局如何。如果自己被李家主派人打死,那或许这位张捕头根本就不会出现。或许就算他会出现,那也是在李家人全都走了之后。 姗姗来迟嘛,这也是捕快的基本操作。 但若是自己反败为胜,那他就跳出来阻止,甚至是当场包庇李家人都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这位张捕头为什么没有跳出来包庇李家主,赵家老大从他目光频频落到自己手里的左轮上,多少猜出来一些。 张捕头得了县令大人的命令,原本的确是准备包庇李家主的。可是他在看到左轮的威力之后,无论如何在赵家老大面前都不敢把包庇的话给说出来。 赵家老大也不理会张捕头,抬手将弹舱打开,把打掉的子弹壳倒出来收好,然后又将子弹一颗一颗的按进去,重新合上。  正文 一千四十四章 小年得意 看着赵家老大的动作,张捕头心头一凝,就好似被猛兽给盯住了一样,不禁暗暗有些畏惧。他刚才躲在附近看的清清楚楚,这赵老大手上的火铳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不仅威力要比他知道的火铳还大不说,而且竟然能够接连不断的开火,不需要重新上药。 嗯......也不是不需要......从赵老大刚才一个一个的把黄灿灿的东西按进火铳里看来,这火铳的要和寻常的不一样,那一个个黄灿灿的东西就是这火铳的火药? 赵哥提着左轮就要再次上前,却被张捕头站出来挡住。 “你敢拦我?” 张捕头闻言眉头皱了皱,在这县里敢和他这样说话的人可没有几个。不过看了一眼赵老大手上的火铳,张捕头决定以后在自己的名单上再加上一人。 “赵兄不要误会,某家可没有要与你为难的意思。某家奉县老爷之命,前来向赵兄宣布你继任粮长的事情。”张捕头说着转过头,朝着被完全吓住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李家主一眼,回头低声向赵老大说道:“今日是赵兄的好日子,还是不要见血为妙。” 赵老大也没有想过要杀人,要是他有这个打算的话,刚才就不会朝着李家人的腿上下手,而是直接对着胸口开火了。 见张捕头连消带打的想要做和事佬,赵老大也正好趁机下台阶。一脸不善的瞪了李家主一眼,慢慢的将左轮收了起来。 张捕头见赵老大这么给他面子,顿时高兴的拱手致谢道:“赵兄,多谢了,什么都别说了,以后在县里你就是我张某的兄弟,有用得着某家的地方,只管开口。” 说罢,回头朝着李家主厌烦的呵斥道:“赵兄开恩,今日不和你计较,还不快滚?” 李家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手脚并用像狗一样蹿了出去,头也不回的逃了。 见李家主跑了之后,赵老大笑容和煦的朝张捕头拱手说道:“有劳张捕头专程跑一趟,请入内说话。” ...... 张捕头不仅当中宣布了县衙多赵老大粮长的任命,同时还在赵老大的盛情邀请下去了赵家。看到赵家的房屋破旧,还热情的表示他知道有人想要卖宅子,可以为赵家打听一二。 赵老爹从来没有见过高高在上的捕头大人竟然会有对他和颜悦色的时候,虽然对张捕头的提议有些心动,但还是觉得自家人建要便宜很多,于是便好言婉拒。 可是张捕头却是不依不饶,直说这宅子的价钱便宜的很,也就是他消息灵通才知道,若是传来出来早就被人给买走了。 价钱有多便宜呢? 一贯!前塘后院的宅子竟然只卖一贯! 一贯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当然你要是换成是一般人,你也没有机会买到,甚至是连听到这样破天荒价钱的机会都没有。 赵老大顿时明悟过来是怎么回事,便伸手拦住老爹,点头答应下来。当场交割清楚,钱货两讫,拿到房契之后,赵家当天就搬进了宅子。 赵老大回来满打满算也才一天一夜,就让赵家人彻底翻身,住进了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宅子里面。 安顿下来之后,赵老大便着手开始按照镇海侯的吩咐开始打探消息。或许以前他说话没有人会听,但是现在他有了粮长的身份之后,想要打探些消息简直不要太容易。 ...... 韩度一路将眼线洒下去,总算是一步一步来到了西安城。 站在高处远眺西安,隔着丝带般的薄薄轻雾,匍匐在大地上的西安城雄浑的气势和千年传唱的神秘,顿时一览无余的展现出来。 “十三朝古都,果然是不同凡响。”韩度驻马,目光一点点地扫过远处的古都,不由得为之赞叹。 以为韩度没有亲眼见过西安,现在看到了之后,才能够明白为什么历代帝王,有那么多人竟然都选择在这里定都。 看够了之后,韩度一勒缰绳,大军缓缓朝着古城而去。 陕西布政使司衙门,布政使姜承灵一大早就带着左右出城,准备迎接朝廷钦差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等到太阳中天,也还没有看到钦差的影子。 “这钦差究竟在搞些什么,今日还来不来吗?”左参议梁海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有些抱怨的问姜承灵。 姜承灵心里也是满肚子的火气,见梁海抱怨,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抱怨那也不应该在本官面前抱怨啊,你有怨气,难道本官就没有?’ 好在姜承灵自持修养过人,没有和梁海计较。 不过梁海好似越是等待,就越是对钦差不满。靠近了一步,低声地向姜承灵说道:“不过大人,你说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本来就是因为秦王多有不法之事,朝廷才派人来调查。可为什么来的不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而是一个侯爷?” 提起这个,姜承灵也是对此非常的不满。抱着双手冷笑两声,看着梁海说道:“还能够是为何?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梁海咂摸了两下姜承灵的话,忽然若有所悟的说道:“大人的意思,是皇上故意如此的?” “自然是如此,皇上若是真想要追究,为何不派个正直大臣前来?朝堂上难道就连一个能臣都找不到吗?”姜承灵摇摇头,冷笑两声。显然他对于皇上的做法,也是带着不满情绪的。 “偏偏要找一个勋贵前来,勋贵里都是些骄兵悍将,这些人大多数都和秦王认识,到时候肯定会偏向秦王,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想要包庇秦王嘛。” “这......皇上怎么能这样?”梁海眼含失望,对皇上的做法极为抗拒。在他看来,应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才是正道,怎么能够如此明目张胆的想要包庇秦王呢? “哼哼,你看着吧,这位钦差一来肯定会以查无实据为借口,就此将秦王放过。”姜承灵好似已经看到了来人会是一副什么模样的嘴脸,摇着头朝梁海叹气。 而且在姜承灵得知,这次来的镇海侯还是一位少年侯爵的时候,心里的预感就更加的强烈,皇上对秦王的包庇,简直就是明目张胆,连一丝遮掩都没有。若是换成一个年长的勋贵,姜承灵都还要好受一些,毕竟这样的人也是见过民间疾苦,对于秦王不会一味的包庇。 但是镇海侯少年得意,我行我素之下,恐怕根本就不会去看去听百姓的惨状,直接就会肆无忌惮的为秦王开脱了。 “报......” 就在两人聊着的时候,一骑快马从远处奔到眼前。 “钦差大人已经据此不到十里......” 听到钦差终于是来了,姜承灵也不管其他,先让所有人打起精神来,万万不可在钦差面前出丑。 虽然早就听说过这钦差是位侯爵,但是姜承灵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是带着一支大军前来的。又不是要大仗,带着这么多大军干什么?寻常钦差也就是带着点随从,以及几十个护卫就行了。 一股明晃晃来者不善的气息,扑面而来! 韩度跃马扬鞭,直接策马奔袭到姜承灵面前才勒马瞬间停下。人马合一高高仰起,一股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瞬间笼罩在众人身上。 如此无礼和肆意妄为的动作,不管是谁都对骑在马背上的韩度,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彻彻底底将他归到承蒙祖上福荫的纨绔子弟一类。 韩度一脸微笑的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来迎接自己的一行人,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姜承灵不得不低下头来,拱手一拜道:“下官陕西布政使姜承灵,率布政司诸位拜见侯爷。” 见姜承灵低头,韩度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意张狂。完全体现出了一个少年得志,胆大妄为的勋贵形象。 翻身下马,韩度走到姜承灵面前,故意咳嗽两声,假模假样的做出一番礼贤下士的态度,朝着姜承灵虚扶一手:“姜大人辛苦,快快起来吧。本侯韩度,见过诸位。” 韩度如此敷衍的态度,瞬间便遭致其他人的不满。不说姜承灵论年纪肯定是韩度之上,就算是尊老,韩度也不应该如此托大的让姜承灵拜完了才让他起身。就算是论官员之间的礼节,韩度也是极为失礼。 按照惯例,他虽然爵位要高于姜承灵,但是姜承灵毕竟也是朝廷正三品大员,真正的一方诸侯,再加上年纪,韩度应该与他平等相待才是。 就连姜承灵都是满肚子的恼火,同时心里对于韩度的到来,深深的感受道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气氛。韩度此举简直就是将他的目的昭然若揭,姜承灵自然不得不开始担心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和韩度理论这些个的时候,姜承灵压抑心中的火气,面不改色的笑着朝韩度拱手道:“侯爷不远千里而来,一路风尘仆仆,甚是辛苦,下官已经备好酒席,恳请侯爷赏脸。” “哦?好说,好说。”韩度露出一个你很上道的表情,朝着姜承灵递了一个眼色。 “侯爷,请!”姜承灵侧身让开,微微躬身伸手示意。 “恩~”韩度鼻腔里面淡淡的哼出一声,当仁不让的背着手,昂首挺胸的走在所有人前面。 从头看到尾的梁海,对韩度的态度极为不满。见他走远了几步,不由得凑到布政司使大人耳边,疑惑的问道:“大人,这侯爷怎么是这副德性?” “收声!”姜承灵也没有想到梁海竟然会如此耿直,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连忙给了他一个眼神将梁海的话止住。 随后微微摇头,一阵叹息,说道无奈叹声道:“袭爵的人有几个不张狂的?这位还如此的年轻,恐怕是个从小到大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根本没有吃过亏的主。这样的人心眼最小,最是斤斤计较。咱们还是小心点吧,不要得罪了他惹来麻烦。” “皇上怎么会派这样的人来调查秦王的事情?”梁海嘴上像是没有把门儿一样,心里有不满,直接就说了出来。 姜承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说。 梁海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致歉道:“是下官失言。不过这样的人若是包庇秦王,那咱们早晚都要和他对上,即便是想要不得罪他都不可能。” 说罢,梁海双眼目光灼灼的看着姜承灵,想要看清楚他的态度。 姜承灵脸色开始充满着无奈,可是随后他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便变得坚定。 梁海见了,脸上顿时展露笑容。他已经知道了姜承灵的选择,心里很是满意。 一处早就将闲杂人等清空了的酒楼,不用看招牌,韩度都能够知道这肯定是西安城里最著名、最好的酒楼。 一行人依次入内,门口还有人把守,禁止闲杂人等前来打扰,甚至连站在大街对面想要朝酒楼里面看稀奇的百姓,都被守卫给驱走。 韩度走在最前面,径直来到最高的一层楼上。 姜承灵在韩度身旁不断的挥手指路,来到一件宽大的雅间里面。 姜承灵是东道主,原本应该由他当仁不让的坐上首席位置,可是他却偏偏要和韩度推辞一番。“侯爷,请上座!” 原本姜承灵以为韩度会客气一番,然后反过来请他坐上首席位置。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韩度竟然随意的点点头,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韩度的举动让姜承灵有些眼神呆滞,他都不知道该说韩度什么好了。 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明白韩度为何要如此托大。 见气氛尴尬的就快要凝出水来,姜承灵只好话语顿涩的朝众人说道:“诸位,都,入座吧。” 一众官员心里有火气又不好发作,只好依言按照顺序一一落座。 韩度淡笑着坐在首席位置上,好似对于其他人纷纷投来的眼神不屑一顾,自顾自的等着开席。 既然首席的椅子被韩度给坐了,姜承灵只好坐在原本给韩度准备的位置上。为了缓和气氛的尴尬,姜承灵主动端起酒杯,朝韩度说道:“陕西偏远之地比不得京城繁华,区区粗野酒菜,还望侯爷不要嫌弃。” “还行吧。”韩度笑了笑,点头说道。 有了先入为主的将韩度视为一个纨绔子弟,众人现在对于他的无礼......嗯,竟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都觉得,这才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做派。 姜承灵说是粗野酒菜,那只不过是自谦的说法。就这桌子上的这些美味佳肴,不知道陕西有多少百姓,一辈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加别说是亲自吃了。 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真的点头认同下来,这莫不是给棒槌吧? 梁海对韩度来西安的目的有些猜测,不由得皱眉沉下脸来。从现在韩度的种种举动来看,皇上派他来此,说不定还真的就是打着胡搅蛮缠,包庇秦王的主意。 要不然,若是真的是为了调查清楚秦王的种种不法之事的话。以皇上的英明,不可能派这么一个混不吝来这里。 姜承灵都被韩度给整的无可奈何了,也不和韩度生气,转身朝着众人招手,说道:“来,咱们敬侯爷一杯,为侯爷接风洗尘。” “敬侯爷~” 韩度举杯转了一圈,回敬了众人。 “干!” 韩度笑着喝了一口,酒刚入喉韩度脸色就是一变。 旁边的姜承灵看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捋着胡子,颇为自得的笑道:“侯爷,这酒不错吧?” 韩度刚才酒一入口,他就知道这酒是怎么回事了。这就的烈度比不上神仙醉,但是却要远超寻常的酿造的酒水。 而且韩度还清楚的品尝道,这酒里带着一股生水的怪味。这是高度烈酒,兑水太多之后,才会有的味道。当然,这股味道对于喝惯了低度酒的人来说,他们是尝不出来的。 这就有问题了,蒸馏酒的秘方只有自己有,就连宫里的酒水都是自己提供的。连老朱都不可能酿造出高度烈酒出来,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高度烈酒? 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有那个百姓瞎猫碰到死耗子,稀里糊涂的将高度烈酒酿造出来了,他又必要故意兑水吗? 完全没有必要! 兑水之后,无论是口感,还是滋味都要差原本的太多。酿酒的人不是傻子,明明可以卖最好的,却非要故意那次品出来卖。 而且,这将高度烈酒兑水的做法,在韩度看来更加像是在......掩人耳目! 至于为何有人想要掩人耳目,道理很简单,那就是他们的秘方来路不正,他们一定知道这秘方是从谁的手里来得,而且此人他们还惹不起。只有这样,这些人才会退而求其次,放在更好的酒水不卖,白白自砍一刀,卖些次品。 想到这里,韩度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 强忍着嘴里的一股生水的怪味,韩度顿时将酒囫囵咽下。脸上还挤出非常满意的笑容,赞叹道:“好酒,真是好酒!这酒叫什么名字?”  正文 一千四十五章 玉冻春 迫不及待的样子,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韩度对这酒是极为的满意。 这让从见到韩度以来,就一直被韩度不屑一顾多次鄙视的姜承灵,感觉他总算是扳回来一局。笑吟吟和韩度解释道:“此酒乃是玉冻春,是西安城内最好的酒。听说京城也有一名酒,名唤神仙醉,侯爷久居京城显然也是尝过这神仙醉的。不知道以侯爷的看法,这神仙醉和玉冻春,孰优孰劣啊?” 说罢,姜承灵哈哈大笑,转头看了所有人一圈。 这些人当中,有的附和着姜承灵笑了笑。有人却是带着满脸不满的看着韩度,认为这位纨绔的嘴里,恐怕冒不出什么好话来。 可是让众人大为意外的是,韩度竟然真的沉吟下去,就好似在回味神仙醉的问道,认真的在和玉冻春比个高低一般。 几息过后,韩度看向姜承灵颔首笑道:“玉冻春?好名字,这酒也很是不错。和神仙醉,应该是不相上下吧。” 听到韩度如此赞赏这酒,姜承灵都不由得愣了几下,简直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就韩度一到西安,就看什么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好似这西安城里就没有能够让韩度看的上眼的东西。没有想到,他竟然对这酒的评价这么高? “侯爷,不会是在诓本官吧?”姜承灵语气狐疑,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韩度笑了笑,淡淡的问道:“怎么?你不信本侯的话?” “岂敢,岂敢。侯爷的话,本官自然是相信的。”姜承灵笑着打了个哈哈,也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是真的对这酒水非常满意。 想想也是,从韩度一开始的表现来看,若是这酒水不能够让他满意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嗤之以鼻,哪里还会有半个字的好话? 端起酒杯和姜承灵碰了一下,韩度一口喝干。见姜承灵没有防备,韩度似无意之间的问道:“这就不错,可是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姜承灵也没有多想,便随口给韩度解惑:“这是近两年才出现的,以前一直没有,侯爷不可能听过。咱们现在坐的这酒楼,原本只不过是一个有点名气的酒楼,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可是自从有了这玉冻春之后,短短一年不到就腰身一变,成了西安城里最有名的酒楼。” 韩度顺着姜承灵的手指,将这屋内环视了一遍。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这屋内好似刚刚翻新过不久,多半是因为在生意好起来之后,才翻新的吧。 两年......时间也对的上,果然是摇身一变啊......韩度暗暗记下。 主动举杯和姜承灵喝了起来,边喝酒边闲聊着问道:“哪这酒究竟是哪里酿出来的?看到如此好酒,本侯都见猎心喜,想要带几坛回去了。” “谁酿的酒,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不过侯爷若是想要酒的话,那也简单,包在本官身上。到时候本官给这酒楼说一声,让他们为侯爷准备几坛便是。”姜承灵大包大揽的应承下来。 像韩度这样的钦差大臣,到了地方之后,张口要金要银的多了去了。像韩度这样只是要几坛子酒的,倒反而是少见。 这玉冻春一坛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对于姜承灵来说也不算什么。 “那就多谢大人了。”韩度也满意的笑了起来,朝姜承灵拱手道。 姜承灵见韩度如此痛快的收下,不知不觉的就和韩度亲近了些,凑近韩度耳边说道:“这酒是谁酿的,没有人知道,不过本官倒是听说过一件事。” 姜承灵故意顿了顿,一脸笑容的看着韩度。 韩度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靠近姜承灵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大人是否方便告知?” “这有何不方便的?”姜承灵连忙大度一笑,随后边凑近韩度,附耳细语道:“本官听说,曾经也不是没有打这玉冻春的主意。有人想要打探到这玉冻春的来路,边派人跟在酒楼的人,想要知道他们是在哪里拿的玉冻春。结果你猜怎么样?” 韩度心里已经对结局有些不看好,因为如果结局好的话,那现在西安城内就应该不止一家卖这酒才对。 “怎么样?”韩度故作好奇的顺口问道。 “听说不管是去查探的人,还是派人的人,都在无声无息间消失无踪。”姜承灵语气带着几分神秘。 韩度见姜承灵说的非常轻松,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反而心里对他冒出几分怀疑。 西安城失踪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姜承灵作为布政使,如此轻描淡写的做派,本就值得怀疑。 想了一下,韩度没有贸然先入为主的将自己的猜测给当成是圭臬,而是继续好似无意间的问道:“大人就没有查过此事?” “查过,怎么没有查过?在本官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官若是不查,如何向朝廷交待?”姜承灵先是昂首挺胸地说道,语气当中甚至带着微怒,可以想见当初他的盛怒。 “可是,派人查了一个多月,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再加上民不举官不究的缘故,本官也不可能将大量的人手放在一件毫无头绪的事情上,慢慢的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了。”姜承灵撇撇嘴,几滴透明的酒水沿着他的胡须滑落下来。 不过被韩度接二连三的问起此事,姜承灵不免有些狐疑韩度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韩度见姜承灵满眼疑惑的看着自己,边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了,笑着勉强解释了一下:“本侯也是兴之所至,随意问了几句,纯属好奇,纯属好奇......” 边说着,边举杯敬了姜承灵一下。 姜承灵见了也没有多想,他也不认为在京城里的韩度,会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随之将事情抛到脑海,专心致志的和韩度喝起酒来。 一夜酒宴,宾主尽欢。 隔日,韩度照着惯例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来到布政使司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响午了。 韩度走进去,来来往往的官吏脚步匆匆,连和他打招呼的都少。 不少官员昨天晚上都看不习惯韩度目中无人的样子,因此他们今日也吩咐下面的官吏,对于韩度不要有什么客套。县官不如现管,顶头上司的话, 这些底层官吏自然无不遵从。 这便造成了韩度现在的窘境,穿着一身侯爵服饰的他,走进布政使司衙门,竟然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韩度脸上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恼怒和不满出来,正当韩度想要震怒的时候,梁海从一旁站了出来。 朝韩度拱手道:“下官布政使司左参议梁海,见过侯爷。” 左参议......这也从三品的高官,在布政使司的官职只在布政使姜承灵之下。 韩度正好顺坡下驴,故作有怒不能发,非常郁闷的和梁海说道:“原来是梁大人,本侯记得你,就昨晚就坐在姜大人身边。” “侯爷好记性。”梁海点头笑着随口恭维了韩度一句。 韩度傲慢的仰着下巴,有些不满的说道:“姜大人不是要本侯今日来找他的吗?本来来了却见不到他的人影,这是什么意思,不把本侯放在眼里吗?若是真是这样的话,那本侯回京之后,可要上奏皇上,好好说道说道。” 勋贵可以随时向皇上上奏,对于韩度说要上奏的话,梁海没有丝毫的怀疑。不过他也完全不惧怕韩度,勋贵上奏皇上的奏折不知道有多少。以勋贵的水平,这些奏折皇上现在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无。韩度即便是上奏,那也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丝毫的风浪。 不过,韩度的面子梁海还是要给的,要不然他就下不来台。 梁海微微躬身,致歉说道:“侯爷见谅,布政使大人一大早就等着侯爷了。可是左等右等,都没看到侯爷前来,大人便先去处置政务了。” 韩度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睡到日上三竿,而其他肯定天光未亮就起床开始点卯了。 “咳咳,”韩度咳嗽两声,掩饰一下自己脸上的尴尬之色,岔开话道:“那现在呢?本侯是否可以见到姜大人?” “当然可以,姜大人随时都恭候着侯爷。请侯爷跟下官来。”梁海也乐的如此,让开身为,示意韩度先行,送着韩度来到姜承灵所在的大堂内。 姜承灵见到韩度走进来,顿时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前来。 寒暄过后,姜承灵笑着向韩度说道:“侯爷来的正好,本官这里正好整理了一些当初秦王的不法之事,被百姓状告的案牍,正好可以给侯爷先看一下。这里只是一部分,其他的还在整理当中。侯爷放心,只要一整理出来,本官就立刻给侯爷奉上。” 韩度听了,脸色却陡然一变。连到了唇边的茶水都来不及喝了,猛然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韩度豁然站了起来,脑袋高高仰起,目光透过虚着的眼皮缝隙,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承灵两人。 不以为然道:“案牍?什么案牍?” 姜承灵看到韩度的态度,心里顿时一沉,原本不好的预感没有想到竟然会成真,这韩度果然是来包庇秦王的。 胸膛急速提起,深深地吸了口气,豁然睁开眼睛,姜承灵目光坚定的看着韩度,沉声道:“秦王自从就藩之后,就在王府里大兴土木,而且为了凑集钱财,还不止一次的横征暴敛,致使百姓怨声载道,更有甚者,有数百百姓更是被逼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好了,不要说了!”韩度目光冷厉的看着姜承灵,怒而喝道打断了他的话。 堂内的空气凝固的如同钢铁一般,无论是韩度,还是姜承灵和梁海都是一动不动,整个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半响之后,韩度声音低沉缓慢的说道:“秦王殿下乃是亲王,一群百姓竟然胆敢如此已修复上,还状告秦王?不过是些莫须有的理由,就能够状告秦王?这不是想要欺君吗?” 听到韩度不仅没有丝毫为百姓做主的意思,反而一味的想要包庇秦王,甚至不惜对百姓反咬一口。 姜承灵顿时勃然大怒,眼中喷火的喝道:“侯爷,秦王诸多不法之事,证据确凿......” 韩度十分的不耐烦,还没有等姜承灵说完,便挥手粗暴的打断他的话。随手拿起一本案牍,走马观花的翻了几下,便冷笑着说道:“什么证据确凿?这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就胆敢说秦王不法?谁给你的胆子!” 韩度气愤的将案牍重重的扔在长案上,对这所谓的证据完全不屑一顾。 姜承灵和梁海两人看到韩度如此态度,看着案牍从韩度手里飞出去,落到长案上蹦跶了两下,最后掉落在地上,两人的心就不由自主的跟着案牍一起掉在了地上。 “侯爷,下官等人所言句句属实,秦王殿下的确是在此横征暴敛,甚至有百姓上门向秦王讨要说法,还被秦王府的守卫给打死了一个。”梁海有些痛心疾首的看着韩度,双手颤抖着说道。 捧起长案上的案牍,涩声道:“侯爷,这些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千真万确的呀!” 面对梁海的痛声疾呼,韩度只是轻蔑的“切”了一声,满脸不屑的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这些案牍都不过是人写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要陷害秦王,才编造的这些东西出来呢?说白了,这些都不算是证据。没有证据就敢状告秦王,这些刁民的胆子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诬告亲王可是大罪~” 韩度看着堆放着的案牍,脸上不禁露出狠辣嗜血的笑容。还故意侧头看向两人,将自己的凶恶一面展现在两人眼前。 韩度见两人下意识的一缩脖子,顿时感到十分满意。背着双手,趾高气昂的走了。 姜承灵和梁海两人看到韩度的笑容,只感觉道心都好似被一只鬼手给抓住,彻骨的冰寒冻结了他们的念头,连阻拦韩度都做不到,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真被大人给说中了。这韩度来西安,就是为了包庇秦王,就是为了帮秦王脱罪的。”梁海恨恨的看着韩度离开的方向,心里十分的恼怒。 秦王奴役百姓,致使数百户倾家荡产卖儿卖女。韩度不为这些可怜的百姓做主倒也罢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不问青红皂白的便一口否定百姓的告状。 姜承灵朝着梁海摆摆手,示意他少说话,一手按在扶手上,慢慢的坐下来,感觉有些身心俱疲。 长叹一声,看着梁海说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韩度来此的目的,咱们不是早有预料吗?现在,也不过是证实了咱们的猜测而已。” “大人可有定计,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度颠倒黑白,把过错推到百姓头上吧?”梁海一想到韩度可能会做的事情,顿时又焦急又恼怒。 “就凭他一个毛头小子,就想要在本官的地盘上为所欲为?哼,还早了点!”姜承灵对韩度也是十分的恼怒,不仅从头至尾都对他没有丝毫的尊敬不说,现在更是口出狂言,想要在他面前颠倒黑白。 他若是不反击,那还真让人以为他这个布政使,是泥捏的呢! 抬眼看向梁海,姜承灵皮笑肉不笑地吩咐道:“他韩度不是说这些案牍不能算是证据吗?那咱们就给他找些算是证据的。” “大人是想......”梁海忽然一阵明悟,对于姜承灵的想法有了几分猜测。 姜承灵没有顾虑太多,点点头涩然一笑道:“那咱们就帮他一把,把人证物证给韩度找齐了!” “大人神机妙算,只要咱们将人证物证给他韩度摆在眼前,大庭广众之下任由他巧舌如簧,也不可能颠倒黑白!”梁海抵掌而笑,和姜承灵一拍即合。 甚至都不用姜承灵吩咐,梁海便直接说道:“下官这就去办。”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转身,去收集人证物证去了。 姜承灵这才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淡定的抿了一口,眼睛微闭,享受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韩度回到驻地之后,并没有操心秦王的事情。反正诱饵已经抛下,不出意外的话,事情会照着自己设想的方向前进的。 倒是玉冻春的事情,让韩度难得的脸上露出凝重和后怕的神色。 当初韩度为了赚钱,将劣酒蒸馏出高度烈酒。这件事情只有一个人知道,若是真是他出了问题,那现在镇海侯府上的家人全部处于危险当中。 可是韩度面对这种可能,却完全没丝毫的办法,更加不能直接回京。自己本来是来此处理秦王的事情的,若是事情还没有处置妥当便急匆匆回京,那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那人,自己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这简直就是自己亲手把家人给推到了危险当中。  正文 一千四十六章 惊变 不能急,更加不能贸然回京......要想回京也必须要等到将秦王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而且在这过程中自己还不能够表现出丝毫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韩度深吸一口气,如是想到。 同时梁海也在拼了命的寻找当初被秦王弄的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那些人,既然韩度想要包庇秦王,甚至还带着大军前来,想要借此将陕西布政使司强行压下。那他就将所有证据全部找出来,他倒是想要看看,在铁证如山之下,韩度还敢不敢肆无忌惮的包庇秦王。 韩度也没有闲着,自从到了西安之后,便开始不断的收到来自各县的消息。这其中秦王在封地的所作所为,被传的五花八门。 什么酒池肉林啊,什么歌舞升平啊......这些都是小儿科...... 甚至还有传言说秦王无比好色,一晚上就要让一百个黄花闺女伺候。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开什么玩笑呢,一晚上一百个,朱樉就算是有这个胆,他也没那个身体啊,他就算是有这个心,那他的肾也不答应啊。 而且传闻朱樉和邓氏恩爱非常,除了邓氏之外,朱樉根本就没有亲近过其他妃子,就连秦王妃都被他给软禁起来,不肯相见。如果这样朱樉都是好色成性,那天下就没有用情专一的人了。 要是朱樉真的一夜御百女那倒是好了,恐怕他早就油尽灯枯魂飞天外,也不用自己在这里为了他苦心谋划了......韩度暗暗叹息一声。 西安城内最有名的青楼,整个青楼都被韩度豪气的包下,接连数日,韩度完全把青楼当成了家。每日都在大摆酒宴欣赏歌舞,完全符合一个从京城来的纨绔子弟形象。 教坊司的经历让韩度在这种场合简直是如鱼得水,哪怕是花丛老手看到韩度的做派也只得甘拜下风叹服。 这一日,梁海带着一些东西急匆匆的赶到青楼。楼内歌舞升平,香烟和香艳缭绕,给他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看到眼前的莺歌燕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于韩度的反感又增加了一层。这种烟花之地,虽然梁海也并不反感,甚至他也不止一次的来过,但是像韩度这样完全将这里当成了家一样,一刻不离如同色中饿鬼的做派,还是让他打心眼里鄙视。 不过鄙视归鄙视,该进还是要进的,要不然梁海都没有办法见到韩度。躲开门前两个花枝乱颤的妖娆女子,避开她们朝着下三路招呼的嫩手。梁海连忙走过前堂,直奔韩度坐在的楼台而去。 来到楼台外面,耳边只闻得阵阵莺声燕语,让人情不自禁的小腹一热血脉喷张,推杯换盏之声连绵不绝。推门而入,只见十几个身穿轻薄丝绸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松纱衣年轻女子,正有的奏乐,有的跳舞,有的依偎在韩度怀里饮酒,更有甚者将酒喝在嘴里,然后露出调皮的笑容,用舌尖一点一点的渡到韩度嘴里。为了不让酒水洒落,每次都只能够渡上一点点,巧舌一进一出,一触即分的温柔感,让人流连忘返。 高台内灯火通明,梁柱上被金漆勾勒出古朴纹路,让人沦陷在金碧辉煌的云山幻海。 看到梁海进来,韩度也是一如方才一样陷在温柔乡里不愿意起身。更加没有让歌舞停下,只是慵懒的瞥了梁海一眼,笑道:“梁大人来的正好,陪本侯喝两杯。” 梁海脸色阴沉如水,那里有和韩度喝酒的意思? 见梁海板着脸,韩度顿时觉得甚是无趣,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做起身来,一脸不耐烦的看向梁海,心不在焉的道:“说吧,找本侯有何事?” 梁海没有开口,只是淡笑着看来左右的歌姬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侯爷就让本官在这里说出来?” 韩度知道梁海来此,多半是为了秦王的事情。也觉得有这些歌姬在,不好谈论此事,便无奈的拍拍手说道:“你们都先出去。” 等到众多歌姬退出去之后,看着一脸严肃的梁海,韩度嬉皮笑脸地说道:“梁大人这是干什么?本侯可没有得罪过你吧,为何要来打扰本侯的雅兴?” 梁海禁不住哼了一声。 韩度听了脸色顿变,沉下脸来,目光冷厉的看着梁海,冷笑道:“怎么?梁大人有何见教?” 梁海虽然对韩度的所作所为都看不上眼,但是却不敢和韩度正面冲突。将肚子里的火气憋下,转而说道:“侯爷来此是为了查证秦王的事情的,还请侯爷不要沉迷于享乐才是。” 韩度见梁海退让,也没有得理不饶人。摊摊手笑道:“秦王的事情,本侯自然会查。不过本侯来了西安才发现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有人上奏弹劾秦王在这里有诸多不法之事,但是本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些事情都年月久远,一时半会儿恐怕查证不清楚。” 梁海听完,心里怒火高涨,怔怔的看着韩度。见过不要脸的,但是他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韩度来了西安之后,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整日在青楼流连忘返,这那里是有想要认认真真查案的样子? 姜承灵认为韩度想要包庇秦王,甚至会故意拖延查案的话语,再次在梁海耳边回荡。 深吸口气,梁海强忍着满肚子的火气,朝韩度说道:“侯爷整日在这青楼里面,看着可不像是要查案的样子。” 顿了顿之后,梁海继续说道:“若是侯爷觉得查证困难,不如让下官助大人一臂之力?” 见梁海不依不饶的样子,韩度脸上顿时不满,抬眼轻蔑的说道:“本侯查案自然有本侯的手段,难道本侯需要向你禀报? 这里是秦王的封国,本侯走进这西安城里面,就不知道被多少王府的眼线给盯上。若是本侯大张旗鼓的查探,会有什么效果?这样明目张胆的查探,只会让秦王府的人提高警惕,万分小心,恐怕还没有等本侯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他们就提前把手尾扫干净了。因此,别看本侯整日在这青楼里面,为的就是麻痹他们,本侯已经在派人在暗中查证了。” 查证归查证,但是韩度却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够有个结果。 梁海同时也看出来了,韩度就是在故意拖时间。他连问韩度什么时候能够有个结果,需要查证多久都懒得问。 毕竟有些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他即便是问了也不过得到几句韩度忽悠他的废话而已。 “侯爷如此日理万机......”说到这里的时候,梁海嘴角噙着别样的笑意,那眼睛朝门外那些歌姬扫了一言,对于韩度的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韩度却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你说你的,我听我的,即便是听懂了,我也当作是没有听懂。 梁海见韩度面不改色的听着,还不时微微点头,顿时觉得此人的面皮太厚,光靠一点意有所指的话,破不了他的厚脸。 便直白的说道:“下官知道侯爷忙,这不为了侯爷着想,便找到了一些当初秦王收刮民财的证据,请侯爷过目。” 韩度看着梁海递过来的一叠文书,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沉吟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下巴朝桌子上一点,示意他说道:“梁大人有心了,放着吧。” 梁海心中的怒气瞬间暴涨,脸色涨红。要知道这可是他没日没夜,眼睛都熬红了才查证出来的。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不屑一顾,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好,好......侯爷,下官告辞。”梁海顿时起身,头扭向一旁,看都不想看韩度,强忍着不适拱手说道。 韩度却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那梁大人慢走,不送。” 至于那些文书,韩度也没有要求梁海留下,任由他带走。 看到梁海走了之后,韩度的脸色才沉了下来。刚才虽然没有看那些文书,不过就从文书的多寡也能够看的出来,涉及到的百姓不会少。一想到有这么多百姓被朱樉逼迫的卖儿卖女流离失所,韩度就恨不得飞回京城,揍这混蛋一顿。 这朱樉在西安是真的没有干什么好事。 思考了片刻,韩度顿时站了起来,高声呼道:“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梁海气冲冲的回到布政使司衙门,径直去找姜承灵。来到姜承灵面前气的招呼都不想打,一屁股坐在姜承灵下首位置,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猛然一口灌下。 姜承灵见梁海发这么大的脾气,心思一转便猜到几分,呵呵笑着问道:“怎么,你今日去见韩度了?” “太过分了......大人,他韩度是来查证秦王收刮民财一事的,不是来寻花问柳的。他凭什么整日在青楼厮混,对查证之事不闻不问?” 姜承灵没有梁海的火气,语气温和不紧不慢的说道:“咱们不是早有预料了吗?现在看来,这韩度就是来胡搅蛮缠,准备包庇秦王的。他这样做,就是在拖时间。” 梁海心里的火气慢慢的消泯,站起来捻着胡子,在桌子面前转了两圈。忽然转身正面向姜承灵,说道:“咱们不能让他这么拖下去,就他的德行,他要是那一天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说查无实据,包庇秦王。不满大人,下官相信他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啊,咱们不得不防。若是让他包庇了秦王,那些百姓的苦,不就是白受了么?”姜承灵也赞同的点头,同时有些对秦王咬牙切齿的说道。 抬头看向梁海,沉声问道:“你以为应该如何?” 梁海冷笑两声,靠近姜承灵,窃窃私语道:“韩度不是胡搅蛮缠,想要不认账吗?那咱们干脆就把苦主给找来,下官倒是想要看看,面对那些穷苦百姓,韩度还有什么脸面去包庇秦王!” “好办法!”姜承灵激动的豁然起身,搓着手在梁海面前转了几圈,越来越是高兴。 转身满意无比的看着梁海,说道:“你这个办法好。不瞒你说,这几天本官还真的不知道拿这韩度怎么办。你说他带着大军,咱们也不能对他用强。 你这个办法好,本官就不信了,面对百姓他敢让大军对百姓出手。若是真的如此,那本官就算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进京告御状。” “那下官这就去准备!”被韩度给气到了,梁海见姜承灵同意,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 “去吧,方向的去办,尽量将所有人被秦王收刮过的,不管是在哪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全部找出来。”姜承灵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力挺梁海。 不过梁海走了几步,却忽然顿住,转身看向姜承灵疑惑的问道:“那韩度整日待在青楼里不出来,实在是有伤关碍,大人是不是该去劝劝?” “不用!”姜承灵大气的挥手,“就让他继续待在里面吧,这样咱们才好行事。若是让他知道了,恐怕反而会生出枝节来。” “下官明白了。” ...... 接连二十多天,韩度都是白天沉浸在温柔乡里,而晚上则开始不断的整理各方送来的消息。 经过这么多天的仔细排查,结合各种消息,韩度总算是将具体的情况摸出了一个大概。总得来说,当初姜承灵说起秦王的诸多不法事,并没有夸大其词。相反,他还统计漏掉了一些。 秦王就藩才几年啊,就让如此多的百姓倾家荡产,韩度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只能够说他太蠢,被老朱打也是活该。 一个堂堂的亲王,竟然没有丝毫的赚钱能力。秦王府的收益就只靠着老朱赐给他的田地出产,这些出产若是只用来吃饭的话,那肯定是足足够的。老朱对于儿子还是很大方的,不会舍得让他自己的儿子饿着。 但是想要如同邓氏要求的那样,又是大兴土木,又是到沿海大肆采买珠翠,那这点收入就远远不够了。 缺钱花秦王也不想想其他办法,只会简单粗暴的从百姓头上收刮。哪怕朱樉就算是在西安城里抢几间铺子,弄个经营生意出来,韩度都要高看他一眼。 可朱樉偏偏是个夯货,除了明抢,他什么都不会。 要是换成是韩度有朱樉的地位和资源,早就靠着经商发家致富了,哪里还需要在百姓头上打主意? 这一日,韩度如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要出门前往青楼。却没有想到,被梁海给故意堵在门口。 “梁大人今日怎么有闲暇来找本侯?”韩度抬眼看了眼天色,脸上的意外之色更浓,不解的问道:“这么早?梁大人有事吗?” 梁海现在胸有成竹信心百倍,对于韩度的怨气不仅消失无踪,反而满脸笑意的看着韩度。若是不明就里的人见了的话,还以为这两人关系很好呢,完全不会想到就在没多久日子之前,两人的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这家伙竟然会对自己笑?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韩度如是想到。 还没有等韩度明白是怎么回事,梁海便拱手说道:“侯爷,姜大人请侯爷过去一趟,有要事要与侯爷商议。” 姜承灵找我?韩度沉吟了几秒,点头答应下来:“姜大人有何事找本侯?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去吧。” “侯爷,请!”梁海一步迈出,侧身站在道路边缘,伸手示意。 韩度当仁不让的抬步当先走了出去。 梁海笑了笑,连忙跟上。 韩度来到布政使司衙门,被梁海一路引到公堂之上。 原本按照道理来说,如果姜承灵真的是想要和韩度见上一面,说些事情叙叙旧的话,那也应该是在书斋之类的地方才是,不会在公堂上见韩度。因为公堂通常都是升堂审问犯人的地方,这种地方大家都嫌晦气,平日里都是有意无意的避开。 除非姜承灵要将韩度给得罪死,否则不会在公堂里见他。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邀请韩度观摩审案。 见公堂之上只有姜承灵一个人坐在上首位置上,左右连个人影都没有,韩度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步一步来到姜承灵面前,站立的笔直,语气不善的说道:“姜大人这是何意?是想要审问本侯么?” 姜承灵面对韩度的诘问,主动站了起来,笑呵呵的拱手致歉道:“侯爷误会,本官今日是想请侯爷前来观摩一桩案子。请侯爷入座。” 既然不是针对自己的,那韩度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漫不经心的坐到姜承灵左手首位上,神色淡淡的看着姜承灵。 姜承灵笑着微微朝韩度躬身,算是谢过韩度的大度和不计较。 回身站直之后,姜承灵猛然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带本案苦主。” “带~苦主上堂~”梁海站在韩度旁边,顿时高呼道。 大堂外面顿时传出动静,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两排衙役整整齐齐的跑步进来,分列两旁。在衙役的引导下,门外走进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刚才还是只有姜承灵一人的公堂,瞬间被人挤的满满当当。  正文 一千四十七章 事了 进来的百姓之多,偌大的公堂竟然容纳不下,以至于两旁衙役背后都挤满了百姓,甚至有些人还站到了公堂门外。 “啪!”惊堂木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承灵正色坐下,沉声说道:“本官乃是布政使,你们有何冤屈尽管说来。而且这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镇海侯,就算是有本官不能为你们伸冤的,你们也可以求侯爷为你们做主。你们有何等冤屈,尽管说来。” 韩度已经明白姜承灵想要做什么了,微微侧头看了做主正中间的他一眼,嘴角噙着让姜承灵看不懂的微笑。 百姓听到姜承灵的话,顿时就炸锅了。直接撇下姜承灵,一窝蜂的跪在韩度面前。 “草民拜见侯爷,侯爷可以要为草民做主啊......” “青天大老爷,草民冤呐......” 看着韩度面前挤满了不断跪着磕头的百姓,姜承灵顿时露出微笑,心旷神怡的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慢抿了一口。他这心情一好,就连一样的茶水,喝起来都好像是比往日更香,更值得细细品味。 你韩度不是牛吗?带着大军前来,想要以势压的本官就范。有本事,你就派大军镇压这些百姓啊。若是真的如此,那不用本官做什么,皇上都不会饶了你。 韩度面对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的百姓,顿时就感觉好似掉进了一堆鸭子里面一样,嘈杂的声音让韩度头昏脑胀。 “闭嘴!”韩度猛然一拍茶几,震的茶杯里的茶水都洒落出来,流的到处都是。 百姓杯韩度一声大吼给吓住,顿时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 韩度见了,总算是松了口气,指着最前面一人问道:“其他人闭嘴,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草民拜见侯爷。”被韩度指着的百姓顿时再次磕头。 等他直起身来之后,韩度才问道:“说吧,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草民等要状告秦王,拆了草民的屋子,占了草民的田地。请侯爷为草民做主。” “还有草民,草民的牛也被牵走了......” “还有......” 眼看着这些百姓又要跟着起哄,韩度目光冷然的朝着人群当中扫了一眼。顿时,所有的声音都小了下去,直到恢复到安静如初。 等安静下来之后,韩度才收回目光,放到眼前百姓身上,沉声说道:“秦王殿下乃是亲王,你若是诬告皇亲,那可就不仅仅是徒千里的问题,恐怕要被发配边荒,你可以想清楚了。” 这百姓顿时满脸的委屈,朝着韩度拜了一拜,才一脸坚定的抬头说道:“草民没有诬告,草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实话~” 韩度双眼凝视着眼前的百姓,目光越来越重。 就在百姓快要承受不住韩度的凝视,想要退避的时候,一旁的梁海顿时拿出厚厚一叠状纸,递到韩度面前,笑容和煦的说道:“侯爷,这些百姓都没有诬告。下官已经查证过,他们所言句句属实,请侯爷过目。” 韩度侧头看了梁海一眼,又将目光放到他手上的状纸上,一言不发,更加没有伸手去接。 “求侯爷为草民做主。”为首的百姓见状顿时感到不妙,心里满是悲切的跪拜下去。 其他人见了,也同时齐齐朝着韩度跪拜下去。“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等做主~” 韩度这才勉为其难的伸手接过状纸,一张张看下去。 侵占田地,抢夺民财,强令关内军民收买金银、进献珍宝......一桩桩一件件,看的韩度是触目惊心。 事实的情况比老朱在京城了解到的还要严重,若是这些东西当初被老朱看到,虽然说他不至于对朱樉下毒手,但是一顿毒打肯定是免不了的。 就在韩度仔细看着一张纸状纸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原本众人以为韩度看到这些,脸色只会越发难看。 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越看越是露出笑意来。 如此前后反差,不禁让所有人都疑惑起来,不知道韩度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韩度前面看的仔细,但是越到后面,就看的越快,越是粗略。 还没有等完全看完一遍,韩度便举着状纸看向所有百姓,问道:“这些都是你们要告秦王的不法之事吗?本侯有言再先,若是你们胆敢诬告,那就是大罪,可就不仅仅是被流放这么简单!” “草民所告之事,句句属实,请侯爷为草民做主!”被韩度点出来的百姓,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朝着韩度拜下。 “草民所告之事,句句属实,请侯爷为草民做主~”其他百姓也是一样。 韩度看着眼前浑身褴褛的百姓,大多数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虽然韩度不知道以前他们过的如何,但至少现在他们过的极为凄惨。想到这些都是朱樉做出来的孽,韩度就对他更加厌恶几分。 略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韩度笑着点点头,连说了两声“好!” 在众人一片讶异的目光中,韩度随手扔下手里的状纸,淡定的走到姜承灵的位置,朝他微微一笑。 姜承灵还没有明白过来韩度究竟想要做什么,就见他从袖袍里拿出一道圣旨。 “圣旨到~”韩度双手举着圣旨,转身面对所有人。 姜承灵陡然一惊,连忙走下首位,站到长案前面,朝着韩度跪拜下去。 “臣,陕西布政使姜承灵,恭迎圣旨!” “臣等,恭迎圣旨~”其他大小官吏,只要在公堂之内的,统统朝着韩度跪拜下去。 只有满堂的百姓,生平第一次见到只在戏文当中听说过的圣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要跪在地上把头埋下。 韩度也不管他们,正色打开圣旨,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王朱樉自其封国之日起,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百姓,贻怒于天。朕屡尝教责,仍不见其悔改......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秦王肆虐百姓,朕亦有过焉。今命韩度安顿军民,抚慰百姓,百姓所失,无论田地、屋舍、浮财,朕皆以倍还之......钦此!” 韩度说完,神色淡定的将圣旨收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姜承灵第一个心悦诚服的拜了下去,甚至眼眶里面都禁不住含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梁海更是如此,他比姜承灵还要激动。因为他在猜测韩度此行是奉皇上的命,想要包庇秦王之后,他就感到极为的不满,甚至认为皇上如此一味的包庇秦王是错的,只是他没有诉诸于口罢了。 可是现在他得知,皇上不仅没有丝毫要包庇秦王的想法,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秦王的过失,甚至还主动承认皇上的过失,而且还要对受害的百姓加倍偿还所有。梁海是真正的被皇上的圣明给感动了,良禽择木而栖,皇上如此圣明大度,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百姓就更加高兴,原本以为他们能够讨回一个公道就算万幸了。没有想到,皇上不仅向他们这些草民道歉,甚至还要加倍偿还他们所失去的一切。 见众人慢慢起身,韩度笑盈盈的走了下来,将桌子上状纸拿起。在众人的注视下挥了挥,畅然笑道:“既然你们一再保证这里面句句属实,那本侯就按照这状纸记载的东西来偿还你们了。当然,是按照皇上的旨意,加倍还给你们。” “草民等多谢侯爷做主~”百姓早就已经喜出望外,再也没有刚才那一双双充满死气沉沉和绝望的眼神。 韩度笑着摇头,纠正百姓的话,“是皇上为你们做主,要谢就谢皇上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韩度的话提醒了一众百姓,百姓又连忙朝着京城的方向跪拜下去。 韩度满意的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姜承灵,哈哈笑道:“赔偿百姓的钱本侯已经带来了,就在城外的军营里。” 随后有转头看了一眼百姓,韩度回头朝姜承灵说道:“不过本侯带来的只有钱,百姓的土地和屋子,还需要大人帮忙为百姓协调土地、修建屋子才是。另外,那些被卖掉的儿女,也请大人出面帮忙赎回来。” “请侯爷放心,这乃是本官分内之事。”姜承灵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是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头:“本官可以即刻下令,让各府协助赎回孩子。虽然也许大多数孩子都在陕西,可若是有已经离开陕西的孩子,那本官就无能为力了。” “这个不用大人担心,本侯会一一找回来的。”韩度来之前就将人手撒到各个乡里,为的就是想要尽早弄清楚每一户百姓的损失和每一个孩子的去处。对于那些被带走的孩子,韩度早就派人下令去追寻了。在大明寻常人贩卖人口是犯法的,但是以卖身为仆的方式卖入大户人家,却是可以。 百姓听到韩度准备要将他们的孩子都赎回来还给他们,尤其是那些卖掉了儿女,以为这辈子再无想见之日的百姓,感动的再次朝着韩度拜下。 韩度挥挥手免了众人的礼,朝姜承灵告辞之后,抬步朝着公堂之外走去。 看到韩度走过来,即便是人挤人的公堂,百姓也全力为他让开一条通道,注视着韩度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韩度让人将每一户百姓的损失都查证清楚,然后在姜承灵的协同下来,该买地的买地,该修建屋子的修建屋子,将百姓的损失加倍逐一赔偿。 忙活了十几日,总算是将百姓的土地都还给了他们。子女也被一一赎回,当然这活人韩度就没有办法加倍偿还了,只能够原本奉还了事。 百姓也没有为难韩度,就这样能够看到子女回到家里,他们就足够高兴了,不敢在奢望更多。 房屋没有这么快建起来,不过百姓已经从韩度手里拿到了修房屋所有的钱,剩下的事情就不用韩度操心了,百姓们自己慢慢的就会把屋子给盖起来。 多日来的奔波,让梁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疲惫,但是看到百姓能够有现在这样的好结局,他又感到由衷的高兴。 不过在高兴之余,他又有些不解,疑惑的和姜承灵说道:“大人,这些日子,下官见这韩度也不像是纨绔子弟啊。处理事情条理清晰,雷厉风行,甚至还提前谋划,将那几个离开陕西的孩子给找回来。怎么当初他来的时候,会是那副让人讨厌的模样呢?” 姜承灵听了,笑着抬手指了指梁海,笑骂道:“你呀!就是性子太直。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类,就前后反差这么大。因此,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当初他的纨绔习气都是故意装出来了的。” “装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嘛,他为何会如此?”梁海听了姜承灵的解释,却感到更加的糊涂。 姜承灵仔细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才笑着解释道:“当然是为了防备着咱们。” 见梁海还是不能理解韩度为什么会防备着他们,姜承灵便继续解释道:“你想啊,韩度手里是有着皇上圣旨的,皇上要加倍偿还百姓的事情,他一清二楚。但是他能够一来就把圣旨拿出来,明晃晃的告诉咱们要加倍偿还百姓么?” “为何不可?大人,下官有些不明白。韩度要是一来就将圣旨拿出来,咱们也不用耽搁这么久,折腾出这么多事啊!”自从韩度来了之后,梁海就没有好生安稳过一天。当初要到处找秦王收刮民财的证据,韩度偏偏又不认。逼得梁海又不得不将这些受害百姓,一一找来和韩度当面对质。 姜承灵心情很好,也有耐心和梁海解释:“这是咱们的想法,但是韩度初来乍到,他又不了解情况,如何能够知道咱们是什么样的想法?若是他一来就将圣旨拿出来,直言说要加倍偿还,难道他就不担心咱们会从中作梗,故意伪造百姓受损的财物,多领,冒领吗?” “但是他一来就装出一副要包庇秦王的样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样一来,本来就没有好处,自然不担心有人会冒充受损百姓。而且他还一再的强调,诬告亲王要被流放边荒。又没有好处,又要冒着被流放边荒的危险,若不是真正的受害百姓,谁会傻了来冒充?” 梁海这才明白,韩度的一举一动当中,有着如此多的深意。顿时觉得自己当初在韩度面前东奔西跑,现在感觉像是个傻子一样。忍不住埋怨道:“看着年纪轻轻的,没有想到竟然是只老狐狸。如此老谋深算,甚是可恶!” “哈哈哈,是啊。就连老夫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姜承灵摇着头笑道,低头微微的喘气,好似在叹息岁月之迟暮,“不过即便是被耍了,能够有这样的结局,老夫也是心甘情愿。” 梁海无奈的叹息一声,和姜承灵对视一眼,同时微笑起来。 韩度花了三百多万贯,总算是将受害的百姓给一一补偿。而百姓也在深受皇恩浩荡之下,主动为老朱送上万民伞和万民书,请求韩度帮忙带回京城。 韩度这几日都待在军营里面,再也没有进过西安城。甚至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韩度还多留了一天,才令大军拔营,开拔回京。 既然发现了异常,韩度连马都不骑了。弄了一辆马车坐上,慢慢悠悠的赶路。 马车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坛玉冻春,望着这些酒,韩度不禁陷入了沉思,抬眼望着京城的放向。 你究竟是人是鬼...... 韩度回到京城,便第一时间带着万民书和万民伞,以及陕西布政使司的奏折,入宫觐见老朱。 老朱先是将陕西布政使司的奏折打开,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才看着万民伞和万民书,老脸上露出菊花绽放般的微笑。 满意的看着韩度点头:“不错,有勇有谋将这件事处理的滴水不漏,朕很满意。” “谢皇上。” “好了,天色已晚,你退下吧。”老朱知道韩度这次一来一回,又离家两个多月,现在恐怕是归心似箭,便没有想要多留韩度。 可是韩度听了之后,却没有挪动脚步。 老朱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不解问道:“怎么?你还有何事?” 韩度犹豫了一下,唯唯诺诺的轻声问道:“皇上,既然百姓已经补偿。那不知道秦王殿下,皇上准备......” “不要跟朕提那个孽子!朕现在没功夫理他......”没有等韩度把话说完,就被老朱暴力的打断。 得......韩度原本还想着从老朱嘴里探出一点口风,好像朱标交差,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看来老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即便是如此,他都还不肯放过朱樉,看来是铁了心要给朱樉一个深刻的教训。 韩度不敢再多问,躬身拜下:“臣告退。” 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韩度后退几步,之才直起身来,转身离去。 正文 一千四十八章 审问穆达 离开皇宫之后,韩度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奉天殿忍不住叹息一声。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也算是给朱标有个交待,至于老朱会如何惩罚朱樉,那和自己无关。想来有这些事情在前,再加上有朱标在一旁护着他,老朱应该不会拿朱樉如何。 大踏步朝着家里而去,家里不仅有安庆和爹娘孩子等着自己,还有件事需要自己去证实呢。 “侯爷回来了~” 韩度刚刚走过街角,还没有靠近,就被守门的侍卫看到。粗壮的吼了一嗓子,一人转身就朝府里跑去,显然是去通知老爷夫人了。 韩度走进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爹娘和抱着儿子的安庆出来。 看来自己出门,全家人都在牵挂着,一股春日暖阳的气息充斥着韩度的胸膛。 韩度先是朝二老拜下:“爹,娘,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韩德和刘氏二人齐齐微笑着点头,异口同声的笑着说道。 韩度站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安庆身上,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柔声说道:“我回来了。” “嗯~”安庆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韩度,微微颔首。 韩度哈哈笑了一声,伸手将儿子抱过来,胡子拉碴的嘴就朝着儿子的嫩脸凑上去。 “吧唧~” “儿子,想爹没有。” 韩克忠虽然快要三岁了,但是小孩子还不记事。隔上三五天都能够把一个人忘了,更何况韩度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被韩度抱住,就好似碰见陌生人一般,韩克忠满脸惊恐,小胖手不断的在韩度脸上拍打,挣扎着就要回头去找安庆,甚至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哦哦哦~忠儿乖,娘在这里......”安庆原本想着就这样哄儿子几下,但是却没有丝毫效果,哭声越来越大。 韩度抱着儿子满脸的尴尬,这兔崽子是亲生的吗?才两个月不见就不认识自己。想到当初,这小崽子趴在自己肚子上睡觉的时候,可没有和自己有半点生分呐。 没有办法,韩度只好在安庆伸手要将儿子抱过去的时候,无奈的放手了。 更让韩度生气的是,儿子一到安庆手里,瞬间就不哭了,甚至还有胆子瞪着黑黝黝的眼睛,回头直勾勾的看着韩度。 韩度无奈笑了笑,陪着安庆和儿子,一起回到自己的院子。 “你还没有吃饭吧?我让人给你送点酒菜来。”安庆将儿子放在床上,然后转身帮韩度解衣。 韩度闻言脱去衣衫的动作瞬间僵住。 安庆察觉到之后,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不就是吃个饭嘛,韩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韩度回过神来,笑着宽慰了安庆一下,随后边脱衣衫边说道:“酒气太大对孩子不好,你让人将酒菜放到前堂去吧,我去那里吃。” “也好。”安庆没有多想,点头回应道。 反正不管是在前堂吃,还是在屋子里吃,区别不大。 韩度来到前堂,见侍女已经摆放好酒菜,就要离开。韩度顿时叫住她:“去将穆叔找来,本侯想要请他喝一杯。” “是,侯爷。”侍女转身俯身答应,然后便去找穆达。 不大一会儿,穆达便来到前堂,矮身进门,朝着韩度微微躬身,说道:“侯爷找我?” 韩度在穆叔进门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的他的脸庞。等他走到面前,说话之后,韩度才回过神来,笑了一下,伸手示意:“穆叔来啦,坐吧!” “谢侯爷。”穆达微微躬身之后,便在韩度桌子对面坐下。 见穆达看着满桌子的酒菜有些疑惑,韩度便笑了笑,解释道:“我也没有和穆叔喝过酒,这不,一个人喝着无聊,便想找穆叔来喝一杯。” 说着,韩度便拿起酒壶,倒了两杯,给穆达递过去一杯。 “多谢侯爷,不过小的已经用过饭了,恐怕陪不住侯爷。”穆达连忙起身,双手接下,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略带歉意的说道。 韩度微微一笑,态度随意的说道:“无妨,穆叔先喝一口看看,若是喝不了,本侯也不会强求不是?” 说罢,双眼平静的看着穆达,脸上如同往常一样温和。 “多谢侯爷体谅。”穆达也没有多想,谢了韩度一句之后,便没有丝毫犹豫的端起酒杯。 韩度也笑着端起酒杯,朝着穆达遥遥示意。 韩度一口将酒喝下,神色如常的看着穆达。 穆达见此,只好朝韩度笑了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原本满脸微笑的穆达,在酒入喉之后,脸色却猛然沉了下来。抬眼朝韩度瞥去,见韩度正在眼神灼灼的盯着他,穆达强颜一笑,支支吾吾的说道:“侯爷,这酒,这酒......” “这酒怎么了?”韩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穆达,神色不动的问道。 “这就好像不是府里的神仙醉吧?”穆达干笑一声,试探着看向韩度。 却只见韩度满脸微笑的看着他,一言不发。随着时间推移,穆达的脸色很快便沉了下来。 韩度看到穆达表情如此变化,自然有所明悟。叹息一声,韩度淡淡的说道:“穆叔,果然是你吗?” “侯爷,我......”穆达原本想要狡辩一番,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韩度深深吐出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阵阵哀伤,说道:“这酒叫玉冻春,西安城里才有。我想,穆叔应该对这酒很是熟悉吧?” 事到如今,穆达也不再狡辩了。主意是他觉得在韩度面前狡辩,那是对他和韩度之间的亵渎。挺直了腰杆,穆达也不再掩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错,这酒就是小的做出来的。不过小的不明白的是,侯爷以前从来没有去过西安,这次也是第一次去,为什么就能够笃定,这酒和小的有关系?” 韩度看着穆达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原本只是怀疑,现在却是肯定穆达隐藏着另外一层身份。想到穆达在韩家这么多年,韩度就是一阵后怕。 面对他的疑问,看着多年的情分上,韩度没有瞒他,点头说道:“神仙醉不同寻常的酒,不懂蒸馏工艺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酿造出来的。” “难道就没有人能够机缘巧合的想出蒸酒的法子?”穆达继续问道。 韩度点点头,撇嘴说道:“当然有这种可能。只要他们用了蒸酒的法子,他们就能够酿造出高度酒来。” 说着看到穆达,摇摇头继续说道:“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也只会直接卖酒,而不会将蒸馏出来的好酒拿去兑水之后再卖。酒越好,价格就会越高,掺水的酒虽然烈度不减,但是口感低劣。我想若是有百姓弄出这样的酒,都不会选择掺水去卖吧?” “是,的确是这个道理,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嘛。”穆达认同的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侯爷是怎么发现这就不对的?” 韩度见穆达想要问个清楚明白,便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或许没有喝过高度酒的人喝不出来异样的味道,但是在喝惯了真酒的人嘴里,一尝就能够轻易分辨出来。这一点,穆叔两种酒都喝过,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穆达闻言愣然,两种酒的味道不同,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只是喝了一口掺水的酒,觉得不如神仙醉好喝之后,便没有再喝过。这件事要不是被韩度提起,他都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侯爷如何知道两种酒的区别?”穆达有些不解的问道。 韩度笑了笑,没有和他解释。 穆达却以为韩度在西安发现之后,仔细品味区分过两种酒的味道。叹服的笑着点头,说道:“侯爷果然是心细如发,小的远远不如。” 韩度不知可否,对穆达的这句话没有任何表示,转而问起:“穆叔的那个侄子,应该不像是穆叔说的那样,是你的亲侄子吧?” 穆达闻言笑了笑,说道:“看在侯爷为小的耐心解惑的份上,小的就直言告诉侯爷,不是!不仅不是,而且在此之前,小的根本就不认识他。” “一个不认识的人,穆叔就敢在本侯面前说他是你的亲侄子,还主动将他安排在酒坊。穆叔,你究竟是什么人?”韩度在察觉到玉冻春的不对劲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家的酒坊出了问题。继而便想到穆达,因为蒸馏工艺是被严格保密的,除了韩度之外就只有穆达知道。跟着韩度便想到了穆达带来的侄子,既然穆达有问题,那这位突然出现在韩度面前的人,自然也引起了韩度的怀疑。 韩度说话的时候,右手始终垂在桌子下面。这个时候,正戒备的悄悄打开腰间的牛皮匣子,暗中将左轮拿到手上。 穆达呵呵一笑,身体往后靠了靠,十指交叉抱在一起,放在抬起的腿上。看了韩度的右手一眼,勉强笑道:“侯爷还是把左轮放下吧,若是小的真要对侯爷不利,早就对侯爷出手了,哪里还会给侯爷拿起左轮的机会?” 韩度脸上僵硬了一下,也不知道穆达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却没有听从穆达将左轮放下。万一他要是在唬自己的话,该怎么办?要是自己将左轮放下,他却忽然出手,自己找谁说理去? 与其相信和穆达的情谊,韩度还是觉得左轮给自己的信心要更足一些。 穆达见韩度没有放下左轮的意思,也不再劝说,看了一眼之后赞叹道:“侯爷真不愧是天纵奇才,连左轮这样的神兵利器都能够做出来。说实话,小的作为练武之人,看到左轮都是极为愤慨的,甚至有过想要将它彻底毁灭的念头。 练武可不仅仅是靠着银子就能够堆出来的,还要靠天赋。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结果还不如侯爷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拿着一把左轮有杀气。” 淡淡摇摇头,穆达怔怔的看向韩度,问道:“侯爷你说,这样公平么?” 我才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再说了这世上只有存在即是合理,哪里来的那么多公平?韩度如是想到......忽然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向穆达,吃惊的问道:“你练武?你究竟是什么人?” 练武的高手,韩度只亲眼见过一个,那就是慧心老尼姑。那是韩度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练武高手,对于她那种来去如风的潇洒颇为羡慕。 甚至还专门跑去问过汤和,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神奇的武功。结果汤和听了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武功是什么东西,至于像慧心那样的人,只不过是天赋异禀,然后有专门加以训练罢了。 而且这样的人,也就是在寻常百姓当中展现的厉害。若是遇到军队,比说是百人了,就算是十个人,只要有弓弩,都能够要了她的命。 汤和轻描淡写的语气,显然是不认为这样的人算什么高手。 但是韩度闻言却激动不已,缠着汤和,要他训练自己。 可是汤和仅仅是鄙视的看了韩度一眼,便直言表示,他不适合,没有天赋。 韩度顿时恼怒不已,自己怎么就没有天赋了?汤和连试都不试一下,就直接否定自己,太过看不起人了吧?凭什么就说自己没有天赋? 汤和也不说话,直接将韩度带到军营里,找到一群正在训练的人,朝着韩度讥讽道:“看到没有,这就叫天赋?” 韩度看着一个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单手提起上百斤的石锁,还一手一个,走起路来连气都不喘的,直看得韩度瞪大眼睛。 “就你那提二十斤走路都要喘气的体格,无论如何练都是没用的。你与其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还不如仔细琢磨着你自己的前程吧。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就算是进爵封侯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琢磨这些事情干什么?”汤和觉得韩度想要练武根本就是不可能有成效,而且还是本末倒置。与其流汗苦练,还不如趁着皇上看重的时候,多多立下功劳,混个侯爵才是。 在汤和看来,伯爵没有多大用处。伯爵只是个人的爵位,只有成了侯爵,那才有资格世袭罔替,子子孙孙都有了保障,这不比辛辛苦苦练武强? 他当年练武,那是因为时逢乱世,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让汤和都没有想到的是,韩度不仅很快受封伯爵,还很快就成了世袭罔替的镇海侯,甚至倒了现在,韩度都不敢再立功了。倒不是怕在老朱面前功高震主,而是老朱现在已经封无可封,再立功,那就是在打老朱的脸了,让人以为他刻薄寡恩。 一个练武的人,怎么会穷困潦倒到需要老爹出手搭救?韩度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穆达见韩度的态度,顿时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笑着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老爷救我的时候,我的确是倒了穷途末路。要不是老爷出手搭救,我还真的有可能当时就死了。” 听到穆达的话,韩度的脸色好了许多。若是穆达当初是带着目的来到韩家,那就太可怕了。现在这个结果,倒是让韩度好受了些。 “至于我是什么人?侯爷不是已经有了猜测吗?”穆达意味深长地笑道。 “我知道什么?”韩度顿了片刻,才抬眼盯着穆达。 韩度心里自然是对穆达的身份有所猜测的,从穆达的举动来看,他既然冒着危险也要弄出玉冻春来,那他肯定是非常的缺钱。即便是他不缺钱,他身后的那些人也缺钱。 从这一点,韩度就有所猜测穆达是不是和当初私印宝钞的那些人有关系。新宝钞彻底断绝了那些人大肆捞钱的门路,再加上韩度又将他们从老巢赶走,甚至追到大洲之上,将他们和大明彻底隔绝起来。如此一来,便隔断了大明内部的这些人和这些首脑的联系。 留在大明内的人也不是神仙,也是要吃饭的啊。而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人过惯了随手捡钱的逍遥日子,哪里受得了再次变得穷困潦倒? 因此,这些人哪怕是拼了性命,也是要大肆捞钱的。 原本韩度还以为这些人会通过大宗商品交易来赚钱,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是高估他们了。这些人只会选择躺着赚钱的方式,连一点辛苦都不愿意付出。 “既然侯爷不想说,那小的就直说。侯爷没用猜错,小人和私印宝钞的那些人是一伙的。”穆达耸耸肩,坦然的承认。 韩度闻言目光顿时凝聚成一束,看了片刻穆达,沉声说道:“你们的胆子真大,你背后还有谁?” 面对韩度的质问,穆达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你们是如何联系的?”韩度愣然,有些不信穆达的话。这就算是单线联系,那也该有个上级和下级吧?总不能连上下都没有人吧,那这就不叫势力了,而是一盘散沙。  正文 一千四十九章 给你半个时辰 见韩度不信,穆达好似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语道:“原本小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小人家里就只不过是当地富户,由于小人从小喜好练武,对读书并不感兴趣。于是爹便花了大价钱,四处请教名师教导小人。那时候天下兵荒马乱,很多人为了求生不得不出卖一身手艺,这其中也有不少的武师。小人就这样一边练武,一边娶妻生子,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韩度有些好奇穆达的经历,看来这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呐。一位当地的富户,究竟是怎么变得落魄被老爹给搭救的?这恐怕和他说的变故有关。 穆达摇了摇头,好似不愿意再去回忆,也好似不愿意再多说,只是告诉韩度:“能够发生什么事呢?那时候是洪武八年,一天夜里一群黑衣人围上了小人的府邸,见人就杀,无论是仆役还是家人,无论是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有放过,只有我负伤逃脱。也正是恰好碰到你爹,他出手将我救下,我才能够得以活命。”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韩度听闻一愣,蓦然问道。 还有句话韩度没说,若不是得罪了人,人家犯得着要把你斩尽杀绝吗? 可是穆达只是冷哼了几声,继续说道:“屁的得罪人,我家在当地已经是豪富三代。虽然最初发家的时候,的确是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到了我这一代,早就没有和人有什么恩怨纷争了。后来我通过那些人才知道,人家就是看中我家的钱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 仅仅是为了钱,就一夜之间将当地富户一家数十口屠杀殆尽,这要多么疯狂的人才做的出来?或者说,穆达家里要有多少钱,才能够让人铤而走险? “于是你就和那些人混在了一起?”韩度有些猜到穆达是怎么和那些人搭上线的,家人被杀,只要有机会穆达肯定会追查到底。这个时候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看中了穆达,便告诉了他凶手是谁。 应该是这样!韩度不禁推测道。 可是出乎韩度的意料,穆达却一脸沉凝的微微摇头。过了片刻才叹息一声,幽幽的说道:“不是,其实我爹原本就是那些人的其中一员,只是事发突然,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罢了。后来那些人又找到了我,如此我才知道,原来我家能够富家三代,都是因为有着这些人在背后。” “他们找到你,肯定会让你重新加入他们,你就这样答应了?”韩度不免顺着常理推理道,穆达祖辈能够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成为一地富户,那就说明穆达一家对于这些人的作用不小。无论是换了谁,都不会轻易的放弃穆达,肯定会先邀请他重新加入。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当初我逃脱的时候就对天发誓,无论是谁我都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加入他们又算得了什么?”穆达眼睛猛然变得血红,神色狰狞恐怖,和他往常那种乐呵呵的样子完全辩若两人。 “那你当初既然和这些人勾结,那为何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留在这里?”韩度很想知道,穆达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才要留在韩家心甘情愿做一个管家的。 穆达沉默了一会儿,两眼望向虚空,面色僵硬道:“当初我大仇得报,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韩家。或许是生无可恋,也有着报恩的想法吧。” “就这些?那些人就只是帮你报仇,对你没有任何要求?”韩度才不信这世上有这样的好人,再说了,那些人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货色。他们才不会白白花费巨大的力气,为穆达报仇,真以为他们和穆达有多好的交情吗? 多半都是相互利用,谈什么交情,那才是笑话! “怎么没有?”穆达苦笑一声,眼睛里面透露出一丝对那些人的厌恶,悠悠地说道:“你爹当时怎么也是从二品的朝廷大员,而且还是户部侍郎,你也知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当他们得知我和你爹的事情之后,便要求我在韩家待下。” 虽然韩度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穆达究竟对自己家做了什么,但是听到这里的时候,韩度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连忙沉声问道:“他们要你留在我家做什么?” “将朝廷的动向,尤其是户部和宝钞的事情告知他们。”穆达没有丝毫的犹豫,好似早就猜到韩度会问这个问题一般,没有片刻耽搁的便告诉了韩度。 “就这么简单?”韩度愣然,有些不信穆达的话,怔怔的看着他。 穆达笑了笑,反问道:“这还不够吗?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韩度顿时恍然,自己这是先入为主的陷入到打打杀杀之中了,以为穆达潜伏在家里,就是要对家人不利。可是却没有想过,对韩家人不利,这对穆达有什么好处? 相反,老爹作为朝廷从二品户部侍郎,随便和穆达的闲聊之中,无意间透露出一丝半点的消息,这都是不知道多少人,花费多少力气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这些情报的价值,可要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 对于私印宝钞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朝廷和户部对于宝钞的态度更加重要的? 可是想了片刻,韩度又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既然你们对宝钞如此看重,那本侯准备印宝钞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你们阻拦?是你没有把消息递给他们?” 若是穆达当初没有将自己准备重新印制宝钞的消息传递出去的话,那韩度还真是不得不感谢他。 穆达摇着头说道:“不,当初我是把消息传给了他们的。” “嗯?那这是为何?”如此一来,韩度就十分不理解了。既然明知道自己要印宝钞,还不来阻止,这些人是蠢笨如猪,还是一心求死?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韩度都非常的不能够理解。 穆达喟然叹息道:“当初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也不认为你能够印制出什么了不得的宝钞。他们认为,他们有比朝廷更好的工匠,有比朝廷更好的造纸技艺和印刷技艺。朝廷造不出来的好纸,他们能造。朝廷印不出来的宝钞,他们能印。试问侯爷,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有谁告诉侯爷,有人能够印出天下独一无二的宝钞,侯爷信吗?” 我也不信......韩度撇撇嘴,心里想到。从工匠到技艺全方位的碾压,要不是自己是穿越来的,有着独辟蹊径的印制宝钞的技术,还真不是这些人对手。 见韩度神色淡然,穆达继续摇头叹息道:“他们也是不信,等到后来侯爷的宝钞问世,他们即便是知道了,也已经迟了。也是从这件事让我知道了,这些人也不是无所不能,至少他们在面对侯爷的时候,几乎是束手无策。” 穆达一脸不屑的撇撇嘴,提到那些人的时候眼神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变化。 韩度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既然敢私印宝钞,那就肯定会有组成一个行动隐秘的势力。而这样的势力,为了方便控制下面的人,肯定会不要脸的吹嘘他们的无所不能、无孔不入。 甚至韩度都敢猜测,穆达在这些人为他找出凶手,帮他报仇之后,他对此肯定是深信不疑的。直到看到这些人在韩度面前不断的吃亏,才怀疑起他们的夸大其词起来。 想着,韩度又有些疑惑,自己可不仅仅是数次破坏这人的事情,甚至还直捣黄龙破了他们的老巢,追的他们四处乱窜,将他们堵在大洲之上不得返还的。这样的深仇大恨,难道这些人就能够轻易的忍下,没有想过对自己动手? 于是韩度抬眼,不解的看着穆达问道:“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有想过对本侯动手?” “怎么没有?”出乎韩度的意料,穆达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们不止一次的要我对你或者是老爷夫人下手,不过,都被我以皇上派人守护着你们给推掉了。” “他们就没有怀疑过你?”韩度有些不信穆达的话,这样隐秘的势力下的令,岂是像推辞吃饭一样,随意就可以推脱的? 真当这些人是善男信女了吗?韩度敢肯定,穆达推脱一次,或许这些人还不会察觉到什么。只要他推脱第二次,这些人一定会察觉到他是在故意推脱。这样一来,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再信任穆达,甚至是亲自派人出手,将穆达一起按死都有可能。 可是让韩度疑惑的是,穆达怎么会一点事情都没有,难道那些人就那么容易被他给骗过? 穆达微微摇头,和声细语道:“他们当然是怀疑过的,不过还没有等他们有所行动,你就奉命出海清剿倭寇。我猜到你此行的目的恐怕有些不单纯,便将这个消息给递了出去。” 韩度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的看着穆达,手里的酒水洒落一地,都没有丝毫察觉。韩度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准备良久的计划,竟然是被穆达的一个举动给破坏的。 当初韩度到了八重山岛的时候就极为诧异,这里明明就是一处隐秘的海外基地,光是看良田的亩数,就能够大致计算出,曾经起码有好几千,甚至是上万人生活在哪里。这么多的人,若是没有确切的消息,根本不可能突然之间走的一干二净。 当初韩度就怀疑过消息走漏,但是因为自己只和老朱说过这个计划。韩度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从自己这边泄密,一直都以为是老朱那边呢,毕竟老朱身边人多眼杂,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被走漏风声也不是不可能。甚至韩度还将此事禀报老朱,让他去查呢,结果查来查去,老朱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韩度原本还以为是老朱手下的人无能,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从自己身边泄密的。 老朱那里根本就没有丝毫问题,能够查出来反而是有鬼呢。 过了许久,韩度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有些悚然的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穆达陷入了茫然,一面韩德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韩家人下手。要是他真有这个想法的话,以他韩府管家的身份,想要暗下毒手简直太容易了。以他的武艺,突然暴起出手,韩家人没有一个能够抵挡。甚至,他还不止一次的出手,暗中保护着韩家呢。 但是韩度和那些人是不死不休的死敌,无论是那些人,还是韩度都不可能和对方和解,都是恨不得下一刻就弄死对方。 这样的局面,让夹在当中的穆达左右为难。 穆达没了主意,只好把决定权交给韩度。叹息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自从那些人被你给赶走了只好,他们和我的联系就断了。” “你这样的人,大明还有多少?”韩度忍不住问道。虽然穆达和自己家的确是渊源身后,但是韩度不得不理智的分析,这些藏在暗地里的人,对大明和自己都是虎视眈眈,是一颗毒瘤。 若是能够将这些人给挖出来,韩度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可惜,穆达也真的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摇头有气无力的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连这些人的影子都没有见过,更加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不过,从我自己的经历来看,这些人根深蒂固,在大明肯定不止我一个。” 这是废话,若是只有你一个的话,那玉冻春是怎么来的?又是哪些人在卖的?从玉冻春来看,这些人肯定是还有,但是也不会太多。毕竟光靠玉冻春的收益,能够维持的人数规模也不会太大。 当然,若是这些人不止这么一个财源,又或者他们发扬了艰苦卓绝的奋斗精神,那他们或许有个庞大的人数,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在韩度看来,这个可能性不大。人都是贪图享乐的,那里有那么容易吃苦奋斗? “那你那假侄子呢?他是怎么来的?”韩度又问道。 到了这种地步,穆达也没有骗韩度的必要,直接说道:“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他们递给我的信息,将他接到,然后带进来罢了。” 见在穆达这里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韩度也不在意,反正这个人现在还在酒坊,将他抓起来严加拷问,什么内情都知道了。 现在麻烦的反而是眼前的穆达,韩度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 从为公上来说,穆达为那些人传递情报消息,自然是死有余辜。可是,从私心上来说,韩度并不想这样,一来穆达和老爹的交情很好,老爹是真心将穆达当作是亲人兄弟来对待的。若是让老爹知道,他一直十分相信的穆达,竟然会是别人安插进家里的探子。这对聪明了一辈子,骄傲了一辈子的老爹该如何自处? 韩度都不敢保证,老爹能不能够承受这份打击。老爹的年纪毕竟大了,若是因此有个闪失,那韩度才会后悔不已。 二来,穆达也的确是对自己家有着真情,即便是全家被下狱,穆达也是不离不弃的守着老家。要知道,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谁也不知道,韩家满门抄斩的时候,会不会带上穆达。 “侯爷不用为难,小的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既然被侯爷给发现了,下人也没有想过活着离开。”穆达反而是笑的无比豁达,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放在桌子上,“侯爷将这封信交给老爷吧,也算是小人和老爷的告别。侯爷放下,小的在信里说要回老家养老,老爷不会有牵挂的。” 韩度看了看桌上的信,又抬头看着穆达,惊讶道:“你还能未卜先知吗?早就算到本侯今晚找你是为了何事?” “侯爷说笑了,小人就是一个粗人,略通文墨罢了,那里敢说什么未卜先知?”穆达心态很好,还有心情朝韩度摆手解释,“只不过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准备好的罢了。” 说完之后,穆达慢慢的后退两步,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蓦然跪下匍匐下去。等到他再次起身的时候,已经是老泪纵横,“侯爷,小人这就去了......” “慢着~”韩度最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下意识的开口。 穆达愣了片刻,坦然笑着说道:“侯爷不用为难,我一个半截入土的人,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再说,从我全家死绝那一日起,我就已经该死了。活了这么些年,也不过是为了报仇和报老爷的恩德罢了。现在仇也报了,老爷也不用我伺候,我已经了无牵挂了。” 韩度坐在椅子上,眼眶有些火热,最后哽咽着说道:“给你半个时辰,走吧~” 穆达做梦都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韩度竟然还会放他一马。要知道他虽然没有做出伤害韩家人的事情,但是他也实实在在的通风报信,让韩度出海围剿功亏一篑,照道理来说,韩度应该恨他才对。  正文 一千四十九章 追! 可是穆达在韩家十几年,若是真要对韩家不利,可以说随时随地都能够轻易而举的办到。但是他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曾伤害韩家分毫。 不为了其他,就算是为了感谢穆达这么多年的不杀之恩,韩度也要放他一马,因此才会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现在天色刚黑下来,宵禁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才开始。给穆达半个时辰,时间足够他出城。只要出了京城,无论是谁想要找到他,都不容易。 “小的最后一次谢过侯爷。”穆达躬身向韩度说道,他伸手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韩度坐在椅子上,看着穆达一步一步走出屋外,然后背影融进夜色当中。把一直垂在桌子下面的手抬起来,松开左轮,只见手心被汗水打湿。一股酸痛的感觉从手掌传来,这是因为刚才紧张之下,太过用力握紧手柄的缘故。 韩度刚才之所以就此放过穆达,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伤害过韩家人,也是因为彼此之间尽在咫尺,韩度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韩度一口菜都没吃,直到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才站起身来,趁着还未宵禁,朝着东宫而去。 朱标听到韩度这么晚求见,脸上的表情极为诧异。 “他现在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奴婢问了,但是镇海侯也不肯说。”王钺连忙俯身回道,说着抬眼看了一眼朱标的脸色,放心的说道:“不过奴婢见镇海侯的脸色不怎么好,想来是有什么要事。” 能够让韩度感到重要的都不是小事......如是想着,忽然回过神来之后,朱标连忙吩咐道:“让他进来。” 朱标一丝不动的坐在首位上,看到跟着王钺进来的韩度。顿时笑了笑,显得见到韩度,他很高兴。 “听说你有要事非要见孤,究竟是何事?” 王钺将韩度带进来之后,便自觉的站到了朱标身后。 韩度看了王钺一眼,没有让朱标屏退左右,见礼过后便直接说道:“事关私印宝钞那些人的线索,臣不得不来。” “什么?你找到了他们?”朱标顿时一惊,豁然站了起来。同时心里猛然醒悟过来,那些人早就被韩度给赶到大洲之上,现在韩度说的应该不是这些人,而是隐藏在大明内的人。 “你是说,你找到了藏在大明那些人的线索?” 一旁的王钺听了,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竟然有人敢私印宝钞?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为什么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过?不过他对于韩度说的这些消息,却没有丝毫的怀疑。从太子的表现来看,殿下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他自己之所以不知道,那只是因为以前的他,还没有资格知晓。 想到这一点,他对于韩度在向太子禀报如此密事的时候,没有特意避开他,深怀感激。这世上所有的信任,都是从相互之间的了解开始的。彼此了解对方的事,尤其是那些隐藏起来的秘密,最能够深厚彼此之间的信任。 不是有着人生四大铁的说法嘛,其实不管是同窗、扛枪、坐牢、嫖昌,都是每个人心中的隐秘,是不愿意示人的。或许有人认为同窗并不算什么秘密,呵呵,那就请自己回想一下,自己在读书的时候做过多少能够让现在的自己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事情吧。 “算是一点线索吧。”韩度低调的点头说道。 “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标迫不及待的走下来,将韩度拉到一旁相对坐下。 王钺更是兴奋到不顾他东宫总管太监的身份,亲自为太子和韩度斟茶。见太子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王钺更加激动,殿下这是对他非常的信任呐。为了避免有人进来和他分享太子殿下的信任,他甚至还吩咐下去不让人来打扰。 “臣不是刚刚去了一次西安嘛,到了那里臣也是机缘巧合,发现......”韩度看了看朱标,见朱标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听着,便也不急,耐性十足的将这件事的经过一一说给他听。 朱标听完了之后,第一瞬间却没有下令去抓穆达,而是看着韩度,对他极为的佩服。 “仅仅是喝了一口酒,你就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甚至仅凭着这么一点猜测,便将这穆达给试探出来,果然是不简单呐。” 韩度脸上没有笑容,而是一脸沉凝的问道:“殿下,这件事该怎么办?” “这件事恐怕要请父皇定夺。”朱标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顿时有些奇怪韩度为什么不去禀报父皇,反而要来告诉他? 略微一想,朱标心里便有了猜测,问道:“怎么?你不想父皇知道?” 这......韩度闻言一愣,没有想到竟然被朱标一眼给看破自己的心事。 掩饰着笑了笑,韩度摇头叹笑着说道:“这怎么可能?只是皇上日理万机,不一定有空见臣。臣这才刚回来,一路累的不行,想要禀报殿下之后,赶紧回去休息一番呢。” 韩度的这个理由十分的牵强,父皇虽然的确是很忙,但是也没有忙到连见韩度的时间都没有。朱标深知父皇对韩度的态度,只要韩度真的求见,父皇是不会不见的。 不过既然韩度这样说了,朱标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你为何不当场将他拿下?”朱标听到韩度说起穆达已经逃走之后,也是非常的恼火,认为韩度不应该任由他逃走。 韩度苦笑一声,抬头对朱标说道:“殿下是知道臣的,臣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将他留下?而且府里的守卫都是防外不防内,当初他和臣近在咫尺,臣即便是喊人也没有丝毫的用处。” 朱标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韩度的说法。随后便问道:“那你是和孤一起去见父皇?” “不了。”韩度连忙摆摆手,一口回绝。 见朱标脸上有异色浮现,韩度连忙又解释了一句,“臣的意思是说,臣实在是太累了,而且这件事有殿下禀告皇上,臣也没有一起去的必要,臣还是先回家吧。出了这样的事情,安庆都还不知道,臣实在是有些担心她。而且臣也要回去,防着那些人杀个回马枪。” 韩度说完起身告辞,朱标也没有留下他,只是沉默着淡淡的点头。 送走了韩度之后,朱标一刻不敢耽搁的来到坤宁宫找父皇。 朱标一进门就看见父皇和母后正挨着坐在桌子后面。 看到朱标进来,老朱顿时笑了起来,抬头说道:“标儿忙了一天,恐怕还没有吃饭吧,来坐到朕身边来一起吃。给太子拿副碗筷。”最后一句话,是对一旁的老太监说的。 老太监连忙挥手,让人为太子准备碗筷。 朱标上前见礼之后,却没有坐下。躬身说道:“儿臣此来,是有要是禀告。” 老朱一边吃着,抬眼奇怪的看了朱标一眼,颇为奇怪的问道:“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吃了饭再说也不行吗?” 朱标站着既不说话,也不坐下。 老太监见此,顿时连连挥手,让左右宫女宦官退下去。 老朱放下碗筷,用丝帕擦了擦说,喝口参茶之后,坐着抬头望着朱标,说道:“究竟什么事,说吧。” 朱标点点头,便将韩度发现了线索,并且指向穆达和镇海侯府另外一人的事情,告诉了父皇。 老朱听完,脸色无比的难看,啪的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满脸怒气的骂道:“韩度这个王八蛋!” 马皇后脸色也是一变,看着老朱怒火中烧的脸,有心想要为韩度转圜一二,却又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朱标还有些懵懂,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韩度举报有功,父皇为何反而会生气? 将和韩度见面的所有话语和细节都想了一遍,朱标顿时就发现了有异常的地方。有些不敢确定的问父皇,“他这是故意的?” 老朱脸色很是不好,不满的骂道:“韩度这家伙虽然什么都好,但是一旦遇到和他亲近的人,就会犯糊涂......” 骂了韩度一句,老朱却再也没有时间骂韩度,连忙摆摆手,将满肚子的火气压下,叹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两人究竟逃了多久,当务之急是将他们给抓回来。” “毛骧!” “臣在。”从门外走了进来,毛骧心潮澎湃的跪在了皇上的脚下。由于刚才他离得近,因此对于太子和皇上之间的谈话他也听到了些。对于立功心切的他来说,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立刻派人去追,这两人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旨~” 毛骧躬身一拜,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数次和那些人隔空交过手,很多时候毛骧都是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这一次,毛骧准备亲自出手。 毛骧立刻下令封锁各城门,禁绝内外出入。原本宵禁就马上到了,因此也没有引起什么轰动,百姓还以为仅仅是宵禁提前了而已。 然后便兵分两路,一路来到镇海侯府,一路直奔镇海侯府的在京城里的酿酒作坊。 ...... 韩度离开东宫,回到家之后,就直接来到老爹的书房。 韩德正在就着烛火看书,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知道这样看书没有好处,便准备看上有一会儿就准备去休息。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咚咚咚”的三声,韩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爹,睡了没有?” “还没有,怎么,有事?”韩德歪着头看了门口的位置一眼,随口回道。 “儿子有件事,想要和爹说一说。”韩度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 韩德想了一下,便说道:“进来吧,门没关。” 嘎吱一声,韩度推门而入,见老爹还坐在椅子上。边回手把门带上,脸上边堆起笑容说道:“爹,还没休息吗?” 韩德有些无奈的将手上的书放下,摇摇头便算是回应了韩德,转而问道:“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韩度走到老爹跟前坐下,笑着将穆达留下的书信拿来出来,放到老爹面前,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这是儿子回来的时候,碰到穆叔他给我的,说是事情紧急,来不及和老爹告别了,请儿子将书信带给你。” 韩度没有说穆达是晚上走的,而是将时间提前到白天。白天离开可要比晚上离开可信的多,毕竟晚上即便是遇到再急的事情,反正晚上也不可能赶路,怎么也不在于这一时半会儿吧? 韩德眉头在额头上皱出三道深深的竖纹,看着信封上的字迹,的确是穆达亲手所写的。不过韩德没有伸手去拿,反而抬眼看着韩度,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穆达怎么会如此匆忙的不辞而别?” 以韩德对穆达的了解,以及两人之间的情谊,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穆达不辞而别的情况。现在即便是韩度说穆达竟然不辞而别,韩德都还是有些不信。 韩度并没有好奇的拆开穆达的信封看过,因此也不知道穆达在信封里面写了什么理由,面对老爹的质问,韩度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只好叹着说道:“爹还是自己看吧。” 韩德看了韩度一眼,这才伸手将信封拿起,撕开。 随着韩德一字一句的看下去,等到看完了之后,他却没有多说什么。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一直抿着的嘴唇忽然微动了几下,冒出一句:“知道了。” 韩度见老爹异常的平静,便知道肯定是穆达用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办法,将老爹的给说服了。 既然事情已了,韩度也放下心来,起身便说道:“那儿子就回去了。” 韩德微微点头。 韩度也不再逗留,转身朝着门口走了几步。 就在韩度将要迈步出门的时候,韩德的声音猛然在韩度背后响起:“穆达在信里说,他以后都不会在回来了,是真的吗?” 韩度沉默了几息时间,头也没回,只是幽幽的叹息一声:“应该是吧。” 韩德猛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韩度的背影。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口,问道:“他还能够像他信里说的那样,安度晚年吗?” “应该可以吧,至少,他现在还活着。”韩度这次回答的很快,或许是他已经猜到老爹恐怕是猜到了什么。 “那就好,你回去吧。”韩德没有继续问下去。 “儿子告退。”韩度到了此刻,转身朝着老爹行了一礼。 韩德一脸平静的点头,朝着韩度挥挥手。 等到韩度离开之后,韩德手里的书信悄然落下,几个湿润的水点浸湿着纸上的墨迹。 韩度刚刚从老爹书房离开不就,就听守卫来包,仪鸾司带人来了。 韩度跟着守卫走出大门,便看到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将大门口的街道照亮的通明。 毛骧看到韩度出来,连忙上前抱拳一礼,说道:“末将见过侯爷。” 韩度微微点头,一脸平静的说道:“将军客气了。” 随后扫了眼前的这些人一眼,心里感叹,不愧是老朱的侍卫亲军之一。这些人一举一动,无一不在展示着深严的军纪。刚才在自己走出来的时候,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看自己一眼,即便是毛骧上前和自己寒暄,这些人的脚步也没有挪动分毫。 “将军深夜前来,不知道有何见教?”韩度语气平缓,没有亲近,带着淡淡的疏远。 毛骧这个人,韩度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以前的共事,也只不过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没看见事情一了,韩度就再也没有和他来往过一次吗? 这毛骧是老朱夹带里的人物,韩度也怕和他走进了会引起老朱的误会,得不偿失。 毛骧对于韩度的疏远早就见惯不怪,甚至他对此都没有任何的感觉。他现在想要的就是爵位,只要他能够得到爵位,他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态度。 因此,即便韩度如此的态度,毛骧还是笑着和他说话:“侯爷,末将想要知道镇海侯府的管家穆达,现在去了哪里?” 韩度听了毛骧的话,顿时眼睛眯起,目光如针一般刺向他的眼睛。而毛骧脸上带着微笑,以同样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与韩度对视。 过了半响之后,韩度才沉声说道:“将军这是何意?是怀疑本侯包庇他?若是本侯想要包庇他的话,会将此事禀告太子殿下吗?” 韩度见毛骧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韩度干脆让开门口,侧身站在一旁,朝毛骧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既然将军怀疑本侯,本侯也无话可说,就请将军入内自己查吧。” 镇海侯府可不仅仅只住着韩度的爹娘,还有安庆住在里面呢。要是今晚毛骧敢进门一步,韩度回去就叫安庆到老朱面前哭诉。一个武将半夜三更的带兵进入公主居住的地方,毛骧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毛骧或许可以借着皇权特许,不把寻常公侯放在眼里,但是他想要惹上韩度,还是太嫩了一点。 毛骧也很快反应过来,这府里住着的可还有安庆公主。刚才的念头顿时打消,朝着韩度哈哈大笑起来,带着歉意说道:“侯爷这是做什么?末将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进贵府,即便是要进,那也是持拜帖登门拜访才是。 这穆达毕竟是从侯爷府里溜走的,末将来此也只是想要探寻一二,这穆达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 韩度见毛骧不敢入内,又重新站了出来将门口挡住。至于毛骧说登门拜访的事情,韩度却是敬谢不敏。完全没有必要想见,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面对毛骧的诘问,韩度满不在乎地答道:“本侯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他朝哪个方向走的?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毛骧牙根痒痒的咬了几下,最后面对韩度的时候,所有的不满和愤慨都化成了堆在脸上的微笑,拱手致谢道:“那末将就不打扰侯爷了,就此告辞。” “不送。” 毛骧怔了怔,神情一僵,又很快恢复了笑容,点点头转身离去。一众举着火把的侍卫跟在他的身后,随他离去。 “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人快走几步,接近毛骧,附耳问道。 毛骧顿时停住脚步,咬牙忍着满肚子的火气,一字字挤出牙缝道:“去将镇海侯府周围的百姓都给本官敲开房门,一个个的问他们。本官就不信,镇海侯府的管家不知道又多少人认识,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混出去。 “是。”来人立刻回了一句,马上转身前去安排。 毛骧继续前进,同时大声问道:“去作坊的人呢?回来没有?” 正在毛骧询问的时候,一骑快马奔跑过来,一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也不顾地上石板的冰冷坚硬,直接单膝跪下抱拳朝毛骧说道:“报,将军。咱们在酿酒作坊发现疑犯,现在已经将他一举成擒。” “什么?抓到了?很好,带本官去。”毛骧顿时喜出望外,连查找穆达的踪迹都顾不得了,连忙翻身上马一提缰绳,朝着酿酒作坊而去。原本他还以为韩度会故意放走两人,万万没想到韩度竟然会疏忽的让他抓到一人。 这倒不是韩度的疏忽,而是此人和韩度根本就没有任何瓜葛。甚至,就是此人将蒸馏酒的技艺给泄露出去的,韩度巴不得他去死。 而穆达对此人也是毫无交情,原本他就是借着穆达的身份来到韩府的。这就是一个任务,他找到穆达,穆达想办法将他安插进韩府,仅此而已,自然也不会关心他的死活。 不知道穆达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给此人递消息的想法。这才导致此人被蒙在鼓里,还没有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便被仪鸾司的侍卫冲进来将其抓住。 没有能够抓住穆达,能够抓住此人,也让毛骧心里稍微安慰。毫不耽搁的对此人,连夜进行严刑逼供。 正文 一千五十一章 深思 夜色沉沉如黑幕,压在整个京城的上空。 这一夜,有人从被窝里给粗暴的拉出来,也有人好梦做到天明。不管是经历了吵闹,还是享受了宁静,所有人都齐齐迎向天色渐明。 天光刚亮,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数骑快马便从城门洞里飞奔而出,踩踏地官道上尘土飞扬,朝着远处疾驰而去。而且,在这一刻,有快马奔出的城门不止一处。 一处隐秘的小山坡上,一笼杂草丛生的地方,细心拨开杂草之后,便能够看到一块石头上有着一处巨大的豁口,这大小恰好能够容纳一人躺着的安眠。 而且这个位置,正好可以透过杂草的缝隙,将山坡下官道的动静一览无余。穆达正躺在里面,休息了一整夜,穆达随意扭动了一下身躯,浑身上下便传来阵阵骨节炸响的声音。 看着官道上奔驰而过的数骑快马,穆达脸上露出久违的真诚笑意。没有丝毫动作,他就这么继续躺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他才小心翼翼,尽量不改变这笼杂草丝毫,从石头里出来。 在下巴上和耳根下面扭动几下,肌肉扯动间改变了样貌,从一个富态白皙养尊处优的侯府管家,变成了黝黑粗糙面黄肌瘦。穆达穿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衫,拿着路引亦步亦趋的走进京城。 京城这里并没有过多的风声鹤唳,城门口的守卫也并没有增加,只是多了写盘查。 “哪里来的?进京干上面?” 面对守卫的盘问,亩表现的很是紧张,甚至是连话都说不利索,呀啊两声。只顾着将一份路引捧在自己胸前。 对于穆达的紧张,守卫并没有什么反应。一个极少出门的老头,害怕他是正常的。若是穆达面对这些守卫,还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那他们才会怀疑这老头是不是有问题。 “溧阳来的?” “是是是,小老儿......”穆达就要说出准备好的说辞,可是守卫却没有耐心听他说什么,直接挥手将他的话给打断。如此正好合了穆达的心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连忙闭上了嘴巴。 “来京城做什么?”守卫再次问道。 “找,找人......找我侄子,他在南边的......”穆达就要和守卫说清楚地址。 不过守卫一天不知道要盘问多少入城的人,到穆达这里的时候早就疲惫不堪了,挥挥手便毫不在意的朝他吩咐道:“进去吧。” 每日进京城寻亲的人,没有一千都有八百,守卫哪里能够一一盘问清楚?只能问个大概罢了。见穆达一举一动没有异常的地方,便将他放进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穆达走过城门洞的那一刻,他苍老的脸上挂着胸有成足的笑容。 将消息通过朱标告知老朱之后,韩东就没有再去管了。从毛骧的行动如风来看,老朱的现在的心情恐怕是不怎么好。 自己作为让老朱心情不好的始作俑者,韩度决定就窝在家里守着安庆和儿子,哪里都不去。即便是老朱兴师问罪,有安庆和他外孙在,多少也能够帮自己消泯写火力。 在家里躲了几天,韩度没有见到上面兴师问罪的老朱,却见到了满脸忧心忡忡的朱标。 朱标一来,二话不说,拉起韩度就走。 “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韩度不明白朱标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又遇到什么难事了?可是朱樉的事情都了了,也没有听说老朱要将他如何,应该是没事了吧。 朱标回头朝韩度说了一句,“快走吧,二弟今日和父皇吵起来了。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扬言要将二弟除爵呢。” “秦王除爵?这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嘛......”韩度下意识的说道。朱樉在西安做的事情,那真不叫人事。对大明百姓横征暴敛,逼得那么多人卖儿卖女倾家荡产。但是这就,都还算是好的,他对土番十八族人那才叫一个狠,什么捉拿孕妇、掳掠幼女、阉割幼男......可以说,完全没有把这些土番当人。 这让老朱对于土番十八族的极力安抚,瞬间化为乌有,让老朱大为震怒。 不过在韩度看来,虽然觉得朱樉下手狠辣了些,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这些土番人韩度也没有将他们当成是自己人,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和大明百姓一视同仁。 据不完全统计,现在大明的人口有近千万户,这么多的自己人都照顾不过来呢,韩度才没有心思去照顾外人。对于这些土番,韩度的态度就是,要么臣服,要么死。 既然臣服了,那有什么罪,就都给本侯忍着。忍不了想要反抗,那正好,留地不留人。反正土地才是韩度看重的,至于上面的土番,没了更好,大明百姓正好可以趁机占过去。 哪怕是在南洋,韩度也是这样施行的。设立总督府,保留驻兵,大明流放过去的人就全部赶去种地。当然,不是他们亲自种地,而是让他们管理着南洋土著种地。获得的收益,一部分拿来自用,一部分被他们用来和总督府交易。 越是离开大明的人,随着天长日久,对大明的眷恋就会越发的浓烈。他们回不了大明,那就只好购买大明的各种东西,以便慰籍一下他们的思乡之情。 对于韩度的这么一套操作流程,南洋三十三位总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各位总督先是带兵四处出击,将土著劫掠一番,收集到大量的财富。然后便将朝廷流放过来的百姓安顿下来,分给他们土地,卖给他们土人,让他们用铁鞭和钢刀驱使着土人去辛苦劳作。 劫掠土著虽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是这同样也只是一锤子的买卖。若是没有驱使着土人进行生产劳作,这些总督每年上贡老朱的钱从哪里来? 思绪飘飞的韩度,刚刚回过神来,就看到朱标满脸不满的看着自己。顿时察觉到自己说话太过耿直了,韩度不好意思的尴尬笑了笑。 “秦王这次虽然有错,但不是已经对百姓补偿了吗?这总最不至死吧,就这样被除爵,是不是对秦王太过不公了?”朱标好似想不到说服老朱的办法,便想着先说服韩度。 可是,韩度对此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无论是秦王被老朱除爵,还是不除爵,和韩度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不熟的~ 见朱标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韩度也不好沉默以对,嘿嘿笑了两声,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这皇上要如何处置秦王,那是皇上的事情,和臣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朱标却不认同韩度的话,“怎么没有关系?孤不是视你为臂膀吗?孤不想二弟被除爵,你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劝阻父皇?” 被朱标拉了一下,韩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定定的看着朱标。 “殿下,有时候太过......”韩度原本是想说让朱标不要太过仁慈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 只好话锋一折,转而说道:“太过爱护秦王,恐怕对于他也未必是好事啊。” “为何?兄友弟恭,孤以诚心待诸位皇弟,他们以诚回报于孤,有何问题?”朱标满是疑惑的反问韩度。 韩度怔怔的看着朱标,有心给他解释什么叫皇家无亲情,什么叫帝位是用兄弟的血肉铸就的......可是,有怕被老朱知道了之后,将自己打死,最终韩度还是选择了沉默。 见韩度无话可说,朱标也没有多想,直接拉着他边走边说道:“走吧,你去帮孤好好劝劝二弟。让他好好给父皇认个错,保住他的爵位。” 朱标不由韩度分说地将他带到东宫,屏退其他人之后,整个殿内就只剩下韩度、朱标和朱樉三人。 屋子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朱标数次眼神示意韩度,韩度都假装没有看见。 不是韩度不帮朱标,实在是这件事韩度不知道该如何帮忙才好。 而朱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更是让朱标气的牙牙痒。 没有办法,朱标只好先开口:“二弟,父皇说要将你除爵不过是气话,你就去向父皇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咱不去。”面对朱标苦口婆心的劝话,朱樉就只有这三个冷冰冰的字。 按理说朱标该生气,该愤怒,该不管这个二愣子弟弟。可是朱标毕竟心慈仁厚,不想看到朱樉被贬为庶民的下场。见他自己劝不动朱樉,只好把目光投到韩度身上。 韩度嘿嘿干笑了一下,摊手疑惑问道:“殿下,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臣可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啊。” 朱标回头看了朱樉一眼,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次仔细和韩度解释道:“这次有因为你提议赔偿安抚百姓的缘故,父皇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如何处罚二弟。” 说着又回看了朱樉一眼。 朱樉好似知道朱标接下来会说什么,哼了一声把头侧向另外一边。 朱标只好继续说道:“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父皇准备斥责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就在父皇说到他残害土番族人,破坏父皇安抚大计的时候,他竟然和父皇顶撞起来了。” 韩度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朱樉一眼。这家伙胆子不小啊,连他爹都敢顶撞。说实话,韩度没错见老朱的时候,都恍恍惚惚看到老朱是随时都在张口血盆大口的。 “父皇一气之下,便说要将二弟除爵,贬为庶人。”朱标无奈的说道。看他的样子,显然他是劝过老朱的,但肯定是没有什么效果,这才想着来劝朱樉。并且从他将韩度给拉来的情况看,显然朱樉也不听他的。 “贬就贬,将咱贬为庶人倒是好了,那时候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再看谁的脸色。”朱樉破口大骂道。 从他的语气当中,韩度就能够感觉到这是他孩子气的话。 韩度摇摇头反驳朱樉的话,“秦王错了,庶人可一点都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下,最受约束的就是庶人了。” 朱樉刚才也不过是他的气话,他当然知道一旦贬为庶人,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想要他低头认错,他却咽不下心中的这口气。 带着几分委屈,有些呜咽地说道:“咱也没做什么,不就是对那些土番人狠了一点吗?父皇不在那里,他是不知道那些土番人曾经是如何对大明百姓的。本王也是气不过,才想着为百姓报仇的。” 朱标无奈的叹息一声,轻声说道:“二弟,你说的土番残害百姓,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百年又如何?”朱樉眼睛一瞪,浑身都是不满的气息,眼中好似在喷火道:“血债血偿,这是父皇从小教咱的。难道就因为时间太久,便轻飘飘的揭过去吗?”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在老朱看来,为了大明边疆大局的稳定,安抚一下土番族人,这是很有必要的。 朱标也是这个看法。 但是在朱樉看来,土番人既然当成在汉人势弱的时候,肆意欺凌过汉人。那现在既然汉人重新站起来了,那自然要新仇旧恨一起算。如此,才无愧于祖先。 韩度算是听明白了,老朱和朱标都是帝王心术的思维,为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大明的利益。而朱樉却是不管天下大义如何,要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朱樉眼睛泛红,转头看向韩度,带着几分委屈的问道:“你说,这血海深仇也可以随意忘却吗?” “当然不可能。”韩度毫不犹豫的回答,不过神色平静淡然。 朱标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站在朱樉那边,顿时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那眼神就好似在说,孤找你来是帮孤劝二弟的,不是让你来帮他的。 朱樉也没有料到韩度竟然会如此干脆的赞同他的观点,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呆愣当场。 “韩度,好好说话。”朱标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韩度,只好含含糊糊的斥责了一句。 韩度满脸微笑,两手一摊,说道:“我说得就是好话啊,又没有胡说八道。” 朱标差点被韩度给气死,要不是腿不够长,都恨不得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见两人神色各异,韩度沉吟一下之后,首先看向朱标正色说道:“我知道殿下认为大明应该安抚四方,这样四方才会感恩大明,与大明各相安好,如此才能天下太平。” “难道不是这样?”朱标十分不满,既然韩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他刚才为何又要说那样的话? “哈哈哈......”韩度仰头笑了几声,止住笑声之后,才看向朱标沉声问道:“殿下,臣斗胆问一句,这真的是殿下自己的想法吗?还是......书籍告诉你的?” 原本在韩度说到前半句话的时候,朱标都很清楚这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可是等到韩度后半句说话,朱标顿时脸色一变,刚才无比肯定的事情,现在却忽然变得摇晃起来。 这究竟是自己的想法,还是书籍告诉自己的?朱标陷入沉思,自己当然是有想法的,但是这想法......朱标也不得不承认,却是从书籍上来的。 朱樉也陷入了沉思,他在认真思考韩度的话。韩度刚才说的乍然一看,好似有些饶头,但是仔细一想却总是觉得这里面有着一些了不得的道理。 韩度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让朱标自己开始思考起来。便继续说道:“这世上的书籍,几乎都是出自儒家。臣不是说儒家不好,而是觉得他们太过理想化了......嗯,也就是太过想当然了。总是以为,自己以诚心待人,别人就能够将心比心的对待自己。” “难道不是这样?”朱标总感觉韩度的话和他之间隔着一层迷雾,明明看到眼前有物,但是却偏偏看不真切,让他十分难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是现实不是理论。现实不仅和理论差别甚大,有些时候甚至是完全相反的。”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 “若是这些土番人从各个方面不输于大明人,甚至是和大明人完全一模一样,那他们或许会心平气和的与大明平等相交,大家和和气气的互通有无。” “这是不可能的。”不用韩度解释,朱标就直接摇头反驳,“这些人不过无论是礼仪、生活、吃穿用度,都要比大明百姓差很多。” 韩度扺掌大笑道:“正是如此。大明百姓和这些土番人之间是有着落差的,他们各个方面都不如大明百姓。差距会让人产生嫉妒,大明强势的时候,他们能够屈服在大明之下,看似规矩的依附大明。但是一旦大明稍有颓势,这些人就会像狼一样,睚眦必报,冲上来对大明百姓进行撕咬。” “这,这不可能吧?难道等到他们和大明交好数十年之后,都还能够反目不成?”朱标显然是不信韩度的话。在他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石头揣在怀里捂上几年也应该捂热了,更何况是人呢?几十年相熟下来,还会在旦夕之间反目成仇?这不能。 “为什么不可能?”韩度脸色平静的反问朱标。 朱标张口就想要解释...... 但是韩度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问道:“难道殿下忘了五胡乱华吗?” 五胡乱华......只要是汉人,就没有人不知道这剜心之痛。朱标熟读史书,显然不会不知道。但是即便是他,在平日里也会下意识的将这些痛心的信息给摒弃掉,仍在角落里,不去回想。 “五胡乱华之前,晋朝是何等的繁荣风流?那个时候,周边胡人难道不是依附于汉人吗?那个时候,汉人不也以为以诚待人,便能够被人以诚相待吗?结果呢?汉人稍有衰弱,胡人便张开獠牙血口,疯狂的撕咬汉人,两脚羊遍地,整个江山被染成一片血红......” “不要说了!”朱标通红着双眼,再也忍不住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打断韩度的话。 韩度顿时沉默不语。 朱樉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韩度,他对那些土番人狠,那只是讨厌那些土番人。当然,也有土番人曾经欺辱过当地汉人的原因。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对于番人的恨意竟然还在他之上,拿历史来说事,这是真的把番人给恨到骨子里了。 韩度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朱标,缓缓开口道:“殿下,这不是臣说不说的问题。就算是臣不说,史书总是摆在那里。而且,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既然有前车之鉴在前,那大明就应该避免重蹈覆辙才是。” “孤......孤刚才只是有些难以接受。”朱标眼神有些恍惚,似在和韩度说话,又好似在喃喃自语:“孤以前听过数位老师、大儒讲过历朝历代的事,他们也想让孤能够从中汲取教训,避免重蹈覆辙,他们也亲自给孤讲过五胡乱华的事情,可为何就是没有人告诉孤,要提防这些胡人?” 韩度叹息一声,摇着头说道:“这就是臣说得,文人总是太过想当然。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总是说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呵呵,不过是闭门造车罢了。” 韩度摇头的幅度更大,显然是看不起那些自以为是的书生。连伟人都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可是书生却总是以为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韩度想要问他们一句,这可能吗? 决胜千里之外的先决条件是对千里之外的信息了如指掌,这在通信靠吼的年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听着韩度的话,朱标总是觉得如闻阵阵惊雷,滚滚雷声从他的脑海里轰鸣而过。 “是啊,如不是本王亲眼见到边关百姓的经历过的凄惨,本王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那么可怜的大明百姓,本王也不至于对那些土番人恨之入骨。”就连坐在一旁少有说话的朱樉,都忍不住感叹,神情之间带着几分悲怜。 朱标回头看了朱樉一眼,不过眼睛里面也没有了责备,目光深沉如水,如同古井无波一般,显然了深思当中。 正文 一千五十二章 移封海外 朱标看了朱樉一眼,又转头看向韩度,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你们都认为不应该对番人宽容一点吗?” 这一次,韩度没有等朱樉说话,便直接开口冷然道:“番人,畏威而不怀德。说白了就是属狗的,你越是对它宽容,它反而越是以为你软弱可欺。对于这样的贱皮子,就应该狠狠地收拾,只要狠狠地打他们一次,打断他们的骨头,他们才会对大明不敢或望。” 朱樉闻言都一脸惊奇的看着韩度,原本他以为他做的事情对番人来说就足够凶狠了,没有想到韩度说的比他做的更加凶狠。他掳掠一些妇女孩子,顶多只能够算是出口恶气,而韩度却是张口就要将这些番人打的半残。 朱标顿时沉默,他受到的教育告诉他,韩度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他偏偏却找不出反驳韩度的理由来。 经过这么一席话,朱樉却对韩度另眼相看。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在他看来韩度刚才就是在站在他的一边说话,就是在帮他。这让他对韩度的感官大为好转,好感度飞速提升,看向韩度的目光都带着一股欣赏。 韩度不明白朱樉这怪异的眼神是怎么来的,只觉得被他这样盯着看,浑身一阵发麻,恶寒不已。 “好吧,暂且就算是你说的对,不能够对番人太好。但现在是父皇不这样认为,父皇认为对番人还是要以安抚为上。而二弟的种种行事在父皇眼里就是荒唐,就是在破坏安抚大计,这又该如何是好?”朱标找不到理由反驳韩度,只好暂且将此放下。但是他却说出了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韩度能够说服他没用。现在重要的是父皇想要将二弟除爵,若是能够说服父皇,这才有用。 “这个......皇上恐怕是拿话来吓唬秦王殿下的吧?”韩度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抬眼看向朱樉。 朱标也顺着韩度的视线看向朱樉,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劝道:“二弟,孤看父皇也是在吓唬你,不如你就低下头,去给父皇认个错吧。” “本王不去,咱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去认错?”朱樉顿时挺起腰杆。如果说,刚才他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觉得不好,被父皇提起的时候,他还会有些心虚的话。那现在,他从韩度口中得到了他如此做的理由,现在他更是理直气壮,哪里还会去向父皇低头? 朱标听了,无奈的转头看向韩度。那眼神就好似在和韩度说道,刚才你不是挺能的吗?说呀,现在继续说呀!有本事现在就把二弟劝的向父皇认错吧。 韩度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刚才不过是民族主义的热血在身上复活了,畅快的胡说八道一通,现在要自己去劝朱樉,怎么劝? “太子殿下,臣想起来,灶台上还烧着火呢,臣得马上回去。”韩度站起来就要向朝门口走。 “本王和你一起去。”看到韩度要走,朱樉也连忙起身说道。 “回来!”朱标猛然一声大喝,将韩度给镇的原地顿足。 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朱标疑惑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二弟,你的爵位你是真不想要了?韩度,你给孤过来坐下。” 韩度见躲不了,只好叹着气做到朱标对面。 “不要就不要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朱樉见韩度不走,他也嘟囔几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朱标不由得多看了两人几眼,狐疑着问道:“你们不会是串通起来,在给孤唱双簧吧?” 韩度顿愣然的看了朱标一眼,又转头看向朱樉,回头摇着脑袋朝朱标解释道:“怎么会?这么久了,我这可是第一次见到秦王殿下。” 秦王也点头附和道:“皇兄误会了,不过本王倒是觉得韩度很合本王的胃口,很投缘啊。” 这秦王......不会是误会了,以为刚才自己是在帮他说话吧?韩度心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猜测。 朱标懒得听两人的解释,挥手止住朱樉的话,大声说道:“孤不管你两人究竟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二弟你要给父皇认错,先保住你的爵位才是最重要的。” 朱樉闻言顿时沉默起来,他自己当然也想保住爵位,也不想真的去当庶民。别看他刚才说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对于庶民他还是不想去做的。可是他既然态度都摆出来了,话都不止一次的说了,现在想要就此改口,他拉不下这个脸来。 朱标见朱樉梗着脖子不想服软,只好回头看向韩度。“说说吧,孤知道你鬼主意多,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父皇改变主意?”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朱标淡淡的问道。 韩度沉吟一番之后,笑着抬头,轻松说道:“臣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韩度先是那眼神示意朱标,自己的这个办法恐怕有些不好,最好是想要朱标不让自己说出来,就此放过自己。 朱标显然也是读懂了韩度眼神里的意思,眉头紧皱着垂下。以他对韩度的了解,既然韩度都如此示意了,那就说明这个办法恐怕弊端真的不小,说不定让韩度说出来,还不如不让他说的好。 可是现在,父皇朱标劝不了,朱樉这里又不听他的,朱标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想着死马当做活马医,朱标咬牙点头朝韩度说道:“说吧,究竟是什么办法?” “移封海外!”韩度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行,绝对不行!”没有等朱樉说话,朱标就第一个跳了起来,直接反对。 在这个信奉‘父母在,不远游’的社会,让朱樉移封海外,这不就是变相的将他流放海外吗?先不说父皇能不能够同意,若是朱标同意了,那他都难免会被人认为有排挤骨肉兄弟之嫌。毕竟在中原乃是天地中心,天下间的繁华之所的思想下,将朱樉封去海外,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甚至在朱标看来,若是朱樉有这样的下场,那还不如被除爵呢。这样他至少还可以留在京城,至少朱樉还有他这个大哥照看着。 但是朱樉却不向朱标那样想,他听了韩度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几息过后,朱樉抬头看向韩度,沉声问道:“理由呢?”对于去海外,朱樉也是不怎么乐意的。他之所以问韩度理由,那就是看在刚才韩度为他说话的份上,给韩度一个解释的机会。 韩度倒是没用朱标那么紧张,在韩度看来,海外大有可为,朱樉移封海外说不得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件大好事。 听朱樉的问话,韩度淡笑着解释道:“秦王殿下这次的事情,也的确是严重了点。若不是皇上补偿了百姓,殿下没用这么容易过关。” 朱樉虽然一直都没有向老朱低头认错,但是他心里还是知道那些事他的确是做的过火。 韩度见朱樉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淡淡一笑,继续说道:“皇上一向都是赏罚分明,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若是不惩罚殿下,如何能够向朝堂百官交待?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 “再加上,殿下又是如此的......耿直。连向皇上低个头认个错都不肯,皇上自然气不过要将殿下除爵。依臣看,殿下还是向皇上认错好了,移封海外,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韩度都禁不止摇摇头,好似有些后悔说出移封海外,想要让朱樉低头认错算了。 可是朱樉在没有选择的时候,都不肯向父皇低头认错,现在听了韩度的办法,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如何甘心? “让你说说怎么移封海外,你说这些干什么?”朱樉不满的看了韩度一眼,示意他快说。 韩度抬眼朝朱标看过去一个眼神,见朱标满脸不耐的盯着自己,考虑了一下,还是说道:“好吧,既然殿下想要知道,那臣就说一说。” “快说,快说......”朱樉现在是把移封海外视为他的救命稻草了,自然无比的急切催促韩度。 理了理思路,韩度缓慢而流畅的说道:“太子殿下不要误会,在臣看来,移封海外不仅可以,而且还是一件对大明来说很有好处的事情。” “孤怎么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好处?孤只看到,若是二弟移封海外,那岂不是要离父皇母后万里之遥?若是父皇母后想二弟了,那该怎么办?”朱标也是传统的忠孝思想,对于这种父皇母后还在,却要远隔万里的事情,极为的抵触。 韩度摇头笑了笑,解释道:“太子多虑了,现在大明和南洋之间的来往极为频繁。秦王殿下就算是移封到南洋,那回来一趟,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而已。虽然的确是没有在西安的时候便利,但也不是说就完全断绝了。” “而在臣看来,移封海外对大明来说是有好处的。南洋虽然现在被囊括进大明疆土,但是那毕竟是刚刚占据,南洋还有很多的土人,这些人在短时间内可不会认同大明。南洋的财富太子殿下也是知道了,大明不可能放弃。既然如此,那大明就必须要将南洋彻底归心。可是现在南洋的大明百姓相对土人来说还是太少,去的百姓都是被流放过去的,真正主动前往的百姓,恐怕一个都没有。想要将南洋真正归纳入大明疆土,还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情。若是秦王殿下能够移封海外,镇守南洋,那对于百姓来说这可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至少可以让百姓知道,皇上没有放弃南洋,没有将南洋视为流放之地。可以说,若是秦王殿下能够移封海外,那百姓就有可能会主动前往南洋。这对大明将南洋彻底纳入疆土有着多么巨大的好处,想来太子殿下自己也明白吧?” 朱标闻言沉默,有些不甘心的问道:“现在南洋有各总督府镇守着,难道还不够吗?” 韩度微微摆头,顺着朱标的话说道:“当然不够,现在大明在南洋设有总督府,但是若是有朝一日这总督府被撤了呢?大明岂不是又会失去对南洋的控制?只有百姓,也唯有让大明百姓在南洋扎根生存下来,那无论是谁,也不敢轻言放弃南洋。” 朱标听了不禁点头,韩度虽然有些话没有明说,但是他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韩度无非不过就是在担心朝廷,怕朝廷有朝一日会撤掉南洋各总督府。 朱标虽然对文官宽容,但是在父皇的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文官的秉性他也是一清二楚。韩度担心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朱标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问韩度什么,显然他也是被韩度给说服了。没用办法,事关大明疆土,他有再多不让朱樉去的理由,这个时候都会显得十分苍白。 而朱樉以往对南洋并不了解,他只知道韩度去过两次。但究竟韩度是去做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他一概不知道。刚才他之所以同意韩度移封海外的办法,只不过就是不想在父皇面前低头而已。 可是听着韩度对南洋大略的介绍,朱樉觉得这南洋好似和他知道的有些不一样啊。尤其是,韩度提到的土人。 朱樉眼睛珠子微微转动,意有所指的问道:“你是说,这南洋有很多的土人?” 韩度愣了一下,顿时有些猜到朱樉在打什么主意。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果然不愧是老朱的种,这嗜血的性格,难道是天生的吗?可是为什么朱标却不是这样? “南洋的土人的确不少。”韩度摸了摸鼻子点头说道,接着便有补充了一句,“可是这些土人可不能够肆意残杀,要知道当地的大明百姓,可都靠着这些土人种地生活呢。可以说,这每一个土人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就这么杀了太过可惜了。而且,这些土人以往和咱们也没有什么接触,更加不会有什么血债在他们头上。” 韩度对朱樉说了一大堆,总之就是一句话。这些土人和大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必要下狠手,还是留在种地的好。 朱樉对韩度的担心心知肚明,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人了,你把本王当成是什么了?不过,既然你说这些土人要为大明百姓种地,那他们难道就那么听话,咱们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那怎么可能?”韩度豁然摇头,“他们当然不会听话,不过有各总督府镇压着,将胆敢反抗的人给收拾了,剩下的土人便会乖乖的听话。” “这不就是了?”朱樉两手一滩,笑着朝韩度说道:“本王不对听话的土人下手,难道还不能够对这些刺头?” “这个......倒是无妨。”韩度也不得不点头,反正那些胆敢反抗的土人,被总督府镇压,还是被秦王镇压,在韩度看来都没有区别。 谁去执行不重要,只要效果达到就成。 见说服了韩度,朱樉回头朝朱标说道:“皇兄,臣弟愿意移封海外,为大明镇守边疆,还请皇兄帮臣弟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朱标听到朱樉的要求,顿时麻爪了,苦笑连连的说道:“二弟,不是孤不肯帮你,你这想法若是被父皇知道了,恐怕会更加生气啊。” “皇兄不去试一下,又怎么会知道?”朱樉却满不在乎的笑着,握着朱标的手,恳请他帮忙。 朱标也是对这个弟弟无可奈何,只好点头答应下来,说是会找机会再和父皇提起。虽然他不知道韩度为什么会提起移封海外,但是从现在来看,这对大明是真正有着很大好处的。 朱樉将朱标好不容易点头,生怕夜长梦多,朱标转过身之后就改变主意不帮他了,哪里还会让朱标拖延? 连忙恳求道:“皇兄,父皇现在就在奉天殿,你现在就去帮臣弟说说一二,好不好?” “现在?这......”朱标当然不想现在就去,可是拗不过朱樉,只好起身点头答应去尝试一下。 韩度见朱标起身,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站起来就要想朱标告辞:“太子殿下,臣忽然想起来,安庆今日要臣陪着她去上香呢。再不回去,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你给孤坐下。”朱标猛然回头瞪了韩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今日就算是你镇海侯府被烧了,你都给孤坐下。安庆若是有不满,让她来和孤说,正好孤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韩度只好谄谄的笑着回到凳子上,只是坐在上面的韩度,随着朱标的离开,显得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 不大一会,朱标并没用回来。 不过,老朱身边的老太监亲自前来传旨,召朱樉和韩度觐见。 朱樉倒是无所谓,撇撇嘴站起来就跟着老太监走。 而韩度则叹了口气,十分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儿臣,拜见父皇。” “臣韩度,拜见皇上。” 等韩度起身之后,便看到老朱坐在龙椅上,而朱标则站在丹陛的下面左首位置。整个大殿只有老太监伺候在老朱身边,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老朱没有去管朱樉,抬眼直接看向韩度,平静的说道:“又是你的主意?移封海外......亏你想得出来,理由呢?” 韩度干咳着谄笑两声,说道:“皇上可还记得臣说过的土地问题?” “朕记得。”老朱对于韩度提过的土地问题,自然是记忆犹新不敢或望。毕竟在土地关系着天下的安稳,老朱身为皇帝想不重视都不可能。 “不过这和移封海外有什么关系?秦王在西安的土地也不多啊。”老朱有些不理解。 的确是不多,朱樉在西安也就被老朱赐给一万多亩土地而已。但是他在大兴土木的时候,占据的土地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上千亩。 朱樉才去西安几年?就占据上千亩百姓的土地。若是让他一直在封地呆下去,还不早晚将封地的土地都给占了? 但是这话,韩度不能直说。 老朱为什么会将子孙封王?这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老朱小时候被穷怕了,连饭都吃不起。父母兄弟被活活饿死的景象,让老朱感到彻骨的恐惧。为了让子孙不用为吃法发愁,因此,老朱才会大肆封王。 这一点,连徐达都不敢直接和老朱提起,只敢在喝酒之后,借着醉话向老朱提起。可即便是这样,也难免会引来老朱的猜忌。 笑了笑,韩度拱手一礼,说道:“皇上,除了禁止乡绅肆意占地之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往外开拓疆土。只要大明开拓疆土的速度够快,就不怕跟不上百姓的需求。 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与其在螺蛳壳里做道场,还不如举刀开拓。海外无主之地甚多,大明随便占下一处都能够解决大量土地需求。 秦王移封海外可以为大明开疆拓土,臣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大明现在土地的问题还没用爆发出来,那是因为现在大明的人口还不多,就凭现在的土地还能够满足百姓的需求。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多子多孙多福的世俗之下,大明的人口很快就会出现爆发性的增长,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再去开拓土地,恐怕就来不及了。 而且,若是老朱这个开国之君都没有向外开拓,那后世的帝王就更加会被束缚住。那些文官为了自己的安稳,一定会视开疆拓土为洪水猛兽。到时候无论是谁提出来,都会招致文官的极力反对。 最终,功亏一篑。 老朱知道韩度一张嘴能够把死人给说的活过来,并没有立刻听从他的建议,而是转头看向朱樉。 朱樉早就被韩度说的心潮澎湃,他身为二皇子,英武不缺,谋略不缺,严谨不缺,唯一缺的就是没有资格继承大位,而且他也早就放弃了继承大位的想法。以往只能够用寻欢作乐来麻痹自己,但是这并不表明他朱樉就只能够寻欢作乐。 若是有机会,他也是想要为大明建功立业的。 现在,机会来了! 正文 一千五十三章 选择 “儿臣愿为大明开疆拓土!”朱樉郑重其事的朝老朱跪下,满脸坚毅一字一句的说道。 能够开疆拓土,这让朱樉又重新活了过来,浑身上下都充满干劲。而且又是在海外,就算韩度没有直接挑明的告诉他,他也能够想象的出来。他要是到了海外,那不管是父皇,还是太子,都不会在掣肘于他。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朱樉也想建功立业,也想要通过功绩来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证明他不是一个只贪图享乐的废物。以往他在封地之所以大兴土木贪图享乐,还不是因为对将来的日子看不到希望吗?无论他在西安立下多大的功绩,对于他来说都是为太子做了嫁衣裳。 虽然太子对他不错,但是还没有到让他不得不为太子卖命的地步。但是若是去了海外,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管他的封国被立在海外哪里,那都是属于他自己的国度。 在大明他累死累活,也只不过是为朱标打工。但是一旦他去了海外,那就是借着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借口,为自己奋斗了。 结果不一样,整个人的心气自然也就不一样。 老朱都不知道朱樉为什么前后反应的差别会这么大,甚至他都根本没有察觉到朱樉前后态度改变的原因。反正在老朱看来,以前他将朱樉封在西安,就是想着让他成为大明的藩篱,拱卫帝京。现在朱樉虽然就藩海外了,那也是为大明开疆拓土,区别不大。 心里有了些意动,但是老朱还是转头看向韩度,问道:“移封海外,这海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说着又回头看了朱樉一眼,悠悠的说道:“樉儿怎么也是朕的皇子,朕可不想他吃太多的苦,若是海外一片荒芜,那还是留在京城算了。” 听到父皇这样的话,朱樉简直就是比韩度还要着急,留在京城他能够干什么?还不是混吃等死罢了。这样的日子,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乐意的,但是在封地几年,他早就被这样的日子给逼的快要发疯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西安肆意妄为为非作歹。 “父皇,儿臣不怕苦。儿臣守边,不止一次的深入草原苦寒之地,海外再苦也不至于有草原苦寒吧?”朱樉连忙劝父皇,生怕老朱改变了主意。 韩度也适时帮腔,笑着朝老朱点头说道:“皇上,这海外以往只有当地土人,的确是荒凉了些,但是这几年大明不间断的流放罪人出海,现在靠近大明的地方,已经繁华起来了。比如说安南、吕宋等地,已经和大明境内的区别不大。现在有大量的海商在这些地方置产置业,就现在的情形,往后这些地方恐怕会变得和大明没什么两样。” 听到韩度这样说,老朱的心情好了一些。对于朱樉想要移封海外的事情,也消除了些许担心,不再像刚才那样抗拒。 老朱坐在龙椅上,往后靠了靠脸上露出笑容,两手交叉放在肚子前面,显得颇为欣慰的看了看朱樉和朱标等人,最后目光落到朱樉身上,微笑着叹道:“好吧,既然这是你自己选的,那朕也没有理由阻拦你。不过,若是这海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再想回来,朕同样也不会拦着你。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你的封国肯定就没了,朕最多在这京城里为你准备一处王府,让你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件事,你还是要想想清楚再下决定吧。” “儿臣多谢父皇,儿臣心意已定,愿意移封海外。朱樉先是感谢了父皇一番,然后坚定不移的决定出海。 老朱看着一脸坚毅的朱樉,心里也是阵阵叹息。以往即便是朱樉已经三十多岁了,可老朱还是会下意识的将他视为孩子。不过现在老朱看到朱樉的表现,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老二,是真正的长大了,不再是孩子。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那朕也不再劝你。回去等着吧,朕会下旨的。你回去也正好可以提早准备一番,出海可不容易尽量准备得周全一些。”老朱淡淡的挥手,让朱标三人都退了出去。 韩度走出大殿,原本想着直接回家,却被满脸笑意的朱樉给追了上来。 “秦王不及早去准备,跟着臣是有什么事吗?”韩度笑意盈盈的站定,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朱樉不解的问道,同时看了跟着来的朱标一眼。 朱樉对韩度的态度,在这一天之内亲近了许多。哈哈笑了一声,说道:“本王不是就要移封海外了嘛,本王对这海外可是两眼一抹黑。你不是出海过几次嘛,皇兄让本王来找你了解些海外的情况。”朱樉朝着朱标拱手致谢了一下,又回头定定的看着韩度。 “二弟客气了,咱们兄弟之间无须如此见外。”朱标伸手将朱樉的手掌握住,然后抬头看着韩度。 移封海外的事情是韩度给朱樉提议的,这件事自己根本躲不掉。而且韩度也没有什么好躲的,海外的事情,当然要和秦王解释清楚。“臣也正好想要和秦王殿下分说一二......”韩度微微点头,正色朝朱樉说道。 朱标闻言,爽朗的笑道:“那正好,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与孤去东宫吧,孤让人准备好一桌酒菜,一来咱们好久都没有在一起喝酒了,二来咱们边喝边听你说说海外的事情,孤也是好奇的紧。” “多谢皇兄。” “多谢太子。” 韩度和朱樉跟着朱标来到东宫,一处偏殿里面桌子上摆满好酒好菜。三人坐上桌子,朱樉和韩度两人依次分别坐在朱标的左右。 酒过三巡,朱樉放下酒杯便开口了,“韩度,你是安庆的驸马,本王也叫你一声妹夫。” “秦王客气了,叫韩度就好了,但有吩咐我自当遵命就是。”韩度笑呵呵的回应道。 还别说,朱樉还真的是难得有放下身段的时候。他之所以这样,除了有求于韩度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安庆。他母后生了好几个儿子,但是却只有安庆这么一个女儿。朱樉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当然是疼爱到了骨子里。 爱屋及乌之下,对于韩度他也没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朱樉笑着点头,有些话点到为止便好,说多了倒是显得原本的亲戚关系生疏了。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的问道:“本王虽然想要移封海外,但是对这海外的了解可真是两眼一抹黑啊。这海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韩度你可要好生给本王说道说道。要不然,本王还真的会以为你想要坑本王呢。” 说完,朱樉哈哈笑了两声。 朱标和韩度听了,也附和着笑了起来。朱标对海外的情况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韩度的说的不假,因此不存在坑朱樉的问题,所以笑的非常坦然。 韩度顿住笑声,慢慢的解释道:“怎么说呢?海外肯定是一个好地方,甚至以后会成为一片热闹的土地。但是该怎么和王爷说......” 想了一下,韩度继续说道:“这么说吧,王爷可知道皇上这次为了替王爷补偿百姓,花用了多少银子吗?” 朱樉闻言一愣,对于这一点,他还真的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肯定不会是一笔小的数目,他收刮了多少银子他心里非常清楚,再加上父皇金口玉言答应加倍偿还百姓,这笔开销可谓是惊人。 “应该有几百万贯吧。”几百万贯,这要是放在以前,都足够大明发动一场浩浩荡荡的北伐了,现在却被拿出来消耗在百姓的补偿里。 到现在朱樉都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感动。他对于父皇的性格可是十分了解的,那是恨不得把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这些父皇能够毫不犹豫的拿出这么多钱出来为他收拾烂摊子,他也是感动不已。 韩度笑了笑,生出三根手指朝着朱樉比划,“整整三百五十万贯。” 嘶~朱樉都有些吃惊,他在西安糟蹋了这么多钱吗? “王爷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能够轻描淡写的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出来?”韩度眼睛带着深意的看着朱樉,又继续笑着问道。 “为何?”朱樉摇了摇脑袋,实在是想不到一想量入为出的父皇,为什么这次会如此的慷慨。 韩度笑着没有说话,朝朱标看了一眼。 朱标顿时心领神会,满脸笑容的朝朱樉说道:“二弟,你不在京城这几年,父皇可是发了财了。” 朱樉并不认为父皇会如何发财,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父皇早就该发财了,而不会穷了这么多年。朱樉在镇守西安,手握重兵,对于军队粮饷的供给,他是最为清楚不过的。这些年,父皇为了边军的粮饷可谓是操碎了心。连北伐蒙元这么如鲠在喉的事情,父皇都不得不打打停停、停停打打。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没钱没粮吗? 如果父皇早就有钱的话,还会让蒙元活蹦乱跳这么久?早就大军压境,将之扫荡一空了。 朱标见二弟认认真真的听着,便咳嗽两声,引起他的重视之后才说道:“有些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去。” “皇兄,咱省得。”朱樉见朱标说的郑重,他也连忙点头承诺道。 朱标看了韩度一眼,才回头看向朱樉,说道:“大明现在在南洋有三十三个总督府,每年每个总督府能够为父皇上贡百万贯。” 朱樉听得眼睛瞬间瞪大,眼球突出,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一年一个总督府就能够上贡百万贯,那三十三个总督府能够上贡多少? 朱樉只是略微一算,便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难怪父皇这两年大肆修建水泥道路,还鼓励百姓垦荒,并且将开垦出来的荒地,免税年限从三年提高到了五年。而且还能够有足够的余力尽起三十万大军对蒙元进行北伐。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父皇有钱了。 同时,朱樉又将目光转向了韩度。他现在已经明白韩度为什么不直接向他说南洋的情况,而是转而提起父皇的原因。 有这样的珠玉在前,他朱樉难道还不能够猜到,这南洋根本就不是常人眼里的海外莽荒,而是一片财富聚集之地? 每年近四千万贯的收益,还能够源源不断的上贡到宫里,这南洋的豪富,可见一般。 “哈哈,好,果然是个好消息。”钱嘛,谁也不嫌多呀。哪怕他朱樉是秦王,但其实他本事也没有多少钱。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修建一些园子,便将主意打到百姓头上。 他难道不知道收刮百姓财富,会被父皇责罚吗?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自己拿不出钱来修建园子呢。 “不过,本王听说这南洋海岛众多,本王总不能两眼一抹黑,随便挑一个吧?”朱樉说着朝韩度投来求助的目光。 韩度也没有推辞,直接说道:“那倒是要看看王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哦?难得这些地方还各有不同不成?”朱樉有些开玩笑似的问道。 “当然。”韩度笑着点头,转头朝朱标说道:“还是请太子和王爷移步,咱们去看地图吧。” “好。”朱樉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而朱标也笑着起身,带着韩度两人前去摆放地图的屋子。 自从韩度向老朱进献了天下万国全图之后,老朱将韩度进献的那一幅留在了谨身殿中。但是有找人重新制作了一模一样的一幅,送到朱标这里。为的就是想要朱标也能够纵观天下,胸怀四海。 三人来到天下万国全图面前,韩度一脸微笑当仁不让的走到地图前面,转身斜着面对朱樉。抬手在地图上指着一处道:“这里是吕宋,现在有大明百姓十万,前宋遗民三十万的样子,当然还有几十万的土人。这里是南洋最豪富的地方,岛上多银铜矿物,而且土地肥沃。现在这上面种植的大量粮食和甘蔗,每年都有大量的粮食和糖被运到大明。” 对于吕宋朱樉多少有些感兴趣,毕竟这里富庶嘛。只要是富得流油的地方,没有人会不喜欢。但是对于吕宋的前宋遗民却是有些麻烦,这些人可不是番外蛮夷,可以随意处置的。 老朱早就下旨承认了这些前宋遗民也是华夏血脉,也就是说大明朝廷是将他们视为汉人的。若是对这些人压榨过重,肯定会招来老朱的不满。 “这里是旧港,也是大明旧港宣慰司所在。这里虽然土地和矿产没用吕宋那么丰富,但是这里是西洋海商来此和大明贸易货物的地方。大明的海商十之八九,都是在这里和西洋海商进行交易。不过这里当年臣去的时候,由于这里连一个大明百姓都没有,只有一群流落在海外的汉人,其中施家在旧港的实力最为雄厚,因此我便奏请皇上,任命施进卿为旧港宣慰使,镇守在这里。当然若是王爷选择这里,那也是无妨的,这岛很大,足够王爷和施家镇守。” 听到要和别人挤在一起,朱樉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施家当然没有资格和他朱樉相提并论,但是正如韩度说的那样,旧港宣慰司的大明百姓太少,去的几乎都是那些海商。而且这里又是如此的重要,干系着大明海贸的兴衰。 朱樉当然可以前去将施家强行挤走,但是这样一来肯定会对大明的海贸造成影响,感觉有些得不偿失的样子。 韩度见朱樉有些犹豫,便将手掌按在了大海之中最大的一片陆地上,“这里就是大洲,上面物产丰富,不仅有大量金银铜铁锡等等各种矿产,而且有着大量的平原土地。上面野生的野牛野羊成群结队,生活在上面的土人根本就不用耕种,光是打猎这些牛羊就能够饱食无忧。而且它幅员辽阔,即便是和大明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朱樉禁不住深吸口气,刚才他看到韩度手掌按下的位置,就觉得和大明差不多大小。但是地图这种东西嘛,总是不那么准确的,朱樉还以为这是随便画出来的,并不能够代表它的真实大小。 但是现在听韩度肯定的说这大洲不比大明小,朱樉就有些吃惊了。 同时也心动的问道:“父皇能够把这个大洲都封给咱?若是如此的话,那咱就不用选了,就这里吧。” 韩度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有些尴尬的看了朱标一眼,神情为难的看向朱樉,咳嗽两声说道:“这个,王爷就要问皇上了。不过臣以为皇上多半是不会同意的,毕竟这大洲太大了,不可能全部封给王爷。” 要是全部封给你,那你还不上天了吗?矿产、树木、肥沃土地、牛羊什么都不缺,这完全就是一个独立王国,甚至是比大明还要富裕的王国。 现在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足够的人口,一旦人口起来了,那岂不是要连大明都不放在眼里? 老朱还没有昏庸到这个地步,即便是要将朱樉封在这里,那肯定也只会给他封一小块地方。 正文 一千五十四章 谁让自己娶了人家的女儿呢 朱樉脑子还比较清醒,听了韩度的话之后,他也认为父皇不可能将整个大洲全部封给他。可是这样一来,三个地方都是各有优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抬头看向朱标,希望朱标能够给他一个建议。 朱标却不好给二弟什么建议,因为这三个地方各有远近,他若是建议二弟选大洲。若是将来被外人知道了,恐怕会被人指责他刻薄寡恩,将亲弟弟封到万里之外。 若是他让二弟选吕宋,那也有被人误会的可能。比较吕宋虽然各个方面都好,但就是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朱樉去了未必能够展开拳脚。 于是,朱标笑了笑说道:“二弟想要被封在哪里,还是去问问父皇的意思吧。毕竟不管你选在哪里,最后都要父皇点头才行。” 朱樉一想皇兄说的有道理,能够封在哪里,最后还是父皇说了才算。 “皇兄所言甚是。”朱樉先是拱手向朱标致谢,然后才转头看向韩度,同样谢道:“你这一番解惑,让本王茅塞顿开,多谢了。” ...... 没过几日,在一次早朝上,老朱便向众臣宣布了对秦王的处罚。 收回封国,并且移封海外...... 虽然秦王的封号和爵位都在,但是这样毫不领情的处罚,还是让一众大臣忍不住心里发寒。 说得好听是移封海外,难听一点不就是被流放了嘛。 百官原本就没有指望皇上会如此惩罚秦王,毕竟秦王是皇上亲子。虽然在西安弄的民不聊生、家破人亡,甚至还亲自派人打死了一个百姓。但是皇上毕竟已经加倍补偿了百姓,而且百姓也已经原谅了秦王,还为皇上送上万民伞和万民伞。 这件事已经被妥善处置了,即便是皇上就此放秦王回到封地,继续做他的王爷,百官也不会说些什么。 但是让百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丝毫没有轻饶秦王的意思,甚至还要将他流放海外...... 对亲儿子都如此狠辣,怎么不能让百官心有戚戚焉? 因此,在早朝之上,老朱提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官员出言反驳。他们生怕老朱就将怒火烧到他们身上,一个个低头紧闭嘴巴,一言不发。 ‘反正秦王是皇上您的儿子,你高兴就好,如何处置臣等都没有意见。’ 百官对于皇上将秦王移封海外没有丝毫的意见,但是有人却有意见。 今日,韩度在家里陪着安庆,却忽然被坤宁宫中的太监跑来传马皇后的懿旨。 “皇后娘娘有旨,召镇海侯入宫觐见~” 安庆听了不免有些狐疑的抬头望着韩度,问道:“母后找你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韩度也是一头雾水,诧异的看了一眼太监,又回头看了看安庆。 安庆见韩度也是一脸懵懂,显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毫不在意,坐在哪里两眼看着儿子,头也没回的随意朝韩度挥挥手,说道:“既然是母后找你,那你就快去吧。” 韩度也不好让太监一直等着,便起身换好衣衫跟在他身后走进坤宁宫。 一进殿门,还没有来得及给马皇后见礼,韩度的满脸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因为韩度看到朱标正在两腿着地的跪在马皇后面前,听到太监通报韩度来了的时候,还回头正好和韩度的目光碰在一起。 朱标的目光里面,对韩度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臣,拜见娘娘。”气氛如此诡异,韩度哪里还敢随意?顿时浑身一紧,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马皇后面前和朱标一样跪下。 砰!马皇后愤愤的一巴掌拍在扶手旁边的矮几上,巨大的声响震的韩度都浑身一阵发麻。 韩度也没有想到,马皇后一把年纪了,微微一发怒竟然能够给自己如此沉重的威压。就刚才她的那一掌,换成韩度都弄不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好你个韩度,本宫看你人不错,将安庆下嫁给你,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马皇后一开口就没有客气,直接指着韩度的鼻子骂道。 “娘娘,臣,不解娘娘这是何意。”韩度有些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可是马皇后根本就没有回答韩度,甚至根本就没有理会他,转头就朝朱标大声喝骂道:“你是太子,朱樉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够忍心将他流放到海外去?” 原本低着头想要将自己当个小透明,好让不被母后注意到的他,顿时不得不苦笑着抬起头来,回道:“母后,海外也不算是蛮荒之地,这些年不是挺好的嘛。再说了,这是二弟自己非要去的,儿臣可没有让他去。” “混账!”马皇后更加的生气,指着朱标的鼻子,骂道:“你以为母后好蒙蔽是不是?老二自从就藩之后,就一直待在西安,即便是回京也不过是来去匆匆罢了。他是如何知道海外是什么样子的?还不是你们两个撺掇他的?” 得~马皇后一句话,骂得朱标和韩度两人闭口不言。 的确,若是没有韩度和朱标向朱樉提起什么海外,朱樉哪里会知道海外的情况?恐怕朱樉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海外这个概念吧。 朱标和韩度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好。 而这个时候,马皇后却是越骂越是伤心起来,断断续续的抽泣道:“母后老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是想要看着你们兄友弟恭的在母后面前。母后这一辈子就知足了......” 韩度现在根本不敢接话,只能够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朱标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开口,看了韩度一眼,见指望不上,只好无奈的叹声说道:“母后,二弟去海外其实也没多远。现在坐船往来这么方便,母后若是想二弟了,随时都可以将他召回来。” “海外几千上万里之遥,还不远?若是母后想老二了,能够在一个月之内就见到他吗?”马皇后完全听不进去朱标的话,甚至还出言厉声责问。 在她看来,以前朱樉封地在西安,若是快马加鞭,那一来一回也只不过是一个月罢了。但是一旦去了海外,那万里之遥,想要赶回来可不容易。 事实也是如此,即便是朱樉去了最近的吕宋,那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两个月时间。 朱标也被母后问的哑口无言,谄谄的笑了两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朱标和韩度听到老朱的声音,顿时就好似终于等来了救星,连忙跪着回身朝老朱一拜。 “儿臣拜见父皇~” 没有办法,面对马皇后,韩度也只好祭起感情牌了。 老朱施施然的走过朱标和韩度两人,径直走到马皇后身边坐下。笑着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两个跪在地上干什么?起来吧。” 朱标和韩度正心里一阵大喜,就要顺势爬起来。 却被马皇后猛然出声阻止,“不行,就这么跪着。” 两人闻言,又顿时泄气的跪在地上。 老朱却笑呵呵的看向马皇后,问道:“让他们跪着干什么?” 马皇后也来了脾气,和老朱卯上了,固执的说道:“朱标是我儿子,我想让他跪着,他就要跪着。” 这个理由无法反驳,大明以孝立天下,马皇后的确是有这个权力,而且即便是老朱也不能够说她什么。 若是老朱让朱标站起来,那就是在鼓励朱标不孝。即便是朱标自己也不会听从老朱的话,他只能够继续跪着,直到马皇后消气让他起来。 “那韩度呢?”老朱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朱标是儿子你让他跪着朕不能说什么,但是总不能让韩度也跟着跪着吧。 “他是本宫的女婿,老话说的好,女婿也是半个儿,本宫就要让他跪着,怎么了?”马皇后根本丝毫不惧老朱,甚至还朝他瞪眼。 韩度原本听到老朱的话,还以为自己有希望站起来了。结果被马皇后来了这么一句......好吧,我还是跪着吧。 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侧头看了朱标一眼。和他目光一碰,他就连忙收了回去,只是他脸上强忍着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全部落入韩度的眼中。 幸灾乐祸是吧? 可是朱标的幸灾乐祸,韩度也只能忍着,就像马皇后说的那样,谁让自己娶了人家的女儿呢? 老朱见马皇后不依不饶,他也不去管两人了,反正难受的是朱标两人,又不是他。 沉吟一番,老朱笑着开口劝慰马皇后:“妹子,朕知道你是舍不得老二去海外。可是他是朕的儿子,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啊。” “为什么不得不去?以前你怎么不这样说?”马皇后还是不肯干休,面对老朱也出言责问。 老朱无奈的叹息一声,抬眼看向虚无的空气中,眼神迷离好似陷入了回忆,“妹子你还记得,有一次朕和二弟、三弟喝酒吧?” “你们喝酒的时候多了,我怎么知道是哪一次?”马皇后扭头偏向一边,好像有些不想听皇上的解释,带着几分埋怨的嘀咕道。 “那一次三弟趁着醉意,告诉朕,说朕将子子孙孙全部封王,那这大明的天下将来还不给撑破了。”老朱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里面还带着几分冷厉,显然他对当初说这话的徐达,是有着些许不满的。 不过,老朱的眼神很快就变得坦然,继续说道:“朕自然也知道,随着咱们老朱家开枝散叶,将来的子子孙孙只会越来越多,三弟说撑破了的话,也不算是在危言耸听。但是朕没有办法,你知道吗?妹子。” 马皇后有些动容的回头,双眼怔怔的看着皇上。 老朱继续叹道:“朕就想要子子孙孙都衣食无忧,不会放弃对他们的封赏。但是三弟说的也没错,大明的土地毕竟是有限的,如果咱们老朱家就这么一代代的封下去,那总有一天会到了无地可封的时候。那时候,恐怕就不是能不能继续封下去的问题了,那时候,恐怕就是大明倾覆之时。” 老朱自己就是农人出身的,他深深的知道土地对于农人有多么的重要。真到了天下百姓无地可种的地步,那乱世就必然会再一次到来。 见马皇后低头沉默下来,老朱反而转头看了韩度一眼,笑道:“好在韩度给了朕一个极好的建议,大明的土地有限,但是大明之外的土地却还多的是。朕若是将子子孙孙封在大明之外,岂不是就可以解决了土地不足的问题?” 这个想法是当初韩度向他提出来的,原本老朱并不在意。因为这个时候,大明的土地还有很多,大明的百姓的需求还不足以占据全部的土地。再加上韩度将海外吹嘘的太好,好到老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地步。什么土地肥沃万里沃野,什么种谷子能够一年三熟......听起来就好似在做梦一样。 而且,老朱认为大明就是天朝上国,就是天下的中心。但是按照韩度的说法,这大明之外还有无数远超大明的宝地,这岂不是将大明贬低了?这如何能够让老朱接受? 可是随着这几年,大明极力开发南洋。看着每年如山如海般送进大明的各种粮食、矿产,即便是老朱也不得不承认,这海外的确是一片未开发的宝地。 至少,南洋是这样。 既然大明之外的好地方这么多,那分封海外的想法,自然再次出现在老朱心里。 朱樉的事情,老朱或许将其看作是一次尝试,也或许是顺水推舟。 “皇上,皇上想要将诸王都移封海外?”听到皇上的话,马皇后有些误会了老朱的意思,顿时神色紧张的问道。 只是一个朱樉移封海外,就足够让马皇后不满了。现在皇上却说,想要尝试着分封海外,这岂不是说若是朱樉移封海外成功,其他诸王也会跟着移封? 马皇后有心反驳,可是皇上却一早就表明了此事关系着大明的兴衰存亡。马皇后知道,寻常的事情皇上或许会听她的,但是只要是涉及到大明兴亡的事情,皇上只要是下定了决心,谁也不可能拦住。 在马皇后紧张的目光当中,老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即便是老二证明移封海外可行,朕也不会将诸王都移封海外。一来现在北元皇庭虽然被破灭,但是草原各部族尚存,而且实力并没有损耗多少,大明九边还是需要有人镇守。二来,大明现在的土地还足够朕分封诸王的。” 说着,回头看了朱标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以后标儿即皇帝位之后,恐怕就不得不开始分封海外了。” 分封海外自然是越早越好,可惜无奈的是老朱已经早就将诸王的封地给定下了。即便是现在还未成年的皇子,封地也早就被定下。好在这些封地,对于整个大明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朱标顿时点头,郑重的说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马皇后见皇上并没有准备将诸王都给流放到海外去,对于朱樉的事情,她也不好再提。既然皇上都退了一步,答应她不会将诸王分封出去。她若是还抓住朱樉的事情不放,未免就有些太过不识好歹。 即便是和皇上几十年的夫妻,马皇后也是深知,有时候就是需要双方都各退一步。 淡淡的看了朱标和韩度一眼,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都起来吧。” “儿臣多谢母后~” 韩度这才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就跪了这么一会儿,韩度就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疼痛让双腿麻木、僵硬,韩度只有一点一点的挪动,才能够慢慢的站起来。 朱标倒真不愧是从小就在军中打熬过的,皮糙肉厚。跪这么点时间对于他来说,好似挠痒痒一样,瞬间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看到韩度行动有些困难,便上前去扶着韩度的手臂,帮了他一把。 韩度顿时朝朱标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色,要是没有他这一手,自己想要站起来还真是不容易。 没办法,书生的身子骨就是这样。韩度平日里还是在注意锻炼,但是并不能够坚持,以至于效果不佳。 老朱看到朱标帮韩度的那一幕,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不过马皇后虽然放过了两人,也同意让朱樉移封海外,但是对于将朱樉封在哪里,她却也有她的想法。 在马皇后看来,既然朱樉不得不移封海外了,那怎么也要想法封得近一点。这样至少有个什么问题,大明也好及时相助他。若是封的远了,大明鞭长莫及,万一有个闪失,那她如何能够接受? 对于将朱樉分封在哪里这一点,老朱也没有想好。见马皇后提议,老朱想了一下也不觉得有问题,便答应了她。 朱标和韩度两人听了之后,却暗暗对视一眼,糟了! 可是两人无论是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只能够在心里为朱樉惋惜,让他自求多福。 正文 一千五十五章 五千贯 一日,韩度正在院子里陪着安庆看儿子。两三岁的孩子正是精力旺盛人嫌狗厌的时候,刚才被儿子缠住玩了一波,让韩度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都感到浑身劳累有气无力疲惫不堪。好在有侍女见小崽子的注意力吸引开,才让韩度逃过一劫。 躺在椅子上有些懒散,韩度侧头看向正在优雅喝茶的安庆,说道:“咱们是不是该给忠儿找个启蒙先生了?他这样整日贪玩,也不是办法。” 主要是他整日缠着自己这么玩儿,咱身体有些吃不消......韩度默默在肚子里腹诽了一句。 安庆笑容满面的瞥了韩度一眼,好似想到了韩度被儿子给折磨的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哈哈笑出声来,前合后仰开心至极。 韩度不知道安庆在笑些什么,只觉得她是在不怀好意。不由地沉下脸来,正色说道:“和你说正经的呢,你笑什么?” “没,没有......”安庆又忍不住看了韩度一眼,摆着手摇头否认。 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之后,安庆轻轻淡笑道:“现在启蒙也太早了吧?我记得小时候,我都是六七岁了,父皇才找先生为我开蒙的。儿子现在还小,让他在多玩两年吧。” 那是多玩我两年......韩度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不行,自己得给儿子找点事做,要不然他还不把我给折磨到精神崩溃?韩度脑筋在飞速运转,冥思苦想。 忽然,韩度想到了一个主意:“现在儿子还不用开蒙,但是咱们也可以让他先识字啊。” “这......不开蒙如何识字?”安庆有些不能够明白韩度的意思,但是她知道,韩度的想法一向都是天马行空,想常人所未想。 于是便带着几分好奇,漂亮的大眼睛忽闪着,看向韩度。 韩度连忙双手比划,“你看,儿子不是很喜欢各种动物吗?咱们可以在纸张上面画上各种的动物图案,鸡鸭鹅狗猫之类的,再配上文字。这样儿子在看这些鸡鸭鹅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记住相关的字,只要咱们在有意的教教他,说不定还能够让他提早识字呢。” “这样......有用吗?”安庆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东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把吗去掉好不?肯定有用。”韩度翻身站了起来,准备想到就干。纸张很好找,韩度准备用上等的宣纸。再找上几个画师,将各种物体的样子画下来。 还没有等韩度去做呢,侍女便前来禀报。 “侯爷,方先生来了。” 侍女口中的方先生就是方孝孺,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儒雅了,举手投足都有种儒学大家的风范。府里的侍女不敢直呼其名,便以方先生对他尊称。 “方孝孺?他来做什么?”韩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见侍女脸露难色,韩度也明白过来自己问了也是白问。由于两人的关系亲密,韩度早就吩咐过府里的人,只要是方孝孺来找自己,不用问缘由,也不用通报,直接就可以让方孝孺进来。 “他人在哪里?在前堂吗?”韩度回过神来之后,便继续问道。 “是的。”侍女见侯爷没有责怪她,掩嘴笑了几声,点头回道。 “我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便回来继续想怎么给儿子弄这些东西。”这话是韩度回头朝着安庆说的,说完便大步走在侍女前面朝着前堂而去。 安庆也不管韩度,只是在他回头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等韩度走了之后,安庆觉得她也坐够了,便起身朝着儿子玩的地方走去。 韩度来到前堂,一进门就看到方孝孺坐的端正的在里面喝茶。 两人熟悉到韩度都没有向他打招呼,而是几步走到方孝孺旁边坐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鼻腔里发出哼哼的呻吟声。 “我才发现,原来最舒服的就是能够坐下,哪怕是做一会儿也比站着跟着儿子到处跑要好太多。” 方孝孺头也没抬,仍然是自顾自的喝着他手里茶,随口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就是我会听我爹的话的原因。” 说着,方孝孺抬眼看向韩度:“不过我今日来找你并不是为了这事。” 韩度瘫软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的酸痛都减轻了许多,舒服的直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瞥了方孝孺一眼,叹着气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 方孝孺见韩度是这样的态度,顿时不满起来。原本就快要送到嘴边的茶杯,被他往桌上重重一放。没好气的说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你不记得你还是书院的副院判了吗?” “我记得啊,怎么不会是书院又却钱了吧?上次我不是将玻璃都交给书院了么,怎么还不够?”韩度听到书院二字,被刺激的一个激灵坐直了身躯,一副紧张的样子看到方孝孺。 若是玻璃作坊的利润都还不能够维持着书院的话,那韩度真的除了自己拿钱出来补贴之外,再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 不对,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朱不是书院的院判嘛,严格来说,这个书院是他的啊。他理当出上一份力,而且还必须要出大头才行。 想着老朱每年四千多万贯的收益,韩度不禁有些心动。这么多钱,老朱指头缝里随便漏点,那都足够书院花销了。 “书院暂时还不缺钱。”方孝孺一句话,便让韩度的神色好了不少。 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口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书院里面几位先生和一些学子,一起弄出来了个东西,想让你看看。”方孝孺再次端起茶杯,一点也不拘束的抿了一口,仔细品味着韩度的好茶。 “什么东西?”韩度左手臂撑在椅子扶手上,身体靠着方孝孺倾斜过去,凑近问道:“薛老大人不是在书院吗?他可是曾经的工部尚书,一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 方孝孺坐在韩度左手臂,也凑近轻笑了一声:“就是薛老让我来叫你去看看的。” “哦?”韩度咂摸一下,既然是连薛祥都没有把握的东西,那倒是让韩度有些好奇了。 “那就走吧,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对于书院韩度还是比较上心的,而且自己教一众学子这么就,也想要看看他们能够做出什么东西来。 韩度跟着方孝孺来到书院里。 书院前面的各种房舍,经过这么多年陆陆续续的修建,已经全部修建完成了。书院的后面,还只是搭建来了一个大体的框架。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显得非常的空旷,学子们做实验最喜欢来书院的后面做。 毕竟不管是物理还是化学实验,都是要用到火的。若是在前面房舍里做,万一把房舍给点了,那就不好了。 韩度推门进入到一座高粱大柱的屋子里,看着有一丈高的钢铁架子,觉得这个东西好像是有些眼熟。 几个人正围在架子旁边专心致志的商量着什么,就连韩度推门的声音,几人都没有听到。 “这是什么?谁做的?”韩度走上前去,左右仔细打量着架子。 “韩先生来了。”几人闻言站起身来,其中一人朝韩度点头笑着问候。 “原来是你,孙贤。怎么,这就是你们造出来的东西吗?有什么用?”韩度虽然看着这东西有些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与其自己在这里冥思苦想,还不如直接开口问孙贤来得简单直接。 孙贤是第一批来书院求学的士子,而且他这个人对于四书五经并不怎么敢兴趣,能够考中举人完全是因为他足够聪明。相反,他对于探寻自然规律和技巧之类的杂学很有兴趣,听到书院要教授什么数理化,他便第一个义无反顾的来书院求学了。 韩度之所以对孙贤认识深刻,那是因为他的力学学的很好,在所有学子里面,至少也是能够排到前三。能够稳稳的排到前三,几乎就算是学子里面力学最好的人了。因为就算是得了一次第一的人,下一次他也不能够保证就可以再次获得第一。 而上次春闱,孙贤自然也是名列前茅,排在二甲第三的位置。可是后来因为被污蔑作弊的缘故,书院大多数学子都弃官不做,在书院里面当起了教书先生。 而孙贤本来就对科举出仕毫无兴趣,能够留在书院里反而让他欣喜若狂,因为他不仅可以继续钻研喜欢的力学,更是能够教书育人、养家糊口,可谓是三喜临门。 孙贤搓了搓手,在韩度面前有些拘谨。不过他知道韩度在书院里面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侯爷架子,笑着和韩度解释道:“学生教的一个学子,对于滑轮组比较感兴趣。然后他就说了一个想法,能不能利用滑轮组制作出一个能够搬运大件物品的东西出来。然后,学生就带人试了一下,没有想到还真的做出来了。” 当然能啊......韩度还没有等孙贤说完,在心里就急急忙忙的替他回答了,甚至韩度都还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自己可是不止一次的看过,北门外的码头上,那些络绎不绝的货船装卸货物的场景。所有的货物,都只能够靠人工搬运上去,或者是卸下来。费时费力,成本很高不说,而且效率还极为低下。 要知道上船可不容易,通常都是在栈道和船之间搭上一块活动的木板,人就算是空手走在上面,都有可能会掉到海里去。更何况装卸的人还要背着沉重的货物,因此他们只能够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的将货物搬上去。 想到如今大明越来越昌盛的海外贸易,每日进入码头的船只遮天蔽日一般,这每日需要装卸的货物,那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若是真的能够把这东西继续完善,能够满足货船装卸的要求,韩度简直好似看到了滚滚财源,朝着自己汹涌而来。 “好,好东西。”韩度拍着孙贤的肩膀,大声的赞叹道。孙贤见韩度如此高兴,显然也是认同他做的这个东西,笑着点头附和,甚至在韩度伸手拍他肩膀的时候,还故意弯腰放矮身躯,让韩度拍的舒服一点。 韩度的年纪虽然和孙贤差不多,不过在尊师重道的这个时代,虽然韩度没有收他为弟子,但是孙贤自己却对韩度极为感激,以师礼相待。 “先生,不如让学生为先生演示一番?”孙贤见韩度兴致很高,便恰逢其时的建议道。 韩度连连点头,自己也想要看看他们将这东西究竟做的怎么样:“好,那咱就等着看看,你们这东西究竟有多大的作用。” “先生就瞧好吧。”孙贤笑着朝韩度微微躬身,转身过去就朝着架子旁边的几个人说道:“快,准备好,咱们给先生演示一番。” 几人显然早就已经试过了,现在再次使用这架子,根本就是轻车熟路,毫不陌生。 只见一人将巨大的铁钩,钩在被麻绳五花大绑起来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只有一个人站出来,伸手不断的拉着绳子,石头便被轻而易举的拉了起来。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韩度曾经也在老朱面前展示过。重要的是另外的东西,只见石头被吊起之后,此人又动手拉起另外一根绳子,石头并没有被继续吊起,而是在沿着架子开始做平行运动。 “好!”看到这一幕,韩度更是高兴的拍了拍手。 孙贤做的这东西虽然简陋,但是完全附和韩度的想法,只要再完善一点,就是一个合格的装卸工具了。 孙贤重新回到韩度面前,笑盈盈的回道:“先生高兴就好,学生就怕学艺不精辱骂了先生。” “不,你真的做的很好。”韩度先是肯定的赞叹了孙贤一句,紧接着便问道:“这东西能够吊起多少重的东西?” “一千斤肯定没有问题的。”孙贤立刻回答。 “一千斤的话,少了一点......”韩度不置可否的自语道。 一千斤几乎相当于是十个人搬运一次的量了,而且效率要比人快太多。毕竟对于这工具来说,搬运货物也不过就是一下一上而已,但是对于人来说,却要十个人依次一点一点的将货物背上去。 孙贤听到韩度的话,连忙解释道:“先生,若是将这东西造的牢固一些,吊起两千斤还是可以的。” 两千斤的话,勉强够用......韩度心里微微估算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说道:“不过你这东西还是太小,若是想要真正派上用场的话,还要造的更大才行。” 还小?孙贤回头看着一丈高的架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甚至,他造这个东西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只想着试验一下他的学子的想法,他自己也没有指望能够靠这东西做些什么。 “那需要造大多?”孙贤有些拿不准韩度的意思,不禁小声问道。 “这个先不谈,咱们先来说说这东西的归属问题。”韩度笑眯眯的看着孙贤,热情的态度让孙贤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什,什么归属?先生若是想要,拿去就好了。”孙贤极为的大方,随口就许诺让韩度尽管带走。 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孙贤一眼,对他的大方有些无奈。他这是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更加不知道他这随口一嘴,被他给抛掉金银财富就有多少。 韩度觉得,有必要给自己这个呆头呆脑的学生上一课,“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东西能够值多少钱?你家里也不富裕吧,怎么连问都不问一句,便开口让咱随便拿走?” “这不过是一些精钢搭建起来的架子罢了,能够值几个钱?”孙贤满不在乎的说道。在他看来,这东西也就是钢铁贵了一点,不过他是托林墨给帮他弄的,才花了不到三十贯。 三十贯对于寻常人来说是笔巨款,但是孙贤在书院的月俸就是十贯,这也不过是他三个月的月俸罢了。 “你还是先听听我愿意出多少钱吧。”韩度淡淡的笑着说道。 “先生拿去用就是了,真不用什么钱。”孙贤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拒绝。 韩度却没有理会孙贤的话,看了一眼还掉在半空的石头,转头朝孙贤疑惑的问道:“刚才我看你这石头被吊起之后,即便是松开绳子,它也没有落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是的。”孙贤老老实实的回答,“学生在滑轮组里面加了一个卡子,平常的时候,这个卡子并不会对绳子有丝毫的影响。但是一旦挂起东西,被重物这么一拉,卡子就能够让绳子只能够提起,不能放下。等到将重物卸去之后,卡子又会自然松开。” “不错,想法很巧妙。”韩度赞赏的看了孙贤一眼,点头说道: “你这东西虽然不错,但是和我想象当中的还是有些不足之处。不过总体上的想法是对的,因此我愿意给你五千贯,算是买下你这东西的所有技术,你觉得如何?” 正文 一千五十六章 你不能去买 “韩先生,学生说了,不用......”孙贤随口就想要拒绝,可是他猛然回过身来,想到韩度说出的数字,忍不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多,多少......先生说的是多少?” “五千贯。”韩度神色淡淡的说道。 五千贯,在韩度看来,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价格。虽然孙贤的想法很好,而且也切实的解决了这里面的一些难题,总的算来他造出这东西的技术并不低。 而且韩度也是有意鼓励孙贤这样的人,多想多造一些有用有价值的东西出来。书院的先生大多都是只会一心埋头研究学问的人,对于什么经营之道根本就没有一个懂的。韩度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他们,学的数理化并不算摆在那里好看的,而是能够为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的。 如此一来,有了孙贤这件事当头,其他人也会看到这里面的巨大好处,应该会有更多的去尝试发明什么。 发明家,多么一个令人神往的称呼。曾几何时,这个称呼可是与财富金钱挂钩的。 光凭爱好,根本就不足以支撑越来越多人求学数理化当中,只要财富,体面的生活,才是对人最大的引导。 “太多了,太多了,不瞒先生,买这对东西学生花了三十贯,若是先生非要给钱,那就给学生三十贯吧。”孙贤原本都决定送给先生的,既然先生非要给钱,那就把花销的钱补给他就好。 至于什么五千贯,孙贤根本就没有想过。 韩度看了孙贤两眼,直接说道:“你不要以为我出五千贯是亏了,告诉你亏不了,只要你答应就好,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 这......孙贤在听先生说要给他五千贯,买下他的这个东西的时候,真的是觉得先生是不是想要救济他,才想出这个借口。孙贤家境虽然不怎么样的,但若是韩度真的是打着救济他的打算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现在听到韩度不是这个意思,孙贤的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而对于五千贯的巨款,他也是顿时心热不已。毕竟五千贯啊,他一辈子都未必能够挣到这么多钱。在京城里面,上好的宅子都能够买下一座,还能够剩下足够一家人吃喝的钱。 孙贤就要点头答应下来,忽然旁边传出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 “慢着!” 孙贤顿时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头发和胡须花白的薛祥,正脚下生风的快速走过来。 “见过副院判。”孙贤连忙拱手一礼。 韩度看着薛祥到来,心里猛然涌出一股不妙的感觉。走上前面对薛祥,韩度笑了笑问道:“老大人怎么有空闲来了?” 薛祥自从辞官之后,就被韩度给弄到了书院里面。因为年纪的关系,韩度也没有给他分什么任务,只希望薛祥能够盯着书院,不让书院出什么问题就好了。 因此,薛祥根本就不忙,闲暇时间一直都是比较多的。 韩度明知故问的意思,就是不想薛祥来横插一手,打扰自己捡便宜发大财。 薛祥冷哼两声,对于韩度的奚落毫不在意。他太了解韩度了,他第一次和韩度做交易就被坑的不轻。从那个时候开始,只要是涉及到和韩度的交易,他就极为小心。 现在听到韩度想要买下孙贤的技术,薛祥听闻的瞬间就觉得韩度又要发财了,而且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发财。 这还得了?无论如何,薛祥都不会眼睁睁的将这个亏吃下去。 于是,他便急匆匆的来了,刚好在紧要关头将孙贤叫住。 “孙贤,你是书院的先生,既然你想要卖掉你的这个技术,那是不是应该优先卖给书院呢?”薛祥理都没有理会韩度, 笑眯眯的看着孙贤问道。 孙贤顿时有些愣住,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韩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管是韩度,还是薛祥,他一个都惹不起,他能说些什么? 韩度见薛祥想要和自己争,顿时怒了,好不客气的说道:“薛老大人,这是孙贤自己的东西,和书院有什么关系?凡是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他都要卖给我了。” “要卖给你,那就是还没有卖给你嘛。”薛祥笑眯眯的脸色不变,轻飘飘的撇了韩度一眼,“买卖嘛,老夫还是知道的,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价高者得。” 韩度闻言哼哼两声,抬手指着架子,不屑的说道:“的确是价高者得。不过,老大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知道有什么用处吗?而且实话告诉老大人,这东西现在还不够完善,想要真正变成一件成品工具,还需要继续完善才行。 不是我看不起书院,你就算是将这个买下,也不会有丝毫的价值。” 薛祥没有被韩度的话给吓到,双手拢在一起老神在在的说道:“老夫的确是不知道,不过老夫只要知道你无利不起早便是了。你若是想发财,那就必须给书院分一杯羹,否则你一文钱都别想赚到。” “你究竟想要怎样?”韩度的脸都黑了下来,怎么感觉自己遇到了老痞子一般。 薛祥笑了笑说道:“你不是要五千贯买下孙贤的技术吗?这五千贯书院和你一人出一半,以后赚到的钱也是二一添作五如何?” “做梦!”韩度勃然大怒,两千五百贯就想要分走自己一半的利润,这老小子人长的丑,想得倒是挺美的呢。 和这东西的收益比起来,两千五百贯算个屁啊。 韩度的态度没有让薛祥不高兴,反而是让他眼睛一亮。二千五百贯都买不到一半的股子,那说明这个东西的价值在韩度眼里,要远远超过五千贯啊。 “那老夫就退一步,四成。” “不行,最多一成。”韩度勃然反对。 薛祥闻言顿时不满了,指着韩度骂道:“都是出一样多的钱,凭什么你要拿走九成?” “那书院可以一文都不出,五千贯我全部出了。”韩度冷笑两声,巴不得把薛祥给踢出去。可是,韩度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祥当然不同意,厉声说道:“老夫再退一步,书院一文钱不出,占三成。” “想得美!”韩度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了。 薛祥挥手止住韩度的讨价还价,冷冷的说道:“那换一换如何?书院出这五千贯,你一文钱不出,拿三成干股,怎么样?” 薛祥直接朝韩度喊:将军! 还真的把韩度给难住了,沉思片刻,韩度扪心问自己,愿意只拿三成股子吗?当然是不愿意的。 韩度咬牙一笑,叹声说道:“薛大人还真是宝刀未老啊,一刀看在我的要害上。” “少拍马屁,老夫这辈子听过的马屁,比你吸的气都多。该怎么选择,痛快的给老夫一个准话。”薛祥满脸不耐的朝韩度挥手,催促道。 “好,就依了老大人。五千贯我出,书院占三成。”韩度把话说完,泄气似的恨恨瞪了薛祥一眼。 薛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确是应该高兴啊。一毛不拔,就从韩度的嘴里活生生的抠出三成来。而且看韩度连白拿三成都不甘心,虽然他还想不到这东西有什么用处,但是利润肯定不低,要不然韩度不会如此紧紧捏着不愿放手。 孙贤和其他人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尤其是孙贤,他到现在都还是一幅如坠云海幻境的感觉。 五千贯就这么到手了? 生意谈妥,韩度又和薛祥热络起来。现在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自然不会有矛盾。 “孙贤。”薛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带着你的人,全力助韩度将这东西尽早造出来。” 早一日造出来,便早一日赚钱。书院现在虽然有着玻璃产业,并不缺钱,但是薛祥还是觉得钱多一些,有备无患才好。 “是。”孙贤心情激动的连忙答应道。 有了副院判的这句话,那就说明他的五千贯是少不了的了。 薛祥吩咐完之后,便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去。 韩度恨恨的瞪了薛祥一眼,不过事已至此,韩度也不在纠结什么。薛祥有句话说的很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东西给完善造出来。 招手将孙贤叫过来,和他谈论道:“用人拉绳子不行,太简陋了,改成绞盘吧。而且你这样单柱的也不行,应该改成两边双立柱......” 韩度提了些要求,和孙贤讨论了几日,才总算是将这东西定型下来。 最终这东西高达三丈有余,横跨数丈,人站在下面便能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人觉悟到自身的渺小。 龙门吊! 看到全貌的时候,韩度也终于是想起这东西的名字了。 林墨看到也是极为的震撼,到现在他都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他亲手铸造出来的庞然大物。 没有办法,要造这龙门吊,就需要大量钢铁铸件,这个事情只有林墨能做,也只有他才有铸造构件的经验。 韩度便直接将他从军器局找来,专门负责构件这一块。 “好了,咱们试试吧。”韩度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笑呵呵的说道。 “是。”孙贤比任何人都要激动,这东西虽然和他曾经做出来的差距极大,可以说是被该的面目全非。但是最重要的东西,还是他的做出来的那些。 随着铁链被绞盘哗啦啦搅动,一个钢铁制作的大箱子装满了石头,被缓缓的吊起来。吊到最高位置之后,另外一个绞盘开始搅动,箱子在龙门吊上面平行来回移动,顺畅无比,没有丝毫滞碍。 “好~”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韩度也在笑着附和着众人的欢呼。 薛祥的书斋里面,韩度和方孝孺坐着薛祥对面喝茶。 薛祥笑吟吟的喝了口茶,一边回味着茶香,一边朝韩度问道:“现在东西做出来了,你总该说这东西如何赚钱了吧?” 韩度不再瞒着两人,分别看了两人一眼,笑了笑直说道:“既然老大人都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吊装货物的,难得就没有上面联想吗?” “少说这些屁话,赶紧说,你究竟打算做什么?”薛祥年纪越大,越是喜欢说话直来直去,对于韩度说一半藏一半的行为,他深恶痛绝。 “咳咳,大人应该知道,现在大明每年出海的海商极多。北城外面的码头,现在每天堆积的货物都如山如海一般。这么多的货物需要上装下卸,海商请人装卸货物的花费可是不小的。”韩度娓娓道来。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薛祥便被点醒过来。凑近韩度,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要赚这笔钱?” 韩度点点头,证实了薛祥的话。 薛祥见了顿时捋着胡子,坐直了背脊,往椅子上靠了靠。韩度的这个办法赚钱吗?毫无疑问的,当然赚钱。 韩度怕两人不明白这其中的要害,便继续解释道:“海商最看重什么?不是请人装卸的价格,而是时间。或许早一日将货物装船,海商们便可以一路顺风顺水直达南洋旧港。但若是迟了一日,那或许就会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根本就不适合出海。而且这么一等,说不定少则三两日,多则十来天。要知道货物都是一天一个价,这耽搁一天损失的银子,可比请人装卸的要多多了。” “咱们的这东西,不仅装卸能力强,一个就能顶上百个苦力。关键是咱们装的快啊,一艘船的货,如果靠人一袋一袋的背上去的话,少说也要三天左右。但是咱们却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货物装到船上。这对海商来说,节省的可不仅仅是功夫,而是钱呐。” 薛祥和方孝孺彼此对视了一眼,不仅同时点头,认可了韩度的说法。 接着,薛祥便问道:“这东西这么大,那你准备如何将它放到码头上?” 韩度心里早就胸有成竹,见薛祥问起,毫不犹豫的说道:“现在的码头肯定是不可能将这东西装上的,因此,咱们必须要多码头进行一定的修改才行。因此,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码头给买下来。” 买码头? 韩度天马行空的想法,再一次让两人感到疑惑不解。 这个时候的码头,根本就没有私人一说,甚至都不属于官府的。很多时候,都是觉得这里靠船方便,便在这里靠船,然后久而久之,这里就慢慢地形成一个天然的码头。但是要说到码头的归属,或许只有官府才能够说是它的,毕竟官府掌握着所有的土地嘛。 “你想要怎么买?”薛祥眉头紧皱,有些沉凝着问道。 韩度喝了口茶,语气轻松的说道:“着还不简单?就像是买地一样,我去找应天府,将码头那块地给买下来不就行了?” 薛祥听了眉头皱的更深,在额头上挤出深深的沟壑。思量片刻之后说道:“这码头是必须要买的,毕竟咱们想要通过这东西赚钱,就必须要有合适的码头才行。要不然船都没有,如何赚钱?”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薛祥转头看向韩度叮嘱道:“但是这码头,不能你去买。” “为何?”韩度有些不懂薛祥的意思。 薛祥脸上怒气一闪,破口而出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难得你不知道你在京城里的名声吗?你善财童子别说是买块地了,你就算是买坨狗屎,别人都会想这里面是不是藏着金子。” 韩度闻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服气的干笑道:“有没有老大人说的这么夸张?” “只会比老夫说的更加严重,不信你可以去试试。”薛祥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 便不再理会韩度,转头朝方孝孺说道:“买码头这件事,就由你去办了。” “好的。”方孝孺微微颔首,答应下来。他也觉得韩度不能去买,韩度若是去了应天府找府丞买地。恐怕韩度一开口,应天府就觉得韩度买的地是不是能挖出金子。很有可能府丞就咬紧牙关不卖了,即便是肯卖,那价格肯定也是不知道会增加多少。 没办法,韩度的名声太盛了。 以往韩度做的事情就不需多言了,就那现在来说。当初韩度投下三十万贯建什么马场的时候,被人耻笑不已,甚至还有人整天挂在嘴边,时时刻刻奚落韩度。 可是随着马场的建成,有心人自然能够算出马场每天的收益大概是多少。这个数字即便是最小的可能,那也远远超过日进斗金。 引得无数的人眼红。 还不仅仅是如此,不知道是哪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喝多了将韩度唆使勋贵买下马场周边的土地的事情给抖露出去了。当初那些勋贵买的时候,有一半都是按着市价便买到了,后面的一半虽然价格略有上涨,但是也不算贵,现在看来更是和白捡的差不多。 现在马场周边的土地,价格已经是最初时候的十倍不止。而且就这价格,都还远远不是顶点,还在止不住的上涨。 有这么两件事在前,韩度现在若是站出来想要买那块地。不说会被多少双眼通红的人给盯着,有这块地的人也根本不会卖给他。 正文 一千五十七章 改变搬运方式 应天府,府丞杨俊正在伏案劳形,被人通报东宫侍讲方孝孺求见。 杨俊虽然官职比方孝孺要高很多,而且和方孝孺这样的虚职不一样,他是实打实的应天府二把手。不过方孝孺在儒林的名气极大,不是他杨俊可以比拟的。 “快请。”连忙把手里的文书放下,杨俊豁然起身站起来,跟在衙役身后走出去。 来到一间厢房,杨俊人一露出来便未语先笑,从门口就开始拱手,说道:“方大人大驾光临,迎接来迟,还请恕罪,恕罪......” 方孝孺也笑着站起来回礼道:“杨大人客气了,在下唐突了。” 两人笑着寒暄几句,纷纷落座。 不用杨俊吩咐,自然有吏员赶紧将茶水奉上。 两人相互敬了一下,喝了口茶之后,杨俊率先开口问道:“方大人此来,不知道杨某有哪里能够效劳的地方?” 方孝孺笑了起来,客气的回敬道:“杨大人客气了,在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杨大人所料不错,在下的确是有事要求大人。” “方大人尽管说来,只要是杨某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辞。”杨俊这话说的极为漂亮,甚至给人一种他能够帮你,有些大包大揽的意思。但其实这就是一句客套话,他能够办到的不推辞,那他不能办到的岂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推辞?而且,这能不能办到又没有一个标准,完全就是杨俊一心而决。 这杨俊根本就没有答应方孝孺什么,而是在坐壁观望,视情况而定。 方孝孺当然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方孝孺不认为一个买码头土地的小事,他会不答应。 便直说了:“杨大人是这样的,我呢,想要出钱将码头买下,不知道杨大人是否可以通融一二?” 买地! 杨俊瞬间警觉起来,现在韩家马场周边的土地简直就是水涨船高,无数的人都在讨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悔不当初,自己若是提早将马场周围的土地收入囊中,那现在早就发大财了。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当初买地的都是些什么人。 杨俊自然不会像寻常百姓那样天真,以为别人能够吃下的暴利,自己就可以照样吞下。不过这件事还是给力杨俊极大的震撼,现在听到方孝孺想要买地,他的心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见方孝孺说完之后,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杨俊没有随口出声,而是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让自己冷静几分之后,才出言问道:“不知道是方大人你自己要买,还是......” 说话的时候,杨俊紧紧地盯着方孝孺,眼睛一眨不眨。 方孝孺不由地眉头一皱,抬眼看向杨俊,疑惑的问道:“杨大人这是何意?” 或许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杨俊哈哈笑了起来,摆手解释道:“杨某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好奇想要问一下,这是给方大人自己买呢?还是大人帮别人买?方大人不要介意,毕竟方大人和镇海侯的关系谁都知道。 呵呵,毕竟镇海侯几次买地都让不少的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甚是还让人声名扫地。杨某也不过是不想步那些人的后尘,因此杨某也不过是想问的清楚一点罢了。” 杨俊的话让方孝孺没法反驳,同时也感叹着韩度的威力巨大。没有犹豫,方孝孺点头便说道:“其实这码头不是在下要买的,也不是韩度要买的,是书院要买的。” 听到不是韩度想买,杨俊的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听到是书院要买,他又不禁好奇起来。“哦?书院买码头作甚?” 书院教书育人就好了嘛,为何要买一个码头?这样奇怪的举动让杨俊更加的好奇。 方孝孺沉默了一下,随后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书院正在做一门研究,想要用码头做个尝试......” 杨俊顿时明白方孝孺没有和他说真话,不过他也不当面揭破。坐直身躯,下意识的搓动手指沉吟道:“这码头虽然从常理上来说是应天府的土地,但是那里现在可是每日都有大量的货物装船卸货,本官若是将它卖了,这恐怕对本官的名声有碍吧?至少,一个与民争利的帽子,本官是逃不掉的。” 杨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就是不卖! 方孝孺也没有坚持,转而问道:“那码头旁边的土地呢?大人可否卖给书院?” 这是韩度和方孝孺早就商量好的,直接买码头的希望不大,应天府不是傻子,只要书院一买码头,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拖上一拖,先看看情况。而且,这码头现在每天有那么多货物需要装船,若是买下来,那肯定需要重新建造,这不是耽误了货物的装卸了嘛。 因此,韩度一早就没有准备直接买码头。之所以这样提出来,那就是为真正的目的做铺垫的。 杨俊拒绝了方孝孺的第一个要求,总不能还拒绝第二个吧?杨俊拒绝方孝孺买码头,还算是有点合乎情理,毕竟这码头也显得有些颇为重要,他坚持不卖,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但是这码头旁边的土地,本来就是一片河滩荒地。若是他再拒绝方孝孺的这个要求,那就是有得罪人的倾向了。 杨俊也是聪明人,他在方孝孺改变主意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这码头旁边的荒地,才是方孝孺真正的目的。 但是明白归明白,他却不好再拒绝方孝孺。微微叹了口气之后,笑容勉强的说道:“当然,那不过是一片连百姓垦荒都不愿意去荒地,若是书院想要本官当然可以将它卖给书院。就是不知道书院准备用多少钱,买多少?” “大人想要多少?”方孝孺没有直接开价,转而问道。 “一百贯一亩吧。”杨俊说话的声音很轻,完全就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好似在他看来,这个价格一点都不高似的。 但是方孝孺听到却豁然瞪大眼睛,虽然韩度早就和他商议过土地的价格肯定不会太低,但是他以为顶多也就是良田的价格罢了。 “多少?杨大人,你若是不想卖就直说,何必漫天要价?” 面对方孝孺的厉声责问,杨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笑盈盈的说道:“方大人,虽然你是为书院买的土地,按理说本官不能卖你高价才是。不过你也知道,镇海侯也是书院院判,因此本官不得不留个退路,万一这些土地日后涨价了,那本官也能够给所有人一个交待不是?” “不行,这个价格太高了,书院不会接受的。”方孝孺连连摇头,站起来作势要走,“寻常土地才十几二十贯一亩,你这荒地顶多就几贯罢了,现在你却要卖上十倍的价,这根本不可能的。今日算在下打扰了,告辞。” 杨俊见方孝孺抬步朝着门外走去,没有丝毫的犹豫。杨俊的心一下子就有些慌了,他也怕方孝孺被高价吓住。毕竟这钱是白捡的,若是就此错过,那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可惜的。 “方兄!”杨俊连忙起身,几步上前将方孝孺拉住。 方孝孺心里顿时有谱了,顺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杨俊叹声摇头说道:“杨大人你这价格,书院真的没有办法买。再说了,书院也只是想要做一个尝试罢了,若是花钱太多,那可就不值当了,还不如放弃算了。” “方兄说的哪里话,谁不知道书院有钱啊。”杨俊也不清楚书院的情况,但是现在既然书院是金主,那自然用力的夸金主就对了。 “书院的情况恐怕给杨大人也知道,虽然有些进项,但是书院那么多学子可都是完全免费入学的,而且书院每个月还要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这笔开销巨大,哪里还有什么钱?”既然杨俊极力的捧,那方孝孺自然要反其道而行之,反正每个人都在朝着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努力。 拉着方孝孺重新坐下,杨俊才继续说道:“价钱是可以谈的嘛,既然方兄觉得一百贯一亩太高,那本官今日和方兄一见如故,本官就擅自做主了,九十九贯一亩,如何?” 你的一见如故就只值一贯钱?方孝孺顿时心里鄙视不已。当然,他也没有和杨俊客气,随口就把价格杀到五贯。 经过一番极限拉扯,最终两人协商妥当,以六十贯一亩成交,并且书院买地不能够少于五十亩。 而且杨俊还故意只卖河滩地给书院,因此,当方孝孺拿到地契的时候,就是一片沿着长江边延伸出去的一片土地。 韩度看到方孝孺脸色有些不好的回来,将地契从他手里接过,看了一眼之后满意的点头。问了一下方孝孺闷闷不乐的原由,韩度笑着安慰道:“六十贯一亩不算贵,方兄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我知道对于咱们来说这个价格不贵,但是我就在想,这也就是你有办法点石成金,才能够接受这样的价格。那若是换成寻常百姓呢?他们如何能够接受?”方孝孺这些疑惑从应天府就开始憋着,到现在总算是能够一吐为快。 韩度不以为意的说道:“寻常百姓才不会去买什么河滩地。” “这......倒也是。”方孝孺不得不点头承认,百姓连垦荒都不会去找河滩地,哪里会花钱去买?可是就是这些在百姓眼里没有丝毫作用的河滩地,在韩度眼里却是值了金子的价格。 对于这一点,方孝孺都不得不佩服韩度,他总是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商机,总是能够赚到别人赚不到的钱,而且还是大赚特赚。 “好了,既然土地有了,那你就按照咱们的计划安排吧,尽快找人将码头修建出来。”韩度将地契折起,递给方孝孺,然后便起身回家。 方孝孺点点头接过地契,看着韩度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将脑袋里的杂念甩出去。低头看向手里的地契,还是先顾眼前吧。 ...... 不知道马皇后究竟是如何与老朱争论的,反正朱樉移封海外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结果。和韩度以为的老朱会将朱樉移封到大洲上不一样,老朱将朱樉放到了安南。据朱标说,这是马皇后极力和老朱争论的结果,理由就是,她想要朱樉离得近一点,想他的时候可以随时召回。甚至还专门将朱樉出海的事情放到了几个月后,就是想在朱樉出海之前,多看看他。 韩度不知道老朱是怎么同意的,但是有个问题却迫在眉睫。 “殿下说的是真的?但是这安平现在可乱得很啊,如何能够将秦王分封在此?” 安平的旁边就是安南,安南现在对于安平的可是虎视眈眈,将这样的土地分封给自己的儿子,老朱究竟是怎么想的? 朱标意味深长的看着韩度,意有所指的问道:“你还不明白吗?父皇这是要对安南动手了。” 动手? 韩度心里一动,这些年安南的确是对大明的敌意浓厚了很多。尤其是在韩度清扫了倭寇,强占了安平县,并且大明在此设立总督府之后,更是将大明视为敌人。 南洋三十三总督府,其他都还算是太平,顶多也就土人闹事的时候,派兵镇压一下。而由于土人那拉跨的战斗力,在明军的火器面前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根本连像样的战斗都算不上便结束了。 可是在安平总督府情况却完全不一样,时不时的会受到安南的骚扰不说,偶尔安南还会发动大军强攻总督府,虽然每次都被安平总督给打退。但是这蚂蚁多了,也是要咬死象的,要不是有着水师做后盾和及时补充兵力,恐怕安平总督府早就被安南给夺回去了。 为此,大明朝廷不止一次的派使者前往安南,想要安南将安平县划归大明所有,并且不要在攻打安平。 这要求看似有些霸道,但是这安平县原本也不是安南的啊,原本是倭寇占据的。对于大明来说,既然是倭寇的,那倭寇被大明消灭之后,那此地就自然成为大明的疆土。 这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是对于安南来说,他们的想法可不一样。在安南君臣看来,倭寇他们惹不起,毕竟倭寇是真的会烧杀抢掠肆无忌惮的,钢刀砍在他们头上,他们也知道会痛。可是他们却不怕大明,因为在他们看来,大明乃是礼仪之邦,做什么都要先讲理。 安平一面靠海,一面和安南接壤,那就自然应该属于安南的,哪怕是大明将安平的倭寇消灭了,那更加应该主动将安平还给安南。 毕竟大明乃是天朝上国,如何能够占他们这样的番属小国的便宜,为他们打一仗消灭倭寇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正是因为如此,大明的数次商议,都被安南以各种可笑的理由给搪塞过去。 现在看来,老朱是忍无可忍,决定无须再忍了。 也是,这安南也不瞧瞧老朱是什么脾气,真以为老朱这天下都是别人商量着拱手相让的。 韩度心里冷笑两声,对于井底之蛙的安南完全提不起兴趣。 ...... 水泥的加入,让码头的建设速度变得很快。反正韩度也不要求将码头建设的如何尽善尽美,只要能够放下龙门吊就行了。 从新码头第一天修建开始就有百姓好奇这是要干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码头的全貌慢慢展现出来,等到将高大的龙门吊组装安好之后,人们纷纷惊奇于它的高大,但是对于这东西又什么作用,却是满头雾水一无所知。 韩度也没有准备和人解释,直接找了一艘船,然后将船驶到龙门吊下面。看着沉重的货物被巨大的铁钩吊起,不到十息功夫便被轻而易举的吊到船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简洁无比。 不用韩度在做什么宣传,这一幕早就被旁边码头盯着货物装卸的船主看在眼里,一个个目瞪口呆之余,也纷纷上前询问韩度,能不能也帮他们装卸货物,价钱好说。 韩度本来就是瞄上的这些船主,对于他们的要求自然是来者不拒。挥挥手便找过一群书院数学较好的学子,让他们去应付这些密密麻麻的船主。 这些学子不仅懂数学,而且还学过相关的记账学问。他们能够将每一船的货物具体化,既分种类,又分重量,反正有精于计算的这群人在,书院是不会吃亏的就是了。 大明第一次有了如此巨大的机械,自然引得百姓纷纷围观。就算是被围墙给挡住,不能够近距离的触摸,能够远远的看一眼龙门吊是如何作业的,也能够让人兴奋莫名。 “看,那么大的箱子,竟然被轻松的吊起来了......” “是啊,我是卖米的,看那箱子的大小,若是装的都是米粮的化,起码有几千斤重......” “什么几千斤?我看是有上万斤才是......” 一阵阵的感叹声中,自然少不了对龙门吊的夸大其词。 就连老朱都被吸引亲自过来看一眼,当然老朱和那些被堵在围墙外面的百姓不同,他可以近距离的仔细观摩龙门吊。 正文 一千五十八章 傅雍的礼物 站在龙门吊巨大的钢柱下面,老朱仰头看了片刻,低下头忍不住感叹:“这真是,难以想象......” 这龙门吊在老朱看来真的是太过高大了,足足三丈由于,这简直就像是一座楼阁一般。而且,这么大的钢铁机械,的确是能够给人以震撼。 自古以来钢铁的产量就非常的底下,能够用来制作一些刀枪盔甲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用来制作这么大的机械?不仅没见过,连想都没想过。 “皇上,这是专门用来为船只装卸货物的,当然要造的高大一点。”韩度一脸笑容,附和着解释道。 大的海船本身就有三丈左右的高度,若是龙门吊连这个高度都没有,如何能够装吊货物上船?即便是三丈高度都还不够,韩度还专门让人建了两个高出海面两丈的水泥高台,将龙门吊放在上面。 老朱点点头,没有在意韩度的话,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被这巨大的机械给占据。伸手在钢柱上摸了摸,粗大冰冷的触感传到心头,同时一股强有力的感觉也一起传到。 “这东西一次能够吊起多少货物?”老朱有些好奇的回头朝韩度问道。 韩度连忙微微低头,说道:“回皇上,没有百姓说的那么夸张,动辄上万斤。这东西最多也就能够吊起三千斤左右。” 具体的韩度也没有试过,反正吊三千斤是没有问题的,虽然会明显的看到顶梁被微微压下一点,但是还能够承受的住。 “三千斤......那也很厉害了。”老朱嘴唇动了动,好似在和韩度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重量还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还是速度。这东西在搬运货物的时候,太轻松速度太快了。 就在刚才老朱来看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已经将一船货物全部吊上船装好,船只缓缓的退了出去,接着又继续装下一船。 老朱看着后面络绎不绝等着进来装货的船只,回头朝韩度笑了笑问道:“听说你又发了财了?像这样的船只,你这里每天能够装多少?” 老朱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虽然没有仔细的去打听每船货物韩度收多少钱,但是光从数量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东西也是一个日进斗金的宝贝。 老朱话里的潜台词韩度自然一听就明白,连忙解释道:“皇上,这东西可和我无关,这是书院的事情。” “是吗?那为何朕却听薛祥说,书院只占了三成,那剩下的七成是谁的?”老朱脸上的笑容还是和刚才一样灿烂。 但是韩度的现在的心情,却猛然跌落到谷底。薛祥这个老痞子,分了他一杯羹了竟然还不满足,毫不犹豫就把自己卖给老朱了。 “皇上,臣这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不是?臣为了买断这个东西,可是连安庆的体己钱都拿出来了。”面对老朱的不怀好意,韩度连忙震天的叫屈。 反正话已经说了,这是安庆的钱买的,你老朱有本事就将它抢去。当皇帝的,明目张胆的抢女儿的东西,这话传出去了,可是好说不好听。 再说了,若是老朱能够拉下脸面硬来,那韩度就敢让你女儿带着你外孙回宫吃你的住你的。 老朱闻言,果然脸色沉了下来,瞪了韩度一眼,不满的说道:“朕又没说要你如何,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呵呵,韩度陪着笑脸点头。心里却对老朱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老朱这人就是穷惯了,即便是现在内库里的金银堆积如山,他看到韩度捞好处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横插一手。 韩度敢打保票,刚才老朱绝对是想打自己的主意的,只不过被自己搬出安庆来,将他挡了回去。 ...... 能够看到这东西巨大价值的当然不止是老朱。 隔日,韩度还在家里没有出门,一大早的便有仆人来禀报。 “侯爷,有位叫傅雍的人说和侯爷认识,想要求见侯爷。” “傅雍?”韩度的闻言,脑海里慢慢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想了一下,决定见见他也无妨,便说道:“你将人引到前堂,本侯随后就来。” “是,侯爷。” 韩度收拾妥当之后,便来到前堂。 傅雍在里面坐立不安,连手边的香茶都没有心思去品尝,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目光一直都没有挪开过门口的位置。 韩度刚刚冒出身形,就被傅雍看到。连忙笑着上前,躬身行礼,“小人拜见侯爷,侯爷近来可好?” “好。”韩度笑着点头,抬手让傅雍起来,“快快入座吧,咱们还是坐下说话。” 傅雍和韩度也是老熟人了,以往数次打交道都比较愉快。 两人坐下之后,韩度喝了口茶,神色淡淡的笑着转头朝他道:“听说你现在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海商当中都以你为尊了。” “让侯爷见笑了,不过是出海的人相互帮衬而已,当不得真的。”傅雍在韩度面前很是谦虚,没有丝毫眼高于顶的姿态。 他在海商里的名气自然是极大,他是最早涉足海贸的那群人。而且他胆魄也是非凡,有了第一次经验之后,他便直接和其他几人脱离出来自己单干。因为韩度的关系,他在旧港和施进卿交往甚是密切。背靠着大明和旧港,他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无论是财富,还是船队的规模,很快就成为了海商当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说到这里,傅雍还颇为歉意的说道:“这些日子小人被财富迷了眼,没有时常来拜见侯爷,还请侯爷见谅。” 他这两年根本就完全沉迷到赚钱的快感当中了,每次出海几乎都是一船货物出去,一船银子回来。赚钱赚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好似做梦一样。哪里还有别的时间,能够想起来拜访韩度? 可是傅雍知道,他的生意之所以做的这么顺风顺水,那是和韩度的关系密不可分的。要不然,和他第一次出海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为何那些人的生意就比不上他? 要不是他认识韩度,施进卿会把他放在眼里?会在旧港极力的维护他,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韩度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无妨,只要你本本分分的做生意,该交的税交了就行。至于看不看我,都是一样。” 想要让大明百姓将目光看向大海,那就只有让傅雍这样的海商能够赚钱,而且还要大赚特赚。只有他们发财了,其他的百姓才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才会对海外的印象逐渐改观。而且像是傅雍这样的大船主,肯定会招募大量的人手出海,这些人在海外所见所闻,每一个都是吸引百姓目光的好东西。 有些事情,若是由朝廷来做,效果反而会不好。甚至就算是朝廷说干了口水,海外如何如何的好,也不会有百姓相信。 百姓只会相信他们亲眼看到的东西。 “那怎么行?侯爷对小人的照顾,小人没齿难忘。”傅雍正色说道,紧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礼单来,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侯爷不要嫌弃。” 韩度原本没有想过傅雍会送自己上面礼物,以为不过是金银珠宝罢了。可是打开一看,却是让韩度惊异了一声。 “咦?” 让韩度惊异的是,傅雍的礼单里面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有着大量的西方书籍。 “你这么会有这些东西?”韩度伸手指着礼单里面的各种书籍的名字,有些奇怪的问道。 傅雍一个商人,怎么会对书籍感兴趣的? 傅雍只看了一眼,脸上便顿时浮现起笑容,解释道:“侯爷应该知道,旧港那里西方来的商船很多。小人在和他们做生意的时候,看到他们带着的书籍,觉得或许有用便带回来了。侯爷学究天人,小人以为这些书籍对侯爷或许有用。” 韩度合上礼单哈哈笑了两声,点头说道:“不错,这些书对本侯的确是有用。看来你这份大礼,本侯是不得不收下了。” 相比起那些金银珠宝,韩度更加看重这些书籍。这些书籍正好可以放在书院里面,让人给翻译出来。 “说吧,你今日来找本侯有何事?”韩度知道傅雍无事不会前来,便直接问道。虽然即便是他没有送礼韩度也不会不帮他,但现在毕竟收了他的礼,那干脆直接问了。 “小人的确是有事所求。”傅雍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他今日的确是因为太久没有拜访韩度才来的,但是他的确也有着其他的目的。 “但说无妨。”韩度随口说了一句,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傅雍想了一下,轻声说道:“是这样的,不知道侯爷可否将那龙门吊卖一些给小人。” 原本韩度以为他是想要用龙门吊帮他装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提出买。 “买?你买那东西做什么?”韩度神情愣然,心里非常的不解。 对于傅雍这样的海商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买啊,在码头装船不就好了吗? “小人当然是也想要弄个码头。”傅雍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韩度听了脸色陡然一沉,弄个码头?那这不就是要和自己抢生意吗?大明的港口虽然不少,太仓和广州都有。不过这两处早就因为大明禁海十多年而没落了,现在只是一片荒芜。现在真正算得上有着巨大货物吞吐量的,就是京城的这处码头。因为禁海虽然开了,但是多年禁海让百姓对此心有余悸,寻常人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胆子直接出海经商,也就是京城的商人占据着信心优势,才会毫不犹豫的出海。 而京城又是天下货物齐聚的地方,货物齐全而且足够丰富。 因此,韩度不认为傅雍会在太仓或者是广州建码头,他要建的话肯定也会建在京城。 这是赤裸裸的想要和自己抢生意啊!两人虽然有交情,但是交情归交情,抢生意万万不行。傅雍见韩度脸色都变了,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侯爷误会,小人没有想过在大明建码头。” “哦?那你是想在哪里?”这话倒是让韩度有些好奇了,警惕的心也放松稍许。 傅雍连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直接说道:“小人是想要在旧港建个码头。不瞒侯爷,小人看到侯爷码头财源滚滚,便有了这个念头。” “旧港?”韩度声音带着几分奇怪,眉头微微皱起。 “是的,侯爷。”傅雍连忙和韩度解释,“侯爷有所不知,现在不仅是咱们这些大明的海商经常去旧港,就连西方的那海商不远万里的来到南洋之后,第一个去的也是旧港。现在旧港已经变成了一片繁华之地,每日到旧港的船只遮天蔽日,甚至都比这京城的船只还要多呢。” 原来如此,韩度这下明白了。虽然韩度早就想过旧港会成为海外的一处贸易集散中心,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见韩度的神色缓和下来,傅雍心有余悸之余,干脆一咬牙说道:“侯爷若是不嫌弃,小人可以和侯爷共同在旧港建码头。” 傅雍这话就是直截了当的想要让韩度占股了,虽然让他有些舍不得,但是他知道若是韩度想,韩度自己就可以在旧港把港口给建起了,根本就不会有他傅雍什么事。 韩度笑着看了神色紧张的傅雍一眼,摆摆手说道:“那倒是不用,你这想法倒是很好。旧港建码头的事情,你自己去做吧。放心,你要的龙门吊本侯会卖给你的。” “小人哪里有什么想法,不过是拾侯爷的牙慧罢了。”傅雍听到如此好消息,高兴不已。 不过他却知道,光是他一个恐怕吃不下旧港整个港口。“侯爷不用顾虑,小人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侯爷合股做这买卖。侯爷放心,小人不用侯爷出一文钱,所有的钱都有小人来出,侯爷只要提供龙门吊就好了。” 韩度淡淡的摇头,说道:“本侯说不用就不用,你无需多疑。不过本侯倒是对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比较好奇,建码头搬运货物虽然也赚钱,但是应该和你出海贸易差不多吧?你为何会放着好好的海贸不做,要花大价钱去建码头?” 傅雍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侯爷,这海贸虽然很赚钱,但是风险却也是不小。一场大风大浪就可以将整个船队全部倾覆,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小人虽然运气好,一直没有遇到过,但是却也听说过有人碰到。小人总不能以为自己的运气,一辈子都有这么好吧?” 这倒也是......韩度听着不禁微微颔首。 很多人都只看到了海贸的巨利,却是忽略了海贸的风险。虽然现在大明南洋这一片的倭寇几乎绝迹,但是天气的风险却没有办法避免。 韩度之所以会发放证券,也是想着让更多的人能够一起承担风险,让海商不至于会一下子就万劫不复。可是人总是贪婪的,即便是海商知道出海有风险,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要分到别人手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难受。 因此,除非是那些实在凑不足钱的海商,才会选择发放证券。很多海商在赚到足够的钱之后,都会选择自己单干,而不再到市舶司申请发放证券。 “鸡蛋不能够放在一个篮子里,小人想着,现在钱也不缺了,与其在海贸这一条道上走到老,还不如拿出一部分钱来找个稳定的营生。正好这个时候,侯爷修建码头给了小人当头棒喝,小人也觉得这是一个好生意,因此才来求侯爷帮忙。” 韩度等傅雍说完了之后,才点头目光欣赏的看着他,说道:“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很难得。” “侯爷过奖。”傅雍微微躬身,朝着韩度点头笑道。 “龙门吊本侯可以卖给你,不过这价格嘛......”韩度说着便低下眉头,有些沉吟不语。 这个价格还真的没有办法去定,毕竟韩度还没有卖过。 不等韩度说话,傅雍便伸手五指张开,说道:“听闻侯爷是五千贯买下的,小人也愿意出五千贯。” 卧槽......韩度瞪大眼睛看向傅雍。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以讹传讹让傅雍误会了。他以为自己花五千贯就买了一个龙门吊,却不知道自己买下的是龙门吊的所有技术。技术当然值钱,但是龙门吊本事嘛,却不见的。 一个龙门吊也不过是用几千斤钢铁而已,成本连三百贯都没有。 “五千贯......”韩度轻声念叨。 傅雍见了,还以为韩度嫌他给低了。想想也是,侯爷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侯爷能够五千贯买下,他恐怕就买不到。 傅雍正想开口加大加码,韩度却突然说道:“五千贯高了,三千贯吧。三千贯一台,你要多少本侯就卖给你多少。” “当真?多谢侯爷。”傅雍喜出望外。深深的觉得,今日来到拜访韩度,是真的来对了。 正文 一千五十九章 重金求技 三千贯一台,傅雍一口气买了三台。 除去成本,韩度瞬间八千贯到手。当然,要是不需要分给书院的三成,那就更加完美了。 “你说什么?三千贯一台,你心真黑。”薛祥唾沫沾在胡子上随风飘扬,骂韩度的语气虽然重,但是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显然是没有把心黑不心黑放在心上,反正名声是韩度背了,他只要安安静静的分钱就好。 八千一百贯,书院三成就能够分两千四百三十贯。凭空掉下来的钱落到手里,舒坦! “还是低了。”方孝孺皱着眉毛摇头,疑惑的看向韩度:“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他既然都开价五千贯了,你为何不答应下来?” “是啊,要是一台卖五千贯的话,那三台就是一万五千贯,书院能够分四千五百贯呢!这不比分二千多贯强?”薛祥闻言一震,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韩度,他要是不给自己一个说法,绝不善罢甘休。 韩度左看一眼薛祥,右看一眼方孝孺,见两人都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哼哼两声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感到有些好笑的问两人:“你们是不是以为卖五千贯一台,傅雍也会一口气买三台?” “难道不是这样?他反正都要用的,该买多少就会买多少啊。”薛祥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 韩度见方孝孺的表情,显然也是和薛祥一个意思,忍不住白了这两个生意白痴一眼。撇撇嘴说道:“这怎么可能?若是卖五千贯,我敢打赌,他肯定只会先买一台来试试水。等这一台真的能够获利了,他才会考虑继续买。谁也不会钱多的慌,往水里扔不是? 不先试试水,万一这东西没有他想得那么好,亏了咋办?” “怎么不好?这些日子,你可是赚了不少......”方孝孺顿时激动起来。 韩度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将他心动的心情给压了回去。笑着说道:“可是这事你知我知,他傅雍又不知道。他是一个商人,只相信眼见为实的东西,他没有亲眼见过如何会相信?” 见两人无话可说,韩度才心满意足的止住了话。顿了下,眨巴着眼睛笑着说道:“再说了,买这东西本身能够赚几个钱?” “哦?你还有什么鬼主意?”方孝孺深知韩度的秉性,每次他露出这个笑容都是时候,都像是黄鼠狼偷到鸡似的。 韩度上身微微前倾,凑近两人说道:“咱们这东西虽然好,但是也不是十全十美。” 见两人同时皱起眉头,露出不满的神色。 韩度感觉抬手压了压,继续说道:“你们不要不以为然,这东西现在顶多算是最初的,勉强能够使用罢了。有些问题不经历长年累月的时间,根本就不会表现出来。咱们现在将东西卖给傅雍去用,等到发现了问题,咱们再针对性的将问题解决,慢慢的才能够把这东西造的尽善尽美。 而且,你们不会以为咱们就只能够赚一次钱吧?”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坐直回去。 薛祥嘟囔着说道:“老夫承认你说的有理,但是你这东西都卖给他了,难道你还能让他把钱补回来?” 不懂套路的人,真是淳朴......韩度笑着看了薛祥一样。 咳嗽两声,继续给两人解释道:“这上面的滑轮组、轨道、铆钉之类的东西,总是会坏的吧?这么大的一个家伙,傅雍总不可能坏了一个铆钉,就将它扔了吧?” “扔什么扔?三千贯的东西,坏根钉子就扔了,败家也不是这个败法。”薛老头勤俭节约了一辈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败家子的行径。一件衣衫他都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还舍不得扔呢。这样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说扔就扔了? “既然不扔,那坏了总是要修的吧?这些东西只有我才能提供,他想要修,是不是应该向我买才是?”韩度笑盈盈的说道。 方孝孺听明白了韩度的意思,但是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沉吟着问道:“可是,就几根钉子,你又能赚几个钱?” 这些东西都是精钢所铸,哪里有那么容易坏?再说,即便是坏了一根也值不了几个钱。 你还是太年轻......韩度脸上笑容不变,鼻腔里哼哼两声。 悠悠的说道:“这买东西吗,全买是一个价,只买一根钉子,那又是另外一个价。” 薛祥眼睛一亮,好似陡然明白了韩度想要表达的意思,豁然问道:“你想卖多少?” “先卖个十倍的价格吧。”韩度淡定的摆摆手。 “十倍!”方孝孺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韩度。不明白韩度为什么凭着一张嘴,就能够轻描淡写的将价格提高十倍。 韩度对于两人震惊的样子极为满意,以为两人被价格镇住,摆摆手笑着安两人的心说道:“放心,这个价格傅雍肯定会买的。一根铆钉不过几贯,一组滑轮也不过是一两百贯,对于一个三千贯卖下的东西来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价格。” 一根铆钉的确是只有几贯,不过这东西一坏恐怕就是十几二十根,再加上一些需要备用的,算下来价格并不低。滑轮组虽然贵,但是也不容易坏,相对还要便宜点。 末了,韩度还捏拳锤了一下手掌,高兴的感叹道:“这就是技术的力量,你们不用担心,傅雍一定会买的。” 薛祥看了方孝孺一眼,回头看着韩度摇头道:“老夫并不是担心傅雍怕贵不买。” “那老大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韩度满脸的不解,赚钱这么高兴的事情,怎么薛祥和方孝孺看起来像是吃了大亏一样。 薛祥炯炯有神的盯着韩度,说道:“老夫是觉得当初五千贯将这技术卖给你,太便宜了。”韩度当初花了五千贯,但是光是从傅雍这笔生意上他就赚了五千多贯。也就是说,韩度相当于从头到尾没有花一文钱,便将整个技术全部弄到手。 这也难免会让薛祥和方孝孺眼红。 空手套白狼,说的就是眼前这个黑了心的家伙。 没想到薛老头竟然还能够反应过来......韩度尴尬的笑了一下,小声的嘀咕道:“高高兴兴赚钱的时候,说这些扫兴的话做什么?” “高兴?”薛祥猛然一拍桌子,指着韩度的鼻子骂道:“你倒是高兴了,可是却让孙贤和书院吃了大亏。不行,这价格必须重新定,你必须要补偿些钱出来。” 这话韩度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让孙贤和书院吃了大亏?明明是当初你们巴不得我买的。 “薛老这话不对吧?五千贯那是本侯与孙贤商量的价格,他对这价格没有丝毫的不满意。”韩度也不想再和薛祥啰嗦,缓缓地站了起来,笑道:“而且本侯和孙贤可是在书院的公正下,白纸黑字签有契约的。薛老想要反悔?这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完,韩度拍拍屁股就溜了,留下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薛祥。 ...... 孙贤这几日可谓是春风得意,甚至他当初高中二甲进士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神清气爽过。五千贯啊,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哪怕是他主动分了一千多贯给他的那些弟子,也还有三千多贯。 这几日孙贤除了上课之外,就是满京城转悠的去看宅子去了。 牙行的人得知孙贤是书院的先生,而且还是高中过二甲第三名,虽然现在没有官身,但牙行的人还是一口一个进士老爷的称呼孙贤。 牙行的人这么称呼也是没错,虽然孙贤这些人当初直言放弃进士功名。但是老朱或许是为了感激这些人的主动付出,仍然是保留了他们的进士功名。而且,就连每月发放的禄米都是和进士一样的。 因此,现在书院反而是进士最多的地方,足足有一百多个,就连国子监也远远比不上。虽然没有做官,不过放在那里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孙贤看中了南城这边的一处宅子,要将近四千贯。虽然他也买的起,但是买了之后,恐怕就要将他这两年挣的所有钱和这次剩下的钱全都搭进去。 见孙贤面露难色,牙行的人以为孙贤买不起,管事的竟然站出来,看在孙贤是进士老爷和书院先生的份上,主动给他一个折扣。 打了折扣之后,只要三千五百贯出头。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孙贤立马痛痛快快的掏钱买了。 原本牙行的管事以为即便是打了折扣,这宅子也不是孙贤这样的年轻人能够买得起的。不需要打听孙贤的家底,管事只看一眼他浑身上下的装束就能够大概估摸出孙贤有多少钱。而且书院的先生听说月俸不少,但也不是几年就能够买得起宅子的。 看到孙贤真金白银的掏出厚厚的几叠宝钞,管事都满脸的不敢相信......书院的先生,竟然这么有钱? 有钱就是大爷,管事不看书院的面子,也要看宝钞上皇上的面子,热情的将孙贤请到一边坐下,好糕点好茶立刻就有人奉上。 孙贤一边吃着,不过盏茶功夫,牙行就将一切事务给他办理的妥妥贴贴的。 回到书院的房舍里,孙贤第一时间就给家里写信,通过驿站带回去,要家里人都搬到京城来。当初他高中的时候也想过和家里写信,告知他们自己高中的消息。可是还没有等他来得及高兴,书院就卷入到舞弊风波当中。等到风波平息之后,他虽然还是有着进士的功名,但是出人头地的心思却淡了。早已不再追求学而优则仕,反而对书院的种种实验和研究极为感兴趣。 因此,便没有写信告知家里,怕他们不同意自己的选择。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自己能够凭借着本事在京城里面挣下一座三进的宅子,相比无论是家里人有什么想法,现在都不会再反对自己了。他就算是出仕当官又怎么样?多少京官劳苦了一辈子,都不能够在京城里面买下一座宅子。等告老还乡之后,还只能够一步一步的离开京城,回到老家去。 他现在的情况,可要超过九成以上的进士。 而且他深深的记得,以前镇海侯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告诫他们,一定要想办法留在京城,哪怕是买上一处偏僻的宅子,也要在京城立下根来。孙贤不知道其他人还记不记得侯爷的告诫,反正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也是他有了钱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去教坊司增长见识,而是买宅子。 而且这宅子比寻常三进宅子还要更好一些,原本一位富商置换出来的,里面假山水榭、花草树木一样不缺,还有几口上好的水井。 孙贤一下子花了三千多贯买下南城三进宅子的事情,瞬间就在书院的先生当中传开了。人人都知道孙贤的钱是怎么来的,人人心里都开始火热。孙贤学的东西,他们也学了。孙贤可以借此发财买宅子,凭什么他们不可以? “孙兄,恭喜啊~” “王兄,客气客气,同喜同喜~” “孙兄真是厉害,咱们当中恐怕就是孙兄执牛耳了。侯爷的力学,也只有孙兄能够继承衣钵了~” “赵兄真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而已,诸位哪个都不在我之下~” 最后,在孙贤盛情邀请众人去他宅子里做客之后,众人才算是放过了他。 孙贤走路带风,畅快的走过一道门,正好撞见迎面走来的薛祥和方孝孺两人。 “学生拜见副院判,拜见方先生。” 原本正和方孝孺有说有笑的薛祥,看到孙贤的第一瞬间顿时沉下脸来。不仅根本不搭理孙贤,走到他身旁的时候,还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败家子!” 孙贤惊讶的抬起头,要知道往常薛祥在书院里看谁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今日副院判大人是怎么了? 见方孝孺走到自己面前,抬手示意自己起身。 孙贤有些奇怪的问道:“方先生,副院判大人今日是怎么了?谁得罪老大人了?” 方孝孺看着孙贤叹气的摇头,“你呀!” “我?”孙贤奇怪的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无辜和不解。 孙贤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出那里会得罪副院判,“我这几日什么都没做啊?” “你呀,卖便宜了。”方孝孺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说,摇着头走了。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说再多也不可能让韩度拿出钱。那说再多,又有何意? “卖便宜了?”孙贤埋头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他什么卖便宜了,这几天他光顾着买宅子了,什么都没卖啊。 至于卖给韩度的技术,他根本就不觉得便宜。整整五千贯呢,这要是还便宜,那还有天理吗? ...... 没天理的事情,韩度做了一次,还想要再做第二次。 于是,韩度仅仅隔了几日,便又来到书院了。 薛祥对韩度的气还没有消,满脸不耐烦的看着他,“你又想要做什么?” “老大人,不要苦着一副脸嘛。”韩度笑呵呵的说道,看了薛祥和方孝孺一眼,继续说道:“这两天我也想了一下,既然老大人觉得我赚的太多了,那我也想着补偿一下。” “哦?你愿意加多少?”薛祥见韩度竟然松开,顿时有些喜出望外,连手里的茶杯都顾不得了,连忙放在一旁,倾身靠近一点韩度。 韩度笑着摇头,说道:“白纸黑字写下的契约,我是不准备再加钱的。” 听到韩度这么一说,薛祥的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赶紧,沉着脸不满的问道:“既然你没有改变主意,那你来做什么?” “孙贤的技术我的确是不会再加钱,但是却也不是说,我没有办法弥补。”韩度淡淡的说道。 薛祥听了眉头一皱,不知道韩度有着什么打算,下意识的侧头看了方孝孺一眼。见方孝孺递给他一个,继续让韩度说下去的眼神。 薛祥便不置可否的说道:“怎么弥补?说来听听。” “我来提要求,书院按照我的要求,将我需要的东西做出来。我愿意出钱买下相关的整套技术,如何?”韩度心里略带紧张的说道。 韩度也是回去之后,才恍然回过神来。自己仅仅是得到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技术,就沾沾自喜,光想着赚钱了。从孙贤的举动来看,书院的这些先生基本功已经扎实了,与其让他们找不到研究的方向,白白的浪费时间。那还不如让自己来给他提出方向,让他们朝着这些方向钻研。 如此一来,节约了自己时间,让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而且还可以让先生们,不仅将所学到的知识进行实践,还能够让他们将知识变现。 人都是要恰饭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个管不了......不对,在大明朝的时候,中间这个还管得了。 赞美大明! 不管怎么说,有钱才有地位,书院先生有钱了,才不用看其他人的脸色。书院知识才会被世人看重,才会有络绎不绝的学子源源不断的想要来书院求学。 于是,韩度便想着自己将蒸汽机的理念提出来,让书院的先生们去实践出来。 “这个,你这想法倒是挺新颖的。那么,你想要做什么东西呢?”薛祥听了韩度的话,深深的觉得这人的想法完全就是天马行空,根本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他原本想韩度不过是找个借口补偿孙贤罢了,却没有想到韩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老大人见过水壶烧开水吧?”韩度想了想问道。 “当然。”薛祥淡淡的回答,不过还是不明白韩度想要说些什么。 薛祥虽然是读书人,但是却不是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喜欢‘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意境,请好友喝茶的时候,也喜欢自己动手烧水,自然对此并不陌生。 既然知道就好办了,韩度继续说道:“那老大人可否记得,水壶里的水烧开之后,盖子是不是会不停的跳起来,伴随着阵阵白气?” 这么小的事情,薛祥当然不会去注意。不过没关系,薛祥的记忆力很好,略微一想,便回忆起来了。“咦~还真是。老夫平日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你是怎么注意到的?” 你别管我怎么注意到的,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行不行?韩度淡淡笑了起来,说道:“我觉得这是一股力量,而且是能够被使用起来的力量,因此想要请书院帮忙建造一个能够利用这股力量的机器如何?” “这么小的力量,你拿来做什么?”方孝孺被韩度说的有些好奇起来,突然插话问道。 韩度朝他笑了笑,解释道:“茶壶没有多大,这股力量也小。不过我想若是换成一个更大的铁桶,比如说有这张桌子这么大,这股力量会不会变大起来?若是这股力量足够大的,话那就有用处了。” 好吧,反正你肯出钱就好......方孝孺不再继续问下去,转头看向薛祥,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这笔生意做得。 薛祥也是这样认为的。 既然事情谈了,那么就该谈到价钱了。薛祥慢慢的把茶杯端起,捏着茶盖在杯口滑动了两圈,传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沉声说道:“那么你愿意出个什么数呢?” 不管韩度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薛祥是决定狠狠宰他一刀了,不仅这次不能卖便宜了,还要把他占过去的便宜给还回来。 “十万贯,如何?”韩度满脸笑容。 “切,区区,十......等等,你说的是十万贯?”薛祥顿时连手里的茶杯都端不稳了,杯子里的水都洒落到他的身上。 可是这个时候,薛祥对此一无所觉,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韩度,一言不发。 “当然。”韩度十指交叉在一起,慢慢悠悠的靠在椅背上。“只要书院能够把这东西给我做出来,十万贯,一文不少。而且我还可以先付两万贯作为定金,如何?” 说完,韩度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宝钞,放在桌子上。 正文 一千六十章 造不如买! 原本薛祥以为能够让韩度补上几千贯就可以了,即便是要买下这个技术,那也顶多不过一万多贯。 若是韩度开价一万贯的话,薛祥肯定会和韩度据理力争一番。 可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韩度竟然一开口就是十万贯!光是定金就有两万贯,远远超出他的心里价,这让他如何再开口提价? 若是十万贯他都还要继续提价的话,不说别人,光是他自己心里都过不了这个坎。 那样的话,自己就太贪得无厌了。 “咳咳......你说的是真的?”薛祥凑近韩度,盯着他的眼睛,还拿手在韩度眼前晃了晃,疑惑问道:“你没有糊涂吧?” 韩度笑着将薛祥的手给挡了回去,一脸认真的说道:“当然,我现在清醒的很。这不,定金都放在这里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好,老夫同意。”薛祥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咬牙点头。 “我也同意。”方孝孺也附和着答应。 韩度顿时放下心来,拿出一纸契约,说道:“那咱们就先小人后君子,白纸黑字的签了吧。” 薛祥和方孝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提笔签了下去。 韩度小心翼翼的将墨迹吹干,折叠起来放进怀里,拍了两下。将桌上的宝钞,朝着薛祥和方孝孺的面前推了过去,笑着说道:“这是你们的了。” 说完,便起身施施然的离开了。 薛祥和方孝孺看着韩度的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等到韩度早就消失在门口了,薛祥才喃喃自语的说道:“老夫怎么感觉,这次又吃亏了?” 方孝孺闻言惊讶的抬头看向薛祥,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方孝孺沉声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都感到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整整十万贯呢,就为了买一个技术,怎么会吃亏呢? 摇摇头,将心里的疑惑甩了出去。 薛祥顿时激动起来,十万贯啊,整整十万贯,这消息要是放了出去,肯定会引起书院的轰动的。 于是,薛祥准备专门弄出一个悬赏墙出来,将十万贯悬赏的消息放出去。 在一众师生的眼中,属于先生和院判的楼下,单独弄出了一片墙壁,上面书几个大字。 “悬赏墙?十万贯悬赏......” 看到的人瞬间眼睛凸起,只看到十万贯三个字,后面的他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十万贯啊! 孙贤一个技术卖了五千贯都足以让人眼红,十万贯,这是足以让所有人疯狂的。 瞬息之间,爆炸性的消息传出。 书院震动! 墙上将韩度的要求写的很清楚,就是要以水壶烧水为基础,找寻到这股更大的力量,并且找到它的使用方式。 顷刻间,书院旁边的一处卖煤炉子的店铺瞬间挤满了书院的先生和学生。原本准备卖上一两个月的存货,短短时间就被抢购一空。 买不到的人,还直接转身去下一家卖煤炉子的铺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铺子,和堆满了钱柜的宝钞,老板还处于迷糊状态,喃喃自语道:“这,这是怎么了?难道书院的先生,很缺炉子?” 卖铜壶的店铺也是一样。 煤炉子到手,不管是书院的先生,还是学子。都第一时间将火燃起了,把铜壶装满水架上去。随着水被烧开,真的让他们看到了跳动的盖子。 盖子跳跃起来的瞬间,所有看到的人都欢呼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为了这个平常的现象而如此失态。 有人神情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试。 有人却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僵硬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叨:“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也有人见到跳跃的壶盖,想着看看这股力量究竟有多大。不过书院里的都是聪明人,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并没有自己上手去按住,而是找来砖块之类的重物将盖子压住。 熊熊铜壶正在壶底下燃烧,大量的蒸汽被挤压在铜壶里。随着气压的增大,铜壶里的开水顺着壶口喷射而出。 这样的景象让人为之一愣,看到的先生和学子有人不禁想到,难道这股力量就这么小?连一块转头都抬不起来? 但是有人却看着铜壶的壶口发呆,最终选择将壶口封死,重新烧水。 这一次,他们看到了让他们喜出望外的结果。 只见壶盖在内部蒸汽的挤压下,瞬间暴起,将上面的砖石直接顶飞,壶盖高高飞起,落到地上。 果然有用! 于是不到几天,薛祥便纷纷收到了书院先生的消息,说他们找到增大这股力量的办法了。薛祥也不知道这东西合不合韩度的要求,无可奈何之下,便将韩度给找来。 韩度来看了一圈之后,笑着点头,“没错,你们的想法是对的,不过仅仅是一个铜壶,这样的力量还是太小。” “韩先生的意思是,要将这个铜壶做的更大?”孙贤立刻领悟问道。 孙贤本来就是此中翘楚,再加上他刚刚尝过甜头,自然不会不对这个感兴趣。而且,虽然他刚刚才挣了一大笔钱,但是几乎都被他拿去买了宅子了。现在有赚钱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 更何况,这可是十万贯呢! “当然,这么小的铜壶可不符合我的要求,我想要的力量可是很大的。不过,也不一定非要做成铜壶的样子,做出圆筒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够密封好不漏气,都是一样的。” “而且你们光是让这盖子飞起来可没用,你们得要将这股力量源源不断的引出来。你们看,这是我带来的东西。” 韩度将一个小小的木制模型打开,是一个关于偏心轮和传动杆的结构。 随着韩度抓住木杆上下用力,带着偏心轮飞快的旋转起来,同时又带动了传动杆,让另外一个圆形的木盘飞速旋转起来。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模型,是如何将上下作用力量,转换成一股源源不断的旋转力量的。 这些东西每一个韩度以前都教过他们,而他们当初还听的云里雾里,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将这些东西有机合理的结合起来,达到一定的效果。 仅仅从这个木制的模型来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所学和韩度还有着巨大的距离。 “好,真是精妙。若是咱们可以将顶飞盖子的力量连接到这根杆上,那岂不是就可以将力量引出来了?”孙贤第一个反应过来,拍手笑道。 其他人也是跟在恍然大悟起来,纷纷脸露喜色。 可是韩度却直接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要是真有这么简单,本侯自己就做了,何必要花这十万贯?” 松开木杆,韩度拍拍手说道。 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那十万贯,是侯爷悬赏的。 不过没关系,不管是谁悬赏的,只要有真金白银就行。 韩度指着铜壶说道:“这里面的问题复杂的很,如何让这股力量能够上下循环往复,如何能够保证不漏气,如何能够将杆安装在上面......这些都是需要你们来解决的问题。” 一连数问,让众人哑口无言。 每一个难题都能够让他们抓破脑袋,想要在这里一时半会儿想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韩度见众人一筹莫展,便继续提议道:“在我看来,这东西光凭一个是很难做出的。反正赏金有十万贯,我觉得你们可以联合起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共同出谋划策。反正赏金这么多,到时候分就是了。” “韩先生言之有理~” 韩度的话音落下,顿时就引来许多人的附和。 的确是这样,虽然一个人做出来能够得到全部的十万贯,但是就如同先生说的那样,这太难了。速度上,肯定是不如大家齐心合力来的快的。因此,与其自己单打独斗的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大家联合起来一起想办法。毕竟十万贯,就算是他们全部人分,每个人也能够分个几千贯。 他们也不贪心,能够分上几千贯,在京城买处宅子,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韩度将众人联合起来准备攻克这个难题,便没有再去干涉他们。 薛祥和方孝孺站在一起,看着和先生学子站在一起的韩度,不由得感叹出声:“有的时候,我真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是长了一副怎样的玲珑心肝。能够想人所未想,思人所未思。” 方孝孺看来薛祥侧脸一眼,微微吐出口气,他和韩度认识这么久了,他也有这种想法。韩度总是是出乎意料,天马行空的做些事情出来。而且到了最后,事实偏偏能够证明韩度是对的。 ...... 书院里面的动静,自然飞快的传到遍了京城。 毕竟是事关十万贯的悬赏,这么的大的数目,可是从古至今都是闻所未闻。无数人都在好奇,书院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竟然能够下如此血本。 可惜,这个悬赏是针对书院先生和学子的,其他人再眼馋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不过哪怕是只能看看,无数人的目光也不肯离开这个话题分毫。他们不仅想要看见这十万贯的赏赐,也想看看这悬赏究竟花落谁家。 与此同时,工部上奏老朱,想要从书院将龙门吊给工部。理由是,工部每年都会承担大量的宫殿城池的修建,龙门吊不仅可以用来吊货物,更是可以用来吊砖石木料。这些材料有些沉重无比,尤其是那些梁柱和基石,动辄上千斤。若是用人工搬运的话,费时费力不说,还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危险。用龙门吊来搬运,再合适不过。 老朱也觉得工部说的有理,修建城池宫殿,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些极重的东西,如果能够有龙门吊的话,那无论是修建宫殿还是城池都会快上很多。 于是,老朱连考虑都没有,便同意了工部的上奏。不过,老朱并没有给书院下旨,而是让工部自己去和书院商谈。 工部的人找到薛祥,薛祥还是很客气的,做生意嘛,来者是客。可是听到工部来人的意思之后,薛祥勃然大怒:“什么?你们想要直接将技术拿走?” “老工部这话不是见外了嘛,咱们也不是白拿。按照工部的规定,最多赏赐十五贯,工部就出十五贯将其买下如何?” 没有听错,就是十五贯。薛祥曾经是工部尚书,对于这个他也是知道的。以往他并没有觉得这条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来,将一个价值万金的下金蛋的母鸡买走,工部就只出十五贯,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十五贯,他薛祥是缺这十五贯的人吗? 薛祥气极而笑,端起茶杯有种端茶送客的意思,“要不老夫给你十五贯,你去给老夫找个这样的。” “老工部,这......” “你也知道买不到吧?那你还一副老夫占了便宜的样子,谁给你的信心?”薛祥猛然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枯瘦的手指猛然朝着外面一指,“想要买技术可以,拿十万贯来。否则,滚!” 工部的人在薛祥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一气之下就将他告到老朱面前了。 老朱听了都极为惊讶,没有想到薛老头这辞官了,还有这么大的火气。 不过,听到薛祥如此不给工部面子,老朱不仅没有想要将他怎么样,反而还更加的欣赏他。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从小读不起书的原因,老朱就是喜欢有本事的人。不过在喜欢的同时,老朱也会防着有本事的人一手。当然,若是你有足够大的本事,还不恋权的话? 那就恭喜你,你简在帝心了! 面对工部告薛祥的状,老朱最终对薛祥什么惩罚都没有,只是将工部推到韩度那里了事。 “那技术是韩度的,薛祥又做不了主,你们还是去找韩度吧。” 工部的人找到韩度,为首的便是工部左侍郎秦达。 韩度笑呵呵的给他们奉上茶水,“几位大人想买,本侯自然是乐意至极的。不过,十五贯之类的话就不要说了,咱们还是说点实际的吧。” 想买,可以啊,只要工部肯出钱,韩度又什么不可以卖的?不过是一项技术而已,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秦达在薛祥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也是知道十五贯买,那是异想天开。 不过他又怕韩度漫天要价,故意露出为难之色,沉吟道:“那不知道侯爷想要多少钱才肯卖?” 韩度笑着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朝秦达反复翻转了一下。 “十万贯?”秦达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这个价格和薛祥说的可是完全没有两样。 眼睛微微眯起,秦达满脸不善的看着韩度,沉声问道:“侯爷是花了五千贯从书院买来的吧?现在要卖本官十万贯,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过分吗?一点都不过分。”韩度笑呵呵的将茶杯放下,看着秦达不满的表情,冷笑着说道:“要不是薛老大人对你们说了十万贯,就这技术,没有二十万贯本侯根本不会想卖。” 造一台龙门吊就能够赚几千贯,一百台就能赚几十万贯。二十万贯看似很多,但是相比起长期的收入来看,还算是便宜的。 但是这个价格却是将秦达给吓到,不过他也从此看出韩度的决心,那就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卖。 秦达叹了口气,想要起身告辞。这个价格太高,他连和韩度继续叹的想法都没有。 韩度却悠闲的靠在椅背上,笑容淡淡的开口,“其实在本侯看来,工部完全没有必要买这门技术。” 刚刚正要起身的秦达,闻言又一屁股重重的坐了回去,想要看看韩度究竟要说些什么。 韩度喝了口茶,看了秦达一眼,笑着说道:“其实技术这个东西,它并不是一尘不变的。” “侯爷的意思,它还能够不断变化吗?”秦达神色奇怪的看着韩度。 “当然。”韩度正色回道。 然后才慢慢给秦达解释:“技术从它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会有人不断的钻研下去,就会不断的改进。工部即便是现在将其买下,本侯估计最多最多两年,现在的技术就会彻底落后,再也没用了。” 两年!秦达闻之色变。现在他有些庆幸刚才被韩度的高价给吓退,要不然他花上几万贯,买回去一个有效时间只有两年的东西,他如何能够向朝廷交待?到时候,别说是想更进一步坐上尚书的位置了,甚至就此被下狱问罪都有可能。 “那侯爷的意思是?”秦达有些不信韩度会这么好心。 韩度笑着抱着双手,神色淡淡的点头,“本侯当然是为了你好。你与其花十万贯买下技术,还不如直接购买成品。成品就没有技术落后的麻烦,等到两年之后技术不行了,你完全可以买最新的啊。” 秦达听了之后,怔怔的看着韩度。他心里知道韩度不会如此好心,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但是他却始终想不到有问题的地方。无论如何看,韩度的办法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 难得,韩度是想要将这东西卖他高价?秦达心里有着担心,看了韩度一眼,试探着问道:“那,不知道侯爷想卖什么价?” “本侯卖给那些海商是五千贯,咱们也是熟人了,给你个折扣,四千贯。”韩度笑眯眯的说道。 秦达虽然对韩度没有好感,不过在听到韩度主动降价的时候,心里还是高兴了一下。不过,他城府很深,喜形不露于色,而且他还想要韩度再降价多一点。 于是,秦达一副眉头紧皱,苦大仇深的样子,唉声叹气说道:“不瞒侯爷,工部现在苦啊,难啊,恐怕即便是四千贯,工部也买不起几个。而且侯爷自己不也是说了嘛,现在的这东西也就只能够管两年,两年以后就会有新的出来了。四千贯,下官是怎么看,怎么不划算啊。 而且,下官听说,侯爷卖给海商的可只有三千贯。” 秦达里里外外就是一个意思,希望韩度降价,希望韩度也能够以三千贯一台的价格卖给他。 韩度顿时就不高兴了,板着脸说道:“本侯的确是以三千贯的价格卖了三台给傅雍,不过这是因为他第一个向本侯买的优惠,以后可不会再有了。即便是傅雍以后再买,也只会是五千贯一台,一文钱都不会少。” 韩度不知道自己和傅雍之间的交易价格是怎么被秦达知道的,但是有老朱在背后给秦达撑腰,他知道这个并不算是难事。 韩度的话的确是将秦达给堵了一下,不过他并不就此死心。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听说侯爷造这东西的时候,找了军器局的林墨?侯爷觉得,若是本官求皇上将林墨调到工部,他能够把这东西造出来吗?” 这是在威胁自己吗?韩度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冷笑着看向一副胜券在握样子的秦达。几息过后,韩度哈哈轻笑起来,“秦大人不用拿话套本侯,林墨只负责铸造构件,对于那些构件每一个的用处,他可不清楚。 或许秦大人早就已经找过林墨了吧?怎么,发现他根本不可能将这东西造出来,才来找书院,找本侯的?” 码头上的龙门吊运作这么多天了,满城风雨之下,韩度不信既然工部有意想要打龙门吊的主意,会拖延到现在才想起来找书院和自己。肯定是他们早就打定主意直接让林墨将东西做出来,结果找到林墨之后,才发现这东西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才不得不来找自己。 “是,本官承认找过林墨。不过你以为,既然他能够将所有构件都做出来,剩下的事情工部这么多人还不能够解决?”秦达见他的所作所为被韩度猜到,也不再隐瞒,直接承认。 解决?这东西要是这么容易做出来,那你秦达就不会在本侯面前委曲求全了......韩度看着秦达的眼睛,心里禁不住嗤笑。 光是一个滑轮组的卡子问题,当初就不知道难住了孙贤那些人多久。他们已经算是很顶端的专业人才了,都是这个结果,秦达想要光凭工部的那些人就成功...... 呵呵,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正文 一千六十一章 装病 韩度承认,工部的工匠还是很不错的,做工精益求精都有着自己的绝活。即便是工部的官员大多都有着一种工匠的气质,行事作风简洁干练,没有太多的官僚气息。这也是工部的官员被人称作贱的原因,意指他们出身低贱,读书人染上了工匠的习气。 但是这并不代表工部的工匠就能够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将龙门吊做出来。开什么玩笑呢,手艺归手艺,思路归思路,没有思想做指导,再好的手里都不可能将东西做出来。 韩度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早就料到了工部会来这么一手,因此早就嘱咐孙贤等人,要将关键的东西想办法秘密隐藏起来。毕竟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专利和知识产权的说法,工部要是强行使用,哪怕是官司打到老朱面前,恐怕他都会捏着鼻子和稀泥,最后让自己吃了亏。 既然别人不能保护自己的知识,那就只能够自己想办法保护。 “秦大人尽管去做,若是能够做出来,本侯正好恭喜秦大人。” 韩度一副你能够做出来,就算我输的态度,让秦达非常不满。工部要是能够做出来,他就不会来求韩度了。正是因为工部尝试了几次,报废了许多构件都不能够成功,他才不得不来找书院和韩度想办法。 秦达见韩度好不妥协,刚才的硬气消失不见了,语气软了下来,叹息着问道:“侯爷,就不能够再商量商量了吗?” 韩度摇摇头,表示没得商量。脱口而出道:“本侯也知道工部的困难,但正是因为如此,所有本侯才直接亮出最低价,没有和大人讨价还价。若是本侯坚持五千贯,就算是大人从三千贯开始讨价还价,最后的结果不也是四千贯吗?” 既然秦达肯出三千贯,那就说明他的心里价位就是四千贯,韩度现在并没有多要。当然,也没有少要。 点破秦达的心里价位之后,韩度就开始卖惨,“说实话,虽然四千贯卖给你本侯也赚了你一点,但是绝对不多,也就是一两百贯的样子。我卖给傅雍的那三台,完全就是亏钱的。看似我赚了你的钱,但是当初造出这个东西的时候,书院也是耗费了极大的心血的。再说了,这往后我还要找人继续改进技术呢,这些都是钱。 所有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够赚到钱,弄不好还要亏点出去。” 也就是韩度耳闻目染过经济社会商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要不然换个大明人来,就算是余承东这样钻到钱眼里面的商贾,也说不出韩度这些话来。 赚了十倍不止,却被韩度给说成是赔本买卖,要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亏本,什么不赚钱的话,秦达是不信的。但是韩度这样说了,却让秦达的心里好受了许多,恍然之间觉得这四千贯的价格也不算贵,毕竟相比起其他人花五千贯才能买到,他已经赚了一千贯了嘛。 秦达不想再和韩度兜圈子,估摸了一下那些城池需要修建,那些宫殿需要用到这东西。张口直接说道:“本官要三十台,什么时候能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十台,又是一个超过十万贯的大生意!韩度脑子里灵光一闪,便计算出能够从这笔买卖当中赚到十万贯不止。 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脸上却是分毫不为所动,好似真的没有赚秦达钱似的。 “三十台的话,时间肯定会要久一些。”韩度没有谈论价钱,更加没有说自己赚不赚钱,总算是彻底打消了秦达的疑虑。 这就是韩度的高明之处,每逢大事有静气。 “一个月。”秦达才不管韩度能不能做到,直接开口定下。 韩度豁然摇头反对,“这不可能,一个月十台都难,根本不可能做到,要是大人坚持一个月的话,那本侯就只能够卖给你十台。”这次韩度倒是没有那话诓秦达,而是一个月真的做不到。 见韩度说的如此坚决,甚至连生意都放弃了一大半,秦达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话,勉强退了一步说道:“好吧,那就两个月,但是两个月本官必须要拿到东西。” “两个月......时间还是太紧了。”韩度摇摇头,见秦达一副再也不可能让步的样子,只好连忙说道:“好吧,本侯让人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在两个月内做出来。” 韩度也怕再僵持下去,万一秦达要是一生气不买了,那自己岂不是到手的十万贯都要飞了? 在作的鼓点上蹦跶两下就行了,没有必要疯狂的蹦迪。 ...... 老朱在得知秦达花了十二万贯,从韩度手里买三十台的时候,惊讶地愣住当场,连手里朱批的墨汁滴落到奏折上都没有发现。 秦达花了十二万贯,向韩度买了三十台?老朱倒不是觉得秦达一下子花这么多钱是不应该的。秦达作为工部尚书,承担天下营造,比这更多的钱他都一次性花过。 但是有韩度在里面掺和了一脚,老朱就觉得自己的钱,肯定是被韩度这个黑了心的赚走了不少。这不是老朱多疑,而是以前韩度的行径恶劣。 当初工部要急需采买军械,从花了十万贯从韩度手里采买五万柄钢刀,无论是谁都觉得工部这笔买卖做的太值了,就连老朱都是这个想法。可是后来事实证明,韩度在那笔买卖当中大赚特赚,要不是薛祥在工部名望极高,恐怕就有人会说他闲话了。 即便是如此,当初薛祥也是被这件事情给搞得灰头土脸。也就是薛祥大度,不和韩度计较,要是换个心眼小的,都能够记恨韩度一辈子。 现在韩度又来这么一招,老朱觉得有必要找韩度来谈谈。 “来人,传韩度进宫。” 纷纷完了之后,老朱才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奏折上。看到一团红色的墨晕出现在奏折上面,苍老的眉头禁不住紧紧皱起。好在这团墨并没有完全将字迹挡住,还可以连蒙带猜的继续看下去。 不过很快,老太监便接到下面的人回来禀报,听到消息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御案上批阅奏折的皇爷一眼,沉吟一番,挥挥手让小宦官退下。 老太监轻手轻脚走到老朱身旁,轻声提醒道:“皇爷。” “唔。”老朱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折。 老太监也不在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候着。 看完了奏折的老朱,想了一下,提笔在奏折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才抬起头来。往丹陛下面看了一眼,没有见到韩度的影子。便侧头朝老太监问道:“韩度呢?怎么没来?” “回皇上,去传口谕的人回来说,镇海侯病了。”老太监连忙再微微躬身。 “病了?”老朱干脆放下手里的朱批,直勾勾的看着老太监问道:“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病了?” “老奴不知,不过传话的人回来说,是公主殿下告诉他的,并没有说镇海侯什么病。” 这么巧就病了?昨天都还好好的,赚钱赚大发了,今天朕想要找他就病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老朱脸上浮起冷笑。 看了一眼御案上的奏折,老朱顿时笑了起来道:“正好今日朕忙的差不多了,既然韩度病了,那朕便去看看他吧,免得他觉得朕对他漠不关心。” “摆驾,去镇海侯府。” “是......奴婢遵旨。”老太监都惊诧莫名,可是他根本不敢违逆皇爷的旨意,只能够在心里帮韩度祈求他自求多福。 ...... 韩度躲在家里不敢见老朱的原因,就是他心虚。他的话可以蒙骗的了秦达,但是却绝对蒙不了老朱的眼睛。 老朱派人来传召他,不用想肯定是为了工部的事情。 虽然说拖着并不是办法,但是能拖一天算一天。老朱每日那么多事情,万一两三天之后他便忘记了呢? 安庆看着韩度欢快的忙碌在烧烤架子面前,手里的烧烤串不断的在火焰的跳跃下翻飞旋转。油脂被通红的火焰炙烤着,发出呲呲呲的声响,让人食欲大增。 安庆原本隔得远远的坐着,不过她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不顾韩度身边的烟熏火燎,也要上前问个清楚。“你这样躲着父皇也不是办法啊,难道你还能够一直躲下去?父皇既然想问你,那父皇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呗,难道父皇还会为难你?” 韩度两手像是弹钢琴一样,飞快的连续不断的翻着烤串。侧头给了旁边伺候的侍女一个眼色,让她将盘子拿上来。 韩度将烤串放在盘子里面,端到桌子上放下,拿起一串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滚烫的油脂还在烤串上滋滋滋冒着细小的气泡,浓郁的香味随着气泡的爆裂散发出来。 见韩度吃的畅快,安庆也忍不住素手纤纤拿起一串尝了一口。 韩度边吃,边说道:“说清楚?哪里有那么容易?” 安庆露出贝齿轻轻的咬下一块肉,两只大眼睛呆萌的看着韩度,显然她不明白韩度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度见了,继续解释道:“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回事,以前宫里的穷的时候吧,他量入为出捏紧钱袋子,这我能理解。但是现在宫里都富得流油了,父皇还是量入为出把钱袋子捏的死死的,这我就不能够理解了。” “怎么父皇真有你说的那么多钱?”谈到钱,或许没有一个女人有抵抗力。尤其是韩度说到老朱很有钱的时候,安庆的眼睛豁然变得明亮。 “那当然,”韩度淡淡的看了安庆一眼,没有去深思她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为了增加自己话的说服力,韩度继续道:“每年南洋总督府如山如海的金银财宝运进宫里,父皇怎么可能会没钱?” “可是父皇每年也花的多啊,这几年虽然风调雨顺,但是修建的水泥道路可是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而且去年还刚刚北伐了呢。”安庆虽然相信韩度的话,不过她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韩度哼哼了两声,看了安庆一眼,准备逐一和她分析,“去年动用三十万大军的确是耗费不小,但是你可别忘了,蓝玉击破北元皇庭,光是缴获都足以顶得上耗费。至于说修路,的确是耗费不小,但是却也并不是没有收获。” “有什么收获?”安庆吃完了一串,下意识的又拿起一串,等等烤串到了嘴边了,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少吃点,只吃一串就好的。但是这肉都到了嘴边了,偶尔多吃一串,好像也没事? “当然是运输便利了呀,别忘了你母后手里还捏着大明粮业呢。大明粮业每年收粮和贩卖鱼干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在运输上,现在运输便利了,这部分钱也能够剩下了一大笔。所以,一去一回,修路的耗费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大。你父皇的钱,也要比你想的多得多......” 老朱来到镇海侯府,直接就走了进去。府里的守卫都认识皇上,根本不敢有丝毫的阻拦。老朱在韩度府里横冲直闯,脚步不停的直奔韩度所在的院子而来。 还没有走到院门口,老朱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引入馋涎欲滴。立刻顿住脚步,深吸了口气。冷笑着想道:这就是韩度说的病了,朕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什么病,能够让他如此大快朵颐。 走到门口,听到韩度的声音传来,知道韩度是在估算他的内库有多少银子,老朱顿时鼻子都气歪了。这混蛋装病欺君不说,还在这里打自己内库的主意...... 韩度正要继续和安庆说老朱的内库里究竟有多少钱,却看到安庆脸色陡然一变。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见安庆连忙起身,朝着自己身后福了一礼,“儿臣拜见父皇。” 父皇!老朱来了? 韩度豁然转身,正巧对上老朱的眼睛,见他一脸杀气的看着自己,韩度手里仅剩了一坨肉的烤串掉落在地上。 下意识的低头,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烤串,韩度干笑两声跪了下去:“臣拜见皇上。” 老朱冷哼一声,走到安庆面前,挥手让她起来,但是却好像忘记了韩度似的。 “谢父皇。” 老朱提了提长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烤串,毫不犹豫的拿起吃了一口。 安庆见气氛不对,只好跟着父皇身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韩度,又回头看了看父皇。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不敢说些什么。 韩度神色谄谄的跪着转过身来,看着了老朱一眼,把头低下。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没办法,谁让自己胆大包天敢在老朱面前装病呢,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被他给抓了现形。 “皇上,臣......”韩度见老朱神色不好,想着解释一番,挽救一下自己。 还没等韩度说完,老朱便出声打断他的话,冷笑着问道:“听说你病的不轻,朕便来看看你。现在看你的样子,的确是病的很严重啊,你这烤肉的手艺都比以前更好了。” 面对老朱的讽刺,韩度只能够以苦笑应对。几次想要开口向老朱求饶,结果都被老朱冷厉的眼神给堵了回来。 “说说吧,怎么病了,得的什么病?”老朱吃了一串又一串,毫不客气。 韩度干笑两声,只好硬着头皮认错,“回,回皇上,臣没病......” “没病?”老朱呵呵笑了两声,嘴里包着一块肉,让他的脸庞都鼓了起来。“既然你没病装病的话,那你就是在欺君了?喔,朕要好好想象,这欺君该当何罪。” 卧槽,老朱这是要玩真的啊?韩度顿时焦急起来,连忙朝安庆不断的使眼色。 安庆也顿时急了起来,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父皇真的追究下来,别说韩度只是一个侯爵了,哪怕他是公爵也照样扛不住。 “父皇,是儿臣瞒着父皇的,与韩度无关,他并不知情,有罪请父皇责罚儿臣。”安庆豁然跪下。 老朱看了跪在面前的安庆一眼,抬头看向韩度问道:“你说是这样吗?” 韩度见老朱脸色不好,顿时改变了主意,直接摇头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臣装病期满皇上的,无论皇上如何责罚,臣都心甘情愿。” 说完,韩度低下头去,连安庆焦急的眼神都不顾,等着老朱的宣判。 老朱双眼盯着韩度,半响之后脸上才浮起微笑,这微笑还没有被两人看到,就又沉了下去。淡淡的说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韩度心里悄悄吁出一口气,只要老朱没有责罚自己,那就说明过关了。自己刚才的选择还真是赌对了,若是让安庆帮自己顶罪的话,说不定还会真的惹恼了老朱。 老朱坐着由下而上的看着韩度,忽然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你愿意受到惩罚,那就将你从工部赚的钱退回去吧。” 韩度忽然脸色一变,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老朱见了不由得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我凭本事挣的钱,凭什么要退回去?当然韩度不可能这样和老朱说,只好心思电转的想到了一个理由。 脸上恰逢其时的露出一副苦笑连连的样子,说道:“皇上有所不知,不是臣舍不得,而是现在不允许臣这么做。” “朕都同意了,谁还会敢不允?是薛祥吗,朕回头亲自和他说。”老朱摆摆手,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不是,严格说起来,臣不能这么做的原因,事关大明的兴衰。”韩度把严重性说的更重一些。 果然其然,韩度的话引起了老朱的疑惑和重视。 “皇上,技术的每一次革新,都能够为大明,为天下带来数之不仅的好处,能够造福天下人。就拿丝绸来说吧,最初的时候只能够靠着手一根一根的将蚕丝搓成线,一匹丝绸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有了纺车之后,一个人就能够将丝绸交织成线,再用织机直接纺成丝绸。现在一个人能够织出的丝绸,可以顶以往十人百人。 现在的机械也是一样,以往想要将一块千斤重石搬上城墙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但是在龙门吊之下,却是一个人便轻易而举的办到,而且速度还要远远超过靠民夫一点一点的挪动。” “可以说龙门吊的出现,让大明以后在搬运沉重的东西的时候,有了简洁高效的办法。这对大明来说,可是受益无穷的事情。” 老朱听得频频点头,对于这一点他是非常认可的。也正是因为他看到了龙门吊的作用,才会让工部来要。可是他也没有想到,最后韩度竟然不将制造龙门吊的技术交给秦达,而是直接卖给他。 见老朱赞同,韩度的信心又慢慢回来了,笑呵呵的说道:“那皇上以为,像龙门吊这样的东西,是有了一个便好呢,还是越多越好呢?” “当然是越多越好。”老朱毫不迟疑的回道,可是随即又摇摇头笑着叹道:“这样的东西能够有一个就朕就要感谢上苍了,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现在的人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皇帝,就是这样。一旦有个好东西,就觉得这是老天爷开恩赏的,不敢再奢求更多。 换句话说,大明不管是百姓,还是老朱,都有种不敢想的想法。 不敢想可不是什么美德,而是一种思想禁锢。 韩度就准备打破这种禁锢,两手摊了摊道:“为什么不能有更多呢?这龙门吊不过是书院的先生将他们所学的力学和各种滑轮、杠杆等东西组合起来的罢了。这只是无数种组合方式当中的一种,既然龙门吊可以,为什么其他的不可以?” “你的意思是,这种东西,还有很多?”老朱瞬间就明白了韩度的话,要是以前的话他或许还不能反应过来,但是他现在已经习惯了韩度的说话方式,自然能够顺藤摸瓜,猜到韩度想要说些什么。 正文 一千六十二章 方孝孺出海 “当然,臣不是在书院里放了一个悬赏吗?那也是一种机械。”韩度笑呵呵的说道。 老朱明白韩度的意思,韩度这是在为了大明抛洒钱财,想到这里他对韩度的态度好了很多,也不再计较韩度装病的事了。 “十万贯,朕听到的时候,都被你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你花这么多钱悬赏,以后真的能够赚回来吗?不会亏本吧。” 在老朱心里,韩度此举多半是要亏本的。 可是韩度闻言却直想笑,蒸汽机啊,若是能够造出来,别说是十万贯了,就算是一百万贯,那也只有赚不会亏的。 不过谁让自己现在,在老朱面前处于被动呢。于是韩度便装出一副自己也拿不准的样子,含含糊糊的点头说道:“虽然臣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不过臣以为,若是能够通过这次悬赏,让更多的人从事到研究机械当中来。即便是亏了,也是值得的。皇上也看到了,钢铁机械的力量要远超于人,大明以后想要强盛不衰,就一定要得到这股力量。” “你这是想,千金买马骨?”老朱多么见多识广,韩度刚刚一说,他便明白了。 韩度凝重的点点头,解释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无论是谁都是需要养家糊口,需要挣钱孝敬父母的。若是钻研机械不仅能够让他们衣食无忧,还能够让他们富足,那恐怕很多人都会选择钻研机械,而这样的人一多,总有人能够出人意料的做出更好的东西来。” 老朱被韩度说的心动不已,一个龙门吊就能够让工部受益匪浅,若是将来真的像韩度说的那样,有着源源不断的各种机械出现,那大明将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老朱还真的有点期待。 不过看到韩度的样子,老朱又忍不住说道:“说来说去,你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书院里面,那些你的学生,全天下就只有他们懂什么物理、化学。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偏心他们?” 对于这些人,老朱也是眼热不已。王元吉现在在翰林院的表现可谓是让他眼前一亮,处理起政务来干净利落,而且往往对于一件颇难的事情,能够如同庖丁解牛一样,一步一步的解决,直到很快解决掉整个问题。即便是有这样的表现,王元吉还是逢人就说,他在书院里也就是考进士厉害点,其他的物理化学远远比不上同窗。 原本老朱还以为这是王元吉在谦虚而已,不过在问过朱梓之后,才知道王元吉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在谦虚。 “没错,父皇,他除了考四书五经厉害点,其他的都不怎么样,也就是中等的样子。” 所以现在老朱都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要照顾北方士子的情绪,而选择了默认让书院的学子让出名额。进士名额而已,不够再加不就行了吗? 好在朕下旨赐其他人同进士出身,这是让老朱稍微安慰的一点。 “臣怎么会偏心呢?若是有更多人参与进来,臣高兴都来不及呢。”韩度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想要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就能够独自钻研出来,这难度就和无师自通一模一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韩度对此没有丝毫担心,以后的书生想要赚钱,很简单,那就来书院学啊。 老朱看到韩度得意洋洋的表情,自然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韩度一眼道:“要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这世上所有的聪明人,不都是你书院的。可不要小看了天下人。” “臣哪里敢呐,再说了这书院可是皇上的。”韩度根本没有把老朱的忠告放在心里,笑呵呵的恭维道。 老朱见了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韩度一眼,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最后,老朱吃也吃了,敲打也敲打了。两手撑了一下起身,笑着说道:“这次就算你过关,朕不追究,也不会管你赚了多少钱,不过若是你的千金买马骨没有效果的话,那朕可就要找你好好说道说道。”将老朱送走之后,韩度才有时间反应过来自己额头上都是冷汗。抬手擦了擦,转头看向安庆。 安庆到现在都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抬手拍了韩度胸口一下,说道:“吓死我了,以后在父皇面前可别做这样的事情。这次是运气好过关了,万一要是真被父皇追究起来,恐怕即便是我去求父皇也没用。” 是啊......韩度也是赞同的暗暗点头。老朱的脾气太刚强了,以前韩度知道老朱刚强,但是没有料到他会刚强到这个地步,连安庆的幸福都不管不顾,想收拾自己就收拾自己。 ...... 事情过去,韩度又恢复到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状态。 一日,梁国公府派人来通知韩度,蓝玉找他。 韩度来到蓝玉府上,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去,看到蓝玉正坐着桌子后面,桌子上面摆放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菜。 他本人正笑呵呵的提起酒壶,给自己和为韩度准备的酒杯满上。 “大兄这是有上面喜事了吗?”韩度好不客气的上前。 蓝玉抬头看到韩度走过来,更是高兴,笑着伸手说道:“贤弟来了,快坐。” 韩度一屁股坐下。 蓝玉就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朝韩度说道:“来,贤弟,今日陪为兄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 究竟有什么喜色啊?动不动就不醉不归?韩度虽然不怕和蓝玉喝酒,但是这酒却不能喝得莫名其妙的。 接下酒杯,韩度抬手将蓝玉给拦住,问道:“兄长还是先说说究竟是什么好事吧,要不然这酒我真的没办法喝了。” 蓝玉闻言哈哈大笑,也不恼,端着酒杯就这么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听着呢,蓝兄。”韩度支棱起耳朵。 “皇上今日召见咱了,要将丫头许配给蜀王。”蓝玉说完之后,还朝韩度挤眉弄眼,显得他此刻的心里是如何得意非凡。 “哦?恭喜兄长,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咱们干一杯。”说罢,韩度主动和蓝玉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不过心里却疑惑,蓝玉对蓝月儿如此的重视?被赐婚给蜀王,就能够把他高兴成这样?若是寻常人有这样的表现不会让韩度意外,但是换成是蓝玉的话,就有些让韩度摸不着头脑了。 管他呢,只要蓝玉高兴就好。 “嗯,不过现在这消息还没有传出来,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过不久咱就要离京了。”蓝玉边笑边说道。 “离京?这是为何?”韩度顿时不解,即便是要嫁女儿,那也不用蓝玉离京吧。而且蜀王要大婚的话,他这个老丈人不再,这成何体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看到韩度惊讶出声,蓝玉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蜀王殿下将来是要就藩的,而蜀地城池残破不堪,皇上的意思是让咱先去将城池和王府督造好,然后才让蜀王大婚。” 原来如此,难怪蓝玉如此高兴,原来是要亲自去给女儿女婿修房子,看来蓝玉对女儿的喜爱,也是分毫不少啊......韩度心里暗道。 “哈哈,那就要先恭喜兄长了。”既然老朱都让蓝玉去蜀地督造城池宫殿了,那蓝月儿这个蜀王妃是铁板钉钉的了。 蓝玉笑着和韩度又干了一杯,趁着酒气充满口腔的时候,赞叹道:“最关键的是,咱又能带兵了。” 韩度闻言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刚才的那些都是自己想多了,这才是蓝玉如此高兴的原因。不过,这也并不是坏事,至少老朱既然让蓝玉再次带兵,就意味着并没有想要就此雪藏他的想法,还是值得高兴的。 “恭喜兄长......”韩度又举杯和蓝玉喝了起来。 自从和蓝玉相聚之后,韩度便知道蓝玉恐怕不会在京城逗留多久了。果不其然,到了月中的时候,蓝玉便整军出发前往蜀地。 韩度这次在城门口送他,两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此分开。 蓝玉不在,韩度便不会再去梁国公府。一家之主不在,即便是关系再亲密,也不能如此失礼。 就在蓝玉离开京城两天,一个让韩度颇为意外的人登门。 “秦王殿下这是?”韩度从外面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就看见朱樉桌子满桌子的酒菜面前大吃大喝。 安庆一脸无奈的陪着一旁,“二哥,你慢点。” 韩度朝安庆递过去一个眼神,想要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被安庆一个白眼瞪回来,然后一个字不说,起身施施然的走了。 朱樉也正好到了空挡的时候,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家的饭食的确是难得的美味,本王吃过的山珍海味无数,都没有你家的好吃。这么好的东西,本王当然要多吃一点,以后想吃恐怕不容易了。” 怎么说的像是最后的一餐似的......韩度深感无语的想到。 “殿下想来就来,什么时候来我都让人准备好,保证让殿下吃的满意。” “父皇就要让本王就藩了。”朱樉抬头只说了一句,便让韩度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什么时候的事?”韩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随口问道。 朱樉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饭食,神色有些可惜的说道:“还有不到十天吧,等准备好了之后就走。这次要麻烦你的水师了,孤的六卫人马,只有靠你帮忙送过去。” “殿下说笑了,现在水师统领可不是我。”韩度摇摇头,以为朱樉在和自己开玩笑。 可是见朱樉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自己,韩度顿时明白过来,有些惊喜有有些肯定的问道:“殿下的意思是,皇上要让臣来统领水师?” 朱樉没有回答韩度,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韩度的肩膀,只说了一句,“你就安心等着吧。” 说完了,没有再理会韩度,径直出了门。 果然,第二天韩度就收到了老朱的圣旨,以及水师的令符。 “命韩度,率五万水师,护送秦王六卫就藩。” “臣遵旨。” 有了龙门吊,装船再也不用费时费力了。韩度为了能够加快装船速度,干脆将码头封锁起来,直接将水师拉到码头来装船。 这样自然引得商船不满,不过韩度才不管他们,反正旁边还有原来的码头可以使用,让他们用人工装船也没有问题,只是慢一点而已。 韩度看着装好物资的一艘战船退了出去,另外一艘又立刻进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过,韩度还是喃喃自语道:“一个龙门吊还是太慢了,应该多增加几个。而且,在水师营寨里面也应该装上几个......” 以前老朱将自己的兵权收了,韩度没有理由去管水师的事情,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引起老朱的误会。现在既然自己又执掌水师了嘛,那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水师带着秦王的六卫人马出发,出乎韩度的意料,方孝孺竟然也来了。 “你来做什么?要知道这出海可不是开玩笑的。”见方孝孺抛下书院,跑到自己船上,韩度顿时有些不满。 他一个文弱书生,不在书院里面好好的教书育人,跑来风吹日晒干什么? 方孝孺养气功夫非凡,面对韩度的诘问没有丝毫动容,平静的说道:“奉太子殿下令出海一观,臣是东宫侍讲,自然要听从太子的命令,你说呢?” “呃~”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有让自己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 韩度想了一下,没有找到缘由,便不再去细想。而且也觉得朱标能够想到让方孝孺来南洋看看,那就说明朱标的目光也已经看向了南洋,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韩度便没有过多的追问下去。 “扬帆,启航!” “嗡......”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水师战船全部拉起船帆,顺流而下。 正文 一千六十三章 密令 洪武二十一年,秦王朱樉移封海外。 老朱或许是为了补偿朱樉,也或许是想给世人证明,他不是将儿子流放的薄情寡义皇帝。于是将大宗正院改为宗人府,以朱樉为诸王之长为由,任命他为宗人令。 朱樉移封海外的事情瞬间在朝野引起震动,朝中众臣在大惊失色之余,心有余悸的感受着老朱的冷酷无情。连亲儿子都舍得发配到海外去,何况是他们这些臣子?至于将朱樉任命为宗人令,朝臣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皇帝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才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朱樉都被提出大明疆土了,再任命他当宗人令有个屁用?难道他还能够在万里之外,对宗人府发号施令吗?在群臣看来,这宗人府还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朱樉顶多算个摆设,甚至是连摆设都算不上。 对于皇帝这样一石三鸟的手段,群臣麻木之余,也不禁心生寒意。一时之间,群臣对老朱战战兢兢,畏惧之意在心里生根发芽,再也不敢想着欺上瞒下。 而秦王移封海外的事情,也是在百姓当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是大明立国以来,第一个被移封海外的秦王,而且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有人认为皇上对秦王的惩罚过重,毕竟骨肉亲情嘛,犯错打一顿就好,没有必要让亲生父子难以相见。 在古人眼里,这样的惩罚就仅仅次于“不及九泉,不相见”了。 不过也有百姓认为,现在的海外也不是完全的一片荒芜,要不然那些海商怎么可能会赚的盆满钵满,泼天的银子往家里搬?秦王去海外也不一定就是受罪,当然受苦肯定是一定了的。 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的议论之声都传不到秦王耳朵里。 与此同时,他却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圣旨下了之后,他一向最为偏爱的侧妃邓氏,这一次却没有和他站在一起,以要替他在京城尽孝为由,拒绝去海外。 朱樉听到这话的时候,简直就是如遭雷击。邓氏可是他最爱的侧妃啊,他为了她不惜抗旨不遵,甚至这次为了救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现在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朱樉自然是心如死灰。 邓氏的理由虽然充分,但是无论是谁都明白,她这是不想和朱樉一起去海外,也就是说她放弃了朱樉。 倒是朱樉的正妃王氏,却坚持要和朱樉一起去海外。哪怕是在此之前十几年,朱樉对她极为冷淡,甚至还听信邓氏之言,将她给幽禁起来,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和朱樉在一起。 原本马皇后见她这些年跟着朱樉过的可怜,想要将她留在京城,也被她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给回绝。 老朱对她的忠贞不二大为感动,专门下旨给朱樉,让他对正妃王氏“以礼相待”。 朱樉也没有想到,到头来肯陪着他一起出海的,竟然是这个往日完全不被他看在眼里的正妃。以往他不喜欢一举一动谨言慎行的王氏,觉得她无趣至极,认为邓氏的跳脱和肆意而为极为附和他的胃口。现在静下心来仔细一看,却觉得王氏也不差。王氏本身就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大美人,再加上她那股沉稳幽静的气质,让朱樉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到一阵阵安心。 王氏对于朱樉贪婪的直视感到几分不适,微怒的瞥了他一眼,悄悄的挪开了目光。朱樉这样的目光,王氏一辈子都没有体会到过,疑惑之中有些逃避。 朱樉却是来了兴趣,上去抓住王氏的素手,慢慢的仔细打量起这个和自己大婚多年的正妃来。 ...... 毫无疑问的,朱樉和方孝孺两人都上了韩度的旗舰。 韩度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然后就一手撑着下巴,眼睛不断在两人脸上来回巡视。 原本两人没有在意,可是韩度却一直如此盯着他们。 朱樉略微一想,哼哼笑了两声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看本王的笑话?以为本王会在这船上出丑,是不是?” “哪有,哪有,我是那样的人吗?”韩度笑嘻嘻的说道。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你们不用怀疑,我就是那样的人。 朱樉见了冷哼一声,端起茶杯不想理会韩度。 不过韩度却更加的好奇,凑近朱樉问道:“王爷以前做过船?” 朱樉不屑的瞪了韩度一眼道:“本王不仅精通步战、马战,连水战也精通,你说本王有没有坐过船?” 该死......这混蛋竟然还是一个全才。 韩度只好悻悻的坐了回来,又转看向方孝孺,满脸疑惑的问道:“那你呢?你不会是以前也坐过船吧?” 方孝孺端着茶杯低头喝茶,然后摇摇头说道:“我以前没有坐过。” 没坐过船,那你第一次坐怎么就能够稳如泰山,一点反应都没有?韩度满脸的不信。 方孝孺见韩度不相信他,微怒的一挥袖袍,施施然地说道:“人读白家书,故能养其气。只要心有静气,则遇事不碍。坐船的确是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我还能够承受。倒是你也是读书人,听说第一次上船的时候,吐的天昏地暗?” 嗯?总感觉方孝孺这家伙是在骂我,意思是我读了书,却没有养气功夫,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呗?韩度目光狐疑的盯着方孝孺,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惜方孝孺一脸的平静,让韩度瞧不出什么来。 方孝孺这一波装的,让朱樉大感佩服。既指着韩度的鼻子骂了,又让韩度找不出理来。他本来对文人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总觉得文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太多,说话弯弯绕绕,一点都不爽利,只会躲在暗处算计人。但是这次和方孝孺一接触,不仅没有丝毫的反感不说,反而从头到尾都无不畅快,让朱樉非常的高兴。 甚至,他生出一种和方孝孺一见如故的感觉。 ...... 水师顺风顺水南下,不过十日便到达安平港。 大大小小上百艘战船,瞬间就将整个安平港给围得水泄不通。原本在此逗留的海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变故,不过在看到大明水师的明黄金龙旗之后,顿时又安心下来。 既然来的是大明水师,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起将港口让给水师停靠嘛。能够一次性看到这么多的水师战船,大家也觉得此举不亏。 韩度和朱樉、方孝孺站在船首上,迎着烈烈海风笑道:“王爷平安到达,臣的使命就完了。” “你想怎么样?就此回京?”朱樉头也没回,满脸赞叹的看着安平港内的事物,随口问道。 从这安平港的繁华来看,当初韩度是真的没有骗他,这海外根本就不再是蛮荒之地,而是一片热土。就安平港的规模来看,也不必大明的港口小。而且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之处,更是和大明不遑多让。 韩度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点头。 虽然老朱将兵权还给自己了,但是韩度毕竟已经看明白了。老朱对兵权看的极重,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够挑拨到他敏感的神经。与其自己肆意妄为引来老朱的猜忌,还不如像青蛙一样,老朱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 朱樉回过头看着韩度的表态,微微一笑,从袖袍里拿出一道令御。 “韩度听令。” 韩度看了一眼朱樉手里的令御,连忙单膝跪下。 “命韩度竭力辅助秦王就藩一事,后赴往大洲,清剿残余。” “臣遵命。”韩度恭恭敬敬一拜。 朱樉将令御交到韩度手里。 韩度站起来,打开一看,的确是老朱的手笔,而且还烧包的盖上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大印。 韩度小心将令御收好,笑呵呵的朝朱樉问道:“不知道王爷有何吩咐。” 出乎意料,朱樉并没有直接告诉韩度,而是说道:“先下船吧,这些日子一路奔波,将士们早已劳苦不堪,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等将士们恢复了再说。” 水师的将士倒是无所谓,比这更远、更险、更难的航行他们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这点劳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秦王自己的六卫兵马却不行了,他们不可能人人都想方孝孺一样,哪怕是第一次坐船也能够控制住不晕。很多人一上船就晕的上吐下泻,好在有着‘端盘子’的方法让他们好受了一点。要不然,说不定还没有到这里呢,就会有人受不了颠簸而魂飞天外。 安平港的总督是黄中,这也曾经是武将当中的一员猛将,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让他来到这安平港。他早就得到提起传来的军令,知道秦王要来。现在看到连绵不绝的大明战船,遮天蔽日一样来到港口,他自然猜到多半的秦王来了。 还没有等战船靠岸,黄中就带着一众麾下前来栈道上迎接。 韩度的旗舰缓缓靠岸,朱樉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第一个下船。 “末将黄中,拜见秦王殿下。”黄中在军中混迹多年,自然对朱樉熟悉的不能再熟。还没有等朱樉下船,黄中便连忙躬身抱拳拜下。 “免礼。”朱樉淡淡的说了一句,看着岸上鳞次栉比的房屋,规模颇大,而且百姓如织。 回头看了黄中一眼,笑道:“你这港口,经营的不错。” “谢殿下。”黄中笑着连忙躬身,随后抬起头来叹道:“殿下的称赞末将可是受之有愧,这南洋总督府里,恐怕就属末将这里最差了吧。” 朱樉闻言根本不信,眼前这还是最差的话,那最好的地方该是什么样子? 当然,黄中这话也是自谦的说法。虽然他这里是不是就会受到安南的骚扰,但是这安平港毕竟是站着地利的缘故,至少是能够在南洋三十三总督府中排在中游位置的。 “怎么?安南对你的骚扰还是很严重的吗?”韩度走了下来,恰好听到黄中的话,不由得好奇问道。 黄中见韩度穿着侯爵的服饰,又从水师旗舰上下来,便猜测道:“敢问可是镇海侯?” “正是。”韩度点点头,笑着看向他。 黄中连忙躬身行礼,心情激动莫名的朝韩度问候:“末将拜见侯爷。” 由不得黄中激动啊,虽然他到现在才看到韩度一面,但是他对韩度的大名却早就深入心里,这是其他人完全体会不到的。 因为是韩度凭着一己之力荡平整个南洋,并且极力向皇上请命在南洋设立总督府,他黄中才有机会成为这安平港的总督。原本他被人建议到这里当总督的时候,他还是很犹豫的。毕竟是要来到这海外了,万里迢迢的又完全不了解,换成谁心里都会忐忑不安。最后还是因为他和那人在战场上的过命交情,才选择信了他的话,自己向皇上自荐来担任这安平总督。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黄中才真正恍然大悟过来,这里发财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他来对了。虽然他要时不时的遭到安南的骚扰,不过还是要比在国内带兵轻松许多。就安南的那些兵,根本就不是他麾下全火器人马的对手。也就是他主要任务是守着安平港这个下金蛋的母鸡,要不然他早就反推回去了。 他黄中能够有今日,完全是拜韩度所赐,自然对韩度感激涕零。 “不用多礼。”韩度朝他摆摆手。 正好这个时候方孝孺从后面走下来,韩度便抬手指向他,和黄中介绍道:“这位是东宫侍讲,方孝孺。” “末将见过方大人。”黄中见方孝孺穿着一身文官的官服,他自己是个大老粗,以往从来没有被文官看的起过。而他自己也不想凑到文官面前受气,因此对于文官他是完全不想搭理。 不过既然是韩度给他介绍的,他也打个招呼,算是点头见过。 “黄将军客气了。”方孝孺笑呵呵的回了一句,看着港口上人来人往的景象,不由得惊讶。这样的景象,竟然是在海外蛮荒之地?根本就和大明内没有多大的区别嘛,或者说这里是因为大明才会如此繁荣? 黄中见几人站在栈道上,连忙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末将已经备好酒菜为王爷、侯爷,方大人接风,请!” 在海上奔波了十来天,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朱樉正想好好的享受一番,自然不会拒绝。顺着黄中的指引,大踏步走在前面,朝着总督府走去。 一路上方孝孺都在观察港口里面的人们,看装束这些人都是大明人,几乎都是海商和海商带来的水手,很难见到一个百姓。不过方孝孺略微一想也能够明白,这里远离大明,寻常百姓可不会前来。 一行人走进大堂坐下,黄中便连忙吩咐人传上酒菜。 等菜上来了,黄中便笑着说道:“孤僻之地,简陋不堪,还请王爷、侯爷和方大人不要嫌弃。” 方孝孺顿时有些无语的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肴,像是海参、海胆之类的东西,即便是在京城海鲜楼,那都是难得一见非常稀少的东西,当然价格自然也会贵的吓死人。但是在黄中这里,却是每样都用超大的盘子装着,显然是阔气到可以让人随便吃。 朱樉对于菜肴很是满意,虽然有些他都没有见过,不过从色香味上来说,看着还是很不错的。饥饿感之下,他也不拘束,直接抬起筷子吃了一口。 黄中连忙微微俯身,看着朱樉轻声问道:“王爷,味道怎么样?” 朱樉在嘴里咀嚼,慢慢地品味一番之后,才眉开眼笑的说道:“不错,不比海鲜楼的差。” 同时笑了起来,朝韩度说道:“韩度,听说海鲜楼有你的份儿?你也要改进一下味道啊,别让人给赶上来了。本王真不是胡说,别看这道菜佐料几乎没用,但是味道却一点不差。” 韩度笑了笑,自然不会将朱樉的话给放在心上。 黄中闻言自然是惊喜莫名,连忙伸手示意道:“诸位请用,不用客气。” 在朱樉的提议下,大家举杯共饮,一顿饭正式进入了热络阶段。 酒过三巡,韩度边端着酒杯喝酒,边问黄中道:“刚才听你说,好似安南骚扰你有点严重?究竟是怎么回事,难得过了这么久,安南人还是不肯罢休吗?” 黄中原本要喝酒的,听到韩度的话,顿时把酒杯放了下来,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末将也不知道这些安南人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末将的对手,却偏偏像是疯了一样。” 韩度放下空酒杯,顿时沉下脸来,有些不满的说道:“还能够是怎么回事?无非不过就是倭寇摸得,我大明摸不得而已。这些混蛋,真是给他们脸了。” “怎么回事?”朱樉不仅好奇的问道。他吃的差不多了,放慢了出筷子的速度,有时间听韩度两人的谈话了。 韩度便和 朱樉解释一番:“原来这里本是被倭寇占据的,臣将倭寇剿灭了之后,便派人在这里驻扎下来。可是安南倒好,原本倭寇在这里的时候,他们连屁都不敢放,完全假装看不见。现在大明占据这里了,他们却跳出来说这里是安南的疆土,想让咱们离开。” “简直是岂有此理,按照他们的意思,大明就是为他们白忙活呗?”朱樉听到都气的不行,眼睛一瞪说道。 韩度也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是太过分了。按照安南的意图,他们这完全是把大明当作是苦力在使唤呐。哦,倭寇凶残,所以倭寇占据这里的时候,安南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大明来了,他们却不依不饶的张口讨要,不给还敢派兵来攻打。 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大明没有倭寇凶残,毕竟好欺负? 方孝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的说道:“这安南为何会这样?若这里真是安南的故土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还给他们的,毕竟大明是礼仪之邦嘛。” 韩度目瞪口呆的看着方孝孺,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故土?穷则搁置争议,达则自古以来。 强大了才有资格说这里是故土,那里是故土。就凭现在的安南?他配说这样的话吗? 韩度皱着眉头看了方孝孺一眼,说道:“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利益,什么礼仪也没有利益管用。只要有利益在,他们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前来。” 方孝孺对于韩度的话也有些不满,这和他的理念完全不合。张口闭口谈利益,而完全把礼仪放在一边,这怎么合适? 黄中见场面有些僵硬,连忙笑了起来,插话道:“王爷、侯爷和方大人能来,末将倍感荣幸。末将为诸位准备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说完,黄中便举起双手拍了两下。 顿时有侍女捧着精美的盒子走进了,分别在三人面前放下。 朱樉毫不在意的打开,满满一盒珍珠呈现在他眼前。哪怕朱樉早就见识不凡了,但是这刚来就收到黄中这么大一盒珍珠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以为黄中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情,想要他帮忙。 韩度和方孝孺的盒子里,也是没有意外的满满一盒珍珠。 唯一的区别就是,朱樉和韩度盒子里的珍珠品相明显是最顶级的,颗颗圆润饱满,比指肚还大上一点,而方孝孺的则是明显笑了一截。 韩度惊讶的抬头看了黄中一眼,笑着说道:“怎么?你是发财了,还是抢钱了?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今年的份额完成了吗?” 黄中笑了笑,语气豪迈的说道:“侯爷放心,上贡的一百二十万贯末将早就准备好了。这些都是多出来的,算是末将的一点心意。” 话音一落,整个大堂变得无比安静,落针可闻。 就连朱樉的伸出去夹菜的筷子,都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禁锢在空中。 “什么上贡?什么一百二十万贯?”朱樉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个清楚明白,连菜都不吃了,缩回手将筷子放下,目光在韩度和黄中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对啊,一百二十万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方孝孺也恰逢其时的出声,同样盯着两人,深色带着冷笑。 正文 一千六十四章 后继有人就好办了 韩度抬头盯着黄中,埋怨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卧槽,你怎么口无遮拦的说出来了。 面对韩度的责怪,黄中感到很委屈,眨巴眨巴眼睛:侯爷,你也没说王爷和方大人不知道啊。而且你说那话,不是让末将误以为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吗? 怪我咯~韩度砸吧砸吧,有些不爽。 黄中连忙将脑袋低下去,装起了顾头不顾尾的那啥...... 朱樉也轻描淡写的撇了黄中一眼,放过了他。抬头看着韩度说道:“解释解释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干笑两声,见朱樉和方孝孺都咄咄逼人的看着自己。只好说道:“这个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 朱樉也痛快的点头,“本王可以答应你。” 既然如此,韩度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便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安平总督府每年都会为皇上准备一百二十万贯的贡品,主要是本地特产和金银珠宝之类的。黄中这里的特此,就是珍珠。” 朱樉闻言一呆,他还真的没有听父皇提起过这事。随后就是猛然一口凉气粗暴的被他灌入肺腑,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问道:“安平总督府是这样,那其他总督府呢?” 方孝孺原本就吃惊于黄中竟然每年会给皇上送去一百二十万贯,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的确啊,黄中只是其中一个总督,他都送了这么多,那其他人呢? 韩度神色当中带着几分自得,毕竟南洋总督能够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有着自己的功劳在里面的。面对两人灼灼如炬的眼神,淡淡的点头,说道:“都差不多。” 差不多......可是这个差不多也太吓人了。朱樉看着韩度久久无语,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离京的时候,父皇会专门将他叫到面前说那些奇怪的话。 现在一想,他全明白了。感情父皇是知道他到了海外,这些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他,提前对他的告诫罢了。 同时朱樉不由得庆幸非常,海外他还真是来对了。要是他没来,如何会知道这里竟然会是如此富裕的地方?至少在安平这里,珍珠肯定是不缺的。 黄中一个总督,带着不过两千兵马,都能够每年捞这么多。本王数万大军在手,还不一夜暴富?朱樉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准备在这里大干一场了。 方孝孺在书院里也是学过数学的,而且还学的不错。他根本就不用掐指计算,心里略微算了一下,便知道这是每年超过四千万贯的庞大财富。 四千万贯,方孝孺都不能够准确的计算出,有了这么多钱朝廷能够做多少事情了。 既然想要捞钱,那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之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询问黄中了。 朱樉指着盒子里的珍珠问道:“这里盛产珍珠?那这些珍珠是怎么来的?” 黄中见事情过去了,听到朱樉的话连忙抬头,毫不犹豫的笑着解释道:“禀王爷,这些珍珠有些是末将派人海里打捞上来的,有些是本地的土人和末将换的。” “哦?很好打捞吗?”朱樉颇为意动的问道。 “反正不麻烦就是了。”黄中点点头,然后有些兴奋的说道:“末将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这里的海里各种宝贝太多了,光是鱼就多得不得了,有一半是海水一半是鱼的说法。” 朱樉点点头,表示了解。 韩度见朱樉没有说话,便好奇问道:“你说土人会和你换珍珠?那些安南不是在骚扰你吗,安南人肯和你换?” “当然。其实这些人根本就不算是安南人,甚至他们自己都不认为是安南人。安南口口声声说这里是他们的故土,在末将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黄中说了他的看法。 韩度和朱樉沉吟片刻,也觉得黄中说的恐怕是真的。 “你用什么和他们换的?”朱樉继续问道。 黄中顿时笑了起来,哈哈说道:“那就太多了,咱们大明的任何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宝贝。棉布、铁锅、茶叶、瓷器、镜子......他们想要换的东西简直是不要太多。而且不仅是末将和他们换,王爷来的时候看到港口里面有很多海商吧。” “看到了。”朱樉点点头。 黄中顿时笑道:“那些海商除了是路过,或者是回航在这里歇脚的之外。有一半就是专门来这里,为了和土人交换珍珠的。不过他们想要和土人换珍珠,需要末将的同意,末将若是不答应,他们就什么也换不了。” 黄中带着两千人马镇守在这里,当然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那些土人若是不经过他的同意,根本就连港口都不敢接近,更别说和海商交易了。 了解清楚只好,朱樉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不过他不急,王府六卫还没有修整好。正好他趁着这段空闲,带着王妃在安平港里四处走动。 朱樉虽然感动于王妃的不离不弃,但是对于她整天待在房间里面,连门都不出的举动,还是有些不习惯。虽然他不希望王妃有邓氏那么跳脱,但是也要出门才有些生气啊。 王氏对于朱樉的直接有些不习惯,毕竟她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这个男人的温暖。整天和朱樉出门的时候,都是红扑扑的一张脸。 修整了五日,朱樉振作精神,准备开始对付安南了。 将韩度几人找来,朱樉浑身金色甲胄,大马金刀的坐着首位上。沉声说道:“本王欲伐安南,尔等可有异议?” 韩度见朱樉心意已决,再加上有老朱的口谕,已经猜到恐怕朱樉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征伐安南,而且这事得到了老朱的默许的。或许老朱也对安南这几年像是牛皮膏药一样,无休无止的骚扰安平总督府早就不耐烦了。正好朱樉就藩,便让他顺手将安南给解决了。 要不然,光是送秦王一行,哪里需要韩度带上五万水师? “臣谨遵王令。”韩度第一个躬身说道。 方孝孺反而有些皱眉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掺和到这样的事情里面来,他不过是太子派出来,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增长见识的。 面对朱樉咄咄逼人的目光,方孝孺沉吟一番,迟疑着说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贸然兴兵乃是大忌,总要个师出有名才行。” 朱樉听了方孝孺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勃然大怒,但是却又很快冷静下来。这安南并不是和大明有着血海深仇的蒙元,可以完全不需要理由的直接出兵讨伐,哪怕是偷袭都可以。 若是能够师出有名的理由,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是这样的理由,是那么好找的吗?要不就是分量不够,要不就是太过牵强。 朱樉一时之间都有些犯难了。 黄中见气氛有些沉寂,忽然想到一个传闻。连忙说道:“末将来此几年,和安南交手几十次,从俘虏口中却听过一个传闻,不知道当不当真?” 自己现在急需的是师出有名的理由,你听来的一个传闻有什么用?朱樉皱着眉头看了黄中一眼,没有吭声。 韩度见了,为了避免让黄中难堪,便出言给他解围道:“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末将听闻现在的安南国王早就不是陈氏了。”黄中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在几人心中扔下一个巨石。 “究竟怎么回事,快快说来?”朱樉比韩度还要先开口,一把抓住黄中的手臂,急忙问道。 黄中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末将听闻,安南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内乱不休。早在洪武四年,安南国王陈日坚就被伯父陈叔明逼死,因惧怕咱们大明反对,陈叔明未敢纂位,乃立其弟陈瑞为国王。后来陈瑞在攻打占城时候兵败战死,他的弟弟陈炜便继承王位。这个时候,由于内乱加上兵败,安南的权力已经逐渐落入到黎季犛手中。就在今年,末将打听到黎季犛暗中除掉了陈炜,改立陈日昆为王。” 听完黄中的话,朱樉已经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了,“祸国乱上,谋朝篡位,不管咱们是打着拨乱反正,还是匡复陈氏,都足够师出有名。无论哪一条,都能够让这黎季犛死无葬身之地。” 朱樉右手猛然一拳击打在左手掌心上,不断的摩挲,显得他内心极为不平静。 “若是真的如此,那倒是师出有名。”即便是方孝孺,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点头赞同朱樉出兵。儒家若是讲究师出有名,但是更加痛恨以下犯上和谋朝篡位。黎季犛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他就是死有余辜。 就在三人极力赞同出兵的时候,韩度听了黄中的话却反而沉凝下来。 朱樉见了,有些不耐烦的问道:“韩度,你是什么意见?难道你不同意本王征伐安南?” 嗯?韩度抬头看向朱樉,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微微摇头说道:“臣倒不是不同意,而是觉得,不管咱们是打着拨乱反正,还是匡复陈氏的旗号出兵,将来都会后患无穷。” 朱樉不解韩度的意思,抬头看了看黄中和方孝孺两人,见他们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便只好问道:“哦?有什么后患,你倒是说来听听,让咱们斟酌一二。” 韩度也没有客气,直接说道:“是这样的,不管是拨乱反正还是匡复陈氏,虽然现在对咱们师出有名非常有利,但是以后呢?将安南打下来之后,难道咱们真的要扶陈氏重新登上王位吗?” 韩度的话一出口,顿时就将朱樉给问住了。 对啊,打安南容易,但是打下来之后呢?难道真的要扶陈氏上位? 开什么玩笑,他秦王拼死拼活的将安南打下来,结果被陈氏给摘了桃子,这让他如何受得了?这陈氏又不是他爹,有什么资格让他如此卖命? 但是想要自食其言,却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韩度也想到了这一点,继续说道:“若是咱们食言而肥,恐怕会让安南百姓再也不肯认同咱们。即便是强行占下,后面也会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 朱樉下意识的点头,赞同韩度的说法。但是随后他却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解,干脆心里一横,说道:“食言而肥就食言而肥,有麻烦又如何?本王不怕他们,了不起本王就镇守安南和他们一直斗下去。” 韩度无奈的看了一眼朱樉,对他的直来直去感到头疼,你想要做什么,好歹先把自己的话给听完吧。连话都没有听完,就贸然做出决定,这也太过冒失了。往小了说,这叫急躁,往大了说,这叫不够沉稳。 现在韩度总算是知道,老朱为什么要选朱标立太子,而不是其他人了。与朱标本身比起来,他的这些弟弟,就真的是弟弟。 “王爷勿忧,臣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韩度只好再次说道。 “说吧,本王听着呢。”朱樉毫不犹豫的示意韩度但说无妨。 面对三人的目光,韩度理了一下思绪,说道:“臣是这样想的,安南虽然被黎季犛给暗中夺权,那他必然不敢公开残害陈氏弟子,这陈氏现在应该还后继有人吧?” 最后一句话,韩度是朝着黄中说的,只有他才清楚安南现在的情况。 黄中看着朱樉把目光转向自己,有些为难的开口:“这个末将还真的不清楚,以前末将也没有想过仔细的去查探一番,现在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不过末将以为,陈氏毕竟执掌安南多年,应该不会轻易子嗣断绝吧?” 韩度笑着点点头,也认为黄中说的有理,陈氏应该还后继有人。毕竟是曾经的一国之主,开枝散叶下,怎么都能够找到一个 继承人出来。 “若是陈氏还后继有人,那就好办了。” 正文 一千六十五章 查探 “怎么说?”朱樉越听越是觉得韩度话中带着深意。 韩度看了黄中一眼,说道:“若是黎氏真的暗中篡权的话,那肯定会将陈氏一族给掌控起来。即便是明面上陈氏一族和以往一样,暗中也会派人盯着他们。一觉睡下,说不定还没有等到明日早上便人头落地。试问,只要是个人,谁会想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听着韩度的话,方孝孺脸色有些不悦,他从韩度的意思当中听的出来,恐怕韩度想说的办法,不怎么光彩。 韩度却没有丝毫不光彩的感觉,见方孝孺问了,便解释道:“如果现在安南内部黎氏一族和陈氏一族真的针锋相对的话,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侯爷的意思是,扶弱锄强让他们自相残杀?”黄中脸上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豁然问道。 韩度笑着轻轻摇头,说道:“不,这样做的话,太过费时费力,还不知道会拖延到什么时候。如果是以前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可以用这一手。 但是现在既然秦王和本侯来了,那就没有必要了。咱们要的只是一个师出有名而已,只要能够联系到陈氏的继承之人,让他主动请咱们平定安南,不就可以了?” “可是这样一来,和咱们拨乱反正有什么区别?秦王觉得韩度有些多此一举,绕来绕去还是只得了一个师出有名而已。 韩度满含深意的看了朱樉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方孝孺两人,见他们都是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便笑着解释道:“当然不一样。咱们拨乱反正,那这安南的江山,还是他陈氏的,和咱们没有丝毫的关系。但是若是让陈氏主动请咱们帮忙,那他们总要表示一二,不能让咱们白帮忙吧?” “当然,若是陈氏识趣,能够将整个江山交给大明的话,那就最好了。” 嘶~ 嘶~ 嘶~ ...... 三声抽气声过后,几人同时大喜。原本大家都以为韩度是想要趁火打劫在陈氏手里捞些好处,没有想到韩度的胃口竟然这么大,竟然想要将整个安南一口吞下。 心情激动的几人当中,方孝孺还算是冷静。他虽然是读书人,但这可是开疆拓土之功啊。读书人也是追求功名的,立功、立德、立言,能够先立功也不错。 “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陈氏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将江山拱手相送?” 面对方孝孺的诘问,韩度没有生气,还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道:“陈氏当然不傻,若是往常咱们只要敢提出来,他们肯定和咱们拼命。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们在黎氏的阴影下朝不保夕。黎氏既然敢暗中篡位,架空陈氏,随意废立国王,那就说明在安南黎氏的实力要比陈氏大的多。若他们不想有朝一日阖族死绝,那就不敢不答应咱们的条件。” “都命悬一线了,陈氏还有何选择的余地?若是拒绝咱们,那他们就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答应了咱们的条件,大明还可以给陈氏一个王位,全族迁到京城去荣养起来。这结局,可要比他们在黎氏的屠刀下人头落地,要好太多了。” “哈哈哈......”听了韩度的解释,众人心里再无疑惑,不约而同的想到陈氏被皇上封王荣养在京城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 ‘京城繁华,陈氏肯定会乐不思蜀的。这安南,还是让本王来打理吧。’朱樉毫不客气的想着。 有了目标,朱樉瞬间振奋精神,侧头朝黄中吩咐道:“黄中,听令。” “末将在。”黄中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朝着朱樉躬身抱拳一拜。 “立刻派人入安南,将黎氏和陈氏现在的情况打听清楚,本王要亲自查看。还有,派人暗中探寻这陈氏的继承人是谁,最好是能够联系上他。告诉他,本王可以为他报仇,但条件是迁往大明。”朱樉端起高高在上的姿态,轻描淡写的就对陈氏下了判决,根本就不怕他们不就范。 “末将遵令。”黄中也笑着直起身来。 韩度神色带着几分得意的朝黄中说道:“陈氏若是敢不答应,那你就让人告诉他们。咱们会将他们和咱们联系,想让大明为他们复国的消息透露出去。这消息若是传到黎氏耳朵里,他们就必死无疑。哈哈,不管咱们提什么条件,他们就算是想拒绝都不可能。” 一击......必杀! 朱樉看着韩度笑的开怀,忽然后背升起一股寒意,鸡皮疙瘩瞬间爬满脖子以下。韩度这一手,太毒了,看似给了陈氏两个选择,但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同意条件,去大明享福。 除非,陈氏的人都不怕死。 黎氏若是知道陈氏和大明联系,并且请大明出兵帮他们的话。那肯定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陈氏一族斩尽杀绝。因为只有陈氏一脉彻底断绝,黎氏才有足够的理由强行霸占安南,但凡让陈氏活了一个,那都是祸患无穷。大明完全可以借着拨乱反正的理由,直接派兵攻打安南。 黎氏虽然再狂妄,也不会认为他们会是大明的对手,如果一旦大明参与进来,留给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为了不给大明掺和进来的借口,就只有请陈氏都去死了。 虽然说韩度的计策毒辣了点,但是这是对付安南的,越是毒辣,朱樉越是喜欢。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就这么办。” 随后就朝着黄中吩咐道:“你立刻派人潜入安南,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楚陈氏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是谁。他若是愿意拱手奉上安南,本王看在他知情识趣的份上,会上奏父皇给他一个王爵。若是不肯,哼哼,宰了他,再从陈氏里面换个人来。” “是。”黄中得令,连忙出去安排。 黄中镇守安平数年,和本地的土人进行交易,自然也少不了和安南的商人打交道。商人嘛都是逐利而生,安南的商人也不例外。虽然安平经常被安南骚扰,但是无奈,大明的东西太好了,不管是什么,哪怕是宝钞,只要能够带进安南,那就是妥妥的暴利。 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商人们都敢去。 于是,黄中便分别找到几个商贾,将人手安插进商队里面。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商队想要来安平做生意,必须要黄中点头首肯才行。因此,这些商人也不敢不答应。 过了半月有余,消息总算是传出来了。 韩度等人又聚在一起。 “王爷、侯爷、方大人,末将的人传回消息说,这黎氏果然在安南权倾朝野,不仅废立安南王,而且在安南倒行逆施,现在安南吏民对黎氏父子敢怒不敢言。” “敢怒不敢言才好。”朱樉拍手笑道,“这样咱们出兵的时候,更加的名正言顺。” 韩度也不禁笑着点头道:“是啊,本来我还担心,要是这黎氏将安南治理的四平八稳,那咱们即便是占领安南,也难免会有人思念黎氏的好处,抗拒咱们插手,对咱们将来的治理不利。现在看来,黎氏可真是一群好人,想咱们所想,急咱们所急,心里向着咱们呢!” “哈哈哈......”韩度一番颇为有趣的话顿时让几人大笑不已,尤其是朱樉笑的最大声。 方孝孺闻言,也不禁莞尔。韩度这张嘴真是厉害,三言两语便将黎氏贬得一文不值,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笑过之后,朱樉朝着黄中继续问道:“那陈氏的后人呢?有找到吗?” “当然,”黄中立刻点头,“这陈氏在安南可谓是枝繁叶茂根深蒂固,或许黎氏之所以不敢直接谋朝篡位,也和这个原因有关。陈氏在安南的族人不少,但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是前安南王陈日亘之孙陈天平。” 陈天平是前安南王的孙子,自然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也是最有资格决定安南命运的人。只要他肯将安南拱手让出,那事情就好办了。 韩度弹了弹手指,出声问道:“那和他有过接触吗?他同不同意咱们的条件?” 黄中的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迎着几人的目光先是点头,随后又缓缓摇头,“末将的人找到了他,并且将咱们的条件和他说了。但是此人不像是个昏庸之辈,对于咱们能够出兵攻打黎氏,他非常的赞成,甚至毫不犹豫的就带口信给末将,他表示可以出面邀请咱们出兵安南。可是对于咱们的条件,他却是坚决的反对,甚至说大明德配天地,亿育四海,为何会看上安南这弹丸之地。若是大明能够伐罪吊民,兴灭继绝,他愿立誓世世代代侍奉大明。” 韩度和朱樉方孝孺两人面面相觑,这个陈天平是不是疯了?以为他说大明几句好话,大明就屁颠屁颠的出兵帮他攻打黎氏一族,然后等到将黎氏消灭了,再完完整整的把安南留给他? 他陈天平又不是老朱的私生子,大明凭什么耗费人力物力,为他打生打死?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韩度低头皱了皱眉,空手套白狼这是我的看家本事。你陈天平算什么东西,也配玩这一手? “你的人有没有告诉他,若是他不同意,那咱们就只好将他和咱们联系的消息告诉黎氏了?”韩度有些不信的问道。难道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要知道,一旦黎氏知道陈天平和大明有联系,肯定不会放过他。 “说了。”黄中立刻回答。 说了都还不肯答应,那这多半不是一个肯轻易屈服的主......韩度沉吟着想到。既然不肯合作,那这样的人就没有必要留着了,韩度冷冷说道:“他不答应就让他去死,了不起咱们再换一个人罢了。而且现在看来这家伙比较精明,轻易不会被咱们被吓住,留着他对咱们来说,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朱樉闻言,不禁附和着点头,说道:“也好,反正陈氏一族在安南人数众多,他不肯答应,自然有的是会答应的人。”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此刻黄中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苦笑。 面对几人疑惑的目光,他连忙解释道:“这陈天平不仅仅是前国王的孙子,而且他还很年轻,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而其他的各脉,和陈日亘这一脉的血缘有些远,严格说起来并没有足够的资格继承王位。” 没有子嗣,那就是说,杀了陈天平,安南王一脉就此断绝了。而其他的支脉又不够资格,也就是说,现在陈天平反而是韩度等人师出有名的关键了。 难怪他连威胁都不怕,他这事笃定了大明不会杀他啊。而且,若是大明杀了他,那更是再也不可能收拾安南民心,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朱樉抬眼看向沉思的韩度,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问题的确是棘手,韩度也有些难以抉择。不过,很快韩度就反应过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沉声说道:“咱们总不能够让一个佐尔小国的王孙给吓住了吧?既然他想要找死,那咱们就成全他。” 抬眼看着黄中,说道:“派人将消息传给黎氏,我倒要看看,死到临头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硬气。” 有些人就是自作聪明,看不清形势。安南现在的局势,可以说,陈氏除了一个名号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即便是大明不占据安南,安南要不了多久也会落入到黎氏一族手里。 也就是说,其实从现在开始,安南已经和陈氏没有丝毫的关系了。陈天平唯一的作用就是让韩度等人师出有名,以及合情合理的将安南纳入大明版图。 说实话,韩度等人给陈天平的价码也不算低。拿一个早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换陈氏世世代代的衣食无忧,不管怎么看都是赚了的。 可惜,人就是免不了贪心。尤其是聪明人,总以为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可以纵横捭阖,占尽便宜。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便宜好占呐! “末将明白。”黄中原本也很是看重这陈天平,能够找到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可不容易。但是正如韩度说的那样,既然他如此不识好歹,想要不碰南墙不回头,那就让他去死吧。 “可是,若是咱们没了大义名分,那即便是将安南攻打下来,也难以安抚民心吧?”方孝孺更多想到的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韩度不以为然的说道:“民心固然重要,但是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黎氏不是在安南倒行逆施吗?一旦他们杀了陈天平,那百姓的怒火肯定会朝着黎氏而去,安南必然会变得更加动荡和内乱。等到安南大乱之后,百姓苦于战乱人心思定之后,咱们再站出来安定安南,收拾民心也是一样的,也就是要麻烦一点,时间拖的长一点罢了。” 这......倒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方孝孺也不得不点头承认韩度说的有理。既然得不到,那就干脆让安南自己毁去。等到百姓受够了黎氏和陈氏的苦楚,大明再站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抵触了。 几人都没有意见,计策就此定下。 黄中回去之后,立刻就派人前往安南,到处散播陈天平已经和大明结盟的消息。并且还拿安平现在的大军说事,说这些大军就是因为大明要帮助陈天平,才会到来的。 黄中都能够通过商队悄悄送人进如安南,黎氏也不是瞎子,在韩度等人大军到来的第一时间,十万大军聚集在安平港的消息,就被送到了黎氏父子的手上。 这两年他们多次和明军交手,自然知道明军有多么厉害。虽然他们顾及着安平港守军背后的大明,在进攻安平港的时候没有竭尽全力,但是明军的火器之凶猛,还是给黎氏父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大明十万大军云集安平港,黎氏父子自然不能不紧张起来。一面派人盯着明军的动静,一面暗地里调兵遣将,准备集结兵力对抗大明。 这个时候忽然爆出来,明军是被陈天平给找来的消息,黎氏父子瞬间鼻子都气歪了。明明陈氏都是黎氏父子眼中的一盘菜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留着陈氏一族,也不过是黎氏父子觉得时机未到罢了。 现在陈氏竟然敢跳起来啄了黎氏父子的眼,那自然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当即下令,捉拿陈天平。 而陈天平拒绝了大明之后,也怕大明真的将消息给透露出去,于是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各处的动静。在陈天平看来,既然大明想要名正言顺的攻打安南,那就绝对少不了他的帮助。他正好可以借此和大明谈条件,对于大明的要挟他虽然也怕,但是事到临头他不赌一把,又如何安心? 搏一搏,万一大明又答应了呢? 正文 一千六十六章 沐英的惊讶 可是等到陈天平收到大明竟然真的将他联系大明的消息给透露出去之后,恐惧瞬间充满了他的眼睛。这个时候,他再也不是什么安南王的孙子了,他和一个普通人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在大明眼中看来一文不值。 “不可能,大明怎么可能放弃我?我是安南王的孙子,没有我大明如何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安南?”陈天平失魂落魄,发泄似的将满屋子的各种东西砸的满地都是。到现在,他都还不肯面对现实。 好在他身边的人比他清醒,知道这个消息一旦被黎氏父子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连忙拉着他逃走,边逃边劝道:“世子快走吧,晚了,被黎氏父子反应过来,咱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听到黎氏父子的名字,陈天平顿时吓得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说道:“对,对,对,快走,快走......” 黎氏父子很快就来到陈天平这里,见他已经逃走,毫不犹豫的下令将此地屠杀殆尽,一刻不停的追杀下去。 陈天平逃走之后,不甘心就此东躲西*藏。干脆招兵买马,想要逆风翻盘。可是他有这个心,但是却没有这样的能力,被黎氏父子一击破灭,杀的四散而逃。而他自己也不得不逃遁到山林谷地之中,才勉强摆脱了黎氏父子的追杀。 这个时候,陈天平才有时间懊悔。他当初要是不贪心,直接答应了大明的条件,早就里应外合诛杀黎氏一族的叛逆了吧。而他虽然不可能留在安南为王,但是能够迁去大明,也好过现在族人逃的逃,被杀的被杀吧。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陈天平再是不甘,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次不管是陈氏,还是黎氏,都没有准备好。双发都是被韩度放出的消息,给逼得不得不匆匆动手。而陈天平一路逃窜,引起的轰动极大,再加上他沿路招兵买马反击黎氏。这一些列的动荡让安南人心惶惶。 而黎氏在追杀陈天平的时候,发现明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动静,好像完全不关心陈天平的死活一样。如此一来,边让黎氏父子以为明军根本就不是为了陈天平来的。 因此,黎氏父子除了放些兵力在前面挡住明军之外,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现在黎氏父子忙着镇压安南的内乱和清剿陈氏的残余,哪里还有精力去管明军?只要明军保持着不动,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一场血腥的屠杀就在安南国内开始蔓延,除了陈氏一族之外,那些以往和陈氏一族眉来眼去的人,也被黎氏父子找出来,一一清算掉。 血雨腥风,笼罩在安南人的头上。 就在这个时候,明军动了! 这些日子,朱樉可没有闲着。他先是给父皇去信,言明了安南的情况。让后在老朱还没有同意的情况下,直接就派人朝镇守云南的沐英下令,让他从云南出兵攻打安南,以便和自己形成夹击之势。 沐英接到朱樉的命令,毫不犹豫的亲率五万大军,直接从云南突袭安南。沐英度出蒙自,进入安南境内。由于黎氏父子又要抽调兵力追杀陈氏一族,又要防备安平港的明军,以至于在将所以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平港这一面,对于云南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防备。 沐英不愧为一代名将,深通攻心为上的道理,进入安南境内后,他命人先将黎氏父子的二十条罪状写成榜文,刻于木牌上,顺流放下,安南军民见到榜文后,人心离散。沐英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 黎氏父子在收到大明从云南出兵,进攻安南的时候,顿时慌了。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明军是想要两面夹击。 就在黎氏父子的意料之中,安平港的明军动了。 韩度率领三万水师,秦王带着王府六卫,齐齐直扑安南而去。 这一动,就不是黎氏父子熟悉的凶猛火器了。韩度直接用大炮开路,一路上不管是军阵还是关隘,在大炮的轰击下,安南引以为傲的城关脆弱的像层薄纸一样,轻易就被捅破。 沐英一路斩关而进,勇往直前,在芹站附近大败安南之伏兵,进占新福,继而抵达白鹤江。 黎氏父子没有料到明军进展竟如此神速,大惊失色之下,倾全安南之兵,号称二百余万众。依宣江、洮江、沱江、富良江四个天险,伐木筑寨死守,绵延九百余里,又沿江置木桩,征发国内所有船只,排列在桩内,所有江口,概置横木,严防明军攻击。 韩度和朱樉大军进入富良江,先命骁将朱荣进攻嘉林江口,再进至多邦隘,沐英大军也沿洮江北岸鼓行而进,与朱樉呈南北夹击之势,互为声援。 而黎氏父子则集结雄厚兵力于多邦城,企图据险顽抗。 多邦城,城高水深。光是城墙就有三丈高,依险峻之处而建,城下设有重重壕沟,沟内密密麻麻的布满竹刺。可不要小看这些竹刺,一旦人掉下去,多半会被刺个透心凉。就算是没死,竹刺深嵌在肉里,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即便是将竹刺取下,也不可能将身体里的毛刺清理干净,只有等死而已,而且还是活活被痛死。 壕沟外面到处都被挖掘出来的坑洞,再外面才是护城河。这护城河与江水相连,水深不知几许,险要非常,守卫严密。 安南的城池普通的很,城墙根本就没有多高。以往韩度遇到,都是直接一轮火炮轰下去,城墙就坚持不住,被轰出豁口来。明军乘势而上,轻易就将安南军打的溃败。 可是这多邦城却是一座坚城,即便和大明的坚城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韩度来到城下,照例开炮轰城,可惜效果却远远不如以往。 轰了两轮见效果不大,韩度便挥手停下进攻。和朱樉站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多邦城,说道:“安南人所依凭的恐怕就是此城了,若是此城一破,安南便再无险要可守,咱们便能够势如破竹直入王都。” 朱樉也是赞同的点头,毫不犹豫的抽出宝刀,指天喝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日,若能先登此城,本王不惮重赏。杀!” “杀......” 多邦城不愧是能够被黎氏父子寄予厚望的坚城,在大明数万大军接连不断的进攻之下,鏖战了一日,明军虽然数次登上城墙,但是都被安南人给拼死挡了回来。 夜幕降临,两军不得不暂且休整,准备明日再战。 朱樉麾下骁将朱荣,精挑细选数千敢死之士,趁着夜色越过重重壕沟,悄悄爬上城墙。安南人没有想到明军会这么不要命,连口喘息之机都不给他们,就直接夜袭。猝不及防之下,被明军再次登上城墙,安南兵惊措不及,纷纷败退到城下。 明军趁机打开城门,城外的明军杀入城内。但即便如此,黎氏父子也不肯放弃,驱使大象出阵,在城里和明军进行誓死奋战。激烈的巷战之中,由于大象体积太大,两三头大象并列就能够把街巷堵住,庞大的身躯直接朝着明军冲来,势不可挡。大象头上身披重甲,即便是以左轮的犀利,都不能够抵挡住大象的冲锋。 明军一时之间竟然奈何不了象阵,一步一步快要被逼到城门口。 这时韩度正好赶到,看到这一幕立刻下令:“来人,开炮。” “侯爷,前面都是自家兄弟,如何能够开炮?” 韩度没有时间理会他,直接大声喝道:“没叫你们对准前面,全都炮口朝天,开炮!” 众人对韩度的命令大为不解,炮口朝天如何杀敌?不过,还是听从了韩度的命令,立刻将大炮朝天,直接开火。 “轰~轰~轰......” 大炮传出第一声轰鸣的时候,前面的明军将士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波浪扫过一般,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惊的齐齐将脖子一缩。 一个个都在心里暗骂:“奶奶的,老子在前面拼死血战,后面是哪个混蛋在开炮?这个时候能开炮吗?不知道一旦开炮,先轰到的会是老子吗?” 明军被吓了一跳,前面的大象更是被吓得更加严重。在明军一片目瞪口呆的眼睛当中,只见这些大象嘶鸣起来,然后齐齐掉头朝着安南人反冲过去。 刚才还靠着大象占尽优势的安南兵,顿时就被吓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啊~” 阵阵惨叫声顿时响起,无数的安南兵被发狂了的大象给踩成肉泥。 黎氏父子见大势已去,立刻从对面逃走。明军一路追杀到圆山,将江边的木栅全部焚毁,斩获俘虏无数。经过两天一夜的鏖战,终于是攻克了坚固的多邦城。 多邦城一破,安南人再也无险要可守,不过半个月,韩度和朱樉又带兵分别攻破安南东郡和西郡。 面对如此侵掠如火的攻势,安南官员百姓精神崩溃,再加上黎氏父子倒行逆施,人心尽丧。安南各州县耆老军民纷纷纳捐财物给明军,朱樉立刻趁此良机接见官员百姓,安抚投降归附的人,分别派遣麾下将军继续攻城掠地。在大明势如破竹的威势下,很多官员百姓看清形势,每日来归降朱樉的人数以万计。 黎氏父子见大明兵威如此之盛,想召集大军再战,他们自己心里都不觉得能够战胜明军。多邦城一战,实在是将他们的胆气都给吓破了。想要逃走,有舍不得刚刚到手的基业,进退失据。 最终,黎氏父子狠下心,干脆一把火将王宫给烧了,然后带着残兵败将就此退走。 明军水陆并进,攻破筹江、困枚、万劫、普赖诸寨,斩首三万七千多人。安南将领胡杜聚集水师扼守天险盘滩江,韩度命水师攻击。在战船密集的炮火下,胡杜聚顷刻间船毁人亡,韩度将其麾下的舟船全部夺下。 东潮、谅江诸府州,平定。 明军两路大军合二为一,在朱樉的带领下,西平侯沐英、镇海侯韩度分列左右。 这事韩度第一次见到沐英,两条眉毛笔直而起锋,给了韩度极深的印象。出乎韩度的意料,沐英见到自己的时候,竟然没有分毫的陌生,听到朱樉的介绍,还主动朝韩度颔首示意。 这让韩度倍感惊讶,按照道理来说,沐英的资格要比自己老的多,理应自己主动向他行礼才是。 “在下韩度,拜见西平侯。”韩度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主动朝沐英拜道。 “镇海侯客气了,你我平辈相交便是。”沐英虽然年纪比韩度要大上十几岁,但是他是老朱的义子,而韩度则是老朱的驸马,所以说两人平辈相交并没有什么毛病。 “太子殿下时常在信里夸你是如何的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 韩度笑了笑,瞬间明白过来。果然这世上的悲伤不会没有来由,偏爱也是一样。沐英随口一句话,就点出了他和太子的亲密关系,自然让韩度明白,这沐英是太子的人。 沐英从洪武十四年,和蓝玉傅友德一起平定云南之后,便一直镇守云南,麾下有着整整二十万大军。 这样的人,竟然是朱标的心腹。老朱对于朱标的厚爱,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深沉啊。所以说,无论怎么看,朱标的太子之位都是稳如泰山。不管是谁想要搬倒朱标,都要先问问沐英手里的二十万大军答应不答应。 嗯,当然也要问问自己答应不答应。 既然大家都是一条战线上的,那自然更加亲近几分,几句话下来,韩度和沐英就热络了很多。 朱樉对于这些内情肯定也是有所猜测,他并没有打扰两人的谈话,等两人说完了之后,才继续商议兵事。 明军主力继续追击,到了木丸江,黎季犛之子黎澄率领战船三百艘驻扎在对岸,要和明军决一死战。韩度立刻调水师入江,以二十艘战船对阵对方三百艘,火炮齐鸣之下黎澄三百艘战船连出水寨大门都做不到,就此灰飞烟灭。明军趁势渡江出击,斩首数万,俘获安南将校数百人,安南人淹死者无数,江水都被鲜血染成红色。 黎氏父子带领残余兵力沿江而逃,想要逃亡海外,和大明继续作战。韩度亲自坐镇战船追击,并命水师从海路去出海口堵住黎氏父子。 最终黎氏父子被大明水师前后堵截,在江面上将黎氏父子一举成擒。而黎氏一族,也在随后的时间里,陆陆续续被一一捉拿。 庆功宴上,朱樉高兴的和沐英、韩度等人喝酒。 酒过三巡,朱樉出声问起韩度:“这次能够如此轻易的平定安南,你要占首功。” 一旁的沐英闻言惊讶了一下,连到了嘴边的酒杯都被他重新放了回去,准备仔细听听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朱樉的秉性,他沐英怎么能不知道? 沐英比朱樉年长几岁,又是老朱义子,从小就是和朱樉一起玩到大的。他知道朱樉聪明,又英武不凡,但同时也是有些眼高于顶。寻常的人,根本入不了朱樉的眼。 而韩度却能够让朱樉毫不犹豫的将他定为首功,可见必然有过人之处。 韩度看了一眼眼帘低垂坐在朱樉左手边一言不发的沐英,微微挪动目光朝朱樉笑道:“王爷过奖了,这是所有将士的功劳,臣可不敢贪功。” 主要是你爹的功劳对我来说都没有屁用,更何况是你秦王的?当然,这话韩度也就只能够在心里想想,脸上还是一副热情和笑容满面的。 “不,要是没有你,本王可不会这么快的就坐进这王都来。”朱樉哈哈大笑道。 韩度也笑着附和,略带几分可惜的说道:“可是王宫被黎氏父子给烧了,要不然王爷现在就可以入主王宫了。” “无妨。”朱樉大度的摆摆手,不屑的说道:“就原本那样的王宫,本王还看不上呢。烧了正好,本王可以重新再建一座更大的。” 韩度闻言,停顿了几息,才谏言道:“王爷要修建王宫,臣本不应该反对。不过这安南初定,还不知道安南百姓对咱们是什么态度。还请王爷暂缓修建王宫一事,以免激起不必要的麻烦。” 朱樉捻着胡子沉吟一番,也觉得韩度说的有道理。现在安南初定,甚至都还没有完全的平定。黎氏一族还没有被彻底清理,而且还有陈氏一族。虽然当初黎氏父子对陈氏一族穷追不舍,但是毕竟他们要顾及到明军,便也未能尽全功。 虽然陈氏大多数都被除掉了,但是哪个犄角旮旯肯定还有着陈氏族人的。至少,从黎氏父子口中就得知,陈天平就还活着。 “你觉得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朱樉抬眼朝韩度问道。 沐英在一旁听了,顿时双眼瞳孔一缩,紧紧地盯着韩度。从朱樉的语气当中,他就能够听得出来,朱樉完全是一副求教的态度,这怎么能不让沐英对韩度更加好奇? 正文 一千六十七章 铲除 朱樉竟然会放低姿态求教韩度? 沐英觉得韩度比自己想的更不简单,他决定继续好好看看。 韩度看向朱樉:“黎氏在安南倒行逆施、多行苛政、民心不附,这也是咱们能够这么快打下整个安南的原因。但是咱们毕竟在安南人眼中是外人,再加上又没有大义之名,因此想要彻底收服安南,恐怕还要花费不少的力气。” 朱樉坦然点头道:“这个本王也知道,不过没关系,本王有耐心。不过这究竟要如何才能够彻底收服安南人,韩度你是什么看法?本王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韩度也不客气,没有犹豫,直接说道:“首先,黎氏一族必须死。安南人对他们怨气很深,只要杀了他们,咱们就可以暂时收拢安南的人心。” 无论是朱樉,还是沐英对此都没有任何表示。不过是杀人而已,别说黎氏一族本就是罪有应得,就算是他们没罪,只要是杀了他们能够收拢人心,朱樉和沐英杀起来也不会有丝毫的估计。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人,杀了也不心疼。 可是方孝孺却不怎么赞同,皱着眉头问道:“整整一族都要杀了?” 韩度侧头看向方孝孺,有些猜到他心里想的什么,不过还是点头郑重说道:“都要杀掉,而且,最好是将他们的种种罪行昭告出去之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掉。”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会死多少人?”方孝孺的语气里面都好似带着火星。 方孝孺的话让朱樉和沐英齐齐眉头一皱,两人不由地打量了方孝孺几眼,觉得这家伙书生意气是不是太重了?这世上那里有不死人的?现在死的只是安南人,已经算是很好了。 韩度见气氛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方孝孺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出来。收敛住思绪,韩度看向满脸怒气的方孝孺,解释道:“你要知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黎氏一族在安南苛政害民,若是简简单单就放过了他们,那以往那些被他们残害的百姓,冤屈又如何能申?而且,黎氏不除对大明来说后患无穷。” 方孝孺顿时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韩度。正如韩度说的那样,黎氏无辜,难道其他百姓就无辜?既然黎氏族人享受了黎氏带给他们的荣耀,那大难临头的时候,也谁也别怪谁。 见方孝孺一言不发,朱樉直接拍板定下,“就这么定了,三日内查清楚黎氏所有罪行,三日后昭告百姓,就地处决。” 这一次,方孝孺再没有多说什么。 朱樉说完之后,又转头问韩度,“那陈氏一族该怎么办?陈天平现在都还了无音讯,也不知道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韩度无声叹了口气,双手有些局促的交叉在一起,干咳两声,看了一眼方孝孺。随后神色快速恢复正常,说道:“放出消息去,黎氏已经将陈氏一族全部屠杀殆尽。这样不仅可以让黎氏的罪名再增加一条,而且还可以将让陈氏一族就此消失。” 方孝孺顿时一愣,不解的看向韩度:“消失?一大群活人怎么消失?再说了,陈天平多半还活着,若是他站了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韩度语气轻地向方孝孺说道:“既然陈氏一族都已经被黎氏给杀光了,那现在冒出来的人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这个世上胆大包天的人总是不少,这种时候有些人跑出来冒充陈氏一族,也不是不可能。” “王爷,臣以为对于这样的宵小之辈,咱们应该见一个杀一个,要不然今天有人敢冒充陈氏族人,明天就有人敢冒充陈天平。” 朱樉捋着胡须,满脸微笑的点头道:“对,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当然不能够让他们活在世上,还是通通杀了的好。” 方孝孺愣神了一下,看到三人脸上浮起的笑意,顿时反应过来。相比起黎氏一族,陈氏一族更是该死。他们要是不死,他们安南王族的身份,就永远会成为大明的阻碍。只要陈氏有人活着一日,朱樉在安南就别想安宁。与其以后留下无穷无尽的麻烦,那还不如趁着现在局势不稳,直接将陈氏一族定死,把所有的事情退到黎氏头上。等到黎氏一族被铲除了,那陈氏也自然消失。 就算是以后有人站出来自称陈氏一族,就像韩度说的那样,直接将他们定为冒充的就好了。只要朱樉态度坚决,将这种冒充的全部杀掉,几次过后,恐怕就算是真正的陈氏族人,也再也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如此一来,曾经的安南王一脉,自然就此消失。 “这样,会不会导致民心没有办法收拾?”沐英有些担心的问朱樉。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黎氏一族在安南苛政百姓、人心尽失,但是陈氏在安南却是为王百多年了,早就深入人心。 韩度含笑点头,算是赞同沐英的说法,“刚开始的时候,肯定会有些艰难。不过这陈氏只是占着在安南多年,其实从安南百姓过的日子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对安南的治理根本就算不上好,甚至有很差。只要王爷能够让百姓休养生息,几年下来自然会收取民心。” 沐英听了也只好暂且将这个问题放下,情况就如同韩度说的那样,就沐英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陈氏对安南根本就算不上有多好的治理,他们更多的是在乎自己的享受罢了。要不然,也不会被黎氏父子慢慢的将权力给蚕食干净。 一个连自己的权力都守不住的人,指望他们对百姓好,这可能吗? “本王正想问你,百姓咱们怎么安抚?”对于如何安抚百姓,朱樉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好韩度提起,他便问了出来。 韩度心里思考了片刻,外表淡定自然地开口道:“安抚百姓,收拢民心,最直接有效的就算免税。由于咱们现在对安南人来说,还是外来人,因此臣建议可以将免税的年份延长一些。” “免多久?”朱樉砸吧一下问道。 “五年。”韩度态度跳不出一点毛病地回应道,然后平静的看向朱樉,看他究竟会如何抉择。 安南百姓虽然愚昧,但是不傻。不管是什么陈氏王族,还是大明人,对于百姓来说,谁能够给他们真金白银的好处,他们就会支持谁,而且陈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也不见得就会有多好。 如果朱樉真的够给安南百姓免税五年,即便是不能尽收安南民心,也至少能够得到多数人的认可,那大明就真的可以稳稳将安南收入囊中了。 “五年......”朱樉沉吟了一下,抬头对上韩度的目光,问道:“免税五年的确是能够收拢民心,但是不是太长了点?若是免税五年,那本王可就是五年没有收益啊。那本王别说是修建王宫了,不被穷死就不错了。” 免税了之后就没有收入,而不管是秦王府,还是秦王六卫,都是需要花钱养着的。而且安南百废待兴,朱樉想要治理好安南,也是需要招募官员、组建朝堂的,这些每一项都需要大量的财富才能够支撑的起来。 朱樉可以凭着他自己的家底支撑一段时间,但是肯定是不能长久的,更别说是五年了。 好在韩度在说话的时候,早就已经帮朱樉想好了办法,说道:“百姓才有几个钱......这安南真正有钱的可不是百姓,而是士绅官僚。他们大肆圈地、垄断生意,完全不顾安南百姓的死活,一个个肥的流油。 咱们现在不是要清剿黎氏残余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这些人一一铲除。钱,不就来了吗?” 发财莫过于抄家,这些安南的士绅贵族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一个个肥的流油。将他们给抄了,不仅不会引起百姓的不满,甚至还能够用他们的钱财养民,两全其美。 “这,这如何可以?”方孝孺豁然出声,完全不同意韩度的说法,“王爷将来是要治理安南的,若是将官员绅士都杀了,谁去为王爷治理安南?” 韩度见方孝孺如此天真,忍不住哼哼两声,“方兄你想靠那些士绅帮王爷治理安南,恐怕是行不通的。这些人对咱们的敌意,可比寻常百姓要更大。” “可是这些都是读书人,若是没有读书人如何治理安南?”方孝孺立刻反驳道。 韩度摇摇头,说道:“治理安民的确是要靠读书人,但是方兄可别忘了,这些读书人可是安南的人,他们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会帮着咱们治理安民?而且这些人在安南百姓心中有着极大的话语权,若是将来他们一呼百应,咱们如何应付?” 读书人有文化有知识,能够帮助朱樉治理安南,但同时这些人也是不好忽悠。尤其是他们经历过陈氏王朝和黎氏掌权的时候,一旦将来朱樉做法有不合他们胃口的地方,肯定会相互勾结串联反对大明。 既然如此,那留着这些人做什么?没事给自己找了给祖宗么? “可是,可是......这些人里面肯定有忠贞之士......”方孝孺诺诺的说道。 韩度顿时不屑一顾的嗤笑道:“忠贞,那也是他们对安南的忠贞,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正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留着这些人百害而无一利。当然,我也没有说要将所有的士绅全都杀光,咱们可以将服从咱们的软骨头留下嘛,有他们在也是能够勉强治理安南人的。” 见韩度不用忠贞之士,而要用那些卖国求荣的卑鄙小人,方孝孺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可是他虽然被气的朝着韩度不断的冒着粗气,但是却找不到反驳韩度的理由。 时移事宜,在大明自然是竭尽全力的想用有气有节的读书人,但是在这里还是用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更好。 因为这样的人才会更加听话,才会大明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会去考虑太多安南百姓的利益,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够升官发财。只要大明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就可以像狗一样为大明撕咬敌人。 “不错,不错......这样的人,本王也喜欢。”朱樉摸着下巴嘿嘿笑道,丝毫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不将一些官员抄家灭族,他哪里去拿钱来供养秦王府和六卫? 至于那些软骨头是贪官污吏也罢,反正他们贪得也不是自己的钱。 韩度目光从方孝孺脸上挪开,朝朱樉说道:“王爷不仅应该免税,而且还要尽可能的让百姓的孩子能够读书。当然,他们读书绝对不能够再学现在安南的书籍,而是要用专门的书籍。咱们要在书籍里面完全淡化安南和大明,将安南从属于大明和大明的各种繁华等等,反反复复的加进去。而且还要彻底收罗、毁掉安南的史书,这样一来,等这些懵懂孩童长大,就再也不会有人心慕曾经的安南了,而他们也会更加对大明亲近。” 方孝孺闻言,双眼猛然一缩,满脸惊恐的看着韩度。豁然抬手指着韩度,厉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焚书坑儒?” 朱樉和沐英虽然反应没有方孝孺那么大,但是也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在他们想来,书籍这东西,毕竟是圣人经典。安南用的书籍也是大明流传出来的四书五经之类的,贸然焚毁恐怕有些太过了。 “焚书坑儒?方兄言重了,我又不是秦始皇,可没有这个资格。”韩度淡淡的一笑。 可是无论是方孝孺,还是朱樉、沐英两人,脸上都没有好转。 沉吟一番,韩度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郑重其事的说道:“欲灭其国,当先灭其史;欲灭其史,当先灭其文字。 当然,安南朝堂用的文字本来就是咱们大明的汉字,到是省略了这一步。但是安南的史书是一定要销毁干净的,即便是不销毁也要妥善保存起来,绝不可以任由流落到安南民间。” 说着韩度转眼看向对面的朱樉,见他若有所悟的点头,便继续说道:“等到这些懵懂孩童长大成人,秦王也可以开科取士,然后再让他们将原本那些卖国小人给清理掉。如此一来,安南上下风清气正,再无半点疲态。若是秦王能够如此行事,不出十年,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安南的过往了。” 一个大明的颇为强大的邻国,就这么消失在了世上......三人呆呆的看着韩度,心里同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着韩度脸上云淡风轻侃侃而谈的样子,若是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韩度是在和三人论道谈玄。 沐英也深深的看着韩度,不肯挪开目光。韩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以往他见过谈笑间杀人的,但是却没有见过谈笑间灭国的。 现在,沐英见到了! “咳咳。”韩度以手掩嘴,微笑着看向三人,“你们在看什么?” “没......” “没看什么......” 朱樉和沐英都语无伦次的连忙回道。 至于方孝孺,根本就不想和韩度说话。韩度此时此刻的样子,他感到极为的陌生,就好似韩度的皮囊还在,但是心里已经换了一个人一样。 绝得气氛有些不对劲,韩度该说的都差不多说了,也不想再待在这里,起身朝朱樉拱手道:“这件事秦王自己斟酌着办吧,臣累了一天,先行告退。” “喔,本王知道了。既然累了,你就先去休息吧。”朱樉也没有留韩度,挥挥手让他离开。韩度刚才的那番话分量太重,内容太丰富,他还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沐英和方孝孺见了,也起身朝朱樉告辞。 方孝孺跟在的韩度身后走出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叫住韩度。 韩度回过头看向方孝孺,便笑着问他:“怎么?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是对我的提议不满吗?” 方孝孺再也忍不住,豁然质问韩度:“你真的打算灭安南?” “当然。”韩度淡淡的说道。大明都将整个安南给占下了,自然是不会还回去的。既然要将安南纳入大明的版图,最大的问题就是会遭到安南的反抗。想要消灭这种反抗,除了杀人之后,连安南的历史也不能放过。要不然,将来就会遗祸无穷,大明会遭到没完没了的起义和抗争。 所以说,安南是灭定了,谁也不可能挽救得了它。 方孝孺闻言一愣,看着韩度沉默不言。忽然仰头看天,自嘲着笑道:“太子殿下让我出海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虽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是我方孝孺自忖见多识广。没有想到这海外所见所闻,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最重要的是,让你好好的给我指教了一番。” “方兄言重了,指教可不敢当。”韩度两脚并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以往我觉得韩兄是个谦谦君子,清正廉洁不说,还想办法帮助弱小。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到了这海外,韩兄竟然是这副面孔。”方孝孺说着,眼神灼灼的盯着韩度,问道:“这是为何?韩兄可能够给在下解惑?” 正文 一千六十八章 南洋双珠 韩度低头想了一下,抬眼笑着看向方孝孺说道:“或许是人不同吧。在大明,我面对的都是大明百姓,我这个侯爵可是吃着他们的民脂民膏的。他们可是我衣食父母,自然要宽宏以待。 但是在这海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是对他们好,他们不仅不会感恩不说,反而会随时反咬一口,既然这样我为何要替他们着想?我又没吃他们缴纳的赋税。” 方孝孺低头思量片刻,朝韩度缓缓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只看不说。” “哈哈,那感情好。”韩度大笑着张臂将方孝孺搂过来。 ...... 朱樉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就将安南免税五年的消息给放了出去。原本惶惶不安的百姓瞬间就安定下来,免税五年足以见到朱樉的诚意,百姓们得了如此从巨大的好处,自然心里会念及朱樉的好处,偏向于他。 同时,有些蠢蠢欲动的人也瞬间安静下来了。他们不是啥子,见到明军有长期占据安南的想法,他们自然不会甘心安南就这样被大明所占,想要串联起兵反抗明军。 可还没有等他们准备好呢,朱樉便以亲王的身份下令免税五年。这完全打乱了这些人的谋划。他们不是傻子,知道在这道命令下没有百姓会站在他们这一边了。即便是起兵,没有百姓的支持,等待他们的也只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有先蛰伏下来。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蛰伏,朱樉在公布了黎氏一族的二十大罪行之后,拿着所谓的黎氏的供词,大肆抓捕所谓的黎氏同谋。 短短一个月,不仅仅是黎氏族人,还有着大量不肯臣服朱樉的人被抓起来杀掉。动荡之中人心惶惶,根本就没有人回去想那些人是不是冤枉,等到风波慢慢平息的时候,该杀的人早就被杀的一干二净了。剩下的都是趋炎附势软骨头,卖国贼。 这些人为了活命,对朱樉的命令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反抗。甚至是为了活命,主动向朱樉进献金银财宝,各种稀有的宝贝。 朱樉在抄了黎氏和陈氏之后,又得到一大笔钱财。高兴的朱樉对着那些人大肆许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而那些人也以为朱樉是真正的看重他们,不仅没丝毫亡国之臣的自觉,甚至反而觉得能够搭上大明是他们幸运。毕竟他们自己也知道,大明的繁华远超安南。而且朱樉还与他们许诺,每年他会选择最尽心竭力的三人,赐给他们大明户籍,让他们成为大明人。 能够成为大明人,能够去传说中的大明京城生活,瞬间就成了这些人心里最美好最深沉的梦。他们宁愿在这样的梦里,不愿意醒来。至于什么安南,什么安南百姓,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他们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从安南百姓身上弄到更多的钱,好让他们能够舒舒服服的去大明京城度过余生。 朱樉坐在上位,冷眼看着喜极而泣的一众安南官员。果然这些人像韩度说的那样,就是一群狗,只需要给他们一点骨头,哪怕是还吃不到的,他们都会像是疯了一样,为了这点可望不可及的骨头,撕咬的你死我活。 当然,朱樉身为秦王,自然是说话算话的。一年才三个名额,一百年都才三百个,这点数量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办到。 安南降臣对朱樉毕恭毕敬,但是转身对安南百姓却是露出狰狞面孔,动辄打骂毫无顾忌。要不是有朱樉下令拦着,他们恐怕早就对安南百姓杀鸡儆猴了。 于是,百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仅对朱樉没有了抗拒,反而还生出许多感激。同时,他们所有的怒火都朝着安南降臣而去。 安南以出奇快的速度安定下来,朱樉高高在上,以各种手段诱惑着安南降臣为他卖命。而安南百姓对降臣却敢怒不敢言,对朱樉却是心怀感激。 在朱樉下令,他自己出钱修建县学,喊出“努力让每个安南百姓的孩子进学”之后,又再一次大大的收割了一波民心。 得到了安南百姓的真心支持,朱樉总算是站稳脚跟了。 期间发生了一件趣事,陈天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到黎氏被明军给消灭了。兴高采烈的从山谷里跑出来,直接表明他陈氏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想要用大义名分逼迫明军就范,扶他为安南王。 陈天平来到一处县衙,朝县令表明身份之后。便摆出一副安南王的姿态,命令县令派人送他去王都。县令连忙笑呵呵的将他恭恭敬敬请进去,然后大手一挥,左右立刻将陈天平拿下。 陈天平大惊失色,想要反抗,却如何反抗的得了? 被县令让人堵住他嘴,五花大绑起来,直接丢入囚车当中押往王都。 朱樉得到消息,连忙派人让黄中将见过陈天平的人找来。在确认过这就是真的陈天平之后,隔日便在处决黎氏和陈氏族人的地方,将陈天平押过去跪在地上。听到官员对他假冒陈氏族人的宣判,嘴巴被堵着的陈天平只能够瞪大眼睛,挣扎着发出‘喔喔’的声音。 没有让陈天平挣扎太久,随着写着‘斩’字木制令牌落地,一道刀光闪过,陈天平人头落在地上,只留下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韩度几人再次聚到一起。 沐英首先就朝着韩度竖起拇指,赞道:“你真是出手不凡呐,说实话咱跟随皇上南征北战的时候,见过无数城池的陷落,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够有你这么快便能够聚拢民心的。” 韩度咀嚼了一阵,将嘴里的肉吞咽下去之后,才低声笑道:“侯爷过讲了,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不值一提。” 收拢民心这些手段,还真不是韩度自己想到的,而是上辈子见过前车之鉴,照搬过来的。 但是不仅是沐英,朱樉和方孝孺也是满脸的不信,以为韩度在谦虚而已。 “你这都算是照猫画虎的话,那真正的老虎又是什么样?”沐英笑着打趣韩度。 韩度迎上他的目光,笑着点头回应了下。心道:要是真的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收拢人心的手段,那你恐怕三观都要被震碎。 那可是敢喊出“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人呐。”对于人心的把控,真正是到了妙到毫颠,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朱樉没有理会沐英对韩度的吹捧,喝了一杯之后,有些叹气的说道:“这安南内乱已久,再加上这么一场大战。现在明间缺粮缺的有些严重,下面的人禀报,有些州县就快要到无粮可食的地步。” 安南这个地方,种稻谷能够一年三熟。这样的宝地斗能够被陈氏和黎氏给玩到没有粮食吃的地步,也算是让人开了眼界了。由此可见,这两族完全就是一堆废物,被灭了也不冤。 “缺粮可不是一件小事,现在安南人心刚刚安定下来,若是百姓没有吃的,肯定会导致人心再次汹涌起来。殿下,现在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安南有足够的粮食,不如上奏皇上,从大明调里粮吧。”方孝孺顿时神色凝重的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朱樉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办法他自然想到了,但是由于事情发现的比较晚,只能够说这不是最好的办法。毕竟现在治理安南的,都是拿下首鼠两端的降臣,别指望他们能够一发现问题的时候就积极上报。这些降臣发现了问题,为了避免体现出他们的无能,几乎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捂盖子。 等到朱樉发现的时候,的确是有些迟了。 沐英看到朱樉脸上的难色,显然从大明调粮这个办法,他不怎么满意。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我倒是可以从云南挪一点粮食出来,不过也不多,恐怕是杯水车薪。” 毕竟这年头,人全靠老天吃饭,灾年荒年都是没个准的。沐英怎么也要为云南着想,留下一部分备用的粮食,能够给朱樉的肯定不多。 朱樉也知道沐英的不容易,虽然给的粮食远远解不了渴,但他还是抱拳朝沐英致谢道:“沐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仁义。” 韩度见几人为了一点粮食,愁眉苦脸的,不由得笑道:“一点粮食而已,也能够让你们如此为难?” 朱樉听到韩度的轻佻的语气,顿时大喜,问道:“难道你有办法?” 韩度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叹道,这些人还是没有把大海放在心里啊。抬起头,对着几人的目光道:“吕宋总督府就有大量的粮食,而且其他总督府也多多少少的储备有粮食。王爷想要多少,不如让臣跑一趟,到各处总督府打打秋风,将粮食要来?” 韩度连钱都没提,直接说打秋风。这些总督虽然有些和韩度连面都没有见过,但韩度就是有信心,能够从他们手里白拿出粮食来。这些人能够成为总督,掌一方军政大权,他们有今天,哪一个不会感谢韩度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就好比黄中一样,他也第一次见到韩度,但是对韩度的态度却是充满了感激。连送韩度的礼物,都是专门和秦王是一样的。 “对啊,本王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朱樉懊恼的朝着脑门上拍手,顿时喜笑颜开的朝韩度说道:“不用多,五百万石就足够了。等到收粮之后,本王还你。” 安南也是盛产粮食的地方,只要稍微用心经营一番,就不愁没有粮食吃。只要渡过这最艰难的两个月,等到粮食收获,就完全可以将粮食还给韩度了。 韩度微微摇头,笑着说道:“还就不必了,五百万石粮食,王爷就算是还给我,我也不方便带着。不过,王爷倒是想要如何将这些粮食发到百姓手中?” 按照朱樉原本的想法,当然是通过施粥的方式,让百姓有口吃的。但是既然韩度提出来了,他也想先听听韩度的看法。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来听听。” 韩度也不再客气,直接说道:“倒是算不上什么好办法,不过臣以为与其耗费人力的去施粥,不如将这些粮食借给百姓。” “借?”朱樉有些疑惑。既然是赈济灾民,那自然是不求回报的啊,借是怎么回事? 韩度重重点头,肯定的回道:“对,就是借。王爷将粮食借给百姓,等他们渡过难关之后,再把粮食还给王爷。” 既然韩度这样说了,那自然是有着他的想法。在韩度看来,若是施粥赈灾,那这件事只能够由各州县官府去做,百姓喝了粥并不会感谢朱樉,而是会感激施粥的官府。 但是换成借就不一样了,首先就是向百姓表明了这些粮食是朱樉拿出来的,其次就是有借有还自然会更进一步拉拢百姓和朱樉的关系。虽然同样是由各州县官府发放的粮食,但是效果却完全不同。 “好,好一个借,真是妙啊~”方孝孺最先反应过来,顿时拍着腿大笑起来。 朱樉和沐英也很快反应过来,顿时齐齐点头,这的确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恩大莫过救命!只要朱樉能够借助这个机会,让百姓欠他一个救命之恩,那安南就再也不可能掀起波澜了。无论是谁要反抗朱樉,都要先问问自己的内心,能不能接受良心的谴责。 “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朱樉看向韩度,感激的说道。 “王爷放心,臣一定快去快回,王爷就等着好消息吧。” 事不宜迟,早一天将粮食带回来,安南就能够少饿死一个百姓,朱樉就能够多收获一份民心。 韩度立刻动身,为了运送粮食,将缴获的安南大小船只七八百艘全部带走。由水师一路护航,浩浩荡荡的直奔吕宋而去。 韩度出发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方孝孺竟然要跟上来。 韩度疑惑的看在着他,不解的问道:“我是去运粮食的,你去做什么?” “早就听说了吕宋是南洋第一宝地,我自然是想要去见识一番。”当然,有句话方孝孺没说,那就是有盯着韩度的意思。 想着读书人都信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方孝孺想去吕宋,那自己也没有道理拦着他,便仍有他跟着。 吕宋的面貌已经彻底改变,原本这里不过是连个靠岸的都没有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给繁华热闹的大港口。 吕宋盛产粮食、糖和金银铜,尤其是糖和铜,现在已经成为了吕宋最大的物产。这两样可都是炙手可热的东西,不管是糖,还是铜锭,运到大明都能够获得丰厚的利润。 糖就不说了嘛,虽然大明也有糖,但是大明产糖的品质远远比不上吕宋。而且在韩度的指导下,吕宋直接产出来的就是雪白的冰糖,光是晶莹剔透的美感就让它将大明境内的沙塘给远远甩在后面。关键是这样的糖还便宜,即便是运到大明,也有足够的利润。 虽然现在大明使用铜钱的人少了,几乎都被宝钞给代替。但是铜在大明仍然是抢手货,铜可以做铜壶、铜盆、铜锅,这些都是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也是用量极大的。而且,铜还是各种制作各种礼器最好的材料,即便是金银比铜要更贵、价值更高,但是礼器这东西,大家还是一致认可用铜来做。 就像韩度这样的侯爷,即便是用金子制作礼器,也承受得起。但是府里做礼器的时候,老爹还是会严厉要求用铜来做。 有着这么两样大宗商品,每日来吕宋的海商如同过江之鲫一般。 韩度来到吕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桅杆如林,将港口都给遮蔽住的景象。 站在船首上,方孝孺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大为震撼。良久才慢慢恢复如常,惊叹道:“原本你说安平港不过尔尔,我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与这吕宋一比,安平顿时成了荒城野港。” 韩度看在港口热闹非凡的景象,不由得笑着点头,解释道:“吕宋原本就有着几十万前宋遗民在,后来皇上又赦免近十万百姓,发配到这吕宋。再加上更多的土人,这吕宋岛上有丁口过百万,有如此繁华自然不足为奇。” 方孝孺却不这样看,有人是有人,但是有人却不一定就意味着繁华。这吕宋的繁华根本就和大明内的名城不遑多让,也就是人口比不上京城罢了。要不然光看眼前的繁忙景象,方孝孺都有身处京城的错觉。 看得出来,方孝孺非常的高兴,看着面前的一切,忽然问道:“听说南洋除了这吕宋之外,还有旧港能够和吕宋比肩,却不知道旧港又是一副何等模样。”语气里面充满了对旧港的好奇和渴望。 韩度低头沉吟一番,说道:“怎么说呢?我也好几年没有去过旧港了,就像这吕宋一样,当初我来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至于旧港嘛,可能和这里差不多吧。不过,旧港是西洋海商来大明的交易的地方,能够看到许多的西洋人和各种西洋风情的事物,和大明完全不同,倒是很值得一看。” 正文 一千六十九章 展露实力 韩度越是这样说,方孝孺就越是感兴趣。末了还高兴的说了一句,“那有时间,还真是应该去看看。” “你想去旧港?”韩度愣了两秒,抬头看着方孝孺问道。 “当然,眼前的吕宋就让我足够惊讶。既然旧港能够和吕宋齐名,我自然是想要去见识一番的。”方孝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见韩度神色有些问难,便微微仰头问道:“怎么?难道不可以吗?” 韩度没有犹豫,低笑了一声道:“可以倒是可以,可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会再回安南,而是要去旧港的?” 韩度看到方孝孺眼见里面戏谑的神色,就明白他一定是看破了自己的打算。韩度的确是没有打算再回安南,就算是要运送粮食,那安排下属跑一趟就是了。 安南是朱樉的封地,现在百废待兴一切都正处于推倒重建的时候。一些方向性的问题,韩度可以给朱樉一些建议,但是涉及到具体的事情,韩度就不便参与太多了。要是继续留在安南,难免朱樉会大小事情都问自己,这样一来就有喧宾夺主之嫌,反而不美。 自己和朱樉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无话不谈的地步,给彼此留些空间,对大家都好。 方孝孺转头露给韩度一个得意的笑脸,回过头去看着热闹非凡的港口,悠悠地说道:“这还用猜吗?自从平定安南之后,你深居简出连面都不怎么露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要是继续留在安南,早晚会让秦王难堪,所以你早就巴不得走了。这一次你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借粮的借口,既然脱身了,你肯定就不会再回去。” 韩度被方孝孺点破心事,干笑两声。随后眼珠子一转,带着几分考验的意思,故意问道:“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也没说过要去旧港啊,难道我就不能直接回京吗?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去旧港?” “回京?呵呵......”方孝孺轻笑着摇摇头,转而说道:“你带着五万水师出海,就为了将秦王送到安南,然后便回京。这话你自己信吗?” 韩度当然是不信的,其实他自己在接到老朱的命令的时候,就有所猜测的。但是既然老朱没有明说,朱樉也故意一副保密的样子,韩度也只好故意装作不知。 果然都是些千年的狐狸,即便是不说也能够猜到一二。 韩度没有因方孝孺略带讥笑的口吻而恼怒,反而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走吧,咱们还是先去这吕宋总督府,看看能不能找舳舻侯借点粮食。” 南洋的这些总督府,都是在港口附近。没有办法,这些港口现在可都是各总督府的财税之地,不就近守着无论是谁都不会放心呀。 水师还没有进港靠岸,就已经惊动了朱寿。 等到韩度和方孝孺从战船上走下来,朱寿立刻开怀大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给了韩度一个熊抱。 韩度只感觉到自己的肺里的气被挤压的全都不受控制的从嘴里跑了出去,脸上顿时布满红色。好在朱寿很快就将韩度放开,要不然说不定就要死在朱寿的手下。 “呼哧~呼哧......”韩度根本顾不得和朱寿说话,也没有力气和他说话,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之后,立刻抱怨道:“你是疯了,还是想要我死啊?” 朱寿也知道刚才没个轻重,差点将韩度给勒死,带着歉意的干笑几声。 还小声的嘀咕抱怨,“咱也没用多大的力,是你自己力气太小了。” 韩度恨恨的捞起衣衫,手臂上刚才被朱寿给碰到的地方,出现了一大块的青紫。疼就算了,关键这要是被安庆知道了的话,肯定会心疼的让她掉下泪来。 韩度愤愤不平的抬脚朝着朱寿的小腿踢过去。 朱寿见了一动不动,任由韩度踢到他腿上。 “嗷~”和踢在朱寿腿上发出的声音相比,韩度的惨叫声更大,完全将那声音盖过。 韩度只感觉自己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一样。 朱寿却不再理会韩度,转头朝方孝孺说道:“难得方先生能来这荒僻之地,请。”说罢,伸手盛情邀请方孝孺进去。 方孝孺连忙拱拱手,说道:“舳舻侯客气了,这可不是什么荒僻之地。此地的繁华完全不在大明众多明城之下,也就是京城能够压过一头。舳舻侯将这里搭理的如此兴盛,真是令在下佩服。” 说话将就分寸,如果说方孝孺直接说这里能够和京城比肩的话,那叫对朱寿的捧杀。相反,将这里放在仅次于京城的位置,才能够让朱寿感受到他是真心实意的赞叹吕宋的繁华的,自然让朱寿更加高兴。 “哈哈,方先生客气了。”朱寿果然高兴的笑了起来,连忙说道:“这里不是说好的地方,请方先生入府一叙。” 至于韩度,完全被朱寿给扔在身后,让他自己跟上来。 吕宋总督府,就坐落在吕宋港后面的小山坡上。居高临下,俯视整个港口。 总督府以砖石梁木所造,造型和大明的衙门没有什么分别,但不同的是,和大明那大多数都破破烂烂的衙门不一样的,吕宋总督府被建造的高门朱漆、金碧辉煌。 方孝孺看到都惊讶了一下,顿住脚步笑着向朱寿说道:“在下只听说过当官不修衙,修衙不当官,没想到侯爷竟然会将总督府建成这副模样。” 说着摇摇头,下意识的看了朱寿一眼。方孝孺都有些怀疑朱寿是不是太过膨胀了,以为这吕宋天高皇帝远,没有谁能够管着他,所以才故意修这样的总督府给他自己享受? 朱寿一看方孝孺的神色,顿时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哈哈一笑之后,解释道:“方先生有所不知,这总督府啊,不仅仅是要镇守安民,而且还要与来往的商人打交道呢。相比较来说,咱和商贾打交道的时候,要更多一些。这些都是门缝里看人的货色,最初咱也没有打算修建总督府,可是一次次的被人轻视,以为咱这个总督就只是一个名分,实际上穷的很,都不愿意和咱做交易。 后来有人给咱出了个主意,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于是咱便修了这总督府。 结果,嘿嘿,方先生猜怎么着?” “怎么着?”方孝孺看到现在总督府大门,进进出出的都是浑身绫罗绸缎的商贾,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既然朱寿有心解释,他也只好顺着话问道。 海外和大明内部不同,在大明内部,商贾是不能够穿绫罗绸缎的。也只有韩度在教坊司,向老朱争取了一个特许,商人才能够在教坊司里穿穿,享受一番。 不过在海外却没有这个规矩,这倒不是说老朱的旨意管不到海外来。而且老朱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在海外也下禁止商人传绫罗绸缎这样的旨意。因为南洋除了大明的商人,还有很多西洋的商人,这些人别说是绫罗绸缎了,就连衣衫的样子那都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难道大明能够强行要求这些人穿布衣布衫? 要是真这样的话,那说不定人家就不来南洋和大明做生意了。如此一来,损失的还是大明。嗯,严格来说是老朱的内库。 “自从咱将这总督府给修起来之后,嘿嘿,那些商人见到总督府的人底气都弱了很多,再也没有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朱寿得意的笑道。 当然,修建这样的总督府,他刚才说的只是其中一个缘故。他心里也有着想要享受享受的想法的,毕竟不远几千里来到这里,要是连生活起居都要亏待自己,这样的事情朱寿可做不来。 方孝孺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因此见朱寿如此认真的与他解释,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正好,这个时候韩度跟了上来。 朱寿避免气氛尴尬,便再次盛情的邀请两人入府。 韩度在后面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上来便笑着向方孝孺说道:“这里和大明内部不同,大明内衙门残破一点,百姓还会认为朝廷清廉。但是这里是需要和西洋那些商人打交道的,若是总督府太过残破,那就会被人给轻视。以为大明不过尔尔,甚至引来他们的觊觎和战争都有可能。” 方孝孺神色一变,豁然问道:“那些西洋商人敢攻击大明?” “他们当然不敢。”韩度心里在撇嘴,但表面却神色凝重,沉稳有加,“不过这些商人背后,也是有着各自的国度的,若是大明给了他们一种弱小的错觉,引起他们的贪婪之心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心里叹息了一声,韩度语重心长的看向方孝孺说道:“在海外,国与国之间交往,靠的可不是仁义礼智信,而是实打实的实力。想要赢得别国的尊重,想要让别国不敢轻易打大明的主意,那就要将大明强横的实力亮出来。” 向方孝孺这样能够亲自来南洋见识一番的读书人人,还算是好的。现在大明很多的读书人,还是将南洋视为海外蛮荒之地,认为只有为了钱不择手段、蝇营狗苟的商人才会选择去,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们自己去好好见识一番。 可是这些人却不知道,若是南洋没有丰厚的财富的话,如何能够让大明的海商在短短几年时间之内,便一个个变得豪富起来? 韩度的话实在是有些冲击方孝孺的三观,这和他从书本上得来的礼仪之道相差太大。他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书本上说的是对的,还是韩度说的是正确。 不过不急,他准备先将这个问题放下,准备好好的走走看看之后,才做判断。 朱寿安排了酒宴,热情的款待韩度和方孝孺。吕宋总督府的酒宴,自然更加的丰盛,有些菜肴连韩度都没有见识过,不过吃到嘴里的味道还是很不多的。 韩度见酒喝的差不多了,便放下酒杯,笑盈盈的朝朱寿说道:“我记得你应该在吕宋超过五年了吧?怎么还在这里?” “五年?什么五年?”方孝孺听到韩度又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连忙放下筷子,准备仔细洗耳恭听。 朱寿倒是没有多想,直接和方孝孺解释道:“是这样的,蒙皇上体恤。咱们这些总督,镇守满五年就可以回到大明。” “哦?还有这样的事?”方孝孺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原本他看到黄中和朱寿这样的总督在海外作威作福的时候,还曾想过,若是让这些人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 现在看来,皇上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才会将每人担任总督的时间限定在五年。 “那侯爷到这吕宋多久了?”方孝孺有些好奇的问道。看刚才韩度说话的语气,好似朱寿的时间已经到了,应该能够回京了才是。 朱寿微微颔首,捋着胡子笑道:“已经六年多了。” 方孝孺看了韩度一眼,又转回来看向朱寿,奇怪问道:“哦?皇上不是只让担任总督五年吗?侯爷为何回如此?” 韩度也是好奇的看向朱寿,等着他的回答。同时心里不免对老朱有些恼怒,明明说好的五年一届,时间一到不管有什么原因都必须回去,没想到老朱竟然第一个破坏了规矩。或许在老朱心里,他完全就不觉得有人敢在他面前阳奉阴违,但是他总要为后世子孙着想一些吧?一开始就弄成这个样子,那以后的人是不是就可以有样学样?若是将来的帝王没有老朱的手腕,能够轻易镇压天下,那岂不是给后世之君留下隐患? 朱寿不知道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见两人好奇的很,他摇摇头说道:“这本侯就不知道了,咱也给皇上奏请回京过,不过皇上却让咱在多守两年。既然皇上都说了让咱多守两年,那咱也只好再守两年了。” 既然是老朱的意思,那老朱究竟是什么想法,也只能够等回到了京城,才找个时机问问。 韩度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说道:“其实这次我来吕宋,除了是想看看你之外,还也有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方孝孺顿时知道事情来了,连忙闭上嘴静静地坐在一旁,让韩度好好和朱寿交谈,避免打扰到两人。 “你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有用得着咱的地方,绝不推辞。”朱寿笑呵呵的拍了拍胸口,朝韩度豪迈的说道。 韩度也笑着点点头回应了一下,组织了下语言道:“是这样的。秦王殿下就封安平港,不过因为机缘巧合的发现了安南内部黎氏一族竟然暗中将安南王一脉给残杀干净。你也知道的,像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大明向来是不允许的。因此,秦王为了给陈氏一族做主,便派兵清剿黎氏。 现在安南倒是被秦王平定了,但是却出了个问题,那就是百姓没有足够的粮食。原本秦王是准备上奏请皇上从大明调拨的,但是我觉得吕宋离着安南不远,若是你这里有粮的话,要比从大明调拨更加方便快速。便想来找你借点粮食,不知道朱兄意下如何?”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秦王就藩海外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但是却没想到秦王殿下竟然已经将整个安南给打了下来。不就是粮食嘛,说什么借,看在你的面上,拿去用便是。 不知道,你想要多少粮食?”朱寿说话不会绕弯,原本韩度说是秦王为了替安南王一脉报仇,才不得已而兴并攻打黎氏的。但是在朱寿的最下,却变成了将安南给打下来。这样的话,总给人一种大明对此事蓄谋已久的感觉。 不过,既然朱寿愿意借粮,些许言语韩度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连忙回道:“要五百万石,当然朱兄能够提供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再去其他总督府想想办法。” “嗐,看你说的,想什么办法?找其他人做什么?不就是五百万石粮食嘛,一会我马上下令,让人去准备,最多后天就可以给你装船。” “朱兄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韩度都惊讶了,要知道五百万石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当初河南干旱的时候,朝廷连一百万石粮食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是东拼西凑,才勉强凑齐的。 岂料,提起这个朱寿更是一副大感头痛的样子,唉声叹气的说道:“咱也不想的啊,要说着吕宋,可真是一个宝岛。种粮食一年三熟,每年随便种点就足够让人人吃饱。 所以这岛上最便宜的就是粮食,而且即便是将这些粮食运到大明,也买不了几个钱。就连那些商人,都不愿意来吕宋贩卖粮食。他们随便贩卖一些糖和铜锭,赚的都要比粮食多的多。 咱不止一次的告诫过那些人了,让他们少种点粮食,多种点甘蔗。结果说的时候,一个个笑眯眯的点头答应,一回头他们却又我行我素,继续种粮食。” 正文 一千七十一章 百兽惶惶 见韩度正说的兴起,张超垂下眼帘想了一眼,抬眼看向韩度,谨慎的问道:“侯爷这次带大军前来,是要彻底剿灭那些逆贼吗?”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韩度略微一想,没有打算瞒着张超,笑呵呵地问道。 “这南洋除了那些逆贼之外,也没有能够值得侯爷如此兴师动众的人了。”张超呵呵陪着笑脸。或许对于常人来说,即便是看到水师的舰队,也不会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马。不过对于张超来说,他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够估摸的八九不离十。侯爷这次带着这么多水师将士来南洋,自然不会是来看看而已的。而南洋有资格让侯爷如此兴师动众的,也就只有那些人了。 韩度笑容微微收敛,带着语重心长的口吻道:“嗯,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注意不要说出去。” 张超连忙点头,说道:“末将省得。” 随后又迟疑着问了一句,“侯爷既然要清剿那些逆贼,末将愿为先锋。” “你要去?”韩度眉头皱起,有些不确定。 张超现在可是旧港总督,按照道理来说,他更加应该坐镇旧港。 张超见韩度没有一口回绝,顿时感到有戏,连忙靠近韩度一点,说道:“侯爷,末将可是水师出身的,而且也参与攻打过这些逆贼。若是能够让末将去,也算是了了末将的一个心愿不是?” 韩度沉默想着,或许让张超去也行。毕竟他有和那些人对阵的经验,自己指挥起来也要顺手很多,还不容易出纰漏。若是换个没有经验的人,面对那些人的狡诈,说不定一个恍惚就漏网了,也是给麻烦。 “好吧,你去是可以去。但是你总督府这边的事情,可千万要做好。”韩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有些话不好直说。南洋总督府可都是老朱的钱袋子啊,要是因为自己将张超带走,导致老朱的钱袋子受损,那恐怕自己都不会好过。 张超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侯爷放心,末将这个总督也就是按时接收施家送来的钱财,并且看管好而已。即便是末将不在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赚钱的事情有施家在安排。” “那好吧。”既然是这样,韩度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然张超要去,韩度便想着能不能够将蒋明也带去。没有办法,这两个曾经的收下,韩度用起来都很顺手,能够一起带去的话,会省了韩度很多不便。 施进卿这几日对方孝孺,简直就是百依百顺。不仅亲自抽出时间陪着他在港口里闲逛,而且知道方孝孺喜欢书籍,还专门找来了一堆西洋书籍,并且直接给方孝孺找了几个翻译伺候着。 与韩度感兴趣的科技、医学类书籍不同,方孝孺反而喜欢那些法律、政体、文史之类的书籍。 至于宗教,方孝孺在看了一眼,便将其弃之如敝履,嗤之以鼻地讥讽道:“皇道受命于天,岂可自缚于人。” 韩度没有在意方孝孺做什么,而是自顾自的专注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让施进卿提供食物和淡水,并将水师在旧港修正几日。 等时间差不多了,韩度便让人将食物和淡水都装船,准备出发。 就在韩度快要离开的时候,方孝孺找了上门。 “你要离开?”方孝孺一屁股做到韩度身边,毫不客气的问道。 韩度看着神采飞扬的方孝孺,笑着问道:“怎么?这几日在旧港玩的如何?” “大开眼界!”方孝孺喝完茶,赞叹了一声道:“海外诸国林立,各自的存亡兴衰,有的让人扼腕叹息,有的又让人觉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现在的方孝孺,没有读书人的自得和自满,也没有刚刚出海时候的迷茫,现在的他就好似一个高度近视又没有眼睛的人,突然之间恢复了清晰,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明亮、鲜活起来。 无数的国度、无数的各异的人、无数的故事,给了他冲破一切禁锢和放眼看世界的力量,让他的身上那种读书人天生固有的枷锁彻底的消失。 “你......好像收获很大?”韩度禁不住摇摇头,都不知道该和方孝孺说些什么。 方孝孺微微颔首,一股浓重的自信的气势便出现在他身上。别人若是露出这样自信的笑容,那多多少少都会给人一众狂妄的感觉。但是方孝孺给人的感觉却是,自信只是他的外表、他的皮毛,他有着足够的让人信服的力量。 “咳咳......”韩度都被此时此刻的方孝孺晃的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问道:“听书你看了许多西洋的书籍?怎么,有什么感悟?” “很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先贤诚不欺我。没想到这海外也有璀璨的历史,煌煌史书也有无数英杰辈出。”方孝孺这次显然是收获很大,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韩度不用问都知道,方孝孺肯定是看到几大文明的历史了。见他如此推崇,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股不满的情绪,摇了摇头,脱口而出道:“你所看到的国度,恐怕早就灰飞烟灭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了。” “难道他们没有传承下来?”方孝孺有些不解的问道。 韩度苦笑连连的摇头,“传什么呢?西洋诸国和咱们可不一样,他们各有各的语言文字,一旦国灭,那就是连语言文字都会被人给换了,如何能够传承下来?能够流传下来的也只有一些书籍和那些爱好这些语言的人留下的笔记罢了。” “原来如此......”方孝孺点点头。华夏自从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之后,无论朝代如何更替,大家使用的都同一种文字,史书也是用一样的文字书写。这样一来,历史自然不会断代,即便是当朝的朝廷不承认前朝,那后来的朝代也必然会把前朝给翻出来。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国家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过虽然对于这些曾经历史上的大国彻底消失了有些可惜,但是方孝孺并没有放在心上。能够说上两句表示惋惜的话已经够了,毕竟这些大国和他方孝孺没有什么关系。 同时,方孝孺有些醒悟过来,眼睛明亮的看着韩度问道:“我问你是不是要离开,你就给我扯这么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瞒着我?” “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韩度笑了笑。 可是在方孝孺目光的逼迫下,韩度只好说道:“真的没有事情瞒着你,不过我要离开也是真的。我这不是看你在旧港如鱼得水嘛,就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你的好。 不过你放心,你回京的事情,我已经吩咐施进卿了。只要你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当然,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和他提,他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你的意思是,不想带我走?你想去哪儿?”方孝孺盯着韩度,迟疑着问道。 韩度原本想要狡辩一番,可是面对方孝孺镇定的眼神,这狡辩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叹息一声,如实与他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出来是带着皇命的。我要去大洲,清剿叛逆。” “叛逆?什么叛逆?”方孝孺感到非常奇怪。大明都立国二十余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叛逆,更何况还是在这海外的叛逆? “这个......”韩度摇摇头,“我真的不便告诉你。不过你要相信,我没有拿话诓你。” 方孝孺点点头,“这个我信。” 韩度见方孝孺如此通情达理,心里顿时放下心来。 可是,还没有让韩度高兴,方孝孺便说道:“一起去。” 一起...... 韩度顿时浑身上下冒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阵恶寒的看着方孝孺,知道方孝孺肯定没有那种癖好,才慢慢恢复过来。 十分不解的问道:“我是去打仗,你去做什么?你不是要增长见识吗?这旧港可谓是东西交汇之地,各种大明闻所未闻的事物层出不穷,最适合你这种人了。” “旧港的确很好,不过它在这里又跑不了。我和你先去一趟大洲,回来之后再停留一番,又有何不可?再说了,你不是常说大洲是海上巨陆,不比大明小吗?正好我也好奇的很,这大洲究竟是副什么模样。”方孝孺先是点头,而后便振振有词的说道。 韩度见方孝孺意志坚决,觉得难以劝住他,便为难的点头,“好吧,你去也可以,不过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最好是待在船上。我告诉你,那大洲可是一片毒虫猛兽出没的地方。说实话,如果你上岸的话,我也不能保证能够护住你。” 大洲上的人,韩度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也不认为人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可是那些毒虫就不一定了,隐蔽在暗处,要是给方孝孺一口,韩度都只能够束手无策、无力回天。 “好,我听你的。”方孝孺满意的笑了笑。 韩度见他根本就没有重视的样子,就猜到他多半是将自己的话给当作了耳旁风。暗暗摇头,也不再劝他了,心里打定主意,到了大洲坚决不让他下船。 在施进卿的极力挽留中,韩度走上旗舰,站上船首,迎着咧咧海风起航。 在爪洼把蒋明招来,数十艘战船 朝着大洲而去。 “这两年,你巡逻过这大洲吗?”韩度在船首上席地而坐,笑呵呵的问蒋明。 蒋明连忙抱拳,郑重的说道:“末将亲自驾船绕着这大洲巡逻过一次,这大洲的确是大,巡逻一次都要花一个多月时间,都完全看不到尽头,只好原路返回了。后面虽然末将没有亲自巡逻,不过还是不间断的在派人巡逻的。只是也只能够在就近巡逻,不敢走的太远。不过,这两年的确是没有发现有那些人的踪迹。” 韩度暗暗点头,这也不能怪蒋明。没有办法,实在是这大洲太大了。 “还好你没有一根筋的继续走下去,要不然别说是一个月,你就算是走上一年,也未必就能够回到这里。当然,你要是有时间的话,那花个三四年,或许还是能够回到这里的。”韩度见蒋明一脸紧张,额头都有些冒汗了,就怕自己责怪他,便打趣说道。 果然,听到韩度这样说,蒋明的神色顿时松了下来。笑着连连朝韩度的点头,感谢他的谅解。 方孝孺却听的瞪大了眼睛,抬头问韩度:“坐船要三四年才能够走一圈?真有这么大?” 韩度没有回答方孝孺,而是抬手指着蒋明,说道:“他亲自见识过,你可以问他。” 方孝孺连忙将目光转向蒋明。 蒋明只好局促的点头,解释道:“的确是很大,一望无际,就如同一片大地坐落在海上一般。要不是侯爷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岛屿,咱都会以为这是到了大海的另外一边。” 方孝孺有些奇怪,既然这么大,显然韩度也没有围着它走过,为什么就知道这是一块岛屿,而不是大地? 韩度见方孝孺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顿时心知不妙,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那大洲之上呢?你这两年有派人上去查探过吗?” 蒋明闻言,顿时神色变得凝重,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有,而且也发现了那些人的一点踪迹。他们的确是发现了有大量的人经过的痕迹,而且也见到了有些地方被破坏的杂乱不堪。猜测那些人是遇到了什么猛兽,和其战斗过。不过,这大洲上的确是危险重重。咱派出去的一队人手,只回来七个。损失太大,咱便没有在轻举妄动。” 没有轻举妄动是对的......韩度没有丝毫责怪蒋明的意思,还朝他笑着颔首,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 隔日天明,舰队来到了当年那些人弃船的地方,正好碰到刚刚巡逻回来的船只。 蒋明通过绳索跳过去,上前询问一番。 韩度站在船首朝方孝孺说道:“昨天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这大洲之上凶险无比,你还是待在船首等的好。” 方孝孺固执的摇头,见韩度神色一动就要说些什么,连忙抬手止住韩度。笑着说道:“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带人上去?” “嗯?你什么意思?”韩度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看向方孝孺。之所以会如此神色,正是因为韩度心里就是如同方孝孺说的那样打算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韩度准备让有捕蛇经验的人走在前面,尽可能的将毒蛇给清理干净。 方孝孺看了韩度一眼,便用嘲笑的口吻说道:“就知道你不懂,毒虫猛兽一般都会惧怕火焰和雷声。只要你在过之前,弄些动静出来,不难将之驱赶出去。” 火焰这个韩度自己也知道,只是原来想用,可后来又放弃了。原因很简单,虽然火攻能够将毒虫猛兽清理干净,但同时树木植被也要被毁于一旦。如果是自然起火倒也罢了,可若是人为引发的火灾,那可就太过了。一把火下去,可不知道有多少动植物会毁于一旦,韩度可不想作这样的孽。 见韩度没有说话,方孝孺还以为他没有明白自己的话,便直接说道:“你不是带了震天雷吗?那东西声音巨大,用来惊吓毒虫猛兽再合适不过。” “好主意。”韩度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笑多久,方孝孺就淡淡的说道:“你的这些经验还不如我呢,现在我能够上去了吧?” 韩度无奈叹息一声,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拒绝方孝孺,只好点头,“好吧,不过你去了可千万别擅自行动,一定要让人把你守卫好。” “呵呵,当然,难道你觉得我是喜欢作死的人吗?”方孝孺高兴的点头。 我看你就是喜欢作死......韩度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腹诽道。 大军上岸,就地扎营。 有了方孝孺的办法,清理毒虫的速度很快,几个震天雷下去,隐藏在地面下的蛇虫惊慌失措的跑出来到处乱串。朝着海边来的很快就被将士给轻易解决,其他的也被追上斩杀殆尽。 驻扎下来之后,为了安全起见,韩度也没有贸然的朝着大洲里面冲。而是派蒋明和张超带着人先去前面探路,等他们将道路慢慢的清理出来之后,韩度带着方孝孺才真正踏上大洲的土地。 这不是韩度怕死,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蒋明带着两个人走上前来,朝着韩度抱拳一礼,回身指了前方一处地方,说道:“侯爷,前面就是一处被破坏的很严重的地方。末将怀疑,当初那些人不知道是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过去看看。”韩度带着几分谨慎,平静的说道。 蒋明当先一步,带着韩度来到地方。这里被蒋明特意给保留了下来,经过两年的时间,地上早已看不出什么痕迹了,不过折断的树干却还保持着原本的痕迹。一颗手臂粗细的树木被齐肩高折断,断口平整光滑,一看就是利器所为。 正文 一千七十二章 追,金子 这大洲上,连爪洼的土人都不愿意来,哪里来的利器?显然这就是当初那些人留下的。 “继续。”初步有了踪迹,韩度大手一挥,继续前进。 来到一处山坡上,蒋明挡在前面指着山坡下,远处的一条河流,朝韩度说道:“这里有猪婆龙,当初末将的手下有一大半就是折在这里。也正是因为有这些猪婆龙拦路,才失去了那些人的踪迹。” 韩度抬眼朝着河流看去,之间水面波澜不惊,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不由得回头看向蒋明,问道:“在哪里?” 蒋明也什么都没有看到,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挥手将属下招来,厉声问道:“ 你说的猪婆龙呢?在哪里?你小子不会是怕了,不敢追下去,才编了一个理由开脱的吧?” 来人是一个校尉,见蒋明如此问他,顿时感觉道一阵羞辱一般,脸色通红的说道:“伯爷,属下什么时候怕过?” 转身抬手朝着河流指去,“这些猪婆龙和咱们大明的完全不一样,不仅一个个又大又凶猛不说,还贼精贼精的。它们都躲在水下面,在这里是看不到的。当初咱们就是因为这样,才掉以轻心了,损失了好几位兄弟。” 蒋明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几下,说道:“爷就是这个德行,口无遮拦,你不要往心里去。” 之后,转头看向韩度,试探着问道:“侯爷?” 韩度沉吟一番,干净利落的下令道:“来人,结盾阵防守,靠上去,先用震天雷招呼一下。” 两队兵士迅速集结到最前面,反手取下钢盾彼此勾连在一起,缓缓上前。等到了能够将震天雷扔进河里的距离站定,即便是这个时候,河里仍然是丝毫动静都没有,就好似真的什么都没有一般。 不过,水师兵士不管,既然韩度下令先用震天雷招呼,那就用震天雷招呼。 嘶嘶声大作,一缕缕的淡青色硝烟从引线当中冒了出来。 呼~呼~呼~ 十几个震天雷越过十丈左右的距离,落到河边水里。 轰~轰~轰~ 一团团火光闪现,伴随着一阵野兽凄厉的嘶吼,一大团河水被染的通红。 “该死!真的藏在水里。”韩度语气有些气急败坏,连连挥手喝道:“继续炸,不要停。我倒要看看,能不能炸死它们。” 河水夹杂着泥土翻滚起来,瞬间河边就变成了一片浑浊。猪婆龙发疯似的跳上岸,就要朝着人群冲过去。 可是在韩度的命令下,就在这个时候,更多的震天雷来到猪婆龙头上。近距离的爆炸杀伤力极大,哪怕是以猪婆龙的皮糙肉厚,也难以抵挡冲击波的杀伤。好几条都被震的口鼻流血,甚至还有两条原本受伤就毕竟重的,直接软趴趴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么大的猪婆龙,瞬间将兵士都给吓了一跳,然后就是源源不断的震天雷朝着猪婆龙扔过去。 连续几次过后,所有的猪婆龙都软趴趴的趴在地上,没有一条能够活着。 蒋明连忙挥手让人上前查看,等到示意安全了才带着韩度上前。 韩度看着死在地上的大大小小的猪婆龙,有十几条之多。不过其中有大有小,大的有头尾有一丈余长,小的却只有五六尺的样子。这显然是一家子啊,不过现在被一锅端了,一家子都变成整整齐齐的了。 “来人,把皮都给本侯拔下来。另外,肉也不要浪费,割下来,找机会吃了吧,这些都是好东西。”韩度看着有些残破的鳄鱼皮,两眼放光。 方孝孺有些不明白韩度究竟在高兴什么,疑惑的问道:“你拿皮来做什么?” “这个......我却不好和你解释,反正就是有用便是了。”韩度怎么和方孝孺说,总不能说自己准备用来做包吧? 韩度说什么,蒋明就做什么,他正忙碌的指挥着人手将这些猪婆龙的皮和肉分离。忽然一个兵士捧着一捧泥土跑到他面前,兴奋异常的说道:“伯爷快请看,这是什么?” 蒋明目光刚刚落到兵士两手捧着的泥土上,就看到一个闪亮的光点。这光点非常的细小,恐怕也就和针尖差不多,甚至更小。但是它闪动着的黄色光芒,却是那么的诱人,那么的引人注目。 不用兵士再说些什么,蒋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将那点亮光给捏到手上,然后头也不会的朝着韩度跑去。 “侯爷,请看。”蒋明的激动和刚才的兵士没有两样,眼睛里的光芒甚至还要更加浓厚一些。 韩度一眼就看到了蒋明指肚上细小的光点,连忙从蒋明指头上扣了下来。 “黄金。”韩度笑着点头,肯定无比的说道。 虽然纯度或许不高,但是千真万确是黄金无疑。 “去,从河里挖些泥土上来,尽量挖深一点,淘一下看看。”韩度毫不犹豫的对蒋明下令。 “得令。”蒋明也是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转身,招呼兵士去河里挖土了。以他对侯爷的了解,只要是有能够吃肉的时候,侯爷从来没有忘记过麾下的将士,哪怕是一个兵士也要喝上一口汤。这里河里若真的有金沙,那就是真的发财了。 一听说河里有金子,顿时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不过军令如山,既然侯爷没有让他们下河去挖泥土,那他们自然不敢抗命。只能够站在岸上,羡慕嫉妒的看着在河里扑腾的两队兵士。 大量的河底泥土被挖上岸,另外两队人两两合作,将钢盾当作是盆子,将挖起来的泥土装在盾牌里,小心翼翼的放进水里,慢慢地将泥土荡出去,剩下一点点的泥沙留在钢盾里。 然后再将这些泥沙集中起来,继续以更慢更小心的速度,将泥沙一点一点的清理出去。 最后,留下一小撮金黄的细沙。 金子!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来极致的笑容。 “这里真是一处宝地啊,这才走了多久,就能够遇到一条产金沙的河。”方孝孺都忍不住感叹。 金子的确是这世上最能惹动人心的东西,连方孝孺这样见多识广的大儒都不能够免俗。 不过,方孝孺却惊奇的发现,韩度看向金子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贪婪,而是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些什么?”韩度的表现太过奇怪和异类了,方孝孺不得不好奇问道。 韩度又看了金子一眼,转头朝方孝孺笑道:“你说那些人有没有发现这里的金子?” 方孝孺不知道韩度为何这样问,低头皱眉思量片刻,抬头回道:“应该没有吧?他们若是知道这里有金子,难道还会将这里放弃?这些猪婆龙虽然不少,但是应该也不可能挡住几千人。” 韩度不置可否的一笑,抬头朝着河流上游望去,带着深意的说道:“那倒未必,或许他们发现了这里的金子,但是他们想要更多,才放弃了这里。” “是与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韩度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立刻朝蒋明和张超说道:“所有人,顺着河向上走。” 大军朝着河流上游开拔,有人脸带惋惜,有人心生欣喜。 果然,走了不到十里地,就发现一处明显被人挖掘过的金矿。山体上密密麻麻的坑洞,一个个幽深难以见底,显示出曾经这里有多少人聚集在一起开采金矿,熔炼金子。 “侯爷,这里恐怕就是金矿所在。那些矿洞末将看过,那些人恐怕根本就没有挖完就走了。”蒋明神色兴奋的说道。 韩度没有作声,看向张超。 张超深吸口气,沉声说道:“侯爷,末将看过烧火的地方,以残留的灰烬来看,这些人离开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两个月?你确定?”韩度声音都变了,再次向张超确认。 张超郑重其事的点头,说道:“末将确定。” “两个月......”韩度下意识的呢喃一句,然后摇着头轻笑着说道:“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真是要钱不要命,竟然敢在这里停留这么久。” 蒋明脸色陡然难看起来,连忙抱拳朝韩度单膝跪下,说道:“是末将的错,末将当初要是再派人来,就能够及早将他们抓住了。” 那些人两个月前才离开,也就是说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两年多。当初如果蒋明不是因为害怕损失,继续派人来查探,那就一定会将这些人给找到。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韩度摆摆手,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没有料到那些人竟然敢一直留在这里。” “谢侯爷开恩。”蒋明见韩度没有追究的意思,顿时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方孝孺晃晃悠悠的来到韩度面前,抬头朝金矿山示意了一下,说道:“面对这金山,你是留下来挖金子呢?还是继续追击下去?” “怎么?想考验我?”韩度猛然回头,朝方孝孺笑了笑。 方孝孺没有接话,就这么满脸笑意的看着韩度。 “哼!”韩度鼻腔里面崩出一个声音,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这金矿我要,那些人的命我也要。不过这金矿在这里,谁也搬不走,而那些人可是带着成品金子离开的。与其在这里费时费力的挖,还不如直接去抢他们的。” 韩度没有一息犹豫,继续朝蒋明说道:“挖金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以后来慢慢挖,当然得了好处也要分润一些给大家,隔山打鸟见者有份嘛。” “现在,所有人给本侯去追,抢他们的金子!” “嗷~~” 财帛果然动人心! 若是没有韩度的这番话,那或许大家对继续追击兴趣缺缺。毕竟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眼前的这金矿可是实实在在的,挖出来淘一淘,就能够得到梦寐以求的金子。 但是韩度的话却点醒了所有人,这里的金子又不会跑掉。反而那些人正在带着金子逃跑,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顺着依稀的痕迹追踪下去,很快韩度等人就发现了一处聚集地。木头深深地插进土里,一排圆木制作的围墙有一丈余高,除非是有攻城器械,否则寻常的猛兽更加就进不去。 木制的房屋鳞次栉比,占据了极大一片空地,甚至还有着一处样式特别的建筑。 韩度看到这建筑的时候,心里顿时就觉得妥了。这建筑的样式和曾经韩度在八重山岛看到过的祠堂一模一样,只是要小上一大截。 看来这些人还真是喜欢修祠堂,连还在逃亡,稍微安定了一点都要把祠堂给修起来,难道祠堂真的有这么重要? ......韩度惹不住摇头想到。 忽然,韩度脑海里闪过一道明悟。“不对,这祠堂恐怕不是单纯的祠堂,恐怕是他们当中掌权者权力的体现。要不然,怎么可能在逃命的时候,都还要不惜余力的修它呢?” 既然祠堂这么重要,那韩度就自然而然的想得更深一点:“难道这些人,都是以家族的形式组合起来的?也只有这样的形式,祠堂才会变得如此重要。” 韩度连忙走进祠堂查看一番,果不其然,整个祠堂都被搬的空空如也,和当初八重山岛的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韩度有些可惜,若是知道这些人供奉的是那些人,说不定还能够借此将藏在大明的人给挖出来。 韩度心情有些低落,有些丧气。 方孝孺倒是没有任何感觉,里里外外的看了一边之后,站在韩度身旁疑惑的问道:“奇怪,这么多房屋,显然当初是有很多人住在这里的。可是为何,这附近却没有看到种粮食的田土,难道他们都不吃不喝的吗?” 既然这些人才离开两个月左右,那开垦过的田地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来,根本就隐藏不了。可是让方孝孺奇怪的是,他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到有土地被开垦过的样子。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用种粮食。”韩度有些想到了什么,算是接了方孝孺的问话。 方孝孺奇怪的看向韩度,问道:“不种粮食?那他们吃什么?” “吃肉。”韩度无比肯定的看了方孝孺一眼,“不吃粮食,他们吃肉也饿不死。” 方孝孺顿时无语的看着韩度,心里有些想要骂韩度‘何不食肉糜’,不过他还是压制了心里的想法,迟疑着问道:“粮食都没有,他们哪里来的肉?” 韩度抬手朝着广阔的天地一指,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鬼地方雨水充沛,草木繁盛,满地都是野牛野羊。那些人只要组织一下人手,去围猎一番,得到的牛羊吃都吃不完,他们又何必要去种粮食?” 是啊,种粮食多麻烦?要松土、要施肥、要浇水,小心翼翼的伺候一年,才能够收获一两石。狩猎多简单?弄些机关出来,找个牛群羊群一围,顶多一两日而已,得到的肉食就足够吃上几个月。这样一对比,谁还会去种粮食? 还有一个问题是,那些人是在亡命天涯,谁知道他们手里有没有种子?没有种子的话,种粮就更加无从谈起。 “光靠打猎就有吃不完的肉,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方孝孺本韩度的话给惊的不敢置信的样子。 韩度转头看向他,说道:“你眼前的不就是?” “可是咱们一路过来,怎么没有看到牛羊的踪迹?”方孝孺又问道。 韩度神情微微收敛,哼哼两声,冷笑着说道:“或许这附近的牛羊都被那些人给吃完了,这也许是他们才不得不搬走的原因。” 有道理......方孝孺心里暗暗点头。 毕竟这附近有着金矿,若不是因为没有吃食的话,恐怕谁都不会轻易离开。也只有没有粮食的时候,粮食才会比金子更加重要。 蒋明和张超带着人手很快就将整个寨子给翻了一变,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至于说金子,更是连根毛都没有看见。 “侯爷,往北有人离开的痕迹。”张超一到韩度面前,就连忙说道。 韩度脸色瞬间冷了起来,厉声问道:“向北走的?你确定?” 张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韩度再不迟疑,立刻下令:“追,继续追。” 当然要追,金子被这些人带走了呢!想得有人带走那么大金子,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热,毫不犹豫的追下去。 追,追到天荒地老,也要把自己的金子追回来! 接下来,有更多更清晰的痕迹显露出来。 或许是那些人来不及处理的原因,在一处地方,韩度等人看到了许多牛羊的骨架,粗略顾及也有上百头。肉都被割走了,只留下惨白的骨架。 眼看目标就在眼前了,所有人更是精神亢奋。 而韩度却越是往北走,脸色越是难看。 果然,在看到一片被砍伐的干干净净的参天巨木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从剩余的树状来看,就能够知道这些树木有多么高大。砍伐这么的树木,显然不会是用来烧柴的,即便是烧也不可能烧完。 那就只有一个用途,造船! 正文 一千七十三章 断后 造船想要干什么?当然是逃跑了啊! 蒋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若是这些人真的造船逃走,那就是他的问题了。他前几天还在信誓旦旦的向韩度保证,在不间断的派船只巡逻,绝对不可能有人从大洲上下来。可是现在的这一切却向他表明,不仅有人从大洲上下来,而且人家更是在造船。 毕竟人可以躲在海岸边,或许难以发现,但是造船却是要在海里才行的。 “侯爷,末将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欺瞒侯爷,末将真的是派人在不间断的巡查的啊。” 面对蒋明痛哭流涕的指天立誓,韩度淡淡的摆摆手,说道:“呵呵,不要紧张,本侯自然是相信你的。而且,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知道,咱们继续追下去。” 韩度并没有责怪蒋明,而是先安抚了他一下。蒋明的举动的确是太让人怀疑了,这金矿离的这么近,就因为有猪婆龙拦路,损失了几个人,便放弃。既合情合理,也让人怀疑。再加上那些人竟然还能够伐木造船,不让韩度怀疑是不可能的。 不过是非曲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抓住那些人就知道了。 大军继续追下去,在一处悬崖上还发现了晾干没有用完的木料。 “侯爷,有情况。”张超来到韩度面前禀报,“前面有一处隐蔽的坑洞,好似一处造船的地方。” 韩度闻言一愣,脸色顿时板了起来,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连忙说道:“在哪里,带路。” 一行人跟着张超来到一处峡谷,慢慢的走下去。入目便是被加工剩下的木屑,被扔的满地都是。峡谷一端形成了一个大洞,洞内空间极大,但是在连着大海的一变又变得极为隐蔽。若是站在海面上,根本就看不到这洞内的情况。 一条条栈道矗立在水中,现在不用蒋明解释,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是怎么造船的了。他们肯定是利用这里环境的特殊,将洞口伪装一下,然后便在这里放心的造船,顶多派人盯着海面,看到巡逻的明军便暂停一下。 如此一来,想要发现真是千难万难,同时也解除了蒋明的嫌疑。不能怪蒋明笨,只能够说敌人太狡猾。 顺着水道出来,两旁是笔直高耸的峭壁,中间一条长长的缝隙,一条水路从洞里一直延续到海里。这水路虽然不宽,但还是足够大船通过的。 韩度脸色铁青的站在海边,没有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让那些人给逃走了。 “蒋明。” “侯爷但有所命,末将无不遵从。”所有人当中,就只有蒋明最为被动了,于是他才迫不及待地在韩度面前表态。 “立刻回去调集水师,给本侯追。”韩度看着波澜起伏的海水,眼神冷厉,咬牙切齿的道。 “是。” ...... 数日之后,水师大军到来,韩度等人立刻登船。 蒋明这几日过的最为难熬,若是追不上那些人,他渎职的罪名无论如何也逃不了。要想洗脱罪名,最好的办法就算将那些人抓到碎尸万断。因此,蒋明是最为积极的。 韩度一上旗舰,蒋明便连忙上前问道:“侯爷,咱们该往哪里追?” 韩度看着茫茫大海,立刻下令:“往东。” 这里就只有东西两个方向,那些人既然不敢回头往西,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往东逃了。至于往南,韩度不认为这些人会选择这个方向。如果他们往南的话,那就又回到大洲之上。与其如此麻烦的造船,最后有回到了大洲上,那还不如直接往大洲深处逃不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 水师一路往东追去,很快就在海面上发现了人为制造的垃圾。一行人精神大振,知道没有追错地方。 方孝孺对于韩度大为惊奇,茫茫大海之上,韩度随便找个方向,竟然就真的蒙对了?方孝孺却不信这是蒙,因为在韩度下令的时候,水师的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显然对于韩度,他们有着极度的信任。 瞪大眼睛看向他问道:“这茫茫海上,你是怎么一下子知道那些人往哪里逃走的?” 韩度耐心的和方孝孺解释了一下,然后补充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觉得他们从这个方向逃走的可能性很大。当然,若是咱们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丝毫踪迹,我也会让水师回航,再去沿着大洲追下去的。” 方孝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韩度的解释。 随着一日日的追击,韩度等人每次碰到一座岛屿,都要上前查看一番,接连四个岛屿都没有丝毫发现。终于,在查看第五个岛的时候,有了发现。 一片平坦的海滩上,大大小小的出现很多浅浅的坑洞,里面焦黑一片,有着草木燃烧后的灰烬。 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这些肯定是那些人在这里休整的时候留下来的。这些人肯定是知道有大明水师在不断的找他们,所以他们才不敢在大洲附近停留,一口气来到这里,才开始第一次休整。 “继续追!” 大军再次往东航行了三日。这一日,碧波万里,晴空无云。 韩度的旗舰航行在最前面,乘风破浪。 望斗上的兵士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类似桅杆尖端的东西,连忙举起望远镜看去,果然看到了飘扬的船帆顶端。 “呜~”凄厉浑厚的声音从望斗上传来。 韩度几人正坐在船首上吃吃喝喝,听到声音的瞬间,所有人齐齐僵住,支棱起耳朵仔细倾听。 “呜~呜~~呜~~~呜~......” 简短的信号传来,号角声所代表的含义瞬间被所有人解读。 “前方有船,准备战斗~” 蒋明脸上瞬间大喜过望,在这个鬼地方遇到船只,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些人。他的冤屈洗刷在望,如何不能高兴? 韩度瞬间将筷子丢下,站起来举着望远镜朝前方看去。果然,看到有七八个船帆出现在海平线上。 随着双方的接近,韩度慢慢开始可以看到船身。 “呜~~~呜~~~” “不好,他们要逃......”蒋明听到望斗上的警示号角,瞬间在韩度旁边说道。 韩度在望远镜里也看到前面的那些船只开始掉头,显然他们也发现了大明水师,知道不是对手,便想要紧急掉头逃走。 一方全力冲刺,一方要紧急掉头之后,再开始逃走。虽然双方的距离很远,不过韩度还是带着舰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前面的船只接近。 ...... “是韩度哪个王八蛋,耆老,怎么办?”一个中年人站在耆老身边,面带惶恐的说道,看向耆老的目光都禁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明明都已经走很远了,为什么会掉头回来?就是因为,他在前方觉得无路可走,才不得不返回,准备另想办法的。 可好似他们的运气都用光了,刚刚掉头没走两日,竟然就正面撞上追上来的韩度。 大明水师的明黄金龙旗,在他眼中,就好似招魂幡一样可怕。 甚至他都来不及想,韩度究竟是怎么在茫茫大海之上找到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即便是要掉头回去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他也不愿意停下来面对韩度。 “镇定!”耆老一声厉喝。目光如寒剑一样,直刺中年人的心底。要不是这人是他的嫡系,他又如何会将这样遇事慌张的货色培养成接班人?几大家族里面,比他更好更优秀的人物并不是没有。 看着船队已经完成了掉头,开始朝着东方逃串,耆老神色恢复了些红润,掷地有声地说道:“韩度又如何?他追了咱们这么多次,咱们那次不是顺利脱身?这次也不会意外。” 不管耆老这话,是不是在自我安慰,他这句话的作用都发挥了出来。听到他的话的几个家主,脸上的惶恐之色瞬间平复了许多。 可是吹牛吹的再好听,自我安慰的再厉害,面对不断迫近的大明水师,所有人脸上都逐渐禁不住露出惊恐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前来语气带着颤音禀报:“耆老,大明水师速度太快,咱们恐怕要被他们追上了。” 耆老镇定的姿态再也绷不住,豁然抬头厉声问道:“胡说八道,咱们吃了韩度几次亏,专门造的以速度见长的船,怎么还是不如韩度的战船速度快?” 来人脸上露出难色,连忙回道:“耆老明鉴,咱们新船速度要比大明水师更快一点。但是咱们是中途掉头,现在速度还没有开到最大,以现在的情况看,若是不能阻碍大明水师一下,咱们很快就会被追上。” 耆老顿时明白过来,目光一凝,沉声问道:“要是阻拦一下大明水师,咱们是不是就能够摆脱韩度?” 来人心里一颤,连忙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可以!” 耆老旁边几人也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这茫茫大海之上无遮无拦的,而且和大明水师的距离又这么近,靠什么才能够阻拦一下大明水师,简直是不言而喻。 耆老目光冷厉的看了身旁几人一圈,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若是不阻拦大明水师一下,咱们谁也别想逃脱。现在不是容你们细想的时候,下令吧!” 耆老的话让几人浑身一颤,面面相觑之下,有个中年人站了出来。 哭丧着脸,拱手道:“耆老,后面那艘船上,可是有我的儿子啊!若是让他们断后,我儿就必死无疑.......” 耆老见其他几人也低着头,没有说话,顿时双目一瞪,厉声骂道:“说什么必死无疑?你以为咱们若是不让他们断后,他们就能活不成?前面的路你们也见识过了,不就是因为看不到出路,咱们才折返回来的吗?咱们即便是摆脱了大明水师,也未必就能够活下去。既然都是死路一条,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 再说了,若是咱们这次能够逃出生天,你们想要儿子,再生就是!” 几人闻言先是满脸惊恐,随后很快就陷入到沉默当中,最后还是刚才那位舍不得儿子的中年男人一咬牙,说道:“好,就依耆老所言,我这就去下令。” 男人刚才有多不舍,现在就有多讽刺。的确,在生死攸关面前,妻儿老小也是可以舍弃的。他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但是,只要他活着,那没有儿子将来再生便是。 见总算是出现了突破口,耆老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若是这个时候没有人肯下令的话,那他即便是有理由劝说几人,但恐怕也来不及了。 现在却是正好,耆老没有丝毫犹豫,转头看向其他几人,大声喝骂道:“怎么?你们还舍不得,是想要外面全都死无葬身之地,才满意么?” “没,没有......” “耆老息怒,我等这就去下令......” 呜~呜~~ 浑厚低沉的号角声,带着一股决然和凄凉。船队的后半部分,有五艘大船顿时开始减速,转舵脱离了原本的航道,甚至将船身横亘在大明水师前进的道上。 “不,快扬帆,开船,咱们要跟上去,难道你想死吗?”一个浑身白衣的年轻公子,愤怒的抓住船主的衣襟,破口大骂。 回应年轻公子的,只有船主冷冷的目光。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挥手说道:“掉头,缠住大明战船~” 五艘船只就此掉头,然后朝着大明水师战船迎面冲过去,带着一股决然和悲壮。 韩度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嗤笑出声:“没有了速度的船只,就如同没有奔驰起来的骑兵,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不过虽然大明水师可以将这五艘船轻易的宰割,但是却不能够就这么直接冲上去,别人明显就是想和自己拼命,韩度若是就这样正面冲过去,岂不是正好给了他们同归于尽的机会? 无奈之下,韩度只好挥手下令道:“左右散开,前阵战船不过管这些船只,直接越过去,继续追击。后阵战船将这些船只拿下,尽量抓活的。” 这些船只速度根本就没有起来,将他们生擒活捉并不是难事。 不过前阵战船即便是没有和那五艘船只纠缠,但是犹豫分散从两边绕道过去,也不得不变相的减慢了速度。等到越过去之后,被前面的船只给拉出了距离。 而耆老等人有了这个喘息之机,船只的速度已经慢慢开到最大。 韩度在追击的时候也发现,刚才还能够不断的朝前面船只迫近,但是现在却只能够保持一个相对不变的距离,甚至到后来前面的船只还以一个微弱的速度优势,在不断地远离韩度战船。 韩度惊讶的看着前面的离得越来越远的船只,要知道韩度自己座下的战船可不是水师原本的那些战船,而是经过改良后,大明最新式的战船。这样的战船速度比原来的还有快一点,更加具有优势。可即便是这样,速度也是比前面的船只差了一点。 韩度顿时眼睛一亮,速度对于船只来说,可以说是第一生命,看着前面的船韩度心里都火热起来,想要一窥船只速度这么快的秘密。 想到后面有五艘这样的船,韩度甚至有了掉头回去将五艘船只保护起来的冲动。 “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本侯追上他们。”韩度立刻下令死命令。 近一个月之后,韩度还是在一如既往的追击。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到前面船只的身影了,韩度种凭借他们留在海面上的痕迹,继续追击下去。 因此,韩度也没有必要在船首上看着,回到了船舱里面。 这一日,韩度趴在船舱里,在海图上计算了现在的位置之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方孝孺嘎吱一声推开门进来,就看到韩度难看的脸色。 韩度摇摇头,没有和他解释,朝着站在门口的兵士吩咐一声,“去,将张超、蒋明找来,本侯有话要说。” “是。”兵士听命,连忙小跑下去了。 韩度这才回头示意方孝孺跟上,两人来到船首上,席地而坐。 方孝孺知道韩度是想要等那两人来了才会说话,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候着张超和蒋明。 “侯爷~” “侯爷.......” 和张超的沉稳平静不同,蒋明原本惶恐不安的神色好了一点,总算是不那么焦急了。 这一次追到了五艘船只,即便是前面的船追不到,他蒋明的罪过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韩度点点头,抬手示意道:“坐下说话。” 两人顿时双腿交叉,豁然坐了下去。 韩度等两人坐下之后,两手握在一起摩挲了几下,才说道:“这些日子,咱们一路走来都有岛屿,能够让咱们补充一些淡水。”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韩度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单独提出来说。 韩度将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踌躇一下张口道:“可是再往前,就没有岛屿了。” “那,岂不是没有地方补充淡水?”张超可是知道淡水在海上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性命,带着震惊的问道。 韩度神色凝重的缓缓点头。 正文 一千七十四章 命悬一线 韩度如此肯定的答复,让几人面面相觑。 韩度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前面的海域极为广阔,超过万里之遥。” 没有地方补充淡水,万里范围内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方孝孺眉头一皱,不解的说道:“那,前面那些船一头如此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张超和蒋明脸上都齐齐露出笑容,他们两人前前后后可是为了这些人奔波了好几年,现在总算是听到好消息,两人自然高兴。 万里之大的无垠大海,又没有足够的淡水,就是神仙也难以活命。 按照道理来说,的确是方孝孺说的这样。但是韩度心里偏偏有种感觉,若是自己就此打道回府的话,那些人有可能会逃出生天。 屈指弹了两下,韩度在三人喜笑颜开的神色当中,说道:“本侯决定继续追下去!” “不,不可!侯爷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如此涉险。即便是要追,也该由末将去。”张超豁然脸色大变,连忙想要劝阻韩度,并且毛遂自荐道。 蒋明也是脸色一变,连忙出声说道:“侯爷万不可如此,那些人死定了,绝不可能活着穿过万里大海。” 就连方孝孺也是疑惑不解,问道:“那些人几乎是十死无生,你没有必要如此犯险吧?” 韩度先是看了张超一眼,笑着说道:“你去?你会六分仪定位吗?茫茫大海之上,你若是不知道自身所在的位置,即便是知道方向,那也是死路一条。” 张超顿时就不说话了,他虽然认识六分仪,但是六分仪可不认识他。他对于六分仪的那种复杂计算,完全不懂,就更加谈不上会用。 见张超被自己说的无话可说,韩度又转头看向方孝孺和蒋明两人,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人不止一次从我手里逃走,以往我也以为他们十死无生,可是事实证明,这些都不是省油的灯,总是能够一次又一次的绝处逢生。 这一次,本侯一定要捏死他们!” 两人顿时无话可说。 韩度顿了顿之后,语气平淡的说道:“去是要去,不过本侯也不准备毫无准备就贸然一头扎进去。” 说着看向张超,吩咐道:“本侯准备只带三艘战船继续追击,你让人将其余船只的物资,都挪到三艘船上,一定要尽可能的保证这三艘战船的淡水充盈。” “是,末将马上去办。”张超回答之后,连忙起身下去吩咐。 然后又回到韩度面前,正色说道:“侯爷,这次就让末将陪着你去吧。” “你?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守着旧港吧,咱们也不得不防他们掉头回去从旧港逃走。从他们掉头和咱们撞上来看,他们也是知道前面凶险的,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韩度随意摆摆手。 然后朝方孝孺和蒋明说道:“这次你们谁都不要跟着我,我一个人去还好一些,不用分心照顾你们。” 表面上韩度是不愿意两人拖累自己,其实是韩度自己心里都没有把握能够穿过这万里大海。冒险的事情,一个人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将其他人拉上。 可是蒋明却坦然的笑了笑,说道:“侯爷张超要守着旧港,可是末将却无所事事啊。再说了,侯爷你海战无敌,末将自然比不了。但是陆战呢?总要有个人为侯爷冲锋陷阵吧? 侯爷,你就让我跟着你去吧!” 方孝孺的话就更加直接,抬手止住韩度的话,说道:“别,我是和你一起出来的。若是我自己一个人回去,那安庆公主问起我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回答?” 最终,在四人的相互辞让之中,最后决定由蒋明和方孝孺跟着韩度一起,张超带着水师返回旧港。而水师在旧港修正之后,就立刻带着抓到的那些人返回京城。 至于韩度的行踪,则统一模糊的说是在继续追击剩余的人,具体情况当然不能够说。 ...... 京城,奉天殿。 老朱在听到水师又抓住一些人回来的时候,脸上禁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些人一日不除,他就一日寝食难安。也只有韩度才能够为他分忧,只要是韩度出马,就不会没有斩获的。 “韩度呢?他怎么没亲自来向朕禀报?” 老太监迟疑了一下,躬身说道:“韩度没有回来,回来禀报的是他的副将。” “他的人呢?”老朱眉头一皱。 “据带回来的消息说,韩度抓住了剩余人的尾巴,一路追下去了。”老太监再次躬身说道。 老朱心里忽然冒出一阵烦躁,他不知道这股烦躁的来源是哪里。吐出一口气,将这难受的感觉压下去,吩咐道:“副将呢?传来见朕。” “遵旨。”老太监躬身后退两步,连忙转身出去安排。 没过多久,一个浑身戎装的将军走进奉天殿。 “末将周旋,拜见皇上。” 老朱闻言立刻放下朱批,抬起头来,厉声问道:“韩度去了哪里?要说实话,敢有半句虚言,你可知道欺君之罪?” “末将不敢。”副将连忙拜下。 直起身来之后,周旋没有说话,而是朝左右看了一眼。 老朱心里的不安顿时浓厚起来,左手一抬,屈指一弹,屏退左右。 “现在能说了吗?”老朱板着脸,语气冷冷地说道。 “末将遵旨,镇海侯......”周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巨细无遗的向皇上述说了一遍。 老朱听完,气的脸色发红,猛然一巴掌拍在御案上。站起来,怒声喝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要犯险,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皇上恕罪。”周旋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忙解释道:“水师当中军令如山,侯爷想要前去,末将......末将拦不住。” 老朱徒然的,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回到龙椅上,知道周旋说的在理,便抬手动了动手指,让他退下。 老太监见周旋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朝他挥手。 周旋顿时醒悟,再次拜下:“末将告退。” 等到周旋退出奉天殿之后,老太监才轻声朝老朱问道:“皇爷,那些抓到的人,该如何处置?” 老朱豁然抬头,双眼一瞪,就要下令全部处死。可是忽然想到韩度现在生死未卜,不知道的出于什么心里,到了嘴边的话却忽然一转:“全部打入天牢。” 老太监有些惊讶皇爷竟然没有直接将这些人处死,不过他可不敢问,连忙躬身答应。 ...... 茫茫大海之上,三艘战船在烈日下飘摇。 韩度嘴唇皴裂,躲在船舱里面避开烈日灼心般的煎熬。 “侯爷,再喝点水吧,你看你都几日没喝水了。”蒋明拿着一个瓷碗,端到韩度面前。 韩度看着碗里,里面的水仅仅是盖着碗底。韩度哼哧哼哧两声,没有伸手接过,反而有气无力的抬眼看着眼前的蒋明,问道:“船上还有水吗?” 蒋明的状态没有比韩度还要糟糕一点,看向碗里水的目光,也充满了渴望。迎上韩度的目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继续问道:“这就是最后的水了?” 蒋明重重的点点头。 韩度笑了笑,身躯往后靠了靠,远离了瓷碗,有气无力的靠在舱壁上。扫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方孝孺,要不是胸膛还在起伏,韩度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示意蒋明一眼,说道:“给他喝吧。” 蒋明只好将水端到方孝孺面前,扶助他的脑袋,将水一点一点的从嘴唇的缝隙里面,小心翼翼的倒下去。 做完这一切只好,蒋明随手将瓷碗丢在地上,转头看向韩度。 “侯爷......”蒋明神色苦楚,艰难的眨了眨眼睛。可是早就缺水严重的他,根本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侯爷,从其他船上调些水过来吧,算末将求你了。” 韩度闻言将头微微偏向蒋明,笑了笑说道:“出发的时候,带的淡水都是一样多的,他们也是严格按照要求使用的。咱们船上都是现在这给样子,难道你以为他们船上还会有水吗?” 被蒋明给灌了水之后,方孝孺慢慢清醒过来,翻了一个身,两手支撑着坐起。看到腿边翻覆的瓷碗,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抬眼看向韩度,问道:“船上没水了吗?” 蒋明见韩度将最后一点水给了方孝孺,对他也许心有抱怨,语气冲烈地说道:“你刚才喝的就是最后的一点水了。” 方孝孺只是看了蒋明一眼,便没有再理会他,而且抬眼看着韩度。 韩度长叹一声,笑道:“叫你们不要跟来,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吧,咱们都要死在这海上。” 方孝孺闻言沉默半响,最后才叹声说道:“这海上的危险,还真是难以想象......” 就在这个时候,甲板上的烈日光芒好似开始暗淡。 韩度眨巴眨巴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等到韩度重新定眼看过去的时候,明显的看到阳光比刚才弱了很多。 同时,好似有一股冷风从门缝外面吹了进来,让韩度打了一个寒颤。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什么?”方孝孺和蒋明两人有气无力的齐齐问道。 “起风了,冷风!” 韩度说完,一个激灵传遍全身。浑身上下好似瞬间恢复了力气,一把拉开门,抬步冲了出去。 蒋明比方孝孺要先跟着韩度出门,三人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海面被漆黑如墨的乌云笼罩。 没有即将面对风暴的恐怖,蒋明顿时大吼起来:“下雨了,要下雨啦!所有人都把能够装雨水的家伙什搬出来,快,快,快......” 呜~~~ 低沉的号角声顿时响起,左右两艘战船也传来“铛铛铛”敲锣的声音。 还没有等兵士将木桶搬出来,粗大的雨点便带着阵阵寒意砸到甲板上。 韩度连忙抬头仰天,张口干裂的嘴唇,贪婪的舔着每一滴砸到唇边的雨水。 哗哗哗~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三艘战船立刻挂起玻璃灯,避免相互失去踪迹。无数的兵士冒着大雨将用铜盆将甲板上的雨水给舀进木桶,尽可能的装满一切能够装水的器具。这给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在意甲板上脏不脏了,经历过差点被活活渴死的人们,极度珍惜每一滴雨水。 这一场暴雨,让三艘船的淡水再次补足起来。 不过还没有等韩度高兴,远处乌云里面出现阵阵电闪雷鸣。他们既然得了风暴馈赠的雨水,自然也就要承受狂风巨浪的洗礼。 战船开始在风暴中倾斜摇摆起来,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联系其他两艘战船了,只能够求菩萨保佑他们自求多福。 蒋明咆哮的声音在船上此起彼伏,指挥着水师将士小心应对。 好在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风暴过去之后,又是一片艳阳洒落在海面上,闪烁出点点金光。 三艘战船的距离都被风暴的给吹的有些远,不过还没有完全失去踪迹。等到天晴之后,便迅速朝韩度的旗舰靠拢,三艘战船又恢复了并排航行在海面上的样子。 韩度摸了一把头发上湿漉漉的水,有些舍不得将其挤干。抬头问向蒋明:“怎么样?这次咱们的损失大不大?” 蒋明语气沉重的说道:“咱们收集的雨水有一半都倒了出来,不过好在是倒在船里,应该还能够收回来一部分。而咱们这艘船风暴里的时候,被甩出去了两人。另外两艘船分别有三人和四人被甩出去。还有三人,是因为缺水太久,没有救回来。” 韩度点点头,有些难过的闭上眼睛。在风暴中失踪,必死无疑。而即便是死在船上的人,也不可能将他们带回去,只能够抛入海中。要不然,若是船上带着死人,那极容易爆发瘟疫。瘟疫一起,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对于讲究入土为安的大明人来说,像葬身大海这样死无全尸的结局,可是一个沉重的悲痛。 “名字记下,回去之后重赏!”韩度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蒋明重重点头,表示记下来。 两人过后,有了足够淡水的水师,所有人又恢复过来。 韩度和两人坐在船首上。 方孝孺这些日子被晒的皮肤黝黑红亮,甚至性格都完全失去了读书人那种雅观,变得和船上的军汉一样粗鲁起来。 韩度曾经因为这给问题,问过方孝孺。得到的答案却是,这船上都是举止粗鲁的糙汉子,他方孝孺优雅给谁看? 得,韩度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方孝孺面前问过这给蠢问题。 方孝孺端着一个瓷杯,轻轻的吸了一口,小心翼翼的咂摸。就好似他的杯子里装的是什么稀世名茶一般,但其实他的杯子里就只装了水而已。 放下杯子,方孝孺忽然的看向韩度,疑惑的问道:“你说咱们准备这么充分,都差点因为断水被活活渴死,可是那些人他们是怎么解决喝水的问题的?难道他们的运气比咱们好,一路都能够遇到暴雨?” 韩度淡淡的看了方孝孺一眼,说道:“这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大海还能够说是十死无生么?” “咱们能够遇到一次暴雨,那已经是万幸了。不信你可以问问蒋明看看,海上航行十次,能够遇到一次这样的暴雨吗?” 蒋明下意识的摇头,叹声说道:“别说是十次了,即便是一百次,都不一定能够碰到一次。说起来,咱们竟然在淡水耗尽的时候遇到这样一场暴雨,真是老天爷在看顾咱们。” “可是,那些人是如何用比咱们少的淡水,还跑在咱们前面的?”方孝孺更加不能理解。 韩度看了蒋明一眼。 蒋明见了顿时朝方孝孺解释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人少了,需要的淡水就少了,自然能够支撑很久。” “人少了?人怎么会......你是说他们杀人?”方孝孺瞬间反应过来,满脸带着骇然神色,指着蒋明,不敢置信的问道。 方孝孺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茫茫大海之上,想要以更少的淡水支撑的更久,除了蒋明说的这个理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理由。 方孝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有些哑口无言。 而韩度和蒋明都没有说话,方孝孺只是一个读书人,他能够想到杀人减少淡水消耗,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韩度和蒋明不同,两人都是见识过人的阴暗狠毒的。就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人不仅淡水不足,甚至有可能连食物都不足。 如此一来,事情就不言而喻了。那些人不仅为了节约用水杀人,还...... 太过残忍,还是不要让方孝孺知道的好......韩度和蒋明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做下决定。 韩度的运气不错,在中途又发现了一个岛屿,在这里补充了淡水,并且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而且从岛上的各种迹象来看,那些人的数量,要比韩度估计的少了很多,显然韩度和蒋明的猜测并没有错。 不过,韩度才不管他们是内讧,还是自相残杀。既然找到了踪迹,那就穷追不舍的追下去。 正文 一千七十五章 当地土著 眼看补充的淡水就快要见底,船上的人心又开始浮躁起来,甚至比第一次缺水的时候,还要躁动。人心经不起反复的折腾,第一次的时候众将士抱着必死的决心,哪怕是到了彻底断水的地步,也没有发生躁动,都在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宿命。 但是第二次,还没有到彻底断水,人心就变得各异起来。再加上粮食慢慢短缺,让整艘船都好似一个火药桶一样,好似掉下一粒火星来,就足以把所有人炸的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韩度坐在舱门下面,躲避着烈日的曝晒。嘴唇有些干萎,抬眼看着天上的烈日,对前路都不再那么坚定。 呜~~~呜~ 两声号角声传来,蒋明举着望远镜朝着前方看了一眼,连忙从船首上跑了下来。 “侯爷,陆地,末将看到陆地了,咱们走出大海了......” 听到蒋明的话,韩度浑身上下涌出来一股力气,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跑到船首上。 方孝孺闻言,也如同兔子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船首上。这个传统的儒士现在浑身上下再也看不到丝毫文人雅士的姿态了,若是不说,无论是谁看到他都会觉得他就是一个水师的士卒。 望远镜里,海天一线之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线条。线条高低起伏连绵不绝,左右两边根本望不到头。 “噢~” “嗷......” 阵阵欢呼声从另外两艘船上传来,陆地的出现让所有人重新燃起希望。不用韩度吩咐,三艘战船便迫切的朝着陆地驶过去。 等靠了岸,韩度猛然挥手,示意人跟着自己下去找水。运气很好,还没有深入陆地多远,韩度就发现了一条从山腰上留下来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还能够看到一团团的黑影在水底聚散。这是鱼,很多很多的鱼。 有鱼就说明这水没有丝毫的问题,众人迫不及待的跑到河边用手不断的将水舀到自己嘴里,痛痛快快的畅饮一番。没有人选择下水,谁都知道一旦下水,水底的泥沙就会被翻涌起来。喝干净的水,总比喝带着泥沙的水要好吧。 等到水喝够了,将士们才开始拿出工具,将早已变味的水倒掉,准备重新储备干净的淡水。 不用韩度吩咐,将士里面水性好的人,带着阵阵欢呼就跳进河里,开始围追堵截捕鱼。 这么长时间待在船上,众人吃鱼干早就吃的要吐了,现在有新鲜的鱼,自然是不能放过。 “侯爷。”蒋明满脸笑容,带着一队人马来到韩度面前。 韩度见蒋明身后的人肩膀上都扛着东西,笑着问道:“这是打到猎物了?” 蒋明笑盈盈点头,说道:“是的,侯爷。不过这东西奇怪的很,末将从来也没见过。侯爷见多识广,便带来给侯爷看看。” “哦?什么东西?”韩度好奇的看过去。 蒋明挥手示意士卒将猎物放到韩度面前来,这些东西浑身毛发杂乱无章,脖子长长的,顶着一个小脑袋。 这东西和羊驼有些像,但是韩度可以肯定不是羊驼。 看了片刻,在蒋明一脸希冀的目光中,韩度微微摇头道:“本侯也不认识,不过看这东西的脑袋倒是和骆驼有些像。” 蒋明回头看了一眼,咂摸了一下点头赞同:“的确是像,不过就是比骆驼要小很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这东西嘛,也就和鹿子差不多大小。 “管它是什么东西,洗剥干净煮来尝尝,先看看味道怎么样。”看到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又有肉吃了,韩度的唾液腺猛然泵出一股大的。韩度连忙闭上嘴巴,也免不了从嘴角漏出一滴晶莹的唾液。 其他人也早就迫不及待了,听到韩度的话,连忙开始剥皮、生火、架起锅。 随着锅里的水开始沸腾,一阵阵的肉香飘散出来。 由于是不知道名字动物的肉,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多煮了些时间。等到肉被煮的酥烂,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尝试着吃。没有想到这么一吃,竟然觉得味道还不错,吃的几人嘴里咬着肉,只能够连连点头。 出生入死这么多时日,能够吃上一顿美美的煮肉,能够喝上一口热汤,都让韩度感到非常的满足。 在这里休整了两日,船队的士气又完全恢复到了顶峰,该商议一下,接下来如何办了。 韩度将蒋明派了出去,让他去沿着海岸线打探踪迹。自己是一路追着那些人留下的痕迹来的,既然自己能够靠岸,那些人恐怕也多半是逃出了生天。而韩度则留在这里,一边准备着储备肉食,一边戒备。 三人过后,蒋明回来了。 “侯爷,末将是往北百多里处发现了有人船靠岸休整过的痕迹。末将估计,那些人是往北去了。”回来的第一时间,蒋明就赶紧向韩度禀报。 “好!”韩度清秀的脸上翻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找了这么久,甚至不惜一身犯险横渡无边大海,总算是值了。 “能够看出来他们什么时候到的吗?”韩度心情忐忑的问道。 只要能够大概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能够大致计算出自己和他们的距离。 “最多不超过五日。”蒋明干净利落的回答。 “好!立刻整军北上,出发!”韩度毫不犹豫的下令。短短五日,要是自己趁其不备出其不意,说不定很快就能够追上他们。 ...... 距离韩度三四百里远的地方,六艘大船正在沿着海岸线,慢慢悠悠的北上航行。 晴空万里,海波不兴。好似一切艰险和厄难都已经远去,现在正是他们享受安宁的时光。 几个中年人坐在船首上,喝着清冽甘甜的淡水。这和他们在海上喝的那些,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经过了一次那样的经历,他们最享受的,竟然是这往日里不屑一顾的清水。 “族长,这次咱们喝耆老闹得分道扬镳,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有个坐在下首位置的老者,有些担忧的问坐在上位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还是一副白衣名士风范的打扮,不过在他一顾一盼之间,总是能够让人感到一股森冷的煞气,破坏了他君子如玉的人设形象。尤其是在他的衣摆上,还能够看到点点暗红,总感觉有股浓重恶心的血腥味直冲上头,让人避之不易。 其实仔细看,不仅仅是中年文士,其他人的衣衫上,也或多或少的沾着点点血迹。 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吃人的狼! 中年文士手中磨出包浆的珍贵木扇一展,不屑一顾的说道:“越往南越热,老夫可是最受不了炎热。耆老那些人愿意往南走老夫不强求,但是他也别想再让老夫跟着他赴汤蹈火。” 下首的老者并不没有反驳中年文士的话,而是迟疑着说道:“咱们六家同气连枝百多年了,现在却不得不分道扬镳,实在是让人可惜啊!” 中年文士木扇一收,坐直了身躯,冷笑着哼哼两声说道:“谁和他们同气连枝?以往不过是因为大家联合在一起,能够捞钱罢了。难道你没有发现,自从咱们的财路断了之后,耆老就越来越控制不住局面了吗?不仅仅是老夫,其他几家也是各有着各自的心思。 其实咱们从离开大明开始,咱们这些人就已经离心离德了。之所以还能够聚集在一起,并不是耆老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咱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韩度。他对咱们穷追不舍,才让咱们不得不联合起来对付他。 可这里是一片完全崭新的天地,韩度不可能还会追来,咱们既然有资格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还要去看耆老的脸色?”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在有着外部压力的时候,或许他们能够勉强聚合在一起,同心协力对敌。但是只要这股外部的压力一消失,那顷刻间就可以分崩离析。 这些人也是一样,原本他们就是因为钱财联合起来的,现在既然财路断了,又被无休止的追杀,一旦外部的压力消失,分崩离析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小老儿以为,耆老等人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咱们都能够从那死亡大海走出来,韩度可未必就走不出来啊。”老者带着几分担心,想要提醒一下中年文士。 “五叔多虑了,咱们的确是走了出来,可是咱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死了多少人?而且咱们也是运气好,被一场风暴给吹到距离海边不远的地方,这样才能够走出来。”中年文士一副理所应当的神色,“听说那韩度是个优柔寡断的,啊,而且他还爱民如子,他肯定不会舍得放弃部下。说不定,现在早就已经葬身大海了呢。 至于耆老那些人,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依老夫看,他们是被韩度给吓破胆子了。才会选择朝着越来越热的南方走,你就等着看吧,他们恐怕根本就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活活热死。” 这里强烈的阳光,让所有人都怀疑人生。他们别说见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阳光竟然会猛烈到这种程度。 那是真正的能够晒死人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这阳光的厉害,有人竟然在甲板上被活活晒死。虽然后来大家都躲到了船舱里面的,但是船舱的闷热,同样也闷死了几个人。 这么恐怖的一幕,直接将中年文士的给吓的失魂落魄,想要他继续南下,他抵死不从。 “族长所言甚是,不过既然耆老等人没有为难咱们,这终归的一份恩情,咱们以后若是还能遇到。族长也要对其以礼相待才是。” “嗯,五叔说的也有些道理。”中年文士不咸不淡的回答,显然是没有把老者的话给放在心上。 心里对于五叔的话却不以为然,大家南辕北辙的离开,这辈子恐怕是没有什么再见的机会了。正是因为心里笃定耆老等人凶多吉少,中年文士才会如此干净利落的赞同五叔的话,敷衍了事。 若是真的有可能将来再次碰到,中年文士或许还没有现在如此好说话。 老者知道他虽然辈分要比族长大一辈,但是族长现在在族里一言九鼎,而且他这条命也是族长出面,才算保了下来,要不然他早就被和其他老头子一样,给扔到海里喂鱼去了。 躬身朝中年文士表示了感激之情,老者不再说话。 呜~~呜~~ 号角声顿时惊动了坐在船首上闲谈的几人,中年文士第一个豁然站起,朝着前方看去,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大一会儿,有人前来禀报:“回族长,前面山上发现有人。” 说着,手指朝着前方海岸上,一处连绵不断的山坡上指去。 “人?”中年文士以手遮住额头顶强烈的阳光,朝着远处看去。 距离太远,隐隐约约的有些看不清楚,不过从轮廓看来,对方是两脚站在山坡上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长矛似的东西。 的确是人! 中年文士沉吟一番,然后便是大喜,立刻下令道:“靠岸,停船。” 船只顿时降下风帆,慢慢朝着岸边靠拢过去。 “族长,你这是?”刚才的老者心里大感疑惑,虽然说不认为韩度能够追来,但是他们不应该立刻离开,等到有了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后,才靠岸的吗? 中年文士猜到老者在想些什么,满脸笑容的说道:“既然这里有人,那就有可能会有国家。即便是只有一个小国存在,只要咱们能够说动他们信任咱们,那咱们就无所畏惧。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在这里安顿下来。” 被族长这么一提醒,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喜不自胜的喜悦。安顿,这两个字让他们魂牵梦绕太久了,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同行之人,根本就没有等到这一天。 中年文士的话一出口,顿时就好似火折子一样点燃了众人心中的干柴,瞬间燃烧起高涨的火焰。 这股火焰一旦燃起,便没有人能够轻易将它熄灭。至少,老者做不到。 随着如城般高大的船只靠近,山坡的上的人也朝身后发出一阵阵‘呜呜......吼吼......’的声响。不知道是在告诫中年文士等人不得靠近,还是在警示身后的人。 中年文士等人下船,来到海边警戒起来。还没有往山坡上走,就看到一大群人从山坡后面接连不断的冒出来。 中年文士和身旁的人对视一眼,有些惊讶,“难道这里,还真的是有个国家不成?” 若是真的如此,那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思量了片刻,中年文士决定接触一番看看。抬头看向山坡上的人,挥手让人戒备着慢慢上前。 就在中年文士等人朝着山坡上走的时候,山坡上的人也开始朝着他们走来。 两方人马在相距十丈左右的位置停下。 中年文士等人先停下,结果发现对方还是靠近,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旁边一年轻人人上前一步,靠在中年文士耳边说道:“族长,看他们的举动,他们最远应该只能够攻击不到十丈远的东西。而咱们的箭矢,完全可以将他们全部覆盖住。” 听了年轻人的话,中年文士心里底气大增,顿时朝着远处为首一人拱手笑道:“鄙人乃是沈家家主,初到贵地,打扰诸位,还请见谅。” 为首一人头戴爆炸似的鹰羽冠,两鬓垂下红色、绿色、黄色等鲜艳的长羽毛,显示出他在众人当中的与众不同来。身上披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分辨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皮毛,还是羽毛。 其他人头上都带着一个简单的发箍,只有几片短短的羽毛夹杂在上面。有的人上身赤裸,而有的却是画着各种怪异的线条,有直有曲,各色不一。古铜色的皮肤在烈日下,反射出厚重的光。 这些人全都是黑发黑眼,咋一看,沈家人还以为是来到了大明那处荒僻的地方。 “%¥#@&……*%¥##” 面对沈家主有礼有节的问话,得到的却是一阵完全听不懂的声音。 沈家人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上面,回头朝着身旁的人扫了一眼,希望能够有奇迹出现。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算了,也没有指望有人能够听的懂。 可是话语不通,这下可麻烦了...... 沈家主饶饶头,只好抱着万一的希望,继续说道:“鄙人沈家家主沈周,在下在海上遭遇风浪,不得不停靠于此,暂借贵宝地歇脚,等休整好之后便走。” 可惜,无论沈周的话再说的天花乱坠,对于对方来说,也是鸡同鸭讲,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不过,对面的人见他们矗立原地,久久没有动手,而且沈周也是满脸笑容的不断在说着什么。 语言虽然不通,但是笑容能够表达的意思却是颇为一致。 对方感受到了沈周等人的善意,顿时也笑了起来。 双方一起笑着,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就在沈周等人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对方却派人走到中间位置,放下一些包裹着的东西放在石头上。 这是什么意思?沈周等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沈周还是吩咐几个人上前查探。 几人心情忐忑的上前,时不时的朝着对方看上几眼,满脸戒备之色。来到石头面前,皱着眉头看向石头上黑黢黢的一坨坨东西。 “看着像是什么肉。”有人看了几眼,迟疑着说道。 有个胆大的,干脆蹲下身来,直接上手将肉坨撕开,撕下细细一条放到嘴里仔细品尝。肉丝一入嘴,此人眼睛就是一亮,顿时说道:“是牛肉!” 他此话一出口,顿时沈家等人都是大为松了口气。 既然人家都拿出牛肉来招待他们了,那就说明对方对他们有敌意的可能性很低。不过,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就是了。 沈周示意了身后一人,此人几步上前,将牛肉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一番,然后又撕开仔细的看了又看,最后也撕了一条放进嘴里。然后才放下牛肉,朝沈周点点头。 “牛肉没有问题,可以吃。”此人是沈家的特殊人才,专能辨别各种毒物。只要是经过他手里的东西,有毒没毒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沈周顿时带领众人,满脸笑容的上前。既然是对方的一番美意,那他也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 看到对方几乎所有人都裸露着全身,又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等人的衣衫上的时候,不免露出的羡慕神色。沈周顿时沉吟一番,挥挥手吩咐道:“来人,给他们送几匹夏青布过去。” 夏青布也是棉布的一种,质地比较薄,夏天穿起来正当合适。这里的气候炎热,比夏日还要更胜一筹,自然送夏青布最为合适。 沈家送出的夏青布,也是放在距离那些人不远的石头上,然后退回去。 那些人早就对沈家等人的衣衫羡慕不已了,现在看到又差不多的东西送了过来,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上前摩挲起来。 越是摩挲,那些人就越是激动。到了最后甚至好像是争吵起来,最后还是为首之人怒斥了几声,才将众人给喝退。 让人将布匹收起,为首之人伸手朝着沈家人示意,跟着他们走。 沈周顿时都惊讶了,这才认识多久啊?连语言都不同,也就是彼此送过一点点东西而已。连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有足够了解,怎么此人就敢主动邀请他们? 这究竟要有多大的心,才能够做出这样莽撞的事情? 沈周有些拿不定注意,朝着身边几人问道:“怎么办?看他的样子,是想要邀请咱们?咱们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沉思起来。 片刻过后,沈周的五叔最先开口:“族长,老朽以为咱们该去。” “哦?理由呢?”要知道,这一去就是进入到别人的地盘。万一人家给他们来个请君入瓮,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正文 一千七十六章 明抢 老五叔看了看那些人的装束,又回头朝沈周说道:“族长你看,这些人手里拿的都是长矛,连把刀都没有,更加别说是弓箭了。咱们去了,他们就算是真的图谋不轨,也奈何不了咱们。” 沈周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又回头疑惑的看向身边其他人。 一个胡须粗狂的人面对沈周的目光微微颔首:“三哥,五叔说的没错。而且这些人的武器也不是什么利器,我刚才仔细看了几眼,他们的长矛是铜做的,不过他们的铜可能会有点多,整整就是一根铜。” “铜做的?你没有看错?”沈周愣然一下。 “三哥,我一辈子和金银铜铁打交道,怎么会看错?那些人手里的长矛就是铜,甚至连青铜都不是。”五官粗犷的人朝沈周笑道,语气当中带着轻蔑。 “黄铜做的兵器,那能杀人么?”沈周嗤笑一声。 “铜虽然软了一点,但做的兵器还是比木头要强的。当然,根本没有办法和铁器相比罢了,和咱们的精钢兵刃更加不能相提并论。”胡须粗狂的人耐心的和沈周解释。 沈周听完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眉宇间溢出神采,底气十足的说道:“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走,咱们去会会这当地土著。” 一副精钢铁甲在身,寻常铜制兵器根本就奈何不了。一个身穿精钢铁甲,手持精钢长刀的猛士,面对一群拿着铜制长矛的人,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人数再多,也没有用处。 而他们还携带在强攻劲弩,根本无惧这些人不怀好意。即便是真的被他们给围了,至少全身而退,还是没有问题的。 面对对方的邀请,沈周在前后左右小心的守护下,满脸笑容的朝着对方走去。 这些土著也好似感受到了沈周等人同意了他们的邀请,便当先一步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呼呼喝喝的就朝着山坡上走去。 沈周等人见到对方如此举动,更是面面相觑。‘他们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人?这才刚刚见面,就敢把后背露给自己等人?’ 到了现在,沈周也开始察觉到,眼前这些人不是傻,而是......嗯,怎么说呢?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有些淳朴。 沈家作为商人起家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淳朴的人。因为他们在和这样的交易的时候,才能够占据优势,赚足利润。 一想到赚钱,沈周这些人连走路都脚下带风。没有办法,赚钱已经是篆刻进他们血脉里的东西,不管这钱赚的是不义之财,还是正大光明,他们都不在乎。 只要能够赚的钱就行! 越过山坡,印入沈周等人眼帘的是一片广袤的盆地平原。 两条河流在平原上蜿蜒逶迤,喜人的青色草地比他们曾经用过的缂丝毯子还要柔和,温柔的在平原上展开。成群的牛羊星罗棋布的点缀在平原上,在自由自在的吃着青草。还有不少的人骑着马,奔跑在青草地上。 一处明显是聚居地的地方,呈现在沈周等人眼前。几个大水塘包围着一处建满房屋的平地,平地外围是零零散散的房屋,而中间则是一圈用木头围起来的栅栏,栅栏里面的房屋排列整齐有序,中间是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北端是一个巨大的夯土高台。 宛如一幅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沈周等人这个时候,总算是知道那些人给他们的牛肉是从哪里来的了。有着这么多的牛羊,自然不会缺少牛肉。 随着一步步地靠近,沈周等人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女人,竟然很多都是上半身不着片缕,只有下半身用不知道是动物的皮毛,还是什么东西的羽毛覆盖着。只有少数的女性,上身才用贝壳之类的东西简单的遮挡一下。 走在这些人当中,沈周都感觉好似闯进了一处蛮荒之地。 跟着头上带着长羽冠的土著,沈周一行人来到了栅栏处。守在门口的土著,见到沈周这些人,立刻举着长矛站出来挡在门口中间。 头上带着长羽冠的土著连忙上前,又是一阵沈周等完全听不懂的交流。不过片刻功夫,堵在门口的人顿时让开了道路。 头上带着长羽冠的土著回头善意的朝着沈周等人叽里呱啦的吼了几声,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自顾自的朝着门里走去。 “族长,咱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沈周淡淡一笑,说道:“当然是进去了,来都来了,若是不进去瞧瞧岂不是遗憾?再说了,原本咱们还担心他们会不会设下陷进埋伏。可若是咱们想走,就凭这样的栅栏,能够挡得住咱们吗?” 说着,沈周朝着面前的栅栏一指。 众人闻言纷纷哈哈大笑起来,眼前的栅栏只有一丈高的样子,而且还是木板埋进土里拼接起来的,这样简易的防卫,如何能够挡住如狼似虎的沈家人? 他们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是至少大明三丈高的城墙比比皆是,而且还是砖石造就的。即便是这样的城墙,也有无数的办法攻破它,更何况眼前的这些栅栏? 沈周等人无所畏惧的迈步走进栅栏里面,很快他就发现。这里面的人的地位,明显的要比外面的人更高。就从穿着上就可以看的出来,在外面的时候,除了给自己带路的那人之外,几乎看不到一个头戴羽冠的。男人都是带着一个简单的发箍,而女人和孩子,头上则什么都没戴,只有满头在阳光下乌黑亮丽的头发。 沈五叔走在宽阔的广场上,忽然看到远处一座高台。惊异了一下,忽然沉吟下来,凑到沈周耳边说道:“族长,你看前面的高台。” 沈周闻言顿时将目光落到高台上,刚才他都还没有发现,现在陡然看到高台整个人都禁不住浑身一震。 三层的高台坐落在广场上,每一层都有一丈左右高,最下一层占地广阔,气势雄伟。 就在这个时候,沈五叔又开口说道:“族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东西和咱们历代皇帝祭天时候用的高台很像?” 被五叔这么一提醒,沈周也顿时醒悟过来。神色怔怔的说道:“不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沈周看着就陷入了震惊当中,脚步不由自主的便停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头上带着长羽冠的土著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看了看。见到沈周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祭祀太阳神的祭坛,顿时急了起来,连忙赶过来就要阻止众人。 不过在看到沈周等人脸上一副敬畏的模样,以为他们被太阳神的威严给震慑到,顿时又高兴起来。 叽里呱啦的朝沈周等人解释一通。 可是沈周等人却没有一个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好面面相觑的试图解释,可是这如何解释的清楚? 头上带着长羽冠的土著也反应过来没有办法和沈周等人交流,便干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干脆将沈周他们带到祭台面前。 此土著来到祭台面前之后,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似清晰,又好似含糊的词语,跪在地上不断的朝着祭台跪拜。 等他跪拜完了之后,站起身来以一种拗口、抑扬顿挫、神秘的声音,朝着沈周等人宣读着什么...... 可是沈周等人此刻的眼神,完全被祭台上的事物给吸引住。 祭台上从第一层开始,便摆放着各种器物,形态各异,很多都分辨不出这些的器物的作用。不过不知道作用没有关系,沈周等人只是看到这些器物的材质就足够令他们欣喜若狂。 这些器物都黄金造的! 试想一下,十丈宽,三丈高的高台上,哪怕是稀稀疏疏的摆满黄金器物,那这些黄金究竟应该有多少? 沈周自己是没有计算过来,反正他知道是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头上带着长羽冠的土著见沈周等人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不由得有些生气,大声的喝斥了几句。 可是沈周还是没有去理会这土著,而是将目光落在身旁几人身上。沈家的人一个个神色都异常激动,显然他们也看到了祭台上的黄金。 “这么多的黄金,这些土著究竟是怎么弄到的?”沈周眼神怔怔的说道。 “族长,管他们怎么弄到的。既然被咱们遇到了,那就是天意如此,合该咱们发此横财。”有人神色里带着迫不及待的起哄。 沈周原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他毕竟是一家之长,不能够让别人觉得他的吃相太过难看,才假模假样的问了那句话。现在既然有人主动站出来提出了理由,那他自然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不过,做戏做全套。沈周还是假模假样的又问了一句,“可是人家好意给咱们牛肉,还盛情邀请咱们来此,若是这样做了,会不会太过?” “过?”沈五叔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呲牙咧嘴的冷笑道:“天才地宝,有德者居之。如此珍稀的黄金,竟然被他们随意丢弃在地上,这不是暴殄天物么?或许,就连黄金自己也觉得备受侮辱,老天才会让咱们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的吧。说不定老天的意思,就想让咱们带走黄金,这又怎么会过呢?” “大善!”沈周总算是喜笑颜开的点头。 随后拍板做出决定,“嗯,咱们都是商人,做不来强盗那种强取豪夺的事情。这样,看他们很喜欢夏青布,那咱们就用夏青布和他们换。” “对对对,族长此言甚是。咱们是商人,那自然要用商人的办法。不过老夫以为,他们这里的黄金并不值钱,而咱们的夏青布可是从大明,跑了几万里才运到这里的,自然应该更贵。”沈五叔捋着胡子,笑着说道。 沈周更是得意非凡,略作沉吟朝他问道:“那五叔以为,咱们应该以什么样的价格和他们换呢?” “当然是一件换一件。”沈五叔笑眯眯的说道。 好家伙,一件夏青布不过一匹。而就祭台上的这些黄金物件,有高的甚至有五六尺高。这么巨大的黄金物件,不说它的价值了,就算是它本身的材料,起码也有百十斤。 一匹夏青布就换了? 沈周见面前的土著表情有些气愤,既然想和人家交易,那自然不能将关系弄僵了。沈周笑着环视众人一圈,说道:“来者是客,咱们也入乡随俗一把,也来拜一拜吧。” 说完,便带着众人学者土著的动作,拜了下去。 头上带着长羽冠的土著见沈周等人也祭拜太阳神,顿时脸上的气愤消失不见,露出爽朗的笑容。 等到沈周等人拜过了之后,土著便在前面,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房屋里面。上首坐着一人,头上的羽冠比带沈周来的人更大,显然地位更高,很有可能就是这处土著的头领。 果然,带沈周来此的土著,上前向头领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还将夏青布拿来,放到头领手里,然后又指着头领面前的牛肉,继续说着什么。 沈周见了,不由得疑惑和旁边的五叔说道:“他不会是向用牛肉和咱们换夏青布吧?” 沈五叔脸色有些凝重,缓缓点头道:“恐怕是的。” 沈周挥手一摆衣袖,两手在背后交叉背负起来,抬头挺胸下巴仰起,嗤笑一声说道:“一点牛肉就想和咱们换夏青布,简直是做梦!想换可以,拿黄金来。” 没让沈家人等多久,头上带着长羽冠的土著果然让人拿过来大量的牛肉放在沈周等人面前,然后他自己抱着夏青布,拍了拍怀里的夏青布,又指了指沈周等人面前的牛肉。做出一个将牛肉推给众人,然后有做了一个将夏青布拿到他手里的动作。 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用牛肉换沈周等人的夏青布。 沈周满脸微笑的站到最前面来,说道:“本家主知道你听不懂大明话,不过我还是要说。本家主初来乍到,送上夏青布是以表心意,并不是因为你们的牛肉就可以换到夏青布。” 土著看着沈周声音抑扬顿挫、不疾不徐地说道,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在海边,这些人都愿意用这么好的东西和他换牛肉,现在他拿出更多的牛肉来换,这些人却不肯了? 土著又将交换的意思的动作做了一遍。 沈周看到有些不耐烦,直接让人拿出一匹夏青布出来。就在土著眼睛一亮,以为这些人终于肯交换了之后。 沈周将刚才土著的动作又做了一遍,不过对象不是面前的牛肉,而且屋子里摆放的那几件黄金器物。 土著见了,脸色瞬间一变,断然摇头,还大声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也不知道是在斥责沈周等人的贪心,还是在陈述这些黄金对他们来说也很很重要。 沈周不管那么多,执意要用夏青布换黄金。 土著还是不肯,不断的摇头,甚至将沈周面前的牛肉加了有加,他宁愿用更多的牛肉来换夏青布,也不愿意用黄金来换。 可是牛肉对于刚刚下船的沈周等人,或许还有点意义。但是自从见到平原里密密麻麻的牛羊之后,这点牛肉对于沈周来说,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因为,以沈家的实力,完全可以独自在平原上狩猎牛羊,想要多少有多少。 见沈周非要用黄金来换,显然眼前的土著是做不了主了,只能够让开身位,将谈判的话语权交给了羽冠最大的头领。 头领最开始用更多的牛肉和沈周交换,沈周没有犹豫直接摇头拒绝。迫不得已,头领同意用黄金和沈周交换。不过用来交换的黄金器物有点小,就只有一个杯子大小。 沈周看到头领总算是松口,心里顿时一送高兴起来。他刚才还在担心,若是对方誓死不用黄金和他交换的话,他该如何是好。 是趁其不备,将祭台上的黄金器物洗劫一空呢?还是洗劫一空呢? 现在既然头领准备交换,那沈周也准备好了和他讨价还价。见到他拿出的黄金杯子,沈周直接摇头,示意太少,要用旁边黄金犀角来换。这根类似于犀角的黄金制品,足足有五尺左右的长度,上粗下细。中间虽然是中空的,但是表明刻有精美繁复的云纹,让人叹为观止。 可是这东西显然也是土著人的宝贝,对方自然不肯用来交换。头领又加了一个黄金壶,示意沈周交换。 可是沈周还是执着的摇头,示意不要那根黄金犀角可以,但是头领面前的东西要加两倍。 头领自然不愿意,双方就此僵持下来。 土著就是单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强取豪夺,示意让人带沈周等人下去休息,并且准备了丰盛的食物来送给他们。 沈周等人原本还在戒备着土著头领呢,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回到土著为他们准备的房屋之后,沈周等人在确定食物没有问题,便美美的饱餐了打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他们也没有入睡,而是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 正文 一千七十七章 吓死人的明黄金龙旗 另外一个精悍的中年人,沿着房屋走了一圈,时不时的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什么。而屋子里的众人,也因此屏住呼吸,把足够的安静留给此人。 等此人走完一圈之后,来到沈周面前抱拳道:“三哥,我确定,这屋子周围没有人监视咱们。” “五弟辛苦。”沈周淡笑着回应了此人一下,然后才朝众人试探着询问道:“这些人想要咱们的夏青布,又不愿意拿出更多的黄金来换。但是又没有对咱们下手,反而还热情招待了咱们。甚至连对咱们的监视都没有,大家都说说吧,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沈周的一席话,让众人纷纷陷入冥思苦想当中。 最后,还是沈五叔开口说话,“族长,小老儿以为,他们对咱们应该没有恶意。之所以留下咱们,或许是想要对咱们示好,也许咱们心软之下,可以将夏青布换给他们。” “哈哈哈......”听到沈五叔的话,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心软?呵呵,他们这些什么时候心软过?真是异想天开。 哪怕是用一匹夏青布,就能够换到一个黄金杯子和一个黄金壶,已经是大赚特赚。但是,只要他们认为这一匹夏青布还可以换到更多,他们就绝不会松口。 从今天他们交换的情形来看,显然是可以换到更多的。 笑过之后,沈五叔又说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也在商议,想要和咱们继续讨价还价。” 沈五叔说完,捋着胡须笑盈盈的看着沈周。 这一次,大家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浓厚,甚至已经完全是对这些土著的嘲笑。 想要和咱们讨价还价?可是沈周等人却没有想过和土著讨价还价。 他们原本准备用夏青布交换的,但现在既然土著不肯交换,那他们就只好采取第二种方法了。 那就是,抢! 趁其不备,将这里的所有黄金抢走。 通过今日白天的观察,沈周对此有着绝对的信心。于是沈周连夜派人悄悄摸回去通知船上的人,让他们悄悄潜伏到栅栏附近,等到时机一到,即可冲进去抢夺黄金。 隔日虽然天色未明,但是这个时候,正是人的睡意最为浓厚的时候。 沈周等人趁机机会,便摸黑行动起来。 守门的土著连声响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沈家人给伏击放倒。一行人入内直奔祭台所在,和沈周等人汇合到一起,开始用麻袋大肆的抢夺黄金器物。 带沈周等人入内的土著,今日心神不宁,夜晚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想着沈周等人要他们用黄金来交换,他就感到一阵头疼。翻滚了大半夜都难以入睡,实在是等不过了,便起身开门朝着沈周等人所在的房屋摸黑过去。 可他走到广场上的时候,顿时听到祭台上好似有着动静。要知道祭台可是土著绝对的重地,一丁点的异动,都能够让土著紧张万分。 所以,这土著也瞬间紧张了起来,下意识的朝着祭台走过去。当他亦步亦趋的靠近,看到有人在抢夺金器之后,顿时勃然大怒,大喊大叫起来。 沈周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看着整个广场周围喧闹声四起,便知道已经不可避免的惊动这些土著了。 “族长,现在该,该如何是好?”有人心虚莫名,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沈周很快冷静下来,沉声喝道:“怕什么?被发现了又如何?就凭这些蛮人,发现了就能拦住咱们么?” 众人一想,是啊,就这些蛮人的那些黄铜长矛,在他们眼里连屁都不是。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又如何能够拦住他们? 见众人镇定下来,沈周再次喝道:“继续装,把所有东西全部带走。” 土著由于目不能视,也不知道祭台上抢夺金器的究竟是什么人,便先将栅栏门关了,然后将祭台重重包围起来,等待天明。 今日的太阳很给力,一跳出地平线,就瞬间将阳光撒到土著这里,将所有的一切照亮的通明。 当看到是沈周等人的时候,带他们进来的土著和土著头领都愤怒了。尤其是带他们进来的土著,更是气愤不已,大声的咆哮着什么。 不过,这些土著还是没有朝沈周等人动手。那咆哮的土著的意思,好似让沈周等人将金器放下,并且在太阳神面前赎罪,便不为难他们。 沈周满脸嬉笑,毫不在意的掏掏耳朵,朝着身旁众人笑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你们听的懂吗?” 沈五叔闻言,连忙捧哏道:“哈哈,回族长话,小老儿听不懂。不过应该是想让咱们把黄金还给他们吧。” “还?”沈周嗤笑一声,“落到本族长手里的金子,还从来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五弟,带你的人上前,若有阻拦格杀勿论!咱们走!” 被沈周叫到的人,重重点头,带走一群身穿精钢铁甲的猛士上前,摆出攻击阵型。 土著哪里见识过什么军阵的阵型?不过沈周这些人的态度,土著们还是没有理解错的。见到沈周等人不仅冒犯了太阳神,抢夺了金器,还如此嚣张的对付自己。 头领顿时一怒,咆哮一声,就有人一队队土著持着铜制长矛上前。 “杀!”沈家人一声大吼,持刀冲上前。 土著也冲上前迎战。 由于铜制长矛的长度优势,土著先攻击到沈家人。可是铜制长矛刺在沈家人的精钢铁甲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完全被精钢所阻。只是让沈家人浑身一震,连挠痒痒都不如。 这一幕看得土著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往日无往不利的神兵,竟然对这些人没有丝毫效果。 而不等他们明白,沈家人的反击开始了。 只见他们刀柄一摆,磕飞对手的铜制长矛,然后趁着飞奔的惯性高高跳起,当头一刀力劈华山全力斩下。很多反应不及的土著,顿时就被劈成两半。就算是有土著及时抽回长矛格挡,但是面对精钢所锻造的锋利钢刀,长矛根本阻挡不了。被一刀斩成两段,钢刀在土著身上留下一到长长的豁口,眼看就活不成了。 陌生人的凶猛,完全出乎土著头领的预料。惊慌失措之余,他一边大声的爆喝,一边指挥着更多的人上前战斗。 而相比起土著头领的惊慌,沈周这边完全算得上是闲庭信步。在土著人看来的惨烈牺牲,在沈周看来却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因此,他根本不惧土著,带着一众背负黄金的人,走在被甲士守卫起来的路上,完全无视了土著喷火的眼神,淡定的一步一步离开。 不管土著是持长矛近距离冲杀,还是在远处朝着沈家人投射长矛,都被甲士给一一挡了回去。长矛射到他们身上,只是发出叮当一声轻响,便坠落在地,完全不起丝毫作用。 土著见近战完全不是这些人对手,投射长矛又不起丝毫作用,惊恐之余,只能够纷纷后退出一个距离,远远地包围着这些人。 以为站的远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沈家老五浑身披甲,咧嘴一笑,将长刀收起来。反手取下后背上的弓箭,厉声喝道:“所有人,张弓。” 其他人听到号令,纷纷效仿。 “射!” 在土著们还是奇怪这些人为什么要把神兵利器一般的长刀收起,反而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的时候,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如雨般的箭矢便攒射而至。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恐怖,瞬间一大片凄厉的惨叫声便响彻四周,连绵不绝。 土著的士气为之一消,甚至有人转身就跑,想要躲避这些杀不死的魔鬼。 头领也是心头一慌,不过他还算是清醒,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外人将祭祀太阳神的金器带走,要不然他们部族肯定会遭受到太阳神的惩罚,迎来厄难。 头领立刻大声呼喝了几句,想要逃跑的人脚步为之一顿,又返回来,参与到对外人的阻拦当中,哪怕是下一刻就被箭矢射死,被长刀劈死,他们也绝不后退。 沈家人虽然装备精良,但是他们毕竟背负黄金就占了一大批人,能够披甲上阵的人数不多。虽然到现在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不过接连奋战下来,这些人的体力也消耗了小半。 沈周见栅栏的大门被里三重外三重的彻底堵死,知道这些土著虽然兵器很差,但是他们个人的力气并不小。虽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反击也能够让沈家人消耗极大的体力。 而在这重重包围当中,一旦体力耗尽,那再拥有神兵利器,也绝对思路一跳。毕竟蚁多咬死象,更何况是人? 于是,沈周果断下令:“别往门口冲了,咱们破栅栏,冲出去。” 沈周的话音一落,沈老五就顿时心领神会,抽出长刀在栅栏上劈砍两刀,然后如同一头公牛一样,直接撞过去。 “碰,哗啦啦......”木板四分五裂,碎落一地,栅栏顿时破了一个口子。 其他人有学有样,仅仅片刻功夫,栅栏三四丈长的一段,就被完全破坏。沈家人调转方向,直接冲栅栏破口出去,脱离了土著的重重阻拦。 土著当然不甘心让沈家人就此立刻,立刻呼喊声四起,追出来想要将这些陌生人再次围困住。 好汉不吃眼前亏,敌众我寡,沈家人也不是傻子会选择和土著硬碰硬。直接边打边走,朝着停船的方向退去。 土著完全没有办法对沈家人造成伤害,就更加别说是阻拦他们了,只能够不依不饶的坠在后面,拖住这些陌生人。 可是这样的代价太过惨烈了,土著人几乎一路伏尸走来的,鲜血都把道路给染红。 就在土著头领悲痛莫名,也不能够阻拦沈家人的时候,韩度从山坡上露出了身影。 韩度运气很好,一路北上,竟然真的发现了整整六艘大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上去干呐! 这些船只也发现了大明水师的明黄金龙旗,顿时被吓的魂不附体。想要开船逃走,可是他们原本停靠着的,如何能够和韩度全速航行的速度相比?还没有等他们将船速给提起来,就被韩度给拦截。 沈家的人知道落到韩度手里比死都可怕,因此他们拼死抵抗,但是就如同一个懵懂孩童,面对一个成年壮汉一样,根本就是毫无反抗之力。 别看韩度只有三艘船,但这三艘都是战船。 虽然沈家的人吃过韩度的亏之后,也在船上安装了大炮,但是他们的大炮一来没有解决后坐力的问题,根本就不敢安装威力大的,只能够装一些威力小的大炮,而且就这样的都还不能多了,完全和韩度的战船没有办法比较。 而且,他们的大炮射程也比韩度的战船差上一大截,韩度根本无需靠近,就游弋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就能够轻易的解决他们。 不过是一轮齐射,六艘大船便纷纷中弹,咆哮的海水冲破口涌入船舱。船上的人不是刚才倒霉被炮弹击中粉身碎骨,就是想要跳海逃命。 韩度见大局已定,便将战船靠岸,然后让人守在海边等着在海里扑腾的人一个个上岸,束手就擒。 从俘虏口中,韩度得知他们的家主,竟然带着精锐上岸去抢黄金,顿时来了兴趣。 黄金这东西,沈周喜欢,韩度也爱,遇到了自然不容错过。 于是,才有了方才这一幕。 韩度举着望远镜,看到一群人身穿大明服饰的人,被一群土著给死死拖着。可惜这些土著,连像样的攻击都没有,根本就难以奈何那些人。 放下望远镜,韩度喃喃自语说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沈家这种垃圾货色,没想到到了这里竟然还抖了起来了。” “蒋明,去好好让沈家人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两军搏杀,战阵冲锋。”韩度随口喊道。 “末将听令。”蒋明也早就看不惯了。别看沈家的人在土著里面,仗着装备精良而牛气的不行。其实在蒋明看来,这就是一群不知兵的白痴,在瞎胡搞。攻守失据,进退不一......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若是他蒋明领兵的话,即便没有火器,就凭着那身精良的装备,早就将土著人的包围凿穿,反复两次,直接将土著人分割开来,然后再集中兵力一处一处轻易将其灭杀干净。 哪里还会陷入到如同泥潭般的境地? 看到蒋明带着人马冲下去,韩度笑了笑说道:“扬旗,吹号,告诉沈家人,我韩度来了!” 呜~~呜~~ 突然响起的号角声,让沈周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抬头循声望去,顿时脸色煞白,比见了鬼还要难看。嘴唇顷刻间就变得乌青一片,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明,明黄金龙旗......韩,韩度追来了?” 沈周现在心里充满了懊悔,他就怎么没有听从耆老的话,和他一起往南走?若是他现在能够往南走的话,哪怕是再闷热的气候,再炽烈的太阳,他都不怕。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迎风飘扬的精美旗帜,红色丝绸为底,大明皇帝特许的用金线绣出来的金龙栩栩如生。在风吹动旗帜的时候,金龙就好似活过来了一样,大明的滔天龙威。好似化作了有形镇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原本正在面露狰狞,对土著进行一面倒屠杀的那些人,在回头看到明黄金龙旗的时候,连眼前的土著都不顾了,任由土著的铜制长矛刺在他们身上,都毫无反应。 眼睛里面已经完全被飘扬的旗帜所占据,脸上的狞笑也瞬间化作了惊恐。刚才他们对土著有多嚣张,现在他们就有多么的害怕。 “冲出去,逃!逃!逃!”沈周再也不装什么乱军之中闲庭信步的名士风范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船,他的家眷肯定是完蛋了,但是他不能死,只要他不死,沈家就还有希望。 在海上的时候,他以家主的名义,抛弃了太多的老弱病残。为了避免他将来被人记恨报复,所有被抛弃的人,都是全家老小一起抛弃,绝对的不留丝毫隐患。 但是他没有想到,报应会来的这么快,他总算是品尝到了抛妻弃子之痛了。不过这感觉也就只是在他心里一闪而逝,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他给抛到一边。 因为沈周现在没有时间去感受这疼痛了。 沈家人想逃,但是土著却不让他们如意。 虽然这后来的陌生人看起来也是来者不善,但是沈家人还带着他们祭祀太阳神的金器呢,若是不能夺回来,他们整个部族都完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土著当然要死死拖住这些抢夺金器的强盗。 沈周见土著死死的拖住他们,顿时醒悟过来,连忙喝道:“快,将黄金全部扔下......” 果然,随着沈家人将黄金扔下,土著连忙上前将黄金重新夺了回去。也不再拼命拖住他们,站在原地戒备着所有外来人。 正文 一千七十八章 龚、文、杨、方、罗 蒋明带着麾下将士,居高临下如同潮水一样势不可挡的朝着沈周等人冲过来。 沈周等人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顾埋头亡命奔逃。 那些土著也发现了眼前令他们大为吃惊的一幕,刚才这些外来人轻易就将他们武器带人斩断,对他们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他们哪怕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都奈何不了这些陌生人。到现在为止,他们死了这么多人,而那些陌生人连一个受伤得都没有。强大的像是传说中太阳神的卫士一样,让他们觉得都没有夺会祭品的希望了。 可是现在他们却看到了更加震撼的一幕,那些强大外来人竟然在看到一面旗帜之后,就惊恐万分毫不犹豫的想要逃跑,为此甚至连抢夺去的祭品都不要了。纷纷仍在地上,就为了能够更快的逃走。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外来人肯定认识这后面来的这些人,而且他们肯定没有后来的人强大。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被连一点战斗的念头都没有,只是看到旗帜便毫不犹豫的想要逃走。 土著人抢回了金器,聚拢在一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对于蒋明等人到来,他们更加不敢有所阻拦。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看到蒋明等人出过手,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够将前面那些外来人给吓得亡命奔逃,但是谁都不傻。蒋明这些人肯定要比前面的外来人更加厉害,才会有现在这一幕出现。 这些土著连沈周等人都阻拦不了,更加不敢去阻拦蒋明等人。 蒋明带着水师将士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到土著人面前,对于这些聚拢一起的土著人,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越过他们,朝着沈周等人冲去。 一方气势如龙,一方狼奔豕突,就在平原上开始了你逃我追的举动。 等到双方距离接近之后,一旁观看的土著人,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强大的外来人会毫不犹豫的逃走了。 只见那些外来人刚才还神勇犀利的箭矢,现在变得杂乱无章,稀稀疏疏地回头射了几箭。箭矢在半空中飞出一段距离之后,便无力的坠下,连后来人的边都没有够着。 而后来人只是举起手中的奇怪武器,“砰~砰~砰~”一阵激烈的声响过后,前面的外来人身上便爆开朵朵血花。伴随着惨叫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土著人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甚至还有人干脆直接就跪拜下去,因为这样可以轻易杀人于无形的兵器,很像他们传说当中,太阳神侍卫使用的武器。 难道这些后来的才是太阳神的侍卫,而前面那些陌生人是恶魔? 一定是,肯定是太阳神知道恶魔来其他他们,才会派出侍卫前来保护他们。心里有这样想法的土著人并不在少数,很多人就此跪了下去,朝着蒋明等人不断的膜拜。 但是土著首领却不认为这些后来人是太阳神派来保护他们的侍卫,因为这些人身上穿的东西,和前面那些人几乎是一样的。虽然颜色看着不同的,但是样式却是一致的。 连忙大吼几声,土著首领呼喝住了越来越多跪拜下去的族人。并且让他们退后,他带着部族里的勇士守卫在这里。 面对蒋明的冲锋,沈周这些战阵争锋的门外汉,瞬间土崩瓦解。什么弓箭、什么铁甲、什么精钢长刀,统统都没有用武之地。面对左轮的凶猛火力,沈周等人要么缴械投降,要么死! 一场在土著人看到震撼到无以言喻的战斗,在韩度看来却如同一场儿戏一样,让人索然无味。沈周等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抵抗,仅仅在蒋明一次的冲锋之下,便死的死,投降的投降。从开始交火开始,到结束所有战斗,仅仅不过盏茶功夫而已。 这样的战斗,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 蒋明带着人将沈周给生擒活捉,将受伤的人直接补刀,反正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直接处死并没有什么问题。 韩度见大局已定,才从后面慢慢悠悠的过来。走过聚在一起的土著人面前的时候,侧头朝他们看了一眼,瞬间就让土著人紧张起来。 不过土著人再紧张,在见识到韩度等人的凶猛之后,也不敢对韩度动手。 韩度没有理会他们,抬步上前。 蒋明押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走过来,中年人颤颤巍巍的走着,蒋明嫌弃他走的慢了,抬起就是一脚,踹的中年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哪怕是身上再痛也不敢躺在地上,以飞快的速度爬起来,强忍者疼痛继续咬牙坚持。 “跪下!”来到韩度面前,蒋明抬脚将沈周踹的跪在地上。 这一次,沈周只能够老老实实的跪着,不敢起来了。 “侯爷,这东西说他是什么沈家的家主,侯爷好好审问他一番,他若是敢骗侯爷,末将就将他浑身的骨头,一块一块给敲碎。”蒋明面容狰狞,两手攥在一起不断的用力挤压研磨,好似巴不得沈周有胆子骗韩度,好让他过过手瘾一般。 沈周在蒋明面前就好似一只小鸡仔一样,哪里敢以身试法?连忙朝韩度说道:“韩度,你也是读书人,士可杀不可辱,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本侯也不辱你,拖下去杀了吧。”韩度轻描淡写的说道。 蒋明顿时咧嘴朝着沈周一笑。 这个笑容让沈周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惊恐万分的后头看向韩度。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要直接杀了他。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知道很多秘密消息吗?难道韩度就对这些消息不感兴趣? 原本沈周在被抓住的时候,就想到了他该如何保命。思来想去沈周还是觉得他掌握的各大家族的秘闻,是他最有价值的地方,同时也是他向韩度讨价还价,保住性命的本钱。 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连问他话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就要杀了他。 “韩度,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追寻咱们几家的秘密,但是你知道其他都有那些人吗?”沈周为了活命,完全顾不得许多了。哪怕是将其他几家出卖,只要他能够活下去,他都会毫不在意。 本来就已经分道扬镳、分崩离析了,现在让其他家的消息发挥余热,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韩度看向沈周的眼睛眯起,沉声问道:“你叫本侯什么?” “韩......韩度?”沈周不明白韩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韩度呵呵冷笑两声,说道:“不知尊卑的货色,还是拖下去杀了吧。” 说完就朝着蒋明挥挥手。 沈周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哀求道:“侯,侯爷,小的错了,请侯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次。” 韩度这次淡淡挥手示意蒋明将他放下,不屑的说道:“还算是没有愚笨到家,你是什么身份,本侯是什么身份?岂容你直呼本侯的名讳?” “是是是,小的知道错了......”沈周低着头,满脸的憋屈无处发泄,想他也曾经是威势甚重的一家之主。在沈家也是说一不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物,为了活命不得不将所有的屈辱吞下。 见敲打沈周初有成效,韩度便暂且放过了他。转而问道:“说说吧,除了你之外,你们里面都还有那些人?” 沈周生怕韩度真的将他给杀了,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回侯爷话,咱们一共有六家,除了咱的沈家之外,还有龚、文、杨、方、罗五家。现在是轮到龚氏做主,因此咱们都共同推举龚氏族长为耆老,其余五家都听从其号令。” 韩度听到方字的时候,眼眸低沉,随口问道:“方家的家主叫什么?” “方敬,比小的痴长几岁,是个老狐狸。”沈周既然迈出第一步了,那出卖起其他人来,心里便再无半分阻碍。 这就和青楼女子一样,只要接过一次客了,那以后接客就会习惯成自然,如同吃饭喝水一样。 “那方本斋呢?他是方家什么人?” 虽然方本斋早就已经死了,但是他作为毒杀朱雄英的主谋,韩度想要知道这究竟是谁给他下的令。朱雄英乃是皇嫡孙,他的死注定会让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方本斋是方敬的侄子。”沈周不敢欺瞒韩度,老老实实的说道。 韩度眼神微微一凝,沉声问道:“那当初方本斋谋害皇嫡孙,是谁的主意?” 沈周看到韩度眼睛里的杀意,禁不住浑身一颤,后背顿时冒出大片大片的冷汗。连忙低下头,不敢面对韩度的目光,回道:“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方家也不可能告诉小的。不过,既然是方本斋参与了,那这多半就是方敬下令的命令。因为方家的人,只会听从家族的命令。至于,这耆老有没有让方敬这么做,小的就不知道了。” “方敬......”韩度低声念叨,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随后,韩度有抬头问沈周,“你的意思说,你们六家都是各自为政?一家人只会听从家主的命令,对其他的家主的命令可以无视?” “侯爷所言不差,正是如此。”沈周连忙点头道。 “那所谓的耆老呢?他也不能够命令你沈家的人?”韩度有些不信的问道。 沈周听了,连忙点头,解释道:“正是如此,即便是耆老也没有资格命令其他家族的人。而且其他人家族的人,也不知道谁才是耆老,就算是耆老下令,他们也不会遵从。当然,如果耆老想要让某家人做事的话,会和家主联系,然后用家族去安排具体的事务。 耆老是不会对其他家族的人直接下令的。” 韩度听得眉头大皱,同时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能够隐藏在暗处这么久,还没有丝毫的暴露。原来这些人都是各自为政,甚至不同家族的人,根本久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伙的。而知道情况的人,又是同族之人,彼此有血缘关系。在这个讲究亲族,讲究族法的时代,没有谁会出卖自己族人。因为出卖自己族人,久相当于是出卖自己,这是谁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再加上有着一个耆老在居中协调,整个隐秘的组织便组建起来了。组织的具体情况,恐怕只有六大家主才有所了解,其他人恐怕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对其余五家都完全是陌生。 韩度这才知道,为什么以往抓住了那么多人,在仪鸾司的严刑逼供下,竟然都还收获了了,根本久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现在总算是明白,不是那些人真的有那么骨头硬,而是他们真的不知道。 韩度不由得抬眼看向满脸谄媚之色的沈周,也就是家主里面出了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货色,自己才能够窥探到这些人的隐秘吧。 “你们六家,肯同心协力,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不相信这六家之间会无缘无故的就彼此信任了,这其中必有缘由。人与人之间,都不可能只见一面就相互信任呢,更何况还是留给庞大的家族?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沈周脸色一白,显然韩度的话有些戳到他的痛处。 韩度施施然的坐在一块蒋明搬来的石头上,朝着沈周说道:“那就慢慢说,不急,本侯有的是时间。” 沈周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有韩度那么洒脱。看着满地的污泥,连个石头都没有,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做下去,就这么站在韩度面前躬身说道:“小的看到的也是族里的记载,据说大约在南宋末年......” 原本韩度并没有在意,可是听到沈周一开口就是南宋末年韩度不由得惊讶问道:“等等,你说什么?你们几家从南宋开始就有交往了?” 沈周点点头,说道:“记载是这样说的,小的们六家已经相交一百多年了。” 听得这六家竟然在百多年前就开始了联合,韩度觉得有些隐秘在朝着自己展开。 “继续说,最好是将你们六家的来龙去脉,都给本侯说清楚。” “是。”沈周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见韩度对这些消息感兴趣,沈周好似总算找到了他在韩度面前的价值一般,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小的知道的,也只是从族里记载看来的。”为了不触怒韩度,沈周只好小心翼翼的提醒一句,免得韩度有什么不满,发泄到他的头上。 韩度淡淡点头,说道:“嗯,不过,若是让本侯知道你有所隐瞒,那你就试活着。” “不会,小的绝对不会,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周被吓了一跳,语气夸张的连忙挥手朝韩度解释。 见韩度脸上有些不耐,沈周连忙继续说道:“嗯,据族里的记载,小的们六家在南宋的时候,都是江南一带的商人。由于当时海贸大兴,咱们六家慢慢的成为了各地有名的豪商巨贾。之后,彼此之间的来往,就越来越多、越来越紧密了。随着南宋灭亡,当时由于咱们六家各自手里都有着亿万家财,当时蒙元眼看就要一统天下了,为了避免被前元朝廷打自家的主意。六家便商议,将大部分家财都由中原,转移到海外去。留着中原的人,也要从明面上,转入到暗中。” 韩度听的暗暗点头,私人的财富太多,当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别说是前元朝廷了,在南宋末年那兵荒马乱的年代,就算是前元的一个千夫长,都能够将这六家给屠杀干净,将他们的所有财富都劫掠一空。 他们为了保住家财,选择躲到海外是明智的。因为只要这些财富在前元境内,那就随时都有可能被前元朝廷或者是官员给洗劫一空。 不要以为把金银珠宝给埋在哪个山洞里,就不会有人知道。只要这些人被抓住,酷刑之下,掘地三尺都能够把财宝找出来。 也只有像这六家一样,将财富转移到海外藏起来,将境内的人给隐藏下去,不让人找到,才能够真正的保住他们的财富。 见韩度没有说话,沈周便继续说道:“到了前元的时候,由于前元皇帝和朝廷都不懂经营。他们连收个税收,都计算不清楚,时常错漏百出不说,还常常收了一次税之后,又来收第二次。搞得百姓苦不堪言,还时常爆发百姓和官员的冲突,最后这件事闹得前元皇帝面前,可是皇帝也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后来......” “等等。”韩度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抬手止住沈周的话,说道:“这件事本侯知道,后来前元便请了善于经商的色目人出来,为他们打理商贸和收税。你不要告诉我,这件事情里面,有你们的手笔?” 沈周颇为得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的几位家主看到了这个机会,便动用人脉关系,建议将经商和收税的事情交给色目人来做。而咱们几家做海贸多年,认识的色目人多不胜数,于是便暗中将被几家控制住的色目人推荐给前元皇帝。” “嘶~”韩度闻言都不免眼露惊恐,没想到这些人在前元就敢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而且,关键是竟然还真的让他们给做成了。 控制一国的商贸与税收,这特么的究竟会有如何泼天的富贵,韩度都难以想象。对比一下就能够看出一二,满清割地赔款,将关税交给外国人来收取,就被人们骂了百多年,都还在不停的骂。 可想而知,像前元皇帝这样的骚操作,竟然将整个国家的商贸和税收都交给别人来收取。这简直就是在作死,皇帝就那么放心? “既然你们在前元得了这么大的好处,那为了前元灭亡的时候,你们却什么都不做?”韩度觉得,若是自己能够像这几家一样,将整个国家的商贸和税收都收入囊中,那肯定是舍不得这个下金蛋的母鸡的,这都已经不是在下金蛋了,完全就是在下......嗯,韩度觉得言语都难以形容出这种财源广进的感觉。 沈周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默不作声。 韩度见了顿时有些了然,“也是,毕竟他们是商人嘛,商人逐利,只会关心自己能不能赚到钱,哪里回去关心天下的兴亡,百姓的死活?” 不过韩度又有些疑惑,说道:“既然你们这些人掌握了前元的商贸和税收,那你们应该看得出来这是绝无仅有的财源啊。为何会轻易的舍弃?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若是前元没了,换了另外的人当家作主,岂会再把商贸和税收都交给你们?就算是交给你们,那和当初又有什么分别?” 沈周笑的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度见了脸色顿时一沉,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深吸一口气,便沉声问道:“究竟是为什么?” 沈周面对韩度的目光,他感到有些害怕。但是又不得不回答韩度的话,唯唯诺诺几息过后,只得说道:“小的也懂不了太多,当初小的也是从族里的记载上看到的。据说,是因为前元海贸不畅,光是靠着在土里刨食赚不了几个钱。因此在民怨沸腾的时候,不仅没有出手帮助前元朝廷,反而,反而落井下石......” 沈周越说,他自己都觉得越是尴尬。他不知道老祖宗们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将前元这个巨大财源给一脚踢开,并且还要趁机上前踩上两脚。 韩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些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从土地里收税,的确是没有海贸来钱快。毕竟海贸可是号称,一船瓷器茶叶丝绸出去,就能够换得半船银子回来。 可这只是相对来说,海贸赚钱要更加容易,更加迅速一些。并不是说,光是国内的商贸和土地里的税收就不赚钱了。这样在韩度看来都是暴利到惨绝人寰地步的利润,竟然还被这些人看不上。那他们的胃口,应该大到什么地步?’ 正文 一千七十九章 羁押起来 “说,继续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猛然察觉到,沈周说的这件事,恐怕是个极大的隐秘,或许连史书上都不会记载。 沈周见韩度对这消息如此看重,眼珠子一转,转而说道:“侯爷,若是小的如实说了,能够保证小人的安全吗?” “嗯?你敢和本侯讨价还价?”韩度眼睛一凝,神色不善的看向沈周。 沈周连忙两手连摆,一脸惊恐的说道:“不,不,不,小的绝不是这个意思。” 韩度顿时两手抱着,身躯往后靠了靠,不急不缓的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周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作声。 韩度也不想追究他,只想让他赶紧说出消息,便沉声喝道:“说!” “是~是......”沈周连忙鞠躬说道,“咳咳,小的也是从族里的记载看来的。” 沈周也怕韩度将这笔帐记在他头上,先解释了一句,然后在韩度略有不耐烦的眼神下,连忙说道:“是这样的,据族里记载,当初是小的几家让人多次上奏请求开展海外贸易未果,便趁着连年干旱粮食歉收的时候,提前大肆收购粮食,民间缺粮自然民怨沸腾。 等到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的时候,在拿出粮食和钱财出来支持各地的义军,借此立下从龙之功。若是能够挣下开国公的爵位,那就更加完美了......” 韩度忽然想到一件老朱和自己说过的事情,那就是老朱觉得很奇怪。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感觉好似所有人都很穷,连饭都吃不上。老朱家就算因为缺粮,饿死了父母兄长,他才不得不出家为僧混口饭吃的。 按照道理来说,既然天下太平的时候,百姓都缺粮少食。那天下大乱之后,应该更加缺粮才是。因为天下一乱,必然会导致百姓流离失所,种粮的人少了,粮食应该更加紧缺才是。可是自从老朱参加义军之后,却意外的发现天下竟然并不缺粮食。每次攻陷一座城池,哪怕是县城也能够得到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足够全县百姓吃的。 原本老朱还以为是朝廷的贪官污吏太多,明明有着大量的粮食,但是缺不肯分给百姓吃。可是等到老朱自己当皇帝之后,却慢慢的发现,或许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现在看来,这就是有人在故意祸乱天下。 韩度眼睛一瞪,瞬间有些醒悟过来,这几家族的人完全就是按照没钱的时候先赚钱,有钱了有担惊受怕,想要保住钱财就想着朝权力伸手。 在这样的人看来,他的钱财太多了无论是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安全。很多财主爆发之后,为什么要把钱埋进猪圈里?就是因为他们看谁都想要抢夺他们的钱财,只有埋在这么埋汰的地方,他们才能够放心。 当然,还有一些聪明人,想要利用财富的力量篡取权力,然后再依靠权力来保护他们的钱财。这样的人,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而且还并不罕见。最著名的就是吕不韦了,吕不韦以富可敌国的财富投资秦异人,并且最后成为秦国的宰相,权倾朝野。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等到吕不韦扺掌秦国朝政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时候,就算是天下人都知道他富甲天下,也不会再有人敢打他的注意了。最后若不是出了个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吕不韦的这一套路就可以说是完全成功的了。 有吕不韦珠玉在前,后世之人有学有样的更加不在少数。 “你们,你们竟然敢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于水火?”韩度肺都要气炸了,瞪眼看着眼前的沈周,嘴张的老大,好似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沈周被韩度的反应给吓住,额头冷汗淋漓,浑身禁不住颤抖,嘴皮子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韩度知道出这缺德主意的肯定不是眼前的沈周出的,元末的时候,他恐怕才刚刚出声呢,根本不可能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更何况,这样的大事,不暗中谋划个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根本就没有实施的希望。 想到这里,韩度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些。看着沈周,想了一下,又缓缓摇头,说道:“你们是不是想的太过天方夜谭了?元末群雄并起,你们凭什么就能够笃定谁能够重整河山?要是你们押注押错了,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沈周松了口气,谄谄的说道:“当时,当时几家合力将天下有名有姓的义军都给下注了。所以,无论最后谁是真龙,都会是几家扶植出来的。” 果然,自己还是太单纯了。成年人都不做选择的,都是全要! 忽然,韩度心里一动想到一个问题,“那皇上呢?你们竟然没有下注?” 老朱当时参加义军的时候,的确是名声不显,而且后来还被逼得出去自立门户。那个时候,老朱身边有什么?除了有二十四将之外,几乎是什么都没有。这几家要是看不上此时此刻的老朱,那韩度倒是能够理解。 但同时又有些同情这几家了,全天下几十个义军势力都下注了,竟然没有押中真正的真龙。 这真是天要亡他们! 沈周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朱......皇上,是皇上。”沈周差点直呼老朱的名讳,被韩度给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才谄谄笑着连忙改口。 “小的家里当时并不是关注皇上的,不过小的听说其他家也在皇上这边下注了。” 韩度眼睛顿时眯起,沉声问道:“那家?” “杨家。” 杨家......韩度默默的将这两个字记在心里。抬头继续问道:“知道是谁吗?” 这个问题严重了,既然杨家也在老朱身上下注,那就肯定会派人到老朱麾下。要不然,如何能够将他们的资源,换成老朱面前的功绩?没有功绩,就得不到权力。 “不知道。”沈周毫不犹豫的摇头道。 韩度神色陡然带着冰冷,目光变得危险起来,再次问道:“真的不知道?” “真,真的不知道。”沈周被韩度如此一看,顿时慌了。要是韩度执意认为他知道,但是又不说的话,那他才真正的冤枉。 “侯爷,你可要相信小的。小的对此,真的是一无所知啊。”沈周手舞足蹈的想要解释。 韩度也不认为他在这个时候,还敢骗自己,不过依然拿话试探他一下,“你们六家既然同气连枝,你身为族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沈周顿时苦笑连连,解释道:“侯爷明鉴,小人那个时候,还不是家主呢。再说了,听闻当初虽然大家合力在全天下押注,但是彼此之间,也是有着以较高低的心思的。因此,杨家肯定不会将具体的人透露出来,怕其他人搞破坏。” 这......倒也说的过去,韩度沉吟着想到。毕竟不管六家如何的亲密无间,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真正的一体连心,怎么可能会没有自己的盘算呢?更何况像从龙之功这样的事情,关系着的可是整个家族未来数百年的兴衰,自然是不想让其他几家超越自己的。 杨家......韩度仔细想了一下,老朱的开国功臣里面还真的没有姓杨的。不过这样的大事,对方改名换姓也是在常理之中。就是不知道此人是死在了战场上,还是现在还活着。 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那事情恐怕就麻烦了。韩度一想到有着这么一条毒蛇潜伏在朝中,就感到浑身发寒。 韩度不是在担心老朱,以老朱的老奸巨猾,即便是有人潜伏在他身旁,也奈何不了他。韩度是在担心自己家里的人,万一要是对自己家人动手,恐怕家里会难以抵挡。自己数次征伐这些人,将他们像撵兔子一样,从大明给撵到这海外之地。要说他们对自己不恨,韩度都不会相信。 “此人现在是死是活?”事关自己家人的安危,韩度对沈周就丝毫不客气了。 沈周被韩度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到,连连摇头解释道:“侯爷,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连是谁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他是死是活?不过小的估计,应该是死了吧?要不然,杨家早就会站出来占据耆老的位置了,不会白白让给龚氏。” 这是六家早就商议好的,不管是谁押中真龙。其他几家都要无条件的听从,当然,这家也会利用朝廷的权力对其他几家进行庇护。 韩度见沈周不像是在说假话,便暂且放过了他,转而问道:“那宝钞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怎么会想到私印宝钞的?” “这个,小人也是不知。”沈周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想要在韩度面前邀功保命,却没有想到韩的问题会如此的刁钻,每一个问题都让他无所适从。 韩度眼睛顿时眯起,语气森冷的说道:“你是沈家家主,怎么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本侯好说话,容易诓骗?” “侯爷,小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沈周脸色一边,顿时紧张的向韩度解释:“不敢欺瞒侯爷,小人这个家主,是因为家父去年故去之后,才落到小人头上的。小人成为家族还一年不到,自然不知道他们以前是如何计划的。” 韩度皱了皱眉头,有些不信的问道:“你是都是家主了,难道你就没有问过其他家主是怎么回事?” 沈周顿时神色谄谄的说道:“侯爷明鉴,我这个家主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根本就和其他家主谈不到一起去。而且他们也看我年轻,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因此,以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小人真的一无所知啊。” 其实主要是沈周对以前的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私印宝钞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家主。等他成为了家主之后,他们私印的宝钞,已经被韩度的新宝钞给挤压的在大明消失了。 沈周对早已过时的宝钞并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去问其他人这个问题。而且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其他家主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愣头青放在眼里。他即便是问了,人家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这也是沈周为什么会选择和耆老等人分道扬镳的缘故,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不是一路人,那自然也走不到一路去。 韩度不会去管沈周和他们之间矛盾,只是继续问道:“那这里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 沈周好不容易等到韩度问了一个他知道的问题,连忙回道:“回侯爷,在穿过大海之后,小人就和他们分道扬镳。小人执意北上,而他们则选择了南下,因此侯爷只碰到小人。” 沈周越说,心里便越是懊悔,若是他当初不和其他几家分开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被韩度给抓住,更加不会因此生死未卜。 韩度看了他神色的变化,便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哼哼两声说道:“怎么?你以为你要是跟着他们南下,本侯就抓不住你们了是吧?” 沈周顿时愣然,这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事情,既然韩度选择了北上,那又怎么回将往南方走的他抓到? 沈周完全不信。 而韩度则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就等着看吧,即便是他们往南走,本侯往北也能够抓住他们。” 说完没有和沈周解释太多,站起身来朝着蒋明说道:“带回去严加看管,本侯还有问题要问他。” “是,侯爷。”蒋明应下声来,挥挥手,让两个士卒押着沈周离开。 蒋明并没有要求士卒如何押着沈周,但是两人或许的对于沈周这些家伙,让他们九死一生的跑了几万里来到这里心生恨意,两人故意将沈周的手臂反手驾着,押着他离开。 韩度看了一眼沈周两条手臂被高高架起,整个人痛苦的弓着身子走路,并没有多说什么。沈周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他吃点苦头也好,至少可以让他清醒一点,知道说假话给自己揭破的后果。 正文 一千八十章 同源? 受伤的人全部就地处死,韩度带着的药物在海上就已经被大量消耗,现在自己都不一定够用,自然没有更多的药物给这些受伤的使用。反正他们都是十死无生的罪名,带回去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砍头,与其费时费力的带回去,还不如就地处决,反正效果是一样的。 土著人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水师将士将地上受伤的人一个个补刀,包括土著头领在内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杀人,也不是没有杀过人,部族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那次不也要死上几十个?甚至就连部族内部,有时候也会公开处死人。 但是这些土著绝对没有见过像水师将士这样杀人,太过干净,太过利落。一站出来,那些想要盗取祭品的外来人就落荒而逃,然后被水师将士给追上,简单的交锋过后,外来人就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为数不多的,也只能够举手投降。 前后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战场除了俘虏之外,再也没有一个能够发出杂音的东西,安静无比。除了满地的死尸和凝固的殷红鲜血之外,也干净无比。 韩度这个时候才回过头来,看着远处的一群土著,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该和他们如何与这些土著交流。 迟疑了一下,韩度还是决定上前打个招呼。毕竟来到人家的地盘,若是连个招呼都不打,那也太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处理完沈家人的蒋明,也带着一队人手来到韩度身边。 蒋明看了对面的土著一眼,在韩度耳边说道:“侯爷,据那些人交待,这些土著虽然一副穷哈哈哈连衣服都穿不起的样子,但是他们拥有的黄金却很多。” 说着蒋明脸上都露出一副兴奋的表情,黄金谁不喜欢? 土著人的目力很好,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他们还是把蒋明看向他们的眼神一览无余的看在眼里。此人的眼光和那些盗窃祭品的外来人一般无二,显然也是想打他们祭品的主意。 可是对于那些盗窃祭品的外来人,土著头领,或者说是酋长,还能够让人拼死将祭品抢夺回来。但是面对现在这些人,酋长却连拼死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办法,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之所以能够把祭品抢夺回来,那还是因为现在这些人的原因呢。要不是有这些人的出现,他们根本就不是那些盗窃祭品的外来人的对手,哪怕是他们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也只能够勉强拖延一下那些外来人的脚步,连伤到对方都做不到。 听说这些土著有很多黄金,韩度也感兴趣的带人上前。 看着这些如同太阳神侍卫的人慢慢靠近,土著人都瞬间紧张起来。 酋长一声大喝,所有人土著人都开始将长矛朝外,戒备着韩度等人。 韩度这边的水师将士,自然也下意识的将手搭在左轮皮匣上。 韩度顿住脚步,见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紧张,先转身伸手朝自己麾下的将士安抚了一下。见他们将紧张放在左轮皮匣上的手放开,韩度才回身看着对面的那些土著。 既然沈周等人都可以用夏青布和这些土著交易,那自己为何不可以? 吩咐一声,让人带一批夏青布过来,放在面前。 土著见韩度等人也摆出一副想要交易的姿态,不由得面面相觑。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才刚刚吃过沈周等人的亏,应该对交易极度反感才是。明面上是和他们交易,暗地里却是想着盗取他们的祭品。 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若是直接拒绝,那恐怕他们连手里的祭品都保不住。 土著酋长深知,眼前的这位外来人酋长现在还算是客气,并没有直接下令攻击自己。若是狠下心直接攻击自己,那不见族人要死伤惨重不说,他们手里的这些黄金同样也是保不住。 因此,面对韩度提出的交易举动,酋长和身边的几位土著都沉默下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面对韩度提出的要求,是难以拒绝的,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拒绝。 但是这决定不能他们做出来,得要酋长做出来才行。 面对众人的寄予的目光,酋长沉默半响之后,还是不得不点头同意了和韩度的交易。 其实韩度在看到这些土著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头戴鹰羽冠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这些人,恐怕就是曾经已经灭绝了的印第安人吧。不过印第安这个名字,是因为麦哲伦发现美洲大陆的时候,以为到了传说当中的印*度,再加上当地土著总是以这个相似的读音自称,才被取出来的。 那既然现在自己到了这里,或许就应该叫他们殷地安人? 不过这一次,酋长不敢在和韩度讨价还价了。就按照沈周给出的价格,一匹夏青布,换两大两小四个黄金器物。 韩度看到一匹夏青布,对方就拿出四个黄金器物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一匹夏青布就能够换这么多的东西?这哪怕是算重量,夏青布也是黄金的几倍了好吧。 韩度眉开眼笑,毫不犹豫的挥手和殷地安酋长换了。 酋长见韩度如此痛快和高兴,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比划出一个奇怪的手势,朝韩度说道:“殷地安......镇......银......花......” 韩度不知道这殷地安酋长在说些什么,不过第一句应该是问候的话,韩度倒是有些猜测。上辈子早就听说过,印第安人在问候的时候,总会先发出什么‘殷地安’类似的声音,也正是因为如此,麦哲伦在发现美洲大陆的时候,才会以为到了传说当中的印*度。 “我......”韩度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有伸手指了指对方,说道:“你......” 然后又满脸笑容的将两手举到头顶,从两旁分别放下,以示‘天空多么晴朗,花儿多么美妙,一切多么美好’ “好......” 然后,韩度朝着对方说道:“你好......” 对方殷地安酋长显然是没有明白韩度的意思,愣神一下,呆呆的看着韩度。 “还你好,我倒是看你像是个傻子!”一旁的方孝孺,背着手从后面踱步上前,看到韩度像是跳大神的巫婆一样,不屑一顾的鄙视了他一眼。 双方语言根本就不同,对方要是能够听明白,那才是见鬼了。 韩度顿时气恼的回瞪过去,“你懂个屁,就算是语言不同,但至少基本的大家都还是可以交流的啊。就好似咱们指着水,他们总不会认为是火吧?” 方孝孺闻言不由得点点头,认为韩度说的有道理。就算是双方语言不同,那也不代表就完全没有办法交流。就比如地上的草木石头之类的,或许彼此的语言里面,这些东西的发音完全不同,但肯定都是指代的同一种事物。 “那你这样跳大神一样和对方交流,对方能够听得懂吗?”方孝孺一身青衫,双手抱在一起,库茨库茨的笑着。 “我......”对方怎么可能会听的懂?别说是语言不通了,就算是语言相通,只要不能够直接指明事物,光靠着用手比划,对方也是难以理解的。 韩度刚才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好玩罢了,又没有想过真正的和对方交流。 可是,让韩度和方孝孺都诧异的是,对方酋长看到韩度的举动,竟然真的就感受到了韩度的善意,脸上绽放出来笑容。 方孝孺都惊讶了,难道韩度刚才那些跳大神的举动,真的能够和这些人沟通?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做到什么?”韩度见方孝孺问得如此奇怪,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方孝孺指了指眼前的殷地安酋长,说道:“你刚才不是在和他交流吗?他要是没有听懂的话,如何会这样?” 韩度这才将目光放到殷地安酋长身上,也感受到了他脸上的善意笑容。耸耸肩,韩度不明所以的说道:“我怎么知道?或许善意会在完全不同的人当中传递吧,他感受到了我的善意,所以才会如此对待咱们。” 额~这勉强也算是个解释,方孝孺无奈的接受了韩度的说法。 殷地安酋长也感觉到了韩度等人和先前那些外来人不同,虽然他们都有着一样的面孔,穿着一样式样的衣衫,甚至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不过和先前那些人的假仁假义不同,现在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高贵、典雅。 和他们交换金器,就交换金器,即便是交换完了,也没有对他们祭品有强取豪夺的想法,反而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殷地安酋长在注视着这些人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忽然大吼出声。 韩度听得还以为是这些殷地安人想要反悔,不由得顿住脚步,转身回望过去。 殷地安酋长竟然主动上前,以示诚意。祭祀祭品被前面的外来人破坏,因为有着韩度等人的帮助,他们才能够重新将祭品夺回来。需要重新祭祀太阳神,才能够把祭品放回去,这样他们部族才能够平安不受邪魔的侵扰。 对于韩度这些帮助他们夺回祭品的人,他们殷地安人是感恩的,因此,酋长盛情邀请韩度等人参加他们的祭祀太阳神的典礼。 韩度虽然不明白酋长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明白他是想要邀请自己等人做客的。抬头看了方孝孺一眼,见他没有反对,韩度便点头答应了酋长。 还是那句话,既然来到别人的地盘,那面对人家盛情的邀请,拒绝总是件太过不近人情的事情,没有必要。而韩度也对曾经的殷地安文化感到好奇,上辈子没有机会经历,现在能够见识一番也是不错。 韩度等人跟着殷地安酋长来到他的族人面前。 殷地安人对于韩度这些人,感到非常的畏惧和好奇。明明刚才冲锋的时候一个个凶猛无比,宛如太阳神的侍卫一般,轻易就将邪恶的魔鬼消灭的干干净净。但是现在他们一个个脸上却又露出笑容,那笑容就好似在子女在成亲的时候,邻居家前来祝贺时候的笑容一般无二。 被韩度等人的笑容感染,殷地安人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笑容。 在酋长的呼喝下,所有殷地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铜矛。 韩度等人戒备的心也跟着放下,这些铜矛或许对于铁甲在身的沈周等人没有丝毫威胁,但是韩度等人却早就将铁甲给淘汰了。有着左轮在手,没有哪怕是对手拿着弓箭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但是毕竟自身的防护几乎没有,近距离的时候,还是要防着对方暴起伤人的。 韩度等人在酋长的带领下,迈步走进大门。刚才在门口的时候,还看到一排被破坏的支离破碎的栅栏,还有着一些殷地安人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修补。 走进聚居地,韩度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布局竟然和大明的城池有些相像。房屋都是围着栅栏而修建,中间的广场以及远处的土丘高台,都让韩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简直是太奇怪了,居然在这几万里之外的美洲大陆上,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难道这些殷地安人,真的和自己想的那样? 方孝孺走进聚居地也是眉头一皱,文化这东西和血脉一样。虽然互不相识,但是只要同出一源,靠近的时候总会有特别的感应。 酋长将韩度等请到屋子里坐下,热诚的招待了一番,然后盛情邀请他们参将祭祀太阳神的活动。 招待韩度等人的菜肴,比招待沈周等人还要丰盛。不仅有着各种牛肉、羊肉,还有着本地特色的粮食。 一个殷地安女人将一个陶罐放在韩度面前,韩度顾着和酋长笑着表示谢意,也没有在意。虽然两人语言不通,但是简单的肢体动作,比如说请吃东西、请喝水之类的,还是不难理解的。 等到韩度回过头来之后,才愣然看到陶罐里的各种食物。手情不自禁的一松,手里的粗陶碗豁然落到地上,摔的粉碎。 发出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整个屋子瞬间落针可闻,不管是殷地安人,还是大明水师将士,都齐齐看向韩度。 空气都为之静止了几息时间,气氛凝固到顶点,好似一个火药桶一样,一触即发。 方孝孺坐在韩度的旁边,看着所有人神色紧张的看向这里。见韩度两眼呆愣的怔怔发神,不由得凑近他耳边,抱怨一句:“你在发什么疯,不知道现在情况不明,大家都有些紧张吗?” 韩度等人也是初来乍到,而且语言又不同,不明白这些土著是什么心思,自然会对这些土著有所防备。 当然,这些土著吃过沈周等人的亏,对韩度等人,也是抱着防备的心思的。 就刚才韩度这么一下,土著里面都有人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去房屋外面拿长矛了。 当然水师将士也是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了左轮皮匣上,只等韩度一声令下,就要杀个天翻地覆。 方孝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以让屋子里面的水师将士听的清楚明白。知道是误会,他们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韩度却没有理会方孝孺的抱怨,立刻伸手从陶罐里拿出一根煮熟的东西,熟练的横亘着啃了一口。顺着牙齿爆开的浆水,让韩度感觉到满口香甜。 啃了几口,熟悉的味道让韩度的眼角慢慢留下激动的泪水。 看到韩度吃了起来,方孝孺才发现面前的这东西也是可以吃的,疑惑着拿起一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东西能吃?” 啃了一口之后,方孝孺品尝一番,顿时眼睛一亮,说道:“这味道不错啊,这也是粮食吗?” 韩度没有理会方孝孺,又拿起另外两种不同的食物吃了几口,每一次都让韩度感到自己真的是万分的庆幸。 方孝孺惊愣的看着韩度,见他脸庞上流出眼泪,不由得问道:“不会吧,有这么好吃吗?把你都感动到哭了?” 韩度侧头,没好气的瞪了方孝孺一眼,骂道:“你知道了屁。” 说完就把方孝孺晾在一旁,起身朝着酋长郑重的一拜。 酋长见韩度如此喜欢他们的食物,正在高兴着,觉得韩度这些人果然是和前面拿去窃贼不一样。当初他也是拿出这些食物来款待那些人的,可是那些人只吃了一口,便纷纷将这些食物放下,转而都去吃牛肉和羊肉了。 现在韩度能够如此喜欢这些食物,这让他无形之中便和韩度更加亲近了几分。 再见到韩度如此郑重的朝他行礼,虽然他不懂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其他人外来人脸上的凝重,也顿时察觉到这个头领这番举动当中的庄严肃穆之意。 韩度行完礼之后,才直起身来,回头看着陶罐礼的三种食物,正是粮食三宝。 玉米、红薯、和土豆。 伸手从陶罐里拿出一个红薯,韩度将红薯放在地上,做出一个挖出来的动作。 酋长顿时就明白了韩度的意思,是想要看这东西是怎么被挖出来的。这个要求在酋长看来,完全就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伸手招过来一个年轻的殷地安人,叽里咕噜的和韩度说了一通,连比带划的让韩度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他的儿子,可以让他带韩度去看这东西是怎么被挖出来的。 韩度当即表示,想要立刻去。 但是酋长却表示,现在天色太晚,是睡觉的时候,还朝韩度做了一个休息的动作,可以等到天明之后再去,让韩度安心吃东西。 韩度只好客气的朝着酋长行了一礼,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可是心里却一直都对玉米、红薯、和土豆念念不忘,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等到吃完了之后散去,方孝孺走在韩度身后不由得伸手拉住韩度,问道:“你在发什么疯?怎么连吃个饭都吃不清净。” 韩度见此,只好和方孝孺解释一番:“我没有发疯,那三种粮食是宝贝。” 方孝孺顿时笑了笑,点头赞同的说道:“那三种吃食的确是不错。,虽然看着样子挺古怪的,但是味道很好。” “我不是在说它们的味道,我是在说这三种粮食很重要,若是能够引种回到大明,可以让天下百姓再无饥馑之忧。”韩度耐心的解释道。 “大明百姓,再无饥馑之忧?你莫不是在开玩笑?那只是三种粮食而已,就算是大明增加了三种粮食,也不至于会再无饥馑之忧吧?要知道,大明现在有的粮食种类可不少,光是五谷就有稻、黍、稷、麦、菽......但即便是如此,大明百姓也没有逃避饥饿,若是真的能够让大明百姓从此远离饥饿,韩度那你就是大明第一功臣,当代神农!”方孝孺的语气极为郑重,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根本就不敢置信,以为自己是在做白日梦,耳朵出现了幻听。 可是方孝孺对韩度又是极为了解的,若不是有着十足的把握,韩度是不会胡言乱语的。因为自从他认识韩度以来,韩度就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说过一句虚言。 韩度也不知道该如何想方孝孺解释这三种粮食其中的优点,因为实在是太难以让人相信了。若是自己告诉方孝孺,这其中有两种粮食,随随便便种植一下就可以达到五十石的产量,若是能够精耕细作一下,达到七十石不是梦,那恐怕方孝孺反而会觉得自己在大白天的说梦话呢。 所以说,有的事情,不是目见耳闻,想要和别人解释都是一件极为费劲的事情。就好似双方忽然之间,变得语言不通了一样。 韩度此时此刻,也没有办法和方孝孺解释,只好摆摆手说道:“明天你看了就知道了。” 方孝孺本就对此事将信将疑,见韩度如此敷衍,还以为韩度也是随口一说,便劝慰道:“就算是没有你说的这样好也没有关系,不过你说的没错,将这些粮食带回去,至少可以让百姓多种几样粮食吧。” 韩度也懒得再和方孝孺解释,自顾自的埋头走进房屋休息。可是心里记挂着土豆红薯的事情,躺在床上的韩度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正文 一千八十一章 宝贝粮食 哪怕是外面是无星无月的夜空,韩度两只眼睛也闭不上,没有焦距的看着屋顶。 就这么患得患失的躺在床上,韩度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明。 方孝孺从韩度旁边的地上醒了过来,翻起身揉揉眼睛,猛然看到韩度两只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一样,不由得惊讶问道:“不会吧,难道你昨晚没有睡过?” 韩度看到方孝孺睡的如此香甜,不由得气愤不已。特喵的,我患得患失担心了整整一个晚上,你倒好,睡的根猪一样。 于是撇了方孝孺一眼,冷笑两声道:“这样都能够睡的着的真幸福。” 方孝孺侧头品味了一番韩度话,回瞪了一眼说道:“韩度你少在我面前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这是话里有话?” 韩度撇撇嘴,不值一哂地说道:“今天咱们就要去看他们种粮食的地方,你要是看了还能够睡得着,算我输!” 方孝孺顿时有些不信的笑了起来,说道:“这么有信心?若是你输了的话,咋办?” 韩度淡淡的点头,回道:“你想要怎么办?你就直说吧,看上我什么东西了?” 方孝孺见韩度难得大方一次,自然不会客气,狮子大开口地说道:“就你府上,你放在书房里的茶杯吧。” 韩度眼睛顿时一瞪,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自己书房里的茶杯只有一对,那是怂恿安庆去老朱的书房里顺出来的。为此,韩度可不止被老朱埋汰了一回两回。 不过,这次打赌韩度赢定了,即便是方孝孺想拿自己的宝贝茶杯作为赌注。韩度都轻描淡写的点点头,答应下来。 方孝孺见韩度答应的如此痛快,他可是知道韩度对那两个茶杯是如何的重视。等闲根本就不愿意示人,也就是方孝孺有机会看到过一次。而且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自从他开口想要韩度送他一个之后,韩度就再也没有给他看过。 宝贝的不得不了不说,还直接那话来堵他,说是要传给子子孙孙的。 可是现在韩度却答应的这么痛快,方孝孺不由得惊奇,笑着问道:“怎么?你觉得你赢定了?” “当然,难道你以为我会把茶杯输给你?做梦去吧,别想打我宝贝的主意。”韩度毫不客气的朝方孝孺反怼回去。 “好。”方孝孺也淡淡的点头,“那我倒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有如此的自信。” 韩度带着方孝孺出门,找到酋长的儿子。 酋长的儿子看着外面刚刚冒出来的太阳,又回头看看韩度,不知道这位酋长为什么会醒的这么早。难道酋长也是要干活的吗?就算是干活,那也不用这么早啊。 不过没办法,强者就应该得到尊重。在这酋长儿子眼中,韩度这些强大的和太阳神侍卫一样的家伙,就是真正的强者。而先前那些人虽然也很强大,但是他们却是盗窃他们太阳神祭品的窃贼,是恶魔派来的。 而恶魔是战胜不了太阳神的,因此太阳神才会派这些侍卫来帮助他们部族。 现在这些侍卫需要他们部族的帮助,只不过是想要去看看种植的粮食是如何从土地里挖出来的,只不过去的时间早了一点而已,这又有什么关系? 酋长的儿子只犹豫了三息时间,便笑着朝韩度点头,愿意现在就带他们过去。犹豫韩度等人要看粮食是如何挖出来的,因此,他还自主带上几个打下手的苦力,都是他平日里的朋友。 酋长的儿子最先带着韩度来到种植红薯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离得最近。 韩度看着满地绿油油的藤苗,激动的情不自禁俯下身去,手掌出来熟悉的触动,让韩度兴奋莫名。 方孝孺看着韩度如此奇怪的举动,两手握在前面,懒洋洋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些粮食?这里除了叶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方孝孺印象当中的粮食,都是挂在枝叶上,可以直接看到的。即便是豆类,那掀开叶子也可以看到粮食,现在的情形和他想象的可是大为不同。 韩度直起身来,在确定了是红薯之后,韩度心里的石头也完全放了下来。 心情很好的笑着和方孝孺说道:“不是所有的粮食都长在地面上的,比如花生就长在地下。” “哦?你是说,这东西和花生一样?”方孝孺的兴趣更浓厚了。 韩度点点头,“差不多吧。” 方孝孺笑了笑,说道:“好吧,即便是它真的长在地下,但是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夸张吧?犯得着和我打赌吗?你可要知道,要是你输了,你的宝贝茶杯可就归我了。” 韩度现在信心十足,哪里还觉得会输给方孝孺?得意的一笑,说道:“你还是先看看吧,想拿走我的茶杯,可没有那么容易。” 说完,韩度转身朝着酋长儿子做出了一个请他开始挖的动作。 酋长儿子点点头,然后转身叽里咕噜的和他带来的两人说了一番。两人听了酋长儿子的吩咐,也不耽搁,一个连忙趴在地上,将藤苗给摘除出去,一个蹲在另外一边,拿着石头制作的一种工具,开始刨土。 看到两人这样的地下的效率,方孝孺直摇头,转头向韩度说道:“这些人的耕种真的太差了,还在用石头。他们哪怕是用铁器锻造把锄头,也要比现在利索的多吧?” 韩度倒是并不奇怪,看了一眼之后,抬头笑着回答方孝孺:“你有所不知,在万年以前,咱们的祖先也是用着石头制作的各种工具,比如说石棍、石斧、石头锄头之类的。等到夏商时代,有了冶炼铜矿的技术之后,才开始用铜来制作各种工具,到了后来有制作出来更加坚硬的青铜。直到春秋战国事情,才有冶炼铁的技术,这个时候才慢慢有了各种铁器,直到现在,咱们可以大批量的冶炼精钢,所以才有各种精钢锻造的武器。 所以说,他们用石头制作的工具刨土,我一点都不奇怪。” 方孝孺听了完全惊愣,突然抬手指着地上用着石制工具的人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现在的情况,和咱们万年以前一样?” 韩度咂摸了两下,摇摇头说道:“还是有差别的吧,我看他们的武器都已经是铜制作的,可能和咱们夏朝时候的水平差不多,他们现在应该和咱们夏朝能够对应上。” “夏朝?”方孝孺都惊了,“那距离现在都多少年了?这么多年,他们一点都没有进步过?” 韩度想要直接点头,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可是又觉得方孝孺不一定会信自己的,便想了一下,反而问道:“方兄觉得,人进步的动力是什么?” 方孝孺顿时低下头去,沉吟半响之后才抬头说道:“当然是教化,读书能够明理,只要读书就能够继承前人的遗志,一步一步进步下去。” 韩度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理,但这还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哦?愿闻韩兄高见。”方孝孺顿时正色朝着韩度一拜,起身之后便目光炯炯地盯着韩度。事关儒学根本,即便是韩度是镇海侯,深得天子之心,即便是韩度和他相交莫逆,遇到这样的事情,方孝孺都要拼死争论一番。 如果韩度说的有道理,那方孝孺没有说的自然心服口服,对韩度以大礼相待,表示受教。但若是韩度是在无理取闹,故意贬低儒学,那对不起他方孝孺可就要卫道了! 韩度笑了笑说道:“咱们华夏子孙之所以能够有今天,那是因为中原大地一直都是缺衣少食,为了生存,咱们不得不不断的改进各种冶炼技术。只有石头工具的时候,咱们只能从土地里刨食,但是有了铜制兵器之后,咱们就能够有限的狩猎一些动物,让自己能够吃到一点肉。而有了青铜武器之后,咱们就能够直面猛兽,甚至是狩猎它们。至于后来的铁器出现,咱们更是彻底的能够将所有猛兽,不管是猛虎野狼,统统踩在脚下。 所以说,生存,才是技术进步的第一原动力。” 方孝孺听完韩度的话,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心中在不断的默念着生存两个字,半响之后,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理。什么教化,什么读书继承先人遗志,都闭不上生存两个字,来的更加猛烈。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的生存是第一位的,若是连生存都不能够保证,那无论是什么教化,都是白搭。 “韩兄,希直受教。”方孝孺摆正姿态,恭恭敬敬地朝着韩度行了一个师礼。 韩度咧嘴一笑,在方孝孺看不到的脸上全都是自得的表情,装逼的感觉真爽。 但是他的嘴里冒出来的话,却是......只见韩度连忙上前将方孝孺的手臂抓住,想要将他扶起来,还一边说道:“方兄这是干什么,我就这么姑且一说,你就当姑且一听便是了。” “不,韩兄之言,振聋发聩希直不得不一拜。希直这不是在拜韩兄,希直这是在拜道理。”方孝孺满脸正色,语气坚定的道。 说完,再次朝着韩度郑重拜下。 这一次,韩度就没有主动将方孝孺给扶起来了。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那自己若是不受他这一礼,说不定他还会没完没了的要继续拜下去呢。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大家的麻烦,韩度就勉为其难的受了。 关键是,能够受身为大儒的方孝孺这样一礼,韩度是从尾椎骨就爽到了天灵盖啊! 行过礼之后,方孝孺站在韩度身边都自觉地落后半个身位,以示敬意。目光转向地上还在刨土的两人,问道:“那他们怎么会这么多年,没有丝毫进展呢?” 韩度故意没有回答,挑了挑眉头朝方孝孺说道:“等会吧,等会你所有疑惑都有答案了。” 听了韩度的话,方孝孺也逐渐开始明悟过来,恐怕所有的疑问的答案,都在那两人刨的泥土下面了。 既然如此,方孝孺便静静地等候着。 盏茶功夫之后,地上两人总算是将泥土下面的东西给刨的差不多了。其中一人放下手里的石头工具,伸手朝着泥土里一挖,手指深深地挖到泥土里,然后猛然用力,一下子便将整个扯了起来。抖落几下泥土,便看到红薯的根系从此人的手指缝隙力垂下,摇摇晃晃的挂在根上。 五六个幼儿拳头粗一卡长的红薯挂在根系上摇晃,晃的方孝孺有些眼晕,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上。 他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在书院里接触过数学的他,心算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他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够大概知道那人手里的粮食有大约两斤出头的样子。而他可只是挖了一株啊,这一株才占多少土地?不过是一尺见方罢了。 一尺见方的土地就能够出产两斤粮食,那一亩地应该出产多少?即便是将这个产量砍去一半,那也是能够把人胆给吓破的数字。 方孝孺不是不会计算,但是他此时此刻却不敢去计算,生怕计算出的数目,将他的一直以来的常识给击的支离破碎。 “韩度你,你告诉我,这,这东西一亩地能够产多少?” 韩度没有直接回答方孝孺,而是伸手从土著人手里扯下一个红薯,随手搓去大多数的泥土,用力将其折断成两半。就着雪白的果肉就是一口,入口爽脆,虽然有渣,但是能够品尝道一股甜味。 甜味,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大明的糖为什么会卖的那么贵?就是因为天然带甜味的东西太少了。 方孝孺也不急于韩度的回答,见韩度直接上手开始吃了起来,他也伸手夺过韩度手里的另外一半,照着韩度的样子咬了一口。哪怕是嘴唇上沾满了泥土,他也毫不在意,反而在仔细的品味着这东西的味道。 刚一尝到味道,方孝孺眼睛就是一亮,“这东西竟然是甜的?还有这东西生的就可以吃吗?” 韩度点点头,笑道:“这东西可以生吃,也可以烤着吃,更能够煮着吃。不仅容易饱腹,而且营养丰富全面。这么说吧,即便是只吃这个,不吃其他东西,也能够让人活下去。” 正文 一千八十二章 谁是傻子! 方孝孺和韩度相处这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韩度嘴里会偶尔冒出奇奇怪怪的话。他对于韩度这样奇怪的话完全不感兴趣,现在他满身心都是手里的红薯,听了韩度的话,更是满意的点头:“好粮食,真是好粮食啊。” 韩度也赞同点头,粮食三宝啊,未来不知道养活了全球多少亿的人口,怎么能够不好呢? “关键是它的产量还很大。” 韩度一句话,瞬间就将方孝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韩度抬手朝着满地的翠绿一指,说道:“他们这样只能够算是粗种,和大明百姓的精耕细作完全没办法比。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这一亩的产量也不会少于二十石。” 二十石......方孝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韩度的话给惊呆了。大明最好的水田,产粮也不过三石多一点。寻常的良田,即便是再如何的精耕细作,也只是在两石左右。 而这些人,竟然随便种种,就能够有超过大明百姓十倍的收益? 这还有天理吗? 韩度并没有关心天理不天理的问题,而是苦笑着和方孝孺说道:“这就是他们千万年来没有丝毫寸进的原因,有着这么丰富的食物,根本就不用担心会饿肚子,根本就没有生存的问题,又怎么会被生存给逼迫的不得不改进技术?” 方孝孺顿时默然了,顿了半响之后,才一脸感叹的说道:“是啊,安乐窝是平庸者的福地,但也是英雄的墓冢。” 韩度点点头,接话说道:“的确是如此,没有了生存的压力,他们又怎么会进行技术的革新?反正千百年来他们就没有吃不饱的时候,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也必将会继续过下去。” 方孝孺听得默然无语,他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他作为读书人,最希望的事情的,当然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可是眼前的景象却是告诉他,人一旦食物无忧之后,便会陷入到不思进取当中,这又和他一直一来的理念相违背。 人怎么能够不思进取呢?对啊,人怎么可以不思进取呢! 方孝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韩度沉声问道:“那你,还要将这些粮食带回大明吗?” 韩度闻言惊讶的看了方孝孺一眼,瞬间便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是怕大明百姓有了这么神奇的粮食,也和这里的人一样陷入到不思进取当中。 没有丝毫的犹豫,韩度直视着方孝孺的眼睛回答了他,“为什么不呢?吃饱饭是没有罪的,吃不饱饭才是原罪!” 吃饱饭没有罪,吃不饱饭才是原罪! 方孝孺如同遭受到振聋发聩一般,瞬间被惊醒过来。额头上的冷汗,如豆如水般流淌下来。一阵阵后怕让他背脊发寒,他刚才竟然想着将这些粮食留在这里,一个也不带回大明。这样的想法,无疑让他陷入了魔障。要不是被韩度一句话给惊醒,他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来。 “大明百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衣食无忧,至于吃饱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那是将来的事情。”方孝孺瞬间心思通明,如同整个人都被从里到外洗涤过一番。 相通了这点,方孝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和方才辩若两人。 看过了红薯,韩度又让酋长儿子带着他们去看下一种,土豆。 过程差不多和刨红薯一样,产量也相差不大。 接连看了两种神奇的粮食,方孝孺对于玉米的期望很大。可是当他看到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这东西和前两种完全不同。不仅是长在地面上,而且还有一人多高。 关键是产量,无论方孝孺怎么看,都好似远远有些不如前面两种。 “这东西一亩地能够打多少粮食?” 韩度伸手抚摸了一下玉米粗大的叶片,笑着说道:“这东西的产量或许没有前面两种高,但是它最大的有点是耐干旱。当然,前面两种也耐干旱,即便是遇到缺水的荒年,也顶多就是产量减产而已,不至于会颗粒无收。 但是前面两种的耐干旱能力和这东西比起来,就要差上一大截了。这么说吧,这东西就算是种在石头泥土的山坡上,它都能够活。有了它,大明现在的很多荒地,都能够变成出产粮食的土地,你能够想象得到它的作用有多大吗?” 方孝孺下意识的点头,他虽然从小读书,但也是见识过农人耕种的。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够将大明的荒坡变成出产粮食的土地,那将是大明百姓的万幸。 “这东西的产量有多大?”见识过了前面两种,虽然韩度说这东西最大的特点是耐干旱,但方孝孺还是想要知道具体的产量。 韩度手指触碰了一下巨大叶片上的绒毛,松开叶片,说道:“和麦子差不多,可能要多一点。而且这东西的吃法和麦子很像,都是磨成粉,做成饼蒸着吃。” 方孝孺闻言点点头,能够比麦子产量高一点已经不错了,毕竟这东西只需要种植在荒坡废地里面嘛。这就相当于是白得的东西,再少都是赚到的,更何况这东西的产量和大明现在的稻谷、麦子比起来,也不算少。 “韩度,咱这次无论如何也必须要把这三种粮食带回大明。”方孝孺郑重其事的说道。 “当然。”韩度点点头,随后又得意的看了方孝孺一眼,问道:“咳咳,所以,咱们的赌注?” 方孝孺对于韩度的斤斤计较感到非常的无奈,都是什么时候了,这可是关系着天下百姓生计的大事。按照道理谈论的时候,应该表现出庄严肃穆才对,怎么韩度却惦记着一个小小的赌注?再说了,此时此刻拿赌注说事,真的好吗? 不过即便是如此,方孝孺还是笑着点头朝韩度说道:“好吧,我承认是你赢了,我愿赌服输,如何?” 见到自己能够胜过方孝孺一头,韩度很是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酋长带着人走了过来。其他他早就来了,只是因为长了个心眼,想要看看韩度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才躲在远处暗中观察没有过来的。 毕竟吃过一次沈周等人的亏,酋长对韩度这些人也不得不防备着一点。等到他见到韩度等人,朝着土地里的红薯跪下去的时候,他真的是惊呆了。 太阳神侍卫一般强大的人,竟然会对着一些红薯下跪?他没有看错吧! 红薯算什么?这东西在这里,就和土里的其他野草差不多。都不用费心思去种,就能够长的满地都是。要不是根茎可以食用,那就真的和寻常杂草没有区别了。 虽然酋长不明白韩度等人为什么会对着一片红薯下跪,但是他至少看出来一点。这些人和上一群外来人真的不一样,他们并没有想过要抢夺他们什么东西。 如果韩度真要抢夺地上这些红薯的话,那酋长可以高高兴兴的表示,‘随便抢,能抢多少你就抢多少,你们要是人手不够不方便挖的话?需不需要帮忙?’ 酋长来到韩度面前,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又朝韩度做出一个动作。 韩度明白这个动作代表的意思是对方向自己问好,便也照猫画虎连忙回应了一下。然后便连比带划的向酋长表示,自己想要交换这三种东西。 酋长却表示不需要韩度用什么东西来换,需要多少只要韩度说一声,他让人准备就是了。 可是韩度却没有完全明白酋长的意思,只见他满脸笑容,便以为他没有反对。立刻就让人拿来夏青布,要和酋长交换。在韩度想来,既然这酋长连黄金都舍得拿出来换夏青布,那换点红薯土豆玉米之类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酋长原本毫不在意的,可是在看到韩度愿意拿出夏青布来交换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原本大大方方想要随便送的豪迈话语,也顿时收了回去,而是认真的思考起来该如何与韩度交换的问题。 最终,韩度以一匹夏青布换一亩见方土地里所有东西的价格,和酋长换了整整十匹夏青布。 商议妥当之后,酋长看韩度的眼神,和昨天他看酋长的眼神极度的相似。 昨天韩度在听到沈周所可以用夏青布和酋长换金子的时候,韩度的眼神里面就充满了对智*障儿童的关爱。 现在酋长看韩度的眼神,也是和那时候差不多。 人人都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而对方是傻子。但是究竟谁是傻子,谁又能够说的清楚呢? 完成了一笔让酋长心生愉悦的交易,他连忙找来族人,主动帮韩度将东西都挖出来。 韩度见这些殷地安人将挖出来的红薯就要拿去洗干净,连忙出手阻止了他们。 “不用清洗,就这么将多余的泥土擦掉,没有擦干净也没关系,就这样给我装起来。”韩度朝着殷地安人比划了一下。 韩度的要求对于殷地安人来说,相当于是减少了一些劳作的工作量,还以为韩度是在对他们好呢,自然更加的高兴。 韩度让水师搬来木箱,让殷地安人找来干草,将红薯一层干草一层红薯和土豆的装进木箱里面,然后运到船上。 “韩兄这是为何?”方孝孺有些疑惑韩度的做法。既然韩度想要尽可能带走更多的这些东西,那自然直接装是装的最多的啊,为什么还要铺上干草? 韩度笑了笑,说道:“方兄有所不知,这红薯和土豆的保存可不容易。这两样东西最忌讳的就算见水,如果挖出来之后用水洗过了,那就不好保存了。直接将泥土搓一搓,然后放在干草里面,才能够长时间的保存下来。” 方孝孺点点头,露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不由得问道:“那这些土著人是如何保存的?” 韩度抬头看了一眼,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保存的,想来要不是放在通风干燥的洞穴*里,就是在地上挖个坑埋进去。这样都可以将这两种东西保存的很好。但是咱们要将这些东西运回大明嘛,显然这样做是不行的。” 由于玉米还没有完全成熟,原本酋长是不准备交换的,不过既然韩度非要交换,那酋长就只好把族人留下的玉米给收集起来,全都给了韩度。反正等到个把月之后,他们就有新鲜的玉米收获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而且韩度还不耐其烦的和酋长比划,要他千万不能将这些东西,再卖给其他人。 酋长也没有多看重这些东西,既然韩度说了不卖,那他就不卖咯,点点头便满脸笑容的答应了韩度。 ...... 祭祀太阳神,那是殷地安人最为严肃的事情。就连祭祀的日期,都必须要选在一个特定的时候。即便是为了重新将祭品放回去,那也不能够马虎。 酋长到现在真正感受到了韩度等人和先前的那些人完全不同,是能够作为真正朋友的人。再加上韩度这些人又是那么的强大,他自然要极力邀请韩度参加。 于是,哪怕是韩度心急如焚的想要回到大明,也不得不留下来耽搁几日。 祭祀日当天,殷地安人难得的一早便聚集在土丘高台周围。就在太阳的第一缕光辉照耀到高台上的时候,殷地安人最庄严最肃穆的祭祀活动开始了。旭日东升意味着光明的来临,同时也代表着黑暗被驱逐。因此,于日出之时祭拜太阳神,这是殷地安人的习俗。 他们此时以抬头和抬眼来表示对太阳的祷拜,然后酋长便一步一步走向土丘高台,而其他的人则以跪拜的姿势,向着太阳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酋长所在的地方开始不断俯身祭拜。 韩度对于眼前的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感触,祭祀嘛,就和跳大神差不多。这些人虽然举止怪异了些,但是一举一动之间带着一股古朴之气和堂皇正大的气息,已经要比跳大神的好上太多了。更何况,他们嘴里还没有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韩度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美洲土著祭祀太阳神的典礼,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能够身临其境,韩度自然要好好感受一番。 “咦?这些人的仪式怎么有些奇怪?”方孝孺看了一会,忽然自言自语的说道。 韩度好奇的侧头看了他一眼,凑近一点问道:“哪里奇怪了?我看着还好啊。” 方孝孺白了韩度一眼,轻蔑的说道:“不学无术的人,就是这么自以为是。” 卧槽......你骂我?韩度陡然瞪大眼睛,不服气的看着方孝孺。今日他要是不给自己一个说法,韩度绝对和他没完! 方孝孺根本就不把韩度的威胁放在眼里,嗤笑一声说道:“你难得不知道皇上天地合祀时候的礼仪吗?” 嗯,天地合祀这创举也是老朱发明的。老朱对于几天尤为重视,早在尚未立国称帝之时,便建圜丘于南京钟山的南面。第二年正月初四便祀天于南郊,即皇帝位。往后每年冬至日,老朱都会前往南郊祭祀天地。 韩度只要冬至日还在京城,就必须要参加天地合祀。但是韩度从来对这种......嗯,怎么说呢?有点求神拜佛的举动并不感冒,因此没次参加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事。对于什么祭祀之中的礼仪,自然没有仔细留心过。 被方孝孺这样一说,韩度就好似被人揭穿了小心思一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尬尴地笑了笑。 忽然,韩度猛然醒悟过来,问道:“难道他们的礼仪和皇上祭天的时候一模一样?” 方孝孺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地方很像而已。” 韩度顿时便不在意了,随口说道:“那有什么问题?这世上崇拜各种神灵的人太多了,什么样的祭祀方式都有,或许他们只是碰巧和咱们有些像而已。” 方孝孺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韩度的话,或许是他没有理由反驳,只好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也许吧。” 之后方孝孺并没有再理会韩度,而是皱着眉头抬眼朝着站在土丘高台上的酋长看去。虽然他嘴上是赞同了韩度的说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种浓烈的感觉。 像,太像了! 两人没有再窃窃私语,都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祭祀进行。 酋长站在土丘高台上做完了仪式之后,才让人将祭品一件件的重新放回去,这个过程就花了近一个时辰。 等到将所有祭品重新放回原位之后,酋长还盛情邀请韩度于方孝孺两人走上土丘高台。 韩度两人见是酋长的盛情邀请,自然意识到这恐怕是他们礼仪的一部分,也没有拒绝,便一步一步走上土丘高台。 韩度边走眼睛边不由自主的朝着摆放在两旁的一件件黄金器物看去,这些器物造型精美,而且都还是黄金制成,自然吸引韩度的目光。 这么多黄金,对于喜好赚钱的韩度来说,自然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正文 一千八十三章 殷商遗民? 忽然,方孝孺的目光忽然撇到高台上一排排的雕像。雕像的五官和这些殷地安人完全一致,韩度也没有多想。这些雕像既然是殷地安人摆放在高台上的,那多半或许就是他们部族当中有有威望的祖先,长相一样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引起韩度注意的是雕像的基座上,刻着长短不一的种种线条。这些线条最后都组成一个个的图案,让方孝孺极为眼熟。 “这是......”方孝孺难以掩饰震惊之色。不过现在正是殷地安人祭祀的重要时刻,方孝孺不好贸然走上去仔细查看,只能够强忍住心中的好奇。听从酋长的举动,只盼着这场祭祀早点完成。 韩度方和孝孺并排走在一起,对于方孝孺脸色的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既然方孝孺都没有说什么,他也只好将好奇压到心里,准备下来再询问方孝孺。 酋长对于韩度能够参加到他们的祭祀当中,表示非常的满意。越是原始的社会,也是崇拜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像韩度这样强大的人物,那是酋长以往想请都请不到的。 带着激动的心情,让韩度和方孝孺依照着部族的习俗完成了祭祀,所有跪在高台下面的殷地安人都两手高举欢呼起来。 方孝孺在酋长的搀扶下起身,面对酋长伸手示意自己可以下去了动作视若罔闻。方孝孺直接抬眼看向高台上面雕像的基座,伸手朝着雕像一指。 酋长以为方孝孺在询问他雕像的身份,还神色激动的和方孝孺解释了一番。 通过酋长的比划,韩度能够大概的知道,这些雕像都是他们先祖当中的大人物。 不过方孝孺的目的,显然不是想要听酋长吹嘘他祖先的功绩。摇摇头,再次朝着雕像一指,并且抬步做出想要上前去的意思。 酋长脸色顿时一变,两手张开做出挡住方孝孺的动作,嘴里还在不断的喝斥着什么,显然是会让方孝孺上去的。 韩度见方孝孺如此的执着,连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想要上去?” 方孝孺点点头,说道:“是的,不过这里远了点,看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些东西,还需要亲自上前看看才知道。” 韩度看了看酋长一眼,又回头看向方孝孺,再次问道:“很很重要?” “非常重要!”方孝孺神色难得的浮现出凝重。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度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右手往腰间一放,手指灵活的将皮匣打开,猛然将左轮给抽了出来。直接上前,威胁住酋长,将他给拉到一边。 然后,偏着头朝方孝孺示意了一下再也没有人阻拦的台阶。 酋长对于韩度手上的神兵自然是记忆犹新,在他的想法里面,这是太阳神侍卫的强大武器。面对韩度的要挟,他自然不敢有丝毫动作。 不过,嘴上却在不断的说着什么。 虽然韩度听不懂,但是也可以轻易的猜到,反正说的肯定是自己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之类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下面的殷地安人顿时躁动起来。有人看到酋长被韩度劫持,就要冲上高台和韩度拼命。 经历过一次祭品被抢夺的他们,对于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以为韩度也是想要抢夺他们的祭品呢。 好在酋长的儿子对韩度还有些好感,连忙站出来阻止了众人。在酋长儿子的安抚下,众人才没有冲动的上前和韩度拼命。 酋长的儿子上前,来到韩度面前,连比带划的和韩度交流,那意思是想要让韩度放了他的父亲。 韩度示意父子两人稍安勿躁,抬手朝着匍匐在高台上仔细观看雕像基座的方孝孺指了指。 酋长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事情好似和他想象的不一样。那人并没有想要抢夺祭品的意思,反而是蹲在地上,好似在看着雕像下面的那些文字。 ‘难得这些人看得懂那些文字?’酋长福至心灵的瞬间想到,神色连忙激动起来。朝着高台的族人大喊了几句,下面的殷地安人顿时纷纷惊讶出声,到了后来更是在酋长的带领下,再次朝着高台上的雕像齐齐跪拜。 呃~也不知道他们跪拜的是雕像,还是雕像旁边的方孝孺。 韩度看到这一切,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危险了,边试着松开了酋长。 酋长感激的朝着韩度看了一眼,二话不说,连忙走到高台上,跪在方孝孺身边,不断的朝着他拜下。指了指基座上的文字,又朝着方孝孺拜了拜,好似在祈求方孝孺告诉他们,这些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韩度也跟着走上高台,也看到了那些刻在基座上的文字。再看看酋长的举动,哪里还不能够明白,这些文字恐怕就是曾经酋长部族里使用的文字,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显然现在的这些文字都早就已经失传了。连自己部族的人都不知道这些文字表达的意思,现在看到方孝孺竟然懂,顿时便将方孝孺给当成了解惑的贤者,自然对方孝孺恭敬有加。 方孝孺现在的整个心神都被基座上的文字给吸引了,哪里有时间去理会酋长? 韩度见他跪在地上可怜,便上前将他给止住。然后蹲在方孝孺身边,问道:“这些是什么?” 方孝孺没好气的侧头瞪了韩度一眼,不屑的说道:“这些应该是夏商时期的钟鼎文,也就是金文。” 说完了之后,还不免鄙视了韩度一眼,“你也是报读诗书的人,竟然连金文都不知道,不学无术。” 韩度顿时被堵了一口气在胸口,愤愤不平的看着方孝孺。不过方孝孺这话也说的韩度无法反驳,只好憋了一句,“你能不能换个词?老是不学无术,不学无术的,你就不嫌腻吗?” 方孝孺眼角得意的挑了挑,显然他的心情很是愉悦,哪怕是说韩度再多次,他也不嫌腻的。 酋长见两人蹲在地上,不断的说些什么,便以为两人真的能够认识这些文字。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着身旁的儿子吩咐了几句。 酋长儿子听了,顿时神色一震,连忙转身走向高台,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 韩度仔细看了基座上的线条符合两眼,也暗暗点头,这些东西应该就如方孝孺所说的是种文字。而且从这些文字的整齐划一,严禁有度来看,还是一种比较成熟的文字。 “既然你认识,那你知道这上面说的是什么吗?” 方孝孺瞪大眼睛看着韩度,不满的说道:“你说什么胡话呢?这里的文字残缺不全,而且有些早已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这没头没脑的你让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啊?韩度顿时有些失望,明明发现了东西,到最后竟然还是没有什么价值。那还说个得儿啊,韩度撇撇嘴站了起来。 方孝孺没有理会韩度,继续蹲在地上,伸手一个字迹一个字迹的抚摸过去,好似想要找到他能够破解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酋长儿子去而复返,手里珍重的捧着四片玉圭,放到酋长手里。 酋长拿着玉圭上前,或许他也不认为韩度会认得,直接找上了方孝孺,将手里的玉圭展示在方孝孺眼前。并且表示,这些玉圭是他们这些雕像祖先留下来的。 方孝孺看到玉圭,脸上露出更加震惊的神色,迫不及待地伸手将玉圭给拿了起来。 韩度见了,连忙上前看到玉圭上有着和基座上一样的文字,紧张的问道:“怎么?你知道这上面的意思?” “嗯!”方孝孺郑重点头。 拿出第一片玉圭,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上面刻的是‘俎娀茧翟’。茧翟是有娀氏的长女,殷商的祖先。”方孝孺也不指望韩度能够知道茧翟是谁,干脆直接和他解释道。 韩度听的两眼蒙圈,有娀氏是什么鬼?我只听说过有巢氏。还是殷商的祖先是茧翟?不应该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吗? 呸~肯定不是,天命玄鸟,这是神话。 “你确定没有看错?殷商的祖先?有娀氏,茧翟?”韩度不敢置信的指了指下面的那些殷地安人,又指了指面前的雕像,到了最后,韩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只好憋出一句疑问,“他们竟然祭拜的是殷商祖先,那岂不是......” 这些人既然将殷商祖先当成是先祖来祭拜,那自然就说明他们是和殷商有着直接的关系。毕竟,如果不是一脉相承,谁会没事去祭拜陌生人? 但是要想认为这些人是殷商遗民,韩度又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殷商的发源地在哪里?大明的河南一带。 而现在自己是在哪里?美洲大陆上。 这之间相距好几万里,再加上有大海相隔,如果说这些人真的殷商遗民的话?那韩度倒是想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方孝孺没有理会韩度在想些什么,又拿出第二块玉圭,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还有这个,你看。” 韩度看了一眼,还是不认识,只能略显无奈的问道:“这上面又说的上面?” 方孝孺现在没有功夫鄙视韩度,直接说道:“这上面刻的是,‘妣辛’。帝高辛氏是黄帝的曾孙,也是殷商的一位祖先。” 连黄帝都出来了,韩度即便是想要否认,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苍白。 方孝孺又拿出第三块玉圭,继续说道:“这上面刻的有‘亚俎司多月,蚩尤多,瞒,并’,是祭祀少昊,尤,先祖多妇,相士和王亥等人的。” 韩度虽然在方孝孺面前才疏学浅,但还是知道蚩尤、少昊、多妇等人的。这些都是华夏文明的先祖,是真真正正的华夏源头。. 方孝孺拿出最后一块玉圭,“这上面刻有‘十二示土’,土即社,‘十二示社’是殷商祭祖的制度。难道这些人,真的是殷商时期的人?” 韩度默不作声,对于方孝孺的疑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酋长见方孝孺真的能够认识玉圭上的文字,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还一个劲的朝着雕像跪拜下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好似在向先祖表达什么激动之情。 然后又看向方孝孺,不断的祈求方孝孺,好似想要让方孝孺告诉他们这些玉圭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方孝孺将玉圭收起,整理衣冠,恭恭敬敬地朝着雕像拜了下去。 韩度见了,也无奈的叹息一声,跟着拜了下去。没有办法,如果这里真的是供奉的华夏先祖的话,那韩度若是不拜,反而有大不敬之嫌。 拜就拜吧,反正以方孝孺的儒学造诣和谨慎,弄出的可能性很低。能够亲身祭拜一下华夏的先祖,也是韩度自己的福气。 酋长正在苦苦哀求方孝孺,却惊讶的发现这两人竟然在朝着他们的祖先郑重祭拜,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祭拜共同的先祖,只有被视彼此为自己人的才可以。对于部族来说,只有相互认可,并且原因并入道一起的部族,才可以祭拜共同的祖先。 而韩度等人的强大,酋长早就看在眼里,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向韩度提出祭拜祖先。因为他知道,韩度肯定看不上他们,这样说了很容易引起韩度等人的敌意。能够在祭祀太阳神的时候,韩度参加一下,已经算是给了他天大的荣耀了。 但是现在,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实。这让酋长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起来。 而土丘高台下面的殷地安人则不管那么多,连忙欢呼雀跃起来。在他们看来,有着韩度这些强大的人加入他们,他们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无可匹敌。 酋长显然没有像族人那样天真的以为,韩度等人会从此留在部族里面。不过对于韩度两人庄严肃穆的祭拜先祖,他还是感到非常高兴的。 酋长连忙比比划划的和韩度交流,想要弄明白韩度两人为什么会选择祭拜他们部族的先祖。 而这其中的意思太过复杂,两人比划了半天,也没有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最后,两人都只能够放弃。 方孝孺看到眼前这一幕,皱了皱眉头,下定了一个决心。 “什么?你要留下来?”韩度激动的俯身到坐在石头上的方孝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眼睛。 方孝孺眼神平淡的回应着韩度,点点头。 “为什么?”韩度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额头,对于方孝孺的选择大为头疼。这眼看着事情也了了,红薯、土豆、玉米的种子也装船了,就等着立刻扬帆起航,早日回到大明。 早一日回到大明,就能够让大明百姓少饿一日肚子。这样的事情,不吝于有万钧之重,应该全力以赴才是,怎么能够半途当中出现叉子? 更何况方孝孺竟然想要留在这里,这怎么可以?方孝孺是朱标专门派出来的,韩度虽然不知道朱标此举有着什么目的,但朱标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将方孝孺给派出来吧? 要是自己回去了,却把方孝孺留在这里,那自己该如何向朱标交待? “我要在这里,研究这些金文,并且教会他们读书写字。”方孝孺一本正经的说道。 韩度瞬间惊呆了,诺诺的说道:“你想要研究金文,我能够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教他们读书写字?就他们这些人,能够学得会汉字吗?” 方孝孺闻言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反驳道:“懵懂孩童不也是什么都不懂,还不是在先生的教导下才能够识字和读写的吗?他们虽然愚昧了点,但那是因为没有人教他们的缘故。我相信,只要由我来教他们,很快他们其中有些人就可以识字了。尤其是酋长的儿子,这个人很是聪明悟性非常的高,这些天他通过比划和咱们表达的意思越来越明确。如果我教他识字的话,我相信很快他就可以读写了。” 韩度并没有把方孝孺对酋长儿子的赞美放在心上,在自己看来,方孝孺这种心态就像是好为人师的瘾发作了。教这些土著读书写作?无论韩度如何看,都有些天方夜谭。 方孝孺见韩度不以为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韩度说道:“你不用管我,你要回去就赶紧回去吧。你放心,在你回去之前,我会亲笔给太子殿下写封信的,你将信带回去,殿下不会怪罪你的。” 韩度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你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独自回去?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我做的出来吗?” 方孝孺哈哈笑道:“你当然做不出来,那你还是留在这里等着我吧。” 韩度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说道:“你也知道,咱们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将粮种带回大明。你让我在这里等你,这可能吗?” 韩度想要和方孝孺说明事情的紧迫性,好让他打消了现在的念头。 “怎么不可能?”方孝孺皱了皱眉头,说道:“不是还有种粮食没到收获的时候吗?你就在这里待上一个月,等收获了之后,你还可以多带些种粮回去。” 正文 一千八十四章 起程 韩度顿时回过神来,迟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一个月你就能够将他们教的读书写字?这根本不可能的好不好。就算是我再等上一个月,你也不可能将他们教出什么效果,只不过是白白在这里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那要不要咱们再赌一把?”方孝孺眼睛眯起,看着韩度。 韩度愣然了一下,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头无奈的笑道:“好吧,即便知道是你的陷阱,我也要往下跳。一个月就一个月,不过一个月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跟我回大明。” “一言为定。”方孝孺顿时笑着和韩度击了一掌。 韩度感受到手心的阵痛,不知道方孝孺究竟哪里来的信心。 既然要教书育人,那隔日方孝孺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韩度既然觉得在这里继续逗留一个月,而方孝孺又想要教书育人,韩度便将自己独门的秘籍拿了出来。将为了让儿子快速识字,所画过的各种事物,又重新画了一遍。 将东西交给方孝孺的时候,他大喜过望,甚至直言对于让酋长儿子识字更加有信心了。 韩度闲暇了下来,蒋明便来陪着韩度聊天。 一个火堆旁边,蒋明用树枝翻滚了一下埋在灰烬里的土豆和红薯。自从韩度用活将这两样东西烤着吃过之后,就再也每人吃煮的了。烤的和煮的,味道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完全没法比。 放下树枝拍拍手问道:“侯爷,那天你们在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末将在下面,怎么看到侯爷和方大人朝着那些雕像跪拜呢?” 韩度抬头看了蒋明一眼,慢慢呵呵笑道:“怎么?你想知道?” “这个.......末将就是有些好奇。若是不能告诉末将,那侯爷就不用为难了。”蒋明神色谄谄的说道。 韩度捡起地上的木棍,将灰烬里的土豆翻了一个面。看着跳动的火焰,说道:“倒并不是不能够告诉你,而是你听了也未必会相信。” “末将未必相信?这,这话从何说起?”蒋明眼睛里的好奇之色,更加浓厚。 韩度见他真的想要知道,便娓娓道来和他说了一番。 蒋明听完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成圆形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他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是绝对不会想到,在这几万里之外,竟然还有能够和华夏有着联系的人。 “侯爷说的是真的吗?这简直是太难以让人置信了?咱们从海上过来,那完全就是九死一生,他们连个像样的船都没有,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韩度没好气的瞪了蒋明一眼,然后迟疑着说道:“不过,方孝孺通过几块玉圭上的铭文,说这些人祭拜的祖先都是殷商的先祖。” 蒋明听了默然下来,方孝孺的秉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而且读书人都讲究一个治学严谨,想来以方孝孺的身份,不至于会在此事上开玩笑。 想到这里,蒋明顿时压低声音,凑近韩度问道:“侯爷?那这些人还真是咱们大明的亲戚了?” “好,亲戚这个词用的好。”韩度顿时笑着拿手指点蒋明。完了拍了拍大腿,说道:“唉,你还别说,这里面还真有点亲戚的意思在。” 蒋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韩度这样说,胸口里面顿时憋着一股闷气。转头看了一眼那些殷地安人,见他们浑身上下身无片缕的样子,就好似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一样。 不服气的嘟囔一声,“谁稀罕有这样的亲戚......” 韩度看了满脸不乐意的蒋明一眼,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你还真别不服气,本侯告诉你,这些人还真的有可能是你家亲戚。” 见蒋明就要反驳,韩度伸手压住他的话,继续说道:“你家的蒋姓,源自姬姓,商周相去不远,说不定还真有你的亲戚也说不定。” 蒋明听着韩度故意搞怪的话,无奈的说道:“那要是这样算的话,整个大明就没有不是他们亲戚的了。” “哈哈哈......” 仅仅一个月,酋长的儿子竟然就真的识得一些字了。 韩度都不知道该说是方孝孺教的好,还是这酋长儿子学的快。 不过该说不说,这酋长儿子的确是天赋异禀,仅仅一个月他已经能够和方孝孺做出一些简单的交流了。还给让方孝孺给他起了个名字,翟远。 在这一月期间,方孝孺除了教导翟远之外,有空闲的时候还将土丘高台上的各种文字给做成拓片拓下来。准备带回大明,明明研究。 这一日,方孝孺如同往常一样教导翟远简单的日常语句。通过这么一个月的教导,翟远和方孝孺之间的交流虽然还是有些磕磕绊绊,但是已经能够明确表达出他的意思了。 接近尾声的时候,翟远忽然问道:“先生。” “嗯?”方孝孺放下手里的纸张,抬眼看向翟远。 这些纸张是根据韩度的建议,专门挑出来的一些日常用语。原本按照方孝孺的意思,应该像启蒙一样,按照单个的字、词、成语、文章逐步教导翟远的。 可是韩度却说,只需要先让翟远认识字,和一些常用的词语,然后便可以直接教导他日常用语就行了。这样会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够说汉话,能够和咱们交流。至于成语和文章,饱含着先贤的微言大义太过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让翟远学明白的,而且这些东西也很多都在日常的交流当中用不上。 最终,方孝孺不得不点头同意了韩度的说法,不再求能够让翟远按照读书人的途径学习汉话,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让他能够和自己交流。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一些基本的日常用语,翟远已经完全学会,说起汉话来虽然口音古怪了点,但是交流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翟远面对方孝孺的眼神,感到一股极大的压力,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先生是要回到大明去了吗?” 方孝孺神色恍惚了一下,之后才回过神来,叹道:“落叶归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翟远愣神的看着方孝孺,显然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见此,方孝孺连忙解释了一下,“就是从哪里出生,就要死在哪里。大明是我生养的地方,出来一年有余了,也该回去了。” 听到方孝孺真的要回去翟远顿时焦急起来,连忙问道:“可是先生还有很多没有教我,先生回去了,我怎么办?” 这要是换个人和方孝孺这样说,如此无礼之人,方孝孺肯定会懒得理他。不过他知道由于韩度一再的强调速成、速成,导致现在翟远说话就是直来直去,一点拐弯抹角的动作都没有。 更严重的是翟远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次序完全是乱套的。不过好在汉话的优点就是信息承载能力极为强大,即便是次序错乱也不影响理解其中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方孝孺干脆直接问道。 翟远连忙说道:“学生想要和先生一起走,这样不仅可以跟在先生身边继续受教,还可以去见到大明的样子,这样不是两个都好?” 方孝孺眉头微微一瞥,下一刻又立刻舒展开来。疑惑的看着翟远,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要知道此去可是数万里之遥,甚至还能不能再回来都是一个未知之数。因此,方孝孺虽然要走了,但是也没有向翟远提出让他跟随着去大明。因为在方孝孺看来,让翟远和亲人分离,这是不人道的,没有想到翟远竟然自己提了出来。 翟远点点头,继续说道:“先生不是说我的先祖有可能和先生的先祖有关系吗?我也想要去大明看看。” 方孝孺心中一动,顿时也觉得翟远能够去大明也是一件好事。现在方孝孺正对考证这些人祖先和华夏先祖的确切关系呢,如果翟远能够去大明的话,对于方孝孺的考证之事助力可是相当的大。再加上翟远学汉话也很快,要不了多久肯定就会读写,那时候翟远就完全可以帮上方孝孺的忙了。 方孝孺心里已经有了让翟远一起去大明的想法,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在我们大明的习俗里面,讲究的是父母在不远游。此去大明数万里之遥,先不说你还能不能够回来,即便是能够回来那恐怕也是不知道多久之后的事情。我觉得,你想要去大明这件事,还是和你父母商议一下吧。” 翟远闻言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忙说道:“我已经和父母说了,他们也已经同意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和先生一起去大明了?” 其实去大明这个想法,并不是翟远自己的。而是他的酋长父亲,主动让他去的。他们的部族虽然不会缺少粮食,但是并不是说就没有纷争,就能够从出生一直到死都是安稳的。他们部族之间,也是有着纷争。依附强者,就是他们必不可少的生存法则。 虽然这些人的国度,叫大明。据说是在大海的另外一边,在几万里之外。但是从这些大明人的强大来看,那肯定是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国度,甚至有可能和太阳神的国度一般强大。翟远能够有机会去,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至于这么远翟远去了,还能不能够回来。能回来当然是好,但即便是不能回来,他也不止翟远一个儿子。 方孝孺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翟远还提前做好了这些,下意识的点头。既然他都已经和父母说好了,那他自然没有阻止翟远的理由。 当天方孝孺就找到韩度,将翟远想要去大明的事情和韩度说了。 韩度惊讶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啊。” “好事?”方孝孺有些疑惑的问道。翟远去大明,对于自己的考证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这和韩度有什么关系?怎么到了韩度嘴里,竟然也是好事一件了? 难道韩度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这么给自己面子? “好事!”韩度郑重的点头。 韩度都还没有想过要如何将这些殷地安人给划入大明呢,没有想到方孝孺竟然就给了韩度一个惊喜。 试想一下,如果这些殷地安人开始说汉话、写汉字,再加上如果能够将他们的祖先考证的和华夏先祖联系在一起。那将来这些说汉话、写汉字,甚至连长相都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婴儿出身的时候,还有着和大明人一样臀部青色印记。 说他们是华夏血脉,谁不赞成?谁敢反对? 心里起了波澜,韩度就再也按耐不住,连忙翻身站了起来,搓着两手激动的说道:“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你不是还教了其他人吗?你告诉翟远,让他挑几个和他一起学汉话的人,和他一起去。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部族酋长的儿子,身边带上几个随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方孝孺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猜到他心里肯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这件事对于方孝孺来说,也是好处多多。于是,他便故作不知的没有追问韩度。点点头,便算是将这件事给答应下来。 得到了方孝孺原因带翟远去大明的消息,酋长非常的高兴,甚至还专门为大明人的慷慨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 在得知金子在大明也很值钱之后,酋长为了避免儿子在大明受苦,顿时将木头屋子里的黄金都拿了出来,让翟远带走。 翟远还没有登上大明水师的战船呢, 就一跃而成为船上最富有的人。 韩度将沈周等人携带的铁甲钢刀送了一部分给酋长,赢得酋长的对韩度大礼膜拜。 不是韩度不肯全送,而是方孝孺提醒韩度,此行还要不知道多久才可以回到大明。左轮虽然犀利,但是极度依赖于子弹。而再多的子弹,也总会有消耗殆尽的一日。但是钢刀铁甲不同,可以一直用下去。顶多砍钝了再磨利便是。 沈周等人的大船,被韩度给轰破了一艘,已经完全没有了修补的价值。其他五艘船,将损坏的地方修补好之后,被韩度带着一起离开。 八艘船浩浩荡荡的沿着海岸线北上,韩度站在船首上眼神沉凝。 方孝孺走了过来,好似无意的问道:“你将那些人带回大明,你想过没有他们的结局会如何?” 韩度侧脸看了方孝孺一眼,不用问都知道方孝孺说的是沈周那些人。 “怎么你想为他们求情?” 方孝孺眼神定定的看着韩度,没有说话。 韩度深吸一口气,他已经知道了方孝孺的回答。想了一下,才沉吟着说道:“我知道,你是看着他们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的情况下,对他们于心不忍,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谅的。” 沈周等人当中的精壮,几乎都参与了抢夺殷地安人祭品,被韩度给消灭在了部族的栅栏外面。船上留着的,都是沈周等人的家眷。 方孝孺脸上疑惑神色大起,连忙问道:“为什么?皇上问罪,除非是满门抄斩,否则都会避开老弱妇孺呢,你为何又要如此执着?” 韩度深深的看了方孝孺一眼,他不知道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么恶劣。就算是和方孝孺解释,他也未必就能够明白。 韩度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便说道:“那就让皇上决断吧。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怪不得他人。” 韩度有句话没有和方孝孺明说,妇孺韩度也会心生同情,但是绝对不包括这些人。这些人为了夺权甚至不惜祸乱天下,导致整个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虽然说,正是因为这些人故意藏匿粮食,倒是天下动荡不安,大明才有机会趁势而起,鼎立天下。但功是功,过是过,天下百姓因此死了那么,这些难道不都得算到这些人头上? 而且他们对于大明百姓,也没有丝毫的客气。私印宝钞席卷天下财富,致使大明立国十几年了,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穷的跟土哈哈似的,就只肥了他们自己。 这些人妇孺的确是可怜,但是难道元末时候的天下百姓就不可怜?到现在大明都还有百姓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难道就不可怜? 这些妇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些事情,但是试问那些从大明席卷走的财富,他们享受没有? 方孝孺见韩度态度坚决,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在北航的路途当中,翟远显露出了他与众不同的重要性出来。沿途靠岸的时候,几乎都能够遇到当地的殷地安人,显然这些人是遍布了整个大陆的。 不是所有的殷地安人对于外来人的态度,都像是翟远的部族那么友好的。有些殷地安人在发现了韩度等人之后,甚至招呼都不打,就想要攻击他们。甚至还在大意之下,被这些殷地安人给偷袭,伤到了水师将士。 韩度脸色铁青的看着躺在地上浑身僵硬脸色煞白嘴唇发黑的水师士卒,这士卒不过二十多岁,跟着韩度一路不远几万里来到这里,没有死在狂风巨浪的天威之下,竟然倒在了这里。 刚才这士卒不过是因为吃了饭之后,尿意来袭想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结果就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毒刺给钉在脖子上,这毒刺的毒性极为猛烈,不过短短盏茶功夫就口吐白沫倒地气绝身亡,连随军的郎中都来不及抢救。 翟远将毒刺从士卒脖子上拔了下来,递到韩度面前说道:“侯爷,这是一种本身就带着很厉害毒药的树木,在我的部族里面也有,通常我的族人都是拿这个东西来狩猎猛兽。” 韩度撇了一眼,便知道这恐怕就是十辈子只闻其名,没有见过的毒箭木。 倒是方孝孺从翟远手里拿过来看了看,一根普通的树枝上面绑着一小节尖锐的木刺,木刺上还沾着淡淡的黑色血液。 “这东西很毒?” 韩度见方孝孺没有把这东西当回事,连忙回了一句:“真正的见血封喉。” 方孝孺被韩度的话给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将其扔掉。见血封喉,这是文人用来形容毒药猛烈的话,在方孝孺的印象当中,几乎没有上面毒物能够真正做到见血封喉。即便是大名鼎鼎的砒*霜、鹤顶红之类的,都不可能做到见血封喉。 但是现在韩度却着重说了,这东西能够真正的见血封喉,方孝孺不由得不怕。不敢置信的看向韩度,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韩度沉凝着点点头,指了指尖端的那一节木刺。解释道:“这叫毒箭木,别看这么细小的一点,这树木自带的汁液对于人来说是致命毒药,这么一点就能够要了人的命。” “这东西这么危险,还是小心收起来吧。”方孝孺说完,将树枝递给身后的水师士卒。 士卒听到连侯爷都说这东西危险,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将尖端的木刺解开取下。 韩度神色黑黑的看着眼前的丛林,刚才这个士卒惨叫着倒下之后,眼前的丛林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丝毫的动静,显然对方还潜伏在这里并没有离开。 这是想要继续偷袭,将自己等人全部吃下吗?韩度嘴角噙着冷笑,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翟远见大明水师死了人,他的脸色也不好。这些日子他的汉话说的越来越流利,在船上和水师将士混成了一片。现在看到有人死在这里,自然物伤其类伤感起来。 不过,他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和韩度说道:“侯爷,那些人应该还没有离开,让我前去和他们沟通看看。” 韩度立刻挥手,止住了翟远,冷笑着说道:“不用,既然人家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朝咱们下死手,显然是没有想过和咱沟通。你上去不仅不会有丝毫的作用,反而会将你给陷入到危险当中。” “不就是杀人吗?本侯也会。来人!” “末将在。”蒋明立刻在韩度身边俯身跪下。 正文 一千八十五章 食人族 韩度没有理会翟远,立刻下令道:“所有人着铁甲上前,既然对方要战,那就战。格杀勿论!” 翟远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方孝孺伸手给拉住。看着翟远不明所以的目光,方孝孺笑着解释道:“大明不会主动惹事,但是既然被人惹到了,那也绝对不会怕事。你就不要再劝了,大明的将士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翟远看着往日温文尔雅的方孝孺,不知道以往一向宽宏大量的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冷厉的话来。他顿时觉得自己对大明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不过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刚才方孝孺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没来由的感觉道一阵温暖之意。 “得令。”蒋明立刻起身指挥着水师将士换上铁甲,不仅如此,他还让人在里面穿了层皮甲。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靠着毒刺张狂,那水师将士当然要把防护做到极致。那东西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完全就是一无是处,别说是铁甲了,就连皮甲都不一定能够射穿。 水师将士自从有了左轮的强大火力之后,几乎就没有披挂过战甲,现在猛然穿上,还有几分不怎么习惯。 几百将士很快便将铁甲全都换上,几百个浑身铁甲的人往前面一站,就给人一种钢铁洪流般的感觉。凶猛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静,就好似连空气都被凝固住。 “上。”蒋明猛然一挥手,一马当先穿着沉重的铁甲走在前面。一路行进之间,完全五十了丛林的各种树木枝桠,就这么如同坦克一样直接碾压进去。 翟远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铁甲,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铁甲在丛林当中的作用。 随着大明将士的步步逼近,那些潜伏在丛林当中的人感到的压力就越来越大。他们现在要么继续潜伏下去,直到被大明将士找到杀死,要么就奋起一搏,希望临死拉个垫背的。至于说转身逃走,这些人没有想过,在这一片地方只有别的殷地安人怕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怕过那些殷地安人? 蒋明走在最前面,没有去顾及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反正只要不是踩到坑里他都不在乎。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万分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就连耳朵也支棱起来,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一道灰色虚影从左前方飞射过来,蒋明连忙侧身躲避,灰色虚影从蒋明的手臂旁边擦过。蒋明下意识的抬手,朝着虚影飞射过来的地方就是一枪。 “砰~” “啊~”一声惨叫响起,还没有几息功夫,声音就飞速的低沉下去,直到再也没有丝毫声音传出,显然是活不成了。 蒋明冷冷一笑,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和大明作对,找死! 战端一开,顿时就有十几道灰色虚影从前面激射过来,大明将士这边有人反应及时躲避开了。有人反应不及,没有躲开。 不过即便是躲避不及也没有关系,箭枝射到铁甲上,只发出叮的一声,便掉落在地上,带毒的尖刺在铁甲上碰的粉碎。 “砰~砰~砰......” 韩度静静的站在后面,听着前方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惨叫声,以及弥漫起的股股青烟,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丛林里的动静仅仅热闹了一阵,还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很快又变得安静了。 蒋明返回到韩度面前,刚刚抱拳一礼,还没有说话。 韩度便语气平静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回侯爷,有十几个人,都被末将清理干净了。”蒋明语气轻松的回道。 韩度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看着陆陆续续回来的水师将士,说道:“准备一下,咱们上船离开。” “是。”死了一个人,但是韩度却让对方用十几条人命来还。虽然说性命无价,但是韩度的做法却还是得到了将士们一致的认同。 人都死了,只能算他倒霉,侯爷能够为他报仇,让对方用十几条人命来偿还已经足够了。 就在韩度都打算休整一下便离开的时候,丛林里面顿时隐隐约约的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 蒋明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警戒。 韩度站起来转身朝着丛林看去,只见原本静止不动的丛林,树木开始慢慢震动起来。 “喔......嚯......嚯......”阵阵怪响传来,蒋明带着将士巨盾堵在前面。 树木的震动越来越猛烈,到了最后甚至韩度眼前的正片丛林的树木都开始震动起来。而呼喝声也是此起彼伏,越来越大。 没过多久,韩度就看到无数的人从丛林里面钻了出来,很快就来到面前不到十丈远的位置停下,和自己对峙起来。 对面的人群分开,一些人抬着一个个死人来到面前,将死尸一个个放下。为首一人装束和翟远的酋长父亲差不多,都带着一个巨大的鹰羽冠。手里拿着一根黄金手杖,正在抬手指着韩度这边,厉声质问着什么。 韩度没有想过要和这些人解释什么,面无表情的侧头看了蒋明一眼。见蒋明微微点头,便又回过头去。说道:“戒备,一旦对方有不轨的举动,就直接给本侯杀。” “是。” 对方的酋长说了一通,见韩度这边连点反应都没有,顿时大怒起来。举起黄金手杖朝着天上,嘴里不断的念叨一番。 之后,猛然将手杖挥下来,指着韩度等人,顿时爆喝着下令。其他人得到命令,顿时呼喝声四起,举着长矛和简易的弓箭朝着韩度等人冲过来。 他们的弓箭的确是太简易了,在韩度眼中完全就是一根手指粗的木条,两端绑了一条细绳罢了。 以为自己人少,就吃定自己了?韩度脸上露出冷笑。 蒋明见到对方密密麻麻的朝着这边冲杀过来,即便是用左轮,恐怕打光了子弹也不能阻止对方的冲锋。立刻喝道:“用震天雷!” 随着蒋明一声令下,前面的将士用钢盾护住自己,伸手就将腰间的震天雷给抓了下来。火折子点燃之后,看准位置猛然扔了出去。 翟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顿时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对面的殷地安人也不知道大明这边扔出的是什么东西,他们看到这东西在半空中还在不断的冒烟,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瞬间震天雷飞过一些殷地安人的头顶,砸到有些人的脸上,还没有来得及等他们惨叫出声,一团团火光便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爆开。 “轰~轰~轰~” 冲在前面的人瞬间就在火光当中消失的干干净净,大量的人一片片倒下,有些倒下就再也没有丝毫动静,有些则在地上翻滚着哀嚎。 翟远被巨大的轰鸣给吓了一跳,但是更加让人震惊莫名的是大明人手里这东西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原本他以为左轮就是大明人最厉害的武器了,但是现在却看到了更加厉害的。 远处的酋长也被这巨大的声响给吓了一跳,更加让他感到恼怒的是,对方竟然轻易而举的就杀了他那么多的族人。即便是一向无法无天的他,心里都不由得冒出一股惧怕的情绪出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他退缩,即便是对方再厉害,他都只有继续派人上前希望能够靠着人多杀死对方。要是他现在退缩了,他这个酋长恐怕都不能够再服众,也就做到头了。 黄金权杖再次指天绕了几圈,朝着韩度猛然一指。 蒋明见到对方还敢一如既往的密密麻麻的冲杀过来,再次挥手扔出一排排的震天雷。巨大的火光爆闪轰鸣当中,殷地安人死伤无数。见此,蒋明挥手带着人马主动冲杀上前。 左轮收起,手里握着钢刀。对于人群密集的地方,就扔一颗震天雷过去,瞬间清理出一大片。对于受伤在地上哀嚎的人,则手里的钢刀翻飞,一刀刀将所有人全部结果。 殷地安人也不傻,面对魔神一样的攻击手段,他们的箭矢又对水师将士造不成伤害。仅仅是冲了三次之后,便一个个的畏首畏尾起来,哪怕是酋长在不断的呼喝,都不敢贸然上前了。 不过,他们却也不敢就此退走,就这么聚集在酋长周围,进退维艰。 蒋明带着人冲到酋长面前,看着聚集起来的人冷笑几声。这些人真是不记打,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竟然还敢聚集在一起,这不是方便消灭他们吗? 既然对方都如此盛情了,蒋明若是不成全他们,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心意? 酋长正在恼怒他的族人竟然如此胆小,他不断的呼喝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朝着外面看去,陡然看到对面的魔神正在面露冷笑,随后就看着对方再次扔出满天空的黑点。 “#¥%@......” 酋长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无数爆炸出的火光给淹没。酋长一死,其他人幸存的人再无半点顾及,一个个转头就朝着丛林深处逃跑,连回头看大明水师一眼都不敢。在他们的眼里,这些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天神派来惩罚他们的侍卫。 蒋明趁此机会痛打落水狗,接连追杀了数里,见实在是追不上了,才悻悻地返回。紧接着便开始清理战场,将所有受伤的土著都给杀掉。 战斗结束,韩度才慢慢走进战场。刚才还郁郁葱葱的丛林,现在却变成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变得坑坑洼洼。 翟远跟在韩度的身边,脸色沉凝的仔细看着地上的死尸。片刻之后,朝凑近韩度耳边说道:“侯爷,这些人好似......” “怎么了?”韩度顿住脚步,回头看向翟远。 翟远眉头皱起,面对韩度询问的目光,咬咬牙说道:“在这大陆上,不是所有人的人都和我的部族一样种粮食的。” “还有人不种粮食?那他们靠什么生存,打猎吗?”韩度有些好奇,不过也没有多想。毕竟生存嘛,又不是只有种粮食才能够生存,打猎也是可以的。这美洲大陆上,野牛之类的多不胜数,即便是打猎也是可以生活的。 翟远轻轻摇头,“他们也不靠打猎。” 韩度闻言顿时奇怪了,既不种粮食,又不打猎,那他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翟远深吸口气,看着韩度的目光郑重说道:“他们吃人。” “什么?吃人!”方孝孺闻言眼睛瞪得老大,瞬间暴怒。 吃人,这在大明的历史上重来都禁忌中的禁忌。一旦发现有人吃人,那是要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斩尽杀绝的。哪怕是战场上,一旦有人吃人,那破城之后,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将吃人的人杀光,绝不收兵。 这是人神共愤的事情,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听到。 韩度被翟远这么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些应该就是传说当中的食人族。难怪这些人如此的狂妄,根本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攻击自己。或许在这些人食人族眼里,自己也只不过是他们口中的一盘菜吧? 方孝孺顿时暴怒起来,朝着韩度厉声道:“韩度,这些恶鬼,不杀光他们,还在等什么?” 翟远这种部族和这些食人族也是深仇大恨,毕竟这些食人族的目标就是他们,想要无冤无仇都不可能。 韩度皱眉想了一下,立刻回头朝着蒋明下令道:“你听到了?集结人马,追上去。看看这些人的老巢在哪里,最好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蒋明久经战阵,对于吃人的行为也是深恶痛绝,得了韩度的令之后连忙就下去整军备战。 顺着食人族逃走的痕迹,韩度跟在蒋明的后面。丛林中的一处洼地,周围的树木完全不砍伐一空,密密麻麻的木头屋子杂乱无章的矗立在洼地里面。周围连木头的栅栏都没有,显然这些人食人族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人胆敢来到这里攻击他们。 正文 一千八十六章 时间来不及 韩度几人刚刚走进洼地,就纷纷皱起眉头。他们看到了什么?野蛮、杀戮......一个个殷地安人被像是牛羊一样挂在尖锐的木头架子上,有的已经只剩下零零白骨,有的还剩下一些残躯断臂,而有的则手心被见此穿透挂在上面,还在止不住的哀嚎。这其中不仅仅只是有着男人,而是男女老少都有。在一出很大的木屋里面,韩度还看到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婴儿头骨。 韩度没有见过炼狱是什么样子,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就是。 “杀!斩尽杀绝,一个不留......”韩度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下了最血腥的屠杀令。 不管是方孝孺,还是翟远都没有出声阻拦韩度。反而觉得不如此,不能够发泄他们心中的怒气。 蒋明带着水师将士,整整屠杀了三日,才将所有人食人部族屠杀干净。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孩子,都被杀的一个不留。或许有人还会同情孩子,但是韩度没有办法同情。因为他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有孩子在拿着刀子,不顾那些人的哀嚎割那些挂在木架子上的人的肉。一边割,还一边放进嘴里,脸色上露出嘻嘻哈哈的笑容,咧嘴暴露出的牙齿缝隙里面全都是暗红色的血液。 韩度虽然对这些食人族极度的愤恨,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但是对于他们所拥有的黄金,还是报以宽容的态度的。毕竟有句话说的好嘛,有罪的是人,而不是物品。黄金就是物品,显然是无罪的。而且这些食人族拥有的黄金还很多,毕竟是强盗类的族群。 韩度花了三天时间,将整个食人族给洗劫一空,无数的黄金被搬到船上。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宝石,其中韩度还发现了些钻石原石。其中有些个头大的,还被简单的打磨过,在阳光的照耀下还能够看到点点的彩光。 船队继续沿着海岸线北上,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殷地安人部族。这些人韩度都让翟远先上前分辨一番,不过都没有再遇到过食人族。韩度也没有再大开杀戒,而是本着和善的姿态与这些人交换些东西。 水师带着的东西,无论是铁甲、精钢长刀、布匹、丝绸、玻璃等等都是难得的好东西,随便一点就可以和殷地安人换取黄金宝石。连银子现在都不被韩度放在眼里,根本不会同意殷地安人拿银子来交换。 这一路交换下来,还真让韩度弄到了不少的好东西。 而且,翟远也没有闲着。他在和其他殷地安人交换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如何与其他人交流的,反正到了最后他竟然还拐带了几个部族的人,愿意跟随他一起前往大明。 翟远跑来找韩度,希望能够将这些人带上。 韩度一脸为难的看着他,着小子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他以为带个人就像是带箱金子那么容易吗?要知道这可都是一张张的嘴啊,需要吃喝拉撒的。 即便是带黄金都不是很容易,虽然黄金不需要吃喝拉撒,但是黄金也是有着重量的。大海之上每一分载重都显得弥足珍贵,人、大炮、弹药、粮食、淡水,那一样不需要消耗载重?尤其是淡水和粮食,若是出海准备不足,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所以韩度每次出海,哪怕是宁愿少带一点弹药,也要带上一倍一上的粮食和淡水。正是因为有着这一份谨慎,这一次才能够活着穿越茫茫大海。要不然,早就在遇到暴雨之前,所有人都被活活渴死了。 现在翟远想要韩度带人回大明,人一多,带的物资就会相应的减少,因为要把载重分配给这些人。物资减少,但是消耗的物资却在增大。这一去一回对船队的压力就会增大,韩度自然不愿意带这些人回去。 见韩度沉着脸没有说话,翟远将目光转向他的先生,希望先生能够帮他们说几句话。 方孝孺见了,沉吟一番朝韩度说道:“前元万国来朝,皇上立国之后对此一直都记挂着。为了能够让番邦来朝,还不止一次下旨各帮。可是到现在为止,来大明朝贡的番邦也不多。你完全可以将他们带回去,就当作是番邦朝贡。皇上一高兴了,肯定会给你记上一个大功。” 韩度才不管什么功劳不功劳,对于方孝孺的话,还是有着疑虑:“你也说了,那是番邦才能朝贡,但是这些人也就是个部族而已,如何算得上番邦?别带回去了,引入笑话,那倒是功劳没捞到,反而是有过了。” 这些都是一个个的小部族,怎么能够和番国相比? 翟远听了,连忙插话道:“侯爷,小人等的部族的确是不大,和大明几千万百姓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但是在这大地深处,也是有着百万族人的强大部族的。” 百万族人的确是勉勉强强算得上一个番国,但是韩度现在不是想要和翟远讨论大地深处的强大部族的事情。 方孝孺淡淡的笑了笑,肯定的说道:“不会的。且不说皇上未必会舍得罚你,就算是有人以此弹劾你,那这些殷地安人还有可能是殷商遗民,和咱们是同属一脉呢。你这将他们带回大明认祖归宗,总算是大功一件吧?” 韩度咂摸两下,觉得也是。以老朱的好大喜功,自己若是能够将这些人带回去,让老朱高兴了,说不定还会给自己一点好脸色。 最后,韩度两手一拍,决定将这些人带回大明。而且理由还是,万里之外的番邦折服于大明的威名,想要朝贺大明。 船队继续北上,在一处海边停留,正在和当地的殷地安人交换的时候。随军的郎中忽然拿着一个东西满脸兴奋的跑过来。 “侯爷,快看这是什么?” 韩度和方孝孺两人的眼神都看向郎中手里拿着的东西。 “这是,萝卜?” 方孝孺也微微点头,这东西又白又嫩,有婴儿手腕粗细,虽然小了一点,也长了一点,但是无论他怎么看,这东西都像是萝卜。 “什么萝卜?”郎中脸色顿时有些恼怒,连忙说道:“这是人参!” 韩度顿时摇头笑了起来,“你要说它的萝卜我还信,人参?百年以上的人参也不过是筷子粗细,像你这样粗的,难道还是万年人参?”这是现实世界,又不是玄幻世界,人参动不动就是万年、十万年以上,甚至还有百万年的。 实际上,人参的寿命也就一二百年,通常都只存在几十年左右就会被人给挖了。能够有百年以上的人参,那就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侯爷请相信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它什么能够长这么大,但是小人测过它的药性了,和人参一模一样。” 测试药性这个,韩度不懂,不过看着郎中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韩度招招手,让其他几个郎中全都过来。 “侯爷~”几人来到韩度面前躬身问候。 “你们来的正好,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人参。”韩度朝着郎中手上的萝卜一指。 几人也是相熟,听到了韩度的话,连忙就地拿出工具,开始测试其药性起来。 顿饭功夫之后,为首一个郎中上前朝着韩度说道:“回侯爷,经过小人等的反复测试,这东西就是人参。” 韩度闻言顿时惊讶的问道:“你确定是人参?你有见过这么大的人参?” 为首的郎中也是苦着脸笑了笑,说道:“原本小人也是不信,可是经过小人等的反复测试,这东西的药性和人参几乎是一模一样。这要不是人参,那小人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啊。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大,那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几位郎中的一致认同,韩度也不得不认可了他们的看法。难道这东西真的是人参?毕竟一个人可能会看错,但是这么几个人总不能够人人都看错吧? 韩度拿在手里看了几眼,然后将其递给了同样也是一脸好奇的方孝孺。 方孝孺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疑惑问道:“这东西真是人参?怎么这么大?” 面对方孝孺的目光,韩度两手一摊耸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或许是气候不同吧,对了,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韩度忽然转头朝发现人参的郎中问道。 郎中见侯爷认可,连忙高兴的转身朝着一个方向一指,说道:“就是在那里,小人路过的时候,在地上发现了一堆人参苗。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挖了一个出来看看,没有想到,竟然还真的是人参。” “等等,你说一堆?难道这东西不是一株,而是有很多?”方孝孺顿时觉察到了郎中话里的意思,连忙问道。 郎中连忙说道:“是啊,就在那边,很大的一片呢。说实话,要不是我好奇测了测药性,我也不信这东西会是人参。话说这人参哪里有像杂草一样,长的一片一片的?” “走,过去看看。”韩度顿时好奇心大盛。 郎中将韩度等人带到这里,地上还有一处刚刚挖掘过的地方,旁边还有着郎中扔下的人参枝叶。 韩度俯身将被郎中丢掉的枝叶捡起,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的确是和人参的一模一样没错。 见方孝孺好奇,便顺手将枝叶递给了他。 韩度默然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这一片人参苗,这些东西的确是和人参长的一模一样,难道这些都是? 韩度挥挥手,朝着几位郎中吩咐道:“把这些都挖起来看看,是不是都是人参。” “好嘞,侯爷。”几个郎中连忙回道。 挖人参这种事情,还是他们这些郎中拿手。这里的人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完好无损的将人参从泥土里挖出来,要是换成水师的将士,那就是在暴殄天物了。 挖出来的人参要保证品相完好,然后再晒干保存起来。这是第一次韩度看到晒人参如同在晒萝卜,晒干的人参被一箱一箱的装起来。 几个郎中挖人参完全就挖疯了,装了几大箱他们都还不满足,还想要继续找地方挖。并且一脸坚定的说道:“侯爷,既然这里有这么的人参,那没有道理其他地方没有。侯爷容小人等几日,再挖一点就收手如何?” 韩度无奈的看着几人,说道:“这已经是你们挖的第三个地方了,每次都是让本侯容你们几日,本侯这都容你们多少时日了?” “嘿嘿,这......”为首的郎中也知道自己理亏,谄笑两声不好说话。 韩度摇摇头,看着几人说道:“本侯知道,你们挖了一辈子草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片一片挖人参的。但是你们也要适可而止啊,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 见几人默不作声,韩度继续叹声道:“咱们是要回去的,要不,你们留下来继续挖,爱挖多少挖多少,本侯带着其他人先回去?” 几个郎中被韩度的话给逼迫到了墙角,只能够无奈的点头答应。恋恋不舍的看了远处的青山一眼,脑子里面在畅想着山里面大片大片的人参。生长在那里千万年,没有人采摘。 船队继续北上。 虽然说方孝孺需要教导后来的殷地安人学习汉字,但是毕竟有着翟远这个首席大弟子在啊。虽然翟远现在需要学习的东西都很多,但是让他去教一下其他殷地安人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而已由于翟远原本的语言就和那些其他殷地安人的很是类似,他们之间的沟通交流要不方孝孺都还要好上一些。这教导其他殷地安人识字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海上的航行是极其无聊的,尤其是在驶入深海的时候,前后左右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海水,极度容易让人产生出厌倦的情绪。现在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还能够看到沿途的高山平原之类的风景。 迎着咧咧海风,韩度和方孝孺、蒋明两人坐在船首上以水代酒小酌。 蒋明是完全不能够理解文人的这种雅趣的,在他看了水就是水,酒就是酒。就算是把水的滋味咂摸一百八十遍,它也变不成酒。 不过谁让他在三人当中身份最低呢?韩度和方孝孺喜欢,自然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不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他都得小心翼翼的陪着。 方孝孺端着一小杯水,看着从右侧升到半空中的太阳,迟疑了一下,不解的朝韩度问道:“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韩度笑着看了方孝孺一眼,心道:你要是真的不想说,那你就不会这么问。那既然你都问了,难道我还能够不让你说不成? “咱们之间什么交情?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听着呢。” 方孝孺轻轻地将手里的杯子放下,疑惑的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要回去,可是你一直往北走,难道咱们就能够回去了吗?为何咱们不按照原路返回?” 韩度看了方孝孺一眼,笑着说道:“原来返回?难道你不知道原路返回有多么凶险吗?难道你还想要再经历一次九死一生?” 想到穿越大海的经历,以方孝孺的养气功夫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当然也是不想再经历一遍。 韩度想了一下,拿过来一个杯子和两个盖子做演示,指着说道:“这个杯子就相当于是大海,这个是大明,这个是咱们现在的位置,大明和咱们现在是隔海相望。咱们要想回到大明,无非不过两个办法,一个就是直接横穿大海,这条路咱们走过一次,反正我是再也不想走第二次。另外一个就是沿着这里北上,转过来慢慢回到大明。” 方孝孺看了韩度的手势两眼,疑惑的问道:“难道北上就不用横穿大海了?” “不用,”韩度笑了笑,指着最北端的位置说道:“这里的大地是相连在一起的,虽然非常的冷,咱们也难以从这里穿过。不过在它的下方位置,这里是一片岛屿群,就和南洋差不多。咱们从这里经过,完全不用担心淡水的问题。” 方孝孺这才点点头,明白了韩度的打算。能够随时补充淡水,这风险就要比横穿大海好很多了。 这条路的安全性,可远超来的那条路。 船队就这么一停一动走着,一日,韩度都还在船舱里补觉,迷迷糊糊之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过来。 韩度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方孝孺站在面前,不解的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方孝孺连忙上前将韩度强行拉起来,就要出门,“快走,我带你去瞧瞧。” “哎~哎~哎......究竟出了什么事了?这就算是再急,你也先让我把衣衫穿上啊......”韩度被方孝孺给拉的有些踉踉跄跄,连忙一把将衣衫抓在手里。 来到下层船舱,韩度一下去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里面。其中一个士卒正被所有人围着,脸上带着悲切。 “怎么了?”韩度脸色顿然不好起来,沉声问道。心里想着,不会是这小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吧? 正文 一千八十七章 韩度的犹豫 被围住的士卒见到韩度,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说道:“侯爷,咱们带的种子坏了。” “坏了?什么坏了?”韩度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士卒只好抬手指着箱子里面,说道:“今日小人来的时候,忽然看到缝隙里面冒出一点叶子出来。打开箱子一看,这些种子果然全都发了芽长满了叶子。” 种子发芽长叶子就是坏了吗?当然是坏了啊,至少在众人眼中是这样。这就好比是稻谷,晒干好好保存起来的时候,放上三五年都没有问题。但是只要稻谷一旦受潮发芽,那就完犊子啦。 在众人眼里,既然都是种子,稻谷种子发芽就完蛋了,这些种子发芽自然也不例外。 韩度伸手拿来一个红薯起来,果然看到表皮上每一处凹陷的地方,都长了三五跟嫩芽,长长的嫩芽顶端还顶着一两张淡绿的叶子。 “这个不是坏了。”韩度看了众人一眼,神色淡淡的说道。 “侯爷说的是真的吗?这个真的没坏?”士卒对这红薯的好坏最为关系,连忙问道。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他只是第一个发现的而已,但是他心里却总有一种负罪感。自欺欺人的想到,若是他没有发现,岂不是种子就没坏? 韩度也正是因为看出了他神色当中的负罪感,才直接说没坏的。 “当然,本侯的话你都不信?”韩度随手将红薯扔进箱子里,淡定的说道。 士卒哪里敢不信韩度的话?连忙躬身点头说道:“信,小人相信侯爷的话。侯爷说没坏,那就是没坏,这就好了,刚才真是吓死小人了。” 韩度见状微笑了一下,转头抬步走上台阶,离开了这里。 方孝孺见到韩度脸色有异色,知道事情恐怕没有韩度说的那么简单,便连忙跟着韩度上去。 来到韩度屋子里面,方孝孺反手就将门给关上。 看着坐在地上的韩度,沉声说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说了吗?” 韩度尴尬的笑了一下,随后又坦然面对方孝孺,叹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难道那些种子真的坏了?”方孝孺听着韩度的话,心里都是一惊。他深知这些种子对于大明百姓是何等的重要,他们为了这些种子,甚至连黄金都没有多换,就是为了将这些种子带回去。现在种子坏了,对于方孝孺来说完全不吝于晴天霹雳。 韩度摇摇头,否认道:“现在还没坏,不过若是再不处理的话,也快了。” 前半句话让方孝孺提起的心放下,后半句又让他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苦笑一声,说道:“这些东西发了芽,就必须要种到土里去,否则时间一长也会彻底烂掉。” 方孝孺顿时明白为什么韩度会脸露苦笑了,这要是大明,那自然就简单了,直接种到土里便是。可是现在是在船上,哪里去找土地将这些东西种下? “那要不,咱们停船,先将这些东西保住了再说?” 韩度豁然抬头看着方孝孺,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样子,韩度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下船将这些粮食种下,等到收获了之后再起程回航?” “那你现在有更好的办法吗?”方孝孺也知道他的建议有些荒诞,可是这总比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粮食全部烂掉好吧? “还别说,你这倒也是个办法。可是咱们该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要在这里白白耗上大半年?”韩度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方孝孺的想法,自己已经出来一年多了,若是还要在这里耽搁上大半年,那等到自己回到大明的时候,恐怕三年都过去了。 出来一次就是三年,说不定安庆都会以为自己死在了海上,整日以泪洗面呢。就现在韩度都是归心似箭,巴不得瞬间回到大明,哪里会愿意继续在这里逗留? 方孝孺听了韩度的话,顿时一屁股坐下。既然韩度不同意,那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韩度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方孝孺见了,顿时惊喜的说道:“你有办法了?” 韩度是笑非笑的点点头,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方孝孺哪里管那么多,听到韩度有办法,他便连忙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耐心的和方孝孺解释道:“其实咱们也不一定非要下船才能够将这些粮食种在土里,咱们用一些箱子装上泥土,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两尺厚,也是一样可以种这些东西的。” “这样行吗?”方孝孺第一次听说还可以如此种植粮食,有些疑惑的问道。 韩度重重点头,说道:“行肯定是行的,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咱们就需要搬运大量的泥土上船。如此一来,船只的载重恐怕就是个极大的问题。” 方孝孺闻言也下意识的点点头,赞同韩度的说法。泥土的重量可是不轻,既然要在船上种植那些东西,需要的泥土自然不在少数。泥土一多,自然就要占据船只大量的载重。 解决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少种点,这样需要的泥土自然就大为减少,船只可以承受。但是如此的话,那能够带回大明的种子必然也一样大大减少。而每多一斤粮种,大明百姓就能够早一日种上这样的粮食。 显然,不到万不得已,无论是韩度,还是方孝孺都不会选择舍弃粮种的。 既然不能够减少粮食,那就只能够减少载重。 方孝孺沉吟一番,最后说道:“你那战船上,密密麻麻的大炮,一门就是几百斤,不如将之弃了吧。” 韩度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然后笑着说道:“你可不要和我开玩笑,咱们能不能够顺利回去,还要指望着这些大炮呢。别看现在的海上是一片风平浪静。但是咱们这段路的最后一段,可是要折返往南的。倭国是咱们的必经之地,若是没有了大炮,还不被那些倭寇给撕了吃了?” “哦?是这样?”方孝孺还真不知道这回去的路线究竟怎么走,但是既然被韩度这么一说,放弃大炮的心思却再也没有了。 韩度沉闷着点点头。 “这样舍不得,那样也舍不得,那你说该怎么办?”方孝孺两手一摊,示意他是没有办法了,现在就只能看韩度的想法。 韩度沉吟一下,慢慢抬起头看着方孝孺说道:“这船上,还有人呢。” “人?你什么意思!”方孝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船队上的人不少,有水师将士,也有一些殷地安人,还有那些俘虏。方孝孺不用想都能够猜到,韩度指的肯定是那些俘虏。那些俘虏有上千人,若是能够全部清空,自然可以留出足够栽种粮食。 而既然是那些俘虏,那韩度的意思恐怕就不太美妙。 果然,韩度没有理会方孝孺的瞬间大变的神色,沉声说道:“这些人本来就是罪大恶极,哪怕是他们回到大明,也是死路一条。原本我将他们带回去,也只不过是为了明正典刑,既然现在咱无力将他们抓回去,拿在这里将他们全部除决,不也是一样?” 方孝孺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沉声说道:“那可是一千多条人命,而且大多都是妇孺,你就能够下得去手?” 说实话,韩度还真下不去手。原本韩度就没有想过要亲手处决这些人,想着将他们带回大明交给老朱。 反正老朱收下,有的是愿意干这种脏活的人。 但是现在因为突如其来的需要,韩度又不可能将这些人继续带回大明。相比起他们,韩度觉得将粮食带回大明要更加重要一些。 方孝孺见韩度脸色有所缓和,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那些只是妇孺,你又何必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呢?就在这里放他们下船吧。” 韩度徒然的坐起身来,叹声道:“你以为将他们放下船,他们就能活吗?” 见方孝孺神色当中带着不解,韩度抬手揉揉额头说道:“你也知道他们大多数都是妇孺,一旦让他们下船,你敢保证当地的土著不会攻击他们?你可是看到过食人族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若是这旁边也有一个食人族的话,他们的下场恐怕会更加的凄惨。” 方孝孺被韩度提起食人族的那一幕,心里都还禁不住的有些发寒。吃人他只是从史书上看过而已,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那副地狱般的景象。方孝孺顿时陷入沉思,韩度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一群妇孺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些丧失人性的食人族对手。 韩度和方孝孺商议了一番,却谁也没有说服谁。 不过韩度还是命船队靠岸,伐木做成匣子,填上土,用来种植红薯和土豆。玉米晒干了之后耐存放,因此并没有出现发芽的迹象。 听说这样就能够种粮食,水师将士纷纷露出不信的神色。在他们看来,种粮食是需要土地的,这木匣子里面虽然有泥土,但是和土地差的太远,怎么肯能种活粮食? 可是在他们按照韩度吩咐的方法将红薯和削下来的土豆嫩芽埋进土里之后,没过几天竟然真的有嫩芽从土里冒出来了,而长势还很好。 水师士卒里面也不乏弄人出身的,他们见侯爷这样都能够种出来粮食,简直就是对韩度惊为天人。一个个跃跃欲试,主动侍弄起庄稼来。 由于韩度带着的红薯和土豆都很多,现在既然要种,那自然需要大量的木匣子。很快在水师士卒的努力中,整整八艘大船上面只要是有空余的地方,都被放上了木匣子,种上了粮食。 这几日,方孝孺一直都没有放弃规劝韩度。 “难道你真的要将他们全都杀掉?”方孝孺的目光落到海岸上,正在努力伐木造匣子培土的那些俘虏。男人合力砍伐树木,并且将木头锯成一片片的木板,女人帮着将木板镶起来,做成一个个木匣子。就连那些孩童都没有闲着,稚嫩的小手将地上的泥土捧起来,放进木匣子里面,再用力的慢慢压平。 韩度没好气的瞪了方孝孺一眼,沉声问道:“你知道不知道,私放朝廷钦犯,该当何罪?” 方孝孺眼睛露出狡黠之色,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怎么能够说你私放钦犯呢?明明是咱们的船只无能为力啊。咱们带了这些人,就不可能将这些种粮带回去,我想孰轻孰重,皇上是能够理解的。” 韩度神色古怪的看了方孝孺一眼,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老朱要是知道理解两个字怎么写,他也不至于让百官害怕成这个样子。 不过方孝孺有句话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对这上千妇孺下不了手。若是沙场征战,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韩度杀数万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要对这一千多手无寸铁的女人孩子下手,韩度还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心。 ‘死就死吧,’韩度暗暗咬牙,决定放这些妇孺一马。 不过即便是放,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就将这些妇孺丢在这里。正如韩度说的那样,如果只将他们留下,那等待他们的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就算是这附近没有食人族,那女人对于土著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资源。不用想就能够猜到,这里的土著肯定会打他们的注意。 因此,想要这些妇孺在这里存活下去,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武力保护他们。而沈家的这些男丁,韩度是不可能将他们也放了,一定要将男丁带回大明。 于是,韩度便将所有人妇孺和水师将士都集中起来。 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沈家女人和孩子,韩度迈出一步,气沉丹田喝道:“都认识本侯吧?” 女人看向韩度的眼神带着恐惧,而孩子看向韩度的目光却带着好奇。不过,显然他们是认识韩度的。 一个三十许的妇人脚步娉婷的走了出来,从她的走路的仪态来看,这位的身份肯定非同寻常。 妇人走到韩度面前六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躬身朝着韩度福了一礼,“妾身拜见侯爷。” 韩度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理会他,抬头朝着所有人说道:“认得就好。本侯实话告诉你们,本侯的船坐不下你们了,也就不能够将你们带回大明。” 韩度的话音一落,妇孺当中大多数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甚至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也有少数聪明的人和妇人一样脸色顿时一变,不能够将他们带回大明,他们的下场无非不过就是要么被全部斩尽杀绝,要么就是被抛弃在这里。无论哪一种,对于他们这些妇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妇人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朝着韩度直挺挺跪下,哀求道:“求侯爷救命。” “你们是朝廷钦犯,本侯拼什么要救你们?”韩度神色冷厉,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的妇人。 妇人不惊反喜,韩度语气的冷厉并没有吓住她。她知道,如果韩度是真的想要对他们动手的话,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和他们废话。现在既然韩度没有直接动手,那就意味着事情有得谈。连忙说道:“妾身不敢求侯爷救命,只求侯爷可怜可怜孩子,给孩子一条生路。” 这些妇孺当中的孩子,大的才十来岁,小的才六七岁,若是没有大人的照顾,这些孩子哪里会有生路?给了孩子一条生路,不也就是给了他们这些人一条生路嘛。 韩度的脸色好些,看着眼前的妇人,沉声说道:“沈家罪孽深重,凡是沈家的人必须死!” 韩度的话如容一阵数九寒天的北风,瞬间让大多数妇人变了脸色。 可是韩度眼前的妇人脸色却露出一丝笑容。 果然,韩度跟着便语气一转,说道:“当然,若是你们都另嫁他人,那便不算是沈家的人了。孩子也是一样,只要改了姓,便不算是沈家人。” 是沈家人必死无疑,那不是沈家人自然就可以活了。 韩度的话让眼前的妇人脸色露出笑容,再次俯身一拜说道:“多谢侯爷开恩。” 韩度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感谢本侯还太早。” 说罢,转头看向水师将士,说道:“你们有谁愿意留下来的,自己站出来,本侯绝不阻拦。” 一众士卒面面相觑,不明白侯爷是什么意思。 韩度也没有让他们自己去想,直接说道:“愿意留下来的人,可以娶她们。” 原本不知所措的水师士卒,听到韩度的话瞬间躁动起来。 当兵三年,母猪都能够当貂蝉。这些士卒在水师里面,短的也有六七年了,长的更是有十三四年。他们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还有能够成家立业的一日,现在听到韩的话自然是心动不已。 这些妇人虽然一个个蓬头垢面,但是能够成为沈家人的自然不是寻常人。不仅一个个姿色上等,而且还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正文 一千八十八章 纵火 一个四十许的老卒站了出来,朝韩度恭敬一拜道:“侯爷,小人想要留下来。” 韩度侧脸看着他,沉声说道:“你可要想好咯,这里远离大明几万里,你若是留在这里,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大明。” 老卒咧嘴一笑,叹声道:“侯爷,小人老啦,家里的人早就不在了,即便是回去又如何?还不是守着一间屋子,连个人气都没有。这些女子一个个知书达理,一看就是曾经的大家闺秀,小人也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能够给小人生个崽子,教他读书写字就行。” “侯爷,小人不傻。” 看着咧着嘴笑的老卒,韩度无所谓的点点头。原本韩度还以为没有人肯定留下来呢,现在既然有人愿意,韩度自然也是顺其自然。 “你们还有谁想要留下来的?” “侯爷,小人想要留下来,小人从小离家现在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回不回去也就无所谓了......” “小人也愿意,小人父母早亡......” 最后,愿意留下来的人超过了四百人,这大大出乎韩度的意料。韩度这次带领的将士,也就不过两千多人,一下子有四百多人愿意留下,这相当于是瞬间就少了五分之一还多啊。 韩度不仅给他们留下了一批弹药,还将一大半的铁甲钢刀弓箭全都留给了他们。光是有人这样韩度还嫌不够,韩度让翟远将附近的几个大部族的酋长都找来,在一片海滩上弄了些假人和房屋。就在一众酋长不知所措的实话,海面上三艘战船侧身横摆,随着韩度一声令下,百炮齐鸣,巨大的炮声如同雷霆一样轰鸣着滚滚而来。密集的炮弹朝着海滩上砸下,所有的假人和房屋顷刻间被摧枯拉朽,变成漫天飞射的碎片。 所有酋长被这天神般的威力给震惊的无以加复,一句句震爆的声音在他们的心里反复回荡:这是天神之力,这是天神的力量! 一轮齐射,便彻底震慑住了这些殷地安人。几位酋长纷纷上前朝韩度拜下,表示大明是他们心目中的向往之国,大明的人是他们最亲密的朋友。 要是没有刚在这场大戏,韩度相信这些酋长根本就不会将那些妇孺放在眼里。甚至有可能韩度刚一离开,他们就会打妇孺的注意。但是现在,无论是谁有这样的心思,都需要好好掂量一番,为了去去一些女人得罪了大明,究竟值不值得。 韩度让翟远转告这些酋长,做大明的朋友,大明自然会给予他们足够的好处。做大明的敌人,大明就会将他们彻底灭亡,就连他们的天神都庇佑不了他们。 并且,韩度还大张旗鼓的当着所有酋长的面表态,大明的战船,还会再来的。 将剩下的布匹、瓷器等物资全都留给了选择留下的士卒,还专门修建了一个高台,将明黄金龙旗插在上之后,韩度才带着船队踏上回家的路。 自从船上开始种植红薯土豆之后,所有船舱都弥漫着一股怪味。试想一下,种植红薯可是要是施肥的,但是船上的肥料哪里来?当然是来自于排泄物。以往这些东西都是直接倒进海里,所以船上并没有这股难闻的味道。但是现在不行了,凡是种粮食的人都知道,这些东西对红薯来说可是好东西,千万不可浪费的。 就连韩度的船舱也逃不了被用来种植红薯土豆的命运,当然那船舱里的味道自然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 韩度受不了这种问道,白天的实话就跑到船首上带着吹风。也只有靠着吹风,才能够将那些味道给隔绝出去,呼吸到几口新鲜空气。 晚上的时候就没有办法了,再难闻也得回船舱去睡觉。好在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等待习惯了就没有那么难受了,睡着之后更是闻不到什么气味。 韩度和方孝孺蒋明两人坐在船首上,躲避着船舱里的味道。 方孝孺看了韩度几眼,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真的还要再次回来?” 韩度笑了笑,没有意外的看着方孝孺,反问道:“怎么?你以为我是骗他们的?” 方孝孺想了一些,犹犹豫豫的说道:“可是这里距离大明数万年里之遥,来一次恐怕不容易吧?” 韩度笑着点头,“是不容易,不过却不是不可能。咱们来的路太过凶险,自然不可取。不过咱们现在回去的这条路的风险就要小的多,这一次正好咱们趁着回去的时候将海路探明,以后再来就容易多了。那些人留在这里也好,以后船队来了,也正好可以有个落脚之地。” 方孝孺下意识的点点头。 韩度挺了挺身,抬头朝着右手边的大陆看去,喃喃说道:“这可是一片充满着财富的热土啊,只要还有人在追逐财富,就一定会有人能够再次踏上这里的土地。” 方孝孺不怀疑韩度的话,他在南洋的时候就见过太多的商人,许许多多的西洋商人同样也是不远万里来到旧港,为的就是财富。从元末开始,自从中原战乱之后,海上贸易就几乎完全中断。到了后来,老朱更是直接禁海,更是让海贸禁绝。现在西方世界里面,大明的茶叶丝绸瓷器这些东西早就涨成了天价了,只要他们能够把货物运回去,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暴利可以驱使着西洋商人万里迢迢而来,那这片土地的财富自然也可以吸引大明商人不远万里来到此处。 韩度展望一番,回头笑着朝方孝孺说道:“所以考证寻根很重要,若是能够证明这些殷地安人,就是咱们华夏从殷商遗留过来的一脉,那就更好了。” “这个......”方孝孺皱了皱眉头,他当然也希望考证的结果会是如此。但是他是一个传统的文人,本着小心求证的想法,却不能够直接附和韩度的话。 “虽然现在有迹象表明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殷商遗民,但是究竟是不是,还不知道。” 韩度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方孝孺的肩膀,说道:“无妨,若他们是,那咱们自然以礼相待。若他们不是,那也没有什么影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就更加不用顾忌什么。” “你想做什么?”方孝孺有些愣然,感觉好似韩度的打算和他的想法有些不一样。 韩度笑了笑没有再过多的解释什么,其实韩度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是自己人,那就更加应该认祖归宗,回到大明的怀抱。从此以后,大明就可以说,这片土地是大明自古以来的故土了。 当然,若不是自己人,那也没关系。就看谁的拳头大,打到这些人心服口服便是。 这么简单的道理,方孝孺不会不明白,只是他们有些不敢信而已。 越是往北走,天气便开始慢慢变冷。前面都还是热的要人命的天气,现在不多加一件衣衫都有些冷了。 韩度每日都会用六分仪测算船队所在的位置,大概来到了后世阿拉斯加的位置,韩度便下令让船队折返向西航行。航行没过数日,果然遇到了一连串的岛屿。船队沿着岛屿航行,不时地有着淡水补充,船队一路有惊无险的再次看到了陆地的影子。 望斗上的声音传来,蒋明一路小跑来到韩度面前,满脸欣喜的说道:“侯爷,前面有陆地,咱们真的回到大明了?” “我看到了。”韩度放下望远镜,也是满脸笑容的朝蒋明点头。 还解释道:“不过现在咱们还没有回到大明,咱们到的位置应该是在倭国的更北边,只要咱们掉头沿着海岸线南下,就能够到达倭国了。” 到了倭国,那就离大明不远了! 虽然还没有真正回到大明,但是在蒋明高调的传了韩度的话之后,船上的士卒都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这一次出海太过惊险、太过漫长,他们想要发泄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两年了,不知不觉间离开大明就已经两年了,韩度心里的思念之情一点都不比那些士卒弱。 不再犹豫,韩度直接下令船队掉头南下。 ...... 倭国附近海域,一些倭人驾驶着小舢板的海上打渔。倭人得益于宋朝时候大肆对中原各种技术的引进,他们的造船术水平并不低。倭寇都能够远渡重洋的骚扰大明,至少说明倭人是有着造出远洋船只的能力的。对于造些渔船在近海打渔,更是不再话下。 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处贫瘠之地,粮食出产远远不够倭人吃的,因此不打渔他们就只能够挨饿受冻。所以在倭人当中,下海打渔的人的比例要远远超过其他番国,哪怕是现在的大明,都远远赶不上倭国。 当然,大明革新了捕鱼技术,效率远远超过倭人这种靠天吃饭的水平。每年大明从海里捕捞的渔获,一年比一年多,每年都在疯狂的增加。不过再怎么疯狂的增加,也远远满足不了一千万户百姓的需求。为此,老朱还特意下令解除禁海,从此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有资格下海捕鱼。甚至有的沿海百姓,还自己造船参与分享海洋的馈赠当中。 话说回来,由于倭人捕鱼的很多,因此,越来越多的倭人为了能够顺利捕到鱼,不得不朝着大海深处前行。在这过程当中,有人大获丰收,有人尸沉大海。不过即便是尸沉大海,也阻拦不了倭人捕鱼的渴望,仍然是有着前赴后继的倭人,朝着大海深处前行。 眼前的这几条舢板,就是冒险进入深海捕鱼的倭人。他们为了能够相互之间有个帮助,增加生存的希望,才不得不联合起来朝着深海而来。 今天这些人倭人的运去不错,一来接连几网下去都是大获丰收。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遇上一次,不满载而归他们自然不甘心。正当他们,准备再捕捞一点,将船装满之后,就返回的时候。 一个倭人豁然发现远处深海里面冒出来了什么,连忙抬手指着叽里呱啦的问道:“快看,那是什么?” 在深海里面什么情况都会遇到,说不定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就乌云盖顶狂风暴雨袭来。因此,进入深海的倭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时刻保持着警戒。一旦发现情况,好及时做出回应。 倭人的声音顿时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怔怔的看着从海平面下冒出来的像山丘一样巨大的船只。 “这,这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船的倭人,顿时就被吓到语无伦次。可惜不仅是他想问,其他倭人也想问,自然没有谁能够回答他。 “侯爷快看,那些是倭人,咱们到倭国了。”蒋明满脸兴奋的举着望远镜,大笑着吼道。 韩度站在船首上,透过望远镜看到海里的那些人,从他们的装束上来看的确是倭人。看来,自己总算是到倭国了。 方孝孺也看到了倭人,不过让方孝孺皱眉的是,那些人完全堵在船队航行的路上。 想了一下,方孝孺转头朝韩度说道:“要不要下令,让船队避开他们?” 韩度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只是毫不在乎,才没有提前下令让船队改道。现在方孝孺提起,韩度仍然是神色平静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方孝孺眼睛里面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略带焦急的说道:“可是咱们就这么撞过去,那些人会死的。” 韩度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是些数典忘祖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吧。” 见方孝孺神情疑惑,韩度便侧头向他解释道:“这些倭人,从唐开始,一直到宋都在派遣使者前来学习中原的文化技术。可是自从前元讨伐倭国的大军被风给吹到海里去了之后,他们对中原人就再也不放在眼里。以日出之国高高在上自居,皇上三番五次的下令让倭国前来大明朝贺。倭国不仅不派遣使者来大明,还将大明的使臣给杀了。 当初皇上还因此震怒不已,要不是蒙元未灭,天下刚刚安定不久,说不定皇上就会派大军前来将其灭之。” “现在死几个倭人,不过是本侯为那些冤死的使臣讨还几分利息而已。来人,满帆,冲过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大明使臣还是来倭国建立朝贡关系的。连这样的人都要杀,由此可见,这些倭人是何等的猖狂。 即便是方孝孺听了,都眉头皱起,神色之间带着对倭人的厌恶,再也不说什么避开的话。既然杀了大明的使臣,那就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如同山岳一般的巨船迎面撞来,那些倭人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船毁人亡被巨船带起的浪涛卷入海底。 船队继续前行,不到两个时辰,就看到了前方一个巨大的岛屿浮在海面上。 随着越来越近,韩度在望远镜里看到,前方竟然因为捕鱼而形成了一个简陋的港口。无数的倭人将捕获的海鱼从舢板上搬到岸上,一到岸边,便有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腰间带着倭刀,耀武扬威的走过来。 张嘴就要渔民交税,交多交少完全是领头的武士说了算。倭人敢有怨言,说不定就会被武士身后的狗腿子连筐把鱼全部端走。甚至还会被狗腿字踢上几脚,打一顿,倒霉的被武士一刀斩下头颅都有可能。 倭人不敢怒也不敢言,因为这里是足利家族的地盘。通过足利家族的港口捕鱼,倭人就必须要交税。 韩度看到港口上的倭人的时候,港口里的倭人也发现了韩度的战船。一时之间,整个港口的倭人都开始躁动起来,甚至有人想要浑水摸鱼逃税,被发现的武士拔刀给砍杀当场。不过混乱一起,还是有人趁此机会逃走。 足利家族在这里是有着据点的,见海上的战船带来如此混乱。连忙组织起武士,开始镇压港口作乱的倭人。手无寸铁的倭人,哪里是这些身强力壮的武士对手?很快在武士接连砍杀了几十人之后,倭人躁动的心就在倭刀明亮的寒光中飞速冷却下来。 镇压了倭人,足利家的人仍旧是不满足。他们足利家族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连南方的天皇都被他们的家主给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虽然打不到海上的巨船,足利家族的武士仍然是集结起来,列阵在海边,举着倭刀朝巨船叫嚣。大意就是,有本事过来单挑啊! 然后,韩度的战船就真的过来了!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多日,正是需要补充淡水等物资的时候。韩度正在四处寻找淡水呢,现在看到有港口,自然不能够错过。 韩度稳稳的站在船首上,透过望远镜看着海边的倭人举止猖狂。回头朝方孝孺笑了笑,说道:“你看,这就是独居一岛的坏处,挨得毒打少了,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你要做什么?不会是要攻击他们吧?”方孝孺瞬间有所明悟,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韩度。 韩度耸耸肩,说道:“人嘛,总要认清现实才好。既然他们自己认不清,那我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毒打这个东西,是人就要经历的。要是这些倭人早被人毒打过,他们也不敢擅自杀害我大明使臣。” 方孝孺顿时无语的看着韩度,对于韩度的话,他无法反驳。 韩度没有再和方孝孺解释,直接下令道:“作战准备。” “作战准备~” “右舷装填!” “右舷装填~” “三炮连发!” “三炮连发~” “开火......” 当韩度的战船开始在海面上横放身姿的时候,足利家族的武士还以为巨船被他们的武士精神给吓住,想要就此逃走。还引得足利家族的武士朝着巨船哈哈大笑,露出胜利的笑容。 可是很快巨船上就有团团火光闪现,紧跟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滚滚而至。还没有等足利家族的武士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漆黑如墨的炮弹已经带着死亡的尖啸声迫近,瞬间在人群当中带出道道血花。 密集的列阵仅仅被一轮齐射,便被打的千疮百孔。紧跟着的两轮射击,更是让列阵的武士连个站着的都没有。只有那些原本就躲的远远的倭人,吓得肝胆俱裂,甚至就此被吓死的也不在少数。只有极个别的还在喘气,不过这些人已经完全被吓怕了,转身就逃,只想离这个地狱越远越好。 见大局已定,船队缓缓靠岸。 水师将士登上岸边,熟练的开始给还有口气的倭人补刀。然后逐步推进,一间一间的房屋清理过去,将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这才是真正的打扫战场。 韩度在港口不仅重新补满了淡水,还收获了大量的渔获和少量的粮食。粮食不多,可以完全搬上船,但是渔获就太多了,韩度根本就没有办法全部带走。 不过即便是带不走,韩度也不准备留给倭人。干脆下令,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方孝孺见韩度什么都准备好了,但就是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不由得疑惑问道:“这该补充的淡水也补充了,将士们也休整够了,你不下令起程,你在等些什么?”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现在倭国可是分成了两派,北方是以足利义满为首的将军幕府,南方是以后龟山为首的朝廷。这两方在元末年间可谓是打的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现在由于南方势力逐渐衰弱,而北方则慢慢强盛起来。因此双方的争斗已经平息了很多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方孝孺愣然问道。 韩度哼哼两声,说道:“倭国杀了大明使臣,大明自然会派人将其调查清楚。”韩度没有解释究竟是调查倭国,还是调查倭国杀大明使臣的原因。反正韩度就是随便找个借口,将方孝孺敷衍过去。 继续说道:“听说前两年,双方就有和谈的趋势,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如何了。不过,不管他们有没有和谈,我都要给他们点上一把火。” 正文 一千八十九章 筑京观 “这是为何?”方孝孺做学问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是对于谋略却不怎么精通。 韩度两手交叉,身躯朝后仰了仰,神态淡然的说道:“倭人既然敢不尊崇大明,敢杀大明使臣,那他们就是大明的敌人。对于敌人,当然是自相残杀道最后一个人的倭人,才是真正的好倭人。” “他们南北两方本就是有着深仇大恨,想要和谈也不过是南方朝廷太弱,不是北方将军幕府的对手,才不得已的选择。只要我能够借此机会削弱北方实力,那南方肯定不会轻易就范。就算是他们已经和谈了,局势未稳之下,南方说不定会趁此机会重新分裂出去。”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甘心屈居他人之下。能够屈居他人之下的,一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倭人的南方朝廷为什么会接受和谈,不就是因为北方实力强大,他们不是对手吗?一旦韩度将北方的实力摧毁,不需要全部摧毁,哪怕是摧毁一部分,只要北方的实力下降,南方肯定不会再和谈,而是会继续和北方争斗下去。 有争斗,就会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死人。 只要倭人双方不断死人,持续流血,韩度的目的就达到了。 足利家族的港口被人占了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回到京都,瞬间就引起轩然大波。足利港口虽然在韩度眼中看着甚是简陋,但它却是倭国北朝最大的一个港口,也是足利家族最重要的一个财源。 现在财源被断了! 京都无数的倭人都在静静的观察着足利义满的反应,甚至有南朝的细作,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传回南朝。 一时之间,倭国京都风雨飘摇。 足利义满没有让京都的倭人失望,仅仅是一日之后,便下令调集大和、河内、和泉、纪伊诸地武士集结,准备与外来人决一死战。 一下子调集数万武士,这是在和南朝的战争当中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如此浩大的举动,一下子就让所有倭人见识到了足利将军幕府的实力。甚至有人认为,如果不是这些足利港口被占据。如果足利将军将这些武士用来征战南朝的话,南朝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这下子,京都倭人不管是亲足利义满的,还是仇视他的,都瞬间悄无声息。 即便是南朝的细作,也不再四处活动,而是想要先看看,看看足利义满此战能不能够一举将那些人杀死,将港口重新夺回来。 如果此战足利义满能够战而胜之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南朝也要屈服在足利义满的淫威之下。但若是此战足利义满输了,那遭受到如此重创的足利义满,恐怕再也没有征讨南朝的余力。 一时之间,倭人都在各怀心思,静静观察着足利义满的动静。 几万人的大军,当然不会瞬间就来到足利港口。不过好在韩度一直都等在这里,因此,在大军行进了十几天之后,总算是和韩度对峙起来。 看到占据港口的不过只有一千余人,暗中观察的倭人顿时大失所望起来。原本还以为足利义满会遭遇到一场恶战呢,没有想到对手竟然会这么弱。 对手真的很弱?足利义满却不这样想。若是真的这么弱,怎么可能轻易就将港口给占了,让留守在港口的武士,连回去报信都做不到? 秉持着谨慎起见,足利义满准备先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抽出一道令符,足利义满下令五千武士朝着韩度等人发起进攻。 看着远远的便呼喝着朝着自己冲来的倭人,韩度还有心情和旁边的方孝孺谈笑风生,指着倭人说道:“你看看,这就是坐井观天的坏处,连咱们的来路都摸不清,就敢直接进攻。” 说完之后,转头朝蒋明说道:“对方可是好几万人呢,你有没有把握?” 蒋明望远镜里看着那些身穿竹片制成的披挂,举着倭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倭人十分无语,就这样的货色,也配做自己的对手?这样的垃圾,来多少他蒋明就能够杀多少。”放下望远镜,满脸笑容的蒋明朝韩度回道:“放心吧,侯爷。听说侯爷曾经率领山字营,在草原上面对数万蒙元铁骑都能够杀的对方丢盔弃甲。末将虽然不才,但是也绝不会丢侯爷的脸就是。” 韩度笑着淡淡的点点头,伸手带走方孝孺施施然的离开,踏上小船准备回到船上。 而蒋明则带领着水师将士,摆出阵列严阵以待。 足利义满见对方摆出的战阵法度深严,更加不敢怠慢,连忙下令前方武士结阵应敌。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以为接下来会是惊天动地的大碰撞的时候,蒋明竟然调转马头,带走水师将士一窝蜂的逃了。 逃了?对方竟然就这样逃了? 看到这一幕的倭人先是一愣,随后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毕竟对方只有千余人,而他们面对是却是几万武士,这无论是换成谁,都会选择逃跑的。 足利义满在惊愣过后,心中就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愤怒。他竟然会被这样的胆小鬼摆出的阵势给吓到,这是他的耻辱。对方竟然敢羞辱于他,那他就一定要用对方的血来洗涮。 立刻抽出所有人令符,下令全军齐上。甚至就连足利义满本人,也拔出倭刀,鼓舞着士气,大步朝着对方冲锋。 其他的倭人武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足利义满在来此之前就已经许诺,这次战斗会重伤英勇立功的人。自从看到对手只有一千余人之后,这些武士就更加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一个个躁动起来,想要立功。毕竟现在人头就只有这么多,而他们的竞争对手却有好几万,根本不够分啊,先到先得的道理,这些倭人还是明白的。 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足利将军的命令,自然一个个争先恐后,就怕别人将功劳讨取了,他们什么都捞不到。 蒋明带着水师将士,一直退到海里,直到海水齐腰才不得不停下。 跟随而来的倭人武士,看到对方在海水里狼狈不堪的样子,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没有丝毫犹豫,脸露狞笑的继续朝着对方逼迫过去,想要将对方给赶到海里活活淹死。 可是站在水里的蒋明却脸露微笑,神色淡然的看着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冲过了的倭人。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后退,就静静的站在水里,一动不动。 海上的战船早就将火药装入炮管,炮弹入膛。 韩度一声令下,上百门大炮接连不断开火。 一颗颗炮弹从蒋明等人的头顶飞过,蒋明没有被汹涌而来的几万倭人武士给吓到,反而是被从头顶飞过的炮弹给吓了一跳。虽然蒋明知道这些炮弹不会打到自己,但光是听着炮弹划过空气的尖啸,他还是忍不住的缩缩脖子,脸色漆黑一片。 在大炮的轰鸣下,倭人所有的冲锋都变得毫无意义。整个港口就好似重复了一遍前些日子的过程,只是这一次参与的人数要多的多。 韩度站在船首上,不顾耳边的隆隆炮声,大声的和方孝孺说道:“其实现在我有些喜欢这些倭人了?” 方孝孺听到韩度这么奇怪的话,连养气功夫都不要了,以同样大声的方式,反问道:“为什么?” 韩度抬手朝着还在继续冲锋的倭人一指,说道:“你看这些倭人,明知道在被咱们的大炮轰击,竟然还敢排着整齐的队伍朝着蒋明他们冲来。而且,即便是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有一个后退的。 真是善解人意啊,摆出这样的姿态,想不让我用大炮轰他们都不可能。” 方孝孺也看到了倭人前赴后继的迎着炮弹冲锋,疑惑的看向韩度大声问道:“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吗?” 韩度的耳朵被轰鸣的大炮声音,震的有些发痒,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挖了挖,屈指将手指上的东西弹掉。不屑一顾说道:“哪里会有不怕死的人?不过是一些见鬼的精神在作祟罢了。” “可是,”方孝孺又看了倭人一眼,有些担心的 说道:“这些人如此无所畏惧,也不可小觑啊。” “有什么不可小觑的?”韩度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勇气并没有丝毫用处。他们敢死,我就敢杀,还不管埋!” “来多少杀多少,我倒是要看看倭国究竟有多少人够我杀的。” 见韩度态度如此坚决,方孝孺便不再规劝什么。 数万人的冲锋在旁人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在上百门大炮不间断的轰击之下,也就是持续的时间长一点罢了。 等到炮声轰鸣变得稀稀疏疏,等到战场的硝烟散去,数万人大部分都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铺在海滩上的一张巨大血肉巨毯。毯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负伤在地的人,只有少数的幸运儿还能够站着。不过这些人也被吓的精神崩溃,要么变得发疯,肆意挥刀胡乱砍杀,最后被别人砍死,甚至自己把自己砍死的都有。要么就变得呆呆傻傻,嘴角涎水直流,完全是一副傻子的表情。 眼看又到了补刀环节,蒋明带着将士几步从海里走上岸边,开始了更大一次的打扫战场。 足利义满没有死,他的运气比较好,甚至他浑身上下连个伤痕都没有。刚才他冲在最后面,等到大炮轰鸣的时候,他便知道不好,连忙顿住了脚步。即便是这样,也有一颗炮弹飞射到他的面前。不过由于炮弹已经力竭,速度不快,被足利义满侧身躲过。 可这样也吓得足利义满差点魂飞魄散,连忙后退了一大截。 足利义满虽然身上没有一点伤,但是他心里伤却比一辈子任何时候都要深重。甚至他都举刀想要朝前冲锋,有干脆死在这里算了的想法。 不过好在他被左右护卫给死死拦住,强行将他拖走。 足利义满兵败足利港,数万武士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最猛烈的飓风一样,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倭国上下。 尤其是身在南朝的后龟山天皇,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更是高兴的安排了三天三夜的歌舞,大肆庆祝。 韩度并没有去理会倭国上下此时此刻的反应,甚至连派人追杀足利义满都没有。 现在,韩度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筑京观! 数万倭人的血肉为基,几万颗脑袋为丘,韩度将京观筑在一处山坡上。 并且竖立石碑,上书“大明镇海侯以报下等倭国残杀使臣之仇立京观于此”几个血红大字。 等到韩度都早就再次起航离开之后,才有倭人小心翼翼的接近,看到这一竖排大字。 “大明,竟然是大明!” “大明的使臣被杀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有想到大明竟然还记得......” “这是报复,大明的报复......” 韩度相信,经过这么一次之后,往后倭国绝对不敢再擅自斩杀大明使臣。如果倭国还敢如此,那韩度就继续杀,直到将其全部斩尽杀绝为止。 甚至韩度在足利港,大破足利义满的消息,比韩度行船的速度还快,等到韩度石见县靠岸休息的时候。倭国南朝的人得到消息,还给韩度送来各种物资和礼物。甚至还盛情的邀请韩度入吉野,被韩度给拒绝了。 韩度外出两年有余,现在眼看着就要回到大明,满心欢喜的想得都是安庆的影子,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应付倭国南朝的那些人? 再说了,自己是大明镇海侯,就凭倭国南朝天皇那个渣渣,也配让自己上前去见他?应该他主动前面拜见自己才是。 韩度没有在石见耽搁太久,休整一番之后便再度起航返回大明。 而韩度身后留下的倭国,却又再一次的陷入到更加猛烈的四分五裂当中。足利义满兵败之后,回去就病了,没过几个月便撒手人寰。足以义满一死,麾下的将军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压制,北方庞大的实力迅速被众人分割,要不是因为还有南朝在,他们自己就能够打出狗脑子来。 正文 一千九十章 祥瑞 两年前,老朱得到韩度为了追击那些逆贼,率领水师孤军深入茫茫大海,自此再无音讯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甚至还为此避朝一日。 这可是自从老朱立国以来,破天荒的举动。就连开国功臣之首的徐达去世,老朱也没有避朝一日。虽然老朱在徐达死的时候亲自葬礼以示悲伤,把徐达列为开国第一功臣,追封徐达为中山王,谥号“武宁”,赠三世皆王爵。赐葬钟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一切的哀荣都足以彰显老朱对徐达的悲痛之情。 但是,老朱在得到韩度为了追击逆贼,奔赴向茫茫大海,再也了无音讯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避朝一日谁都不见。然后第三天,照样上朝听政。 在寻常人眼中,或许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在了解老朱的人眼中,这份恩宠真的太重了。 果然,在老朱重新上朝之后就下了几道令御。其一就是将张超除爵,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张超是被冤枉的,但是谁让他当时不拦住韩度呢?当然,他一个伯爵,即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他没有拦住韩度,让韩度冒险深入大海,就是他的过错。现在皇上要追究他罪过,谁也不敢为他求情。 好在老朱还有着一丝理智,念在他以往的功绩,只是将他除爵,并没有处死。 满朝文武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张超说话,这就是朝中无人的尴尬。 其二就是下令召书院那些有功名在身的先生入朝为官。老朱是知道书院寄托了韩度的心血,或许是不想韩度的心血白费吧。 薛祥接到旨意,立刻将书院有进士功名的人召集起来。原本他们是不屑入朝为官的,不过薛祥告诉他们。以往他们不屑为官可以,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以前有着韩度在前面为书院遮风挡雨,书院和他们这些人才能够有一份安宁的日子,可以研究他们喜欢的任何东西。 但是现在不行了,韩度生死未卜,如果朝堂之上没有人为书院发声,那书院早晚会被人排挤,甚至就此销声匿迹、烟消云散。 所以,为了书院能够存续下去,薛祥站起来主动恳求先生们顺从皇上旨意,入朝为官。以前有韩度在护着他们,这些先生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教书,不喜为官。不过现在不行了,没有了韩度的庇护,他们得自己为自己着想,为书院着想,为书院将来的学子着想。 若是他们不走上朝堂,那万一书院遇到麻烦的时候,就没有人会为书院说句话。虽然书院没有想过要颠倒黑白,但是至少也不能够让人给欺负去了。 于是,有一半的先生放下戒尺,穿上官服走入朝堂。 ...... 一日,老朱正在眉头批阅奏折,不知道奏折上的内容是什么,反正让老朱双眼瞪大,有些生气的皱着眉头。 正在老朱想要瞎逼朱批的时候,老太监从殿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还喊道:“皇爷,皇爷......” 老朱气愤的将朱批扔下,目光如剑一样朝着老太监射过去,正要训斥他几句,却忽然看到老太监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老朱顿时转怒为笑,忍不住骂道:“一把老骨头了,还是像小年轻一样毛毛躁躁。走路慢一点,小心将你这把老骨头给摔散架了。” 说罢,老朱懒洋洋的朝着后背靠了靠,伸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爷,大喜事啊皇爷,镇海侯回来了......” 老朱猛然站起来,手里的茶杯拿捏不住顿时滚落下去,满杯的茶水洒满了龙袍。完全不顾湿漉漉的龙袍,老朱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去,朝着站起来的老太监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韩度在哪里?” 老太监高兴的眼角都流出眼泪了,连忙回道:“上海县八百里加急递过来的消息,说是在昨日上午的时候,有人发现镇海侯的旗子带着几艘巨船入了长江,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北城外的码头了。” 老朱的脸上的神色一扫往日的阴霾,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刚才的恼怒情绪,都顷刻间被忘得一干二净。 “好,这混蛋一走就是两年,总算是还知道回来。” 老朱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到失去了韩度的音讯,他自己悲痛不已就算了。关键是,他还不得不面对安庆那孤苦伶仃的眼神。每一次安庆进宫,老朱都免不了要深深的自责一番。 “快,立刻传旨,让韩度赶紧前来觐见。” “是,奴婢这就去。”老太监回了一句,连忙转身就要出去安排。 可是老朱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又抬手止住老太监,说道:“算了,直接摆驾,朕要去北城码头。” 老太监惊讶的看了皇爷一眼,皇爷亲自出城迎接,这可是大将军凯旋才会有的待遇。韩度又不是去打仗,只是活着回来了。这样的礼遇,是不是太过了? 老朱见老太监呆愣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猛然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快去备驾?” “是,奴婢这就去。”老太监见皇爷坚持,他什么都不说,连忙答应下来。 老朱出城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听得皇上要出城,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朝廷的六部尚书加各种大佬全都来了。 侍卫禁军顷刻出动,瞬间就将老朱要经过的街道给严密防守起来。街道上的百姓瞬间退到街道两旁,有人想要见识一番皇帝出行的盛况的,就留在街道两旁等着皇帝来到的时候,跪下磕头就是了。而有急事的百姓,则从街道两边的巷子离开,避开皇帝出行的道路。 老朱御撵在前,官员官轿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北城外面而去。 由于老朱出行并没有告知一众官员,因此当他们看到皇上的御撵出了神策门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里面都露出惊讶之色,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来到北城外面。 不过,还没有等官员们疑惑太久,就看到皇上的御撵在码头停下。 亲卫禁军早就将整个码头清理一空,将江面上漂浮着的船只给赶到下方一点的位置。 老朱坐在御撵上,看着空空荡荡的码头,静静的等候着。 “秦大人,皇上这是在等人吗?” “杨大人问我,我问谁?杨大人若是有胆的话,不如上前去问皇上吧。” 能够成为一部尚书的大佬,没有一个不是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么可能听了别人一句话,就真的上前去询问皇上? 谁都知道,如果皇上想要告诉他们的话,肯定早就和他们说了。现在既然皇上没说,那就表明皇上没有想过要让他们知道,至少没有耐心和他们解释。 几位大佬窃窃私语几句,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老朱。片刻之后,他们连窃窃私语的兴趣都失去,就这么站在老朱的御撵后面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候着。 老朱坐在御撵上将身后的动静一清二楚的听到耳朵里面,期间还不由自己的在脸上扯出一点微笑,也不知道老朱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一众官员都感觉头顶的日头有些烈的他们受不了的时候。一个眼尖的人,忽然出声指着江面上说道:“快看,有船,是水师的战船。” 水师的战船......难道皇上如此兴师动众的来到这里,就只为了等几艘水师的战船? 有人对此不明所以,但是有人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难道,真是那人回来了? 老朱自然也看到江面上的水师战船,而且他的眼睛还要比其他人看的更加仔细一点。 眼前的这三艘战船......怎么说呢?只是让老朱看了一眼,老朱就感觉这三艘战船好似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每一块木板好像都在与人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故事。 老朱掀开帘子,走下御撵,站在地上抬头张望越来越近的战船,脸上露出微笑。 韩度站在船首上,老远就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老朱的明黄色御撵。惊讶的朝着身边的方孝孺说道:“皇上竟然来了?” 方孝孺也看到了御撵,回过头看向韩度,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老朱竟然出城来迎接自己,如此大礼,自己可受不起。 嗯......不过也不一定,韩度忽然深深吸了两下鼻子,自己这一路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就受了老朱如此礼遇又怎么了? 韩度的旗舰当先驶进码头,韩度带走方孝孺和蒋明两人,连忙从船上下来。直接来到老朱面前,跪拜下去:“臣韩度......” “臣方孝孺......” “臣蒋明......” “拜见皇上!” “平身。”老朱满脸笑容,抬手朝着三人示意了一下。 “谢皇上~”三人全了礼数,才从地上站起来。 老朱看着站在面前的韩度,见他脸色黝黑,不由得叹道:“这两年苦了你了,不过能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朱正感叹着的时候,忽然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怪味笼罩,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等到老朱察觉到这股怪味的源头是韩度等人的时候,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其他官员早就闻到韩度身上的异味了,不过碍于在皇上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屏住呼吸,强行忍着,让他们难受至极。 现在听到皇上提起,众人脸上都是暗暗送了口气的表情,悄悄的后退两步,远离了韩度。 什么味道......当然是腌入味了呗。整日和那些红薯土豆待在一起,不被腌入味都不可能。 韩度抬起手臂,仔细的闻了闻,却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果然,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自己竟然一点臭味都闻不到,要不是被老朱提醒,自己根本就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老朱是农人出生,自然知道这是股什么味道。由于小时候他并没有少接触,因此还能够勉强忍受,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慢慢变得不悦起来。 韩度故意买了个关子,朝老朱说道:“皇上,臣这次出海遇到了三种祥瑞,臣将它们带回来了。” “祥瑞?还是三种?你不会是在和朕开玩笑吧?或者,你把什么东西身上贴上金片了,想要当作麒麟进献给朕?”老朱的语气充满了调侃,因为以前给老朱进献祥瑞的官员,就是这么干的。 一众官员听了之后,也会心的笑了起来。这样的笑话他们看过太多了,根本就不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麒麟。 韩度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躬身朝老朱说道:“皇上一看便知。” 说罢,抬手示意兵丁将船上种的红薯和土豆连木箱子给搬下来。 一匣子种的红薯,一匣子种的土豆,分别放在皇上面前。 老朱看着韩度所指的祥瑞,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心里反而对韩度所说的祥瑞有了几分期待。 “这就是你口中的祥瑞,看着有些不像啊。不过你这东西看着倒是稀罕,朕也没见过。”老朱看着木匣子里长着的叶子,有些好奇的说道。 红薯和土豆都已经完全成熟了,因此原本绿绿葱葱的藤苗有些枯萎,软塌塌的趴在泥土上,一点都不精神,根本就毫无任何美感可言。 韩度也不解释,伸手就将一苗红薯的藤叶完全撤掉,露出一根从泥土里面长出来的根茎。 不顾身上的侯爵锦袍,韩度两手朝着根茎两旁的泥土用力的刨下去。然后猛然用力将整块泥土给挖了起来,随着韩度的手不断的抖动松散的泥土落回到木匣子里,露出韩度手里捧着的六七个一卡长的红薯。 这些红薯的个头要比在翟远族人种植的那些还要大上一点,不过也是合情合理的,翟远的族人的精耕细作,怎么能够和大明百姓的相比?水师士卒大多都是寻常百姓出身,伺弄庄稼是融化进他们血脉里的本能。照顾起庄稼,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韩度一把扯下一根红薯,两手用力掰成两节,在老朱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便埋头朝着干净的果肉啃了一口。 随着韩度的咀嚼,嘎嘣嘎嘣的声音清脆悦耳。 韩度一边吃着,一边朝老朱咧嘴一笑说道:“皇上,这是一种粮食。” 老朱顿时一惊,伸手就夺过韩度手里的另外一半,照着韩度的样子在果肉上啃了一口,仅仅品味了一息时间,就惹不住开口说道:“竟然是甜的?” 韩度笑着点头。 老朱的目光落到被韩度放在泥土上的红薯,还剩下六个摆放在那里,一个个几乎都是一般无二的大小。 老朱伸手将其抓了起来,刚刚抓到手里,他的脸色就是一变。 其他的官员也不是傻子,听到韩度说带回来了一种粮食,一个个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可是太知道,一种粮食对于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吏部作为天然的六部之首,尚书詹徽连忙上前朝老朱拱手说道:“皇上,不知道是何种粮食,是否可以让臣等一尝究竟?” 老朱抬手将红薯递给詹徽,说道:“你们都尝尝吧。” 几个大臣顿时有样学样,两手一折将红薯掰断,品尝起味道来。 “好,果然香甜无比,真是一种好粮食啊。”户部尚书赵勉最为激动。户部管着天下赋税,对于粮食自然无比的关切。 韩度矜持笑了笑,故作惊叹的说道:“当然是种好粮食,这东西不仅耐旱而且还不挑田地,哪怕是下等旱地也能够种的。最重要的是,这东西的产量很大。” 听到韩度说产量很大,老朱猛然回过神来他刚才忘了什么。刚才他将几个红薯拿在手上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有着不对劲。现在听到韩度的提醒,他终于是回想起来。 刚才他手里的这东西,起码也有四五斤吧。一株就能够长出四五斤粮食,那这要是种上一亩地,那它的产量会有多少? 老朱连忙转身,不顾泥土的脏污,直接动手撤掉藤苗,动手刨了起来。 很快,老朱就将一株红薯给刨了出来,果然是和韩度刨出来的那株差不多,也是有六七个果子。 老朱刨完一还不过瘾,继续下手去刨第二个。 就连几位大臣见了,也忍不住上前开始刨起来。 等到所有人将整整十株红薯给刨出来之后,几个大臣包括老朱在内,一个个根本不顾满是的污泥和漆黑的双手,顿时仰天长啸起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老朱满脸笑意,可是眼角却有老泪滑落。 虽然老朱现在富有天下,但是他仍然是对父母兄长被活活饿死的那一幕念念不忘。午夜梦回之时,他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兄长将最后一个野菜团子揉进他嘴里的场景。 要不是兄长的那个野菜团子,他朱元璋就饿死了。但是兄长将那个野菜团子给他了,自己却没命了。 那是老朱心里一辈子的阴影,每当哪里遭受灾荒的时候,老朱最关切的就是百姓有没有粮食可吃。 他自己经历过,清楚的知道,百姓若是没有粮食可吃,那可是会天翻地覆的。 老朱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百姓的口粮,可惜他只是天子,不是老天,不可能让天下年年风调雨顺。 可即便是如此,老朱也在不遗余力的想要让天下百姓有粮可吃。为此,老朱还设立了粮长,就因为怕当地官员对百姓横征暴敛。想着这些粮长既然是从当地百姓当中选出来的,和当地的百姓也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也不可能欺压百姓。 可是老朱却不懂人性,太过想当然了一点。他以为粮长是从百姓当作选出来的,就会为百姓着想,可是却不知道这些人从当上粮长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的脱离百姓的范畴,从此再也不和百姓同一阶层了。不仅不会对百姓和善,反过来欺压百姓的粮长,比比皆是。 甚至,老朱还制定了粮库制度。想着让百姓在丰年的时候,将多余的粮食存到县城里的粮库里,等到荒年的时候,就可以把粮食取回去,借此度过荒年。 可以说,老朱的这些举措的初衷是好的。不过等落到地方上嘛,几乎都完全变了味道。原本是让百姓自愿存粮的,到了县城就变成了强制派粮。原本百姓在荒年是可以将存进粮库的粮食,全部拿回去的。但是到了县衙里面,就变成了只能够拿走七成,因为县衙管理粮库会有飘没。 仅仅是存了一年就少了三成粮食,百姓自然满肚子的怨言。 ...... 现在老朱陡然看到又能够耐干旱、产量又高的粮食,顿时心情激动的接连起伏久久平静不下来。 这样的粮食要是早四十年出现,他的父母兄长就不可能会饿死。 老朱看向另外一个木匣子里的青苗,这种东西他也是没有见过,指着问韩度:“这也是种粮食?” 韩度点点头,一边动手刨土,一边说道:“是的。” 老朱连忙问道:“那产量如何?” 韩度挖出一个鹅蛋大小的土豆递给老朱,说道:“这两种耐旱和产量都差不多,只不过这两种东西的味道不一样而已。” 听到这两种粮食的味道不一样,老朱变好奇的张口,想要尝尝这东西的味道。 韩度见了,顿时一惊,连忙伸手阻拦,面对老朱疑惑的眼神,解释道:“皇上,这个可不能生吃。” 土豆生吃,好像是有毒的吧?韩度依稀记得,而且毒性好像还不低。 既然不能生吃,那老朱便悻悻地打消了就要尝尝味道的打算,疑惑问道:“哦?那这东西该怎么吃?” 韩度连忙说道:“可以煮着吃,也可以当作是菜炒着吃,也可以烤着吃。” “这东西还能够作菜?”老朱惊讶出声。在他的眼中,粮食就是粮食,菜就是菜,怎会有既能作粮食,又能作菜的东西? “当然可以,这东西亦菜亦粮。”韩度立刻回道。 正文 一千九十一章 马屁考验 老朱脸上乐开了花,手里捏着土豆,就好似捏着什么稀世之宝一样,满意的笑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韩度笑着朝老朱微微颔首。 老朱高兴过后,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给朕带回来了,三种祥瑞,这才两种,还有一种呢?” “皇上稍待。”韩度笑着躬身一礼,挥手让人将一个木箱抬了过来。 老朱见这箱子和前面两种不同,被封的严严实实的,不由得抬眼疑惑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让人将箱子打开,层层揭开被密封的严严实实的油纸,最后露出满箱黄灿灿的玉米。 “这也是粮食?”老朱伸手捏起一粒玉米在手指之间。 韩度点点头,“是的。” 老朱用力捏了捏,发现这东西有些坚硬,便疑惑的抬头看向韩度问道:“怎么吃?” “和麦子差不多,需要磨成面吃。”韩度连忙解释道,“不过这东西和麦子不同,麦子的敷糠不能吃,但是这东西是没有敷糠的。也就是说,磨成面了都可以吃。” “哦?”老朱顿时眉色一喜,笑着赞道:“这真是不错,好东西。” 韩度还卖了个关子,和老朱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这东西的产量虽然远远不如那两种,但是也要比麦子多一点。最重要的是,这东西极度耐旱,哪怕是种植泥石地里,它也能够开花结果。” “好,好,好......”老朱连说了三个好,可见他心里是如何喜不自胜。 大明这几年干旱频发,根本就没有一年是风调雨顺的。一般的稻谷麦子,即便是能够种到地里,也未必就能够顺顺利利有收成。说不定一个干旱,就能够让田地颗粒无收。 现在韩度竟然带回来三种耐旱的粮食,而且产量还是如此的高。让老朱都觉得,他果然是天命所归,能够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至于韩度,更是被老朱视为福星。 毕竟他朱元璋又不是现在才天命所归,以往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有人献上如此神奇的粮食? 赵勉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从地上爬起来,拍打几下官服。简单整理一下,朝着老朱功绩一拜道:“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有此奇粮大明百姓再无饥馑之忧。” “如此祥瑞,臣等为皇上贺......” 老朱高兴不已,笑过之后才朝韩度说道:“你带回如此奇粮,功绩之大犹如神农,朕一定要代天下百姓好好感谢你。” 韩度连忙摇头,说道:“皇上此言,臣万万不敢居功。臣只不过是将其带回来而已,要是功劳的话,那也是皇上的功劳。” 神农,那可是上古三皇之一,也是天下文人眼中的圣皇。韩度何德何能,敢于这样的人比肩? 即便是要比,那也不应该是韩度,而是老朱。 韩度瞬间想到了这一点,心有所悟的撇了老朱一眼,果然看到老朱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笑容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是眼神里面的意味却变得非比寻常。 靠,还要我主动说出来......韩度瞬间便明白了老朱的深意。 不过韩度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说道:“皇上下旨命臣横渡大海寻找奇粮,以救天下万民。臣历时两年,横渡数万里,蒙皇上庇佑,终于找到三种奇粮返回。 臣,幸不辱命!” 韩度出海寻奇粮是皇上在旨意?众大臣见韩度如此郑重其事的复命,不由得想到。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这是韩度和皇上唱的双簧。 但即便是唱的双簧,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韩度说他是接到了皇上的旨意,难道谁还能够逼迫韩度将圣旨拿出来一看究竟不成? 再说了,还有皇上站在一旁给韩度兜底呢。即便是有人质疑,非要看圣旨,回头老朱都能够专门给韩度写一道。 赵勉才不管究竟是韩度自己找回来的奇粮,还是皇上下旨让他寻找的。反正现在这些粮食到了大明,那就是能够富泽天下百姓的事情。他身为户部尚书,只关心天下粮食有没有受灾减产,百姓收获的粮食有没有余力来上税。 “吾皇圣明!!!”赵勉直接五体投地的朝着皇上拜下。 “吾皇圣明~”其他人反应也不满,紧跟着赵勉朝着皇上拜下。 韩度轻笑着鄙视的看了几位尚书一眼,真的是,就这也算是拍马屁吗?老朱久经沙场多年,什么样的马屁手段没有见过,难道还经不起这样的马屁考验? 都给本侯站一旁好好学学吧! 韩度上前一步,脸上笑容收敛,神色郑重躬身拜下,一脸感叹的说道:“遥想昔年,始皇帝派巨舟出海,是为了寻找海外仙山,求得长生不老药。而皇上派微臣出海,却是为了寻找奇粮,以养天下苍生。皇上圣德如日月高悬,福泽天下!” 韩度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 把始皇帝拿来做垫脚石,亏你韩度想得出来。不过众大臣心里不忿归不忿,但是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韩度的话。 因为韩度说的就是事实,只是将始皇帝和皇上命人出海的目的给巧妙的联系起来。 始皇帝出海是找长生不老药,是为了他自己。而老朱出海是为了找奇粮,是为了天下苍生。仅仅是一对比,便高下立见,还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都被惊呆了。他有些怀疑韩度是在拍他的马屁,但是无奈他却找不到证据! 不过这个时候,老朱可不会谦虚,更加不会客气。这个时候谦虚,那就不叫谦虚,那叫白痴、傻、蠢、笨。这个时候客气,那就叫白白错失良机。连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都能够谦让出去,都不能够把握住,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人有生老病死,朕从来就不敢祈求什么长生不老。朕只求天下百姓从此能够丰衣足食,只愿世间再无饥馑之忧!”老朱满脸郑重,一本正经说道。 朕就是这么大公无私,就是这么伟光正,朕的圣德就是如同日月一般,普照天下......你们还不快来夸朕! “吾皇圣德无双,天下百姓幸哉!”虽然众臣拍马屁比不上韩度,但是夸人的话他们还是会说的。 不过众臣说这样的话,也是出于真心的。如果天下百姓真的能够凭此而衣食无忧,那皇上自然被万民传颂。他们这些臣子,同样也能够青史留名,百世流芳。 毕竟自古以来,哪怕是圣天子在朝,也没有真正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过。如果他们能够做到,那真的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想不被青史留名都不行。 老朱原本是心血来潮之下,才出城迎接韩度的。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给了他如此惊喜。原本老朱是准备让韩度进宫详谈的,他对韩度在海外的经历太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够出产这么神奇的粮食。 可是韩度心里却思念着安庆,便以船上太过腌臜,自己先回去焚香沐浴之后再来觐见为由,从老朱面前脱身出来。 ...... 镇海侯府一扫往日的沉寂,在得到韩度回京的消息之后,便瞬间热闹起来。 原本郁郁寡欢的安庆,在听到韩度回来的消息之后,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夺眶而出。她一刻也不想耽搁,连忙吩咐下人准备轿子,就要前往码头。 可是却被韩德给劝住:“度儿是带着皇命出海的,他既然回来了。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向皇上复命。两年多你都等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安庆这才压抑住前往码头的冲动,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不停的踱步。 韩度刚刚回到家门口,守门的侍卫看到韩度下马,连忙惊喜的大吼起来,“侯爷回府了,侯爷回府了......”然后,一溜烟的朝着府里跑去,边跑边大喊好似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韩度回来了。 韩度刚刚走过照壁,就看到爹娘弟弟,还有安庆急急忙忙的走上前来。 韩度在看到家人的时候,才感觉到一股暖意将自己包裹起来,好像是四处游荡的浮萍,总算是找到了落根的地方。韩度脸上笑得灿烂,微微躬身拜道:“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老爹一脸感叹的看了韩度几眼,说道:“回来就好,只是脸色黑了点,算不上什么大事。咱们倒是没怎么担心你,反而安庆为了你却是整日的担惊受怕,你还是好好安慰一下她吧。” 韩度点点头,看向安庆。安庆迎上韩度的目光,倒是没有说话,不过满眼的倒影,都是韩度的影子。 韩德忽然抽了抽鼻子,眉头皱起看向韩德,疑惑的问道:“你着身上都是什么味儿?赶紧去洗洗吧。” 韩度并没有详细和老爹解释,而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这在船上多日,时间一长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德没有在意,连忙摆摆手说道:“你还是先去洗洗吧,堂堂镇海侯浑身这个味道算怎么回事?” 韩德点头答应下来,暗暗抓着安庆的手,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一迈过院门,安庆就一步迈到韩度面前。转身像是八爪鱼一样,死死地缠在韩度身上。头埋在韩度怀里,不肯抬起。 韩度用力的拥抱了安庆几下,然后松开手臂,说道:“我身上的味道臭的很,你还是先把我松开,让我洗一洗吧。” “我不,我就不,我就要这样抱着你。”安庆抬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韩度,娇俏可爱的说道。 韩度笑了笑,说道:“你再抱着我,不怕臭死你?” “这样臭死我也心甘。”安庆还是不肯松手。 最后,在韩度好说歹说的一番劝慰下,安庆才松开了韩度。 不过,韩度在洗澡的时候,安庆都恋恋不舍的跟着进去。 然后......巨大的澡盆子里掀起汹涌巨浪。 韩度的澡早就洗完了,身上的异味也被洗得干干净净。可是他却还是不能够从澡盆子里起来,因为安庆正在浑身无力的依偎在他怀里。 久别胜新婚,韩度安庆两人磨磨蹭蹭半天,连澡盆子里的水都洗冷了,才不得不从里面起来。 穿戴整齐,两人满脸春光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刚刚走过一个拐角,韩度就看到一个蹦蹦跳跳的小豆丁,从远处东倒西歪的朝着自己跑来。边跑还把两手张开,嘴里“狼~狼~狼~”的喊着。 两个侍女追在小豆丁身后,不断的喊着:“小姐慢点,小心摔倒......” 不过,虽然小豆丁跑的摇摇晃晃的,但就是不倒,竟然一路顺风的跑到安庆面前,一下子扑到安庆怀里。 这个时候,韩度才听清楚,小豆丁喊的是:“娘......” 噢......韩度长大嘴巴,瞪大眼睛看向安庆,觉得她应该要给自己一个解释。 安庆看到韩度的表情,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软软得给了韩度胸口一拳,娇嗔的说道:“你个坏人,你在想些什么?这是你的女儿。” “我,我的女儿?”韩度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出海两年多,回来就有了自己的女儿了? 安庆噗呲一笑,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你刚刚走半个月,我就发现怀孕了。原本想着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有想到你这一走就是两年多。” 安庆语气当中都还带着几分伤感,显然韩度离开这么久,让她担惊受怕的不行。 韩度自己知道理亏,连忙安慰了一句,“是我不对,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安庆白了韩度一眼,显然是没有把韩度保证当回事。这样的保证一点约束力都没有,安庆才不稀罕。 “你保证又什么用?那天父皇一道旨意,你不也要继续出海吗?” 韩度尴尬一笑,他的确是不能够保证老朱不给自己下旨。笑了笑,韩度安慰道:“不会的,你就放心吧。就算是父皇下旨,我也不会离开这么久的。” 安庆冷冷哼了一声,也不会和韩度纠缠,直接说道:“你后你要出海,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你要是再出海,就要把我带上。” 正文 一千九十二章 老朱的好奇 “带你出海?这出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遇到风暴若是躲避不及,船毁人亡那是家常便饭的事。”韩度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 安庆不仅没有被韩度的话给吓住,还一反常态的说道:“既然这样危险,那我更加不能够让你一个人出海了。有我陪着你,死了也不孤单。” 安庆两眼含泪,眼眶红红的看着韩度。 韩度没有再说什么,张开双臂将安庆拥入怀中,凑在他的耳边深情的说道:“好......” 就在韩度情深义重,享受和安庆温存的时候,被安庆抱着的小豆丁不干了,叽哩哇啦的哭了起来,还不断的用小短手劈头盖脸的朝着韩度的脸上砸下。 说真话,韩度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哪怕是大儿子韩克忠小时候也不敢砸自己的脸。 安庆看到这一幕,不由地噗嗤笑了一声,连忙红着脸挣脱了韩度的拥抱,让女儿和韩度分开,她挥舞的小短手才消停下来。哭的稀里哗啦的抱着安庆的脖子,求安慰。 安庆连忙出声哄着,用手轻轻的拍了女儿小屁屁几下。眼看着丫头在安庆的安慰下,已经收了哭声了,韩度心里却冒出一股吃味的感受来,故意凑上前去接近丫头的连,还笑着说道:“你不理我,我就要理你......哎,我就要靠近你......哎,我就是玩儿......” 小丫头顿时就被韩度给弄的汪汪大哭,小短腿蹬着,小短手挥着,不断的排斥靠近的韩度。 安庆哭笑不得的挥手轻轻打了韩度两下,连打带推的将韩度撵出一段距离。“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再说了,逗孩子哪里有像你这样逗的?看把丫头都给吓哭了,若是晚上受惊了,我要你好看!” 韩度被安庆一阵数落,摸摸鼻子谄笑着说道:“我韩度的女儿哪里有那么娇气?再说了,我是他爹,逗逗她怎么了?” 安庆没好气的白了韩度一眼,说道:“她从出生就没有看见过你这个当爹的,你现在想要她亲近你,那总要慢慢来才行。” 说完,一边哄着女儿,一边说道:“乖乖,别怕,这是你爹,来叫爹......” 或许是安庆的话真的起了作用,小丫头看向韩度的目光没有那么恐惧,不过瞪大的眼眶里面还是有着未干的泪水。 韩度见有所改善,便笑着想要上前,“来,爹抱抱。” “哇~”小丫头根本不理会韩度,看到韩度靠近,又哭起来了。 安庆只好连继续哄着,微微摇摇头看向韩度的目光充满了无奈。 不过和刚才不同,小丫头埋在娘亲脖子里的脑袋,悄悄的翻转了一点,露出一只大眼睛忽闪着偷偷瞄向韩度。 小丫头对韩度好奇,她可以偷瞄韩度,但是只要韩度一靠近,她就立刻使出啼哭大法。 晚上,小丫头更是把安庆霸占在床上,而且还禁止韩度靠近。 韩度三番五次想要坐上床,都被丫头闹腾的不得不离开屋子,这搞得韩度很是无奈。离开两年多了,还想着和安庆一诉相思之苦呢,这中间跑进来一个小丫头算是怎么回事?而且这小丫头还奶凶的很,根本不让自己靠近安庆。 韩度最后只能够自己抱着一个枕头,在偏房睡下。韩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 “谁?”韩度下意识的一问。 “嘘~小声点,不要把她吵醒了。”安庆踮着脚,摸黑慢慢来到韩度身边。 听到是安庆的声音,韩度瞬间兴奋起来,一把搂住她的柳腰,惊喜的问道:“丫头睡了?” “嗯,睡了。”安庆鼻子里哼出一声,略带抱怨的轻声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没有回来的时候,她早早的便睡了。你一回来,她死活不睡,熬到现在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才睡了。” “这是为啥呀?”韩度十分的不理解,这丫头好歹也是亲闺女,不说如小棉袄一样贴心嘛,那至少也不能漏风吧? 同时,韩度的手也不老实,在安庆的腰胸之间游走。 安庆咬牙轻轻呻吟了一声,吃吃笑着说道:“还能够为什么?还不是怕你偷了她的东西呗。” 韩度嘿嘿笑了起来,凑近安庆的脸庞,贱贱的笑着问道:“我偷她什么?” 安庆伸手拍了韩度胸口一下,说道:“怕你偷了她娘。” 韩度整个人压上去,调笑道:“还用偷么,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坏人......啊......” ...... 老朱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病......韩度坐在漆黑如墨的轿子里,唉声叹气。明知道自己这才刚刚回来,竟然连夜下旨让自己卯时就要入宫。韩度昨天晚上,先生被丫头搞的火气很大,让后又被安庆给折腾一番,直到现在连觉都没有睡过。 如果再去参加早朝,老朱肯定还会将自己留下问话,这一通下来,整个白天自己都别想睡觉了。 韩度只能够趁着坐在轿子里的时候,靠在软垫上假寐。 果然,一切如同韩度所料,早朝结束老朱就派宦官将韩度给带到谨身殿。 看到朱标也在,韩度连忙上前躬身拜下,“臣韩度,拜见皇上,拜见殿下。” “平身,来人,赐坐。”老朱笑呵呵的朝着韩度一挥手。 “谢皇上。”韩度本来就疲倦的很,自然不会和老朱客气,几步走到锦墩上坐下。 然后抬头看向老朱,等着他的示下。 可是老朱却没有直接问韩度,而是说道:“稍等片刻,等方孝孺来了,朕可是有很多话想要问你们。” 就在老朱的话音落下没多久,方孝孺便被宦官给带着走进来了。和韩度一样先是朝着老朱和朱标见礼,然后被老朱赐坐,坐到韩度对面。 老朱见韩度和方孝孺都到了,连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这才出海两年都,究竟到了哪里?”韩度见方孝孺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己,便主动向老朱回道:“回皇上,是这样的......” 听到韩度为了追击那些逆贼,韩度冒险深入大海,老朱都忍不住训斥了韩度几句。尤其是在听到韩度船上曾经淡水断绝,差点就要被渴死的时候,更是满脸的恼怒。 韩度见老朱神色不对,只好干笑两声,解释道:“托皇上的洪福,就在臣快要陷入绝境的时候,老天一场暴雨将臣给拉了回来。” 老朱瞪了韩度两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道:“后来呢?你们就凭借着一场暴雨的水,走出了大海?” “是的。”韩度点点头。 老朱听到真的有这么的巧合,不由得惊讶出声:“这也太过巧合了一点吧,若是没有这场暴雨,那你们岂不是全都没命了?” 什么是命悬于天,这就是! 只要那场暴雨没来,韩度现在的骨头恐怕都早就沉到海底了。 “所以说,臣此行真的蒙皇上庇佑,才能够逢凶化吉。”韩度淡淡笑了笑,一脸谄媚的说道。 见皇上有着极大的好奇,想要继续听下去,韩度便继续说道:“顺利横渡大海之后,臣便发现了沈家人的踪迹......” 老朱听到韩度一路追杀沈家的船队,对于轻易将沈家人给打的抱头鼠窜,不得不投降,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对待这些逆贼就是应该如此。 不过在听到当地土著,有着大量的黄金的时候,老朱的眼睛陡然一亮。连忙问道:“那些人竟然有很多的黄金?难道那里盛产黄金吗?” 韩度附和着点头,说道:“就是如此,我猜测附近应该有个大金矿。不过由于时间紧迫,我也没有仔细的查探。” “不过,这些人信奉神灵,他们的黄金几乎都被制成祭品,献祭给他们信奉的太阳神了。我和他们交换的黄金,都是部族酋长自己的私藏。” “还有,那三种粮食,也是这里发现的。” 老朱听到那里有黄金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再听到韩度说那么神奇的三种粮食都是在那里发现的,更是喜笑颜开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那地方真是一片福地啊。黄金遍地,野牛野羊成群,就连粮食都是如此奇粮。” 老朱边说边感叹,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以往他意为大明是天下的中心,是天下最为繁华、最为富庶之地。但是现在看来,韩度到过的地方好似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 草木繁茂物产丰富,不用苦心耕种,就足以生活无忧,这简直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宝地。 可是听到韩度说这些人连完整的文字都没有,甚至连语言都难以相通,整个像是一片散沙一样,别说是如同大明这样先进的文明了,就连布匹都造不出来,只能够茹毛饮血的穿兽皮的时候,老朱又忍不住感叹:“真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一片大好河山。” 韩度笑着点头,回应道:“皇上所言甚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那些殷地安人虽然有了得天独厚的生存环境,但是却也失去了不断进取的动力。这么多年了,中原大地早就从原始社会,发展到了现在百花齐放的模样。但是那些殷地安人,还是生活的如同野蛮人一样,就好似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丝毫寸进。” 老朱神色一愣,奇怪的问道:“你叫他们什么?殷地安人?”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这是那些人自己说的,他们总是自称殷地安......殷地安的,再加上方孝孺考证了一下他们祭祀的祖先,发现这些人有可能是来源于殷商遗民,因此臣便叫他们殷地安人。” “你说什么?他们是殷商遗民?这怎么可能!”老朱惊呆了,殷商那是多么遥远的神话。无数年来,无数人想要对其有所了解,但是都只能够在史书传记中看到一点只言片语的记载。 除了留下的物品彰显着殷商曾经的存在,就再也找不到关于它一丝半点的痕迹了。 现在竟然听到韩度说,有殷商遗民还存在于另一个地方? 韩度摇摇头,解释道:“这个,究竟他们是不是臣也并不能确定,只是从他们的口音当中推测的罢了。倒是方孝孺专门研究过殷地安人祭祀的祖先......” 韩度说着,便将目光投到方孝孺身上。 老朱哦了一声,也有些好奇的转头看向方孝孺,问道:“那依你之见,这些人会是殷商遗民吗?” 方孝孺俯身一礼,然后才说道:“皇上,臣也敢断定他们就是殷商遗民。不过,从臣看到的东西来看,无一不在将他们指向殷商遗民。臣曾经见过四个玉圭,其式样和殷商时候的玉圭几乎是一模一样。另外,上面的记载的人物事迹,都是和殷商有关的。” “玉圭在哪里?”听到还有记载人物事迹的玉圭,老朱连忙问道。 只要找到玉圭就好办了,上面记载的人物是真是假一目了然,毕竟大明又不止方孝孺一个人懂远古时期的文字。 方孝孺听了老朱的话之后,又把目光转向韩度。 韩度咳嗽一声,说道:“臣有件事忘了向皇上禀报,那些殷地安人,唔,也就是臣拿到那些粮种的部族头领,仰慕大明的繁华,特意派了他的儿子随臣一起前来大明。除了此人之外,还有沿途部族派遣的人,臣也一并带回来了。昨日臣已经将这些人安顿在会同馆,方孝孺说的那四片玉圭,就在翟远身上。翟远就是那头领的儿子,他向方孝孺学汉话,求方孝孺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老朱听到这些殷商遗民,呃,殷地安人,既然还没有证明他们的血统,那还是叫殷地安人要好一些。这些人竟然羡慕大明繁华,不远万里前来朝拜,脸上的笑容逐渐盛开的如同花儿一样。 以往,让老朱耿耿于怀的是,他虽然击破了前元。但是大明却没有前元号令天下的威势,除了几个少数毗邻的番国之外,其他的番国根本就理睬大明。 头一号的就数倭国,不仅不肯对大明俯首称臣,还扬言只认前元,不认大明,甚至还杀了老朱派去的使臣。气的老朱暴跳如雷,要不是大明内忧外患,早就动兵征伐倭国了。 可是现在韩度竟然给他带来了几万里之外的殷地安人,这岂不是就表明,大明的影响力已经远超前元?至少在前元的时候,这些殷地安人,并没有入朝朝拜吧? “好,哈哈哈......你这次出海都经历了什么,一一向朕道来......”老朱高兴的朝自己大腿上拍了两下,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海外的情形。 见老朱兴致甚高,韩度只好笑着继续说道:“皇上,那片土地实在是太大了。臣一路北上,走走停停的耽搁了有一年,都还没有走到尽头,臣却不得不掉头朝着大明的方向回来了。” “那......究竟有多大?”听到土地宽广,而且还是如此的物产丰富,老朱眼睛一凝,显然是心里对这些土地有了想法。 韩度不断的提起黄金、物产、土地,其目的就是想让老朱将目光放到大海对面的土地上,只要老朱对那片土地产生了兴趣,大明才真正的能够放眼看世界。 心里估摸了一下,回道:“大概,有三个大明这么大吧。” 老朱闻言顿时一愣,惊讶的目光在他的眼珠子里不断冒出来。原本老朱只以为,韩度是又找到了一个和大洲差不多的地方,现在看来,真是远远超过啊。 “三个大明?”老朱有些不信。 韩度点点头,无比肯定的说道:“只多不少!” 如此宝地,还有三个大明大小,老朱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或许大海那边,才是真正的天赐之地。 韩度见老朱没有说什么,便继续和他说起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什么各不相通的殷地安部族,什么专门食人的部族,什么像萝卜一样的人参等等。 直说的老朱连连惊奇,只感觉眼界豁然大开。 等到韩度巨细无遗的说了一遍,老朱才意犹未尽的让韩度和方孝孺退下。 韩度刚刚走出殿门,就被从后面走上前的朱标给叫住。 “殿下有何吩咐?” 朱标笑盈盈的看着韩度,问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出海两年多,就没有人会关心你?” “这,怎么会,臣的......”韩度本来想说安庆和爹娘都很担心自己。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标挥手打断,直接说道:“自从你音讯全无之后,景云就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的安危。现在刚一得到你回来的消息,便让孤无论如何都要召你去东宫一趟。” 听到朱标说妹子如此的记挂自己,韩度大为感动。 还没有等韩度说些什么,朱标便直接抬手示意道:“走吧,别让景云等急了。” 韩度点头跟上,不过走了几步之后,有些疑惑的侧头看了脸庞方正的朱标一眼,疑惑的问道:“你叫她景云?难道不应该是......” 朱标好似知道了韩度想要说些什么,微微侧头,解释道:“孤也可以叫景云爱妃,不过自从孤从她口中听到,有人竟然看不起孤,还一个劲的反对她嫁给孤。要不是景云坚持,说不定就某人的奸计就得逞了之后。孤就觉得,爱妃不爱妃的根本不重要,反而孤叫景云要更加舒服一些。” “你说是不是?” 面对朱标咄咄逼人的目光,韩度只好干笑两声,避开了他的眼睛。 见韩度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朱标更加怒火中烧,愤愤不平的说道:“孤当你是兄弟,安庆下嫁给你孤都没有说过什么。安庆也是孤的亲妹妹啊,怎么到了你这里,竟然就要反对?” “这个......”韩度眼珠子转了转,想着如何将朱标给敷衍过去。 朱标见了顿时一眼一瞪,沉声说道:“你不要想着敷衍孤,究竟是为何?” 见朱标非要寻根问底,韩度只好叹息一声,解释道:“因为你太胖了。” 朱标眉头一皱,就因为自己胖了,韩度就看不上自己?从对韩度的了解来说,他也不是那种看人看表面的人啊。 面对朱标疑惑的目光,韩度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只用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太胖的人,会短寿。” 朱标闻言顿时惊了一下,愣然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度看着他变幻的脸色,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说着,看着胖胖的朱标,韩度有些不满,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何苦要拦着景云嫁给你?我这个当兄长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 下面的话韩度没有说,不过朱标已然明白。 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朱标知道韩度将来会短寿的话,也未必就会同意安庆下嫁。这年头讲究出嫁从夫,一个丈夫早夭的人,对于女子来说,简直就和一个火坑差不多。 韩度仰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就算不是为了殿下自己,只是为了景云,殿下饮食上还是要注意清淡一些才好。” 朱标脸色顿时羞红,他之所以这么胖,除了天生容易长肉之外,好吃也是一个原因。小时候朱标还不算胖,只是显得很壮而已。但是自从他独居东宫之后,便每日山珍海味、无肉不欢,身体自然越来越胖。 “孤,会注意的。”面对韩度担忧的眼神,想都景云的情谊,朱标有些逃避韩度的目光,胡乱答应下来。 韩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示意了朱标一下。 朱标顿时回过神来,带着韩度继续朝东宫走去。 韩度直接被朱标带到花园里面,一处亭子里,韩景云正在盛装的坐在里面,纤纤素手正在给朱标和韩度斟茶。 韩度看到妹子对自己满脸的不忿,连忙伸手端茶掩饰了一番,不去看妹子的目光。 可是即便是如此,韩景云也没有准备要就此放过韩度的意思,冷笑着说道:“大兄真是好本事,一出海就是两年多,难道就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正文 一千九十三章 问罪 韩度谄谄笑了一下,自知道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虽然自己回府的时候,老爹老娘和安庆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韩度还是可以感觉得到,这两年他们对自己的担忧并不少。只是因为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也就不再多说。 可是韩景云却是不一样,她嫁给朱标了,算是老朱家的人,反而要更加适合说教韩度几句。 韩景云见大兄不说话,心里都快要气死了。当初韩度深入大海的消息,朱标还怕她担心故意封锁着,没有告诉她,韩景云还是从娘亲那里得到的消息。 可是那个时候,韩度早就已经深入大海太久了,韩景云对此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够劝说着安慰娘亲几句。但是从那个时候起,韩景云就在心里暗暗发狠,若是大兄回来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看来大兄还不觉得自己错了?”韩景云柳眉一竖,连朱标都下意识的暗暗退避了几分。 韩度谄谄的说道:“好吧,大兄知道错啦。难道你以为,大兄就不怕吗?实话告诉你,那条海路,大兄是再也不愿意走了,一次都不愿意。” 韩景云见大兄如此说了,神色才慢慢缓和下来。反正韩度不去的已经去了,好在现在平安回来,再加上韩度态度也诚恳,韩景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倒是朱标听到韩度的话,不由得问道:“既然这条海路这么危险,那岂想要过去,岂不是不容易?” 韩景云顿时瞪大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在质问朱标:“你什么意思?想要让我大兄再去为你卖命?” 朱标被韩景云警告的眼神给顶了一下,脸上谄谄的笑了起来。 韩度倒是没有注意到妹子的表情,听到朱标的疑惑,笑着摇头解释道:“那到不是。咱们想要去大海对面,根本就不用横渡大海。当时是为了追击那些逆贼,不得已而已。当时臣也以为那些人不敢逃往深海,谁知道他们那么不怕死,臣也就只好继续追下去了。” “如果以后咱们要去对面的话,走臣回来的那条海路就行。可以一直沿着海岸线航行,沿途可以补充淡水,就和现在去南洋一样,危险性极小。” “那就好。”朱标放下心来。如果去对面每次都要和韩度这样九死一生的话,那来往的代价就太大了。 现在听到韩度说,将来去对面和现在去南洋一样容易,朱标的担忧顿时放下。 现在南洋早就不是百姓口中的蛮荒之地了,而是一片被人所津津乐道的热土。 因为有着太多的海商,就是因为来往南洋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一船暴富。 所谓,财帛动人心。如果只是一个两个因为南洋而发财,百姓或许还以为这只不过是有人做出来的假象,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但是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两百人因此发财之后,百姓就不得不相信了。甚至会对出海到南洋产生极大的好奇和兴趣,甚至有人蜂拥而至前往南洋,就为了想要发上一笔横财。 而那些无力出海的百姓,也不甘示弱。 市舶司不是有着海贸证券吗?连教坊司的那些章台都能够腰缠十万贯,他们凭什么不可以? 因此,现在市舶司的海贸证券,那真的是很久没有遇到过冷场的情况了,几乎都是一经发售,就被人们抢购一空。 韩度特意让人放在市舶司门口的牌匾上,硕大几个字“证券有风险,购买需谨慎”完全就被百姓熟视无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对这句话有所敬畏,可是到了现在,人们只看到买证券之后发财的,就没有看到过亏损了,自然就毫不将这句话放在眼里。 说什么风险、什么谨慎,都比不上每次分后的实话,他们实打实的看着自己的钱在迅速增长。 ...... “你说什么?韩度私放钦犯?”老朱啪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盯着蒋瓛,厉声问道。 蒋瓛脸色阴沉,但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低头说道:“臣从那些囚犯的口中得到消息,千真万确。” 老朱气的豁然站起来,愤怒的在御案后面来回踱步,猛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蒋瓛,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瓛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据那些囚犯所说,韩度在回程的时候,将沈家人的女眷全都留在了那里,只带来男丁回来。” 老朱生气的坐了回去,厉声喝道:“传韩度进宫。” 蒋瓛见了,继续说道:“臣还有一件要事禀报。” 老朱目光幽幽的转向蒋瓛,声音低沉冷厉的道:“说!” “皇上,沈周告密......”蒋瓛用只有他和老朱能够听到的声音向老朱禀报。 老朱听了眼睛瞪大,甚至坐在龙椅上的他都浑身一软,差点瘫软下去。要不是老朱用两只手强行撑着,就要被蒋瓛看出破绽了。 半响之后,老朱才缓过劲来,看着低头跪伏在地上的蒋瓛,厉声问道:“此事,千真万确吗?” 蒋瓛心里瞬间涌现出一股大喜的情绪,连忙说道:“臣有一计,可以一试。” “怎么试?”老朱的脸庞冷若冰霜,目光里面全是浓烈血腥的杀意。 跟了老朱多年的老太监,看到这一幕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似被冻结凝固,强忍着嘴皮子的颤抖,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起。 蒋瓛没有犹豫的轻声说了几句。 老朱眼神冷厉的点点头,说道:“朕准了,就这么办。” ...... 韩度急匆匆进宫,一进殿门,看到老朱的表情,脚步就不由得猛然一顿,凝固当场,有些不敢踏进去。 “滚进来。”老朱见韩度磨磨蹭蹭在站在门口,大声喝道。 韩度额头顿时冒出密密麻麻的细密汗珠,脚步小幅度频率很快的翻飞,不过几息时间就来到老朱丹陛下面。 立刻跪拜道:“臣,拜见皇上。” 老朱没有让韩度起来,就这么让他跪着,猛然喝道:“韩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放钦犯。” 韩度跪着直起身来,闻言眉头皱了皱,知道了老朱为什么会雷霆震怒。 不过这件事,韩度的确是做的太大胆,没有办法否认。 深吸一口气,韩度拱手解释道:“皇上,臣将沈家女眷留在那边,也是万不得已的举动。” 老朱神色冰冷的看着韩度,两手交叉在一起,往后靠了靠,冷然道:“好,朕不会冤枉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一个人。朕就听听,你究竟是有什么理由,要将沈家女眷留在那边。” 对于现在这一幕,韩度是早有预料的。自己将沈家女眷留在美洲,有那么多的人看到,根本就不可能的瞒过老朱的眼睛。 老朱是什么人?韩度相信,自己带领的水师将士里面,一定有着他的耳目。这件事,韩度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瞒着老朱。 韩度猛然吐出一口气,拱手解释道:“皇上,当时臣也是没有办法。臣带的粮种全都发芽了,若是不及时种到土里,臣连一个粮种都带不回来。臣不可能在当地耽搁一年等到粮食收获了之后再回来,因此便只能够将粮食种到木匣子里。 可是一个木匣子装上泥土就是两三百斤,而臣又要在船上种植尽可能多的粮食,根本就没有余力将那些女眷带回来。臣能够把沈家男丁给带回来,已经是尽力了。” 见老朱没有说话,韩度继续说道:“皇上,臣以为,这些粮食比沈家那些女眷重要。” 老朱神色冷厉,半响之后,才说道:“粮食当然重要,但是沈家的那些人也重要。将那些人斩尽杀绝最重要,你就是将沈家人全部在那边杀个干净,只带着粮食回来,朕也不会怪你!” 韩度心里猛然一凌,没有想到老朱对沈家这些人竟然有如此深沉的恨意。于是不再辩解,直接俯身拜下,说道:“臣知罪。” 老朱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并没有直接治韩度的罪,而是继续问道:“既然你将沈家女眷扔在那边,为何又要让水师将士留下保护她们?说,你是不是心软了?不敢对她们下手?” 韩度直起身来,摇摇头说道:“不是,臣是想留他们在那边,为大明占据一个立足点。” 老朱闻言顿时沉默,韩度的解释,让他不得不陷入到了深思当中。对面物产那么丰富,大明自然是不会放弃的,反正老朱自己肯定不会放弃。 “你是想?” 韩度连忙朝老朱点头,说道:“大明想要在那边立足,肯定少不了要让百姓过去。但是现在,连南洋都还空虚的很呢,百姓对那边完全不了解,恐怕不会有什么想要过去的想法。但是,大明也不可能对此放任不管,所以臣便想让那些人现在那边立足下来,等到将来大明有余力了,可以直接派百姓前往,逐渐将其占据下来。” 老朱听了韩度的解释,神色缓和了许多。韩度说的的确是现实,虽然现在大明有户过千万,人口几千万,但是大明本来就幅员辽阔,百姓只能说是勉强将疆土填满。就连现在的南洋,大明百姓去的都不是很多,还远远没有达到饱和的地步。 因此,百姓对于更加陌生的对面那片陆地,肯定是不感兴趣的。 大明百姓还是太少,要不然朕现在就可以派人对对面,将土地占下。 老朱暗暗叹息一声,说道:“那朕现在就只能够等着吗?” 看到对面的丰富物产,却不能够收入囊中,这种感受就好似守着金山要饭吃一样。 韩度摇摇头,说道:“不,臣以为虽然百姓不会现在就去,但是皇上一定要派船队过去,哪怕是做贸易,也是一条巨大的财源。” 做贸易?老朱顿时眼睛一亮,有所期待。 韩度拱手拜道:“皇上有所不知,那边的殷地安人完全就是一副茹毛饮血的样子,一匹夏青布就能够在对面换到等重的黄金。而且那些殷地安人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大明的任何东西到了那边,都是绝无仅有的稀罕货,每一样都能够卖出天价。如此暴利的贸易,若是不取,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老朱脸上顿时展开灿烂的笑容,看了跪着的韩度,淡笑着说道:“起来吧。” 自从南洋贸易兴起之后,老朱对这贸易也不是没有想法。只不过一来因为有着各大总督府每年给他上贡,而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这海外贸易。毕竟这南洋的贸易也不是一定就会赚钱,这几年偶尔也是听闻有人出海经商亏了的。但是这样的个例,被大多数发了财的海商给遮挡住,还没有让人来得及看到,就被淹没在茫茫人海当中。 但是老朱的消息来源极为灵通,他是知道这样的情况的。 现在韩度说可以先派遣商队和对面做贸易,瞬间就将老朱心里的想法给勾了起来。派遣商队到对面去做贸易,不仅能够赚取更加丰厚的利润不说,还不会对南洋的贸易产生任何影响。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老朱自然不会放过。 “这件事你要上心,回去之后尽快给朕上到奏折上来,朕要仔细御览。” “皇上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韩度连忙郑重说道。 “退下吧。”老朱轻飘飘的挥挥手,便让韩度回去。不仅没有再追究韩度私放沈家女眷,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这一幕看得老太监暗暗咂舌,皇爷这份对韩度的宠信,哪怕是他这个日夜跟在身边的人都没有。 打发走了韩度,老朱安静了片刻,忽然沉声道:“蒋瓛。” “臣在。”蒋瓛从龙椅后面走了出来。 “摆驾大狱。” 正文 一千九十四章 毛骧之死 大狱不同于大牢,大牢是刑部在管,而大狱是当初老朱想要设立锦衣卫的时候为其准备的诏狱,不过后来因为韩度的劝阻,老朱打消了设立锦衣卫的念头。这诏狱,自然就没了用处。 而且老朱也是抠门的紧,舍不得花钱,听到韩度说将来会有几十万锦衣卫需要养活,顿时就麻了,再也不提设立锦衣卫的事情。 不过,锦衣卫虽然不设,但是仪鸾司的职责还在,因此这处诏狱便改为大狱,落到了仪鸾司手里。 沈家人一靠岸就被秘密押送到大狱,沈周被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面。牢房阴暗封闭,在泥壁上火把照耀下,牢房的门柱在杂乱无章的地面上留下一根根阴黑的影子,好似从地府里面爬出来的鬼爪一样,在沈周的身上不断的摩挲、跳跃。 沈周抬头,两眼带着深深的恐惧,注视着墙壁上跳动的火焰。这是他两日来,唯一能够看到活动的事物。 牢房内不知天日,沈周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他只是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深寒,就好似连眼中的火焰,跳动都迟缓了许多。 沈周脸上失魂落魄呆滞,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甬道方向。等候了片刻,便看到一个深沉的黑影,从那阴影里面慢慢凸显出来。 来人一身夜行衣,就连头发和脸庞也被层层黑布给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两只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闪动着令人心里发寒的光芒。 沈周顿时浑身一颤,感觉瞬间好似被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极度的恐惧攥紧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忘记,两脚情不自禁的在地上接连猛蹬了几下,好似想要远离此人。 “你,你是谁?”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好似用尺子量过的一样,不急不缓的朝着沈周走去。 沈周顿时被一股强烈的恐惧给侵袭,刺激的他大叫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啊......” 可是沈周大吼了几嗓子,本来应该戒备深严的大狱,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来人脚步不慢,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不用喊了,为了此刻我可是早了太多的理由,才将所有人调走。你以为,就凭你吼几嗓子,就能够逃出生天了?” 黑衣人走到牢门外面,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轻松将牢门打开。 沈周看到这一幕,更是吓的眼睛瞪大,连连后退。可是牢房就这么大,他又能够退到哪里去?退到了角落,他的两条腿还在像弹琵琶一样不断的用力瞪着,好似想要就此将自己挤出牢房,远离这个越来越靠近的人。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有牢房的钥匙,还有,你是怎么将人都调走的?” 黑衣人不紧不慢的靠近沈周,嗤笑一声道:“我麾下的人,我当然能够将他们调走。至于钥匙,你说呢?” “你不要过来!”沈周额头冒汗,脸色苍白,眼睛瞪大,眼神里面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沈周看着步步紧逼的黑衣人,心里一横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去拼命,可是以他的体格,哪里会是黑衣人的对手? 黑衣人只是淡定的伸出右手,分毫不差的掐住沈周的脖子,那画面就好似沈周主动将脖子送到黑衣人手里一样。 “垂死挣扎!”黑衣人狰狞一笑,然后五指用力死死地扼住沈周的喉咙,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将他给提了起来。 沈周感觉到一个不可抵抗的力量,将他一点一点从地上提起。眼睛瞪得老大,满眼满脸都是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想要拼命的弄出动静,争取到一丝一毫的活命机会,可是嘴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腔,带着喉咙发出呵呲呵呲的声音。 两只脚伸的笔直,脚尖带着对大地的眷恋,绷直了想要重新接触大地。 “砰!”一声巨响爆发出来,在密闭的地下反复回荡,震的沈周耳边都出现了嗡嗡嗡的幻听。 黑衣人猛然一惊,右手情不自禁的一松,眼睛里面全是诧异了惊恐,转身寻着声音来处看去 沈周顿时跌落到地上,喉咙的束缚被瞬间松开,重获自由的沈周拼了命的一次又一次接连不断的呼吸着空气。对空气的贪婪,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 蒋瓛单手持着左轮,满脸笑容,一步一步的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黑衣人看到蒋瓛的时候,神色并没有丝毫动容,等到看着蒋瓛身后走出来的人,瞳孔猛然缩小成针尖大小。 “原来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我的局?” 说罢,黑衣人回头看了瘫坐是地上的沈周一眼,见他完全一副还没有缓过来的窝囊样子,又将目光重新看向蒋瓛身后的人。 皇上! 老朱满脸阴沉的走上前来,隔着牢房的大门站定,看着黑衣人,沉声问道:“你还要掩饰多久?毛骧。” 黑衣人闻言,无奈低头,一把扯下自己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所有人都熟悉的脸来。果然是毛骧! 老朱重重叹出一口气,“朕把你从一个校尉给提拔起来,让你护卫朕左右,把朕的安危都放到你手上,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条毒蛇。” 老朱对毛骧真的是伤心了,毛骧若不是老朱信得过的心腹,根本就不会让毛骧担任仪鸾司统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老朱的心情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毛骧本不准备狡辩什么,但是老朱既然和他谈起情谊来,那他自然也要把心里的委屈发泄一番。 “皇上也知道臣随侍左右,若臣真的要对皇上不利的话,皇上扪心自问一下,能够躲得过去吗?” 老朱心里一沉,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毛骧是那些人派来的,那为什么守在自己身边多年,却从来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时候?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毛骧微微一叹,道:“臣也过为皇上效力一辈子,可惜无奈出身是个隐患。再加上臣为皇上出生入死十几年,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可是到头来皇上却连一个爵位都不肯给我。 而韩度不过才入皇上的眼两年而已,先是被封伯,很快又被封侯。他才跟了皇上两年而已,我却跟了皇上十几年,皇上为何厚此薄彼?若是换成皇上,会甘心吗?” 老朱气急反笑,说的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就因为朕封了韩度,没有封你?” 毛骧深吸口气,重重地说道:“是,我承认,轮论才干,我的确是比不上韩度。不过他再能干也只不过是才跟了皇上两年而已,我跟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就不能封我一个爵位吗?哪怕是伯爵也行啊!” “十几年?”老朱笑着摇摇头,语气慢慢变得寒冷,抬起头看向毛骧,厉声说道:“十几年都养不熟的狗,就更加不应该留了。” “哈哈哈……”毛骧顿时大笑起来,一脸轻松的看着老朱,说道:“我知道皇上很想杀了我,但是你不能杀我。” 对于叛徒老朱从来都是斩尽杀绝,不放过一个。对于毛骧这样的毒蛇,老朱更是痛恨到无以加复的地步。一想到毛骧身为仪鸾司统领,竟然是别人安插的人,老朱就浑身上下禁不住被恐惧填满。 一次,只需要毛骧有一次想要谋害他的想法,那老朱自忖都未必能够逃脱出生天。 老朱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问道:“朕不能杀你?你以为朕是不敢?” “皇上一生杀戮无数,想要杀谁就杀谁,有什么不敢的?”毛骧语气轻松的说着,完全没有就要人头落地的觉悟,继续说道:“不过,咱们几家在这中原经营百多年。朝野内外都有咱们的人,若是皇上杀了我,那就准备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吧。” “若是皇上能够放我一马,我立刻就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如何?” 老朱被毛骧一番威胁,顿时脸若冰霜,他这一辈子不是没有被人威胁过,不过到现在为止,威胁他的人,坟头草都枯荣不知道多少次了。 “呵呵......”老朱先是淡淡一笑。 这一笑声,让毛骧情不自禁的浑身一寒。 在毛骧摸不准之余,老朱又继续说道:“你说你们?啊,对了,听说你原本姓杨,朕是该叫你杨骧呢?还是什么?” 毛骧瞳孔陡然一缩,猛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朝着地上的沈周看去。 此时的沈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悄悄的贴着牢房爬到了毛骧的前面,看到毛骧要杀人一般的目光,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连滚带爬的跑出牢房,“皇上,皇上救我,皇上救我......” 毛骧看得沈家家主竟然是如此窝囊的做派,气得脸色通红,想要上前将他抓住。却忽然感到自己的眉心一阵刺痛,抬眼一看,原来是蒋瓛抬手用黑黢黢的枪口指着他。 毛骧刚刚迈出的脚步又瞬间顿住,气愤不已的朝沈周骂道:“废物!六大家里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家主?” 沈周逃到了皇帝身旁,没有了生死危机,顿时神气起来,面对毛骧的辱骂,直接跳起来骂了回去:“我是废物?你以为你很好吗?你还不是要卖主求荣?” 骂完之后,连忙回头朝着老朱一拜,说道:“皇上,沈家在大明的布置小人都知道。若皇上能够饶了小人一命,小人现在就把名单奉上。” 老朱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看来毛骧一眼,抬手止住了神色激动的沈周,说道:“不急。” “是,是,是......不急,不急。皇上想什么时候要,小人就什么时候奉上。”沈周见性命有望保住,连忙低声下气的不断点头,谄媚的像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乖巧的站在一旁,唯唯诺诺,一言不发。 老朱笑了笑,看向毛骧说道:“看来,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心悔改的意思啊。刚才所言,不过是你的权宜之计是吧?” 毛骧顿时哑口无言,他心里的确是没有想过要悔改。或者说,毛骧从头至尾,就没有真心投靠过谁。他既不完全听从六大家的命令,也对老朱阳奉阴违。 从始至终,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如果老朱能够给他封爵,那或许他早就想办法将六大家的人给出卖了,好成为他步步高升的垫脚石。当然,若是六大家能够给他的好处更多,那或许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对老朱下手。 刚才他之所以气愤沈周的无耻,不过是因为沈周走了他想要走的路,让他无路可走罢了。 “哈,哈哈哈......”毛骧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当中充满了失意和悲凉。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见到毛骧如此的干净利落,老朱略微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千刀万剐你是跑不了的,不过在此之前,朕还有话要问你。” 毛骧冷哼一声,神色轻蔑的将头转向一边,显然是没有准备回答老朱。 老朱也不在意,甚至比刚才还要和颜悦色,用肯定的口吻说道:“原本朕在知道是方本斋勾结女官,杀害朕孙儿的时候。朕就在想,拱卫司选校尉是很严格的事情。方本斋既然身世不清白,他就绝难选上。现在看来,这里面应该有着你的功劳吧?” 毛骧脸皮抽了抽,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没错,当初就是我安排他进的东宫。不仅如此,他逃走的时候,也是我提前安排的。” 老朱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原本朕还在奇怪,一个小小的校尉,他怎么能够在提前离开之后,又准确的传递消息让女官动手的。” 原本老朱和韩度都奇怪这一点,要知道,虽然方本斋和女官有勾结,但是他也不可能提前几个月就让女官下手吧。方本斋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可能知道几个月后朱雄英会大病一场? 当时韩度就怀疑,是不是方本斋根本就没有离开京城,一直藏在暗处,指挥着女官。可是后来仪鸾司又没有找到方本斋的踪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等到韩度将方本斋抓到之后,他自知道必死无疑,什么都不肯说,这就成了一个无解的谜团。 现在,总算是让老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自己身边一直潜伏着一条毒蛇,在给他们传递消息。 想到这里,老朱对毛骧的恨意瞬间爆发出来,再也不想和他说些什么。抬起手,动动手指,道:“来人,把他给朕拿下,听候发落!” “不必了!”毛骧顿时一声大喝,吓住就要上前的蒋瓛。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里捏着牢房门的钥匙,猛然朝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戳。 一卡长的铁制钥匙,瞬间没入毛骧太阳穴一半。毛骧眼睛瞪大,嘴唇动了动,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眼睛里面的神色就飞速褪去,整个人如同被拆了骨头一样,软趴趴的滑落在地上,再无半点生息。 毛骧统领仪鸾司多年,对老朱的狠辣手段一清二楚。知道若是被抓住,迎接他的恐怕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干净。 因此,他在老朱拒绝了他的求饶之后,就已经准备寻死了。刚才故意一声大吼将所有人暂时吓住,然后迅速动手。 蒋瓛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查探毛骧的虚实。两根手指靠在毛骧的脖子上,感受不到丝毫血脉跳动,神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今天这一局,是他在得到消息之后禀报老朱,并且亲自策划下来的。原本就是想要让毛骧原形毕露,然后借助毛骧的倒台,他好借此立功上位。 事情的确是照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毛骧在得知沈家家主被抓住之后,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迫不及待的跑来灭口。这一幕也正好被皇上看的一清二楚,毛骧也的确是因此暴露。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毛骧会如此的果决,一见没有了生路,便不再抱有幻想当场自杀。 这让蒋瓛总有种,半途而废,未能尽全功的意思。 可是现在人已经死了,蒋瓛再不情愿也没有用。 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朝着皇上摇摇头,回道:“他死了。” 老朱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一摆袖袍,转身就朝着大狱外面走去。 蒋瓛恨恨地踢了毛骧的尸首一脚,恨不得将其剁碎了喂狗。 就在这个时候,老朱幽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埋了吧。” 蒋瓛顿时一惊,连忙躬身一拜道:“臣遵旨。” 老朱说话的时候,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走了出去。老朱自然是恨毛骧,不过现在既然他人已经死了,老朱看在他待在身边多年,没有对自己下手的份上,给了他一个体面。 蒋瓛低头看着皇上一行,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尽头,他才直起身来。看了一眼毛骧的尸首,不明白皇上明明对他恨之入骨,最后关头为什么偏偏要放过他? 正文 一千九十五章 兴县学 老朱虽然给了毛骧一个体面,但是心里面却全都被毛骧的那句话给惊扰。这些人在暗中经营多年,在天下不知道留下来多少暗桩。很可能像毛骧说的那样,朝野都有。若是不把这些暗桩给一一除掉,老朱的确是寝食难安。 回宫之后,老朱第一时间就要沈周将名单给提供上来。沈周倒是很配合,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将名单全部写了出来。不过,最后沈周表示:“由于六家都是各自为政,潜伏在大明内部的暗桩除了六大家主之外,谁也不知道。而他沈周也只知道沈家的,对于其他五家,他也不知道有那些人。 毕竟这些人都是在百多年前就埋下的后手,期间有人背叛隐姓埋名,有人被启用暴露。百多年繁衍下来,变数太大。现在究竟各家还有那些暗桩,也只有各家家主才知道。” 起初蒋瓛还不信,以为沈周在耍滑头。但是在用刑整的沈周鬼哭狼嚎,屎尿失禁之后,都再也得不到更多一点消息,也只好暂时放过沈周。拿着沈周提供的名单,向皇上禀报。 老朱在拿到名单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旨让蒋瓛抓人。 蒋瓛正是想要接替毛骧官职的时候,现在又有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自然拍着胸口朝皇上保证,绝对不会放走一人。 老朱在蒋瓛急冲冲的出去抓人之后,双眼低垂出神的看着御案。从沈周提供的这些名单来看,其他五家在大明的暗桩恐怕不少,若是不将这些人一一抓出来,迟早都是一个隐患。 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想了一下,老朱下旨,“来人,传韩度入宫觐见。” ...... 韩度来到老朱面前,不知所措的拜下。以为自己哪里又出了问题,跪在地上没有想过起来。 老朱心情不好,不过在撇了韩度一眼之后,还是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韩度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同时心里松了口气。从老朱的态度看来,今日找自己来,恐怕不是问自己罪的。 老朱顿了顿,将毛骧的事情,和韩度说了一番。 韩度听到毛骧竟然是杨家的人,顿时惊的额头都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毛骧身为老朱身边最后一道防卫,连他都是杨家的人派来的。也幸好毛骧并不完全听从杨家的命令,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要不然,恐怕现在老朱的骨头都能够打鼓了。 见韩度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老朱才叹声说道:“朕找你来,就是想要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些人找出来?” 茫茫人海要将这些人找出来,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韩度又不是神仙,怎么肯能什么事情都有办法? 不过,面对老朱殷切的期盼,韩度又不敢直接说没有办法。故意沉吟一番之后,试探着摇头说道:“难,太难了。” 重重的叹息一声,韩度继续说道:“这些人在百多年前就开始活跃了,或许那个时候他们就未雨绸缪的留下暗手。百多年都五六代人了,他们早就已经彻底融入当地,想要将其找出来,谈何容易?” 大明是一个宗族社会,如果是一些陌生人来到一处定居,那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受到当地百姓的排挤。但是这种情况并不会长久,也就一代人的样子,二三十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陌生人,而是会将其视为当地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若是在此之后继续生活百年,那恐怕都会成为当地大族了,这如何去分辨?一切的痕迹都会被时间所湮灭,根本没有办法分辨。 这些老朱都知道,他正是因为想不到办法,才想要询问韩度。韩度一向都是鬼点子多,往往能够出乎人的意料,不过这一次,韩度也有些不灵了。 老朱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办法?” “有!”面对咄咄逼人的老朱,韩度不敢说个不字。 老朱闻言,顿时喜形于色,连忙说道:“快说。” 韩度却苦笑一声,解释道:“不过我这个办法,说了等于没说。” 老朱愣了一下,没有听懂韩度的意思。 韩度叹息着说道:“既然沈周知道沈家人在大明的暗桩,那显然其他五家家主,也是知道各家暗桩的。只要能够将他们全部抓到,那将这些暗桩连根拔起,自然不是问题。” 老朱气急而笑,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说道:“这还用你说?要是能够将那五家给抓住,朕不知道让他们把名单交出来?沈周不是交待,其他五家的人都往南而去了吗?大海茫茫,又是在几万里之外,怎么抓住他们?” 韩度微微摇头,在老朱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其实想要抓住他们,还是有可能的。他们一直往南也是同样是一片无边大海,是一片绝地。如果他们想要活命,要么就停留在大陆的南部,要么就顺着东边的海岸线折返往北走。”“当初臣原本就想着横穿大陆,到另外一边去堵他们的。可是后来,由于急于想将粮种带回大明,才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打算。” “现在,皇上若是派兵前往大陆对面,也未必不能够堵着他们。” 老朱奇怪了一下,问道:“他们往南走了,你还能够截住他们?” 韩度让老朱将地图拿出来,指着一处示意给老朱看,“皇上请看,当初臣大概是在这个位置抓到沈家人的。按照沈周的说法,那些人是沿着海岸线往南走,那他们就是这样往南的。” 韩度的手指在地图上,顺着海岸线朝下画了一下。 “而他们来到最南端之后,若是继续往南,这条海路甚至比臣横渡大海走的海路更加可怕,那绝对是十死无生的。” 若是死了,那当然是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若是他们来到最南端之后,没有继续南下。那他们要么就留在那里,要么就要改变方向,折返北上。” 韩度的手指又从大陆另外一变,向上滑动。 “当初臣就想要从这个地方横穿过去,直接将他们给截住。”韩度手指在地图上两边相隔最近的地方重重点了一下,这里细小的就如同断开一样,从这里横穿过去根本就没有多远的距离。” 老朱看了一眼,就问道:“那现在从这里过去,也能够截住他们?” “呃......这个臣倒是没有把握。”韩度先自辩了一下,说道:“臣也不知道现在那五家人在哪里,或许他们正在南端休整,也有可能他们正好停留在这里。当然,他们若是越过这里,继续北上也是有可能的。” 听了韩度的解释,老朱不由得暗暗点头。的确,谁也不知道那五家人究竟会如何选择。就好比沈周一样,他们六家同气连枝这么多年,到了他这里,他却非要和其他五家分道扬镳。 这又有什么办法? 那五家也许现在还在听从耆老的号令,也许早就分崩离析各自顾各人了。 “那不如双管齐下,一路人马顺着海岸线南下,一路人马直接横穿大陆,到另外一边去堵截他们。”老朱的右手五指张开,狠狠的朝着地图一捏,好似在瓮中捉鳖似的,然后重重一拳锤在地图上。 韩度却没有老朱的乐观,继续说道:“但若是他们继续北上,然后折返向东的话,那就难办了。” 见老朱疑惑不解,韩度便继续解释道:“若是他们到了这里,那......这里和大陆不一样。大陆上虽然有着殷地安人,但是他们一盘散沙对咱构不成威胁。但是这里不一样,此地百国林立,而且他们彼此争斗了数百年,民风彪悍。” 剩下的话,韩度没有明说。 不过老朱也能够明白韩度意思,大明的火器凶猛,军力强横。但若是真的远赴数万里之外征战,那还真的未必就能够讨到便宜,尤其是对方也非常彪悍的时候。 这个时候,老朱才明白韩度刚才为什么要说,这个办法他说了等于没说。因为想要将五家人全部抓住,不仅有着难度太大的问题,而且也有可能根本就抓不到他们。 思考了片刻,老朱才下定决心说道:“朕还是会再派人过去,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清理一边。朕宁愿他们继续逃亡,也不想让他们留在那边。” 韩度点点头,表示赞同。大明早晚是要开发殷地安大陆的,这些人若是藏身在上面,那对大明来说可是一个隐患。 “不过朕不可能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除此之外,你还有办法没有?”老朱直了直腰背,沉声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其实,臣倒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老朱急切问道。 韩度笑了一下,说道:“这些人能够潜藏这么多年,还没有断绝,肯定是父传子,代代相传。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延续上百年。大明驱除鞑虏,再造中华,丰功伟绩远超前宋,他们凭什么对大明有意见?” 韩度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沉声说道:“这些人为了让孩子顺利继承他们的遗志,肯定会耳濡目染的从小交待他们的孩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一代传一代,绵延百年不绝。” “虽然臣没有办法将他们找出来,但是臣有办法断绝他们的传承。只要将他们的传承断绝,等到老一辈的人全都死去,他们的子孙不再听从五大家的命令,那么这些暗手自然就此消失了。” 老朱暗暗颔首,这样的确也是一个办法。 不由得问道:“你想要怎么下手?” 韩度看了老朱一眼,忽然脸上浮现出浓烈的微笑。 明明韩度脸上的是笑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朱就是浑身感到一阵恶寒。 果然,韩度没有让老朱失望,说道:“小孩子最容易受到父母的影响,如果仍有这些孩子待在他们爹娘身边,那在他们爹娘别有用心的教导下,长大了就会敌视大明。”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妨从这些小孩子下手。” “你想做什么?”老朱对韩度的话,感到越来越糊涂,完全不明白韩度如何下手。 韩度笑了笑,说道:“皇上自立国以来,重教化,兴县学,选拔学官,并且坚持把教化作为地方官员政绩的重中之重。” 先是夸赞了老朱一番,可是韩度越是如此,老朱的心里就越是没有底。 这样的情形,老朱似曾相识,曾经好似韩度也和他这样说过。不过那次的结果对于老朱来说可不怎么美妙,让他狠狠的出了一把血。 现在听到韩度故技重施,老朱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既然要新教化,那皇上就不如兴的彻底一点。那些人不是想要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吗?那不如皇上下旨,让天下童子都必须入县学读书。” “这样会有用?”老朱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不用想,只从老朱的语气便能够听的出,他是不同意韩度的想法的。 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老朱知道,若是让天下童子都进学,那光是兴建县学对于朝廷来说,就是一笔极为庞大的开支。 并且,这开支还不是一次性的。因为进学的童子越多,需要的教书先生和学官就越多,这些人可都是要吃俸禄的,而且这还是一笔长期的开支,每年都需要的。 “当然有用。”韩度神色淡定的说道:“人不是物,人是有思想的,只要获得的知识不单一,他们就不会人云亦云。只要这些童子进学,他们就不会再单一的从父母哪里获得知识,因为他们有先生有同窗,每一个都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皇上以为,他父母两个人对他们的影响大,还是先生同窗对他的影响大?” 韩度这个想法,完全是来源于上辈子的儿子。儿子没有进幼儿园之前,当爹的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信什么。可是等到进了幼儿园之后,那个兔崽子张口闭口就是“我的老师说......”“我的同学说......”,完全没有把当爹的话给放在心上,甚至还反过来反驳韩度的话。 老朱对于韩度的说法,既不认同,但是也没有反驳。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对童子的影响更大。不过,仅仅从人的数量来看,应该是童子的先生和同窗,对他的影响更大吧。毕竟爹娘只有两个人,而先生和同窗或许有几十人。 老朱犹豫了半响,才试探着说道:“可是即便是这样,也未必就能够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吧?” 韩度神色顿时变得严肃,正色说道:“不,必须要让所有的童子全部进学,不可遗漏一人,只有这样才能够将他们的代代相传,彻底斩断。” 听到韩度如此坚决,老朱顿时无语,叹声说道:“你从小读书,对于农事并不了解。农人没有你读书那么轻松,孩子对于百姓来说,也是一个劳力。孩子只要长大到十来岁,就会帮着家里干活的。要不然,白白养着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对于农人的开销是很大的。即便是朕下旨让他们前来进学,也不可能所有百姓都将孩子送来。” 韩度点点头,相信老朱的判断没错。正所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小孩子的食量非常夸张,甚至要超过成年人。几乎所有的百姓,都会让家里的半大孩子跟着帮忙,增加家里的收入,才能够勉强维持下去。 这也是百姓虽然人人都知道读书能够当官,但是却只有极少的人家能够真正供养一个读书人的原因。甚至很多家庭都供养不起一个读书人,而选择全族一起合力供养。因为读书人不仅不事生,反而还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求学,这种开支之大,远超寻常百姓的想象。 “所以,臣以为,为了让百姓愿意将还是送进县学,也为了打消百姓的顾虑。皇上应该下旨,免除童子进学的所有花费,并且为他们提供住宿和饭食。” 也就是说,朕不仅要养着所有学官和先生,还需要将所有的小兔崽子给养起来?老朱一屁股坐回到龙椅上,两眼呆滞的看着韩度。 韩度的办法有没有效,老朱不知道。但是现在老朱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韩度的办法,都很花钱。 老朱咽了咽唾沫,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童子?需要兴建多少县学,需要多少先生和学官?你知不知道,这样每年要花多少钱?” 嗯,最后一句是重点。 韩度点点头,说道:“臣虽然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童子,不过也可以猜测一二。前年户部来往的公函里记录的,大明有百姓六百九十万户,合丁口大约三千四百万。大明百姓平均年龄是四十岁左右,因此从六岁到十六岁的丁口大概有八百万吧。” 老朱愣了愣神,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还能够用这个方式计算天下的童子。 正文 一千九十六章 隐秘 四百万童子一旦进县学,按照韩度的计划,这可就是四百万张嗷嗷待哺,问老朱要粮食吃的嘴啊。 老朱一想到有四百万张嘴要问他吃饭,头都大了。 “四百万,你知不知道这四百万童子,光是粮食每年就会需要多少?” 韩度一本正经的和老朱计算了一下,“这其中毕竟有一半的小孩子嘛,吃不了多少,平均一个人一年三石就差不多了。” 老朱实在是拿韩度没辙了,伸手朝韩度比划了一个八字,唉声叹气道:“四百万口,一人三石就是一千二百万石。这还不算扩建县学的钱,教书先生和学官的俸禄,还有他们每年需要的笔墨纸砚。这样算下来......” 老朱越说,自己嘴皮子都禁不住哆嗦起来。这些一件件一样样,可都是钱呐。 “臣已经为皇上算过了,不多。第一年或许要多一点,但有三千五百万贯左右,也够了。往后每年维持在两千百万贯的样子。”韩度笑嘻嘻的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朱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老朱听到韩度张口闭口就是几千万贯,还说不多。不禁眼皮子一跳,不悦道:“你知不知道去年大明的赋税才多少钱?” 韩度也察觉到了老朱的语气不善,连忙摇摇头。 老朱见了,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才皮笑肉不笑道:“一千七百万贯,就这都还是算上了市舶司的海贸税,要不然就连一千万贯都没有。” “你一张嘴就要朕花出去三千五百万贯,朕就算是把全部的赋税都拿出来,也只有不到一半。朕问你,另外一半去哪里找补?更何况,朕还要养不养天下百官,还要养不养边关几十万将士了?” 老朱情绪激动,咆哮的声浪让韩度的头发都齐齐往后飘。 韩度感觉到有唾沫星子飞到自己脸上,等到老朱说完之后,韩度才摸摸鼻子道:“南洋那边,不是每年都有......”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老朱便眼睛一瞪,厉声喝道:“那是朕的钱。” 韩度无语的看了老朱一眼,不明白老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曾几何时,老朱穷的掉裤子的时候,花起钱来也是大把大把的花,丝毫不带犹豫的。兵部准备军械,老朱随手就给了三十万贯。 那时候老朱才多少钱?后来韩度听马皇后提起过,那三十万贯几乎是宫里全部的钱了。被老朱拿去准备军需之后,宫里连赏下人的钱都没有,马皇后都一年没有增添过袍服,才慢慢缓过劲来。而现在呢?如果老朱这几年收到南洋三十三总督府的上贡,都没有花过的话。那他的内库里面,恐怕早就资财过亿了。就算是其中有一半是奇珍异宝,不好变现。但光是金银,恐怕也不会少于五千万贯。 这么多的财富,老朱却不愿意拿出来兴建县学,他想要干嘛?守着这些金银睡觉吗? 这是越有钱,越抠门儿了? “皇上,臣以前就说过。对于皇上来说,金银珠宝不是钱,饥不能食渴不能饮和砖石瓦砾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花出去的钱,那才是钱呐。”韩度最看不惯老朱土财主的做派。 土财主是有点钱就害怕被人知道,一般都会埋进猪圈里,埋出铜臭味。 而虽然没有人敢打老朱钱财的主意,但是他还是把他的内库给盯得死死地,就怕里面的金银珠宝少了。 老朱呵呵冷笑两声,好整以暇的提了提龙袍,往龙椅后背靠了靠。 嗤之以鼻的说道:“朕的钱不是钱?朕南征北战,要不是靠着钱财支撑,怎么能够养得起百万之兵?那些钱是朕留给标儿的,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皇上,山河稳固不在险关要隘,而在于民心啊。”韩度不甘心的继续规劝道:“皇上乃是天下共主,而天下百姓乃是皇上子民。若皇上能够将天下人而养之,则可以尽收天下万民之心,大明江山可以永固。” 此时的百姓还比较淳朴,几乎都能够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韩度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皇上能够给他们后代子孙一个进学的机会,哪怕是考不上功名。百姓不仅不会埋怨皇上,只会认为自己的孩子不够争气,甚至还会教育孩子,要牢记皇上的恩德。” “一个人如此或许效果并不明显,但是只要有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教导自己的孩子。整个风气形成了之后,即便是五大家留下的暗桩想要引导孩子继续反对朝廷,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因为孩子在进学的时候,肯定会受到先生和同窗的影响。先生和同窗都说皇上的好,而他的爹娘却教他皇上是如何如何的不好,这样一来他接受到的信息就会产生出前后的矛盾来。 矛盾一产生,就会变得针锋相对。要么是先生和同窗说的是对的,要么他爹娘说的是对的。这就会引发他自己的思考,究竟谁说的是对的?” “而且,由于皇上为孩子们提供的一切,都是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他们父母无论如何诋毁皇上,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因此,时间越长,这些孩子的想法越是成熟,对于皇上就越是有利。” “只要皇上能够将此举坚持下去,要不了多少年,五大家的人自然而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可能祸乱天下了。” 老朱听得下意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也是赞同韩度的看法的。既然不能够将五大家的人给找出来,用这个办法让他们自行消失,也不失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但是,这办法也太花钱了。第一年就要三千五百万贯,往后每年恐怕也不会少于两千万贯。这样的巨大的耗费,让老朱都禁不住咂舌不已。就算是当初出兵三路征伐蒙元时候的花费,和现在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而当初的战果是何其的辉煌?蓝玉一战破灭了北元皇庭,俘获北元皇庭数万人,大小官员就是数千,将整个北元统治阶层一网打尽。光是得到的牛羊马驼,就有几十万头。韩度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也一战平灭五万蒙元骑兵,更是活捉了北元皇帝,找回传国玉玺。 虽然傅友德和朱棣收获不大,但是从整体上看来。那次北征蒙元,也是大赚特赚了的。 可是现在却要老朱自己拿出三千五百万贯来,让天下童子进学,而且还看不到有多大的成效。虽然能够有极大的收拢民心的作用,但是老朱还是觉得代价太大了一点。 犹豫了一下,老朱没有直接答应韩度,只是他会考虑。 考虑就考虑吧,反正这件事韩度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别说韩度没有这么多钱,根本做不了这件事。就算是有足够的钱,韩度也不会去做。 因为收拢民心这样的事,只有皇帝能做,其他人做了那就是在图谋不轨。 反正天下是老朱的,他不愿意韩度也没有办法。该说的自己都说了,韩度耸耸肩躬腰一礼告退。 ...... 韩度退下,老朱便将此事放在一边。拿起御案上的一份奏折,仔细看着。 这是沈周的供词。 沈周仅仅是看过大狱里面的各种刑具,再加上有蒋瓛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故意给沈周介绍每种刑具的威力和作用,顿时就将沈周吓的魂不附体。为了活命,也为了少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沈周没有丝毫犹豫便将他知道的一切,全都抖落出来。 包括沈家的来历,以及他们是如何掀起元末浩劫,并且是如何准备从中获利,甚至就连他们沈家将绝大多数财富隐匿在南洋的地点,都交待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蒋瓛拿到沈周的供词,瞬间欣喜若狂,平日里如同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神,都禁不住溢出压抑不住的喜色。 拿着供词,蒋瓛第一时间便来向皇上禀报。 老朱看到元末天下大乱的起因之后,双眼顿时变得血红。爹娘和兄长被活活饿死,这是老朱心里最深沉的痛。原本他只以为是遇到了灾荒,是不可抗拒的天灾,是爹娘兄长命中有此一劫,是天数使然。可是现在,老朱才知道他爹娘兄长的死都是人祸。是有人暗中囤积粮食,导致天下大乱。 老朱一想到爹娘被活生生饿死的场景,眼睛里的泪水就止不住的留下。同时,对沈周这些人的恨意顿时高涨到无以加复的地步。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朕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蒋瓛心里瞬间狂喜,脸上却是一副沉着的表情,连忙跪拜下去,正色说道:“末将不才,愿为皇上分忧。” 老朱气的一把抓起御案上的基本奏折,劈头盖脸的就朝着蒋瓛扔过去,怒声骂道:“朕金口玉言许诺沈周只要如实交待,朕就留他一命,你如何为朕分忧?难道你是想要朕出尔反尔吗?” 出尔反尔若是有需要的话,那对于老朱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如果将六大家的人全部抓住,那老朱即便是出尔反尔将他们全都杀了,那又如何?反正死人又不能开口说话,谁还敢为这些乱臣贼子争辩不成? 但关键是,现在只抓住沈周等人,还有五家人在外面呢。 老朱不管是出于一言九鼎的许诺,还是将沈周作为投降的典范,都不能杀了他。 可若是不杀沈周,老朱胸中的怒火,又难以平息。 蒋瓛自然明白皇上为何会生气,不过他心里有了定计,也不在乎被皇上用奏折给砸了一下。连忙躬身拜道:“末将有一计,或许能够为皇上分忧。” 老朱见蒋瓛如此坚持,静静的看了他两眼,心里狐疑难道他真有办法? “说。”老朱最后还是准备先听听再说。若是蒋瓛的办法可行,那老朱也会不吝赏赐,若是天方夜谭,那再责罚他也不迟。 蒋瓛抬起头,直接说道:“皇上,臣以为可以以假弄真。” 老朱闻言眼睛一亮,已经猜到蒋瓛大概的想法。 蒋瓛见皇上的反应,顿时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末将可以找个和那沈周长的像的人,让此人在暗处把沈周的一举一动给学到骨子里。只要此人一举一动和沈周一般无二了,到那时末将就将沈周......”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反正沈周即便是能够活命,那肯定都要被软禁起来。若是将他杀了,那倒也不好掩饰。可只是弄个假的来替换掉他,谁还能够发现这两人之间的区别不成? 甚至,若是有人想要暗中联系沈周的话,更是可以将这些人给引出来。 老朱脸上的笑容慢慢浮起,朝着蒋瓛满意的点头。 果然,几日之后,老朱对蒋瓛的赏赐也到了。 “......封蒋瓛为仪鸾司统领,掌宫中禁卫之事......” ...... 韩度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想办法让小丫头接受自己。回来这几天,韩度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这丫头虽然对自己陌生,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但是对她大兄,也就是韩克忠,却极为的依恋。整体不是待在安庆身边,就是和忠儿在一起。 韩度也曾想过让安庆帮自己和小丫头熟悉起来,可是试了两次之后,韩度发现没用。只有有安庆在,这小棉袄就紧紧的贴着她,根本就不理会自己。 今天,韩度准备让忠儿试试。 挥手让下人将忠儿找来。 “爹,你找我?”韩克忠来到韩度书房,中规中矩的朝着韩度微微躬身。他虚岁已经六岁,刚刚开始启蒙,已经在教导下懂得一些常用的礼节了。 韩度听到儿子的招呼,放下手里的活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咱们父子之间,不用如此多礼。” “谨遵父命。”韩克忠再次躬身说道。 韩度见他坚持,也不再就此去说他。转而说道:“你已经开始启蒙,读书写字有什么难处吗?” “回父亲,由于父亲从小就让孩儿看图识字,先生教的字孩儿都认识,没有什么难处。先生还夸奖孩儿呢。”韩克忠笑着起来,显然是有些自得。 韩度见了,不由得给他泼了盆冷水,说道:“做学问要戒骄戒躁,你现在之所以轻松,那是因为以前你下过功夫了。你想要以后轻松,那现在就要继续下功夫才对,明白吗?” “是,孩儿记住了。”韩克忠立刻答应下来。 韩度看了他一眼,也不去管他是真正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是随口答应下来的。反正时间还长,不比急于一时。 而且让他读书,只是想要让他明理,又没有想过让忠儿靠在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他身为镇海侯府嫡长子,将来是肯定会继承爵位的。 韩度也不指望忠儿能够有多聪明,只希望他以后能够本本分分,不轻易被别人给忽悠了,随意插手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靠着镇海侯的爵位,他都能够安安稳稳过完一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听说你妹妹很喜欢找你玩?”韩度先是说教了儿子一番,才表明自己最终的目的。 韩克忠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是的。妹妹她......嗯,总是想让我陪她玩。不过,我要读书,所以陪她玩的时间不多......” 韩度神色一愣,顿时察觉到了儿子语气中的异样。想了一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棉袄现在正是最好奇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想要推两把,对于忠儿这个兄长自然更加好奇。 迟疑了一下,韩度将茶杯放到长案上,说道:“她是你妹妹,长兄为父,你可是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她想要找你玩,那你空闲的时候,就陪她玩玩吧。” “孩儿知道了。”韩克忠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嗯。”韩度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朝儿子说道:“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我看不如你去将她带来,就在爹这书房玩玩吧。” “孩儿这就去。”韩克忠答应下来,转身就出门找妹妹。 很快他便带着妹妹回来。 小棉袄看到韩度也在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过她在韩克忠的催促下,还是顺从着怯生生的叫了韩度一声,“爹。”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小棉袄从自己回来之后,第一次肯开口叫自己爹。脸上笑容眯起,朝着儿子说道:“带你妹妹玩吧。” 韩克忠就这样带着妹妹在父亲的书房里,做起妹妹喜欢的游戏。 而一旁的韩度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书籍。虽然小棉袄和自己没有什么交流,但是韩度却在她回头偷看自己的几眼当中,明显的察觉到这小棉袄对自己的戒备之心要弱了很多。 果然,不过是两日功夫,小棉球就不再排斥自己了。有时候,还会主动上前来拉着自己的手,奶声奶气的说着她的要求。 韩度对于她的要求的,当然是来者不拒。 又过了几日,在小棉袄肯让自己抱了之后,韩度便让她骑马马、举高高,几番折腾下来,丫头完全不再戒备韩度了。甚至还反过来,喜欢和韩度贴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在韩度的怀里睡着,就像韩克忠曾经一样。 安庆看着父女其乐融融的样子,脸上也露出笑容,朝着韩度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丫头对你陌生,不肯亲近你呢,现在看来,还是血浓于水啊。” 韩度笑着点头,叹道:“那是,你也不看看为夫的手段。连你为夫都能够拿下,更何况是她?” 安庆见韩度挤眉弄眼的,便知道他的话里没有好话。忍不住红着脸啐了一口,骂道:“谁让你拿下了?” 韩度小心将睡着了的小棉袄放在一边,一脸怪笑的靠近安庆,说道:“是吗?要是你忘记了的话,为夫现在就帮你回忆回忆,嘿嘿。” 安庆顿时脸上布满羞红,连忙说道:“这青天白日的,你疯啦......” 不知道为什么,韩度自从这次立刻之后,回来就对安庆更加的迷恋。甚至到了一见到安庆,就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 为此,安庆被折腾了几次之后,几乎白天都是故意躲着韩度,等闲不会跑到他的面前来。 正文 一千九十七章 祭祀天地 翟远带着族人和其他部族的人一起住进了同文馆,大明的一切都让他们震惊到难以用言语表达。 广阔的土地,密密麻麻的族人,宏伟的城池如同巨兽一样匍匐在天地之间。守城将士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兵器,甚至是大明的百姓的穿着,数之不尽的各种各样美食,都让翟远等人万分的诧异。 在他们看来,这和他们古老相传的天神国度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传说当中的天神国度还要更加完美一点,毕竟他们口口相传当中,天神的国度也只不过是有着用高大的巨石修建起来的神殿,有着难以形容的漂亮女人,其他的就没有了。毕竟他们的想象力也有限的很,出了神殿和女人之外,他们也不知道天神的国度里面还应该有着什么。 相反,他们在大明看到的一切却让他们挪不开眼。就那他们现在住的会同馆来说吧,三层高的楼阁,不管是房门还是窗户都被装饰的精美绝伦、雕梁画栋。这样的房子,虽然也是木头修建的,但是和他们部族里的一比...... “呃,族里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和这些相比......”翟远摇摇头。 曾经他在和方孝孺学汉话的时候,也曾好奇的问过大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可是当时方孝孺只是笑了笑,告诉他,光是靠说给他听,他是不会明白的。想要了解大明,就自己去看吧。 原本翟远还以为是方孝孺并不想要告诉他,现在他才知道,这样的大明,即便是当初方孝孺和他说了,他也未必会相信吧。 ...... 自从韩度回来之后,出了进宫去见老朱和朱标之外,就连门都没有出过,像是个宅男一样。 这一日,方孝孺找到韩度。 韩度将方孝孺请到内堂,亲手给他斟上茶水,笑着问道:“听说你这几日都在考证那几块玉圭,怎么有空闲来我这里了?” 方孝孺抿了一口茶,闭眼享受着极品贡茶的芳香味道,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睛说道:“嗯,这几日皇上又找了几位大儒和我一起考证那几块玉圭的来历,在咱们商议过后一致认为,那的确是殷商古物。所以,现在大家都认为那些殷地安人,的确和咱们有着渊源。” 韩度惊讶的看了方孝孺一眼,如果那些殷地安人真的和大明有渊源的话,那对于大明来说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好事。 连忙再次问道:“这才几日,你们就能够肯定了?” 方孝孺摇摇头,说道:“这只是外面几个人的看法,但是想要让天下人认同,仅仅是我们几个可远远不够。这件事急不得,还要慢慢来才是。” 韩度点点头,本来考证几千年前的殷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虽然华夏传承没有断绝,但是到了大明对殷商的了解也是只限于史书上的一些描述而已。 想要考证,最好就是找到殷商时期的物件,拿来一一对比。当然,如果能够找到对应的文字,那自然是最好的。这也是方孝孺为什么要将翟远部族里的文字给拓片下来,就是为了方便回大明作对比。 仅仅是这些,还只是考证的办法。这其中还包括了每个人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呢,有人认为是,那自然就会有人认为不是,想要等他们讨论出一个结果来,恐怕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 “今天来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方孝孺继续说道。 韩度也没有多想,随意点头回应道:“咱们还如此客气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说吧。” 见韩度都这么说了,方孝孺便直接提出要求来,“翟远几日的汉话也学的差不多了,读写并没有问题。他们也想更多的了解一下咱们的历史,便提出想要进书院图书馆看看。” 书院图书馆,自从韩度开始修建书院,就开始筹备的东西。到了现在,书院的图书馆早就已经彻底盖过国子监的名头,成为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 大明立国之后,老朱也颇为重视书籍。最初只是将书籍藏于国子监,可是随着书籍越来越多,老朱便在宫内修建密阁,专门用于藏书,并且将国子监的书籍,统统搬到密阁妥善保管起来。 韩度在书院修建图书馆之后,就盯上了老朱的藏书。多次怂恿朱标向老朱求书,直到将整个密阁的藏书都给抄录了一份,放在图书馆里。 再加上书院的人习惯将研究出来的成果印制成书,放进图书馆里面。 于是,书院图书馆一举成为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而且,韩度还知道,这翟远等人想要了解华夏历史是真,毕竟他们也好奇究竟是不是和华夏同出一脉吧。但是,方孝孺说翟远等人提出要去图书馆看看,韩度是不信的。 这恐怕是方孝孺给翟远等人的提议,毕竟翟远等人连图书馆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么会想到要求图书馆查证史料?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如果翟远能够被华夏几千年的文化所征服,那他究竟是不是殷商遗民,倒也不重要了。说不定,他自己被文化给同化,就此站在大明的立场也不一定。 韩度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让翟远等人进图书馆。“不过,他们进图书馆可以,查证史料也没有问题。但是数理化之类的书籍,可绝对不能够给他们看到。” “这是为何?”方孝孺有些不明白。 而且,图书馆的书籍又没有专门分开,都是杂乱无章的混合在一起的。现在想要,杜绝翟远等人看到数理化书籍,那就需要将这些书籍挑出来分开,这可是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才行。 韩度笑了笑,看想方孝孺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翟远等人究竟是不是源自殷商一脉,咱们都不能够将他们一视同仁。数理化知识和史料不一样,一旦泄漏后患无穷。” 数理化能够开启自然科学的大门,书院传授这些知识才几年啊,就已经开始走上机械的道路。如果被外人得到,未必就不会一样走上来。韩度可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对这些知识自然严防死守。 “好吧。”方孝孺见韩度说的如此郑重,也察觉到数理化的重要性。 在韩度的点头下,翟远等人便走进书院。图书馆里的书籍都在被重新整理过了,数理化书籍,全都被放在了三楼。 翟远等人一走进图书馆的大门,就看到比一人还高的木制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满了各种书籍。一个木架就能够在左右两边摆放上百本书籍,而就这么一层的木架就有十几排,上百个。 ...... 冬至将至,老朱准备在今年祭祀天地。老朱虽然每年冬至日都会钟山圜丘祭祀,但是今年的祭祀尤为不同。 今年有韩度带回来的神奇粮食,如此能够造福万民的粮食,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第一祥瑞。如此前无古人的功绩,老朱自然要郑重其事的祭告天地。 而且,还有大海对面的人前来朝拜,这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前面就说过,老朱这个人极好面子,对于大门一直未能够取代前面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共主,心里面是十分不是滋味的。而现在翟远等人不远万里来到大明,就相当于是对于大明国威的肯定。 毕竟就算是以前元的强盛,也连一个小小的倭国都没有征服,更何况是大海对面的大陆? 只要老朱借此冬至日祭告天地,将这些事情昭告天下,对于皇帝的威望,那可是绝无仅有的巨大提升。 因此,提前两月有余,礼部就开始忙碌起来。老朱对于这次祭祀极为重视。不仅严厉督促礼部,还时不时的亲自过问。将这次祭祀的规格合规模,都提高到了和当初即皇帝位的时候一般无二。 祭祀前要提前十日,老就命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三人到圜丘牺牲所看牲。并且老朱还要亲自前往省牲,太常寺进斋戒铜人。 然后老朱还要谒太庙报告以冬至日祀天,请皇祖配帝侑神;在奉天殿集合百官受誓戒传制;准备祭时所用的亲填御名的祝版、玉帛,由太常寺送至天坛。 韩度身为镇海侯,自然也是在祭祀随员之列。也按照要求在奉天殿,经历了一整天的礼部主持的各种礼仪。让韩度回到府里,都还感到一阵阵的头昏脑胀。 祭祀前一天,老朱还要再次向太庙禀报,意思是告诉老朱家的祖先,大明又过了风调雨顺的一年,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一片祥和......反正都是些隆重的好话。不过今年还不同,今年大明有了祥瑞,又得到万里之外的番邦朝贺,喜事自然要更多。 然后老朱便乘坐御撵,到大钟山圜丘,检查圜丘上的各种坛位,查看圜丘上陈设的由皇穹宇请出的上帝、配帝、大明、夜明、星辰、云、雨、风、雷之神版及神牌。各神位神牌面前,按照相应的等级摆放好小牛、羊、豕、玉、帛,以及各种器皿。 等到冬至日到来,正式的祭祀开始。 当天,子时就要擂鼓三次,然后为迎帝神。所以,在正式祭祀这一日,韩度半夜就被人带到圜丘遵从祭祀大典的礼仪。 整个祭祀共分九个仪程,即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等。各仪程演奏不同的乐章,跳文、武“八佾”舞,设文、武、乐舞生四百八十人,执事生九十人,可见乐舞队伍之庞大。 每进行一项仪程,皇帝都要分别向正位、各配位、各从位行三跪九叩礼,从迎神至送神要下跪七十多次、叩头两百多下,历时一个时辰之久。 既然老朱都磕头了,百官自然也免不了。韩度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但是自己却是被叩头叩的头晕眼花,脑门胀痛。韩度深度怀疑,古人弄这么复杂的祭祀出来,完全就是故意给人找罪受。 试想一下,古人既然想要皇帝敬畏,如果简简单单的就祭祀完了,那如何体现出天地的威严?大家嘻嘻哈哈的揣着手来,随便上柱香之后,就可以分太牢。大家每个人提着几斤肉高高兴兴的回家了,这样的祭祀或许娱乐要躲过它的本意吧。 要知道,这祭祀的仪程都是历代礼部官员制定,并且遗留下来的。韩度就不免恶意的想到,说不定就是这些官员想要看看皇帝的狼狈模样,才故意将祭祀的仪程弄的这么繁琐的。 祭祀现场的纪律要求极其严格,陪通的官员必须要虔诚整肃,不许迟到早退,不许咳嗽发出声音,不许吐痰,不许走动喧哗,不许无聊随意东张西望,更加不许乱了次序。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一旦你进入到祭祀队伍里面了,就最好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机械人,别人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 老朱站在圜丘上,念着准备好的祭文。这祭文写的晦涩难懂、拗口之极,反正韩度是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心里对老朱能够将其一口气顺畅的通读下来,深感佩服。 不过用脚趾头想,韩度也知道老朱在说些什么,无非不过就是向老天禀报,感谢上苍让祥瑞降于大明等等。 今年老朱要向老天禀报的事情显然很多,从上午一直念到了太阳西下,才算念完。 而在祭祀的队伍里,还有这一群特殊的人群,那就是翟远那些殷地安人。这一场天地祭祀,即是祭告天地,也是做给翟远等人看的。 翟远在看到祭祀的仪式之后,心里大为震惊。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韩度在看到他的族人祭祀太阳神的时候,会表现出那么惊讶的神色。 因为这两种祭祀,实在是太像了。在他族里祭祀太阳神的地方,是专门用泥土磊起来的土丘,而在大明这里是专门修建出来的圜丘。圜丘的规格模样,和他族里的土丘极为相似,都是上下三层,只不过圜丘表面上还用一层石板给铺就出来,并且有着精雕细琢的白玉栏杆而已。 简单来说,圜丘就是更加好话的祭祀土丘。 还有就是祭祀用的舞蹈,大明是“八佾”舞。什么是“八佾”舞呢,就是一纵一横都是八人,八八六十四人集体献舞,这舞一步一缓抑扬顿挫,给人一众庄严肃穆的感觉。这样的舞步,在翟远的族里也有着相似的,而且还是他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 最后就是祭祀,不仅皇帝祭祀天地的有着和他们的酋长祭祀太阳神相似的举动,都是独自一人站在最高的台上祭祀。只是,大明是长篇累牍向上苍汇报功绩,而酋长则是朝太阳神祈求。 就连摆放的物件,也是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或许仅有的不同就是,翟远他们祭祀的先祖,而大明祭祀的是神位和神牌。 这些日子,翟远在书院图书馆里,也找到了许多关于殷商的记载。本就对于夏商周极为好奇,甚至一度怀疑说不定他的族人真的是曾经从殷商分出去的。现在又看到如此相似的祭祀,翟远的心里都不禁有了几分相信。 祭祀尾声,所有的祝版、帛、都要送到燎所焚烧。只有缕缕青烟才能够将人间的功绩,带上到上苍。 然后老朱还要带着百官前往太庙,再次向祖宗禀告礼成,百官随着老朱回到奉天殿举行庆祝成礼。 祭祀结束之后,还要按照制度规定要向有关官员分赐肉食。韩度是侯爷,领了十斤牛肉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其他百官,按照品级和所属的各部也会分到十斤、七斤、五斤、四斤不等的各种肉食。 这次分赐的肉食对于韩度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有些清贫的官员,可是他们难得吃到肉的机会。因此,百官当中,还是有些人对于这最后分肉比较期待的。 正文 一千九十八章 机器的问题 老朱都在祭祀天地的时候,都将祥瑞昭告老天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丝毫风声都没有透出出去。 韩度这几日在街头巷尾游荡的时候,竟然没有听到一个百姓谈论此事。按照道理来说,京城的百姓可是最喜欢谈论各种消息的,不管是谁升官了,谁又被贬了。还是谁家又起来了,谁家的小子又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反正是街头巷尾,市井闲言,都在人们争相谈论之列。 这样的环境,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出来,以粮食又关系着百姓性命,肯定会成为百姓争相传颂的话题。 可现在竟然没有百姓在谈论,不用想,韩度就知道肯定是老朱将消息给封锁了。 至于老朱为什么要这样做,韩度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韩度现在没有功夫去猜测老朱的想法,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接待薛祥。 薛祥满头花白的头发,不过短短两年就已经完全白了。脸上沟壑纵横,好似苍老了十岁不止。 韩度看到满脸忧虑的说道:“老大人这是怎么了?” 薛祥笑呵呵的看了韩度一眼,摆摆手道:“无妨,人老了嘛,头发总会白的。” 韩度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对薛祥好似有些不人道,按照薛祥的年纪,早就该到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却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给留在书院里面操劳,韩度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老大人是不是因为书院的事情,太过操劳了?” 薛祥摆摆手,叹道:“我操劳什么,不过是年纪到了罢了,不得不白头。” 韩度干笑着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薛祥的说法。不过心里还是认为薛祥是因为操劳书院的事情,才变得如此的。自己当初甩手将书院丢给薛祥,就是为了躲清闲,没有想到自己倒是清闲了,却把薛祥变成了这样。 薛祥倒是真的没有在意,顿了片刻道:“不过书院里面倒是有人被操劳的白了头发。” “谁呀?”韩度无所谓的问道,一脸的轻松。反正书院里面出了薛祥之外,自己又没有亏欠谁,无债一身轻,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薛祥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须发皆张,枯枝般的手指紧紧攒起,欲要揍韩度。 “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忘记了?” 我做了什么?韩度一脸茫然。 薛祥沉声喝道:“你忘了悬赏十万贯的事情?还是说,你以为书院根本就将那机器造不出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出这十万贯?” 薛祥的脸色不善,一想到韩度有可能是在骗书院里的那些人,他就对韩度没有好脸色。书院里多少人为了十万贯废寝忘食,若是韩度敢反悔,薛祥绝对不会放过他。哪怕是闹到御前,他都要为书院的先生们讨还一个公道。 “老夫告诉你,这十万贯你别想反悔!否则......” “谁要反悔了?”韩度毫不犹豫说道,“若是他们真的能够将机器造出来,十万贯,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他们的。” “难道他们真的造出来了?”韩度心里顿时大喜。 薛祥见韩度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悬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又猛然听到韩度的问题,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倒是没有,听孙贤说,还没有达到你的要求,现在他正在冥思苦想的想着如何改进呢。” 听到还没有造出来,韩度感到略微失望。不过随即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书院虽然有着自己教授的力学知识引导,但是想要让一群以前只读之乎者也圣贤书的书生,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面就靠着双手一点一点的造出蒸汽机来,那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见韩度神色当中有些失望,薛祥又不假思索道:“虽然孙贤说还不够,但是在老夫看来是够了的。毕竟那东西现在能够自己动起来了嘛,也是符合你的要求的。反正你别想捏着十万贯不给,老夫觉得就算是现在这样,你至少也应该给五万贯。” “哦?”韩度眼睛顿时一亮,根本没有把薛祥要钱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对他说的进展情况极为感兴趣。 冲口而出问道:“他们真的把机器造到这一步了?” 薛祥有些摸不准韩度的态度,迟疑着说道:“反正一直烧水,那东西就会一直动下去的。不过孙贤说,那东西的力气太小,还谈不上有什么用处,现在正在想要建一个更大的呢。” 韩度顿时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就想要出门。迈出一步之后,陡然惊觉薛祥还坐在这里。连忙回身上前搀扶着他,急切的说道:“老大人,咱们现在就去书院。” 薛祥是何等的老狐狸,见韩度如此焦急,他反而不急了。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吹了吹,说道:“慌什么?你这可是贡茶,老夫都还没有喝两口呢,等老夫把这杯茶喝了再去。” 韩度现在正是急切的想要看看孙贤等人将蒸汽机给造到哪种程度了,哪里有时间在这里和薛祥浪费?可是薛祥毕竟德高望重,要是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跑了那像什么样子? “不过是些茶叶而已,老大人既然喜欢,送老大人一些又何妨?”韩度大气的一挥手,立刻朝着门外喊道:“来人,给老大人包上两斤茶叶,送到府上去。” “是,侯爷。”门外伺候着的下人,立刻就去办了。 韩度这才回过身来,朝着薛祥问道:“老大人,咱们现在可以去书院了吧?” “看你说的,老夫又不是想要你的茶叶。”薛祥将端到嘴边的茶杯,还没有喝就放下,立刻站了起来,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书院。” ...... 薛祥领着韩度找到孙贤等人造机器的地方,指着一个有五尺方圆一丈高巨大铁桶,朝韩度说道:“诺,这就是那个机器。” 韩度惊讶的指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回头看着薛祥问道:“这东西还小?” 薛祥耸耸肩,两手一摊道:“老夫也觉得这东西很大,可是孙贤却说它的力气太小,想要有更大的力气,就需要造的更大才行。” 韩度忽然感到脑门一阵疼痛,两手用力的在脸色搓了搓。然后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大声喊道:“孙贤呢?让他来见我。” 孙贤还在上课,得到韩度找他的消息,也坚持着将课讲完,之后才急匆匆的朝着韩度这里赶来。 一进门,就连忙躬身朝着韩度赔不是,“先生,学生刚才在上课。姗姗来迟,还望先生恕罪。” “无妨,课业要紧。”韩度摆摆手,没有和孙贤计较的意思。 授课不可打扰,这是韩度自己在书院立下的规矩。 韩度指了指眼前的庞然大物,问道:“这就是你们造出来的蒸汽机?” 孙贤点点头,用看孩子的宠溺眼神看了眼前的庞然大物一眼,朝韩度回道:“是的,不过这东西还没有达到先生的要求,还不算是完全造出来。” 孙贤以为韩度是要给他兑现悬赏,虽然他也对十万贯极为眼热,但一是一二是二。他若是造出来附和韩度要求的蒸汽机,他当然不会拒绝韩度的悬赏。但若是还没有达到韩度的要求,他也不会张口要悬赏。 韩度听了,下意识点点头,说道:“听老大人说,你这东西现在已经能够一直动起来,能不能烧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先生稍待,烧水的时间有点长。”孙贤连忙说道。 韩度伸手示意他随便,“你去忙吧,我就在一旁看着。” “好的。”孙贤微微躬身一礼。之后,便带着手下的几个学生帮忙,前去忙活着摆弄起这个巨大的蒸汽机来。 蒸汽机里面的水够,需要再加一些水,然后又将一些需要的东西换上去。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开始点燃机器下面的木炭。随着木炭燃烧起来,再加入一块块的石炭。顿饭功夫之后,石炭加满熊熊燃烧起来。 巨大的铁通里面开始传来滋滋滋的声音,水的温度在慢慢升高,冒出细小的气泡,气泡一个个破裂发出声音。 铁桶上面巨大的铁制横杆开始动了,然后就一上一下越来越快的动了起来。横杆带动着另外一根竖杆动了起来,竖杆联动在一个偏心轮上面,将上下移动的力量,转换成了旋转的力量。 见到蒸汽机动了起来,孙贤满脸不好意思的走到韩度身边,说道:“先生,就是这样。” 韩度看了一眼,觉得没有问题啊,蒸汽机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样就很好啊,有什么问题?” 孙贤脸上的尴尬神色更浓,也不和韩度解释,直接走到偏心轮旁边,伸手就将轮子给抓住。在孙贤抓住的瞬间,轮子竟然就这么停了下来。等过了两息之后,孙贤放开轮子,它又开始飞快的旋转起来。 “力气太小,比学生一只手的力道大不了多少,还是远远达不到先生的要求。学生正准备建个更大的,看看能不能把力量提升起来。” 韩度恼羞成怒,上前去就踹了孙贤一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学生?力量小就非要建更大的么?我教你们的力学是干什么吃的?既然你们都知道通过滑轮,用较小的力气,抬起重物,那为什么不能够反过来,将这股力道变得更大?” 孙贤的脑海里就好似闪过一道晴天霹雳,震的他浑身发麻,两眼呆滞,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先,先生的意思是?” 韩度没好气的说道:“授课的时候我就说过,力的大小和作用的距离有关。你们都知道用滑轮将重物的力道变小,为什么不能够反其道而行之,将小的力道变大?” “哈哈哈,老夫就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找你来准没错。”薛祥比孙贤还要先反应过来。虽然他不懂这机器是怎么回事,也不懂力的大小原理,但是他看到韩度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情有戏。 孙贤回过身来,兴奋的手足舞蹈,破口而出道:“先生,那学生是不是在这里装一个相反的滑轮,就可以把这股力量变大了?” “来,你过来!”韩度沉着脸,朝孙贤招招手。 孙贤屁颠屁颠的两步跑过来,俯低身子,满脸笑意的侧着脸,想要聆听韩度的教训。 韩度的右手高高挥起,劈头盖脸的就朝着孙贤扇下去。“滑轮,我让你滑轮,你全家都是滑轮,看我不把你打成滑轮......” 老老实实的孙贤,面对韩度接连不断扇下的巴掌,还不敢躲。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受着,满脸都是苦涩。 还是薛祥眼明手快,连忙上前将韩度拉开。“你在干什么?打坏了你不心疼,老夫心疼。” 韩度气喘吁吁的喘了两口气,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孙贤连忙躬身拜下,说道:“学生愚钝,让先生生气了。先生若是还没有出气的话,请尽管教训学生。只求先生不弃,为学生解惑。” 韩度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上前看着低下头的孙贤,大喝一声:“起来吧。” “多谢先生。” 韩度上前两步,看着不断转动的偏心轮,头也没回的说道:“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我教给你们的是道,是力学的根本原理。而滑轮只是在这个原理之下的一种应用,是术。你遇到难题不想着依靠道来解决,却想拿着滑轮安到这里来,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学生受教了,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孙贤总算是明白他错在哪里了,脸色一红,连忙低头虚心的求道。 响鼓不用重锤,孙贤此人在机械一道上的确是很有天赋,一点就透,韩度也没有和他计较。 挥挥手,说道:“把火退了吧。” 几个书院学生熟练的将燃烧着的石炭给推出来,显然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刚才韩度揍他们先生的那一幕,将他们给吓到。不过很快一个个心里又兴奋起来,毕竟能够看到先生被师祖猛揍的机会可不多见。 不过心里再兴奋,几个也没有傻到在脸上表露出来。师祖动手都是这么粗鲁,他们也不敢肯定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的先生,动起手来会不会也是如此。如果被先生看出端倪,往后找个机会也对他们猛揍,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正好,师祖吩咐退火,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掩饰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随着石炭被拿开,铁桶里的水温很快就降了下来,刚才不断上下动着的竖杆也恢复到静止状态。 韩度上前看了一眼偏心轮,说道:“这玩意儿不行,不能用木头的。” 孙贤谄笑两声,解释道:“当初学生认为力量太小,为了节省力气,才用木头做的这个东西。” 这一次,韩度没有发怒,而是耐心的和孙贤解释:“刚才偏心轮转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每次在最远和最近的这两个地方,都会停顿一下。” 孙贤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这个现象的,毕竟他们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而韩度能够只看一次,就发现这个问题,已经是让孙贤佩服万分了。 “这个学生知道,不过学生见它影响不大,就没有去管它。” 韩度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影响不大?那是因为你现在这个蒸汽机还很简陋,根本就不能够实际使用。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等等你实际使用起来,你就会发现,这东西经常回卡住停在这里,甚至会反向转动。” 孙贤也知道反向转动的严重性,若是变成这样,那就完全不能用了。连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韩度的手摸在偏心轮上,用力的掰了一下,说道:“很简单,把这东西换成铁的。” “先生,若是换成是铁的,那这么大恐怕有百十斤,那是不是太重了?”孙贤有些担忧的问道。 韩度嗤笑一声,说道:“太重?我还嫌它轻了点呢,百斤恐怕还不够,百五十斤差不多了。” 孙贤目瞪口呆,不假思索的问道:“这么重的话,那机器能够带的动吗?” 韩度抬眼看向孙贤,微笑着说道:“能不能带的动,试试不就知道了?” 孙贤顿时被韩度的话给说的无言以对,也是,试试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孙贤便要转身去找人,打造一个更大的铁铸偏心轮。 韩度却抬手叫住了他,继续说道:“还没完呢,你着急什么。”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孙贤拱手一礼道。 韩度继续说道:“还有这偏心轮要改一下,另外你还要做几个另外的轮子。这样,我给你画些图,你拿去找人按照图纸打造吧。” “好的,先生。”孙贤点头笑着答应下来。 能够看到先生亲自画图的时候可不多,现在有机会看到又怎么不好好观摩一番? 孙贤连忙吩咐一个学生回去拿直尺圆规和炭笔来,准备好好看看先生想要画什么样的图来。 正文 一千一百零一章 都是痴人说梦 看着四个韩景云的名字被金光闪闪的刻在石碑上,马皇后眼睛都笑得眯起。她和老朱有些不一样,除了朝政之外,她还对市井闲言非常的感兴趣。韩景云的各种名头,什么天下算学第一人,什么大明智慧的巅峰,什么天上神女等等,马皇后早就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但即便是现在,当她听到有人夸赞韩景云,她还是忍不住的脸上露出笑意。 老朱一脚踏进书院大门,或许是他太久没有来过书院的缘故,现在书院给他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书院就好似一个还未成年的人,百业待兴到处都是需要修建的建筑,到处都是需要完善的地方。现在的书院却好似已经长大成人充满了朝气,一草一木都洋溢着奋进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是老朱在国子监里看不到的。国子监里虽然也有朗朗读书声,但是却带着一种千百年未变的古板。 “这书院,变化挺大啊。”老朱背着手走在前面,马皇后和韩度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后。 “可能是该修的这几年都修好了吧,没有了以往那种到处修建急急忙忙的感觉。”韩度笑着附和了一句。 老朱边走边看着周围的一切,书院是韩度按照园林的式样建造的,和金陵这座江南水乡正是相得益彰,一步一景都让人流连忘返。 老朱还是更加重视书院的学子,每次走到一处教室外面,都要驻足聆听。 难得的和声细语道:“以前你执意让朕来做书院院判的时候,朕还不以为然。可是这几年你书院的确是变得人才济济,朕这个院判不想做都不行了。” 韩度听了连忙把头低了下去,知道老朱是在嫉妒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些年,从书院里面走出去的官员,老朱是一个个的看在眼里。他发现,书院出身的官员,身上都有着和国子监出身的官员完全不同的气质。 在老朱看来,国子监出身的官员重清谈,遇到问题最先想的不是如何去解决问题,而是想着如何利用这个问题,去打击报复别人。这是文官当中,最让老朱为之不满的一点,在老朱看来官员既然拿了他的俸禄,那就应该为他分忧,为百姓做实事,而不是把百姓和皇上放在一边,和别人针锋相对打击报复。 而书院的官员重实事,遇到问题最先想的是如何去解决问题。这就极为合老朱的胃口,他认为官员就应该像书院出身的这些人一样,就事论事勤勤恳恳的为他老朱家的江山社稷添砖加瓦。 这些年,从书院走出去的官员,在老朱的考核下几乎所有人的官职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就拿王元吉来说吧,他作为状元初次为官不过是从六品,但是这几年过去他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京官了。五年不到连升五级,几乎是不到一年就升一级,这完全就是做火箭的升官速度。就这,都还是老朱惜才,想要好好磨练王元吉的缘故。 老朱走着,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顿住脚步说道:“你究竟是如何才能够将他们教导成这样的?朕很好奇。” 韩度错愕了一下,认真的思考起老朱的问题,讷讷的回道:“这恐怕和臣无关。” “哦?那你说和谁有关?”老朱也不在意韩度的推辞,笑呵呵的问道。 韩度笑意盈盈的点头,说道:“这恐怕和数学有关。” “数学?”老朱情不自禁的提高了声音,原本他还以为韩度有着什么绝招呢,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数学。 “对。”韩度点点头,解释道:“研究数学能够锻炼人的逻辑思维,也就是可以让人变得更加理智,不容易犯糊涂。而且数学其实就是在提出问题,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 “书院的学子在经历过学数学之后,遇到问题他们便会下意识的去想解决问题的办法。毕竟他们在数学考试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太多次了,几乎都已经形成了他们的本能反应。” 老朱也是学过数学的,而且和普通人比起来,还算是学的不错。自然知道学数学就是靠着做题,而做题现在看来,就是在不断的遇到问题,然后又不断的想办法解决问题。 书院出身的官员在数学的熏陶下,逐渐形成了这样的习惯,那他们在为官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将这种习惯给带到政务当中去。 “原来如此!”老朱瞬间就想明白了。 同时也不由得感叹数学作用的强大,“没想到数学还有这么重要的作用,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韩度有些担心老朱误会,将数学视为他解决麻烦的工具,便故意摇头说道:“数学没有皇上想的那么神奇,数之一道圣人也是提倡的,和其他的礼、乐、射、御、书没有什么区别。” 老朱刚才还真的有想在百官当中推广数学的念头,可是被韩度这么一提醒,顿时便觉得这个想法索然无味。 孔子留下来的那些文人都能够主动将其丢掉,他再去让他们捡起来,怎么可能?即便是下旨,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他们可以按照旨意学数学,但是思想没有转变过来,学再多还是和以前那样处事,那又有何用? “走吧,带朕去瞧瞧你那个......蒸汽机?”老朱暂且将刚才的想法放下,想起今日来书院的目的来。 韩度暗暗庆幸老朱还记得来书院的目的是什么,要是老朱继续在百官问题上纠缠下去,韩度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这件事涉及到百官,严重一点甚至涉及到天下所有人读书人,不是可以随意改动的。 韩度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天下读书人针锋相对,即便是要和传统文人撕破脸,那也不是在现在。自己建书院的目的,就是要将一部分读书人慢慢的拉拢过来,让对自然科学感兴趣,有意学习自然科学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就如同太祖说的那样,将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只要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越来越多,那所谓的文人传统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有自生自灭一途。 韩度庆幸之余,心里也有了准备如何对付传统文人的想法。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连忙躬身伸手示意:“皇上,这边请。” 老朱来到放置蒸汽机的屋子,正巧看到孙贤等人准备测试蒸汽机。 “臣孙贤,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孙贤也是有着进士功名在身的人,在皇上面前也是可以自称臣的,毕竟是拿着老朱的俸禄嘛。. 老朱看到这么大的一个家伙,顿时被震惊的不轻。钢铁工业的心脏第一次出现在世上,就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这么大一坨钢铁铸就的身躯,结构精妙之处,让对此一窍不通的老朱,都感受到了一种美感。 目光依依不舍的看了又看,才收回目光看向孙贤,问道:“你就是孙贤吧?朕看过你的文章,言之有理有据,掷地有声胸怀沟壑,是难得的上品。” “多谢皇上。”孙贤中规中矩朝着老朱拱手一礼,既没有对老朱的赞扬表现出欣喜若狂,也没有显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反而带着一股温玉般的暖意,让老朱大为惊讶。这样的气质出现在各部尚书这样的老臣身上老朱还能够理解,可是孙贤才多少岁?他怎么也能够如此的云淡风轻? 沉吟一番,老朱忽然问道:“朕不是下过旨意,允许你们入朝为官吗?怎么你还是没有选择出仕?” 孙贤轻言浅笑,微微点头回道:“先贤有云,学而优则仕。臣自认才疏学浅,还是留在书院教教书更加适合臣一些。” 老朱顿时被孙贤给堵的说不出话,他想要孙贤出仕,孙贤却以才疏学浅来搪塞他,偏偏他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总不能够,直接下旨让孙贤出仕吧? 韩度见了,连忙打圆场说道:“皇上明鉴,孙贤虽然没有出仕,但是他也在为大明盛世做出贡献。只要孙贤能够把眼前这机器造出来,那他对大明的贡献甚至要超过去当一部尚书。” “朕的尚书就这么不值钱?”老朱脸色有些不善的看在韩度,一来是因为孙贤的话的确是让他听的刺耳,不舒服。二来是老朱也不认为一个机器就能够比得上一部尚书,六部尚书可是位及人臣,已经是天下无数官员一辈子的追求,这岂能是一个机器能够相提并论的? 老朱承认,眼前的这个机器的确的让人震撼,颇为不凡,但是也仅仅是不凡而已。 韩度笑着摇摇头,抬手示意孙贤的学生开始烧火,边等候蒸汽机动起来,边说道:“人不管是种地,还是织布,都需要力气去做。而这机器就能够产生出力量,并且这力量还是寻常人的千百倍。” “皇上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个人掌管着这台机器,岂不是就相当于将一个人的力量千百倍的放大出来?原本一个人一天只能够织三尺布,但是如果用这机器的力量代替人力,不说一天能够织常人的一百倍,就算是能够织布十丈。那这十丈布卖了之后,他都能够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老朱对于织布这种事情,也是不陌生的。毕竟他曾经就在宫里干过,他开垦花园来种地,然后让马皇后织布的事情。 寻常百姓一日织布三尺,不仅能够维持生活,还能够过的稍微好一些。若是一个人一日能够织布十丈,这样巨大的收获,那简直就是豪富。别说是吃饱穿暖了,就算是天天吃肉都足够。 可是,这可能吗? 马皇后更是惊讶的看向韩度,她收下可是有着一个巨大的织布工坊的,若是这机器真的能够用来织布,那她可要好好的问问韩度是怎么回事。 就在马皇后想要问韩度的时候,蒸汽机内部的压力总算是足够,开始慢慢的转动起来。 蒸汽机运转的精妙,让老朱大为赞叹。孙贤识趣的站在一旁,给老朱解释着机器各处内部是如何运作。 老朱自己也亲手感受了一番,这蒸汽机转动的力量,对于韩度刚才的话也有了些认同。农人花力气种地收获粮食,这机器的力量这么大,自然用处更多,更加能够造出有价值的东西来。 看了片刻,老朱见蒸汽机一直都在平稳的运转着,看起来好得很,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不由得疑惑问道:“朕看这机器转的很好啊,这都是钢铁做的,也没有能够用到橡胶的地方,怎么你就非要用橡胶不可?” 不等韩度回答,孙贤便苦着脸向老朱解释道:“皇上请看这里,这需要密封起来,不让蒸汽泄漏出来,橡胶就是用在这个两个地方的。” 老朱看了一眼,两处合起来都没有拳头大,不禁疑惑的问道:“就用这么一点?” “就用这么一点。”韩度点点头,肯定的回答。 老朱顿时无语,这么大的一个机器,结果需要用到橡胶的地方,竟然就只有这么一点。但是从韩度的态度来看,他也能够猜到这一点的重要性。 “朕看现在这里也没有漏气啊,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孙贤闻言抬头看了韩度一眼,见韩度微微颔首,他便主动为皇上解释一番,最后补充道:“这样只是能够暂时用用,根本不能够长久,顶多坚持半天时间就会被磨烂。臣这几日都在想方设法,看看能不能将时间延长一点。” 老朱对孙贤如此上进的态度极为欣赏,连忙笑着问道:“那结果如何?” 孙贤摇摇头,叹息着回道:“毫无存进。或许,只有等找到先生说的橡胶,才能够彻底改善吧。” 老朱闻言,眉头顿时垂下,思考良久之后,抬起头看向韩度说道:“既然这橡胶这么重要,那朕明日便下旨,让蒋明再去一趟吧。” “谢皇上。”韩度连忙高兴的躬身拜下。 ...... 没有橡胶,想要解决蒸汽机密封性的问题,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既然老朱派人蒋明去美洲找橡胶了,那韩度自然便安安心心的等着,等到蒋明把橡胶带回来,再试验也不迟。 不过孙贤却是闲不住,眼看着大功就要高成,却被一个小小的橡胶给拦住,他无论如何都不甘心。这些日子都在带着学生,继续尝试各种复合材料,希望能够找到一种可以代替橡胶的。 韩度却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别说是孙贤等人了,就算是后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寻找天然橡胶的替代品,但是韩度重来没有听说谁真正找到了。 不过孙贤执意如此,韩度也随他去。 暂且将蒸汽机的事情抛在一边,韩度陪着安庆的时间又多了起来。京城美景众多,号称金陵四十八景。韩度这几日就陪着安庆去看了天界招提、鸡笼云树、牛首烟岚、牛首烟岚等等。 天界招提就是中华门外的天界寺,韩度带着安庆去天界寺游览了一番,值得一提的是宗泐和尚竟然还健在。虽然老态龙钟了,不过在知道韩度来了之后,就要破例为韩度说法一次。 韩度对佛门说法本不感兴趣,再加上宗泐和尚说话都喘气的样子,这要是给自己说法的时候圆寂了怎么办?韩度深切的怀疑,这和尚是不是想要碰瓷自己。 挥手就要拒绝,却被安庆给拦住。按照安庆的说法,宗泐和尚现在连父皇的召见都不怎么去了,能够专门为自己说法是福气,不能不接受。 无奈之下,韩度只好忍着不适,让宗泐和尚的噪音骚扰一番。 说法结束,宗泐和尚眼神里面带着希冀看向韩度,问道:“韩施主可有所悟?” 韩度原本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宗泐和尚说法结束,从头至尾就自动屏蔽了宗泐和尚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面。连听都没有听到宗泐在说些什么,又怎么会悟到什么? “没有。”韩度嘴唇用力挤压了一下,直接回道。 宗泐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韩度会回的如此干脆。他这一辈子见过的人无数,哪一个不是在听他说法之后,都满脸崇敬的说感受到了佛法的博大精深? 就连皇上,都会点头赞赏两句。当然,皇上那是真的听懂了,和寻常人那种滥竽充数不可同日而语。 直接说没有听懂,或者根本就没有在听的,韩度还是第一个。 “好,好......”宗泐不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面对韩度如此的回答,也能够面不改色的笑着附和下来。 倒是宗泐的态度,引起了韩度戏谑的心理。故意笑着问道:“真的好吗?” 宗泐和尚虽然察觉到韩度神色有异,不过也不认为韩度能够在佛理上翻起什么风浪,想都没想就点头说道:“当然好。” “好在哪里?”韩度没有放过宗泐的意思,微微仰起头质问道。 正文 一千一百零一章 飞天?升天还差不多! 韩度如此直言不讳的质问宗泐,几乎已经算的上是挑衅了。 就连安庆都有些不好意思,暗暗拉了拉韩度的衣袍,想让韩度住嘴。 韩度也没有对宗泐穷追不舍的意思,见到安庆朝自己微微摇头,便想要就此告辞。 可是宗泐顿了片刻之后,却说道:“佛曰:不可说!” 韩度愣了一下,惊讶的朝着宗泐看去,这和尚是非要和自己杠上了?而且,这不可说,那不可说,但是在此之前,偏偏是这和尚说的最多。到了现在他都还在死鸭子嘴硬,拿不可说来搪塞自己。 韩度一气之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朝一旁伺候的小沙弥勾了勾手,说道:“拿笔墨纸砚来。” 小沙弥闻言,懵懵懂懂的朝着宗泐看过去。 宗泐微微一笑,说道:“既然韩施主不吝赐教,贫僧自然洗耳恭听。拿笔墨纸砚来......” 小沙弥很快就将笔墨纸砚端来,放在韩度面前。 韩度见墨已磨好,便提起笔来。朝着宗泐微微一笑,便笔走龙蛇写下。 安庆好奇的站在韩度旁边,下意识的念道: “悟道休言天命” “修行勿取真经” “一悲一喜一枯荣” “哪个前生注定” “袈裟本无清净” “红尘不染性空” “幽幽古刹千年钟” “都是......痴人......说梦......” 安庆越是念下去,便越是对韩度惊讶万分,念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惊讶的神色早就溢于言表,震惊的无以加复。 韩度却是将毛笔啪的一房,起身拱手一拜,“告辞!” 说完,便带着安庆离开了天界寺。 宗泐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就连韩度两人离开,他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直到小沙弥想要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将韩度写下的词给他看的时候,却看到宗泐双眼微闭,一副陷入了深沉冥想的样子,又轻轻退了回去。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宗泐才慢慢睁开眼睛,双眼无神的望着虚空,喃喃道:“都是......痴人......说梦?” 安庆从天界寺出来,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韩度的脸。 韩度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仍不住摸了一把脸,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你懂佛理?”安庆眼睛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我连一句佛经都没有看过,怎么会懂什么佛理?”韩度撇了撇嘴。 “那你,那你怎么会写出那也的词来?”安庆歪了歪脑袋,好奇的问道。 “编的......”韩度扔下两个冷冰冰的字眼。 安庆顿时气的跺脚,愤愤不平的娇声喝道:“韩度~” 大庭广众之下安庆不好做出什么举动,准备回去之后再慢慢的审问韩度。可是回去之后,她更加不是韩度的对手,每次都让韩度轻易将她败下阵来,只有娇声求饶的份儿,哪里还有精力质问韩度什么。 三番五次之后,安庆也放弃追问了,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可是韩度留在天界寺的词,却传到了老朱的御前。 老朱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样喃喃自语的问道:“都是......痴人......说梦......韩度,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韩度不过才逍遥了几日,还没有觉得够呢,就被朱标给找上门来。 朱标一找到韩度,便要让韩度陪他去个地方,甚至都没有等韩度问要去哪里,就被他给拉着离开府了。 上了马车坐下,韩度才有机会问道:“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朱标罕见的没有和韩度直说,而是卖了个关子。 这让韩度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啊,让朱标如此郑重? 马车出了京城,朝着一处山脚而去。 一处极大的宅院坐落在这里,马车来到大门口停下。这里的主人早就中门大开,显然是知道朱标要来,专门打开正门迎接他。 韩度走下马车,便看到大门内走出一群人,为首一人是个浓眉大眼的糟老头子。 “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能够前来观礼,臣感激莫名。”糟老头子带领众人,朝朱标拜下。 朱标哈哈大笑起来,连忙亲手将糟老头子扶了起来。说道:“万户客气了,如此盛事,孤怎可不来?原本父皇也要来看望万户的, 可是被杂事缠身,让孤代父皇向万户问候。” “多谢皇上厚意,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 客套过后,朱标连忙指着糟老头子朝韩度介绍道:“这是陶老先生,父皇赐名成道,封万户。” 随后又将韩度介绍给陶成道,“这是韩度。” 韩度笑着上前,拱手一拜道:“原来尊下就是陶老先生,在下韩度久闻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韩度当然没有听过陶成道的名字,不过仅仅从老朱对他的态度就足以让韩度对此人重视。老朱又是赐名,又是封万户,这可不是寻常的恩典能够解释的。 老朱赐名可谓是少之又少,除了个一些义子赐名,比如说最著名的就是沐英。之外,就只有在常遇春战死之后,给常遇春的三个儿子赐过名。 原本韩度也以为除了常遇春的三个儿子之外,老朱就没有给人赐过名了,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见到一个。 常茂三兄弟被赐名,完全是托了他们的爹常遇春的福。常遇春是老朱心中真正的第一功臣,地位还在徐达之上。战死之后,老朱甚至哀伤了数日有余,并且特意命人画了一幅身穿龙袍的常遇春画像赐给郑国公府。 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子能够被老朱赐名,显然也是非同寻常之辈。 而且他还被封为万户,说到万户,韩度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万户侯。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是李贺的浪漫。 但现实是想要真的挣个万户侯,却并不容易。韩度自从被封爵之后,也是被老爹仔细教导过贵族爵位这些东西的常识的。 万户侯源自于秦,商鞅制定了二十级军功爵位制,最顶级的就是彻侯。而万户侯,就是彻侯里面最顶级的爵位,食邑一万户,几乎相当于裂土封国。 大明没有食邑,只有禄米。因此并没有万户侯这个爵位,只有伯爵、侯爵、公爵,公爵就是顶点了,再往上的王爵,即便是常遇春、徐达这样的人,也只能够在死了之后,才能加个殊荣。 大明没有万户侯,老朱却将这陶成道封了万户......这岂不是说,如果大明有万户侯的话,那老就想封这陶成道为万户侯? 这糟老头子究竟干了什么,能够让老朱如此厚赐?韩度心里都不由得泛起一股酸味,自己也算是功勋卓著了,都没有让老朱如此对待。每次立功之后,老朱都是将自己的贡献赐给家人,尤其是老爹和老娘。 “老头子我敢打赌,今日之前,你没有听过老头子的名字。”面对韩度的客套话,陶成道指着韩度,一针见血的说道。 韩度脸上顿时浮现起尴尬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向朱标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说话这么耿直讨厌的老头子,以老朱的暴躁脾气,怎么没有一把将他拍死?还给他加官进爵。 朱标就好像没有看到韩度眼中的意味一样,搀扶着陶成道,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府里。 韩度跟着朱标两人,来到一处宽阔的空地。一眼就看到了一张怪模怪样的蛇形飞车放在中间,还有两个巨大的风筝放在一旁。周围则站满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陶成道府里的仆从。 韩度趁着朱标和陶成道聊完了,上前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朱标笑着说道:“今日万户要完成千百年来无人完成的飞天壮举,咱们来此观礼。” “飞天?怎么飞,靠着那两个风筝吗?”韩度语气轻蔑,嗤之以鼻。 韩度又没有丝毫掩饰,话音刚落就被陶成道给听的一清二楚。 还没有等朱标说话,陶成道就满脸气冲冲的走过来,朝韩度说道:“光靠两个风筝当然不可能飞天,不过你看到那蛇形飞车了吗?” “看到了,你不会告诉我蛇形飞车能够飞天吧?”韩度语气没有丝毫改变。这个糟老头子一见面就看自己不顺眼,虽然不知道这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既然人家都是这个态度了,那韩度自然也没有必要对他客气。 陶成道顿时怒了,厉声道:“蛇形飞车当然不可能飞天,不过老夫精通火器,在飞车下面捆绑了四十七支火箭,火箭的力量巨大,一定可以让老夫飞到天上去。” 韩度闻言震惊的瞳孔放大,指了指蛇形飞车,又指了指陶成道,愣神问道:“你要做到那上面去?” “当然,老夫要亲眼到更高处观察天上的景象,自然要做上去。”陶成道一脸自得的捋了捋胡子,神色当中充满了陶醉。 只要他这次飞天成功,那他就是古往今来飞天第一人了。 说吧,见韩度还在呆呆的没有出声。陶成道也懒得和韩度计较,直接走了过去,坐到了蛇形飞车上。两只手各自拿着一个风筝,准备让仆人点火。 只见一位仆人手举火把,来到陶成道的面前,心情非常沉痛地说道:“主人,我心里好怕。” 陶成道问道:“怕什么?” 那仆人说:“倘若飞天不成,主人的性命怕是难保。” 陶成道仰天大笑,说道:“飞天,乃是我中华千年之夙愿。今天,我纵然粉身碎骨,血溅天疆,也要为后世闯出一条探天的道路来。你等不必害怕,快来点火!” 仆人只好服从陶成道的命令,举起了熊熊燃烧的火把。 正要点燃的时候,韩度站在远处一脸笑嘻嘻的大声喊道:“那个拿火把的。” 仆人连忙顿住,转头看向韩度这边。 “你这一把火点上去,你家主人就不是飞天了,而是升天!” 升天,死人才会升天。韩度这完全就是骂人的话,在这紧要关头诅咒陶成道。周围陶成道的仆人,顿时齐齐朝着韩度看过来,怒目而视。 但是举着火把的仆人,却被韩度的话给吓了一跳,更加不敢点火了。 “主人,我怕~” 陶成道顿时被韩度气的肺都要炸了,抬头目光如剑的朝着仆人看去,厉声喝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让你点火就点火,啰嗦什么?” 朱标也眉头皱了皱,朝着韩度说道:“今天咱们是来为万户观礼的,你不要捣乱好不好?” 韩度笑嘻嘻的两手一摊,说道:“我没有捣乱呀!你知道的,对于火药我也是精通的,我敢保证只要将那些火箭点燃,殿下口中的万户绝对会升天无疑。” 朱标顿时沉默,别人的话他未必会信,但是韩度的话他不得不信。韩度对火药的精通,同样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万一韩度说的是真的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这个时候,韩度更是拉着朱标的手臂,笑着说道:“殿下,咱们还退远一点吧。要不然等会爆炸的时候,恐怕会溅你一身血。” 朱标被韩度给拉着后退了两步,一脸无奈的看着韩度,不明白韩度为什么要将万户往死里得罪。 果然,陶成道再也忍不了韩度的话了。气的扔下手里的两个风筝,气冲冲的来到韩度面前,厉声质问道:“你这毛头小子,凭什么要说我的火箭会爆炸?” “火箭不会爆炸,那还叫火箭吗?”韩度嗤之以鼻,根本无惧这老头子。 陶成道气的鼻子都歪了,指着韩度说道:“老头子知道你,你不要以为你弄出了一些火器,就看不起老头子的火箭。今天老头子就坐给你看,我的火箭绝对不会爆炸。” 朱标心里有些倾向于相信韩度,见陶成道又要回去,连忙将他拉住。连忙劝慰道:“万户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不过他的话虽然难听,却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孤是说万一,万户要是真的出了事,孤如何向父皇交待?” “没有万一,不用殿下向皇上交待。”老头子就是执拗,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连朱标的面子都不给。 韩度见差不多了,也不再逗弄这个糟老头子,笑呵呵的说道:“有没有万一,试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朱标急忙问道,见韩度闭口不言,又说道:“知道你主意多,快说来听听。” 韩度听了,不慌不忙的说道:“既然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那么第一次为何就非要用人坐上去呢?” 看了陶成道瘦弱的身形一眼,“可以先弄只活物绑上去试试嘛,等活物能够活着返回了,再让人上去也不迟啊?看你的样子,也没有多重,弄只羊就差不多了。” 没有万一,不管是人还是羊,上去了都是十死无生。不过,既然这个糟老头子死不得,那就只有委屈羊了。 听到韩度的主要,朱标立刻下令,“快,去弄只羊来。” 陶成道的仆人原本也对主人飞天的想法感到惴惴不安,现在听到能够用羊来代替,主人安然无事自然不敢怠慢。 没过多久,几个仆人就四脚攒蹄绑了一只大肥羊过来,将其牢牢的捆绑在蛇形飞车上。 “飞天可是千百年来的壮举,第一次怎么可以让一只羊上去?”陶成道到了现在,还是有着不满,嘴里嘀咕道。 韩度侧头撇了他一眼,笑呵呵的说道:“你要是愿意坐上去将羊换下来,我没有任何意见。” “韩度!少说两句......”朱标大喝一声,然后又小声的劝了韩度一句。 随后,又转身朝着陶成道说道:“万户千金之躯,如何能够以身犯险?这家是孤做主了,先用羊来试试。” 很快一切便被准备就绪,朱标也怕陶成道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一看到准备好了,便立刻下令点火。 这一次,仆人心里也不怕了,手中的火把也不抖了。一下子就将火箭的引线点燃,连忙退开。 随着引线燃烧到尽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药被点燃,更加凶猛的火焰向下喷射出来。飞车周围浓烟滚滚,烈焰翻腾。顷刻间,蛇形飞车以肉眼可见速度的升上天空,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周围的人群猛然爆发处欢呼声。 陶成道瞬间跳了起来,神情激动万分,哆嗦着嘴皮子,唾沫横飞的说道:“我就知道能成的,都怪你,要不是你从中捣乱,我就是飞天第一......” 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排火箭自行点燃了。突然,横空一声爆响,只见蓝天上蛇形飞车变成了一团火,大肥羊发出凄厉的惨叫,从燃烧着的飞车上跌落下来,摔在地上无声无息。 所有人都惊愣的望着眼前这一幕,说不处话,整个场地出了天上四处飞落下来的各种碎片发出的声响之外,再也没有半点声音。 韩度施施然的转身,看着陶成道笑着:“怪我什么?要不是有我,今日你就升天了!”伸手在陶成道肩膀上拍了拍。 其他人,包括朱标在内,都是满脸的庆幸。 若是刚才没有听韩度的建议,让羊将陶成道给替换下来。那恐怕陶成道现在的下场,就和那只羊一模一样,十死无生! 正文 一千一零二章 孔明灯见过吗? 朱标都禁不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要是刚才不是韩度出言阻止,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向父皇交待。 万分庆幸的抓住陶成道的手,郑重嘱咐道:“万户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说你要是有个闪失,孤如何向父皇交待?” 陶成道神色呆呆的看着掉下来的肥羊和散落的满地都是的飞车碎片,满身心都是刚才飞车飞上天之后又爆炸的一幕,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面前的朱标,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朱标见陶成道满心失望,没有反应,回头就抬手指着旁边几人警告道:“你,还有你们,看好你们师傅,出了问题孤拿你们试问。” 韩度闻言转头看了几人一眼,原来是徒弟,刚才还以为他们是陶成道的仆人。 几人听到朱标的话,连忙做出保证:“殿下放下,我等不会再让师傅以身犯险的。”他们也被刚才爆炸那一幕给吓得不轻,哪里还敢再让师傅做这样的事?他们和陶成道亲如父子,感情深厚,以后肯定会盯着他,不让他再胡来的。 朱标点点头,有这些人盯着他也能够放心点。 和心有戚戚焉的众人不同,韩度却对那只大肥羊有了兴趣。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大声喊道:“来人。” 一个陶成道的徒弟连忙走上前来,客气的问韩度,“侯爷有何吩咐?”韩度可是对他们的师傅有着救民之恩,这个恩情他们这些当徒弟也要记着,因此此人对韩度的态度极好,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踢了肥羊一脚,韩度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吩咐道:“这样极品的肥羊可不多见,赶紧找人把它洗剥干净,把烧烤架子搬来,咱们吃烤羊。” “侯爷稍待,小人这就去安排。”这个要求对于陶府来说,简直太简单了。 自从韩度弄出烧烤架子这个东西之后,就受到了达官贵人的一致好评,几乎每个人府里都准备有烧烤架子,有些甚至还不止一个。以往烤肉都是烧上一大堆篝火,然后把羊挂上去整个的烤。不仅火候不好掌握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既容易烤焦了,又容易烤的半身不术,而且篝火的烟味很重,总是破坏了烤肉的香味。 因此,在以往会烤肉可是一门真正的技术。 可是有了烧烤架子之后就不一样了,可以随意掌握火力的大下,火小了就再加加,火大了就把烤肉拿起来。只要稍微用心一些,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掌握烤肉的技巧,根本就不存在烤的半生不熟的情况。 所以,有很多人在吃烤肉的时候都喜欢亲自上手,韩度就是其中之一。 陶府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厨子,刀法麻利娴熟,不一会儿就将整只肥羊的皮剥下,分割切好。然后就开始腌制。由于吃的急,略微入味就开始上手烤了。 韩度坐在一旁和朱标悠闲的喝着茶水,看着陶成道那个糟老头子还在满地的到处乱串,寻找着他心爱飞车的踪迹。 每找到一块碎片,就心疼的快要掉下眼泪来,好似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飞车,而是他老婆一般。 陶成道的徒弟很快就把烤肉给韩度端上来。 韩度没有丝毫客气,随意和朱标招呼了一声,便上手将一串羊肉拿在手里。新鲜出炉的羊肉串,肉块上面还在滋滋滋的冒着细小的气泡。 一口咬上去,微微有些烫,但正是因为这股微烫的感觉和满口腔的香气,才让人欲罢不能。 韩度一连消灭了三串,才暂时停下,有时间喝口茶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陶成道走到朱标身边坐下,面对香气扑鼻的烤羊肉,他丝毫兴趣都没有,只是嘴里不停的念叨。 韩度奇怪的看了老头子一眼,拿起一串烤羊肉递给他,问道:“吃吗?味道不错的。” 陶成道脸色瞬间一怒,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喝道:“我现在还有什么心思吃烤肉,哪里吃的下去?” 韩度有些奇怪自己哪里惹到这给糟老头子了,不解的说道:“你朝我发火有什么用?这是你自己的想法有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再次把烤肉递过去,“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这都折腾了一上午了,也该吃点了。” 可是韩度的一番好意却喂了狗,糟老头子不仅不领情,还生气的把头侧向一边。 韩度看了,无趣的点点头,把手收了回来。既然嫌自己多事,那自己就什么都不说,安心吃烤羊肉才是。 该说不说,这只羊够肥美,烤出来的肉香糯弹牙,是难得的精品。一般的羊太瘦,烤的时候油脂不够会显得很干。 你不吃我还可以多吃点,韩度泰然自若的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管这是在陶成道府里。 朱标把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思考了片刻将手里的羊肉放下,喝了口茶,才朝着韩度问道:“孤也很好奇,为什么开始的时候都好好的,飞到天上之后就会爆炸了呢?” 朱标如此明显的想要帮陶成道,韩度自然听出来了。哼了一声,看了陶成道一眼,见他虽然脸朝向一边,但是耳朵却支棱了起来,韩度却偏偏不想说了。 撇撇嘴,假装没有听到朱标的话。 朱标见口头激将没有作用,抬脚就在桌子底下踢了韩度一脚,两眼一瞪示意韩度赶紧说。 韩度只好解释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火药太过凶猛了么,一个不好就会爆炸。话说火药爆炸才是正常的吧,要说不爆炸那还能叫火药吗?” 陶成道看到韩度语气调侃,被气的鼻子都差点歪了。不满的朝韩度说道:“不学无术,谁说火药就只能爆炸的?老夫造的飞天火鸦,不也是用火药造的吗?不也能够飞上天吗?” 韩度没有理会陶成道的嘴犟,笑了笑问道:“就算是你的飞天火鸦能够飞起来,但是然后呢?难道它还能够一只飞下去,或者是慢慢落下来?” 开什么玩笑,虽然韩度不知道这糟老头子说的飞天火鸦是什么东西,不过就算是在上辈子韩度都没有听说过谁用火药造火箭能够把人送上去的。即便是火箭,那用的燃料也不是火药。 陶成道被韩度反问的语气一滞,好巧不巧的被韩度给说中了。他的飞天火鸦虽然能够飞上去,但是过不了多久等到火药燃烧完,就会翻滚着掉落下来。 不过韩度在陶成道眼中一副欠揍的表情,让他不肯在韩度面前服输。嗤笑两声,瞥了韩度一眼,说道:“嘴上说的挺厉害,就算是老夫的想法错了,不能飞天。难道你光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够让人飞天了?” 陶成道是个长于动手,短于和人争辩的人。而且他也从心里看不起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在他看来这样的人和废物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无是处。 面对陶成道的挑衅,韩度笑了笑说道:“飞天嘛,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说完,端起茶杯眯着眼睛喝了一口。 朱标和陶成道听闻,却齐齐瞪大了眼睛看向韩度,满脸的震惊。 尤其是朱标,还好心提醒韩度道:“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千百年来多少能人志士,为了能够飞天呕心沥血,哪里有你说的这么轻松?” “就是,若是飞天这么简单的话,那老夫也不用冒险想要靠着火箭的巨大力量飞天了。”陶成道和朱标站在了同一立场,附和着说道。 同时对韩度夸夸其谈更加的看不顺眼,以为韩度不过是在信口开河。 韩度见两人如此的志同道合,笑了笑说道:“怎么,你们不信?” 朱标闻言皱了皱眉头,顿时沉默下来。若是换个人说这话,他必定不会相信,但是韩度嘛......一直以来他见过太多次韩度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因此,心里也有了不确定韩度究竟能不能做到。 陶成道却完全不信韩度的话,就认为他是在吹牛,直接厉声说道:“你若是不用火药就能够做到,老夫拜你为师!” 韩度闻言笑了起来,大度的摆摆手,说道:“拜师就不用了,你这么大年纪拜我为师,我怕折寿。” 顿了顿,见两人神色各异的看着自己,韩度继续说道:“火药我当然是不会用的,这东西用了也只会爆炸。不过,难道你们都没有见过孔明灯吗?” “当然见过,你说这个做什么?”朱标眉头紧皱,不明白韩度的意思。 韩度摊了摊手,说道:“孔明灯难道不是可以飞到天上去吗?” “孔明灯的确是可以飞到天上去,但是这和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认为,光靠一个孔明灯,就能够把人带到天上去?”陶成道越发的不信韩度的话,厉声质问道。 出乎两人的意料,韩度竟然满脸笑意的重重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这不可能!” “韩度,你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前一句的陶成道嗤之以鼻说的,后一句是朱标在劝阻韩度,免得让他下不了台。 韩度没有理会朱标,直接看向陶成道问道:“我问你,一般孔明灯有多大?” “一尺见方。”陶成道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那里面的油灯有多重呢?”韩度继续问道。 陶成道皱了皱眉头,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韩度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只得抬头看了韩度一眼,郑重回道:“二两左右。” “那一个人有多重?”韩度笑着问了问。 “百来斤。” 韩度非常满意陶成道的回道,两手比划着说道:“既然一个一尺见方的孔明灯,便能够把二两种重的油灯给带上天。那么只要咱们将孔明灯做的更大,岂不知就可以将人带上天?” “你们说,这不是很简单吗?有什么难的?” “可是......你这......”陶成道听完想要找句话来反驳韩度,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一时之间他纠结万分。 最后,甚至是爆了粗口,喝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千百年来就没有一个人想到?” 朱标见陶成道神色大变,脸色古怪的试探着问道:“万户,不是,韩度这办法,真的有希望让人飞天?” “有希望!”陶成道重重点头,不得不承认道,“不仅有希望,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你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韩度笑了笑,没有接话,刚才不是看不起自己吗?还故意把头侧向一边,不屑于和自己说话。韩度现在也以牙还牙,故意把头偏向一边,根本不理会陶成道的疑问。 朱标见韩度在和陶成道置气,连忙插话打圆场说道:“万户不要和他计较,他就是这个德行。不过他的确脑瓜子聪明,能够思常人所不思,想常人所不想。” 陶成道淡笑着朝朱标摇头,他哪里会和韩度计较?他现在求韩度都还来不及呢。 “老夫年年都不知道要看到多少人放孔明灯,可是年年都是白看,从来就没有想过和飞天有什么关系。不仅是老夫,千百年来立志飞天的那些人全都是自作聪明,包括老夫也是一样,明明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却视而不见。”陶成道越说越是叹息,到了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要不是有朱标和韩度在这里,他真的很想给自己的老脸来上几巴掌。 他深切怀疑,前面几十年是怎么活的?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朱标尴尬的笑了笑,宽慰陶成道,也是宽慰他自己,说道:“万户此言过了,别说是万户了,这么多年来有无数的人看过孔明灯,可是有谁会像韩度一样,想到飞天上面去?” 韩度过足瘾头,满足了虚荣心,才缓缓的说道:“这个方法肯定是可以的,但是想要真正让人飞天,却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老夫洗耳恭听。只要你的办法能够飞天,老夫就拜你为师,说到做到。”陶成道再也没有刚才的高傲,在韩度面前反而虚心的像个学生。 韩度却连忙摆摆手,说道:“老大人言重了,刚才只不过是我的一句笑谈,怎么可能当真呢?” “不不不,做人岂能言而无信?放心,老夫说到做到。”陶成道却固执的很,非要拜韩度为师。 韩度见了却直摇头,说道:“若是老先生执意如此的话,那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去想吧。” 韩度哪里敢让陶成道拜自己为师?看他的年纪比老朱小不了几岁,再加上他又被老朱如此看重。说不定两人的关系密切,平辈相交都不一定。 若是老朱真的和陶成道平辈相交,而自己却做了陶成道的师傅......嗯......这岂不是在占老朱的便宜?被老朱知道了,打断自己的腿都有可能。 为了自己的腿着想,韩度是坚决不会让陶成道拜自己为师的。 朱标也知道以陶成道的年纪拜韩度为师,的确是太过不像话,变插话劝了几句,才让陶成道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韩度这才继续说道:“想要飞天,就要想办法将孔明灯做的更大,越大产生的力量就越大,自然能够带更大的重量飞上天去。而其他的东西,包括人在内,都要尽量的轻。” 陶成道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韩度继续说道:“更加重要的是,这么巨大的孔明灯肯定是不能再用纸来糊了。纸太过脆弱,恐怕承受不起人的重量。” 陶成道点点头,赞同了韩度的说法,不过又连忙问道:“那该用什么?” “用棉布可以,只要织的致密一些不要漏气就行。不过棉布也太重,最好是用丝绸。一层丝绸太薄了,可以将数层丝绸糅合起来。”韩度解释了一下。 陶成道心里默念了一下棉布和丝绸,既然韩度说丝绸更好,他随即就将棉布放弃。要用当然就用最好的,反正他也不缺钱。一点丝绸而已,他研制这蛇形飞车的花费,不知道都能够买多少丝绸。 “还有,用油灯肯定是不行的。以我的估计,想要做到让人飞起来,需要的孔明灯恐怕要有几丈见方大下。这么大的孔明灯,用油灯肯定是不行的。” “那该用什么?”陶成道急切的问道。 韩度点点头,继续说道:“用猛火油,而且这烧油的东西也要专门重新做过。” “好,老夫都记住了。”陶成道点点头,“老夫跟着就试试,看看能不能行。到时候,恐怕还需要请镇海侯多多帮忙,出出主意。” “好说,好说。”韩度颔首点头。 话说开了,韩度也有心思放在烤羊肉上面,继续吃的酣畅淋漓。 而陶成道心里的疑惑有了答案,也有心思吃东西了。拿起羊肉就啃,一点都不做作。别看陶成道一大把年纪了,但是吃起肉来的凶猛,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 “老先生你慢点,小心噎着。”韩度都不由得担忧的看了他几眼,忍不住劝道。 正文 一千一零三章 火龙出水 陶成道抬起头,一边吃着一边和韩度说道:“老夫忙起来的时候啊,可以三天三夜废寝忘食。但是空闲下来之后,又能够一顿吃下三天的吃食。所以别看老夫年纪大,真要比食量,你还未必是老夫的对手。 陶成道说完,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好似觉得他总算是有个方面能够压住韩度,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韩度惊讶的连肉串都忘记撸了,迟疑着问道:“你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身体可不好,会短寿的。” 陶成道嗤之以鼻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老夫今年刚好一甲子,你和老夫说短寿?” 韩度顿时被堵的不轻,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好吧,或许这老头是天赋异禀,自己的常识并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 原本吃完之后,朱标就准备带着韩度离开的。 不过陶成道却忽然提出来,想要邀请韩度去他的武库里面一观。 韩度仔细看了眼前的糟老头子两眼,看他瘦胳膊瘦腿的,不由得奇怪问道:“老先生还有武库?你这把年纪,还能够舞得动刀,挑的动枪吗?” 韩度自己都玩不动舞刀弄枪,因此府里根本就没有上面武库。不过韩度却在蓝玉和汤和的府里看到过,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标却顿时激动起来,连忙问道:“真的吗?老先生肯让孤看看你那些宝贝?” 陶成道顿时自得的仰着头,捋了捋胡子,斜眼看向韩度。见韩度一脸茫然的样子,顿时又有些不乐意。 朱标连忙将韩度的手臂一拉,说道:“万户的宝库里都是万户这些年来制作的火器,绝对会让你大开眼界。” 听到是火器,韩度也来了兴趣。 陶成道看到韩度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才喜笑颜开,说道:“今日破例,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罢,就起身一不当先走在前面,带着朱标和韩度去他的武库。 韩度走在后面,忍不住小声嘀咕,“不就是火器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非要弄成这样神神秘秘的。” 朱标侧头瞪了韩度一眼,无奈的说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知道你也是制造火器的名家,左轮的确是独树一帜的火器。但是万户的火器也不差,大明南征北战的时候,万户的火器可没少立下汗马功劳,这是连父皇都赞不绝口的。” 韩度看了朱标一眼,没有说话。自己可不仅仅是能够制造左轮这么简单,自己还知道未来火器的发展方向。当然,这个没有必要给朱标解释,也不能给他解释,要不然韩度自己就说不清楚来历了。总不能把什么都推脱到落魄道士身上吧,一次还可以,但若是次数太多就难免引入怀疑了。 来到一处戒备深严的屋子外面,陶成道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门。转过身,朝着朱标和韩度笑道:“太子殿下请。” 朱标客气拱拱手,就要带着韩度走进去。 韩度见陶成道盛情难却,便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朱标进门。 一进门,朱标就看到一个怪模怪样铁制器械,放在一个架子上。一个铁铸的柄上,伸出去一圈细小的钢管,大概只有拇指粗细,总共有十来根的样子。钢管穿过一个铁质的圆形盾牌,前面还有支架,可以将这东西放在地上,节省使用者的体力。毕竟,'这么一大坨都是钢铁制造的,重量可不轻。 见朱标好奇,陶成道便解释道:“这是迅雷铳。老夫听说诸葛连弩可以接连不断的连续射箭,便想着也制作一种能够连发的火器。” 韩度是真的惊讶了,伸手摸了摸足足有四尺长的钢管。这些钢管表面光滑,不管是大小还是孔径都均匀一致,有些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谁做的?” 陶成道捋着胡须仰头笑道:“这迅雷铳是老夫亲手做出来的。” “这些钢管也是老先生做的?”韩度执著的问道。 陶成道眉头一皱,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这迅雷铳都是老夫亲自动手做出来,这些管子自然也不例外。” “厉害啊!”韩度翘起大拇指,赞叹道。 原本韩度以为自己称赞,会获得这糟老头子的好感。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惹得这糟老头子勃然大怒:“少在老夫前卖乖。老夫承认,这迅雷铳比不上你造的左轮。你的左轮的确是巧夺天工,老夫比不上就是比不上,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更加不用你来假模假样的说些违心的话。” 韩度顿时都奇怪了,这糟老头子不会是吃了火药了吧,怎么一点就炸? 朱标闻言,更是站出来打圆场,说道:“万户息怒,韩度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是不是?。”说完,还朝韩度连连使了几个眼色。 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自己称赞这老头子厉害,又不是在说他迅雷铳。迅雷铳这样的连发,在韩度看来完全就是个屁。这迅雷铳太大太沉重,少说也有几十斤,就算它能够变相实现十个连发又如何?打完了还不是要像寻常火铳一样,慢慢的装填火药? 再说了,这么'重的东西,谁能够抱着它冲锋? 韩度说陶成道厉害,那是因为他这做钢管的手艺厉害。能够把钢管做到四尺长,而且大小孔径均匀,这不是普通手艺能够做大到的。 韩度点点头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老先生厉害,那是因为这些管子,老先生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不简单,这份手艺韩度佩服。我有又没说这迅雷铳厉害。” “什么?你看上的不是迅雷铳,而是上面的管子?”陶成道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变得极为难看。 韩度耸耸肩道:“当然,这些管子手艺精良,非常难得。至于这迅雷铳嘛,呵呵,也就马马虎虎。” 什么叫马马虎虎,不就是看不上眼的客气说法吗?陶成道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对于这话里有话,自然听的清楚明白。“好,迅雷铳比不上左轮,老夫技不如人随便你怎么说,老夫都认了。不过,老夫这里可不止迅雷铳一种火器,你跟老夫来。” 听到老头子还想要展示什么,韩度摊摊手没有多说什么,跟了上去。 陶成道将韩度和朱标带到另外一间屋子,这里放着的是一个颇大的木头雕刻的鸟。有鸟的头颅,有鸟的翅膀和肚子,几乎和正常的鸟的样子一模一样。 或许不同之处就是这个木头雕刻的鸟很大,每只翅膀都有两尺左右。 “这是什么?”韩度好奇的问道,态度甚至还没有问迅雷铳的好。因为韩度实在是没有在这木头鸟上,看出有什么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陶成道脸色带着得意的神色,扬手说道:“这是神火飞鸦,看到这里没有?” 手指朝着神火飞鸦翅膀下面帮着两个火箭的位置指了指,朝韩度示意道:“这里装的是火药,点燃之后就会让火鸦飞出去。” 又朝着球形的神火飞鸦肚子内指了指,解释道:“这里面装满了火药,并且与外面的火箭火药筒中的火药相串联,发时先点燃外面火箭的火药线,神火飞鸦就会飞至敌人那方,并将鸦身与求体内的火药引爆,杀伤和焚烧敌军的人马,是破阵攻城的利器。” 韩度看了半天,也没有觉得这东西有多厉害,论威力恐怕连震天雷都不如,唯一的有点恐怕就是能够飞的距离毕竟远吧。 陶成道见韩度不以为然,立刻就急了,干脆说道:“你不要小看了老夫的神火飞鸦,走咱们去外面,让你亲眼见识见识。” 陶成道让徒弟将神火飞鸦搬出去,放在一个木制的架子上,亲自手持火把点火。 火药线点燃之后,一股火光闪现,白烟滚滚,神火飞鸦瞬间就飞了出去。 韩度惊讶的看着,心道:“这果然是大力出奇迹啊,那神火飞鸦刚才韩度就仔细看过,翅膀完全就是一对摆设,根本就不符合空气动力学。这样的东西都能够起飞,除了大力出奇迹之外,韩度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不过该说不说,陶成道这老头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能够让这神火飞鸦基本上是沿着一条直线飞出去,能够做到这一点,可以说他对平衡的把握和左右对称这一点,是做到了妙到毫颠的。 神火飞鸦飞出去大概百米左右,便在一团火光中化为漫天碎片。 韩度上去捡起了几块毕竟大的碎片,一脸不屑的摇着头说道:“飞的不够远,差评。威力不够大,差评。装火药的是木头不是铁,差评。” 陶成道听了顿时气的跳脚,他虽然听不懂韩度说的什么差评,但是差字他还是听到了的。被韩度接连说了三个差字,是人都不服气,更何况是脾气直来直去的陶成道。 “来人, 去把老夫的一窝蜂搬出来。”陶成道显然是想要在火器上折服韩度,见一样不成,又立刻换了一样。 陶成道口中的一窝蜂火器,造型和一个放在马车上箱子结合起来的样子差不多。区别就是箱子里装的不是货物,而是一根根尺寸粗大的箭矢,每根箭杆上面都绑着一支火箭。 陶成道站到一窝蜂旁边,朝着韩度说道:“这一窝蜂可以做到一次三发,也可以做到一次数十发,最多的时候可以做到一次一百发。想要一次发多少,就看你一次点燃几根火药线。” 显然,这一窝蜂最多就只能够装一百跟箭矢。 陶成道举着火把,朝韩度说道:“今日老夫就让你见识一些,这一窝蜂一次一百发的威力。” 说完,便垂下火把,将所有的火药线全部点燃。 随着火药线的燃尽,因为火药线长度不一,燃烧速度也不一的原因,一窝蜂里的箭矢并没有一起发射出去,而是杂乱无章的在短短不到无息的时间内,全都发射出去。 “咻咻咻......”的尖利啸声连绵不绝,让人心生畏惧。 一百根箭矢被火箭的力量带到天空,然后又在重力和惯性的双重作用下坠下,接连不断的发出“咄咄咄”的声音。 密集的攻击,的确像是一片箭雨一样,给人一种压迫感。 陶成道示意完之后,就看着韩度,想要将韩度给震慑住。 不过,显然陶成道是找错了对象,打错了算盘。 韩度脸上根本就没有丝毫震撼的表情,反而是一种不过如此的样子。叹息说道:“马马虎虎,虽然齐射的威力不小,但是本质上还是和弓弩射出去没有什么分别。而且,同样也是距离太近。” “你!”陶成道想要发怒,又强行忍住。指着韩度说道:“好,你想要飞的远的是吧?来人,去把老夫的火龙出水搬出来。” 韩度很快便看到陶成道的徒弟搬来一个长柱装的东西,前面是纸折出来的一个龙头,并且还涂上了颜色,后面也是用纸糊筒外邦上的火箭。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陶成道的神火飞鸦,还是一窝蜂,还是这火龙出水,他都很喜欢用火箭。用火箭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韩度很想问,为什么这些火箭都是在一根箭矢上绑上一筒子火药? 难道就不能够为了减轻重量,只绑火药童子吗?那箭矢有个屁用? “这又有什么用?”这火龙出水制作的要更加精良一些,韩度不免多看了两眼。 陶成道闻言,便解释道:“这是老夫用来攻击地方战船的,你不是嫌弃老夫的神火飞鸦和一窝蜂飞不远吗?这个东西就飞的远,足足能够飞三里地。” 韩度听了点头,后退一步,抬手示意陶成道继续。 陶成道也不再啰嗦,直接将火龙出水点燃,火龙出水便在火箭的推动下飞了出去。 韩度只看了一眼,便猜测多半和前面那些一样,就是用火箭推动出去的,其实三样东西的原理都一样,只是外形不同罢了。 可是当韩度看到,飞到半空中的火龙出水的火箭已经熄灭,龙口内却又冒出一根火箭,继续燃烧着向前飞去的时候。韩度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看到了什么?这是二级火箭? “怎么样?”见火龙出水总算是把韩度给震撼到了,陶成道便自得的问道。 韩度看着飞出去大约三里地,才落下的火龙出水,微微颔首赞道:“好,的确是好东西。” 还没有等陶成道高兴,韩度又语气一遍,反问道:“可是既然老先生你都可以在神火飞鸦里面装上火药,依靠爆炸来伤人。那为何在火龙出水里面,就只装了一只箭矢?” 费了这么大的劲,就给敌人射过去一根箭矢......韩度都不知道陶成道是咋想的,一根箭矢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够指望一根箭矢就能够干掉一个敌人吗? 相反,像神火飞鸦那样用炸的多好?一炸一大片。 陶成道呆愣了片刻,便脸色一红,恼羞成怒起来。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什么?这火龙出水主要攻击敌人的战船,那最后射出的是火箭,是将对方的船只引燃的,又不是为了杀人的。” 韩度听了陶成道的解释,并不满意,摇摇头说道:“可是换成装满炸药的铁罐子岂不是更好?不仅可以将敌船引燃,更是可以大量的杀死敌人。” “这个......”陶成道想要找个理由给韩度解释,可是他想了半响也想不到有合适的理由,只好说道:“好吧,老夫承认你说的的确是有道理。” “哈哈,好,两位都是大明的栋梁。不过是只言片语之间,就为大明再添利器,孤一定会禀报父皇,为两位记上一笔大功。”这里最高兴的就是朱标了,他看到两人不仅没有打起来,反而有种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趋势,连忙调和着气氛说道。 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韩度微微笑了一下,满意期待的看着早已消失在空中的火龙出水。这东西的前途远大,极具改造价值。 陶成道却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他都六十岁了,就算是立下再大的功劳,赏赐他再多的钱财又有何用?他是能够用来吃呢,还是用来享受呢? 以陶成道的这个年纪,就算是让他拼了命的吃,又能够吃掉多少?至于享受就是更加是白扯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他能够享受什么? 相反,陶成道对韩度的提议极为重视。甚至越想,他便越是觉得韩度说的是至理名言。如果真的能够将火药装进火龙出水里面,靠着爆炸伤敌,再加上火龙出水能够攻击到三里地以外的距离。这威力,简直就是比大炮还大。大炮的射程也有三里,但是发射的却是实心弹,哪里能够和爆炸的威力相提并论? 陶成道越想,越是兴奋,甚至恨不得立刻将朱标给赶走,好让他和韩度好好商议一下,这火龙出水究竟该如何改进。 韩度略微细想了一下,说道:“首先,刚才我看老先生的火龙出水,是用纸糊的,这显然是不行的。” 正文 一千一零四章 机械的力量 “为何?”陶成道显然没有理解韩度的意思。 韩度便继续解释道:“火药的力量太过猛烈,而纸张太过脆弱。” “哈哈,你这个担忧老夫早就解决了。”陶成道昂着头颅道,“一张纸肯定不行,但是老夫用数层纸张糊在一起,就足以解决这个问题了。难道你刚才没有看到,这火龙出水轻轻松松的就飞了出去吗?那也没有坏啊。” 韩度笑着摇摇头,挠挠腮道:“我不是说纸糊的容易坏,而是纸糊的肯定气密性不够。” “气密性?什么东西?”陶成道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能理解,有些好奇。 韩度两手比划了一下,说道:“火药燃烧产生大量的气,其实这火龙出水能够飞那么远,就是因为气的力量在作用。至于气密性,你可以理解为,气密性越好,那么漏掉的气就越好,甚至完全不漏,可以把所有的气的力量都发挥出来,自然能够得到更大的力量。力量更大就能够飞的更快更远。” 在韩度看来,陶成道之所以会选择用纸糊,无非不过就是习惯使然。因为现在他做的所有火箭,全都是就是纸糊的。他便习惯性的认为,既然大家都用纸糊来做爆竹,那他便也可以用纸糊来做火箭。 被习惯限制住了思维的他,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不会去想为什么不能够用其他的东西来做火箭。 陶成道有些皱眉,不解的问道:“那你想要用什么来做?” “用钢铁。”韩度毫不犹豫的说道。 陶成道听了之后,却有些犹豫,眉头紧锁道:“用钢铁的话,会不会太重了?要知道就是因为纸糊的很轻,所以这火龙出水才能够飞那么远。若是换成钢铁,会不会飞不了多远?” 韩度伸出手指摆动继续,反驳道:“飞的远近和火药的多少有关系,和用什么来做关系不大。就算是换成钢铁之后,它飞不远,那咱们继续再加大火药的用量就行了。” “好吧,或许你说的有道理。”陶成道勉强认同了韩度的说法,准备以后试试。 见陶成道同意了,韩度才继续指着火龙出水前面的箭头说道:“还有这个,就别用箭矢了,一根箭矢根本就效果不大。换成炸药吧,爆炸的威力可要大的多。” “老夫试试。”陶成道点头答应下来。 韩度也有些对这个地方恋恋不舍,不得不说这老头子的这些收藏还是不错的。 正准备和朱标闲聊两句,陶成道却继续追问道:“那这神火飞鸦呢?这个又改如何改进?” 韩度听得一愣,然后表情奇怪的看了陶成道一眼,说道:“改进这东西做什么?” 陶成道顿时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不解的问道:“既然你把火龙出水改进了,那为何不把神火飞鸦也改一改?” 韩度看了陶成道两眼,见这个老头子两眼灼灼的看着自己,顿了顿说道:“有必要吗?神火飞鸦是飞出过去爆炸,这东西也是飞过去爆炸,这两个的用处是一样的,有一个不就可以了吗?” “这,好像也有道理。”陶成道先是一愣,让后才尴尬的点头说道。 见陶成道没有话说了,韩度反而主动开口说道:“老先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 “只要能够有用得上老头子的地方,你只管说。”陶成道觉得韩度很对他的胃口,见识不凡不说,人还聪明。只是看了两眼就能够看到他制作出的火器的不足之处。并且,还能够在三言两语之间,能够给他改得更好。 要不是看着韩度穿着一身侯爵袍服,陶成道都想要强行收韩度为徒了。现在韩度只不过是提点要求,算得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韩度就不客气的开口了,“老先生那迅雷铳......”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陶成道就叹息着插话道:“老夫知道那个东西比不上你做的左轮火器犀利、方便,所以早就打算不再做了。你要是喜欢,就搬走吧。” 我拿你的迅雷铳来做什么?你自己都说了,这东西根本就不适用,比不上左轮。 韩度连忙摇摇头,解释道:“老先生误会了,我不是想要迅雷铳。” “那你是想要什么?”陶成道有些好奇,既然不想要,那提起迅雷铳干什么? 韩度冲口而出道:“我想问问老先生,那迅雷铳上的管子,是怎么做出来的?” “你想知道?”陶成道笑眯眯的看着韩度。 韩度连连点头。 陶成道顿时开心的就像是个孩子一样,炫耀似的朝韩度挥挥手,说道:“跟老夫来。” 韩度低头回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朱标见状,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快走两步来到韩度身边,一起跟着陶成道过去。 来到一间屋子,说是一间屋子,走进去韩度才发现,或许说这里是一个打铁的作坊,要更加合适。 陶成道站在前面朝着里面一挥手之后,笑着说道:“老夫从一次炼丹爆炸之后,便迷上了这股能够开山裂石的巨大力量,便喜欢上了制造火器。为了方便制作火器,老夫干脆在家里弄出了这么一个地方。” 韩度走进去看了一眼,陶成道这里各种工具齐备,甚至是连打铁的铁砧和炼铁的炉子都有,可谓是一应俱全。 笑着赞叹道:“老先生,你这里简直就是比铁匠铺还铁匠铺,挺会玩儿的啊。” 陶成道高兴的摇晃着花白的脑袋,大声笑道:“好,你小子说话果然有一套,没错,老夫这里就是用来玩的。对于别人吃喝玩乐是享受,但是对于老夫来说,造火器就是享受。” “你不是想要看看那些管子是怎么做出来的吗?简单,一会儿你看着便是。” 陶成道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立刻有两个孔武有力的壮年人走进来,到陶成道面前低头行礼,说道:“师傅~” 陶成道点点头示意两人免礼,然后转身看向韩度,说道:“锤子老夫的拿不动了,不过没关系,老夫的这两个徒弟就会做,一会让他们做给你看看。” 韩度笑了笑,点头赞同。陶成道已经花甲之年,他若是年轻十岁挥动铁锤,那或许还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陶成道的两个徒弟得了吩咐,两人立刻前去开始升火的升火,选材料的选材料,准备制作管子。 “用精钢做铁管很简单,就是用精钢片卷起来就行。”陶成道看着两位徒弟不断动手,便和韩度解释了一下。 陶成道说的很简单,但是韩度看着却不觉得简单。首先两人用的铁砧就和寻常的不一样。寻常铁砧是平整的,甚至会带上一点微微的凸起。而两人用的铁砧中间却是有着一道半圆形状的凹槽,烧红的精钢铁片放在凹槽上面,用一根实心的圆柱钢条压在上面,然后再用锤子轻轻的将铁片给压入凹槽里面,让铁片产生出圆形的弧度。 做好一处之后,又继续一点一点的延伸,直到将整个铁片就这么敲击成圆形管状。然后继续努力锤打,直到让接口处完全连接在一起。 退火,冷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陶成道的两个徒弟总算是把钢管给做好了。 陶成道接过钢管递给韩度,说道:“这只是粗略的样子,还需要仔细打磨才能够变成你在迅雷铳上看到的那些。” 韩度接过钢管,不用手指抚摸,光是用眼睛看,韩度都能够看到钢管表面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凹陷。这是用锤子敲击,不可避免留下的。想要变成迅雷铳上面那些表面光滑的钢管,的确是要向陶成道说的那样,需要好好打磨才行。好在钢管的内壁光滑如一,不用打磨也能够合用。 管子有四尺长,韩度仔细端详了两端,又仔细看了看管子的孔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不错,能够将这么长的管子,做的均匀如此,的确是好手艺。” 陶成道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两个徒弟,可是有老夫年轻时候八成的功夫,做根管子不再话下。” 韩度也没有去追问陶成道的手艺如何,反正只要这两人做的东西,合自己用就行。于是问道:“在下想要请老先生送十根给我,不知道可否?” “小事耳,三天之后给你送去。”陶成道拍拍胸口,便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韩度连忙拱手致谢,“那韩度就多谢老先生了。” 几人闲谈了片刻,陶成道和韩度聊的十分投机,非要留下他和朱标用饭。 盛情难却,两人用过饭之后,才告辞离开陶府。 走的时候,朱标仍然不放心的朝着陶成道的几个徒弟嘱咐道,让他们看好他们的师傅,千万不要在做想飞天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今日要不是韩度来了,陶成道的飞天就真的要变成升天。 几个徒弟早就被飞车在天上爆炸的那一幕给吓的魂不附体,连连摇头朝朱标保证不会再让师傅涉险。 上了马车,朱标便迫不及待的问韩度:“你要那些管子来做什么?” 韩度哑然一笑,惊讶朱标怎么会关心起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也不好和朱标解释,便说了一句敷衍他的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朱标听了也不再追问,笑了笑便和韩度聊到其他事情上。 韩度在家里悠闲了三日,陶成道果然准时准点的将管子给韩度送来,甚至还多给韩度送了十根,一共二十根。 一拿到钢管,韩度就带着钢管到军器局去找林墨。 “去,把林墨给本侯找来。”韩度现在虽然不常来军器局,但是他依然是军器局的主事。这个职位,老朱可是一直都让韩度担着,哪怕是收回了韩度兵权的那段时间,都没有将这职位给收回去。 “好的,林大人正在军器局里,请侯爷稍待,下官这就去通传。”官吏拱手一礼便转身出去找林墨。 韩度微微颔首,挥挥手便示意官吏快去。 没过一会儿,穿着一身略显陈旧官服的林墨便来到韩度面前。 “侯爷找我?” 韩度抬起头来,就看到林墨身上的官服有些陈旧,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林墨你家里过的很艰难么?怎么连官服都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更换?” 林墨听了之后,倒是憨厚一笑,回道:“侯爷还是叫我黑子吧,听着亲切。这官服不是侯爷想的那样的,小人家里都过得很好。这官服是因为浆洗的次数太多,才会变成这样的。” “侯爷也知道,小人喜欢亲手做些东西,因此难免就会容易脏了官服。这不洗又显得失仪,洗多了就变成这样。” “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就告诉本侯,能够帮你一把的,本侯一定会出手。”韩度将信将疑的看了林墨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丢下一句话给他。一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林墨这样说了,那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也不好直接伸手。二来,韩度也相信林墨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因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老朱盯着呢。 林墨可是掌握着左轮制造秘密的人,谁敢打他的主意,老朱肯定不会放过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黑子多谢侯爷盛情。”林墨先是躬身一拜,朝韩度表示感谢之后,才直起身来,好奇的问道:“侯爷今日来军器局,不知道有何要事?” 林墨对韩度也是非常了解,知道没有事情,韩度是不会来此的。 韩度没有拐弯抹角,指了指桌子上的钢管,说道:“想找你用这些东西,做件火器。” 听到侯爷想要做火器,林墨眼睛顿时一亮,神色当中露出激动之情。自从侯爷制作了左轮之后,原本他以为侯爷会继续制作火器的,可是这么久了侯爷却再也没有出过一次手。 现在,侯爷总算是要再次制作新的火器了吗? “侯爷是要做什么火器,和左轮一样威力巨大的吗?” 韩度点点头,说道:“怎么说呢?和火铳很像,算是一种火铳吧。不过威力要比火大的多,甚至比左轮都要大。和这火器相比,左轮除了有个连发的优势之外,几乎完全不能比。” “请侯爷示下。”林墨连忙躬身回答。 韩度点点头,便将准备好的图纸递给林墨,要他按照图纸来制作这个东西。 林墨看了图纸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东西和左轮完全不一样,这些钢管只是作为火铳的一部分。 半响之后,林墨不确定的说道:“侯爷,这东西小人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够做出来。不过,小人会竭尽全力。” “尽力就好。”韩度点点头。 林墨连忙告辞出去。 做火铳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的,韩度也不准备在这里干等,回到家里等林墨的消息也是一样的。 有着做左轮的经验,林墨不过用了两日的时间,便按照韩度给的图纸,将东西做了出来。 韩度得到消息赶到军器局,林墨便向韩度递上了他做出来的成品。 “侯爷,这就是小人按照侯爷图纸做出来的。” 韩度拿着类似燧发枪造型的火铳,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过韩度手里的这把不是燧发枪,而是真正的子弹单发的后装枪,当然和正式的步枪肯定是没有办法比你的了。 边看边问道:“你自己没有试过吧?” “没有,小人听侯爷的吩咐,自然不会擅自行动。”林墨笑着附和一句。 韩度看完了枪,回头看向林墨咧嘴一笑,说道:“不是本侯不让你试,而是这东西究竟有没有危险,本侯也不知道,是怕你贸然试了伤着你。” “多谢侯爷厚爱。”林墨微微躬身。 韩度把枪一竖,朝着林墨摊摊手,问道:“行了,子弹呢?本侯来试试。” 林墨连忙从旁边的木箱里,拿出一颗子弹,解释道:“左轮的子弹太小,这是小人专门为这制作的,侯爷试试。” 韩度接过林墨递过来的子弹,顿时感觉手心里沉甸甸的,定眼一看,这哪里是后装枪子弹?这特么简直就和重机枪子弹一样大。 关键让韩度无语的是,这么大子弹,若是都装的是火棉的话,那...... “这里面,你都装的火棉?” 林墨听到韩度的问话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头道:“当然。” 韩度极为无语的撇了他两眼,忍不住说道:“你就不怕这子弹爆炸了吗?” “这,子弹还会爆炸吗?”林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就从来没有见过子弹爆炸,也难怪他会有如此疑问。 韩度没好气的说道:“子弹当然会爆炸,当初我做子弹的时候,第一次都是将子弹壳做的很厚,在确定不会爆炸之后,才慢慢的减少厚度的。你现在直接装了这么多火棉进去,万一爆炸了岂不是要伤到自己人?” 林墨被说的哑口无言,等韩度发泄一通之后,才迟疑着问道:“可是侯爷,这管子这么大,若是小了子弹恐怕直接会掉出来啊。” 正文 一千一零五章 后装线膛枪 小是不能够小的,子弹小了之后就没有什么气密性可言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威力可言。 因此,子弹肯定要和管径以一样大才行。 低头想了一下,韩度说道:“虽然你不能将子弹做小,但是你可以将它做的短一点,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林墨点点头,回道:“小人明白了,那侯爷等小人重新做?” 子弹的长度一改,就连后装枪的结构都需要重新制作。也就是说,韩度手里的这支枪,还没有等到开火,就已经作废了。 想了一下,韩度觉得可以试一试,万一这枪要是能够承受的住子弹呢?那样岂不是更好?子弹装的火药越多,威力自然就越大,当然也就射的更远。 “可以试一试。” 韩度说完,随手就将弹膛拉开,将子弹给压了进去。 看到韩度的动作,林墨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按住韩度的手,大声说道:“侯爷不可,千万不能开火。侯爷千金之躯若是有个闪失,小人万死不能赎其罪啊。” 韩度任由林墨将后装枪抓住,叹了一口气道:“本侯什么时候说过要就这样开火了?” “侯,侯爷不准备试枪吗?”林墨有些疑惑。 韩度点点头,说道:“本侯的确是想要试枪,但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亲手试。明知道危险,本侯还亲自试,你觉得本侯是傻子吗?” “是是是,是小人思虑不周。”林墨现在放下心来,满脸堆笑道。 韩度没有和他计较,直接吩咐:“去,给本侯找个架子来。” 等到林墨让人搬过来一个木架子,韩度便命令他们将这后装枪绑在架子上面,然后用一根长绳套在板机上,牵着绳子远远的躲在墙壁后面。 将周围的人全都清空之后,韩度猛然将手里的绳子一拉。 “轰~” 一声炸响,韩度躲在墙后面,一只眼睛瞄着后装枪。亲眼看到它从弹膛处被炸成两截,碎木渣滓到处乱飞,满耳朵都是木屑落到地上的声音。 帮着后装枪的绳子早就被炸断了,就连木头架子都有一定程度的受损。 韩度和林墨上去,看到满地的狼藉,林墨张大了嘴巴。他现在万分庆幸被侯爷给提醒了,要不然他贸然一试,恐怕就连性命都难保。 韩度倒是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当自己看到林墨给出的子弹个头的时候,就猜到多半会爆炸的。因为现在钢铁的强度和未来的差远了,根本承受不住这么猛烈的冲击。 倒是让韩度颇为意外的是,就连钢管都被爆炸撕裂出一道口子。韩度伸手将绑着半截木头的钢管给捡了起来,可以清晰的看到钢管被沿着一条几乎笔直的线被撕裂开来。 不用想,韩度都能够猜到,这条线多半就是钢管原本的接缝。 “看来,还是不行啊......” “侯爷,还试吗?”林墨轻声询问道。 韩度慢慢站起身来,摇摇头叹息道:“不用试了,这些钢管不行,再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见韩度满脸失望,林墨以为造火器的事情泡汤了,便忍不住说道:“侯爷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管子,说说看,或许小人可以做出来。” 韩度便拿起被炸的裂开的钢管,指着说道:“看到这条缝隙没有?这是钢铁片的衔接处,这里本来是被重叠起来锻打出来的,现在看来这样不行。” 林墨看了几眼,忽然说道:“侯爷,或许小人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韩度眉头一皱,有些狐疑林墨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林墨没有注意道韩度的神色,直接说道:“侯爷,打造铜壶的匠人,都会一种锁边的技法。只有这种技法,才能够将铜壶衔接的死死的,才能够保证不会漏水。小人觉得,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韩度听着暗暗点头,见林墨说哇,便情不自禁的挠挠脸庞,连忙问道:“这种技艺你会吗?” “小人不才,正好会这技艺。”林墨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韩度顿时高兴起来,笑着说道:“好,那你就试试吧。” 随即,韩度便将陶成道是如何将钢铁片锤打成钢管的。 同时,还建议道:“本侯觉得,你可以将那种特殊的铁砧做的更长一些,最好可以一次就将四尺长的钢管卷出来。” 林墨点头应承下来。 数日之后,林墨再次传来消息,他做好了,请韩度去试试。 韩度来到军器局,看着桌子上摆放在后装枪,亮银色的金属枪身让韩度为之惊讶。 “你是用那种特殊精钢制作的?” 林墨笑着点头,回道:“侯爷不是担心这枪会爆炸吗?小人觉得或许用这种精钢来制作,会好一点。” 是会好一点,但是这价格......好吧,反正做都做了,韩度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不论如何,总要先试试成不成才行。 朝林墨摊手,接过子弹。 这一次林墨制作的子弹比上一次的短了一半,像是一颗吃胖了的左轮子弹一样。子弹上膛,韩度再次将绳子套在板机上,远远的躲在墙壁后面。 用力一拉,“砰!” 这一次没有炸膛,枪管完好无损。 不过二十丈远之外,立着的靶子同样也是完好无损,连一层皮都没有掉。以这后装枪的巨大威力,如果子弹打在靶子上的话,肯定会留下一个孔洞。 显然,这后装枪的准头太差,仅仅二十丈远子弹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再试。”韩度一声令下,让林墨继续装上子弹。 一来是想要看看这后装枪,究竟可靠不可靠。二来是想要看看,这枪的准头究竟如何? 接连试了几十颗子弹之后,枪身的坚固让韩度很满意,发射了这么多子弹,都没有看到有丝毫的变化,显然这枪还是毕竟可靠的。 但是准头嘛,就让韩度失望了。打了几十发子弹,靶子上面只有一个弹孔。靶子是用一寸厚的榆木木板制作的,坚硬非常。但是子弹却轻易的在靶子上面打出一个贯穿的孔洞,孔洞边缘光滑,显然子弹的威力很大。 威力倒是足够了,就是准头差点。 这样的准头,甚至是连左轮都不如。 韩度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看来,还是要刻有膛线才行。” “什么?”韩度的声音虽小,但是林墨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韩度身上,韩度的话一出口,就被他给听到了。 韩度见林墨满脸好奇的样子,将后装枪拿起来,指着枪管里面,解释道:“子弹从这里面打出来,没有旋转根本不够稳定,是到处乱飞的。” “侯爷,那是不是有了侯爷说的那,那膛线,子弹就不会乱飞了?”林墨好奇的问道。他知道,每次韩度说出一个闻所未闻的东西,都是一种了不得的技艺。现在又遇到了,他自然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韩度点点头,说道:“当然,这枪有膛线和没有膛线,可完全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说着,韩度便和林墨解释了什么是膛线,让林墨听的眉飞色舞。可是在知道要在这么小的管子里面刻上倾斜的线条,而且每根线条的倾斜度还要要求一样。 林墨直接摇头表示太难了,只说试一试,并不能够保证一定能成。 数日之后,林墨拿着一根刻画有膛线的钢管来找韩度。 韩度举起钢管,对准阳光,仅仅看了一眼就眉头皱起。不怪韩度不满意,实在是这里面的膛线刻画的浅不说,还一根根间距不一,弯弯曲曲的像是狗啃过一样。 “这样的恐怕不行,这些线条一点也不光滑,在子弹的暴力冲击之下,恐怕极为容易磨损。”韩度皱着眉头说道。 膛线没磨没了,那这把枪就没有用了。 林墨苦笑着点点头,说道:“小人也知道恐怕远远没有达到侯爷的要求,但是这已经是小人让军器局的大匠,想尽办法做出来的最好的一根了。其他的更加不堪,甚至有好些都直接报废的。” “究竟有什么问题?”韩度也知道弄这个东西不容易,并没有责怪林墨,而是问起原因。 林墨感激的看了韩度一眼,连忙解释道:“问题就一个,那就是这精钢太过坚硬,光凭人力几乎不可能刻的动它。” 为了避免炸膛,林墨是希望这管子能够有多坚硬就多坚硬,但是现在又要刻画膛线,林墨就希望这管子能够软一点,容易刻一点。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非人力所为......那机器呢?韩度眼睛陡然睁开,瞬间就想到了书院里的蒸汽机。 这东西现在虽然是个痨病鬼,但是短时间内也是可以勉强使用的。只要设计一个合力的辅助机械出来,以蒸汽机能够提供的强大力量,刻几根膛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密封的胶质容易损坏罢了,损坏又如何?及时换就是。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本侯来想办法。”韩度挥手安抚了一下林墨。 林墨顿时送了口气,点头回道:“好的。”如果侯爷非要他来做的话,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倒是顺了他的心意。 “另外,你多做些钢管出来,本侯有用。”韩度朝林墨提了要求。 林墨顿时点头应承下来,不用想他都知道侯爷那钢管肯定是要想办法刻膛线的。他虽然好奇侯爷究竟要怎么才能够将膛线刻上去,但是既然侯爷没说,他也不好再问。 ...... 韩度当天就跑到书院里面,找到孙贤。 孙贤还以为韩度是有什么好消息了,正一脸兴奋呢。 结果却被韩度要求,让他想办法做出一个机械出来。 现在孙贤全身心都是投入到蒸汽机上面,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这可是关系着十万贯呐。自然不怎么想要,去做其他的什么机械。 不过,韩度劝了他一句,“蒸汽机虽好,但是没有橡胶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根本就不可能真正做出来。与其现在白白的浪费时间等着,为何不趁此机会做出一些需要蒸汽机带动的机械出来?这样一来,等有橡胶了蒸汽机做出来,岂不是就可以立刻使用起来?” “再说了,本侯又不会让你们白干。五千贯,怎么样?” 五千贯不五千贯的,孙贤倒是并不在意。而是觉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将能够用上蒸汽机的东西做出来,到时候就可以直接上阵,根本不会浪费时间。 有着韩度的从旁提点,孙贤带着他的学生,在大半个月之后,还真的做出来一种可以刻画膛线的机械。 这种机械就比较复杂了,不过孙贤在看到韩度在改造蒸汽机的时候,那种巧妙的利用机械的联动,让他大为震动。因此在做这刻画膛线的机械的时候,他也下意识的尽可能通过各种联动,来将韩度的种种要求自动实现。 机械做好,韩度见猎心喜,不由分说让孙贤发动蒸汽机,准备试试这机械究竟能不能够将膛线刻画出来。 随着机械连接到蒸汽机上,蒸汽机慢慢不断的产生出动力来。 带着刻刀的长杆缓慢而坚定的朝着钢管推进,就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韩度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没有丝毫阻碍,刻刀缓慢而坚定的推进到钢管里面,速度完全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成功了。”韩度高兴的猛然一捏拳头。心里的紧张没有丝毫放松,现在就看这能不能一口气将这钢管贯穿了。 孙贤也屏气凝神的看着,等到刻刀如愿以偿的从钢管另外一端冒出来,他才大松了一口气。 有了第一道,很快就继续第二道,第三道......一连刻了六道,才算是刻完。 韩度打开机械,将钢管取下,对着阳光看向管内。六道刻线排列均匀整齐,弧度优美,看上去就好似一个完美的漩涡一样。 让韩度满意的不断点头,“好,就是这样的,五千贯明天就让人给你们送来。另外,你们将这些东西都像这样给我刻出来。还有,这个机械要严密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进来接触,更加不可以使用。” “多谢先生。”孙贤笑眯眯的回答,毕竟是五千贯呢。分到他手里的,怎么也有一千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同时听到韩度嘱咐的孙贤,连忙做出保证:“先生放心,学生用完之后就立刻将这里封禁起来。” 韩度点点头,便拿着手里的钢管走了。 来到军器局找到林墨,将手里的钢管递给他看。 林墨只是看了一眼,便惊讶万分,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侯爷,这是怎么做到的?” 只有亲自做过,林墨才对在这钢管里面刻画膛线的难度一清二楚。他当初是集合了军器局所有大匠一起想办法,但是刻画出来最好的一根,就是韩度眼里被狗啃过的那个。 孙贤拿着手里的钢管反反复复的看了即便,目光温柔的如同在看灯下的美人。刻线排列均匀,弧度光滑优美,看着竟然有种与众不同的美感。好似手里捧着的根本就不是冰冷的钢铁,而是温润的暖玉一般。 韩度打了个哈哈,并没有告诉林墨。 林墨也瞬间反应过来,这恐怕是侯爷的秘密,顿时便住嘴不再询问。 韩度也岔开话题,说道:“嗯,你先去做一支出来吧。” “好的。”林墨心情激动的连忙转身离去,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钢管,如同捧着一根宝贝一样。 新做好的后装枪,韩度试了一下,结果威力还不如前面没有膛线的时候,大打折扣,而且子弹也是到处乱飞。 韩度疑惑不解,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膛线有了,但是子弹还是原来的大小,根本就没有把膛线的作用发挥出来。 又让林墨重新制作子弹,以便符合膛线的大小。改进过后的子弹,威力的确是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准头也是突飞猛进。十次有十次都打在靶子上,而已落点也非常的集中。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哪怕是黄铜的弹头,对于膛线的磨损也是非常的惊人。发射百次过后,就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准确度下降。三百次之后,膛线就几乎已经磨平,完全不合用了。 韩度知道之后,禁不住摇头,没有想到这后装枪也是和蒸汽机一样,都是一个痨病鬼,根本就不经久耐用。 这后装枪虽然装弹方便,威力也是巨大。但如果新造一支出来,却只能够使用百次便作废的话,那这代价也太高了。 大明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如此耗费不起。因此,必须要想办法,让膛线的磨损降下来。 既然铜都不行,那就只能够用更加软的铅试试了。 林墨按照韩度的想法,将弹头换成了铅。 一试之下,没有想到竟然效果很好。铅在火药爆炸的挤压下,会产生膨胀,由于子弹膨胀,所以在发射瞬间就可以依靠枪弹本身完成膛室的密封,而不会泄漏气体。而且由于铅要比铜软的多,对于膛线的磨损可以忽略不计。 正文 一千零六章 赏赐 韩度在多次测试过后,得到了这后装线膛枪的性能数据。以韩度的计算,这枪的有效杀伤距离在900米左右,在600米内可以保证精确命中,70米的距离内可以轻松击穿一寸后的榆木木板,威力可以说是相当巨大。 满脸都是满意的神色,韩度恋恋不舍的将这枪扔给林墨。 林墨试了几次之后,也对这枪的恐怖威力所震撼。到现在他都还不相信,经过他的手制作出来这么威力巨大的武器。 如果说左轮因为射程和在二十丈之后准确度就会急剧下降,而不能够彻底压制弓箭手的话,那么现在这把枪就可以轻易让弓箭手完全变成一个个的活靶子,再也没有丝毫用处。 林墨抱着枪翻来覆去的看,就好似在贪婪的看着一个绝色美女一般。 “侯爷,咱们这枪是真的成了吗?” 韩度理解林墨的喜悦心情,笑了笑点头道:“当然。你赶紧让人再做几支出来,我这就去向皇上禀报这个好消息。” “好勒,小人这就去。”林墨顿时眉开眼笑。侯爷向皇上禀报,如此神兵利器出世,皇上肯定会不吝赏赐。他林墨在这其中也是出了力气的,当然会有他的一份功劳。 韩度点点头,转身就离开军器局。一点都没有耽搁的,便来到皇宫求见老朱。韩度有着老朱御赐的金牌,不用通传便可以直入皇宫,到奉天殿外等候。 没有等候多久,一个小宦官便领命来到韩度面前,带韩度进去。 “侯爷来的不巧,林待诏正在为皇上作画,皇上命奴婢请侯爷去武英殿。” 武英殿和文华殿位置相对,文华殿被老朱赐给了朱标,作为他的处理政务之所。而武英殿是老朱的斋居之所,闲暇的时候老朱才会来此。 不过以老朱工作狂的性格,不是在批阅奏折,就是在批阅奏折的路上,以往极少有机会来此。也就是这两年,老朱自觉精力不济,把大多数政务都推给朱标之后,他才有时间偶尔来武英殿。 韩度跟着小宦官来到武英殿外面,静静等候老朱画画结束。 等候的时候,就会感觉到时间过的很慢。韩度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等到宦官出来传旨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两只脚掌都站麻了。 “宣,镇海侯韩度觐见。” 韩度一步一步的跟在宦官身后,走进殿门,想要尽快消除脚麻的不适感。 “臣韩度,拜见皇上。” 老朱斜靠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个明黄茶杯,说道:“等久了吧?赐座。” “谢皇上,臣年轻这点时间不算什么。”韩度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屁股却迫不及待的坐到锦墩上。 老朱见了,只是笑笑,并没有揭穿韩度。转而问道:“你今日入宫求见,有何事?” 韩度坐了几息时间,就感觉到脚麻的感觉飞快褪去了。连忙站起来,躬身一礼,高兴的说道:“皇上,军器局又造出来一种利器,臣特来向皇上报喜。” “哦?”老朱闻言一喜,连手里的参茶都来不及喝,连忙放下。他知道能够让韩度急急忙忙来报喜的,显然不是寻常的东西,怎么着也该和左轮一样好才行吧。 “你们究竟造出了什么好东西,快说......” 还没有等韩度禀报,老朱又站了起来,毫不犹豫道:“算了,你还是别说了,给朕留个念想,朕直接去看就是了。” “来人,备驾。” “是,皇上。” 来到军器局,老朱大手一挥免了军器局一众官员的见礼。 韩度笑着抬手指着林墨说道:“皇上,这是林墨,这东西就是他造出来的。” “回皇上,下官是按照镇海侯的想法造出来的。”林墨老老实实的说道。 “唉......”韩度叹气的摇摇头。林墨这人就是太过实诚,明明自己都要给他立功的机会了,他自己却白白的推脱掉。 老朱却对林墨的表现极为满意,摆摆手止住想要说话的韩度,说道:“你们就不要推来让去了,先给朕说说,这东西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银亮的枪身有五尺多长,给老朱别样的一种美感,关键是这东西的样子还和左轮完全不同。这不仅让老朱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韩度如此欢天喜地的向他禀报。 韩度笑着抬手示意,将机会留给了林墨。 林墨本来是看向韩度的,可是看到韩度对他鼓励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浮躁给压了下去。 拿起一支后装线膛枪,郑重朝皇上介绍道:“皇上,按照镇海侯的说法,这是一种后装线膛枪。长五尺四寸,重九斤六两,一颗子弹重七钱。有效杀伤距离三百丈,在两百丈内能够保证准确度。”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老朱豁然开口,不敢置信的问道。老朱可是对左轮了解的一清二楚,但是左轮的有效杀伤距离才多少?不过三十丈而已,也就能够在二十丈的范围内保证准确度,超过这个距离就只有靠着密集的火力来弥补命中的不足。 但是现在这枪,却直接将这两样数据都提高了十倍。 十倍是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即便是对方手里拿着左轮,那他们在面对这枪的时候,也要从三百丈开始,就要用头皮顶着这枪的火力打击,冲过二百七十丈的距离,来到三十丈远处,才能够有机会反击。 可是在两军作战的时候,有多少能够幸运的冲过这布满死亡的二百七十丈? “赶快试给朕看。”老朱迫不及待的朝着林墨点头。 林墨转身就将子弹压进去,准备好,举起枪就朝着远处的靶子开了一枪。 “砰。”只见远处的一个靶子上面的白纸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 老朱下巴立刻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侍卫连忙上前将靶子给搬到皇上面。老朱看了一眼,悚然一惊,诧异道:“这,竟然被洞穿?这靶子有多远?” 老朱一眼就看出这个靶子是榆木木板做的,虽然薄了一点,但是也有一指厚。这样厚的榆木木板,用弓箭是万万射不穿的。左轮可以做到,但是肯定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做到。 “二百丈。”侍卫也是满脸的惊叹。 二百丈的距离直接一下洞穿一指厚的榆木木板,这威力简直就是神鬼莫测。若是他能够拿着这东西上战场,蒙元骑兵统统都是他砧板上的肉,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老朱听到侍卫的禀报,再也淡定不起来了。一挥手示意林墨将线膛枪给他,举起来,回忆着左轮瞄准的技巧,“砰”的开了一枪。 侍卫不用皇上的吩咐,连忙跑过去将靶子抬过来。满脸谄媚的喊道:“皇上神技,正中红心。” 老朱朝着靶子上一看,果然一个孔洞出现在红心处,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一枪打的比刚才的林墨还好,林墨刚才也只不过是上靶了而已,离红心还远着呢。 就连站在一旁的韩度都有些不敢相信,愣然的看着老朱。韩度百分百确定老朱这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枪,但是他竟然一击命中红心,韩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究竟是老朱天赋异禀呢?还是他的运气好呢? 不过韩度心里倾向于老朱的运气好,虽然这枪的准确度很高,但是由于距离射程远,瞄准的方式和左轮还是有着区别的。不可能在没有适应这枪的情况下,第一次就命中红心。 老朱正高兴着呢,开了一枪还没有过瘾,又朝韩度问道:“最远的那个靶子就是三百丈远的吗?” 韩度看到老朱想要挑战三百丈的靶子,连忙点头说道:“是的。” “不过,皇上。这枪在二百丈内的准确度很高,超过之后准确度就会急剧的下降,可以对三百丈远的人造成杀伤,但是却不容易打中。” “砰!”老朱没有理会啰啰嗦嗦的韩度,趁着韩度说话的功夫,他又开了一枪。 两个侍卫同样跑过去将靶子抬过来,还没有到老朱面前,他们就兴奋的喊道:“皇上神勇,正中红心。” 韩度听到,眼睛都情不自禁的往外一凸出,不敢置信的看着靶子上红心中间,一枚铅弹头没入木板,嵌在上面。位置甚至比刚才的那一枪,还要靠近中心。 抬头看了老朱一眼,又抬头望望天,老朱这是开挂了吧? 老朱则伸手用力的抠了抠,想要把子弹给扣下来,可是子弹已经几乎完全嵌进去了,无论老朱如何努力,它都是纹丝不动。 老朱也放弃了,直起腰来满脸笑容的叹道:“这东西的威力,真是厉害、可怕。” 能够在三百丈的距离,将榆木木板打成这样。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肯定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进去。 说完,老朱转身朝着林墨说道:“这是你造出来的?” 林墨连连摆手,情不自禁的辩解道:“不,不,不,皇上这是侯爷做出来的。” 老朱听了,奇怪的把目光转向韩度。 韩度摊摊手说道:“皇上龙威迫人,让他有点紧张。我只是给他提供了几个想法,东西是他造出来的。皇上也知道,我这个人很懒,不可能动手的。” 老朱闻言,顿时哈哈的大笑起来,抬手朝韩度点了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你这个毛病......今日朕高兴,就不数落你了。不过,你这毛病,往后还是要改一改。都是当了这么多年侯爷的人了,还是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算怎么回事?” “该起来多累啊......恐怕改不了了......”韩度小声的嘀咕。 老朱本来要转向林墨的视线,瞬间又重新落到韩度头上,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韩度连忙露出谄笑,说道:“臣说臣回去就改。” 老朱警告的瞪了韩度一眼,才慢慢的将视线挪开。 然后顿了一下,朝着韩度问道:“这东西有名字吗?”嗯?韩度闻言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老朱的意思,这是想要冠名权啊。 摇摇头,韩度笑着说道:“回皇上,还没有,请皇上赐名。” 老朱果然露出满意的神色,挠了挠下巴,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也是火铳,不过威力要比火铳大的多,依朕看,不如就叫神威铳吧。”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敌人恐怕一听到这个名字都要闻风丧胆。”韩度马屁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韩度说的也是事实,一但这神威铳成建制的装备军队,那遇到的敌人真的要闻风丧胆了。 老朱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显然是对韩度的马屁极为享受。转头看到林墨,想了一下,顿时说道:“林墨听封。” 林墨立刻跪下。 “着林墨为军器局佥事,全力主持神威铳的制造。嗯,先给朕造一万吧。”一开口就是一万,老朱一点都没有觉得夸张。 可是林墨刚才在被封官的时候,心里还止不住的高兴呢。现在听到皇上要造一万,脸色顿时就苦了下来。不敢抗旨,只好把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韩度。 韩度朝林墨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咳嗽两声上前轻声朝老朱说道:“皇上,这神威铳虽然威力奇大,但是不仅造价很高,而且造起来也很复杂。一万神威铳,军器局就是什么都不做,就只造这神威铳,也起码要两年才能够凑齐一万。” “这么复杂?”两年才造一万,那岂不是说一年才五千?虽然五千神威铳已经不少了,但这个数目还是让老朱禁不住皱眉头。 韩度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老朱会意的动动手指,让左右的人暂时退开。 韩度这才用只有两人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道:“皇上有所不知,造这神威铳需要用到蒸汽机,就现在这些,都还是臣让孙贤不惜代价的用蒸汽机做的。皇上也知道,现在的蒸汽机很容易就磨坏了,若是造一万神威铳的话,那代价也太大了。” “必须用蒸汽机才能够把神威铳造出来?”老朱有些诧异。 韩度拿过一支神威铳,将枪口递给老朱看,指着枪口出的道道膛线,说道:“皇上请看,这神威铳之所以威力无穷,就是因为这些刻线,一旦没有了这些刻线,那这神威铳也和左轮差不多。想要在这里刻下这样的线条,非人力能够所谓,必须要借助蒸汽机的力量。” 老朱伸手摸了摸枪口的刻线,满眼都是震撼,在精钢上刻出这样整齐划一的线条,这是如何的巧夺天工?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韩度低头笑了笑,说道:“臣让孙贤等人设计了一种机械,借助机械的力量就能够刻出这的线条来。” 抬眼瞥见老朱满眼的好奇,韩度继续说道:“皇上若是想看的话,等会可以驾临书院,一看便知。” “好。”老朱连忙点头答应下来。心里的好奇,就好似猫抓一样。 忽然,老朱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刻这膛线的机械,放在书院?” 韩度笑了笑,低声解释道:“皇上,神威铳威力无穷,若是被泄漏出去后患无穷。臣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再加上现在不是只有书院才有蒸汽机嘛,所以臣便将其放在书院。” 老朱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神威铳,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点头赞同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如此神兵利器,再谨慎也不为过。朕看放在书院就挺好,干脆以后这膛线的刻画就放在书院里面,和军器局分开。” 把刻膛线和神威铳的制造分开,那就相当于给神威铳再加了一道保险,避免神威铳的秘密泄漏。军器局的人不知道膛线是怎么刻的,书院的人不知道神威铳是怎么造的。想要弄清楚神威铳的秘密,那就需要同时把军器局的人和书院的人给找到。 这样暴露的风险也瞬间提高了起码一个量级。 “遵旨。”韩度低头答应下来。 不过,在韩度抬头的瞬间,脸色就变得极为凝重。 老朱见了,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韩度沉着脸,摇摇头说道:“皇上明见万里,思虑周全,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书院就那么大,以后需要刻的膛线肯定很多,没有一个大大的作坊,恐怕是供应不急的。但是若是在书院里面放上一个大作坊的话,那就显得太过局促了。明眼人恐怕只一看,就知道这个地方有问题。” 老朱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叹声笑道:“你想要土地就明说,弄这些拐弯抹角的做什么?难道你开口要了,朕还能够不给你?” “哈哈哈,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韩度连忙笑了起来,小人就小人吧,管它呢。只要能够从老朱嘴里把土地扣出来,韩度就算是当三回小人都无所谓。 “直说吧,你看上那块土地了?”老朱明知道韩度是趁火打劫,但是他却不得不应下。 正文 一千零七章 珍贵的种粮 “皇上,臣以为从书院到上浮桥这一片就很不错。”韩度才不管那么大,不趁此机会狠狠的从老朱嘴里扣出一块肉来,更待何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一片土地本来就毕竟荒凉,居住在上面的百姓并不多。而且还和书院相连,若是皇上将这片土地给书院,臣就可以在上面修建一些亭台楼阁掩饰住其中的作坊。” “你可真敢开口。”老朱语气有些咬牙切齿,恨恨地道:“你也说了,上面还居住着百姓,朕怎么能够将其给你?若是给了你,那上面的百姓怎么办?” “皇上,那么一大片土地上,就只有十几户百姓而已。”韩度强调道。 老朱却不想将其给韩度了,顿时沉下脸来说道:“十几户百姓,那也是百姓。朕不可能为了你要土地,就让百姓流离失所,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换?换是不可能换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自己看中的肥肉,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韩度略微沉吟一番,说道:“皇上,那若是臣能够将这十几户百姓安置妥当,让他们自愿搬离哪里,皇上是否就可以将这片土地给书院?” “自愿搬离?”老朱闻言顿时笑了起来。百姓讲究的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故土难离,他们宁愿死在家里,也不会选择搬离。韩度想要百姓自愿离开,这怎么可能? “好吧,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朕就答应你。不过你若是做不到,那就不要打那片土地的主意。” “一言为定。”韩度信心十足的答应下来。 老朱笑了笑,并不认为韩度能够将那些百姓劝离。抬头朝着站在远处的林墨说道:“既然朕开金口了,那一万神威铳你无论如何也是要造出来的。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朕准许你能够造多少,就先造多少,其他的可以以后补齐。” “谢皇上,臣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期望。”林墨这次惊喜万分的朝着皇上拜下。 老朱伸手示意了一下,让侍卫将整整十支神威铳和子弹全部带走。 “臣等,恭送皇上。”林墨带领着军器局的官员,齐齐跪拜下去礼送皇上离开。林墨从正八品,一瞬间升到从五品,连升五级,可谓是一步登天。他现在已经是军器局佥事,从五品的京官,整个军器局里除了韩度,就属他的官职最高了。 老朱带着神威铳离开军器局,并没有选择回宫,而是直接朝着书院而已。 他要看到能够在精钢上刻线的机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老朱来到书院的时候,蒸汽机还停着并没有启动。不过既然是皇上想看,那孙贤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连忙和学生将蒸汽机给发动起来。 等到老朱看到刻画膛线的机械开始运作起来,既对它的巧夺天工而感叹,又看着在精钢上刻线。就好似在豆腐上刻一样,忍不住说道:“削铁如泥,真正的削铁如泥......” 韩度笑着解释道:“其实这东西并不锋利,完全是靠着强大的力量,强行刻下去的。这力量也就蒸汽机才能有,要是换成人,根本就做不到。” 老朱下意识的点点头,能够用并不锋利的东西,强行在精钢上面刻画出这么深的痕迹,这力量可想而知有多么巨大,根本就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朕就放心了,没有蒸汽机,即便是他们得到神威铳的秘密,也不可能做的出来。” “正是如此。”韩度泰然自若的回道,这点信心韩度还是不缺的。 老朱的目光转向蒸汽机,赞叹着说道:“如此看来,这蒸汽机还真是不得不将其造出来了。” 只要橡胶一到,韩度就有把握找出完整蒸汽机,到了那个时候就不用现在这样,开动半天就不得不停下来更换密封胶了。到时候,就可以一直不停歇的开动下去,一年半年才需要更换一次。 两月以前,蒋明就已经再次出发前往美洲了,现在恐怕都已经越过倭国。无论如何,都只有等着蒋明的消息。 ...... 林墨在军器局里不断的制造精钢管,送到书院里面,增刻膛线,然后在拿回军器局制造出神威铳。 韩度只是与林墨和孙贤交待一番之后,便没有去管他们了。 新年尹始,就的一年过去。 春耕即将开始的时候,老朱总算是姗姗来迟的将韩度带回奇粮的消息,昭告天下。 当初韩度回来的时候,除了各部尚书侍郎和当时的水师将士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韩度带回来了什么。 而各部尚书和侍郎,又因为皇上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消息,他们也不敢胡言乱语谈论此事。 因此,京城里面除了极少的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奇粮的消息。 现在老朱陡然将这个消息给曝出来,瞬间就引起所有人的好奇,而众人的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百姓的态度各异,有的人相信皇上的旨意,认为皇上金口一开,不会和天下百姓开玩笑,而且还是粮食这么重要的事情。“一亩地能够产三十石粮食的奇粮,若是真的有,那真是皇恩浩荡,天下百姓之福啊。” “是啊,若是一亩地真的能够产这么多粮食,那天下百姓从此肯定再无饥馑之忧。想象千百年以来,历朝历代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日子?” 但是,也有百姓根本不信,认为这只不过是朝廷弄出的一个假祥瑞而已,因为这样的奇粮太过难以让人相信。 “一亩产三十石粮食,这要是连稻杆一起算上的话,我信!” “哈哈哈,那你吃稻杆能够吃的饱么?”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 不过相对于百姓,官员当中却都知道这是真的。当初亲眼看过红薯和土豆产量的尚书和侍郎却不少,有着他们的佐证,自然没有官员会怀疑消息的真假。 值得一说的是,老朱起名起上隐了,这一次甚至根本就没有问过韩度,便直接将红薯命名为朱薯,将土豆命名为朱芋,将玉米命名为朱米。 感情韩度辛辛苦苦带回来的东西,结果全都成了他老朱家的。 不管百姓当中是怎么看待这三种粮食的,朝廷却紧锣密鼓的开始分发粮种,准备在各布政司推广种植。这件事落到了户部的头上。 可是想要推广种植,那得要先知道这三种粮食究竟是怎么种植的吧?别说是户部了,整个朝廷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粮食,怎么会知道如何种植? 于是户部尚书赵勉,便来到镇海侯府找韩度。 “本官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求侯爷来了。”赵勉被引到大堂,韩度陪着他喝了一会儿茶之后,赵勉开口说道。 韩度放下茶杯,笑着说道:“赵大人客气了,有什么用得着本侯的地方,直说便是,可当不起大人一个求字。” 赵勉也笑着附和点头,并没有再和韩度推来让去。而是直接说道:“户部管着天下农桑,这推广种植奇粮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户部头上。可是现在户部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改怎么种植这三种粮食。因此,本官便希望侯爷能够指点一番。” 韩度摇摇头,笑着说道:“指点不敢当,本侯可以教你们怎么种。不过,本侯只有一个人,即便是教你们种这些粮食,但恐怕也对大人在全天下推广种植粮食没有什么帮助吧?” 赵勉眉头皱起,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理。韩度教他们如何种植,总需要时间的吧?等到韩度将他们全都教会,还不知道需要花多少时间。 可是春耕不等人啊,若是错过了这一次,那就只能够等到来年了。这一份罪过,不仅是他赵勉,就算是整个户部都承受不起。 赵勉想清楚之后,不动声色,捻着胡子问道:“侯爷有何高见?” 韩度抿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谈不上高见,不过本侯觉得,大人与其把希望放在本侯身上,还不如去找当初和本侯一起回来的那是士卒。他们在船上的时候,可是将所有粮食都照顾的很好的。那些士卒可是足足有一千多人,不管是朱薯,还是朱芋,他们都种过。这一千多人,想来是足够大人使唤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勉顿时眼睛一亮,起身拱手朝韩度一礼道:“多谢侯爷提点。” 韩度笑着微微颔首,道:“赵大人客气了。” 赵勉被韩度提醒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告辞。 韩度也客气的将他送出门外。 赵勉从镇海侯府离开,直接就进宫求见皇上。 禀明来意之后,老朱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将当初的那些士卒,全都按照祖籍任命成各地的里长粮长。让这些人回乡,主持着乡里新粮种植的事情。 当初老朱在初次尝到将士卒任命为里长粮长的好处之后,就发现了这个能够让破除千百年来士绅对于皇权的阻隔,可以将皇帝的权威深入到乡里的办法。 如此良机,老朱自然不肯放过。 有着这一千多精通种植三种粮食的人撒下去,教导百姓种植的事情,自然再无阻碍。 不过,虽然韩度带回来的种粮虽多,但是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满足全大明的需要。因此老朱分发给各布政司的粮种多少,还是有着区别的。 像是河南、甘肃、陕西等干旱比较多的地方,老朱就多分一些给他们。像四川、湖南、湖北、安徽这样的地方,就少分一些。而对于像江南这样的雨水充沛的地方,甚至老朱连一斤种粮都没有分的有。 只是,老朱还是按照爵位的高低,给勋贵们分了一些。公爵的,每样粮种十五斤。侯爵的,分十斤。伯爵的,分五斤。 至于文官,不好意思,你们拿朝廷的俸禄,又不是吃的朝廷禄米,拿种粮来做什么?一斤都没有。 韩度看着宫里送来的每样十斤粮食,有些挠头。自己身为侯爵,缺这三十斤粮食吗? 和韩度的满脸无奈不同,老爹和老娘却显得非常的兴奋。 “不过就是一点粮食,老爹你至于吗?” 还没有等韩德开口,刘氏就瞪了韩度一眼,说道:“你懂什么?这可不仅仅是粮食,这是咱们府里的荣耀。寻常人可没有机会得到皇上的赐粮,这是皇上对咱们家的重视。” “娘,好像所有勋贵都被皇上赐种粮了。”屁的重视,韩度忍不住给老娘泼了一盆冷水。 刘氏柳眉一挑,不满的瞪眼看向韩度。 韩度识趣的闭嘴,好吧,就当是老朱对自己的重视。 一旁的韩克忠看着满口袋稀奇古怪的东西,拉了韩度的手两下,稚气未消的声音问道:“爹,这些东西好吃么?” 韩度顿时笑眯眯的低头看了儿子一眼,说道:“这些爹都吃过,很好吃的。一会儿啊,爹就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爹爹最好了。”韩克忠也是一个小吃货,要不然不会长的像个胖墩一样。 可是刘氏却忽然轻轻的一巴掌,扇在小胖墩的后脑勺上,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府里什么吃食没有,你非要吃这种粮。难道不知道,饿死爹娘,不吃种粮吗?” 韩克忠被一巴掌拍的眼泪汪汪,满脸不解的看着老爹。 韩度只能够给儿子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就算是安慰。抬头不解的问老娘,“娘,这种粮归种粮,但是我怎么不记得咱们家里有地可种?既然没有地种,那不做来吃了,还等什么?” 韩克忠听到又有机会吃了,顿时高兴起来。婴儿肥的脸色堆满了笑容,高兴的拍着小胖手。 韩德摇摇头,说道:“这是皇上御赐的种粮,是万万不可以吃的。否则,小心礼部的人知道了,找你的麻烦。即便是府里没有土地,也要立刻去购买一些土地,将这些种粮种下去。再说了,咱们家里不是有土地吗?” “咱们家里有土地?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韩德疑惑的问道。老朱倒是赐过土地给自己但是,那些都被自己用来建马场了,根本就没有种粮食的地方。 韩德哼哼两声,说道:“咱们家本来就有着祖产的,要不然在这京城里住着,吃什么?不过,以往都是丢给族人打理,种稻子而已。现在有了这些御赐的种粮,正好可以种上。” 韩度听了,撇撇嘴,既然有地方种,那自然打消了吃这些东西的念头。 就在这个时候,韩度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扯自己的衣衫。回头一看,就正对上安庆的俏脸。 只见安庆咬着嘴唇,不好意思的说道:“夫君难道忘了,父皇给我的嫁妆里面,可以说有着几个庄子的。” 韩度这才想起来,安庆大婚的时候,老朱可是给了她三个皇庄。这些皇庄以往都是被安庆自己打理的,韩度从来没有过问过,自然将其忘在脑后。 看安庆的意思,显然她也想要在庄子里面种这些粮食。 韩度顿时挠挠头,笑了笑试探着说道:“这样看来,这点种粮恐怕远远不够。” “不够也只能将就了。”韩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道:“既然这种粮食的产量比寻常高出十倍,那现在肯定所有人都将其视为宝贝。即便是你拿着真金白银去买,肯定都是买不到的。慢慢来吧,先种一年留种,等到明年可能就足够了。” 也只好如此了,韩度对此也没有办法,只能够点点头应和下来。毕竟,自己总不能为了一点粮食,去找别人消耗人情吧?再说了,这东西顶多也就是稀罕这么两三年,等到两三年之后,恐怕就是满地都是,送给别人,人家都不一定会收。 韩度对红薯的繁殖能力了然于胸,这东西是靠着藤曼繁殖的。一根藤曼就可以繁殖出十几株出来。一个朱薯发芽之后,能够长出十几根藤曼来。一株有能够结上好几个红薯。这一株仅仅一年,就能够繁殖出上千株出来,等到第二年就是上百万株,等到第三年那就是遍地都是了。 至于土豆,虽然繁殖能力没有朱薯那么强。但是这东西胜在一年可以种两季啊,这开春种一季,收获之后,等到秋天又可以种上一季。这一颗土豆怎么也有十几处发芽的,这就是十几株,一株又可以收获十来个。等到秋天再次种下收获之后,就是上万的倍的增加。 所以,韩度对此非常的确信,顶多三年,这些东西就会变得寻常的很。 不过,看着儿子流着口水,深深失望的表情,韩度不禁有些心疼。 忽然想到种植土豆好似不用完全将土豆给种到地里,便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胖脸,笑着问道:“你真的想吃?” “不想。”小胖墩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回答的没有半丝犹豫。可是麻烦你在否定的时候,能不能把垂涎给收一收?你这样一甩,飞溅的到处都是。 正文 一千零八章 尝尝鲜 韩度蹲下身子,摸着儿子的嫩脸微笑着说道:“想吃就说,小小年纪明明想吃的不得了,却矢口否认说不想,假不假?” “再问你一句,想吃吗?”韩度起身问道。 “想吃。”这一次韩克忠再也没有半分掩饰,不过话出口之后,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爹,可这是种粮,不是不能吃吗?” 韩度笑了笑,还没有说话。 一旁的刘氏却忽然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插话打断韩度父子说话,道:“说什么胡话呢?说了饿死不吃种粮,说不能吃,就不能吃。” 刘氏甚至警告的看了孙子一眼,孙子顿时眼泪汪汪的转头看向韩度。 一只手扯着韩度的衣袍摇晃,委屈吧啦的看着老爹,也不说话。 韩度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安慰了一下他,抬头朝着老娘说道:“娘,土豆......也就是朱芋,栽种的时候是不用全部埋进土里面的。” 拿起一个土豆,指着上面鲜嫩的芽头,朝老娘解释道:“栽种的时候,只要把这个用到削下来,种到地里就可以了。这中间剩下的,就可以吃了。” 刘氏看了几眼,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这样种真的能行,不会把这东西种死了吧?” 韩度笑了笑道:“当然不会,在船上的时候我就是这么种的。要不是因为可以这样种,我也不敢让全部的船只都种满这些东西啊,连多余的粮食都没有带。要不是这中间部分可以吃,我在船上吃什么?” “那......”刘氏回头狐疑的看了韩德一眼,见他没有做声,只好说道:“那,就按照你的办法种吧。” 不管是刘氏,还是韩德,他们都相信,韩度不会在这件事上面骗他们。 而且,韩度也没有必要骗他们,自己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土豆就是削皮种下就行的,当然,若是有人直接切块种下,那也没有问题。 只是略显浪费了而已。 “哦~可以吃咯......”一家人最开心的就是小胖墩了,高兴的将两只手拍的啪啪作响。 既然韩度都这样说了,刘氏也不好一直反对,便任由韩度去安排。 韩度亲手将发芽的部分削下来,让人拿去种在地里。剩下的土豆心,做来吃。 不过十斤土豆,韩度不过顿饭功夫就削完了。由于为了保证成活率,因此韩度都将土豆皮削的很厚。 这些土豆削去皮之后,也不过只有五斤的样子。 五斤,也只能够勉强让一家人尝尝鲜罢了。 可就是盆子里的这么一点儿,都足够吸引到全家人的目光。 刘氏也不再说什么“饿死爹娘不吃种粮”的话了,既然这东西仅仅靠着皮就能够种活,那它的心就天生是该拿来吃的。 这是天经地义。 “度儿,这个东西,咋吃啊?” 韩度倒了一瓢水进去,简单的淘洗一下,就将土豆心给捞出来。边说道:“吃法很多,可以烤着吃,可以煮着吃,也可以切成丝像炒菜那样炒着吃,还可以用有炸着吃。关键是,你们想要怎么吃?” “那种吃法好吃?”韩克忠稚声稚气的问道。 “当然是炒着吃和炸着吃,煮着吃没有什么味道,就只是顶饱而已。”韩度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那就炒一些,再炸一些。”刘氏当先拍板。 韩度点点头,开始准备其他一些辅料。小孩子最喜欢吃薯条了,韩度准备给儿子炸点薯条。 弄些鸡蛋打散,裹在薯条上。先用低温的炸一炸,捞起来放凉,然后在将油温烧到最高,大火猛炸,这样炸出来的薯条外酥里糯。 “薯条来啦,新鲜出锅的又脆又香,大家快尝尝。”韩度端着满满一大盘子薯条,来到内堂,放在桌上,伸手示意大家快吃。 老爹先夹了一筷子,尝了一口。 不管是刘氏,还是安庆,都两眼盯着韩德。 韩德轻轻咬了一截,只感觉到一股浓香,咀嚼两下顿时满口香脆软糯。情不自禁的点头,赞不绝口的说道:“好吃,真是好味道。来,你们都快来尝尝。” 刘氏听了,顿时笑开了花,一筷子夹了三个先放到孙子碗里,说道:“你这小馋猫,快吃吧。” “哥哥吃,我也吃......”小丫头看到奶奶给哥哥夹了,她顿时就不干了。 “好好好,你也吃。”刘氏又给小丫头夹了一筷子,不多不少,正好三块。 “吃大家都吃,今年少了一点,等到秋收之后,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咱们再吃个够。”韩度边说,边坐了下来,提起筷子准备动手。 “什么东西吃个够啊?”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韩度惊讶的又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门口方向。 心里疑惑不解,“老朱怎么来了?” 果然,下一刻一身龙袍的老朱就威严的出现在门口,抬步走进来。 “臣拜见皇上,不知道皇上前来,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韩度连忙带着家里人拜下。 老朱摆摆手,说道:“无妨,朕也是突发奇想来看看外孙的,都起来吧。” 随着韩度等人起身,老朱抽抽鼻子,不由地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随后,左右看了一眼顿时就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大盘子。 由于小丫头还小,刚才见礼的时候,安庆抱她,她死活不肯下来,安庆也就随她去了。现在正坐在凳子上,晃动着两条小短腿,吃的开心到飞起,根本就不管身旁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老朱凑到她身边,小丫头才察觉到有人靠近,猛然回过头来,看到是老朱。顿时展颜一笑,张开两只手臂要老朱抱抱。 老朱脸上笑出褶子,一把将小丫头给抱了起来。 小丫头更是开心到笑出咯咯声,抱着老朱的脑袋,吧唧一嘴亲到他脸上。 安庆一看顿时急了,跑过去没好气瞪了女儿一眼,才向父皇赔不是道:“父皇,这丫头不懂礼数,满嘴都是油就......父皇还是快把她放下,擦擦吧。” 老朱倒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并没有将小丫头放下,更加没有伸手去接安庆递过来的丝帕。反而摇摇头笑着说道:“哦,这没有什么。你小时候,也常常把油磨的父皇满龙袍都是。” 安庆脸色一红,神态大为羞涩,想要劝父皇的话,却再也说不口了。 韩度闻言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朝着安庆看过去,没有想到她小时候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嘛。 安庆感觉到了韩度的窥视一般,转头就和韩度的目光对上,狠狠的瞪了过去。 韩度连忙收回目光,假意抬头望天。 “小丫头吃的什么,吃的这么开心。”老朱早就看到桌子上大盘子了,故意这么问不过是想要逗逗丫头而已。 “这东西味道不错,还请皇上尝尝。”韩度连忙上前,给老朱准备好碗筷。 “吃,好吃......”小丫头也手舞足蹈的在朝老朱比划,拼命的点头示意这个东西是真的很好吃。 老朱笑着一屁股坐了下来,笑嘻嘻的拿起筷子,说道:“好,既然是丫头要朕吃的,那朕就吃。” 老朱尝了一口,眼里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说道:“小丫头说的没错,这东西还挺好吃的。朕怎么感觉从来没有吃过,这是什么?” “这是......”安庆正想要告诉父皇,却忽然顿住。 老朱察觉到安庆话里有也异,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韩度心下顿时感觉不好,连忙大大方方的说道:“皇上,这是栽种朱芋后剩下的。” “朱芋?”老朱顿时一怒,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到桌子上,厉声问道:“你把种粮吃了?” 见老朱误会了,韩度语速飞快的解释,“没有,种朱芋只需要带嫩芽的皮就可以,这些都是削了皮之后剩下来的。” 听到韩度没有耽误种粮,老朱的脸色才好了下来。狐疑的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问道:“真的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韩度立刻肯定的点头说道,同时还忙不迭的补充,“皇上,就算是臣在你眼里做事不够稳重,但是还有我爹在呢?我爹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把种粮给吃了吧?” 韩德听到韩度提起自己,连忙走两步上前,拱手一礼说道:“皇上明鉴,事实的确是如此。臣小时候也知道挨过饿,知道挨饿的滋味,是不会看着度儿浪费种粮的。” 老朱自然是相信韩德的稳重的,不过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皮才是种子,肉不是?这事听着怎么有点奇怪啊。” 韩度立刻解释道:“皇上,臣在船上种粮食的时候,就是用皮种的。这事全船的将士都知道,可以立刻召他们来对质啊。” 老朱不由地点头想到,既然有这么多人都知道,那韩度说的多半就是真的。至于召人来对质,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既然可以吃,那老朱就坐下吃了。不过,没有招呼韩度等人。 皇帝不开口,谁也不敢上前去坐下,就连安庆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 吃了几口时候,老朱放下筷子问道:“这东西味道不错,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吃法吗?” “有,还可有切成丝当成菜来炒。也可以煮熟,当成饭来吃。”韩度无奈的笑道。 老朱根本就没有把韩度的无奈之色放在眼里,或者说他是看到了,但是并不在意。随口斥责道:“那你还不快去炒一些过来?” “好的,臣这就去。”韩度撇撇嘴,满脸的不乐意。 不过看老朱的逗弄两个孩子,逗的开心的份上,韩度也只好转身去炒菜了。 等到韩度将菜端上来,老朱夹起一根看了一眼,笑道:“细如柔丝,你这刀工不错。” 韩度陪着笑脸说道:“皇上喜欢就好。” 老朱也没有再和韩度啰嗦,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细品味。不由地点头,称赞道:“脆嫩*爽口,又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味道,不错不错。” “这是什么?”老朱朝着韩度专门做的土豆饼下手,这东西颜色金黄金黄的,看着煞是好看。 尝了一口,老朱眼睛一亮,豁然问道:“这东西也是朱芋做的吗?” “是的。”韩度姿态很是狗腿,伸手给老朱介绍道:“这个是用炒的,这个是用小火油煎出来的。虽然都是同一种东西做的,但是味道却大为不同。” 老朱筷子下的飞快,边吃便点头,说道: “这东西亦菜亦粮,的确是好东西。你不是说还可以煮的吗?再去给朕煮一些过来。” 韩度顿时有些垂头丧气,尴尬的说道:“皇上,您拢共一起就给了臣十斤,这去皮就占去一半,现在能够做这两样都很勉强。这朱芋已经用完了,臣这里是没有了。” “没了?”老朱不由得追问道。 “没了。”韩度态度无比肯定的摊摊手,随后说道:“若是皇上还想要吃的话,可以让宫里送些过来,臣再给皇上做?” 一听到自己要出血,老朱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捻着胡子沉思了片刻,说道:“这就不用了,你好歹也是侯爵,让当厨子总是有失身份。朕有御厨,让他们做便是。” 说罢,老朱也吃的饱饱的,放开两个小不点,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了。 这是当皇帝的人说的话吗?韩度目瞪口呆的看着老朱,再一次对于老朱的抠门和无耻有了新的认识。哦,刚才吃的时候,没有介意是自己做的,大吃特吃。现在要老朱再拿点土豆出来,他就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 什么不好意思,我看你很好意思。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到自己府里来。一来除了训斥自己两句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吃。现在吃饱了,又拍拍屁股走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都还没有吃过呢? 老朱才不管韩度吃过没吃过,反正他是吃爽了,现在拍屁股离开,难道谁还敢拦住他不成? 韩度不情不愿的将老朱送走,垂头丧气的回到内堂。 看着少了一半的薯条和土豆丝土豆饼,韩度强颜欢笑道:“爹,娘,你们将就吃一点吧。” 韩德叹了口气,在桌子旁边坐下,看了两个正在胡吃海塞的小不点,说道:“算啦,给他们留着吧。” 韩度还能够说什么?好好的一顿饭,就被老朱这么搅和了。 ...... 韩度和方孝孺一起回来大半年了,可是一直都没有聚过。韩度以为方孝孺正在教导那些殷地安人识字呢,也不好去打扰他。 这一日,方孝孺却主动找到韩度的府上来。 韩度笑着给他倒上茶,好奇询问道:“翟远那些人不是想要请你帮他们翻找古籍吗?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方孝孺端起茶杯,笑了笑说道:“找到了一些古籍,给他们解释一番之后,他们还在探寻着和他们的相似之处呢。这些我又帮不上忙,自然就清闲下来,找你喝喝茶。”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喝茶?”韩度有些奇怪。无论韩度怎么看,都觉得方孝孺今日来找自己,肯定是有着什么事的,不可能就专门跑到自己这里喝口茶。 虽然自己的贡茶的确是极品,但是以韩度对方孝孺的了解,仅仅是这还不足以吸引到他。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来做什么?”方孝孺却一口咬定就是如此,末了还补充一句,“你这不愧是贡茶,在外面根本喝不到。” 见方孝孺不说,韩度也没有再问,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带两斤走便是。” 方孝孺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喝完茶之后方孝孺就施施然的走了,从头至尾什么都没有说,就好似他真的是专门来找韩度喝茶的一般。 韩度对于方孝孺的举动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细想,以为或许方孝孺现在的性情变了一点罢了。毕竟在大海上看过波澜壮阔、天地一体的风景,又经历过命悬一线的危机,性格有点改变,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隔日早朝。 韩度百无聊赖的站在勋贵一班人当中,忍着睡意好不容易等到老太监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浑身一振,韩度顿时清醒过来,就要开开心心的下班,呸,不对,是下朝。 还没有等到韩度迈动脚步呢,只见方孝孺一步站了出来,躬身朝老朱拜下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一般来说,像是在这个时候,既然老朱都示意无事退朝了,那就说明连老朱都想要退朝了。识趣的人,都不会卡在这个点上,上奏什么事情。 真有事要奏,那早就应该上奏了。 卡在这个点上奏的事情,要么就是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要么就是要弹劾某人违法乱纪。总之一句话,卡在这个点上奏的事情,都是石破惊天,其目的就是为了引起皇上的重视。 一众大臣纷纷向站朝堂中间的方孝孺头去狐疑的目光,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正文 一千一零九章 方孝孺上奏 按照朝堂的规矩来说,方孝孺是太子府属官。虽然理论上也是有着上奏的资格的,但是大明立国这么久,几乎就没有太子府属官这么干过。 没看见詹事府詹事一直站在朝臣里面,都是一言不发的吗? 方孝孺神态自若的站在中间,低头等候着皇上的旨意。 “准奏!” 韩度斜着偷瞄了老朱一眼,确定老朱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又回头看了方孝孺一眼,眉头微微颦了一下,不知道方孝孺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过,很快韩度就知道了。 只见方孝孺闻言直起身来,沉声说道:“皇上,臣这次出海深感天地之广大。南洋万岛林立,也是大明的疆土。大明在南洋有三十三总督府,可是这些总督没有一个是文官。臣恳请皇上,派遣文官入南洋,教化一方。” 卧槽......这孙子,想要让咱们都发配边荒! 方孝孺是话音一落,所有文官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句话。一时之间,文官那边人头攒动,窃窃私语之声,压都压不住。就连为首的六部尚书,都纷纷皱眉,转身看着方孝孺。 而勋贵这边,同样也是一阵骚动。不过在群臣激涌之下,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勋贵的异常。 倒是站在前面的汤和,回头朝着韩度看了一眼。 韩度察觉到了汤和的目光,顿时惊讶的回望过去,不明白汤和这是什么意思。 老朱也不动声色的看了方孝孺一眼,心里不由得奇怪想着,难道此次方孝孺入南洋,知道了南洋总督的事情了? 沉吟一番,老朱没有直接答应与否,而是转头看向其他文官,说道:“南洋,的确是蛮荒之地,若是能够兴教化,也能够体现大明的恩德。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如何?不如何! 南洋那是什么地方,海外蛮荒之地,他们这些饱读诗书才高八斗的高官老爷万里迢迢的跑过去干什么?就教化哪里的野蛮人吗? 守着京城的繁盛之地不待,去教化野蛮人?谁得了疯病,才能够想出这个主意? 几位尚书面无表情的转身过去,两手拢在身前,一言不发。 这样的小事,自然用不着他们这些大佬发言。他们只需要做出一个姿态,说话表态这种事情,自然有下面的小弟代劳。 果然,吏部的以为员外郎站了出来,朝老朱躬身说道:“启奏皇上,臣以为大明能够在南洋大兴教化,也是彰显圣人之学的大好事。但是......” 凡是这些官员说话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一个但是。不管前面把你捧得有多高,只要这个但是一出现,那就以为着会狠狠把你踹入谷底。 果然,这位吏部员外郎接下来的话,对方孝孺就没有客气了。 “臣以为,方侍讲愿意去南洋弘扬教化,这对仕林来说也是一件盛事。而且,方侍讲有着教导化外蛮夷的经验,去南洋弘扬教化,再适合不过。” 明明是方孝孺上奏,希望文官都去南洋教化一方,结果在这人口中,就变成了方孝孺自己想要去教化。而且还指出了他有着教化翟远等人的经历,这一下,方孝孺就算是不想去南洋,都不行了。 文官们的态度很明确,要去南洋,你方孝孺自己去,不要想拉上咱们。咱们就守着这京城的繁华之地,哪里都不想去。 老朱原本以为是文官发现南洋总督府的秘密,把方孝孺推出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方孝孺在南洋的时候,对总督府有所了解。想要给文官说句话,不想让勋贵将南洋的利益给把持住。 可是恐怕让方孝孺都没有想到的是,文官竟然不领情不说,还恩将仇报的想要将方孝孺就此踢到南洋。 对于南洋三十三总督府,老朱也不愿意就此全部让勋贵把持着。以往不过是顾念旧情,才默认了勋贵把持住所有总督府。 往后,老朱也想要慢慢让文官前往南洋,担任总督的。现在方孝孺提了出来,倒是一个就此让文官插手南洋的好机会。 不过,文官的表现却让老朱感到失望。这些人贪恋繁华,根本就不想去南洋,还恩将仇报, 想要将方孝孺就此踢出朝堂。 好啊,你们不是不想去吗?但愿以后你们不会后悔。老朱眼帘微微垂下,意味深长的扫了一众文官一眼。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老朱最后还是决定给文官一个机会。 一众文官听了皇上的话,以为皇上对于方孝孺的提议心动了,想要让文官前往南洋担任总督。一个个看向方孝孺的目光都充满了仇恨,在责怪方孝孺连累了他们,恨不得冲上来咬他一口。 而勋贵这边看向方孝孺的目光,也充满了不善。南洋总督府是什么情况,这在勋贵之间根本就不是秘密。正是因为知道担任总督的好处,勋贵才会将这个秘密死死的藏在心里,一丝半点都没有像文官泄漏过。以至于,到现在文官竟然还想当然的以为,南洋还是一片蛮荒之地。 当总督一年的收入,就是十万贯起步。这换了谁,谁不迷糊?要知道,形容满清的贪官的话,也只不过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当总督一年随随便便就能够捞十万贯,这不比清知府强多了?而且,这还不是贪污受贿,这是正当的收入。 因此,一众勋贵早就将总督一职视为禁脔了,甚至都已经谋划好,等这一届总督退下来,便合力推举那些人去上任。 可是现在被方孝孺这么一搅和,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总督的位置被文官占一个,那勋贵就少一个,即便是少一个,那都是天大的损失。 于是,一众勋贵在离开的时候,同样也没有给方孝孺好脸色。 韩度刚刚走出殿门,就被汤和给一把拉住,还不容韩度争辩,便被汤和强行带上马车,朝着信国公府而去。 一众勋贵见了,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先骑着马回府之后。难得的坐着马车,悄悄来到信国公府。 没过多久,信国公府就挤满了勋贵。 江夏侯周德兴,长兴侯耿炳文,永平侯谢成,凤翔侯张龙,怀远侯曹兴,景川侯曹震,定远侯王弼等等。 除了被问罪遣回老家的冯胜,塞外驻兵的蓝玉和傅友德,以及其他人份守各地的勋贵,留在京城的勋贵全都来了。 见人到齐了,汤和才慢慢坐下,看向韩度叹息着说道:“说吧,那方孝孺究竟是怎么回事?” 汤和的话音落下,其他勋贵也齐齐把目光投向韩度。 韩度顿时感到头皮有些发麻,抢在众人开口之前,便摆手道:“我先声明,方孝孺今天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和我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话音一落,曹震就忍不住了。他也是一次总督都没有做过,这一次本来就是有他的机会的,现在横生枝节,当然不怎么高兴。 由于和韩度来往还算亲切,他一点顾及都没有,直接说道:“方孝孺是怎么知道南洋总督府的事情的?是不是你这次带他出海,他发现了这个秘密?” 韩度看了曹震一眼,纠正道:“当初方孝孺去南洋,可不是我要带他去的,他是奉太子殿下的旨意去的。” “可是南洋总督府的事情,他方孝孺是怎么知道的?这里面总有你的原因吧?”曹震不满的说道。 韩度顿时哑口无言,算起来方孝孺和几位总督的接触,还真是自己引荐的。而且关于总督府的秘密,也是因此被方孝孺给知道的。虽然说是无意中被方孝孺听到的,但是现在韩度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会信。 见韩度无言以对,曹震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汤和给挥手打断,“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咱们谁都不想方孝孺知道总督府的秘密,但是没有办法,他现在就是知道了。老夫以为,咱们再在这里争论方孝孺是如何知道秘密的,没有意思。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应对眼下的局面吧?刚才朝堂之上,老夫看皇上的意思,好似也有些心动。” 皇上也想让文官入南洋担任总督?那不完犊子了嘛。 瞬间,所有勋贵都躁动起来。 “公爷此言,当真?”曹震神色一变,顿时紧张起来。 若是皇上真的有意如此,那他们谁都没有办法阻止。可是这样一来,南洋留个勋贵的总督位子,肯定要少上一半,他曹震还有没有机会担任总督,那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皇上有此意是肯定的。”韩度无可奈何的开口,“南洋现在是内库的财赋之地,皇上是不会让咱们一直把持下去的。让文官担任总督,这是早晚的事情。” 听到韩度这么一说,众人脸色都是一垮。他们心里当然是想要长久的将所有总督位置把持下去,但是他们的理智又告诉他们,韩度说的在理。 见众人脸色不太好看,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皇上也不会轻易的让文官担任总督就是了。” “哦?何以见得?”汤和顿时好奇的问道。 面对众人希冀的眼神,韩度继续解释道:“文官从来都只会伸手向皇上要钱,他们什么时候主动给皇上送过钱了?” “不对吧,每年大明的赋税,不也是那些文官收起来的么?”定远侯王弼愣神着说道。 韩度笑着看了他一眼,嗤之以鼻道:“收赋税这样简单的事情,给狗脖子上挂个官印,它都能够把赋税收起来。这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 众人瞬间被韩度的话给逗得合不拢嘴。 见他们缓过劲来之后,韩度伸手压了压,说道:“所以,皇上对于文官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尤其是在涉及到钱的时候,更是如此。以我的估计,不仅是咱们怕文官去南洋,恐怕皇上也怕文官去南洋。” “这是为何?”凤翔侯顿时问道。 韩度耐心的和他解释:“财帛动人心啊,南洋每年这么大的收益。你们说,若是被文官给知道了,会不会打皇上内库的主意?你们说,皇上愿不愿意让文官去南洋?” 每年老朱从南洋获得的收益,直接就是整个大明赋税的三倍左右。文官天天都在皇上面前哭穷,抱怨国库不足用。若是知道皇上的内库有那么多钱,众人都能够想到,到时候皇上肯定会被文官给追着伸手要钱。 “哈哈哈......” 一想到皇上被文官追着要钱的场景,众人更乐了。 “既然皇上也不愿意文官担任总督,那为什么,皇上在朝堂上却不直接否了方孝孺,而是说容后再议?”永平侯谢成疑惑问道。 韩度笑着解释道:“皇上虽然不想文官担任总督,不过总有一天文官还是会去南洋出任总督的。我觉得,皇上是想借此机会让看看究竟谁愿意为了大明远赴万里。” “那也就是说,这一次一定会有文官去南洋了?”曹震神色一沉,禁不住问道。 韩度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说道:“恐怕就是如此。” 汤和捏拳在自己的腿上锤了两下,叹声道:“那这一次,咱们究竟该如何应对,大家议一议吧。是拦着不让文官去南洋,还是怎么办?” 曹震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的说道:“镇海侯先说一说吧。” 韩度闻言点点头,“既然大家想要先听我说,那我就献丑理一理。今天朝堂上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方孝孺此举明显是没有和其他人商议过,而且从其他人对去南洋避之不及看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方孝孺显然是没有将南洋的情况透露给其他人。” 众人暗暗点头,韩度的分析没有错。如果方孝孺早和那些文官通过气的话,朝堂之上就不会出现他被文官孤立的情况。而且以文官的德行,若是知道了担任总督一年就能够有十万贯起步的收入,那别说南洋是蛮荒之地了,就算南洋是十八层地狱,那些穷疯了的文官也敢撸起袖子闯一闯。 “我觉得,不管方孝孺是有着什么样的打算。咱们现在都是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动了,说不定还会让文官察觉到什么,到时候反而惹火烧身。与其如此,咱们不如静观其变,看着方孝孺和文官针锋相对就是了。” “那若是方孝孺被文官给踢到南洋了呢?”曹震最关心的,还是总督的职位。 这不是曹震的担忧,而是觉得几乎是必然的结果。方孝孺一个人,根本就不是所有文官的对手,被踢到南洋几乎是铁板钉钉。 韩度笑了笑,说道:“就算是方孝孺被踢到了南洋,那也只有他一个人。咱们也不过是少了一个总督在位子,相反我倒是担心方孝孺赢了,那去南洋的就不止他一个了,咱们还不知道要失去几个总督的职位。两权相害取其轻啊,诸位。” 韩度的话音落下,众人都只能无可奈何的点头。既然注定要损失了,那仅仅损失一个,总比损失好几个要好吧。 汤和见众人对韩度的话都没有异议,便开口问道:“那这件事,咱们就静观其变?”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事已至此,他们还能够说些什么? 韩度见众人有些低落,便笑着说道:“其实南洋现在已经发展起来了,就算是担任总督,油水也不如从前了。再加上文官出任总督是早晚的事情,大家也不用太失望。” 曹震微微一叹,说道:“韩兄,咱们哥几个可不如你啊。你想要赚钱,随随便便弄个马场,就是咱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可是咱们哥几个不行啊,咱们就指望着能够出海幸苦五年,给家里挣下一份家业罢了。可是现在,这份家业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够挣到,唉!” “当然,我也不是在怪罪韩兄,只是在怪咱们几个自己不争气。” 曹震身旁几人听着附和着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韩度并没有在意曹震话里的丝丝抱怨,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家何必这么沮丧?当初南洋也没有总督,是咱们荡平了南洋,才请求皇上设立总督府。现在既然文官要插上一手,总督的位子不够几位分了,难道咱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韩兄有办法?”曹震神色一变,语气当中带着惊喜。 韩度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点头说道:“当然,不然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 “韩兄,不,哥,从今天你就是我亲哥,快快说说,咱们究竟该怎么办?”曹震顿时激动起来,不顾在众人面前,几步跨过去握住韩度的手真诚的说道。 韩度抬手示意曹震稍安勿躁,等他退回去坐下之后,才说道:“咱们当初既然能够求皇上在南洋设立总督府,那现在为何不可以求皇上在美洲设立总督府?” “美洲?就是大海的对面,你去了两年多才回来的地方?”汤和不由得问道。 正文 一千一十章 总督位子可以加啊 “嗯。”韩度淡淡点头。 “那可是在几万里之外啊......”汤和都不由得感叹道。 众人闻言,也心有戚戚焉的微微颔首。 南洋离着大明,还不算远,去做五年总督在有着金钱刺激的情况下,大家还能够接受。可是要真正的远离大明几万里,众人就未必可以接受了。 韩度却不这样认为,反而说道:“远不好吗?越远,那些文官越是不敢去,岂不正是咱们的机会?”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江夏侯周德兴,这个时候也开口了,“远咱倒是不怕,咱可是听说那边都是蛮人,咱们即便是去了,又能够捞到什么好处?” 汤和此时也附和道:“对啊,不如你就给大家说说,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也好让大家心里有底啊。” “也好,那我就和大家伙说说那边的情况。”韩度点点头,整理一下思路之后说道:“那边的确都是蛮人,不过大家不要以为他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说到这里,韩度忽然顿了顿,笑着问道:“大家见过人参吧?” 众人不明白韩度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点点头,人参他们当然见过,而且还不少。毕竟一个个都是侯爵,寻常人难得一见的百年人参,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那诸位见过和萝卜一样粗细的人参吗?”韩度淡笑着说道。 汤和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坐直身躯,甚至朝着韩度微微倾斜,问道:“你开什么玩笑?人参有萝卜粗的?” 人老了,对这些东西是最敏感的。 韩度侧头看向他,耸耸肩道:“我这次带了几大箱回来,若是公爷不信,可以去问皇上要一点。” “你就没有私藏一点?”汤和有些狐疑的看着韩度。 韩度脸色顿时无奈一笑,“我倒是有这个想法,也有这个准备,可是皇上在看到人参之后,就把我给赶下船了,禁止我靠近,没来得及啊。” 汤和闻言点点头,然后吐出一句,“明白了。” 对于韩度的话,汤和是深信不疑。一来这样的事情,韩度做的出来。二来这样的事情,上位也做的出来。 自古财帛动人心,听到大海对面有着这么好的天材地宝,一种勋贵的眼睛都变得火热起来。 韩度温和一笑,继续给他们加把火,说道:“还不仅如此,那边的金银也很多。” “很多?有南洋多吗?可是这次你回来,并没有带多少金银啊?”王弼不解的问道。 “这次回来,我的确是带的不多。”韩度点点头,解释道:“可那是因为我要先顾着种粮,要不是要带种粮,我早就把所有船只给装满金银了。” “嘶~有这么多吗?” 众人齐齐深吸口气。 韩度哼了一声,说道:“南洋的金银和那边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你们知道我在那边看到的是什么景象吗?” 韩度笑着扫了众人一眼,抿着嘴没有说话。 “什么景象?镇海侯,你就不要吊人胃口了,快和咱们都说说......” 韩度咳嗽两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才细说道:“那边盛产黄金,诸位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觉得这黄金能够多到地步?” “什么地步?真的金山银海?”曹震连忙问道,他现在对钱财是最积极的。 韩度白了他一眼,觉得这家伙不怎么会聊天。不过还是解释道:“那到没有,金山银海那是神话传说,这世上谁亲眼见过?不过那边的黄金的确是多,这么说吧,一个千口人左右的部族,他们的酋长从头到脚戴的都是黄金,他不仅吃饭的碗,喝水的瓢,都是黄金做的。甚至是连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板子,那也是金板。” 众人听的连连心动,一个千把口的部族,这要是换成是大明,那顶多也就是一个里的人口,酋长就和大明的里长差不多。 一个里长就敢这么豪奢?给他脸了。天下财富自然应该有德者居之,他们在场的众人全都是有德的,理应分享这些黄金。 “还不止这样呢。”韩度见众人兴致高昂,不由地继续说道:“要知道那可是一片比大明更加大上几倍的地方,出产的金银皮毛宝石药材,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简直就是一片豪富之地。别说是在座的诸位了,就算是多上十倍、百倍,也不可能完全吃的下。” “不怕诸位没有钱赚,就怕诸位不敢赚这钱......” 韩度的话音一落,曹震便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镇海侯放心,只要有钱赚,咱老曹能够给家里挣下一份家业。别说是几万里,就算是把咱这百十斤丢在对面又如何?咱只怕穷,不怕死!” 有人大笑着,连忙附和曹震的话,“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刀山火海杀出来的,死算什么?” “哈哈,当年打信州的时候,要不是被战马给挡了一下,咱早就死了。只要能够捞到好处,咱就当死在信州了。” 看着群情激动的众人,韩度抬手按了按,笑着说道:“没有大家说的那么严重,现在水师战船都造的很大,抗风浪的能力也很强,安全性大大提高。即便是要远航到对面,只要沿着海岸走,不涉足深海,也不用担心什么,安全的很。” 众人也不认为有什么风险,刚才只不过是他们心情激动之下,迫切的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罢了。 汤和见众人对韩度的敌意消除,也笑了起来,问道:“既然这美洲有那么好,那南洋呢?咱们怎么办,就这样把总督府让给那些文官?” “那怎么行?”韩度没有丝毫犹豫,矢口否决了。 目光再次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这南洋怎么说也是咱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当初第一批坐镇南洋的总督,那个不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哪个不是三天两头的,都在带兵打仗?” “现在南洋局势稳定了,文官就要来摘桃子?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韩度的话让一众勋贵心里一阵暖贴,纷纷点头赞同韩度的意思。 抬起手,韩度郑重说道:“我是这么想的,皇上想要任命文官担任南洋总督,咱们不反对,也反对不了,咱们也可以将南洋总督的位子给让出来。咱们可以让给文官,但是他们绝对不可以抢!” “就是,有皇上的旨意咱们可以让。但是他们想要抢,那咱们就和他们拼命......”在座的没有蠢人,韩度的意思,他们一听就明白了。 韩度微微颔首,最后说道:“所以,从现在起,若是皇上下旨让谁去南洋担任总督,咱们不反对。但是文官若是要主动请缨,那咱们就和他据理力争。” “好,就这么办!” 韩度此举就是要把文官单独剥离出来,老朱的旨意当然要不折不扣的遵守,否则那是自寻死路。但是对于文官,勋贵就没有必要和他们客气,大家都是顶着一个脑袋吃饭,谁怕谁了? 只要利益足够,和文官集团对上又如何?干就完了! 大家的误会都解开了,并且还从韩度这里知道了,他们更不不用担心没有总督位子的问题。了不起就去对面美洲,虽然远了一点,也辛苦一点。但是按照韩度的说法,去那边也更加容易捞钱。 别说是金银宝石了,就算是跑到山里挖人参,那也能够大发横财。 一众勋贵纷纷喜笑颜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汤和见了,也笑了笑,对于现在的结局他很高兴。能够消除韩度和其他人的误会,而且韩度在南洋结局不可改变的情况下,还为大家找到另外一条财路,汤和就算是想不高兴,都不行。 他的苍老声音显得,说道:“今日,老夫在府里设宴,大家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多谢公爷......”众人纷纷哈哈哈笑着朝汤和拱手。 一场酒宴,很多人都是喝到酩酊大醉,被仆人给带着回去的。 韩度也不例外,所有人都知道他酒量好,自然合力针对他。而且韩度以善于赚钱闻名,在他们看来了不得的南洋总督一职,但是在韩度看来却也不过如此。三言两语之间,就为大家又找到了一条新的财路。 这样的人物,虽然年轻了一点,但是他们想要捞钱的人,怎么可能不赶紧巴结着?只要韩度能够带着他们赚钱,年龄根本不是问题,他们反过来人韩度为兄都可以。 ...... 偌大的乾清宫在黑夜里不仅一点都不显得昏暗,反而被周围的黑夜也衬托,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明亮几分。 以往的乾清宫是不会出现眼下这一幕的,当初老朱穷啊,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花。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手臂粗细的蜡烛都能够密密麻麻的点上一圈。还专门弄了些玻璃罩子给油灯加上,这样不仅可以将油烟收集起来,不到处乱飞,还可以让灯光更加明亮。 老朱坐在龙椅上,随手翻阅着一本书册。 殿外一个人来到门口,等到宦官通传,得到老朱点头之后,走进来。 “臣,拜见皇上。” 老朱合上书本,随手丢在御案上,吐出一口气,问道:“今日朝会之后,勋贵齐聚信国公府,所为何事?” 蒋瓛豁然抬头,立刻郑重回道:“回皇上,臣探知,是信国公宴请众人。” “然后呢?他们说了什么?”老朱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怒气,语气沉重的问道。 “这......臣无能,还......还未探知。”蒋瓛顿时额头冒汗,浑身颤抖的匍匐在地。 老朱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气的指着蒋瓛破口大骂:“你就是无能!” “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息怒,臣这就加派人手,再探!”蒋瓛忙不迭的不断朝着老朱拜下。 老朱想要发怒,可是到了嘴边却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打算。自从发生了毛骧的事情之后,老朱心里的后怕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来。无论是谁他都不再信任,更加不会让人和毛骧一样随意随侍在身边。因此,虽然蒋瓛接替了毛骧的位置。但是由于他刚刚接手,连仪鸾司内部的关系都还没有理清楚,对于密报消息自然力不从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朱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并没有打算处罚蒋瓛。看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挥手道:“滚,查不清楚,就别回来了。” “谢皇上隆恩,臣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蒋瓛万分庆幸的从乾清宫退了出去,咬着牙发狠要将此事查个天翻地覆。 “滚!” 蒋瓛如蒙大赦,灰溜溜的转身出去。 老朱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蒋瓛,直到他走出殿门,才慢慢收了回来。老朱眼帘低垂,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从他心里来说,这蒋瓛的才干的确是比不上毛骧,若是这件事换成是毛骧,早就得到确切的消息了。 可惜啊,毛骧心有二心。死到临头还想要挣扎活命,宁死也不愿意把各府暗桩的名单给交出来。导致现在蒋瓛虽然接手仪鸾司,但是真正打探消息的暗桩却断了联系,仪鸾司的触角直接被斩断了一大半。 隔日一大早,汤和杵着拐杖入宫求见老朱。 老朱在御花园里,和马皇后一起见了汤和。 “老臣拜见上位,拜见嫂子。”汤和颤颤巍巍的朝着老朱夫妇拜下。 老朱笑着摇摇头,说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坐!” “谢皇上。”汤和回礼之后,才一手扶着石桌,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坐到了老朱的右手边,和马皇后相对而坐。 老朱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汤和,“你这走了一路,恐怕也饿了,吃点垫垫吧。” 汤和连忙将拐杖扔在怀里,双手恭敬接过,笑着看向老朱和马皇后,说道:“还是上位知道心疼咱,知道咱牙口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也只能够吃点这软和的了。” 马皇后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睛扫了两人一眼。 汤和低头吃了一口,糕点的残渣从他嘴边稀稀落落的掉下去,掉的满衣袍都是。 老朱见了,笑了笑又递过去一杯茶水,说道:“慢点吃,喝口茶缓一下,不够这里还有。” 汤和低头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笑着点头哈腰的接连说道:“上位,够了,够了。” 老朱也不去管汤和是真够了,还是客气,身躯朝着椅背上靠了靠,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问道:“今日你来,有什么事吗?” 听了老朱的话之后,汤和端着茶杯,有气无力道:“不瞒皇上,臣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要求皇上。” “哦?”老朱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喝了口茶,看向汤和说道:“咱们老兄弟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汤和把茶杯放在石桌上,两手拢在一起,身躯朝着老朱微微前倾,躬身说道:“昨日方孝孺不是提议让文官去南洋担任总督嘛。” “这件事,你怎么看?”汤和话都还没有说完,老朱就迫不及待的插话。等到话已经出口,老朱才反应过来他有些太过急切了。 正在他懊恼的时候,汤和却一无所觉的样子,淡淡说道:“臣没有看法,皇上怎么决定,臣就怎么做。” 老朱闻言顿时颇为意外的笑了一下,也不再追问其他人的看法,抬起下巴朝着汤和微微示意道:“继续说。” “因为韩度和方孝孺交好的原因,再加上韩度有带着方孝孺去过南洋,因此大家都以为是韩度......” 以为韩度怎么样汤和没有直说,只是笑了笑。 但是不管是老朱,还是马皇后,都听明白了。这些勋贵无非不过就是以为韩度在从中捣鬼呗~ “哈哈......”汤和见皇上已经意会到了,便继续说道:“皇上你是没有看见啊,当时韩度都被人给围的水泄不通了,老臣见情况不对,才提议众人到老臣府上把事情说清楚。” 韩度不管怎么说也是驸马,是皇上的女婿,汤和这样帮韩度,也是在向皇上示好,皇上总不能说是错的吧? 果然,老朱听了之后神色缓和了下来,伸手去端茶杯,点点头问道:“然后呢?你们相谈的如何?” 汤和连忙低头回道:“刚一开始,韩度就表示方孝孺上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老朱闻言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韩度的天真,还是其他什么。又追问了一句,“哦?那韩度这样说,其他人就信了?” “当然没有。”汤和不出所料的回道,“不过韩度想了一个辙之后,便没有人再追究了。” 老朱惊讶了一下,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颇为好奇的问道:“他究竟说了什么?” 汤和笑了笑,说道:“这也是臣今日来求上位的原因,韩度说,南洋不过巴掌大的地方,才三十三个总督而已。而美洲沃野几万里,可是设置的总督无数。与其守着南洋的总督位子不放,还不如放眼大海对面,去那边担任总督。” 正文 一千百十一章 朱标唆使的 老朱听了之后,一下子靠在椅背上,看向汤和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同情。无奈问道:“你们是不是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情况?哪里离着大明几万里远呢,韩度都是九死一生蒙上苍庇佑,才能够万幸回来,难道他们都愿意去?” “愿意,上位他们都愿意去。”汤和无比肯定的回道。 这下老朱就奇怪了,要知道南洋的条件可是要比对面好上太多了。从京城到南洋,一个来回也不过是半年左右就可以,但是去对面呢?没有一年,恐怕是想都不要想。 “这是为何?” 汤和眯着眼睛,神情轻松的说道:“韩度说了,他当初之所以九死一生,那是因为他走的是南边的那条需要横穿大海的海路。当初他是迫不得已,可是现在却不用走哪里。” “现在可以走北上这条海路,只要沿着海岸走,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风险,就可以安全到达对面的。” 北边这条路老朱自然知道,但是那些勋贵却不知道。所以,韩度才会专门和勋贵们解释一番,这老朱也能够理解。 “可那毕竟是在几万里之外啊,难道你们就真的愿意背井离乡?”老朱目光平淡的看着汤和,意有所指的问道,“朕可要先提醒你们,那边和南洋可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在南洋你们还能够看见一些正常人。可是在那边,那里的可全都是蛮人啊。韩度带回来的那个,翟远,你看过没有?听说最开始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穿着兽皮,连衣衫都没有。也就是到了大明,他才慢慢习惯穿衣服。” “在南洋,好歹还有西洋的商人会跑过来交易,你们担任总督还多多少少可以交易到一些东西,收到一些赋税。可是在那边连商人都没有,你们和谁交易,又能够交易到什么?” 汤和神色一正,郑重的说道:“上位,南洋当初也是一片蛮荒,而且还倭寇横行。既然臣等当初都没有退缩,现在自然更加不会。对面的确是没有什么可交易的,但是韩度也说了,对面物产极其丰富,就算是什么都不换,光是把对面的特产运回大明,这笔收入就极为可观了。” 老朱哑然,然后惊异的问道:“那些勋贵,都愿意让出南洋的总督位子?” “上位这话说的,南洋总督不都是上位来定的嘛,臣和他们都只不过是替上位守着罢了。当然,臣也是有私心的,若是能够做一人总督,为府里增加点收益,改善一下府里人的生活,臣就知足了。”汤和把姿态摆放的极低,将老朱搞搞捧起。 果然,汤和的举动起作用了。 老朱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对于汤和的回答极为满意,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就不要去,让府里的子侄辈去吧。一大把年纪了,该享享清福了。再说了,朕也离不开你啊。” 说着,老朱抬头叹息道:“自从三弟走了之后,和朕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若是你去了那边,那朕就真的没有说话的人了。” “好,好,臣就听上位的,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上位。”汤和也没有想过要去美洲,刚才只不过是话到了嘴边,不得不说而已。 若是上位顺着他的话,非要让他去,那汤和哪怕是极有可能会死在去的路上,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去。 现在得到上位的如此挽留,汤和的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那上位是答应臣的请求了?” 老朱微笑着点头,说道:“不就是在那边设立总督府嘛,这件事朕答应了。” “多谢上位。”汤和连忙想要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郑重朝老朱拜谢。 老朱却是真心不想让汤和折腾,便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咱们老兄弟之间,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哎,哎~”汤和连连笑着点头,应承下来。 老朱原本也是担心勋贵会死死捏住南洋总督位子不放,会因此导致和文官起了冲突,会导致朝政不稳。毕竟每一个总督位子,都代表着一股利益,而且还是极大的利益,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轻易放弃的。 但是老朱也没有想到,韩度会提议在对面再设立总督府,而且勋贵们竟然也愿意去。想到勋贵愿意离开南洋这个已经兴旺起来的繁华之地,再次去到鸟不拉屎的蛮荒,而且还没有任何的条件,只是请求设立总督府而已,老朱心里就冒出一阵感动。 同时,想到文官现在连南洋都不愿意去,甚至在方孝孺上奏之后,竟然还遭到了文官的集体抵制。 比起愿意主动前往美洲担任总督的勋贵,这些文官就显得怂多了。 既然目的达到,汤和便起身告退。 老朱也没有留他,笑着点头便答应下来,并且还嘱咐汤和回去多注意休息,有空一定要多进宫找他说说话。 ...... 韩度从汤和府上离开之后,带着疑惑找到方孝孺。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上奏,要文官担任总督?” 方孝孺面对韩度的质问,神色无比淡定,说道:“南洋既然需要治理,那文臣入南洋担任总督,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韩度顿时被方孝孺的话给噎住,在不确定方孝孺究竟知道不知道担任总督会有一成的赏赐。韩度也不敢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于是便叹息着说道:“南洋可是皇上的财赋之地,你这样贸然上奏,万一要是让皇上以为你居心叵测,那你可就要倒大霉了。” 对于韩度的警告,方孝孺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态度,说道:“我上奏是希望皇上能够让文官担任总督,治理一方,又不是要放弃南洋,怎么会有影响?而且文官治理地方,本就要比武将合适,说不定还会让南洋更加的兴旺呢?” 韩度见方孝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顿时惊讶了片刻,然后却一脸苦笑的对他说道:“南洋和大明可完全不一样,文官还真的未必能够镇守的住。你不会以为,你当初走马观花一样到处看看,就将整个南洋的局势看的透彻了吧?” 方孝孺闻言没有贸然反驳韩度,而是皱着眉头深思片刻之后,才出声问道:“怎么?南洋有什么问题?” 韩度只好无奈解释道:“南洋除了吕宋和旧港,不多的几个总督府,因为有着大明百姓生活在那里,所以还算是平稳。但是其他地方,比如说爪哇,基本上没有大明百姓的踪迹。这样的地方,完全靠着总督府用武力镇压着当地土人的反抗。” “你以为,若是一个文官去了,就能够守的住总督府吗?” 大多数文官虽然将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放在嘴边,但是这种话他们自己都只会在喝了几杯酒之后才会信。 当然,真正文武双全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这种人真的太少了,通常情况下文武官员还是泾渭分明的。 韩度虽然处理政务是一把好手,但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领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即便是韩度最擅长的海战,那也是靠着“口径即正义、射程是真理”,再加上积累的一些海战常识,在欺负人罢了。两军对阵,韩度从来都是将指挥权下放给麾下将士,不敢自己瞎指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方孝孺也知道让文官领兵镇压一方,多少有些不现实。面对韩度的话,他无法反驳。干脆光棍的朝着韩度两手一摊,无奈说道:“可是,现在我都已经上奏了,那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现在就只能够看看老朱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将此事放在一边,还是真的要派文官去南洋担任总督。如果老朱真的有意让文官担任总督的话,那韩度就只好建议老朱先让文官担任几个比较平稳的地方,一步一步来。 或者是给文官配上武将,又回到文官治政,武将征战的状态。 “你若是一定要去南洋担任总督的话,你就选旧港,或者是吕宋吧。”韩度见方孝孺态度,知道劝不了他,临了嘱咐他一句,便走了。 旧港有着施进卿这个地头蛇,平稳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至于吕宋,以老朱对吕宋的总是,韩度都不确定老朱会不会让方孝孺担任吕宋总督。 韩度回到府里,一股莫名的感觉总是萦绕在心头。总是觉得方孝孺上奏这件事,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就算是方孝孺亲眼看到了南洋的兴旺,想要去担任总督,那他也没有必要上奏啊。他将想法告诉自己,自己难道就不能给他运作? 韩度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但是运作一个总督位子的本事,还是有的。毕竟南洋是自己荡平的,总督是自己建议老朱设立的,老朱这几年在南洋捞了那么大的好处,这点薄面他还是会给自己的。 而且,站在方孝孺的角度,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能够帮他成为总督的第一人选才对。那么,方孝孺为什么会舍近求远,舍易求难,非要自己上奏? 韩度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会是......方孝孺知道了总督每年的上贡,都会有一成赏赐的事情了吧?”一个念头浮起,韩度越想越是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可这样也有两个问题,那就是方孝孺究竟是怎么知道赏赐一事的?这件事只有勋贵和老朱知道,而不管是老朱,还是勋贵,都不可能将这个消息告诉方孝孺。 勋贵不会让文官知道这个消息,跟他们抢夺总督名额。 老朱也不会告诉方孝孺,甚至都不会让人知道他每年从南洋捞了多少好处。 究竟是谁告诉方孝孺的? 另外一个就是,既然方孝孺知道了总督赏赐的事情,那他为什么又没有写进奏折里面,或者是直接在朝堂上说出来?每年这么十万贯起步的财富,如果被文官知道了,他们根本就不一起反对方孝孺,反而会对去南洋担任总督趋之若鹜。 这么轻易就可以拉拢人心的办法,方孝孺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偏偏在朝堂之上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有提过。宁愿被所有文官误解、针对,也不吐露丝毫。 方孝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忽然,韩度想到,还有一个人知道赏赐的事情。 朱标! 一想到朱标,不知道为什么,韩度猛然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虽然韩度不知道为什么朱标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方孝孺,但是他的确是有条件这样做。方孝孺现在可是太子府属官呢,东宫侍讲。 虽然第二个问题,韩度暂时还想不明白,但是韩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问问朱标了。 来到东宫,韩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去。见到朱标的时候,发现他正在亲手沏茶。 不等韩度开口,朱标便笑着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来了?坐吧。” 韩度依着朱标示意,坐到他左手位置。狐疑的看了朱标两眼,接过茶,疑惑问道:“殿下知道我会来?” 朱标笑着点头,说道:“算算时间,你也差不多该来找孤了。不过你还是有些出乎孤的意料,比孤预计的要来的早一点。” 韩度看着朱标如此做派,心里有了几分了然。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担任总督会有一成赏赐的事情,是殿下告诉方孝孺的?” “当然。”朱标理所当然的应承下来,并且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就连他上奏,都是孤授意的。” 难怪......韩度对自己心里的第二个疑问,豁然开朗。 原本韩度就对方孝孺的种种行为感到奇怪,现在看来不是方孝孺举止奇怪,而是他根本就是被朱标授意的。 可是,对于方孝孺的疑问没有了,韩度心里又产生出了新的疑问。十分不解的看着朱标,问道:“殿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朱标笑了笑,没有和韩度绕圈子,直接说道:“孤也不瞒你,孤以为既然是治理一方,那或许文官要比武将更好一些。而且,勋贵这几年一直都霸占着南洋总督的职位,若是长此以往,终归有些不妥吧?” “勋贵一直把持着总督职位,当然不妥。”韩度诚恳的点头,赞同朱标的看法,随后又继续说道:“不过,殿下以为现在文官担任总督的时机成熟了吗?” 朱标闻言一愣,淡笑着说道:“怎么?你认为时机还没有成熟?” 韩度郑重的点点头,见朱标疑惑,便解释道:“殿下,南洋是有着土著的,大明才刚刚占据南洋没有多少年,很多地方的局势并不平稳,还需要驻军镇压着。若是文官担任总督,我有些担心他们未必能够镇的住地方。” 朱标是非常清楚治理一方和镇压一方的区别的,也明白文官和武将的长短之处。 皱着眉头,问道:“可是孤听方孝孺说,南洋现在可是十分的繁华啊,虽然比不上京城,但是比起大明其他大城可一点不差。” 韩度闻言苦笑连连,叹声解释道:“南洋现在变得繁华是没错,但那只是从大明到旧港沿途的港口,要么就是吕宋。当初方孝孺看到的,也只是这些地方。这些都是大明海商停留的地方,自然会显得繁华。” “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反对殿下想要让文官担任总督,只是想提醒殿下文官出任总督的时候,最好是选择这些地方。其他地方......臣担心文官会镇守不住。” 朱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顿时闭口沉默起来。思考良久才道:“其他总督府是什么情况?” 韩度重重叹息一声,直起身来,解释道:“怎么说呢?殿下也知道每年各总督府为内库贡献多少财富。” 朱标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他也是近年才知道这件事的,一个总督府一年就是上百万贯的财富送进内库。这么庞大的财富第一次让朱标感到震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世人眼中的蛮荒之地,竟然会有这么庞大的财富。 同时,朱标也不免对这些财富眼热,毕竟财帛动人嘛。朱标身为太子,花钱的地方也是很多。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坦然收下,韩度给他的四成石炭矿股子。 韩度继续说道:“殿下想想,繁华的总督府可以靠着赋税和贸易,凑上这笔钱。但是那些没有办法贸易的总督府呢?” 朱标迟疑的看着韩度,眉头顿时皱起,他被韩度提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韩度见朱标显然沉声,只好继续说道:“那就只能够靠着当地特产了,有矿的就让当地土著去开矿,有名贵木材的就让当地土著去砍伐木材。可是殿下,那些土著凭什么听咱们的,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等朱标回答,韩度便叹声说道:“正是因为有着总督府的镇压,那些土人才会乖乖听话。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会一直服气吗?” 不用韩度解释,朱标都能够想到,土著肯定不会服气。 正文 一千百十二章 文武不和 韩度停顿片刻,让朱标好生思量一番,然后才慢慢说道:“就那安平总督府来说吧,每年要发生大小冲突数十场,这其中还有很多都是土人的偷袭。殿下以为,一个文官能够镇定自若的应对这些偷袭吗?能够确保每年几十次偷袭,都能够守卫周全吗?” 朱标沉默半响,最后一声叹息。他当然知道,文官当中不是没有人可以做到,但是能够做到的屈指可数不说,而且这些人身居高位,贸然去南洋也不合适。 “这么说来,是孤错了?”朱标挠挠下巴,带着歉意说道。 韩度连忙摇头,说道:“殿下没错,既然大明要将南洋纳入版图,那早晚都是要派遣官员去治理的。只是现在有的地方争斗还未结束,臣以为可以先往那些平稳一点的地方派遣一定的官员。一来也算是为将来做个示范,二来也可以看看文官究竟能不能够镇住当地的土人。” 朱标脸色稍缓,笑着点头说道:“此乃老成谋国之言。” 如此表态,韩度总算是放下心来。 韩度回到府里,仔细将和朱标的谈话梳理了一遍,顿时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若是朱标此举是为了替文官出头,那么他又为何不让方孝孺将担任总督可以按照上贡财物的多少,进行赏赐呢? 如果文官知道担任总督一年会有那么多的赏赐,那他们就算不趋之若鹜,至少也会吸引到一部分人去吧?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让方孝孺一个人在朝堂上单打独斗吧? 韩度想到了这一点,不过既然朱标没有和自己解释,那韩度也不会再去问。眼帘一垂,暗暗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 又一次早朝,方孝孺继续上奏,希望皇上能够下旨派遣文官入南洋担任总督。 面对方孝孺的再一次的上奏,朱标表现的神色淡然无动于衷,好似 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似的。 而勋贵这边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根本就没有人多看站在中间的方孝孺一眼。 倒是文官,被方孝孺捅了这么一下,顿时像是早已按奈不住的沸水一样,炸开了锅。 “皇上,臣以为方孝孺此乃一派胡言。”一个户部员外郎站了出来,厉声说道。 见皇上没有不准,他便抬起头,继续说道:“不瞒皇上,臣曾经也买过市舶司的证券,也赚到了一些钱。臣不是自夸,对南洋臣也有点了解。据臣所知,南洋的确是能够赚到一些钱,也有些人愿意去难以做交易,但是这些几乎都是商人。除了这些商人之外,南洋几乎没有大明百姓,臣等即便是去了,又如何守土安民,教化一方?” “正是如此.....” “就是,连百姓都没有,派官员去做什么?” 文官那边多数人顿时点点头,纷纷附和起来。 韩度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站在方孝孺身边的官员,脸上浮现起微笑。这人的胆气还是不错的,敢买市舶司的证券。 要知道自从市舶司的证券发放以来,起初根本就没有人敢买。还是韩度带着一些交好的人出手,再加上有着瑶月等人帮忙,才算是勉勉强强让第一次证券发放圆满,没有砸了场子。 而商人的嗅觉相当的敏锐,当他们在知道购买证券真的能够赚钱之后,第二次就有人壮着胆子参与进来。 往后百姓接连看了市舶司的分红大会,眼热之下才有人尝试着买一点。 不过即便是百姓都大着胆子买了,官员当中几乎都没有人敢买。 面对户部员外郎的反驳,方孝孺顿时再次拜下说道:“皇上,南洋并非没有大明百姓。从洪武十五年开始,大明几乎每年都在发配罪囚入南洋,现在已经在吕宋、旧港等地安置下来。这些百姓在那里安居乐业,自然需要官员前往牧守一方。” “哈哈哈......” 方孝孺的话顿时引得一众文官哄堂大笑,有人站出来满脸笑容的朝着方孝孺说道:“你也说了,那些发配过去的不过是罪囚而已。”言外之意就是,一些罪囚而已,有着总督府镇守着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让他们这些官老爷奔波万里去治理当地。 方孝孺却不赞同此人的说法,怒目入电道:“那些人的确曾经是有罪,但是他们在南洋改过自新,罪责早就偿还了,还是大明的百姓。这一点,即便是皇上也是认可的。” 老朱端坐其上,等到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才点头说道:“大明百姓不管走到了哪里,都是朕的子民。” 一句话落下,顿时让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文官纷纷闭上嘴巴,底下头,不敢抬头看向丹陛上的皇帝。众人心里纷纷都认为皇上这是在偏袒方孝孺,心里有着一些不满。 而方孝孺则高兴起来,他认为皇上说这话,是认为他上奏的对。 面对这样的冷场,礼部尚书詹徽一步站了出来,拱手朝皇帝道:“皇上,臣以为,治理南洋非一朝一夕之事,切不可急于求成。事缓则圆,既然方孝孺上奏希望担任总督,臣以为可以命方孝孺入南洋教化一方,观其效用以便为朝廷做好应对之策。” 詹徽的话,表面上看着是处处为皇上考虑,为朝廷考虑,但其实说白了就是想要坑方孝孺。你方孝孺不是提出想要让大家伙都去南洋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你干脆就做出一个表率,自己先去吧。 老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笑得意味深长,开口朝方孝孺问道:“方孝孺,你愿意入南洋担任总督吗?” 勋贵武将一边全都是无动于衷,抱着双手用看戏的表情看着方孝孺。而另外一边,文官们也对方孝孺没有好感,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戏谑。 再加上老朱的质问,方孝孺好似被完全孤立了似的,再也没有退路。而他也不孚众望,深吸一口气躬身回道:“臣,愿意!” 话音落下,勋贵这边虽然有些惋惜,从这一刻开始,南洋三十三总督再也不是勋贵武将的囊中之物了。但是这也在意料当中,并没有人表露出什么。至少看眼下的情况,只是去了一个方孝孺而已,损失还不大。 而文官们则高兴起来,有种弹冠相庆的意思。在他们看来,能够将方孝孺远远的踢到南洋是最好的结局。只要方孝孺去了,就一辈子也别想回来。 老朱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顿了片刻之后,再次问道:“除了方孝孺,还有人愿意去南洋出任总督的吗?” 面对皇上的提问,勋贵武将这边齐齐躬身喝道:“臣,末将,愿为皇上分忧......” 老朱颇为欣慰的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抬起手挥了挥,说道:“你们......你们的心意朕知道了。” 然后便转头看向文官这边,再次问道:“众位爱卿,有愿意去南洋担任总督的吗?”声音当中,老朱已经带上了几分冷厉。 可即便是如此,文官们一个个都缩起身子一言不发。 “一个都没有吗?”老朱颇为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外站出来一人,躬身说道:“臣愿意!” 老朱意外的抬头,便看到一个年轻的面孔。这人老朱认得,是王元吉。 王元吉在那场舞弊风波当中,都能够岿然不动,仍然是以一甲进士第一名状元的身份出仕。一经为官就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现在不过几年过去,已经是从四品的翰林侍讲。虽然看是似升官速度并不快,但是这样稳扎稳打才是正道。不管他将来身居何位,都不会被人抓到把柄攻击,。像那些平步青云的,反而未必是好事,无人弹劾倒也罢了,一旦有人弹劾你,那这就是被人弹劾的把柄。 毕竟,谄媚迎合上也是罪。 老朱看到王元吉站出来,脸上不喜反怒,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眼朝韩度狠狠扫过去。老朱对王元吉的人品学识非常喜爱,将王元吉放在翰林院就是为了好好的培养他。 在老朱心里,他是将王元吉当做是一部尚书来培养的。现在看到王元吉竟然选择去南洋,这完全打乱了老朱安排,他当然生气。而且王元吉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担任总督是怎么回事,所以老朱第一时间就认为是韩度暗中指使王元吉的。 韩度顿时明白老朱这是误会自己了,以为王元吉愿意去南洋是自己的授意。 面对老朱冷厉的目光,韩度坦然自若的微微摇头,示意王元吉想要去南洋,和自己没有丝毫关心系,不是自己授意他的。 老朱看到韩度的否认,眉头不由得皱起,不过现在不是问韩度的时候,老朱只好暂且将疑惑放下。 然后回头看着躬身拜下的王元吉,老朱面对这样的情况,却连不准的话都说不出来。老朱若是就此反对王元吉去南洋,那么如此区别对待,必然会引起百官的猜测。无论如何,让王元吉这么早的走进百官的视线,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沉默多久,老朱出生继续问道:“还有人要去吗?” “臣愿往……” “臣愿往……” “臣愿往……” 接连三个文臣站了出来,韩度定眼一看。好家伙,詹事府詹事,副詹事,詹事丞,三人都是朱标的人。若是再加上方孝孺这个东宫试侍讲,要不是王元吉横插一手的话,那这些担任南洋总督的文官,就完全是出自太子府了。 韩度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孝孺上奏完全是受了朱标的示意,其目的就是为了拿下几个总督名额。 目光带着可怜的意蕴,扫向对面的文官。这些人一个个自诩聪明,可是却没有一个看透这是朱标的手笔。 韩度悄悄的撇了站在丹陛下面面无表情的朱标,不由得好奇想到,“你把手伸到你爹的钱袋子里面,难道就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吗?就算是老朱不问罪于朱标,那引得老朱生气也是不划算的吧。” 韩度好奇的抬头看向老朱,竟然没有发现老朱有生气的迹象。这让韩度顿时哑然,陷入到深思当中。老朱不可能看不透眼前的这一幕是怎么回事,可他竟然会高兴这又是什么鬼? 老朱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他当然明白方孝孺上奏是朱标的手笔,甚至在此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不仅没有阻止朱标,反而对此乐见其成。 别的太子若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权,多半会被砍成十八块。但是朱标朝着老朱的钱袋子伸手,老朱却是满脸的高兴,甚至都觉得太子又长大了一些。 为帝皇者,就是要有帝皇的霸气。该要的东西,就要直接出手,什么拐弯抹角、偷偷摸摸,那都是怯弱的表现。 百官也察觉到了异样,可是还没有等他们细想,老朱便干净利落的说道:“准!退朝。” 看到皇上走下丹陛,头也不回的离开,百官只好就此退走。 韩度正跟着人群,混在里面慢慢朝着宫外走去。 却忽然被一个宦官给拦住脚步,“奴婢见过镇海侯,皇上召见。” 韩度愣神看来宦官一眼,朝左右拱拱手,连忙回道:“公公请!” 一路来到谨身殿,韩度整理一番衣袍,走进去拜下:“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老朱淡淡的声音,好似从韩度的头顶传来,让韩度浑身发麻。 “谢皇上。”韩度这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向正身坐在上面的老朱,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皇上召见臣有何要事?” “王元吉是怎么回事?”老朱懒得和韩度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韩度闻言顿时苦笑连连,辩解道:“皇上,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去担任总督。” “你真的一无所知?”老朱眼睛眯起,目光如炬的扫向韩度。 韩度连连摆手,解释道:“千真万确,臣是一点都不知道。” 老朱重重叹了口气,一掌拍在旁边软靠上,微怒的说道:“朕一直想要好好培养他,才安排他去翰林院。他现在竟然想要去南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臣在出海之前,就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皇上也知道,臣才回来不久,更加没有时间见他。”韩度连忙点明自己和王元吉连面都没有见过。 面对韩度的解释,老朱虽然没有发怒,但是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缓和。盯着韩度,厉声质问道:“那他究竟是为什么想要去南洋?” “我怎么知道他是如何想的......”韩度低头小声嘀咕一句。 猛然感觉到脸皮上一阵刺痛,就好似被无形的针在不断的刺了一般。抬头就看到老朱想要吃人的眼神,韩度连忙解释道:“或许,或许这是他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也是读书人,读书人总是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挂在嘴边的。他要是觉得在翰林院已经学不到什么东西了,那选择去南洋也是理所当然的。” 老朱听了沉吟片刻,朝身旁的老太监吩咐道:“去,将马愉找来。” “是。” 很快,翰林院学士马愉便走了进来,见过礼之后就站在原地,躬身问道:“不知皇上召见臣,有何要事。” 老朱眨了一下眼睛,鼻子里呼出一股长长的浊气,问道:“朕问你,王元吉在翰林院里如何?” 马愉愣了一下,拱手问道:“不知道皇上想问他那个方面?” 老朱沉吟一番,说道:“你就详细的和朕说一说。” “是。”马愉先是躬身一礼,然后抬起头思量片刻之后,才慢慢说道:“王元吉自从入翰林院,先是做文史修撰,现有钻研经义。此人是个大才,在修撰文史的时候就异于常人,不仅修撰文史速度很快,而且条理分明,几乎无有错漏,是臣这么多年来见过的第一人。” “后钻研经义,也是让臣另眼相看。他每每能够提出独到见解,虽有些天马行空,但是仔细一想却又十分合情合理,发人深省。” 老朱听到马愉对王元吉的评价这么高,心里也冒出一股,果然朕没有看错人的喜意。板着的脸上,逐渐露出笑意。 “那他有没有说过翰林院对他没有用了之类的话?” 马愉仔细回忆了一番,摇摇头朝皇上回道:“这倒没有。不过,王元吉倒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入翰林院几年便已经将藏书给翻了个遍。这件事当初还热闹了一阵,让臣对他都不免惊异。” 好了,老朱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朝着马愉摆摆手,说道:“没事了,退下吧。” “臣,告退。” 马愉离开之后,老朱看着一脸笑意的韩度,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你猜的没错,恐怕王元吉就是觉得读书难以寸进,才会想着去南洋担任总督的。” 韩度笑着附和的点头,既然老朱也这样认为就好,那这件事就和自己无关了。 正文 一千百十三章 重赏动人心 还没有等韩度高兴多久,老朱又沉思着问道:“可就算是王元吉想要去增长见识,在大明走走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南洋?” 韩度闻言一滞,脑细胞疯狂的运转,试探着说道:“臣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书院里面有学子去过旧港,或许他是从书院得知了南洋的情况,萌生了想要去见识一番的想法也不一定。” 老朱听了解释,脸色缓和下来,叹息一声道:“那你以为,让他去南洋也行?” “臣以为,既然他想要去,那就让他去。就当是增长见识也是好的,反正左右不过五年就回来了,也耽误不了什么。”韩度硬着头皮说道。 老朱沉吟一番,在心里反复衡量,最后总算是点头,“好吧,那朕就准他去担任总督。” ...... 大明新一届的南洋总督出炉,一共三十三人,除了太子府四人和王元吉之外,其他的都是勋贵武将,就连曹震也位列其中。 曹震身为景川侯,对于到万里迢迢之外去担任总督,不仅没有丝毫的怨愤,反而是显得兴致勃勃。 这不禁让同行的方孝孺等人感到有些诧异,一个侯爷就因为能够担任总督,便这么高兴? 韩度站在送行的人群里面,和曹震等人告别之后,回过头来看向王元吉。 “你怎么会想到去南洋担任总督的?” 王元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先生,我觉得翰林院有些不适合我,便想着趁此机会出去看看。” “就因为这个?”韩度有些奇怪。 王元吉点点头,回道:“当然。” 韩度有些纳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翰林院怎么会不适合你?你不知道,其实马学士对你的评价挺高的。真的,前些日子都还在皇上面前夸你呢。” 王元吉无奈一笑,说道:“马学士夸我,我信。可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和翰林院格格不入。” “为什么?”韩度有些不理解,既然王元吉在翰林院里受到很多人的欢迎,那又为何会格格不入的? 摇了摇头,王元吉解释道:“先生应当知道,学生做事喜欢讲究效率。但是这样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却是年轻人的毛毛躁躁。” “先生有所不知,起初学生去翰林院的时候,他们并不喜欢学生。后来学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才改变了做事的方式方法,故意契合了他们的想法,才赢得了他们的认同和喜欢。” “可是,这样的认同和喜欢,并不是学生想要的。学生想要的,还是最初那个无拘无束的自己。” 韩度总算是听明白了王元吉为什么会选择去南洋,无非不过就是不喜欢曲意逢迎的迎合别人。 靠近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能够得到他人的喜欢,也是你的本事,不用觉得苦闷。不过你既然选择了去南洋,我也不会拦着你。或许此去几年,能够让你更加适应这个世俗,不再像现在这么抗拒。” 王元吉低头沉思了片刻,摇摇头说道:“学生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韩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声说道:“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知道的。脚下的路需要自己去走,世间的万物需要亲眼去看。” “去吧,去做五年总督。我相信,那时候的你肯定会有更深的感悟。” “多谢先生。”王元吉恭恭敬敬的朝着韩度一拜,然后跟着人潮,依次走上水师战船。 岸上的兵丁解开绳子,战船便在水波的荡漾下,一点一点的远离岸边,朝着江水中漂浮而去。 韩度挥手朝着船上的人示意,直到战船扬起风帆,顺着滔滔江水而离去。 ...... 原本韩度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在南洋三十三总督回京述职的时候,竟然会再起风波。 上一次,老朱在赏赐各位总督的时候,都是将众人召集起来,简单的请大家吃个饭,然后便按照大家这几年上贡财物的数目,赏赐一成给众人便是。 可是这一次,老朱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竟然要在朝堂之上当众赏赐众人。而且事先还根本就没有透露过一丝风声出来,直接就在朝堂上宣布了。 “......吕宋总督舳舻侯朱寿,多年以来兢兢业业,为大明镇守一方,功勋卓著,加食邑八百石,赏黄金六万两,银子九十三万两......” “......旧港总督张超,赏金四万两,银六十二万两......” 一个个振聋发聩的数字,如同一颗颗的巨石一般,狠狠的砸进众臣的耳朵。 勋贵这边听到之后,脸色顿时一变。皇上此举来的如此突然,让大家连个准备都没有。措不及防之下,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够纷纷将目光投降最前面的汤和。 汤和纹丝不动的身躯,定住了一种勋贵武将的心房,让大家能够冷静下来。先静静的听着,至于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可是文官那边就瞬间炸开了锅了,如此重赏简直就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要不是宣读圣旨的是老太监,众人都会以为是不是读圣旨的人看错了。 等到圣旨宣读完毕,户部尚书赵勉第一个就站出来反对,“皇上,去年虽然风调雨顺,但是因为今年春耕要种植新粮,因此户部开销本来就要比去年更大。现在若是如此重赏,户部可拿不出钱来。臣恳请皇上三思。” 这几年天下还算顺利,有着南洋粮食的不断补充,天下也没有再出现过灾荒。户部国库当然是充盈的,但是再充盈赵勉也不希望花这么多钱在这三十三人身上。 凭什么对他们赏赐如此之厚,难道就因为他们镇守蛮荒?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赵勉表示,别看臣一把老骨头了,若是担任总督五年也能够有如此赏赐,他也是可以的。 “请皇上三思......” 老朱看着跪拜下去的一众文臣,心里涌出一股无比畅快的感受。这要是换成十年前,他穷的叮当响的时候,面对没钱的无奈,他即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退让一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自古如此。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只见老朱霸气的一挥手,说道:“这些赏赐朕出了,不用国库来出。” 不用国库来出?赵勉呆滞了好几息时间才慢慢反应过来皇上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赏赐都由皇上来出,不用户部出一文钱? 既然这样,那赵勉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干巴巴的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臣......无话可说。” 紧接着,便重新退回到了人群里面。 可是皇帝是话却是在文臣里面掀起轩然大波,一来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皇上独自承担,那岂不是就意味着皇上的内库里,现在有着这么多钱,甚至更多? 于是,一个问题出现了,皇上的内库里究竟有多少钱? 二来,每个总督获得的赏赐,都从几十万贯到百多万贯不等。究竟皇上为何要对这些总督,如此重赏?是不是自己担任五年总督,也可以获得如此赏赐? 刑部尚书安童顿时坐不住了,六部里面就属刑部最穷。当然,还有一个比刑部还穷的礼部,但是现在礼部没有尚书,朝堂之上没有礼部说话的份儿。刑部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能够有权发言的,最穷的一部。 安童连忙站出来问道:“皇上圣明无方,一向是赏罚分明。臣斗胆问一句,这些总督究竟有何功绩,能够得到如此重赏?” 安童的话顿时就引来了一众文官的频频点头认同。 像这样的赏赐,实在是太重了,让大家都眼红不已。可既然是赏赐,那就说明这些人要有相应的功绩啊。他们究竟立下什么样的功劳,说来听听,有机会的话带带我。因为无论是谁,都想要这样厚重的赏赐。 若是这些人没有足够的功绩,那他们是绝对不服的。虽然这些赏赐和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嫉妒心之下,他们自己得不到,也就可以让别人也得不到。 老朱将群臣的姿态看在眼里,安童的反应更不就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早有准备的老朱,开口说道:“总督府镇压一方,保护航路,为大明提供粮食铜料各种物资无数,这些赏赐是对他们不远万里为大明镇守一方的奖赏。” 老朱一句话就将安童给打发了,甚至都不给安童说话的机会,便示意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顿时上前一步,一挥拂尘,高呼道:“礼毕,退朝!” 朱寿等人一个个兴高采烈,毕竟能够兑现赏赐,这么多年在外面也算是没有白辛苦。 而文官那边就不一样了,他们当中有人察觉到了今日皇上的反常举动。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敢说是了如指掌,但至少是了解大半的。 无缘无故的皇上会如此重赏那些前总督?这怎么可能。 这其中,比然有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于是趁着下朝的机会,几位尚书对视一眼,短暂的交流便明白了大家共同的意思。 夜幕落下,詹微的府邸是一片大宅子,三进的宅子和这一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趁着还没有宵禁,数辆马车来到宅子的后街,驶进狭窄的巷子里面停下。 几个一身便服的人走下马车,后门早就有仆人在等候着,看到众人前来连忙行礼将他们邀请进府里。等到所有人都进府之后,又连忙关上院门,守在门口。 一间书房里面詹徽、赵勉、秦达、安童,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来。 詹徽首先开口,说道:“今日找诸位前来,所谓何事,想必诸位都清楚吧?” “今日皇上如此重赏那些总督,的确是太过奇怪了。”赵勉附和着点点头说道。 詹微沉吟片刻,忽然看到安童问道:“安兄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不瞒诸位,对于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们说以皇上以往那样拮据的人,怎么会突然对那些总督如此重赏?咱们先不说皇上赏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就算是皇上有这笔钱,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全赏给他们了啊。”安童叹息着说道。 就在众人纷纷陷入沉思的时候,秦达忽然插话道:“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一件事没有?” “何事?秦兄快快道来。”安童最先问道。他也是想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越想要要知道答案,对可能的线索自然也最为敏感。 秦达两手拢在一起,说道:“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在下旨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些勋贵对于如此重赏没有丝毫动容。就好似,他们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可是,这明明是皇上第一次如此重赏,他们又怎么会司空见惯呢?” 詹微眼睛一凝,瞳孔瞬间缩小的如同针尖一样,捻着胡子沉吟道:“如此说来,一定有什么事情是那些勋贵知道,而咱们不知道的。” 秦达几人面面相觑,詹微说的的确是有道理,可是再有道理又如何,他们怎么才能够从勋贵口中得到消息? 反正想要靠着询问是不可能的,他们和勋贵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是敌视对方。想要勋贵告诉他们内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赵勉叹息一声说道:“其实你们想过没有?既然勋贵对此见惯不怪,那就是说明这样的赏赐不是唯一的。” “赵兄想要说些什么”安童耐不住焦急问道。 赵勉顿了几息,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这不是个列,那有没有可能,只要是担任五年总督,就会得到这么一份赏赐?” “这......不可能吧?”安童顿时惊了,同时心里又后悔的快要滴血。 百万贯啊,最少的也有几十万贯......他竟然主动将这样的机会放弃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主动请缨,去南洋当总督算了。 他这个正二品,一年俸禄不过九百贯。和总督一年十几万贯的收益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其他人脸色也变了,在摸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形势下,他们并没有像安童那样患得患失。但是对于白白放弃了总督之位,他们还是有着后悔的。 即便是不清楚担任总督会不会有这么大的收益,但即便是他们自己不去,留给自己的门生故吏也是好的嘛。 詹徽恨恨的一拳锤到桌子上,瞪大眼睛看向三人,沉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咱们一定要弄清楚这总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附和。 ...... 而这个时候,韩度正在老朱面前,苦着脸,满脸的抱怨之情。 “皇上为何要在百官面前赏赐那些总督?” 老朱没有因为韩度在质问生气,而是神色淡淡的道:“这些人不是不想去南洋担任总督吗?朕就是想要刺激刺激他们。” 韩度不假思索的说道:“皇上此举的确是刺激到他们了,可是恐怕也会给皇上惹来麻烦啊。” “朕有什么麻烦?”老朱撇撇嘴,完全没有把韩度的好意放在心上,反而是认为韩度在危言耸听。 自从老朱当皇帝以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成为他的麻烦。 韩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说道:“皇上对总督这么重的赏赐,如此反常的举动,一定会引起文官的注意。他们若是对此不断探究下去,各总督给皇上上贡的事情,恐怕就要瞒不住了。” “瞒不住就瞒不住吧,朕现在也没有想要瞒着他们。”老朱完全不在意这一点,顿了顿,老朱抬起头问韩度:“你不是说了吗?大明想要真正开发南洋,就一定要让更多的百姓自愿前往。那朕问你,若是脸官员都不去,你如何让百姓自愿去?” “皇上此言有理。”韩度附和着点头,不过语气一转,又说道:“可是如此一来,皇上内库里的金银就瞒不住了。臣担心他们不会选择去南洋,反而会打起皇上内库的注意啊。” “他们敢!”老朱听到有人要可能会打他内库的注意,顿时瞪大眼睛,怒目而视。 韩度顿时止住话,心里不由得埋怨老朱。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敢不敢问题,而是一定会出现的问题。 想要文臣主动去万里之外,为大明开疆拓土?恐怕老朱是想多了。在文官的理念里,他们就是端坐高堂垂拱而治的高手,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智者。 从这些例子里面,有看到过文臣不惜奔赴万里亲历亲为的吗? 没有! 老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神色一凝,沉声道:“有朕在,谁敢打朕内库的注意?” 韩度暗暗叹息,你在的确是没有人敢觊觎内库,毕竟你的屠刀还很锋利,但若是你不在了呢?韩度觉得老朱此举完全就是在给朱标挖坑,而已还是一个很深的大坑。朱标掉下去之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够爬的起来。 正文 一千百十四章 汤和的告诫 不出老朱所料,文官们果然没有一个敢来他面前聒噪。但是文官不聒噪,却不代表他们会就此消停下来。尤其是在文官费尽心力之下,终于的打探到担任总督都会得到一笔赏赐之后,更是后悔不已。 但凡知道的人,没有一个不对当初决定后悔的。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南洋所有总督都赴任,他们再是不甘心,也只能够等到下一届总督重新任命的时候,才有机会了。 这文官当中有些年纪大的人,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下一届重新任命总督的时候。即便是能够成为总督,也不知道可以当多久。 四月初的时候,京城有百姓受到牵连,要被发配到南洋去。这其中有一人叫丁斌,是李善长的亲戚。 丁斌想要逃脱罪责,自然而然的便求到李善长门下。 李善长看在是自己亲戚的份上也没有拒绝,就点头答应为他想办法免除发配。隔日,李善长便进宫求见皇上。 当见礼过后,皇上问起李善长来意的时候。李善长便将丁斌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并且还求皇上开恩,饶过丁斌。 李善长之所以会这么直接的和皇上说,那是因为他觉得他劳苦功高,在立国的时候还被皇上将他比之萧何。李善长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并且随着他的权势越来越高,平常的行事也是越发的傲慢。 有句话说的好,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而现实,往往和想当然差距太大。 李善长以为自己功勋卓著,皇上应该记念他的功劳。但是在皇帝眼里,李善长外表宽厚温和,内心去爱嫉妒,待人苛刻。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善长的权欲心极重。老朱已经烦他了,趁着他生病将他给打发回老家。 可是回到老家的李善长并不安分,没有过多久,就上书说他的病已经痊愈,并且直接表示想要继续为官。逼得老朱没有办法,只得让他重新入朝为官。 李善长做官做到不得不退下来,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扶植了他的高徒胡惟庸上了相位。 如此权欲熏心的人,老朱自然倍加防范着。 现在李善长为丁斌求情,老朱长久以来的积怨顿时爆发,不仅没有如李善长的远,还直接下旨将李兵重重治罪。 风起于青萍之末。 这件事过后,没有多久,就有人御史上书弹劾李善长。说他因李兵之事对皇上多有怨愤,曾经在家里的一次酒宴上出于不逊。事情的经过当然被人给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但是究竟是不是这样,恐怕连李善长自己都并不清楚。 毕竟人要是喝断片了,怎么可能会记得说过什么话? 不过李善长记不记得不要紧,关键是有人帮他记得就行。甚至有人记不记得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老朱是否认为真的,才是最重要的。 李善长被人弹劾之后,老朱让他上折子自辩。 李善长接到旨意,连忙上奏自辩。 可是已经晚了,从皇上让他上奏自辩,群臣就非常明确的知道了皇上对李善长的态度。 于是,几日过后,丁斌曾经在胡惟庸家里做事,他供出李存义过去与胡惟庸之间的来往情况。 老朱闻言大怒,立刻下令逮捕李存义父子。 大狱之中,李存义父子被挂在了木架上,灰白的囚衣上面血痕道道。 蒋瓛一脸兴奋的看着李存义父子,好似根本就不是在看两个阶下囚,而是看到了自己未来的金光大道和功成名就的捷径。 蒋瓛生个懒腰,叹息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李存义面前,笑着说道:“李寺丞,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们同殿为臣,蒋某也不想这样。你还是招了吧,只要你将李善长和胡惟庸之间的勾结招出来,咱保证不会再让你受皮肉之苦。” 李存义搭怂着脑袋,好似听到了蒋瓛的声音,艰难的抬起眼皮,痛苦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蒋瓛却笑了起来,叹声说道:“其实即便是你什么都不说,咱也知道。李善长和胡惟庸来往甚密,胡惟庸谋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存义闻言神色激动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痛,浑身挣扎起来,搅动的他身上的锁链哗啦啦作响:“胡说八道,家兄和胡惟庸是儿女亲家,有来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胡惟庸被抓的时候,连皇上都没有因此追究家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违逆皇上的旨意?” 蒋瓛表情没有丝毫改变,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凑近了点盯着李存义的眼睛,说道:“蒋某当然不算什么东西,咱顶多就算皇上的一条狗。皇上让咱咬谁,咱就咬谁。你这么聪明,连皇上的心思都知道。你觉得咱都把你给弄到这里来了,是什么意思?” 蒋瓛眉头挑了挑,朝着李存义示意几下。 李存义闻言顿时浑身一僵,瞪大眼睛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蒋瓛看到李存义的神色变化,脸上的笑容逐渐变为冷笑,挺直了身躯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存义,长叹一声说道:“嘴长在你的脸上,你不说咱也拿你没有办法。不过你不说,可就要问问它们答应不答应了。” 伸手朝着满屋子的各种刑具一指,蒋瓛转身朝着下属吩咐道:“给他用刑,咱倒是要看看是这满屋子的刑具硬,还是他的嘴硬。” “是!” 吩咐完了之后,蒋瓛便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低着头喝茶。在他的面前,数个属下朝着李存义围了过去。不大一会儿,蒋瓛耳边就响起李存义凄厉的惨叫声。 ...... 夜幕降临,乾清宫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老朱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折,眉头不禁奏起,迟迟没有下笔。 蒋瓛一脸兴奋的带着一叠供词走进来,“臣蒋瓛,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这才抬起头,搁下朱批。一眼就看到蒋瓛手里捧着的一叠纸张,便沉声问道:“李存义招供了?” 蒋瓛连忙抬头,满脸喜色的说道:“回皇上,招了。” “起来吧。给朕说来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朱背脊往后,靠在椅背上。 “是。”蒋瓛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躬身说道:“据李存义招供,胡惟庸企图谋反的时候,曾经派李存义暗地里劝说过李善长。” 老朱闻言,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冒着寒芒的自言自语道:“这件事,他可从来没有向朕禀报过啊。” 见蒋瓛因为自己的话而暂时停住,不敢继续说下去。老朱脸色一沉,说道:“继续说,当初李善长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什么反应?” “是。”蒋瓛再次点头,“据李存义亲口所说,他将胡惟庸的意图告诉李善长之后。李善长很是惊诧,不过最后只对他说了一句‘你这么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一定要慎重,否则九族都要被灭’,便不了了之了。” “好,好一个要慎重,好一个不了了之......”老朱目露凶光,庞大的气势压的蒋瓛抬不起头来,额头和脸庞上全都是冷汗。 “然后呢?”老朱再次问道。 蒋瓛连忙继续说下去,“李存义劝说李善长失败之后,据李存义交待,胡惟庸又派来李善长的老友杨文裕去再次劝说他,并且许诺李善长‘事成之后,当以淮西之地封他为王。” “他答应了?”老朱声音清晰,语气平静,可是给蒋瓛的寒意,却是要比刚才更甚。 “据李存义招供,当时李善长惊骇不已,仍然是没有同意。不过据李存义当时看到的,他看出来李善长是颇为心动的。” “颇为心动?”老朱淡淡的问了一句,眼睛里的杀意却是暴涨起来。 蒋瓛点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据李存义的招供,连续两次劝不动李善长,于是胡惟庸后来亲自登门去劝说李善长,不过李善长仍然是没有同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胡惟庸又派李存义去劝说他。李善长还是没有同意,不过这一次他却长叹着说,他已经老了,他死了之后,让胡惟庸好自为之。” “混账!”老朱怒不可遏,猛然挥手将奏折并茶杯等扫落在地,奏折散落的到处都是,茶杯被摔的粉碎。 趁此机会,蒋瓛郑重其事的说道:“皇上,李善长虽是皇亲国戚,但却明明知道有叛逆阴谋却不揭发检举,而是徘徊观望,心怀两端。如此大逆不道,臣恳请皇上下旨捉拿李善长,以儆效尤!” 老朱站在御案后面,看着匍匐跪在地上的蒋瓛,沉默半响没有说话。 就在蒋瓛越来越战战兢兢,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的时候,总算是等来了皇上冰冷的两个字。 “退下。” “臣,告退。”蒋瓛再也不敢多说一个人,起身之后连看一眼皇上都不敢,就这么躬身后退,直到到了殿门口,才转身离去。 刚走出殿门的蒋瓛,猛然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湿透了。同时心里深恨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以至于让皇上对自己有了芥蒂。 ...... 风波渐起,显赫无比的韩*国公府却也开始飘摇起来。不过这一切,韩*国公府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不过,朝堂之上,却开始风声雨聚起来。 一日早朝,有御史上奏弹劾李善长,声称李善长在回濠州养病期间,大肆侵占百姓土地,以至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御史弹劾李善长任人唯亲,并且和胡惟庸是儿女亲家,对于胡惟庸谋逆的事情,知情不报...... 一时之间,御史竞相上奏弹劾李善长。以往权势显赫的韩*国公,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面对群臣汹涌的弹劾,以及将李善长问罪、严加审讯的要求。老朱也不得不做出退让,下令将李善长下狱,着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审理。 堂堂的开国功臣,韩*国公李善长就这样倒了? 消息传到民间,不管是官名都是一副惊愕不已的样子,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仅如此,就在李善长被下狱没多久。就有人告发李善长,说他:“梁国公蓝玉率军出塞,到捕鱼儿海时,俘获胡惟庸私通沙漠使者封绩,李善长却匿而不报。” 并且,就连李善长的奴仆卢仲谦等人,也告发李善长与胡惟庸之间互相贿赠,经常在府里关起门来说话,还禁止任何人靠近。 ...... 韩度看着眼前的朝堂上,眼花缭乱的变化,被震惊的目瞪口呆。按理说,这李善长和自己并不熟悉,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来往。韩度应该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才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韩度总觉得这里面没有这么简单。 正在韩度疑惑不解的时候,汤和派人来要韩度过去一趟。 韩度来到汤和府上,走进屋子,看到躺在床上,额头顶了一块布巾的汤和。顿时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关切的问道:“公爷这是怎么了?” 汤和摇摇头,精神好似还不错的笑着说道:“没怎么。人老了,毛病总是不少的,没什么大碍。” “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没有大碍?看过大夫了吗?”韩度紧张的问道,要是汤和还没有看过大夫,那韩度无论如何都要让大夫进来给他看看。 汤和看到韩度紧张起来,心里一暖,精神头尚好的翻了一下身,点头说道:“御医已经来看过了,让老夫多加休息便可。” 韩度听了不由得点头,既然御医都说没有什么事,那韩度也不再多说什么。 回头朝着屋子里扫了一眼,疑惑的问道:“公爷都病了,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汤和微微喟叹一声,解释道:“是老夫将他们赶出去的,老夫有些话想要和你单独说。” “怎么了?公爷。”韩度有些奇怪汤和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汤和却没有急着回答韩度,反而问道:“这几日朝堂之上热闹的很,你怎么看?” 韩度皱了皱眉头,忽然理解了汤和的意思,涩然问道:“公爷想说的是,韩*国公被下狱的事情?” 汤和点点头,两眼紧紧盯着韩度。 韩度沉吟一番,叹了口气道:“我和韩*国公没有什么来往,因此对于他的事情并不了解。而且我也听说了,他是因为和胡惟庸勾结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公爷是知道的,我在出仕之前胡惟庸就被斩了,因此对于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不了解最好,老夫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可千万别掺和。”汤和满意的颔首,嘱咐了韩度一句。 韩度愣了一下,失笑问道:“我和韩*国公只不过才见过几面而已,怎么会掺和他的事?公爷,你究竟是担心什么?” “不掺和最好。”汤和看了韩度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李善长这个人嫉妒心重,而且居功自傲。你看他比老夫还要先封国公,但是老夫却从来都没有和他亲近过。实话告诉你吧,这件事没有你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这几日,韩度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情扑朔迷离,完全让韩度看不清楚。正是疑惑重重的时候,现在听到汤和这么一说,显然汤和是知道内情的。 于是,韩度便立刻好奇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公爷可以和我说说吗?” 汤和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肃然道:“老夫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觉得不能够再告诉第三人。” “小子省得!”韩度郑重点头答应下来。 汤和微微一声长叹,好似陷入了回忆,片刻之后才说道:“李善长不仅是胡惟庸的师长,他们更是儿女亲家。你说当初胡惟庸谋逆的事情,李善长知道不知道?” 两人即是师傅和徒弟,又是儿女亲家,这要是说胡惟庸做的事情,李善长完全一无所知,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当初胡惟庸被斩,为何李善长会独善其身?难道是皇上不知道?”韩度有些疑惑。 汤和呵呵一笑,眼睛慢慢眨了一下,悠悠的道:“这世上或许有能够瞒过皇上的事情,但是老夫这么多年却没有见过。李善长和胡惟庸两人暗地里的动作被皇上看的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不知道?” 韩度听了,却更加疑惑不解了,连忙问道:“既然皇上都知道,那当初都没有追究李善长的这些罪过,那现在被人揭发出来,为何又将他下狱了?” 汤和神色严肃的说道:“当初皇上不追究他的罪过,那是看在李善长的劳苦功高和皇亲国戚的份上。现在又要翻出来追究,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收敛。在位的时候就喜欢大权独揽,即便是告老还乡了,还喜欢通过他的门生故吏干预朝政。你看着吧,这次倒霉的肯定不止李善长一人,他的那淮西一伙人,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淮西一伙人?”韩度猛然听到一个陌生的词,好奇问道。 汤和点点头,耐心的给韩度解释道:“李善长出身淮西,你应该听说过淮西勋贵的名头吧。” 正文 一千百十五章 占不到便宜就是吃亏 “淮西勋贵我当然听说过。”韩度点点头,同时又疑惑的问道:“不过这不是说的咱们这些勋贵吗?” 汤和鼻里发出一声笑声,说道:“勋贵是勋贵,淮西勋贵是淮西勋贵。所谓的淮西勋贵,就是跟着皇上起兵,南征北战建立丰功伟绩的那些人。老夫勉强算的上是淮西勋贵,不过老夫封公晚,比不得李善长这个一立国就被封为韩*国公的国公尊贵。因此,当初就有很大一批勋贵,聚集到李善长身边。 老夫这里倒是门可罗雀,根本就没有人看的上。当然,老夫也看不上他们。既然相看两厌,慢慢的干脆就断了来往。” 韩度被汤和的说的消息给震惊的不轻,骇然失色问道:“这些淮西勋贵,都是武将?” 汤和见被韩度一语道破关键,满意的点头,幽幽地道:“都是能征善战,身经百战的武将。” 找死啊......一时之间,韩度都禁不住摇头叹息。深感李善长真是在老朱的屠刀下,疯狂的蹦迪。而且一蹦,还这么多年。 要知道李善长并不会打仗,但是他却治理内政一顶一的高手。甚至在老朱的麾下,在治理内政方面,根本就没有人是李善长的对手。 正是因为如此,老朱在立国的诏书当中,才会专门将李善长的功绩比作萧何。一来是以彰显李善长的功劳不比萧何小,二来也是为了凸显他善于治政的本领,不比萧何弱。 一个善于治政,而不会打仗的李善长,对于老朱来说不会又丝毫威胁。 但是一个善于治政的李善长,身边围着一圈能征善战的猛将,那就是对老朱最大的威胁了。 “他这是在找死啊。”韩度忍不住摇摇头。 汤和神色凝重的看着韩度,精神抖擞道:“无论是谁看了他的举动,都觉得他是在找死。但是就只有他自己不这样认为,你说可笑不可笑?” 韩度闻言呆住,错愕的问道:“那他是怎么认为的?” 汤和撇撇嘴,说道:“他认为,他和那些淮西勋贵都是一起被封爵的,是缘分,更是情谊。来往随便一些,过密一些,也没有什么。” 韩度闻言都无语了,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李善长就是传说中的,智商很高,但是情商很低的那种人? 听到这里,韩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长叹一声问道:“所以这一次,是皇上出的手?” 汤和微微摇头,嗤笑一声道:“你太小看皇上了,这种事情哪里需要皇上亲自出手布局?皇上只要在恰当的时机,轻轻动动手指,便足够了。” 也是,老朱若是想要动李善长的话,那根本就不可能等到今天。早在胡惟庸案当中,就把李善长给办了。 “让李善长活着,是皇上看在和他是儿女亲家的份上,给他的一个机会。若是李善长能够从此改过自新,和那些淮西勋贵断了来往,那或许还能够守住这份荣华富贵。但显然,他根本就没有明白皇上的意思。还自以为是的以为,将他和胡惟庸的手尾处理的干净,完全肆无忌惮的和淮西勋贵来往。”汤和和声细语的叹道,语气当中有着一丝丝的可惜之情。 “那这一次,李善长一定完了?”韩度怔怔问道。 现在大明的国公就只有汤和、冯胜、李善长、傅友德、蓝玉五人,现在陡然倒了一个李善长,让韩度不禁感叹。 汤和哼哼两声,说道:“老夫跟了皇上一辈子,从来就没有看到皇上的目的落空过,你说呢?再说了,这其中恐怕还不仅仅是皇上的意思啊......” 汤和说完,意味深长的对上韩度的目光。 还有人?谁啊。谁这么有本事,能够藏得比老朱都更深? 韩度根本不信有这样的人,失声问道:“还有谁啊?” 汤和没有回答,反而和韩度说起,“你觉得,太子殿下这个人如何?” “太子?”韩度眉头微微一皱,好似有些不敢相信,顺着汤和的问话,说道:“世人都说太子仁厚,而且我也觉得太子很是温和,就如同圣贤口中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一样。” 汤和笑了笑,并没有反驳韩度的话,只是说道:“不错,太子的确是仁慈温和。” “那太子在朝廷的威望如何?”汤和又追问了一句。 韩度下意识的回道:“很高啊,太子殿下监国多年,处理政务井井有条,大臣们都服他。”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个人若是只有仁慈,没有霹雳手腕,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有威望吗?”汤和盯着韩度说道。 轰隆~ 韩度的脑海里好似闪过一道霹雳,整个人都呆若木鸡起来。上辈子的种种言论和这辈子的所有经历结合在一起,最后韩度得出一个结论。人都是有着欺软怕恶的劣根性的,若是一个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面对别人的步步紧逼从不反抗。那这个人得到的恐怕不会是他人的尊敬,而是一匹匹想要上前来撕咬他的恶狼。 而朱标偏偏就做到了...... “好吧,我承认小看了太子。”韩度低头苦笑起来。 汤和一脸轻松的笑了笑,说道:“知道就好。老夫知道你和太子殿下关系密切,但是太子是君,终有一日会继承大位的。而你是臣,切记在太子面前不要太过随便,要记得君臣有别。” “多谢公爷提点。”韩度站起来,郑重的朝着汤和躬身一拜。 汤和这些话,不是在将韩度视为亲人的情况下,是根本就不会和他说的。因此,汤和躺在床上理所应当的受了韩度一礼。 这一礼过后,信国公府和镇海侯府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汤和点点头,向韩度说道:“今日叫你来,就是告诉你。面对现在纷乱的朝堂,你千万不要胡乱插手,坐在一旁安静看着便是。” “我记住了。”韩度神色郑重的回道。 回到家里,韩度都还在感叹万千。没有想到一向看谁都是一副笑嘻嘻面孔的朱标,竟然也有着强力的手腕。 忽然韩度猛然想到,既然朱标不像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那么仁慈憨厚,反而十分的有心计。那么当初韩景云非他不嫁,是不是也有着这家伙的算计在里面? 一想到自己妹妹当初有可能被朱标给蒙蔽了,韩度的脸色都绿了。猛然站起来,就想要去找朱标问个清楚明白。 却又在一声长叹之后,徒然的坐下。“去问清楚了又能如何呢?妹妹现在孩子都几岁了,难道自己还能够反对她不成?” “这个该死的胖子,笑面虎......” ...... 接下来的朝堂争斗,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韩度谨记着汤和的吩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着两方人马相互争斗。 一方自然是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一伙人,这些人实力强大,一个个的几乎都是侯爵,伯爵的都排不上号。不过,现在李善长被下狱,他们也算是群龙无首,难以发挥全部的威力。另外一方却是让韩度颇为诧异,竟然是部分文官,这些文官人数不多,而且还分布在各部,但是韩度看着他们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人身上好似有着什么共同点一样。 越是不解,心里的疑惑就越是高涨。 最后,韩度干脆将书院出身的现在在吏部当职的官员给找来。 “能不能将这些官员的履历,给我抄录一份?” 吏部官员接过韩度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先生想要,当然可以。不过,想问先生一句,先生是想要他们一个大概的信息,还是要详细的?” “嗯?”韩度闻言顿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越详细越好。” 岂料,吏部官员闻言,却面露为难之色,解释道:“先生,若是简略的信息的话,我这里倒是能够找到。但若是先生想要最详细的信息,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韩度眼皮一跳,心里有些认为此人在敷衍自己,不悦的道:“那就简略的吧,反正你能够提供什么样的,就什么样的。” 吏部官员闻言并没有直接答应韩度,而是笑着建议道:“若是先生想要详细信息的话,学生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有。” “哪里?”韩度见他推三阻四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了。不过想要弄清楚这些官员是怎么回事,需要的信息当然是越详细越好。 因此,韩度即便是心里不耐烦,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 “潭王府。” “朱梓?他为什么会有官员的详细资料?”韩度顿时眯起眼睛,目光犹疑不定,显示内心在飞快的联想着什么。 朱梓身为潭王,手里却捏着比吏部还要详细的官员信息,他想要干什么?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人给揭发出来,那就算是告他一个居心叵测都是轻的。 而且看眼前人的意思,朱梓的这件事还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反而人尽皆知?至少,知道的人,肯定是不少的。 “先生去了就知道了。”吏部官员也没有和韩度详细解释。 韩度将信将疑的来到潭王府,向守卫禀告了一声,便站在门口等候。 很快,王府内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韩度寻声望去,之间一大群人朝着门口走来。 为首的当然是朱梓,他现在和在书院的时候比起来。模样变化不大,一张脸庞还是俊秀的让人嫉妒。不过行走之间已经褪去了年少的轻浮,变得沉稳起来。 唯一让韩度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变得更加灵动了,一瞥一动之间充满了古灵精怪的意味。 韩度还记得曾经朱梓刚进书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整个人显得阴厉乖张。但是现在,朱梓却完全一副充满阳刚正气的人物,让人一看之下就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好感,更加容易相信他的一言一行。 “臣韩度,拜见潭王殿下。”韩度根本就不给朱梓机会,提前一步躬身拜见。 朱梓眼底的戏谑之意一闪而逝,略微感到有些遗憾。脸上却笑着说道:“先生客气了,快快请起。” “潭王言重了,臣万万当不得王爷先生一说。”韩度虽然直起身来,但还是摇着头反对朱梓对自己的称呼。 朱梓却满脸笑容,极力劝说道:“先生何必过谦?昔日宋濂教导皇兄,皇兄都是以师礼待之。本王岁不才,但是也绝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韩度却坚持不受朱梓的师礼,连忙说道:“宋学士教导太子,那是一心一意。而臣不过是当过几天先生,不可同日而语。再说了,太子对宋学士执师礼,那是皇上的旨意。君臣有别,臣是万万不敢僭越的。” 韩度为什么非要和朱梓划清界线?那是因为韩度被朱梓的举动给惊着了,这位收集百官信息,若是真的图谋不轨,那也牵连不到自己。 所以,别和自己叙什么师生之情,只要你东窗事发的时候,不要牵连到我,那就感激不尽了。 朱梓见韩度执意如此,只好暂时放弃了,伸手示意说道:“那就请先生入府一叙。” 韩度跟着朱梓来到正堂,坐定喝了口茶之后。 朱梓主动问道:“不知先生此来,有何要事?” 韩度被问的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随即又想到,既然连吏部职位不高的人都知道,那自己就直接问了,应该也没有什么。 两手端着茶杯,韩度问道:“听说你这里有官员的详细信息,我想要找一些东西,所以便来你这里试试看。” 朱梓闻言顿时一笑,说道:“不错,本王这里的确是有这个东西,不过也不是所有官员的都有,有些也并不怎么齐全。因此不知道先生想要找的是那些人的,本王看看能不能找到。” 韩度拿出纸条,将那些官员的名单交给他。 朱梓接过展开,看了一眼,便笑道:“先生运气不错,这些人的信息本王这里都有。” 说完之后,朱梓将字条展开,放在桌子上,好似在等候着什么。 韩度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着朱梓。既然他都说了他有这些官员的信息,那为什么不马上去找呢?反而在这里坐着,难道朱梓的时间很多的吗?就算是朱梓时间很多,但是自己的时间可是很紧张的。 朱梓看了韩度一眼,顿时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好吧,既然是先生想要,那这一次本王就给先生免了吧。” “什么免了?你什么意思?”韩度眉头皱起,疑惑问道。 朱梓顿时干笑起来,说道:“没什么,就是本王提供的这些信息,也是要收钱的。不然,本王这么大的府邸,有那么多人要养,若是没有收益,本王吃什么?不过既然是先生嘛,那这一次本王就不收先生钱了。” 好家伙,看朱梓刚才的样子,根本就是想要连我的钱也收。他还真是一点客气都没有啊,前一刻还把师生之情挂在嘴上,下一刻收钱也没有丝毫的手软。 韩度了然的看着朱梓,即便是现在,朱梓把话都说了,也没有真正的开始行动起来,根本就还在等着韩度给他钱。 可惜,朱梓还是棋差一筹,要钱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顾及脸面呢? 朱梓以为他那样说了,韩度就会顾及脸面,主动提出给他钱。 可是他完全低估了韩度,只见韩度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淡淡的点点头,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朱梓一口气被韩度给憋在喉咙,难受的想要吐血。半响过后,才神色谄谄的应和道:“那,那就请先生稍待,本王这就让人去给先生找。” 韩度脸上浮现气感激涕零的表情,朝着朱梓点头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朱梓憋着一股气,在他的信条里面,占不到便宜,那就是吃亏了啊。可是面对更加厚颜无耻的韩度,他现在只能够硬生生把这个亏给吞下去。 气冲冲的出门,连韩度都懒得应付了,拿着字条去找韩度要的东西。 一边走,还在一边懊悔,“先生果然不亏是先生,本王还是大意了啊。” 然后便是嘀嘀咕咕的念道:“脸皮厚,吃个够......脸皮厚,吃个够......本王以后脸皮一定要更厚才行。” 便说着,朱梓还给自己俊秀的脸上狠狠的搓揉几下,好似想要把脸皮给搓的更厚一点,也有让想要牢牢记住今天的教训的意思。 “没事,吃一堑长一智,今天就算是买个教训罢了,下一次本王绝对不会手软了。” 韩度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茶都喝到漂白了,朱梓才拿着一本小册子,满脸微笑的从门外进来。 “王爷,事情办好了吗?”韩度连忙笑着站起来问道。 朱梓笑着将册子递给韩度,说道:“先生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请先生收好。” “好,那就多谢王爷了。”韩度笑着道谢一声,伸手就要去接过册子。 可是等到想要将册子拿回来的时候,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 韩度低下眼帘看了紧紧抓住册子的朱梓的手一眼,又抬起头来看向满脸笑眯眯的朱梓。 这是不想给我吗? 正文 一千百十六章 韩景云的烦恼 韩度仔细的看了朱梓两眼,试探着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朱梓笑眯眯的看着韩度,脸上温和无比,可就是手里没有丝毫放松。 韩度又扯了两下,接过没扯动,诧异的看向朱梓。 朱梓嬉皮笑脸地道:“先生,这是你要的东西。” 韩度又拽了一下,接过没有拽动,便放开了手。怅然的笑着,点点头说道:“是,是我要的东西。” 摸了摸下巴,韩度见朱梓还是将册子捏在手里,没有就此要给自己的意思,哪里还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无非不过就是要朝自己要钱罢了。 可是,自己能够给他钱吗? 韩度眼珠子一转,突然神色一正,躬身朝着朱梓身后门外一拜,说道:“臣......” “啊?”朱梓心中顿时一慌,连忙回头看过去,“父皇来了吗......” 话还没有说完,朱梓就看到门口空无一人。 同时感觉到手里一松,册子已经落到韩度手里。 韩度微笑着将手里的册子朝朱梓一扬,丢下一句“多谢王爷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潭王府。 留下呆若木鸡的朱梓,留在原地。 ...... 回到府里,韩度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面,在灯光下将册子打开。 “沈溍,浙江杭州钱塘人......” “王纯,江苏高邮人......” “汪平海,浙江瑞安人......” 韩度将名册上的十余人全都仔细看了一遍,这些都是最近在朝堂之上不断弹劾攻击李善长的人,而且这些人的籍贯不是浙江,就是江苏,要么就是广东。现在看到这些人的底细,韩度总算是明白自己察觉到的不对劲是从哪里来的。 党争! 韩度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这个词来。 据老爹曾经和韩度说过,大明在立国之初的几年里面,以李善长为代表的淮西勋贵和以刘基为首的浙东大臣,曾经发生过一次声势浩大的争锋。 不过那个时候韩度还小,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老爹说起过,最后这次争锋以刘基的病逝,浙东文官的一败涂地而告终。 不过大获全胜的李善长和胡惟庸也没有讨到好处,李善长被发配到濠州监管十几万迁移到此的江南富名耕种。一个大明的前丞相,被赶到荒郊野外去垦荒,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这是获胜的人。 后来虽然皇上将临安公主下嫁其子,但同时李善长也被御史大夫汪广洋和陈宁上疏弹劾,说他‘恃宠而纵,对陛下大不敬’。李善长因此获罪,被削去年禄米一千八百石。 相比起李善长,胡惟庸更是倒霉,直接以谋逆罪名砍了。 当初的一场浩浩荡荡的朝堂争斗,韩度现在看来无论是淮西勋贵,还是浙东文臣,都没有一个捞到好处的。 相反,整个事件当中,老朱反而是最大的获益者。不仅除掉了一些骄兵悍将,还借此机会将浙东文臣给狠狠打压一番,甚至还以此为借口,直接裁撤掉中书省,废除丞相职位,真正将天下大权独揽于一身。 韩度顿时深吸口气,瞳孔剧烈收缩起来。本着谁获利,谁就是幕后黑手的原则,韩度不得不怀疑这些事情的背后,恐怕少不了老朱的布局。 忽然,韩度想起昨天汤和才和他说过的话,“上位想要做什么,根本就用不着出手布局,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动动手指拨动一下罢了......” 对,肯定就是这样。 韩度忽然有了些明悟,‘老朱根本就没有幕后布局,他只不过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轻轻推了一把而已。’要不然淮西勋贵与浙东文臣之争,也不会绵延十来年,前前后后牵连到那么多人。 忽然,韩度想到眼下的情况,顿时想到,‘或许这两方的争斗还未结束,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的纷争,究竟是上一次的延续,还是新一轮的波澜。’ 韩度顿时有置身风暴边缘的感觉,虽然现在自己还算是安全的,但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这股风暴就会朝着自己冲来。 隔日,韩度难得的没有睡懒觉,一大早就穿戴整齐,来到信国公府。 “这么早就来找老夫?可是难得很呐。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这么多人第一次这么早的来找老夫吧。” “难得,真是难得!” 汤和的病果然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的他头上的布巾已经不见了,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韩度神色尴尬的笑了笑,故意歪曲汤和的意思,歉意说道:“小子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早来打扰公爷休息。可是事情紧急,小子也不得不来。” 汤和一挥衣袖,没有继续取笑韩度,转而淡淡的说道:“你没有打扰到老夫,这两年老夫睡的越来越少,天未亮就被惊醒,再也睡不着。连睡觉都变成了奢望,看来啊,老夫快要命不久矣......”“公爷,这,这怎么会......”韩度心中顿时一慌,不由得站起来,关切问道。第一次见到汤和,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一个戴罪立功的提举。可是汤和身为国公却对自己抱有极大的善意,不仅自降身份主动和自己亲近,而且多次出言维护自己,对待自己完全就如同子侄一般。如此大恩,韩度一直都记在心里。现在突然听到汤和谈论他的生死,一股心酸顿时涌上心头。 倒是汤和显得非常豁达,摇着头摆摆手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都逃不过的。老夫今年已经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是现在不死又能够多活几年?不说这个了,今日你急急忙忙的来找老夫,究竟有什么事?” 韩度话语一阵干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一日算一日。又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合时宜。 只好顺着汤和的意思,说明来意。从怀里把册子拿出来,递给汤和,说道:“公爷先看看这个。” 汤和展眉不明所以的接下,打开一看眉头顿时便皱起。看完之后,没有先说他的看法,而是直接厉声问韩度:“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韩度闻言一愣,不明白汤和为什么会问起这个,便连忙回道:“潭王那里,怎么了?” “潭王?他怎么会对这些官员的底细了如指掌?”答案有些出乎汤和的意料,他不由得惊讶问道。 汤和不知道朱梓是知道所有的官员底细,还是就眼前这些的。可就算是眼前的这些,那也不得了。这册子里面不仅记录了官员的籍贯,甚至连官员考中的那一年科举,家里有什么父母兄弟,都被记录的一清二楚。 潭王这是想要做什么?把官员的底细掌握的一清二楚,是想要造反吗? “我怎么知道。”韩度理所当然的摇摇头,有些猜测的说道:“或许他是想拿来卖的吧。” “卖?”汤和不仅惊异了一下,“这东西也会有人买?” 韩度下意识的点头,这东西怎么会没有人买?自己不就是需要嘛。当然,韩度也没有花钱就是了。 汤和深吸一口气,暂时将这一节给放下,嘱咐说道:“以后你离潭王远一点。说罢,今日你来找老夫,究竟有何事?不会是就为了拿这东西给老夫看的吧?” 韩度点点头,笑着说道:“小子今日找公爷,还真的就是为了给公爷看这东西。” 见汤和有些不明所以,韩度连忙解释道:“不知道公爷注意到了没有,这几日弹劾李善长的就是这些人。” 汤和闻言,神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又低头重新将册子给从头翻看了一边。抬起头,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沉声说道:“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些人。” 韩度见汤和已经若有所悟,便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问道:“这些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你想说什么?”汤和不由得抬眼看着韩度说道。 韩度抿了抿嘴,疑惑问道:“公爷,我听说以前淮西勋贵和浙东文臣之间,曾经爆发过一次冲突,最后以淮西勋贵胜出而结束。李善长就是淮西勋贵的领头人物,这些人现在如此弹劾他,会不会是浙东文臣死灰复燃,对李善长的报复啊?” “你的这个猜测,倒是也不是没有道理。”汤和又抬起手,将册子仔细的看了一边。 “公爷,那咱们怎么办?”韩度神情谨慎的问道。 要知道这朝堂争斗可不是开玩笑的,不是说你站在一旁看戏,就能够保全自身的。说不定你都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却还沾沾自喜的想要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结果却被人家双方群起而攻之,最先将你灭掉。 所以,别看现在是这些人和李善长相互争斗,韩度也要想应对之策才行。汤和宦海沉浮数十年,韩度自然第一个就要向他求教。 汤和慢慢将册子合上,放在一边,说道:“现在李善长被下狱,着三法司会审。这事的结果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别掺和了,一动不如一静吧。” 韩度闻言一愣,然后就飞快的冷静下来。李善长被下狱的原因,现在传的满京城都是。虽然有着恃宠而纵等等各种原因,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还是和胡惟庸的谋逆有牵连。 原本韩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没有仔细的深思过。但是现在既然关系着自己,那韩度就不得不细想了。 眉头皱了皱,韩度低头想着李善长被牵连进胡惟庸案,这件事 无论韩度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荒唐。胡惟庸早在十三年就被谋逆罪名处死了,到现在都多少年了? 李善长被人弹劾他和胡惟庸来往过密,而且还是儿女亲家。可是他们的儿女亲家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儿女亲家之间来往密切一些,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这些事情,老朱早在处置胡惟庸的时候就知道。可是,那个时候老朱并没有将李善长牵连进胡惟庸案里面,也没有处置李善长。 现在怎么被人弹劾了几次,就直接将一位开国国公给下狱了? 难道,这些人弹劾李善长,其实是老朱的意思? 想到这里,韩度顿时松了口气。如果真是老朱的意思,那自己就不用担心了。反正到现在为止,老朱想要谁死,韩度就还没有看到过有能够逃出生天的。 当然,以韩度自己的估计,如果真是老朱的意思,那自己应该还没有作到让老朱要自己命的地步。 ...... 接下来一些日子,被弹劾的人就不仅仅是李善长了。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人,逐一被文官弹劾。 看到这一步,韩度就无比确信,这就是浙东文臣对李善长等人的报复。但这其中究竟有没有老朱的意思,韩度就不得而知了。 韩度也不敢拿着这件事去问老朱,只能够尽量缩在府里,如同鹌鹑一样希望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忽略自己。为此,这些日子甚至连信国公府都没有再去过。 韩度希望自己变成透明的,但是偏偏还有人记得他。 看着眼前的宦官,韩度不仅问道:“太子妃想要见我?” 宦官连忙笑着躬身说道:“是的,太子妃最近心情欠佳,因此便想要找侯爷过去说说话。” 韩度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想。既然景云心情不好,那自己去看看也没有什么。 跟着宦官来到东宫门口,韩度忽然看到一个官员从东宫里面走出来。此人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韩度,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和韩度打过招呼,便趁着韩度还未来到眼前,快步上了轿子,招呼着走了。 韩度的脚步虽然跟着宦官朝东宫大门走去,但是目光却一直都看着离去的轿子。刚才那人韩度认识,正是这几日弹劾的非常欢快的文臣当中其中一人,王纯。 “他来东宫干什么?”韩度压下心里的疑惑,回过头,集中注意力跟在宦官后面。 宦官一路将韩度带到花园的亭子里面,韩景云正带着儿子,百无聊赖的坐在里面。 韩度一走进亭子,便躬身拜道:“臣韩度,拜见太子妃,拜见世子殿下。” “大兄快快免礼,你总算是来了。”韩景云连忙站起,走过去将韩度给扶起来。 韩度对妹子的举动哭笑不得,自己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的地步,用不着她扶吧。 “允烨见过大舅舅。”朱允烨虽然只有四岁多,但是却没有一般孩子的调皮,中规中矩的朝着韩度行礼。 韩度连连摇头,说道:“世子殿下客气了。” 韩景云和朱标的儿子,早在生下来没有多久,就被老朱亲自赐名朱允烨。老朱连给韩度儿子取名字的机会都不放过,为朱允烨取名字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来,大兄,快来坐下。”韩景云朝着儿子挥了挥手,让他闭嘴,连忙拉着韩度坐在凳子上。 朱允烨年纪虽小,但是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懂事。韩景云让他闭嘴,他就果然不再说话,而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 韩度坐下之后,有些担心的问妹子:“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怎么?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韩景云随意摆摆手,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在计算一个数学模型的时候,遇到了点难题,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罢了。” 韩度闻言,神色顿时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子,谄谄的说道:“这个......你要是其他事情,为兄或许还能够帮得上忙。这件事,恐怕你找我来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我也没有指望大兄能够帮我,我找大兄来就是想要说说话,好休息一下换个思维而已。”韩景云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你放心,没有指望你能够帮忙,就是拿你当个倾诉的对象而已,起到一个陪我聊天散心的作用。” 韩景云初学数学的时候,还对韩度心怀崇拜。可是等到她越学越艰深之后,韩度就连题目都看不懂了。现在她遇到的难题,根本就不是大兄能够解决的,因此她真的是单纯的想要和韩度聊聊天。 韩度笑的非常勉强,极为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学数学的人都是这样,不怎么会说话。还是说,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数字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直来直去,已经懒得在说话上面浪费时间了? 不仅是韩度,就连坐在一旁的朱允烨都低下头,库茨库茨的压抑不住笑声。 韩度笑笑,韩景云还没有说些上面。现在见儿子也笑了起来,韩景云柳眉一竖、眼睛一眯,目光中透露出危险的意味。 “你笑什么?” “啊?我,我没笑什么......”朱允烨顿时惊了一下,抬头看到母妃不善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吞吞吐吐的回道。 看到儿子害怕的缩缩脖子,韩景云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厉声说道:“你还好意思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解二元方程了,可是你看看你呢?你连加减乘除都算不清楚,你还好意思笑?” 正文 一千百十七章 这个舅舅不错 朱允烨不过才四岁多一点,被母妃这么一骂,顿时委屈巴拉的眼眶里面就有泪水在打转。 “母妃,孩儿已经会加减了,乘除也会一些,只是还不能全会,让母妃失望了。” 韩度见朱允烨还这么小,就被妹子如此严厉喝骂,觉得不行。连忙出声阻止她,说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他才四岁而已。四岁的孩子,能够会加减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再说你也别在孩子勉强吹嘘,你四岁的时候,都还没有开始学数学,连加减都不会呢。还会解二元方程,你真是大话连篇。” 朱允烨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朝着韩度投去感激的目光。这个舅舅虽然来看他的时候不多,但是在关键时候,还是舅舅维护他啊。 韩景云顿时看向韩度,大声说道:“我四岁的时候的确是还没有开始学数学,但是我不过学了两个月就会解二元方程了,这是假的吗?” 韩度顿时被妹子问的说不出话,从这个角度来说,她还真不是在吹嘘。 “可是他呢?我都细心教了他一年了,才会一点加减而已。” 韩度皱了皱眉头,说道:“他才四岁而已,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会加减乘除已经很了不起了,算得上是个神童。” “虚岁五岁了。”韩景云却不像韩度那样认为,撇撇嘴一脸不满的说道:“再说了,学了一年就学会个加减乘除,算什么神童?他要是算神童,那我算什么?” 朱允烨听到韩度夸他神童的时候,脸上的喜色简直就压抑不住,溢了出来。可是等到母妃说话,他的脸色又一下垮了下去。 韩度看到朱允烨神情失落,觉得妹子对他太过苛责,长此下去,那可是会出问题的。当朱允烨看过来的时候,韩度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然后转头朝妹子说道:“你在数学一道上天赋异禀、得天独厚,这一点谁也比不上你。但是你不能够那你自己作为标准,去要求世子做到你的程度吧?你要是非要这样比较,那就完了,我敢说整个大明找不出一个能够和你在数学上一教高下的人。那在你眼中,岂不是全天下的人都是废物?” “当,当然不是......我又没有这意思。”韩景云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说道。 她在数学一道上的确是天下无敌手,但是她也不会认为数学上不如她的,就都是废物。因为这天下人还包括了皇上和朱标,以及大兄等人呢。她总不能将他们,也划到废物当中去吧? 虽然这些人在数学上都远远不如她,但是在其他方面她也远远不如他们的。 韩度看了朱允烨一眼,见他破涕为笑,便朝着妹子继续说道:“世子殿下在同龄人当中已经算是少有的聪慧了,你那个侄子你也见过,比世子还要大上三岁呢,可是到现在也就勉强会个加减而已,连乘除都不会。那要按照你的说法,他岂不是白活了?” “不不不,大兄,我没有这个意思。”韩景云当然也是喜欢侄子的,心里自然不会又韩度说的那样想法。 韩度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你看忠儿的时候,都是充满爱惜的。可既然如此,那为何要对世子如此严苛呢?” “我,我......我这不也是为了他好嘛。”韩景云没辙了,只好强词夺理的说道。 韩度摇摇头,说道“不,你这不是为了世子好。” “我是他母妃,怎么会不为了他好?”听到大兄这样说自己,韩景云顿时就不乐意了,眉头一皱不服气的说道。 韩度见气氛有些紧绷,忽然大笑起来,说道:“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应该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道理。你要为他做的是他的将来,你现在管着他的眼下有什么用处?” “人在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的事情要做。他才四岁多一点,连五岁都不到。心智都尚未健全,你总不能希望一个孩子像成年人一样去做事吧?就算你想,孩子也做不到啊。” “像世子这样的年龄就是应该玩的时候,等到真正开蒙的时候,再开始读书写字也不迟。” 朱允烨听到韩度的话,顿时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韩度。镇海侯真是他的亲人,不,比亲人还亲,至少比母妃还亲。 “玩?这怎么可以!”韩景云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不可以?”韩度不解的看着妹子,莞尔一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十年少小,十年老弱,还有五十年。五十年再分成日夜,只有二十五年的光景了。再加上,刮风下雨,三灾六病,算下来,人这一辈子,还能剩下多少好日子?能够在少小的时候玩闹,能够在青壮的时候奋发,能够在中年的时候知天命,能够在老年的时候像狗一样守着家门口,就已经很不错啦。” 韩景云忽然噗呲一笑,好似整个天地的光彩都震动了一下。看着大兄,不由得埋怨道:“人一辈子挺好的啊,哪里有大兄说的这么惨?” 韩度摇着头,重重吐出一口气,弓着腰背说道:“人这一辈子,二十年做人,三十年做牛,十年做猴,十年做狗。你觉得是哪二十年做人?” “哪二十年?”韩景云觉得大兄的形容非常的奇怪,她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人的一辈子过。 韩度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当然是从出身开始的二十年。这二十年是人最美好的时光,从此之后的三十年都是为其他人做牛做马的时候,以后就更加不必说了,一年不如一年。所以,你虽然是世子的母妃,但是也不能占据他的时间。” 韩景云不甘心的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朱允烨,又朝着韩度白了一眼,说道:“你是非要让我同意他玩儿了?” 韩度点点头,说道:“当然,你看看忠儿,在他开蒙之前,我有逼迫他做过什么事情吗?” “那是......那你还不是从小就给忠儿弄了那么多的图画、文字和数字之类的东西?”韩景云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 韩度满脸堆笑的说道:“那我还给忠儿弄了那么多玩的东西呢,什么滑滑梯、木马、积木、拼图等等。那要不要我送几套到东宫里来?” “好哦,好哦,多谢舅舅。”朱允烨高兴的跳起来,情不自禁的朝着韩度拍手,为他刚才的话鼓掌。 “好什么好,一天天的就知道玩儿。”韩景云一股火气正找不到地方发泄呢,见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伸手就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韩度却趁热打铁,不容妹子反驳的说道:“就这样决定了,回去我就让人送几套看图识字来。不过世子你也不小了,不可能整天玩闹。这样吧,只要你认真的学半天,我就说服你母妃让你玩上半天如何?” “嗯,嗯~”朱允烨忙不迭的点头,两只汪汪大眼渴求的看向母妃。 韩度这才笑着转头,看向妹子,等着她的答复。 韩景云见此,只好咬牙点头道:“好吧,不过你学的时候一定要认真给我好好学,要是让我知道你偷懒,你就别想玩了。” 朱允烨连忙上前,乖巧的抓住韩景云的手,稚声稚气的说道:“请母妃放心,孩儿一定认真学。” 韩景云难得看见朱允烨如此乖巧懂事,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或许,大兄的办法真的有效也不一定。” 伸手摸了一把儿子的脸,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糕点,朝着他说道:“饿了就吃吧。” “谢谢母妃。”朱允烨顿时乖巧的点头谢过之后,才坐上凳子,开始吃了起来。 韩度没有去理会朱允烨,朝妹子问道:“妹子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忧愁?” 韩景云见大兄执意问起,便说道:“也没有什么,就是......算了,大兄不用担心,我就是想要换换脑子,过去了就好了。” 好吧,韩度见妹子不说,也不再追问。不过妹子如此做派,韩度还是担心她是不是和朱标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便沉吟一番之后,试探着问道:“太子殿下呢?你心情不好,怎么都没有叫他和你说说话?” 韩景云不乐意的撇撇嘴,说道:“我原本也想要让他陪陪我的,可是看到他每日都忙着会面各种大臣,又不好拿这样的小事去烦他。” 韩度闻言眼神陡然一凝,这些日子,朱标都在和大臣会面吗?朱标现在是替老朱监国辅政,接见大臣是应有之意,按理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韩度觉得朱标在这个时候频繁的接见大臣,总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韩度没有继续问下去,和妹子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爹娘身体都好,安庆也过的很快乐,韩曙读书也很不错等等。 之后,见天色已晚,便告辞回去了。 回到家里,韩度躺在床上,两手交叠垫在后脑勺下面,两眼没有焦距的望着屋顶。心里在想着今日见到的人,听到的事情。 东宫门口看到的那人一定是王纯!这些日子,韩度专门留意了一下这些人,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而且朱标今日还忙着接见大臣,如果,韩度是说如果,他接见的大臣都是王纯这些人的话。那么...... 韩度一下子翻身做了起来,满脸的震惊,喃喃自语道:“不会吧?” ...... 两日过后,韩度来到东宫求见朱标。 朱标点头便让宦官将韩度带进来。 见礼过后,韩度见朱标好似刚刚放下奏折的样子,歉意说道:“殿下政务繁忙,不知道臣有没有打扰到殿下。” 朱标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政务嘛,处理不完的,早一会儿迟一会儿没有什么。对了,你来见孤,是有什么事吗?” 韩度点点头,说道:“万户昨日派人来告诉臣,说是他的飞天计划又有了眉目了,想要让臣过去看看。臣想着上一次是殿下带臣去的,也不知道万户禀告殿下没有,便来问问殿下要不要再去一趟?” 朱标微微颔首,眉头舒展道:“这件事万户已经派人来禀报了,不过孤最近事务繁忙,恐怕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去了。你就自己去吧,要是真的将飞天实现了,记得来告诉孤一声,孤也好长长见识。” “好的。”韩度连忙答应下来。 朱标见了,忽然一顿,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等韩度开口,便问道:“有件事孤疑惑的很,不知道你能不能给孤解惑?” “殿下请说。”韩度没有多想,伸手示意朱标。 朱标摸了摸下巴,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看了韩度一遍,忽然问道:“孤发现你有时候很热情,对人非常的有礼有节。但是有时候,你又非常的冷淡,对其他人不理不睬。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是说我?”韩度有些没有反应过了。 朱标顿时笑了笑,有些显胖的身躯往后靠了靠,说道:“那你以为孤是在说自己?” 韩度挠挠脸庞,略显尴尬的说道:“臣应该没有吧,臣觉得对谁都是一样的啊。” “不一样。”朱标十分肯定的摇摇头,凝思片刻道:“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自己或许没有察觉。但是你给孤的感觉,就非常的清晰。就拿万户来说吧,你和万户只是见过一面,你就能够和他畅所欲言的讨论起来。甚至完全没有顾及万户的身份,稍有不和你心意的时候,你都会和他据理力争。但是你对其他人官员可不一样,勋贵都还要好一点,尤其是你在面对文臣的时候,很多时候你都是一言不发。就算是少有的说话,也是十分疏远,为什么?” “这个,臣应该没有吧?”韩度不确定的回道。 “不!”朱标否定的摇头道:“你有。” “好吧,我有。”韩度见朱标追问着不放,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而且,关于这一点,韩度也是有所察觉的。自己的确是对文臣的好感缺缺,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文臣。比如方孝孺,韩度和他的来往就比较密切。 朱标顿时笑了起来,同时也不免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能告诉孤么?” 韩度低头想了一下,忽然眼珠子一动,凝神道:“其实臣并不是对文臣有芥蒂,或者是意见。方孝孺也是文臣,臣不也和他相处的还不错吗?” “这倒也是。”朱标算是赞同了韩度的说法,不过心里的疑惑却分毫未减,继续问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沉默了片刻,神色逐渐严肃起来。郑重说道:“其实臣并不是讨厌文臣,臣以为不管是勋贵,还是文臣,还是武将,既然吃穿用着百姓上缴的赋税,那就应该为大明,为百姓着想。殿下说是不是?”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朱标顿时笑了起来,连连赞叹道:“继续说下去。” 韩度点点头,继续说道:“但是有的文臣做官,就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蝇营狗苟,这实在是让臣看不过眼。道不同不相为谋,臣自然和他们没有什么话可说。” 朱标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皱越紧。 半响之后,朱标凝神看向韩度,沉声问道:“文臣虽然毛病不少,但还算好吧?” “哦?殿下认为,文臣好在哪里?”韩度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弄清楚朱标究竟有没有插手最近的这些事情的机会。 于是,韩度眼神灼灼的看着朱标,一刻也不敢分神。 朱标瞥了韩度一眼,抬起手示意左右退下。然后才说道:“武将开疆,文臣治国。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一旦天下安定,就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武将的作用逐渐削弱,而治理天下的文臣就会变得重要起来。” 韩度眼睛一眯,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的神色,笑了笑说道:“自古以来就是武将开疆,文臣治国?呵呵,这只不过是读书人一家之言罢了。当然,现在也只有读书人才有机会做出言论,谈着谈着,就变成了世人认可的事了。” “可是殿下是太子,切记不可只听一家之言。读书人源于圣人,兴于汉武帝时期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是臣想问殿下,既然治理天必须要靠读书人,那么在汉文帝之前,难道天下就没有人治理了吗?” “这,这......”朱标被问得哑口无言,脑海里好似被一道雷霆给劈落一般,震的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啊,就像韩度说的那也,如果治理天下没有读书人不行。那么在汉武帝之前,天下就不用治理了吗?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韩度见触动了朱标,便继续说道:“天下纷乱,武将都能够平定天下。等到了天下太平的时候,反而不能治理天下了。殿下不觉得这样的话,太过滑稽可笑了吗?” 正文 一千百十八章 三足鼎立 朱标陷入了沉思,以往他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被韩度提起,他忽然也觉着有些不同寻常。 “为什么会这样?” 韩度长叹一声道:“这就是那些读书人的高明之处,他们把控舆论,扭曲民意,不断的在向所有人说,武将治理天下不行,治理天下还是必须要文官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说的多了,不仅他们和百姓信了,甚至就连武将也信了。” 朱标瞠目结舌的看着韩度,问道:“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韩度耸耸肩,随意道:“殿下你看,就连你也更加偏向认为文臣才能够治理天下,是吧?” 朱标没有说话,喝了口茶之后,才皱着眉头说道:“武将......” 迟疑了一下,朱标才摇摇头,继续说道:“孤实话和你说吧。” “臣洗耳恭听。”韩度笑着淡淡点头,情不自禁的靠近了朱标一点。 朱标也压低声音和韩度说道:“武将能不能治理天下,孤不知道。但是武将造反是会祸乱天下的。” 韩度闻言浑身一震,瞳孔猛烈一缩,低下头沉吟起来。原来,什么文官才能够治理天下,什么天下安定就要马放南山......说白了,就是怕武将继续掌着兵权。 “从安史之乱,到陈桥兵变。前车之鉴太过深刻了,不得不防啊。”朱标真是拿韩度当自己人,连这么隐晦的事情都毫不犹豫的和韩度谈论。 韩度沉默片刻,忽然缓缓摇头。 朱标见了好奇的问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难道你还要想说些什么不成?” 韩度微微颔首,说道:“殿下,虽然说武将手握兵权,的确是有着谋逆的便利,但是难道文官就一点害处都没有吗?” 朱标愣神了一下,抬眼看向韩度。 韩度笑了起来,说道:“就拿安史之乱来说吧,的确,安禄山把大唐江山给祸害了一遍。但是难道当时的文官就没有祸害天下?” 朱标闻言不语,等着韩度的后话。 “安禄山都起兵了,可是大唐的文官们却还在大办宴席醉生梦死。而且既然说文官可以治理天下,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他们是怎么治理天下的。为什么安禄山一起兵就可以如同一把火一样,飞快的蔓延到整个天下?” “殿下,百姓的忍耐性已经是很高的。只要百姓有饭吃,哪怕是仅仅能够果腹,他们也不会造反。而百姓辛苦劳作,如果不上缴赋税,殿下以为他们自己产出的粮食布匹,会不够他们自己吃用吗?” 朱标淡淡摇头,对于农事他很是熟悉。甚至不止一次的和父皇一起种过地,所以他深知若是百姓不用上缴赋税,那真的是轻易就可以自给自足。 “可是,若百姓不纳赋税,那朝廷又哪里有钱粮给百官俸禄和养兵守边呢?” 韩度微微叹了一声,说道:“若只是按照皇上制定的赋税,那百姓缴纳之后,还是可以过的很好的。但是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在开国之初,天下都能够在短短数十年里面恢复过来。可是为什么明明都已经处于盛世了,为什么还会衰落呢?” “这......盛极而衰不是常有的事情吗?”朱标神情疑惑了一下,理所当然的说道。 韩度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什么盛极而衰?不过是文官找的狗屁借口而已!”韩度的语气极为不善,直接在朱标勉强爆了粗口。 朱标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打断韩度的话。 韩度神色带着狰狞,说道:“明明百姓已经生活的很好了,为什么还会落魄下去?既然百姓自己种地缴纳赋税,都能够生活下去,为什么在他们有家有业之后,还会反而陷入到食不果腹的地步?” 朱标闭口不言,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 韩度深吸一口气,嘶喊道:“那是因为只要天下一进入盛世,除了百姓缴纳的赋税之外,文官还会不断地巧立名目,收刮百姓的财富。起初的时候,因为百姓有着一定的积蓄,所以这种收刮并不明显,就连百姓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等到百姓的财富被收刮干净,这个时候的文官不仅不会主动减轻百姓的负担,反而会变本加厉的继续巧立名目更加猛烈的收刮百姓。所以殿下翻看史书的时候,才会看到,一个偌大的王朝,在短短数十年之内边会逐渐分崩离析,天翻地覆。” 朱标张了张嘴,想要反驳韩度,脑海里千言万语闪现,却找不到一句能够指出韩度不对的话,最终只余下一声叹息。 “你说的没错,既然百姓们能够在天下安定的时候,在短短数十年之内就让天下走进盛世,那没有道理不能够在盛世当中过的更好。” 韩度见朱标点头赞同,心里顿时送了口气,能够劝到朱标,让韩度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原本韩度也没有把握,朱标能够将自己的这些话给听进去。毕竟他从小接受的就是儒家的教育,什么武将只能开疆,什么文官才可以治国,什么盛极而衰、循环往复等等,这些都是朱标从小就听进脑海里面的,想要让他摒弃这些儒家灌输给他的理念,跳出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结果和韩度期望的一致,朱标的智慧让他能够站在韩度的角度去看待这些问题。角度不同,看到的利弊自然不同,这么一眼看下去,朱标便知道韩度说的是对的。 “所以,我从来就不信什么文官治国。如果文官真的能够治国,那他们就应该将天下治理的越来越繁荣昌盛,而不是在盛世走向衰落的道路。”韩度撇撇嘴,满眼都是对文官的鄙视。 朱标凝神说道:“可是孤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孤对文臣的了解颇多,却没有发现有你说的巧立名目的。” 韩度抬眼看了一下朱标,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敢说文官当中没有人巧立名目收刮百姓。正色说道:“殿下,即便是现在,臣也该像你保证,就此时此刻天下官员一定有人在巧立名目收刮百姓贪墨肥己,但是这种人现在肯定还不多。殿下之所以看不到,那是因为和殿下接触的几乎都是京城文官,有皇上坐镇,那些文官才丝毫不敢放肆。出了京城,越是远离京城的地方,他们的胆子就越大,就越是有人该收刮百姓。” “而且,皇上百战而立天下,威望极高无可匹敌。不管是什么样的官员,面对皇上都只能够退避三舍,不敢针锋相对。但是,殿下扪心自问,若是继承大位,也能够有皇上的威势么?” “当然没有。”朱标毫不犹豫的说道,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韩度继续说道:“殿下虽然没有皇上的威势,但是殿下的威望也是极高,因此这个时候文官还不敢造次,所以大明也可以顺利的迎来盛世。可是以后的帝王,声威就更加不如殿下了,若是有足够的手腕还好,若是没有足够的手段,那肯定会和文臣爆发冲突。到了那个时候,要么帝王有着足够的实力,将百官给强行压下去。要么......” “怎么样?”朱标脸色不好看,抬眼望着韩度。 既然朱标问了,那韩度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咬牙突出几个字来:“反客为主,文官获胜,将皇权架空,让帝王成为一个人形印章。” “碰~”朱标愤怒的一拳锤在桌子上。 韩度知道朱标愤怒,可是再愤怒也不得不面对事实。眼中喷火道:“这样的事情,以前的文官并不是没有干过。前宋的时候,不就是文官在和帝王的交锋当中大获全胜,将后来帝王的权力彻底架空了吗?帝王的旨意,一个文臣稍有认为不对,便可以直接驳回。这不是架空皇权,这是什么?若殿下不信,可以自己对比试试。现在朝中的大臣,有哪个敢驳回皇上的旨意?” 朱标只是略微一想,便认为韩度说的有理。前宋虽然将‘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挂在嘴上,但其实这也是前宋皇帝的无奈。大明曾经也有臣子向父皇建议,想要‘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结果被父皇直接暴怒训斥,“大明乃是皇帝与百姓共天下”,并且直接将这人给贬黜,永不叙用。从这一点上来看,父皇和韩度对文官的态度几乎是一致的。 嗯,相比起来,韩度反而要更加极端一点。 韩度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是文官们架空了皇权,排挤了武将,获得了最大治理天下的便利。可是结果呢,天下不一样被文官给治理的一团糟?贪腐横行、叠床架屋,巨额的薪俸之出让朝廷连年入不敷出。最后,也只有步入灭亡一途。” “是啊,文官总是将前宋视为政绩最为开明的时候。可是讽刺的是,即便是如此,前宋一样也短短的二百来年就亡了,真是让人扼腕叹息。”朱标语气惋惜的同时,也不再相信以往儒家灌输给他的那些东西,至少他可以站在一个较为客观的角度,去理智的辨别事情的对错。 朱标回头朝韩度看了一眼,见他满脸无所谓的表情,心中一动,尝试着问道:“你一想是足智多谋,对此有没有办法?” 韩度心里忍不住吐槽了朱标一句,用的着自己的时候就是“足智多谋”,用不着自己的时候就是“鬼点子多”,真的是好话坏话都被朱标一个人给说尽了。 不过尽管韩度心里不满,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直接就回答了朱标,毕竟这是自己今日前来找朱标的目的。 韩度喝两口茶水,两手交叉放在肚子前面,淡定的说道:“殿下何必要问我,殿下饱读史书,史书里面不就有着答案吗?” 朱标没有去细想,看了一眼韩度道:“孤还是想要听听你的看法。” “好吧。”既然如此,韩度便说道:“其实想要制衡文官,并不复杂。” 韩度将桌子上的茶杯挪过来三个,说道:“天下最稳固的关系,就是三角关系。就如同魏蜀吴一样,三国彼此制衡谁也不能坐大。曹魏虽然一家独大,但是也在蜀吴的制衡之下花了百多年,才结束了这种关系。” “这是殿下,这是文官。”韩度先摆出两个杯子,说道:“若是朝堂之上只有殿下和文官,那么不用想,文官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力,肯定会将所有的敌意都放到殿下身上。一步一步削弱皇权,直到彻底将皇权完全架空为止。” 朱标眼睛紧紧地盯着两个茶杯,沉默不语。 韩度继续说道:“但是若这其中再加上一个杯子,那就不一样了。” 韩度又伸手拿过一个杯子,放在桌上两个杯子中间,顿时成三足鼎立之势。“原本属于文官的权力,被人先分走了一半。因此,文官就在和殿下针锋相对之前,就必须要先收回这部分权力。要不然,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殿下叫板,更容易被对方坐收渔翁之利。” 文官想要和皇帝相争,就绝对不允许有人站在一旁看戏。因为,若是他们和皇帝正激烈争斗的时候,这股势力瞬间倒向皇帝,那他们必然就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文官在想要和皇帝扳手腕之前,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先将这股势力给除掉。 见朱标点头,韩度顿时笑了起来,伸手将代表朱标的杯子给他那边推了推,说道:“这样对殿下就极为有利了。既然文官要和这一方争斗,那这一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奋起反抗。这个时候,皇上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拉一把,就可以让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 “从此,再也没有谁能够威胁到殿下。” 朱标眼睛一亮,瞬间就明白了韩度的意思。忽然疑惑的问道:“这些话,你以前为什么不和孤说?” 韩度撇撇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若是殿下没有和景云大婚,这些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在殿下面前提起。” “哦?这是为何?孤若是不娶景云,难道就不值得你辅佐吗?”朱标的眉头皱起,脸上有着不悦。 就算是一个普通男人,听到韩度这样的话,都会不高兴的。因为这话,有让人借助妻家势力的嫌疑。更何况,还是朱标? 韩度却解释道:“殿下对臣有救命之恩,而且殿下贤明,待人仁厚,臣自然愿意辅佐殿下。但是臣愿意辅佐殿下,却不意味着臣敢在殿下面前说这些话。因为,臣不知道在殿下心里,与那些文官孰轻孰重。” 说完,递给了朱标一个是否明白的眼神。 朱标顿时领会到了,不禁暗暗点头。 韩度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不是两人如此牢固亲密的关系。即便是韩度说了,朱标都未必能够听的进去。 朱标听了韩度的解释,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指着韩度最后拿过来的茶杯,说道:“这个,你是怎么想的?” 韩度抬头看着朱标笑的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便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现在朝堂之上,能够和文官抗衡的,就只有勋贵武将了。” 朱标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如此明目张胆的为勋贵说话?怎么,就因为你也是勋贵?” “当然。”韩度撇撇嘴,无所谓的说道:“臣一向都是帮亲不帮理,殿下又不是不知道。” “你!你真是不以为耻。”面对滚刀肉一样的韩度,朱标顿时被气的差点噎住。抬手指了指韩度,又无可奈何的放下。 “臣这才算什么?”韩度完全没有半点的羞愧之色,说道:“臣看过一些前宋的杂记,那些文官为了夺权,无耻起来那才是让人大开眼界。” 朱标不再与韩度纠缠这个问道,转而问道:“可是你也说了武将手握重兵,若是谋反的话,那可是反手之间便能够弄得天翻地覆的,孤若是给了勋贵武将权力让他们娶制衡文官,那你就能够保证他们不会造反?” “当然!” 原本朱标是想要听听韩度的辩解,可是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直接点头。 这下连朱标都诧异了,连忙问道:“你真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 韩度笑了笑,说道:“殿下的思想还是停留在书本上,没有紧紧跟谁这大明的沧桑变化。若是在二十年前,臣也没有办法可以完全约束住勋贵武将。但是现在,时代变了。” 朱标听着韩度说可以完全约束住勋贵武将,胸膛都不争气的猛烈起伏几下。若是真的能够做到如此,那对于他的后世子孙的好处,那可就太大了。甚至朱标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就怕打扰到韩度,怕没有了下文。 韩度伸手从腰间摸出一颗左轮子弹,自从韩度遇袭之后,从来都是双枪不离身。在入宫的时候,虽然被人将左轮给收去,但是缠绕在腰间的子弹带,却没有被取下。因为没有了左轮,这东西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威胁,也没有取下的必要。 捏着子弹放到朱标的眼前,韩度沉声说道:“左轮加上子弹,这才是大明的神兵利器。但是只要没有了这么小小的一颗子弹,那左轮完全就是一个废物。就算是扔出去,砸到人身上,都未必能够把人砸疼。” “如果大明所有的大军,全都换上火器,那只要掌握了子弹,就可以牢牢将大军掌握在手里。” 朱标若有所悟,怔怔的伸手将子弹从韩度的手里拿了下来,放在手心仔细观看。 韩度也不插话,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朱标看个够。 半响过后,朱标才蓦然抬头,感叹道:“原来竟然这么简单,可是这么久了,竟然就没有人能够看的出来。” 韩度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没有人想到,至少皇上肯定想到了的。而且,虽然左轮已经出现这么多年了,但是了解它的人并不多,没有想到也属正常。” “可是,用子弹又该如何控制武将呢?”朱标皱了皱眉头,他只是心里有所猜测,但是并不确定,因此想要问问韩度。 韩度点点头,耐心解释道:“很简单,只要平日里不将子弹分发给士卒,等到有需要战斗的时候再将子弹发下去便是。这样一来,平日立士卒没有子弹,根本就丝毫威胁。即便是武将想要鼓动士卒,士卒也不会听的。” “哦?这是为何?”朱标有些疑惑。他对大明的军队并不陌生,自然知道武将为了提高战斗力,会让麾下的士卒完全听从他的命令。这也是武将容易造反的根源,因为他麾下的士卒只听从他一个人的。 韩度继续解释道:“因为只要士卒见识过火器,自然就知道火器的威力无可匹敌。他们手里若是没有子弹,造反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前来镇压他们的大军,肯定是装备着火器的。” “找死的事情谁都不会去做,若是这样的情况下武将还敢鼓动士卒,那恐怕还不等武将振臂一呼,麾下的士卒就会将他五花大绑起来,送过来领赏了。” “哈哈哈,有道理,你说的果然有道理......”朱标好似想到了,原本准备造反的武将,在一呼之后,竟然被自己麾下的士卒给绑了起来的画面,顿时高兴的连连大笑。 “还不仅如此,武将自然也能够猜到他说出造反的话之后,麾下的士卒会如何选择。因此,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他绝对不敢表露分毫。”韩度又补充了一句。 朱标闻言大喜,脸色全都是开怀的笑意,点点头说道:“你果然是足智多谋,不过若是大军里面没有子弹,必须要等到慢慢送过去的话。那一旦遭遇袭击,会不会来不及?” 韩度想了一下,诚恳的点头说道:“殿下的担忧不无道理,的确是有着这个问题。” 正文 一千百十九章 不就是扫把星吗? 低头沉思了片刻,韩度说道:“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哦?你又办法?”朱标好似对韩度的话根本九没有意外,只是随口问道。 韩度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殿下可以让大军保留一定的弹药。比如说,每人五颗子弹。如此一来,就足以让大军应对一切袭击。而且五颗子弹,也不至于会让他们心生妄念。因为一旦他们将五颗子弹用完,那就还是会遭遇无可奈何的境地。” “好办法。”朱标赞了一句。 每人五颗子弹不多,但是也足以让大军应对一切敌人。而且这点子弹,根本就不足以攻打京城,也不会是弹药充足的亲卫军的对手,自然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朱标低头想了一下,忽然皱起眉头,说道:“可是这火器却不便宜,若是将天下所有大局都换成火器,那恐怕需要花一大笔钱。” 呃?怕花钱?火器当然花钱,一把左轮就算是成本,那也是在十贯以上。若是算上子弹,一旦消耗多一点,那就是个天价。 不过这也正常,若是不贵的话,那就不会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了。 既然朱标绝对贵了,那韩度只好给他再想办法,说道:“既然如此,那殿下完全可以挑选出一支大军出来装备火器。只要这支大军在手,天下就绝对不会有人敢造反。” 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只要有着火器的威慑力在,即便是只有几万人的火器大军,天下也不敢有人以身试险。 朱标点点头,颇为赞同韩度的说法。 不过,在看了韩度两眼之后,朱标忽然问道:“你和孤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想要让孤向父皇为韩*国公等人求情?” 韩度愣了一下,陡然发现眼前的这个胖子并不简单。笑了笑说道:“那倒不是,臣和韩*国公并不熟悉。” 既然韩度和李善长不熟悉,那他就没有理由为李善长求情。 “不过,臣也是发现了那些弹劾韩*国公的文官,祖籍好似都是浙东?”韩度边说着,边紧紧地盯着朱标的脸色,想要从朱标的神色当中发现一些端倪。而且他并没有说浙江、广东,而是直接说浙东,这就极容易让亲自经历过当初淮西勋贵和浙东党相争的朱标,联想到浙东一党。 朱标自然听明白了韩度话里的隐喻,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没错,这些人都和当初浙东文臣不无联系。” 既然有联系,那就足以说明,这些人就是浙东一党了。那他们针对弹劾李善长的目的,就显而易见,就是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而已。 朱标喝了口茶,叹声说道:“原本孤没有准备插手,不过既然你说了最好的局势是三足鼎立,那孤就不得不求父皇绕过韩*国公等人了。” 韩度思量了一下,忽然抬手阻止了朱标,说道:“那到未必,其实臣建议殿下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的好。” “哦?理由呢?”朱标在见识过韩度的足智多谋之后,什么事情都想要考考韩度,或者说是试探。 韩度无奈一笑,说道:“臣只是觉得,这件事当中,皇上说不定也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流放南洋,殿下何不静观其变一番?” 朱标缓缓点了点头,最后说道:“好吧,那孤就先看看再说。” ......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韩度和朱标的意料。短短几天,李善长勾结胡惟庸谋逆的事情,就被查的一清二楚。证据确凿,李善长就是和胡惟庸合谋谋逆,并且将一众淮西勋贵也牵连其中。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上奏请旨斩李善长等人的声音连绵不绝,奏折如雪片般的飞到老朱的御案上。 更加严重的是,这个时候有人竟然传出天上即将发生星变,天下会有灾祸发生,甚至传言征兆会应在朝中某位位及人臣的大臣身上,只有杀了他以应天象,才能够保天下平安。 在这个时候说某位位及人臣的大臣,不用说,所有人瞬间就联系到李善长身上。 更加让朱标和韩度紧张的是,皇上竟然迟迟没有对这件事做出决定。而且还颇有任由百官弹劾李善长的意思,顿时两人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连忙商议过后,联袂求见老朱。 韩度跟在朱标的身后,满脸的严峻,站在宫门外等候,心里并不觉得老朱会答应见自己两人。 可是出乎韩度的意料,老朱竟然派出宦官来,他同意见韩度和朱标了。 “儿臣,拜见父皇......” “臣,拜见皇上......” 朱标带着韩度齐齐拜下。 老朱看了丹陛下的两人一眼,忽然脸上浮起笑意,说道:“起来吧。你们两个联袂而来,甚是难得。找朕有什么事吗?” 韩度跟着朱标站了起来,还没有等韩度说话,朱标便直接说道:“儿臣恳请父皇,饶韩*国公一命。” 老朱并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笑容的看向韩度,问道:“你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韩度站了出来,躬身道:“李善长与陛下同心协力,出生入死为陛下打天下,位列勋臣第一,生前封公,死后封王,儿娶公主,亲戚拜官,他作为人臣,名份已经到了极点。” “即使他想要图谋不轨,尚且未曾可知,而今说他想帮助胡惟庸谋反,则是极为荒谬,大错特错了。” 老朱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两眼如刀般盯着韩度,说道:“你想要为他开脱?” 韩度摇摇头,说道:“臣和他并不熟,更加没有来往,没有必要为他开脱。” “那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老朱并没有就此放过韩度,反而厉声问道。 韩度只好叹息一声,继续解释道:“臣只是觉得所谓的李善长和胡惟庸勾结,太过荒谬。人们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定胜于兄弟之子,他已经安享万全之富贵的人,一定不会去想侥幸获得万一之富贵,这是人之常情。李善长与胡惟庸,虽然是儿女亲戚,但是却未必有多么亲近,甚至都不如他对陛下的亲近。” 朱标也适时的帮腔:“父皇,儿臣以为就算是李善长帮助胡惟庸谋反成功,那他也不过是再次位列勋臣第一而已,了不起能够封太师、国公、封王而已,娶公主、纳王妃罢了,难道还会胜于今日吗?” “而且李善长难道不明白天下是不能侥幸取得的吗?元朝末年,欲取天下者无限,却都莫不为此粉身碎骨,覆宗绝祀,能保全自己脑袋的有几个人呢?李善长自己也亲眼所见,为什么还要在衰倦之年去重蹈覆辙呢?凡是去这么做的必然有深仇大恨促使着他,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父子之间可能会相互扶持以求逃脱灾祸。而现在李善长之子李祺与父皇有骨肉之亲,没有丝毫芥蒂,他何苦突然这么去做呢?如果说天象告变,大臣受灾,杀了他以应天象,则父皇更加不能这样做。儿臣惟恐天下百姓听说之后,会说像韩*国公这样的有功之臣尚且得到了如此下场,大明也会因此而分崩瓦解啊。” “混账!”老朱一声爆喝,手指握拳用力的击打在御案上。气的胸膛不断起伏,鼻子里面喘着粗气。 韩度愣神的抬头看了朱标一眼,心里不禁吐槽:“不亏是朱标,真是敢说啊。” 不过老朱对朱标的疼爱,还真是没得说的。即便是被气成这样,老朱也没有责怪朱标。反而直接将怒火发泄到韩度头上,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怎么,韩度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韩度这个时候只能进不能退,立刻躬身正色说道:“臣以为,天象之说,乃是无稽之谈。杀重臣以应天象,更是荒谬至极,不可信也!” “混账。”好吧,老朱果然是把对朱标的怒火发泄到了韩度头上,甚至连话语都没有换一下。 挥手就将御案上的奏折抓起,劈头盖脸的就朝着韩度砸过去。 韩度不敢有丝毫闪躲,只好仍有奏折砸在身上。 “天象有变这是钦天监测算出来的,你以为是儿戏?” 听到其他的,韩度或许还没有办法。但是一听到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韩度顿时就来了精神。正色说道:“皇上,所谓天象不过是计算星辰运转规律而已。这是天地星辰固有的规律,和什么征兆无关,根本就没有杀重臣以应天象一说。” “你什么意思?”老朱的眼睛顿时眯起,透露出道道危险的寒光。 韩度直起身来,说道:“臣知道这次钦天监说的是哪颗星辰,不过那颗星辰每隔七十八年左右都会出现一次,和人没有什么关系。” 老朱闻言脸色一变,顿时怒目人电道:“你说些什么?你知道是哪颗星辰?” 要知道,老朱听到钦天监消息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如临大敌,甚至不惜严令钦天监绝不可以泄漏是哪颗星辰。可是现在韩度竟然说他知道是哪颗星辰,这就让老朱不得不变得狐疑起来。 当然,老朱没有怀疑是钦天监将消息泄漏给韩度。他在钦天监禀报的时候就下旨封锁消息,而钦天监也一再的保证不会泄漏丝毫,老朱不认为钦天监有胆子告诉韩度。 韩度仰起头看着老朱,笑了笑,斩钉截铁的说道:“扫把星!” 老朱顿时禁不住浑身一震,顿了片刻过后,死死的盯着韩度,怒目横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标顿时倒吸口凉气,吃惊的看向韩度。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韩度竟然清楚? 扫把星若是出现,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看父皇的表情,难道韩度说的是真的? “我看到的。” 韩度这个回答,可是完全出乎老朱的预料。 老朱再也淡定不了了,豁然站了起来,指着韩度一字字挤出牙缝道:“胡说八道。就连钦天监都只是推算出来的,你怎么可能看到?” 那可是天象啊,又是著名的扫把星,这岂是凡人可以看到的?钦天监能够提前推算出来,就足以让老朱敬畏不已了。 韩度一脸轻松的摊摊手,说道:“臣也喜欢夜观天象,在家里弄了一个巨大的望远镜,前些日子臣闲着无聊看月亮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晦暗不明的点。然后臣便将它的轨迹推算了一下,发现它就是扫把星。” 见韩度说的头头是道,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老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颤抖着手指,指向韩度:“你,你真的看到了?” “千真万确。”韩度点头回道。 话音落下,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着韩度。忽然之间,两人的神色中对韩度的态度都有了一些改变。 韩度察觉到了老朱的变化,顿时轻松的笑道:“皇上,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不仅是臣,无论是谁通过望远镜,都可以亲眼看到它。若是皇上不信,可以现在就去臣的家里,一看便知。” 老朱瞪大眼睛,反手指向自己,愣然问道:“朕,朕也可以看到?” “当然。”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老朱顿时大手一挥,“摆驾。” 韩度将望远镜放在一间视野极佳的阁楼里面,平日里除了韩度之外,几乎没有人会用。望远镜的反射镜是韩度用两块巨大的玻璃,亲手一点一点的打磨出来的,耗费了韩度极多的时间。 而其他的透镜,韩度也是精益求精,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透镜,才选出这么一套合用的。 韩度将老朱带上阁楼,开门将老朱邀请进去。 老朱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巨大的木头雕刻的筒子,整个阁楼里面只有这个东西和一张椅子。显而易见,这东西就是韩度说的望远镜。 “这也是望远镜?”老朱疑惑的问道。望远镜他自然见过,手持的单筒望远镜老朱自己就有好几个。 但是这东西虽然和望远镜都是相似的筒子,但是差别却是极大。寻常的望远镜是一大一小两截筒子,但是这个却是一个。镜是一大一小两截筒子,但这个却是一个。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章 真实的月亮 就在老朱和韩度说话的时候,安庆也闻声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金安。拜见皇兄。”安庆笑着微微一福。 老朱看到安庆,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说道:“朕安,你倒是显得有些憔悴,是不是太过操劳了?” 朱标站在老朱身边笑着朝安庆点点头,便算是见过。 “没有。”安庆俏脸一红,连忙岔开话题说道:“父皇,这是狭窄的很,不如下去让儿臣好好陪着父皇说说话。” 老朱呵呵一笑,抬手指了一下望远镜,说道:“不必了,今日朕是专门来看这个东西的。” 安庆看了一眼,顿时笑道:“父皇,这可是好东西啊。” “哦?这东西有什么好?”老朱见安庆这样说,不仅好奇的起来。 “这可是个宝贝,能够看到月亮呢。”安庆把“宝贝”两个字要的很重,说话的时候还不由地朝韩度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月亮啊,不是抬头就可以看到吗?”朱标好奇的抬头。 现在天色未暗,还看不到月亮。即便是天黑了,也未必就会有月亮,还需要看天气。 安庆见朱标误会,连忙摆摆手说道:“不是的皇兄,这东西能够把月亮上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可不是咱们平时抬头看到的那个样子。” 朱标顿时好奇的笑起来,莞尔一笑道:“月亮上有什么?是有‘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还是有着玉兔、嫦娥?”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老朱在听到朱标的话之后,瞳孔明显的猛烈一缩,不过他城府很深,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即便是站在面前的韩度,也没有察觉到老朱的异样。 安庆掩嘴一笑,嘻嘻出声:“皇兄就知道嫦娥,景云妹妹比之嫦娥差了吗?” 朱标顿时尴尬一下,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口误了。 不过没有等朱标说话,安庆便继续摇头叹气的说道:“恐怕要让皇兄失望了,月亮上面既没有白玉京,也没有嫦娥。只有坑坑洼洼的一片,连棵树都看不到,荒凉的很。” “怎么会这样?”老朱和朱标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毕竟自古以来月亮给了世人太多太多的畅想,无数的凄美的故事,都源自月亮。 可是现在竟然听到安庆说,月亮根本没有人们想象当中的美好,只有满眼的荒芜,没有半点生机。这是无论如何都难以让老朱和朱标接受,这就好比是看到一个滤镜下的绝色美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精致美丽让你垂涎欲滴,可是一看到真人却还连路人都不如。 这其中的反差,简直就能够让人难受的要命。甚至这月亮给人的反差,比这个都还要巨大。 韩度看了安庆这个傻夫人一眼,再让她说下去,那不知道还要把自己的什么底都给泄露出来。 连忙上前,笑眯眯的看着安庆,问道:“你怎么来了?” 安庆对韩度更加没有客气,右手自然而然的伸向韩度的腰间,掐着一丝腰间肉,皮笑肉不笑的切齿道:“父皇和皇兄都来了,我怎么能够不来呢?” 韩度瞬间就好似被一股炙热炭火,从头笼罩下来一样,疼的背着老朱龇牙咧嘴抽气。 安庆的动作自然不可能逃过老朱的眼睛,过了片刻见安庆还没有放手的意思,便抬起手咳嗽两声。 安庆这才放开韩度,把手缩回来。见皇兄不明所以的盯着自己,她连忙转头撇开,丢下一句:“天色不早了,我去给父皇和皇兄准备些酒菜。这些韩度比我懂,让他给父皇解释吧。” 转身便离开了阁楼。 韩度伸手在腰间搓揉了几下,脸色好了一些之后,回过头看着老朱,强颜欢笑的笑了几下。 面对韩度渴求的目光,老朱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继而问道:“这月亮,真的是安庆说的那样?” 韩度见老朱都不为自己做主,顿时神情有些低落,不咸不淡的回道:“当然。看样子今日的天气很好,若是皇上不信,可以等晚上亲眼看看。” “朕当然会看。”老朱点点头,把目光放到望远镜上,对这东西非常好奇。 抬手摸了摸望远镜硕大的镜筒,问道:“同样都是望远镜,你这个为什么要弄这么大?” 韩度连忙上前解释,说道:“皇上,距离越远,需要看清楚就越不容易。寻常几里地对于普通的望远镜来说已经足够,但是用来看月亮却远远不够。” 老朱顷刻间便明白了韩度的意思,不禁好奇问道:“你的意思是,月亮和咱们相距很远?有多远?” 韩度点点头,说道:“这个臣以前在书院里面和学生一起测算过,大概有七十七万里吧。” “有这么远?不是说,天地相去八万四千里吗?”朱标深深地吸口气,神色诧异的看向韩度。 韩度耐心的说道:“古人说天地相去八万四千里,不过是古人想当然的说法,和异想天开差不多,其实古人根本就没有手段真正测量过月亮距离咱们有多远。” “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测量?”老朱眼睛里面闪过一道炙热的光芒。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仰望夜空中的月亮,无比迫切的想要对它有所了解,但是一直以来都是束手无策。只能够徒然的留下一些脍炙人口的诗篇,表达出人们对月亮的畅想。 可是韩度竟然有办法测量出月亮的距离,这如何不让老朱感到震惊。 韩度倒是没有多想,随口淡淡的说道:“虽然臣也没有办法能够准确无误的测量出月亮的距离,但是粗略测量一下还是很简单的。数学里面的几何学就有这样的办法,简单的三角等比相似求解问题罢了。” 数学老朱是看过的,不过他却还没有仔细的研读过几何部分,便因为政务繁忙而耽搁了。 朱标同样也选择了和老朱一样的借口,并且在韩景云要求他学数学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道:“孤有着爱妃这么厉害的数学大家,还学什么数学?有问题找到爱妃,不就全都不是问题了吗?” 韩景云当时也就是吃了朱标的迷魂药,竟然相信了他。 ...... 就在三人闲聊着的时候,夜幕完全暗了下来。 今夜繁星点点,星空无限,正是观察星星的好时候。 老朱抬眼看到繁星出来,便打断韩度和朱标的聊天,问道:“现在可以看到了吧?” 韩度连忙走过来,点头回道:“可以了,不过这扫把星每天的位置都不一样。臣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够把它找到。” 老朱伸手示意韩度自便,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候着。 韩度立刻走到望远镜面前,调整角度按照扫把星前来的角度,慢慢的找过去。没花多少功夫,韩度便将其找到。 “皇上,找到了。”韩度抬起头,笑着朝老朱说道。 老朱顿时也高兴起来,满脸兴奋的问道:“这么快就找到了?在哪里?” 走到望远镜旁边,老朱占据了韩度让开的位置,学着韩度的刚才的姿势,朝着小小的镜孔里看过去。 韩度的声音在老朱耳边响起:“就在圆形视线的中间,片左上方向的位置。有一个白点,仔细看的话,应该还能够看到扫把星的尾巴。就是不怎么明显,不容易分辨罢了。” 岂料,韩度的话音刚落,正在看着我已经有的老朱便出声道:“朕看到了,看到了它的尾巴,果然是扫把星。” 老朱有看了片刻,见这扫把星就好似悬浮在天上一动不动一样,便失去了兴趣,抬起头来。 见到父皇看完了,朱标心里的好奇也压抑不住,连忙拱手朝老朱说道:“父皇,不知道可否让儿臣一观。” 老朱顿时后退两步让开位置,伸手示意朱标上前观看。 朱标照着父皇的姿势,朝着镜孔里看下去,在韩度轻声的指向下,很快就看到了扫把星。过了片刻之后,朱标也是一脸满足的抬起头来。 毕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神秘莫测的星辰,对于老朱和朱标来说,都是一种绝无仅有的体验。但是时间一长,再加上扫把星几乎就好似静止不动一样,便会让人感觉到无趣,兴奋的感觉会飞快恢复正常。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沉思着问道:“扫把星历来都被视为不祥之兆,朕也不瞒你,这一次的确是钦天监向朕禀报,说是即将会出现扫把星,预示着天下有灾难发生,应在李善长的身上。” 韩度闻言感叹,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就很疑惑老朱为什么会杀李善长。有人说李善长在洪武三年就被老朱厌弃,忍了二十年才杀他,已经是忍者神龟了。也有人说是老朱在马皇后去世后,逐渐变得暴虐疯狂,才会对李善长下手。还有人说老朱是为了朱标能够坐稳江水,才要开始清理位高权重的众臣。 可是现在看来,这些理由都不成立。首先,老朱这个人虽然记仇,但是有仇通常都当时就报了,根本不可能像猜测的那样,将李善长拖延上二十年。其次,现在马皇后还活的好好的啊,老朱不一样还是想要杀掉李善长? 最后就是朱标了,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个胖子。韩度敢说,一个李善长根本就不是朱标的对手。朱标从当太子的第一天,就开始被老朱特意安排在朝堂上听政。连普通人都知道的自古以来太子不好当,难道饱读史书的老朱会不知道?他之所以不顾朱标的年纪尚幼,也要将他带在身边听政。其目的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朱标,就是大明皇位的继承人,就是大明未来的天子。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打消其他皇子不该有的心思,有利于他们兄弟之间的和睦。而且还可以给百官一个明确的信号,朱标就是未来的天子,大家也不用琢磨着选边儿站了,全都站在朱标身边就行。这样一来最明显的好处就是,让百官不再相互猜忌、相互内耗,可以把他们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治理大明上来。 老朱如此做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故而,他对朱标才会不遗余力的支持,甚至有什么好东西都往东宫里塞。 而朱标怕李善长吗?根本就不怕。朱标从理政,到现在监国,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朱标的地位早已稳固。 而李善长却早就已经告老多年了,虽然朝中他的门生故吏还是不少,但绝对还没有达到一手遮天的程度。毕竟他只是现在大明的五大国公之一,其他的四位国公每一个都不比他差。甚至汤和的威望,还要更甚李善长。 以四敌一,有着这样十足的胜算,朱标凭什么要怕李善长? 而让韩度震惊的是,原来老朱想要杀李善长的原因,不是什么与胡惟庸是儿女亲家,也不是什么曾经和胡惟庸勾勾搭搭密谋造反,这些都只不过是借口。 真正的杀机,竟然是让人觉得最可笑,最不可能的天象! 一时之间,韩度都不知道该说老朱是老谋深算,将他的目的深藏在最不可能当中。还是说他太过在意朱家的王朝,不愿意让朱家王朝担上一丝风险,仅仅是因为一个天象,有一丝一毫不利于大明的。哪怕是国公,老朱也能够杀给世人看。 见此,韩度郑重拜下,说道:“皇上,天象就只是天象,和人并没有什么关系。虽然这是扫把星,但若是说这天象应在李善长身上,也太过滑稽了一些。” “哦?你是这么想的?”老朱不置可否的看了韩度一眼,淡淡的问道:“你有什么理由说明,这天象和李善长无关?” 韩度顿时笑了笑,说道:“皇上,这扫把星每隔七十六到七十九年,就会出现一次,难道每一次都有灾难,都有应承的人不成?” “你怎么知道扫把星每隔这些年,就会出现一次?”老朱不禁问道。 韩度一看老朱的表情,就知道钦天监的人肯定没有和老朱禀报过这件事。也对,这毕竟是钦天监看家吃饭的本领,若是泄漏给皇帝了,那他们以后还如何继续忽悠帝王?如何继续安安稳稳的享受朝廷俸禄? “皇上,臣只要翻翻史书就知道了。”韩度淡淡一笑,张口举例说道:“元史有记载,元成宗大德五年八月庚辰,彗出井二十四度四十分,如南河大星,色白,长五尺,直酉北,后经文昌斗魁。南扫太阳,又扫北斗、天机、紫微垣、三公、贯索,星长丈余,至天市垣巴蜀之东、粱楚之南、宋星上,长盈尺,凡四十六日而灭。 距今正好是七十七年。” “扫把星更上一次出现,是在宋宁宗嘉定十五年八月甲午。宋史记载,彗星见右摄提,光芒三尺余,体类岁星,凡两月,历氐、房、心乃没。 距离上一次,正好是七十九年。” “扫把星更上一次出现,是在宋高宗绍兴十五年四月戊寅。宋史有记载,彗星见东方。丙申复见于参度。五月丁巳,化为客星,其色青白。壬戌留守张,至六月丁亥乃销。 距离上一次出现,正好是七十七年。” “更上一次是在宋英宗治平三年三月己未。宋史记载,彗出营室,晨见东方,长七尺许,西南指危洎坟墓,渐东速行,近日而伏。至辛巳,夕见西南,北有星,无芒彗,益东方,别有白气一,阔三尺许,贯紫微极星并房宿,首尾入浊,益东行,历文昌、北斗贯尾。至壬午,星复有芒彗,长丈余,阔三尺余,东北指,历五车,白气为岐横天,贯北河、五诸侯、轩辕、太微五帝坐内五诸侯及角、亢、氐、房宿。癸未,彗长丈五尺,星有彗气如一升器,历营宿至张,凡一十四舍,积六十七日,星气孛皆灭。 距离上一次,正好是七十八年。” “而扫把星第一次出现在宋朝,是在宋太宗端拱二年七月戊子。宋史记载,有彗出东井、积水西,青白色,光芒渐长,晨见东北,旬日,夕见西北,历右摄提,凡三十日,至亢没。 距离上一次,正好是七十七年。” 韩度说的这些,都是史书里便可以查到的,根本就不是信口开河。 老朱和朱标熟读史书,以往也是看到过这些记载的。但是他们当初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扫把星相隔多长时间出现上,而是将扫把星出现的年份当作是大灾之年,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可是现在被韩度如此提了起来,再加上两人心里默算一番,顿时惊讶的看着韩度。 “还真是这样,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老朱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韩度。 韩度笑着说道:“臣只是根据史书的记载,总结出一个规律罢了。若是皇上继续往上查上去,更能够清楚明白的看到,这扫把星现世的规律。” 老朱闻言低头搓了搓手指,抬头看向韩度沉声问道:“钦天监是不是就是根据这扫把星出现的规律,才推测到今年会有扫把星出现的?”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解释天象 “应该是这样。”韩度点点头,不过也没有说的太肯定,而是带着猜测口吻说道。 顿了顿之后,韩度继续说道:“钦天监记录各种天象,扫把星更是他们记录的重中之重。若是有着扫把星每次出现的详细数据,再加上钦天监有精通算学,推测出今年会有扫把星出现,并不算很难。” 老朱闻言沉默不语,忽然看着韩度说道:“你也算是数学一道的大家,那你现在更是看到了扫把星,那你有没有计算过它什么时候会出现?” 韩度如实点头,回道:“臣有计算过。” “哦?”老朱顿时好奇起来,连忙问道:“那扫把星何时会出现?” 韩度惭愧拱手,回道:“以臣的能力,臣只能够计算到,十至十五日之后,扫把星就会出现在天边。至于具体到那一天,臣就算不到了。” 直起身来,韩度继续说道:“不过太子妃的算学胜臣百倍,若是太子妃愿意出手的话,也许能够将准确计算到扫把星会在那一天出现。” “韩景云嘛......”老朱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对于韩景云这个儿媳妇,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 老朱回头看了朱标一眼,朱标立刻会意道:“儿臣回去便告诉景云,让明天就回家省亲。”回家省亲,对于入了宫的女人来说,可是难得的放松机会。韩景云虽然时常也会回来,但是想来她也是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的。 而韩度闻言,则向老朱点头,表示明天妹子一回来,便让协助她计算扫把星出现的时日。 老朱满眼的点点头,忽然看到头顶明月洒下来的清辉,抬头看向月亮,说道:“你不是说这望远镜还可以看清月亮吗?朕正想看一看。” “皇上,请。”韩度上前一步,开始教老朱如何使用这望远镜来对准目标。 即便是月亮很大,老朱也是在韩度的循循善诱之下,忙活了半天才对准月亮。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韩度能够找到扫把星的踪迹,那真的是有着一半的运气。 老朱再次低头看向镜孔,只是看了一眼,老朱就情不自禁的出声道:“怎么会是这样?” 入眼的月亮不仅没有丝毫明亮如白玉盘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满目疮痍景象,和安庆说的一般无二。 朱标闻言,心里不仅浮起好奇,问道:“父皇,儿臣能够看看吗?” 老朱看到月亮的真面目,顿时心里什么美好的期盼都如同泡沫一样破灭了。心里的念想没有了,甚至还看到一丝灰暗,老朱顿时继续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直起身来,直接后退两步,将地方让给了朱标。 果然,朱标也如老朱预料的那样,只是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会是?月亮怎么会变成那样?”老朱抬手朝着明月指了一下,疑惑的看着韩度。 韩度闻言顿时苦笑,难道我还要给你解释什么那些陨石砸出来的坑么?只好无奈说道:“皇上,臣看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或许这才是月亮本来的样子。” “这才是月亮的真面目?”老朱摇了摇头,没有在继续说些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安庆登上阁楼走了进来。上去拉着老朱的手臂说道:“父皇,你们都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肯定都饿坏了吧。儿臣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酒菜,不如先下去吃点?” “好。”老朱笑着拍了拍安庆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 安庆闻言大喜,搀扶着老朱转身就朝着阁楼下面走去,“父皇小心脚下。” 而韩度看着就要消失在门口的老朱,连忙问道:“皇上,那......”自己带老朱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月亮、吃饭的啊,可是有着目的的。 老朱脚下顿了一下,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等你先将它出现的时日算出来再说吧。”说完,便跟着安庆走了下去。 朱标见韩度有些失落,上前拍了拍他手臂,安慰道:“走吧,放心孤也会为韩*国公说话的。” ...... 隔日,韩景云被朱标告知她可以回家省亲一趟,顿时高兴的连连又蹦又跳。立刻吩咐贴身侍女和女官,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将朱标抛掷脑后,马不停蹄的就朝着镇海侯府赶去。 韩景云的到来,让韩德二老非常高兴。 不过在吃过饭之后,韩度找到妹子,告诉了她:“你这次回家省亲,是皇上的旨意。” 韩景云闻言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太子同意就可以了吗?怎么我回家一趟,还让陛下下旨了?” 于是,韩度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妹子。 韩景云听了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变得十分的兴奋。站起来在韩度面前踱步两圈,说道:“不过,我可没有计算过这样的问题,不知道行不行。” “你要是不行,那天下就没有人行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韩度也不耽搁,直接将韩景云带到阁楼。 等她看过了望远镜和扫把星之后,便将计算扫把星出现的问题告诉了她。 韩景云听了之后,并没有沉思多久,便点头说道:“听起来有些复杂,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计算。大兄你的计算方法虽然可行,但是误差太大。你让我想一想,等我重新建个数学模型出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韩度在一旁协助韩景云,有些韩景云不懂的天文知识,比如说星辰运行的轨道形状,星辰在轨道上运行时候的速度变化等等。 仅仅是一天之后,韩景云便将扫把星出现的准确时间给计算出来了。不仅如此,她还将扫把星现有的轨迹融入到星图里面,将扫把星会造成的天象给一一计算出来。 完了之后,韩景云还补了一句,“很简单的东西,大兄你怎么会算不出来?” 韩度还能够说什么?只能够低头装作没有听到妹子话的样子,一手将她面前的纸条给拿走。 韩度拿着韩景云计算出来的结果,立刻进宫。 老朱拿着纸条,站起来一边走动,一边念道:“十四后申时三刻,星见于五车东北,扫内阶,入紫微宫,扫北极五星,犯东垣少宰,入天市垣,犯天市。” 等到念完了之后,老朱的脸色顿时不好起来。 老朱的脸色不好的愿意,就是因为这纸条上的信息。原本老朱只是以为,这一次扫把星出现,只是像钦天监禀报的那也,有重臣应难。但是现在看了韩景云推算出来的结果,老朱的脸色就阴沉下去。 入紫微宫,这是客气的说法。不客气的说法是什么,那叫犯紫薇。紫薇星宫,代表的可是帝王。对应到现在,也就是老朱。而犯紫薇,若是按照天人感应的说法,那就是天下会发生冲击帝王的灾祸。一个不好,帝王身死,王朝倾覆都有可能。 这可远远不是什么一个重臣应难,就能够比拟的。 扫北极五星,也就是说,如果这天象是真的话。那么不仅老朱危险,甚至是整个大明朝都危险。 至于其他的什么犯东垣少宰,入天市垣,犯天市等等,和前面两种比起来,都是小儿科。 可是现在大明蒸蒸日上,有什么力量,或者是说有谁能够让大明倾覆?不是老朱自大,他仔细想了一大圈,还真的没有想到有什么人能够做到。 大明最大的威胁就是北方的蒙元,可是自从蒙元被蓝玉剿灭皇庭之后,从此群龙无首,变成了一盘散沙。再加上有着边塞诸王和蓝玉、傅友德镇守,这两年连蒙元扰边的情况都没有,更别说是南下扣关了。 相反,这两年大明倒是每逢开春草木生长的时候,就会深入草原,对蒙元进行清理打压。 至于京城,老朱更加不用担心。大明水师有近半的兵力都 留守在京城。 而且,京城的驻军有些都已经装备上左轮了,老朱实在是想不到,究竟有谁能够进犯紫薇。 想是这样想,但是老朱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摊了摊手里的纸条,抬头朝韩度问道:“你怎么看?”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说道:“皇上,这只不过一种天象而已,和所谓的天人感应、天象示警没有什么关系。在史书中,这样的天象记载并不少,而已也有入紫薇的时候,但是天下却仍然是一片太平盛世。可见,天人感应之说根本就站不住脚。” 老朱闻言,总算是慢慢笑了起来,说道:“对,这只是一种天象而已。” 摇摇头,老朱随手将纸条丢在御案上,叹声说道:“可是朕这样认为,你也是这样认为,但是天下百姓可就未必也是这样认为。” 老朱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件事的关键,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小之间的关键就在于,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 如果天下百姓都觉得天下太平,扫把星只是现世溜达一圈,那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百姓认为这是天下打乱的征兆,那老朱也不怕。但是他就担心无知百姓被有心人给利用,一旦闹起来,损失的还是大明,还是他朱元璋。 韩度想了一下,说道:“皇上,臣倒是有个办法。” 老朱刚才之所以那样说的目的,一来是他心里本来就有着这样的担忧,二来就是想要看看一向足智多谋的韩度,能不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出来。 此时见韩度不出他所料的说着,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点头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快快说来。” 韩度笑了笑之后,沉吟一番道:“倒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不过臣觉得,既然百姓不懂这扫把星就是一个天象,并不能代表什么。那咱们为何不让百姓知道呢?” “哦?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百姓认同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天象?”老朱颇为好奇的问道。 韩度笑着朝御案上的纸条一指,说道:“这不是现成的办法吗?现在扫把星还未现身,若是咱们能够让百姓看见,朝廷能够准确无误的预言到扫把星的出现,甚至能够将它出现多少时间也全部算的一清二楚。那就揭开了扫把星的神秘感,失去了这神秘感,那扫把星对于百姓来说,也和头顶的月亮一样只是一个星辰而已。” 老朱闻言,脸上的忧愁顿时如同冰雪消融,微微颔首咧嘴一笑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见老朱点头同意,韩度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老朱大手一挥,这样件事就落到韩度头上。 韩度顿时干咳了两声。 老朱顿时皱眉看向韩度,有些不满的问道:“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皇上有旨,臣定然赴汤蹈火也绝不推迟。”韩度连连摆手,一脸惶恐的说道。 不过接下来的话,却让人看不到韩度有一丝的惶恐。只见韩度继续说道:“可是这给百姓解释,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别的不说,就这京城,百姓过百万,光是给他们解释,这需要的人手可不是少数。而且时间又这么紧张,想要在几天时间之内让百姓相信,那可就更难了。” 面对韩度不断的叫屈,老朱不动声色,他觉得韩度这不是想要推脱,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果然,韩度顿了几息之后,继续说道:“这需要的人手一多,臣就只能够请人帮忙。人手一多,那花销可就......” 自己只是个侯爵,现在除了领着市舶司和军器局的职位之外,可就靠着侯爵的俸禄过活。虽然自己麾下人马不少,但是这给百姓科普扫把星知识的事情,总不能够让水师将士上场吧? “你到底想要怎么办?”老朱眉头皱起,不悦的轻喝一声。 韩度见老朱有些不耐烦,也不敢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臣想要请书院的学子帮忙,但总不能够让他们白忙活一场吧?臣想要给他们一点钱财奖励,以便让他们更加卖力一些。” “你想要多少?”老朱对韩度还是有了解的,知道韩度不会主动拿出这笔钱来,便问道。 韩度脸上笑的像是一朵向日葵似的,连忙点头说道:“不多,臣以为两万贯差不多了。若是不够的话,皇上再追加便是。” “就这么屁大一点事情,你就敢向朕要两万贯?”老朱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瞪大眼睛看着韩度。 韩度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皇上,书院的学子可和寻常人不一样,他们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老朱恨恨地咬牙,怒骂道:“再金贵也没有两万贯的道理,不就是向百姓解释吗?你太金贵,朕不麻烦你,朕找别人。朕就不信了,没了你这个屠夫,朕就吃不了羊不成?” 韩度淡淡的摇头,笑道:“皇上还非用书院的学子不可!” 老朱眉头一挑,冷笑起来:“你这是在强迫朕?” “臣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韩度连忙解释道。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老朱以为韩度服软,便没有追究的意思。 可是,韩度却笑着说道:“这和百姓解释的事情,不懂数学的人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何向百姓解释清楚?除了书院,皇上又能够在哪里找到这么多精通数学的人?” 老朱闻言顿时沉下神色。 韩度静静的等候在一旁,稳坐钓鱼台,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果然,不过是片刻,老朱便不得不讨价还价道:“两万贯太多了,一万贯吧。” 听到老朱愿意给一万贯的时候,韩度心里顿时一喜。如果换成是韩度来出价,顶多出个五千贯不得了了,没有想到老朱竟然开口就是一万贯。 果然,现在老朱富裕了,花钱也大手大脚起来。若是换成洪武十年左右,想要让老朱心甘情愿的掏出一万贯,哪里会有这么容易。 “一万九千贯,毕竟是书院的学子,臣就算是舍了这张脸,替他们让一步。”韩度一副再不能让的样子。 老朱却还是觉得贵了,于是便继续说道:“一万一。” “一万八。” “一万二。” 韩度见老朱一点一点的还价,顿时摆摆手,说道:“皇上,其实咱们都心知肚明,都想要还到一万五,不如咱就以一万五成交。” “准了。”老朱也干净利落的点头。 韩度领命而出。 等到韩度离开之后,老朱才吩咐道:“去,把钦天监监正传来。” “传!钦天监监正入宫觐见~” 很快,钦天监监正便来到老朱面前。 老朱免了他的礼,看着他问道:“丁世美,你如实告诉朕。扫把星的事,还有谁知道?” 丁世美鞠了一躬,说道:“臣向陛下保证,此事臣绝对没有泄露给其他人。” 老朱沉吟一下,并没有继续追问丁世美,转而问道:“钦天监既然推算到了扫把星会出现,那朕问你,何时会出现?” “这,这,这......皇上,钦天监能够推算到扫把星今年会出现,已经是所有人合力推算的结果,想要知道扫把星具体什么时候出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丁世美连忙辩解道。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话语 老朱温和的笑了笑,这让丁世美心里的紧张稍微平复下来。 “已经尽力了吗?那你能不能保证,今年扫帚星一定会出现?”老朱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丁世美。 丁世美心里一松,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眼中的玩味神色,连忙拍着胸口保证道:“臣已经带着钦天监众人反复推算了数次,今年一定会出现扫帚星。” 扫帚星一旦出现,那就应和了现在市井之中的传言。到了那时候,恐怕就算是老朱不想杀掉李善长,都不可能了。 老朱虽然也有想要借此除掉李善长的意思,但是他绝对不会接受有人敢拿他当刀。 低着头以为瞒过老朱的丁世美没有看到,现在老朱脸上的笑意飞快褪去,转而变得阴沉可怕。 “扫帚星会出现这件事,你究竟告诉了谁?” “皇上,臣绝对没有泄露消息啊。”丁世美连忙抬起头,诚恳说道。 老朱愤怒的一拍御案,眼里喷火道:“那为什么满京城都是天象有变,需要大臣应难的消息?” 如果韩度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万分。原本韩度以为是老朱为了弄死李善长,故意放出去的消息。现在看来,竟然是暗中有人从中作梗。 丁世美连忙跪拜磕头,自辨道:“臣绝对没有透露消息,至于百姓怎么会知道天象有变,臣也不得而知啊。或许,这是上苍示警......” “上苍示警?”老朱忽然气极反笑,笑呵呵的看着丁世美。 丁世美虽然觉察到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只能够硬着头皮点头赞同。 老朱猛然一挥手,御案上的奏折如同飞刀一样朝着丁世美激射而去。 丁世美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面对砸过来的奏折不敢躲避,只好尽力的将自己的身躯蜷缩起来。 “扫帚星出现的时辰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你以为朕不知道?还是说,你以为拿出一个模棱两可的东西,就能够糊弄朕?”老朱手指用力的朝着跪在地上丁世美戳去,厉声咆哮道。 丁世美立刻哭天抢地的辩解道:“皇上,臣万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至于说能推算出扫帚星出现的时辰,这,这根本不可能啊。皇上,不仅是臣做不到,就算是自古以来也从未听闻有人能够做到。臣能够推算出这些,已经算是蒙上苍庇佑,托陛下洪福了。” 老朱懒得再和丁世美啰嗦,斜看一眼,示意老太监将纸条给丁世美过目。 老太监连忙把拂尘手气,两手从御案上拿起纸条,走下丹陛,递给丁世美。 丁世美疑惑接过,低头念道:“初九,申时三刻,星见于五车东北,扫内阶,入紫微宫,扫北极五星,犯东垣少宰,入天市垣,犯天市......” 忽然,丁世美神色大变,拿着纸条的手禁不住的颤抖,慌慌张张的说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谁能够把出现的时间都推算的一清二楚?这是天象,岂是可以由人来推算的?” “这是太子妃推算出来的。”老朱语气当中带着一股股得意,两眼灼灼的看着丁世美。 丁世美闻言一愣,不假思索的说道:“太子妃,太......” 明明上一刻还满嘴不服气的丁世美,下一刻整个人的气势急剧衰落,到最后只用细若蚊吟的声音嘟囔道:“既然是韩大家出手,那臣甘拜下风。” 丁世美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凭皇帝发落。 老朱并没有想要将丁世美换掉,之所以演刚才这一出,不过是为了敲打丁世美,让他往后做事更加兢兢业业一点,不敢糊弄自己。 不过,在老朱的心里,钦天监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一群数学不行的人,他是不放心了。这一次,要不是韩度恰好看到了扫帚星,那等到扫帚星犯紫薇这一幕在天下百姓的眼中发生了,那这带来的朝野震荡,老朱都不能够轻易的压下去。 ...... 韩度来到书院,在后院的运动场上将一众学子召集起来,高声将韩景云通过数学准确计算了扫帚星出现的时间。并且直言扫帚星的出现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天文奇观,和什么干旱、瘟疫、饥荒、战争,通通没有任何的关系。 书院的学子早就在各种实验的熏陶下,变成了奉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人。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对于什么天象、什么征兆、什么灾厄并不感冒。 毕竟天象算什么,韩度连鬼火都能够弄出来,并且解释了其中的原理,还有会信什么天象? 而韩度则把韩景云推算扫帚星运行轨迹、速度、到达角度的各种过程全都给众人展示出来,一众学子看到韩景云的计算过程,对于其中运用到的各种奇思妙想,简直就是如此如醉。甚至还有不少学子干脆直接那笔将整个推算过程给记下来,准备等回去之后好好研究学习。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韩度提出口号,要让京城的百姓和大家一样认识天地自然,不能够看到什么解释不了的现象,就一通的胡编乱造。 发动整个书院两千多学子,走出书院大门为京城百姓解惑,说是这样可以提高书院在百姓当中的名气,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好。并且让学子将扫帚星出现的时间大肆宣扬,务求弄到人尽皆知。 并且,韩度高调宣布,这次是有奖励的。凡是愿意为书院提升名气的人,每人奖励一贯。 书院的学子并不在乎这一贯钱,虽然一贯钱也不算少了,但除非是家里贫困的学子,一般的都不会放在心上。他们在乎的是能够为书院提升名气,就如同韩度说的那样,书院的名气提升了,对于他们的好处也是极大。和这比起来,一贯钱根本就不算什么。 韩度笑呵呵的揣着收,看着一众学子鱼贯而出,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收不住。 “你这一次,赚的不少吧?” 韩度耳边冷不丁的冒出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薛祥。 没好气的朝着薛祥抱怨道:“我说你老大人,老都老了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来了也不提醒我一声?” 薛祥笑眯眯的看着韩度,两手抱在肚子前面,说道:“您把所有的学子都给撒出去了,这么大的动静,老夫能够不来吗?” 韩度撇撇嘴,无所谓的说道:“来就来呗,您老好歹也出个声儿啊,看刚才把我给吓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心里没有鬼,你怕什么?”薛祥歪着头,意味深长的问道。 韩度顿时嗤笑一声,呵呵笑道:“我心里坦荡的很,有什么鬼?” “坦荡?你坦荡个鬼,老实说你从中扣了多少起来?”薛祥把下巴朝着出门的那些学子一仰,朝着韩度示意。 韩度顿时两眼瞥向天上,说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那老夫就帮你回忆回忆。”薛祥毫不在意韩度的推诿,咧嘴笑着说道:“你才给了每个学子一贯钱,两千一百一十个学子,也就是说你总共就花了两千一百一十贯。可是老夫听说皇上给了你两万贯,这剩下的钱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揣到自己兜里呗。自己谋划这么多,又为老朱排忧解难,那一点点报酬而已,怎么了? 韩度闻言,顿时回头正眼看着薛祥,满头雾水的问道:“老大人您在说什么,什么两万贯?” 薛祥笑眯眯的看着韩度,不急不缓的说道:“你要是没听清楚,没关系老夫可以再说一遍。老夫说的是皇上给你的那两万贯,你这才花了两千贯,剩下的准备怎么办?” “无稽之谈,我什么时候拿了两万贯?不就是两千贯嘛,喏都花出去啦,我还贴了一百多贯。”韩度也朝着书院大门外一噜嘴。 薛祥故意恍然大悟般的缓缓点头,说道:“哦~原来你拿的两千贯,那皇上说的两万贯是被谁拿了?不行,老夫得去找皇上问个清楚。” 说罢,薛祥转身作势就要走。 韩度瞬间将他手臂拉住,自己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打劫竟然还能够遇到一个劫道的老家伙。 “好啦,别以为我不知道您老想要做什么。说吧,多少钱才能够堵住你的嘴。” 薛祥这才慢慢转身,一脸微笑的朝韩度吐出两个字,“全部。” “你!”韩度顿时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鲲吞。 “不可能!我告诉你老头子,最多二一添作五。”韩度厉声喝道。 薛祥完全将韩度的色厉内荏当作拂面的微风,轻笑着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老夫还是去问问皇上吧。” “四六,我四你六怎么样?”韩度连忙上前拉住就要离开的薛祥手臂。 薛祥脚步不停,继续朝着书院门口走去。 “三七。” 薛祥继续走。 “二八,我告诉你老头子,这是我的底线,你可不要太过份了。”为了威胁薛祥,韩度干脆连他的手臂都放开,一副若是他不答应,就任由他去找老朱的样子。 薛祥还是没有丝毫停留的继续朝着门口走去。 “一九,算你赢了,你总要给我留点儿,要不然我岂不是白忙活了?”韩度见拗不过薛祥,只好坚持着最后的倔强。 可是薛祥却没有答应韩度,停下脚步朝着韩度再次说道:“全部。” “好,都给你。”韩度气恼的从怀里拿出两万贯宝钞,重重的拍在薛祥手里。 薛祥这才满意的点头,拿着宝钞说道:“别以为老夫是在害你,老夫这是为了你好。连皇上给学子的钱你都敢贪墨下来,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再说了,你家财万贯,怎么连这点钱都看得上?” 韩度见钱都被薛祥给拿走了,连和他说话的心思都没有,愤愤的一挥衣袖,转身就走了。 ...... 书院的学子一走入市井,顿时就引来百姓的瞩目。毕竟现在书院的名气可是要完全压过国子监,书院的学子一走出去可都是下凡的文曲星。 由于百姓对于书院学子的信任,虽然在学子告诉他们,扫帚星只是一个天文现象而不是什么灾星,每隔七十六七年就会出现一次。 百姓虽然对书院学子对扫帚星的看法有些不认同,毕竟那是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可是在书院学子拿出一看就有着大学问的证据下,也有些信了学子们的话。再从学子口中得知,这是韩景云先生推算出来的之后,百姓就更加再无疑惑了。 韩景云是什么人,百姓可是对她的事迹了如指掌。天下算学第一人,大明唯一的一位受封大学士的女子,大明的太子妃...... 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日之间,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讨论扫帚星,都在讨论太子妃推算出扫帚星出现时间的事情。 有人认为韩景云连天象出现的时间都能够推算出来,这是真正的学究天人,无可比拟。 但是也有人认为推算天象是不可能的,虽然韩景云的算学高到无人可及的地步,但是也远远还不足以推算天象。 有不同的观点,自然会有争论。于是,在扫帚星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整个京城市井酒肆之间,就随时随地都有人各执己见的在相互争吵。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连朱标都被惊动了。有些不放心的回到东宫,拉着韩景云问道:“你推算的时间不会有问题吧?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若是你推算的时间出了岔子,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韩景云正在照顾着女儿,听闻了朱标的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到女儿身上,再也不理会朱标。 朱标碰了一鼻子灰,谄谄的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初九这一天,太阳刚刚升起来。 虽然韩景云推算扫帚星出现的时间是申时三刻,也就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但是整个京城的百姓从天刚亮起,就在对天空中即将出现的天象翘首以待。 原本应该干活的百姓,也早早的就计划在这一天休息,准备好好看看这书院的学子口中,七十七年才能够见到一次的天象。下一次再见就要等上七十七年了,这一次看过的百姓几乎都没有几个人能够等到那个时候。一辈子才有机会看一次的天象,怎么不能够让百姓期待? 坐商虽然也在开门做生意,但是人却没有在铺子里招呼客人,反而是端了一把椅子在门口坐着,和旁边的邻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睛不时地瞥一眼天空。 现在京城里最热闹的就要数酒楼和酒肆了,有钱的去酒楼点上一桌子酒菜边吃边等着。而且还不能够等到过了响午再去点,还没有等到响午呢,所有京城的酒楼就已经完全爆满了。 酒肆的生意最好,他们没有酒楼那么多的讲究。人多了,就多加把椅子,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这一天,整个京城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在议论着扫帚星这个天象的。 简直就像是在过节一样。 奉天殿的地势是整个京城最高,是最好的观看天象的地方。 奉天殿外,今日老朱难得的没有处理朝事。在殿外的广场上摆满了桌椅板凳,准备好美酒佳肴、时令水果,宴请百官共同见证这难得的天象到来。 韩度少有的和朱标一起,陪在老朱身边,从响午开始便边吃边等待着。 老朱坐在上位端着酒杯,频频的朝着百官举杯示意,百官的反应却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一幕。 勋贵武官都热烈的回应着皇上的敬酒,纷纷高声欢呼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而一众文臣对皇上的示意,却兴致缺缺。即便是回应,也是愁容满面,好似满腹心事的样子。 好在,老朱对此毫不在意,仍然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眼看着日晷的影子快要来到申时,老朱的看向天空的频率越发的快,脸上的表情也不如刚才那样喜笑颜开。 相反,百官中有人也是频频的抬头看向天空,等时间越来越近,却一直不见扫帚星的出现,脸上反而露出了笑意。 又过了片刻,还是没有等到扫帚星出现,即便是以老朱的臣服也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得看向韩度,沉声问道:“你确定天象即将出现?” 韩度顿时放下手里的酒杯,没有回答老朱,反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望远镜,朝着天空望去。很快就找到了即将出现的扫帚星,顿时笑了起来。 将望远镜递给老朱,说道:“扫帚星已经出现了,只是肉眼看不见而已,想来马上就可以看到。” 老朱二话不说,接过望远镜就朝着天空望去,片刻过后老朱也顿时呵呵笑了起来。心里有低了,老朱也就不在意扫帚星,随手边将望远镜扔给了韩度。 等到日晷的影子马上就要到申时三刻的时候,老朱顿时开怀大笑,站了起来,举杯朝着群臣大声说道:“申时三刻已至,请众爱情抬头看天!”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皇帝与百姓共天下 群臣闻言豁然抬头,果然看到一颗非常明显的星辰,拖着一条清晰的尾巴,悬挂在天空上,和太阳并驾齐驱。 明明刚才天空上还什么都没有,而在皇上起身说话之后,扫帚星就瞬间出现天空上。 老朱刚才的举动,就好似扫帚星是被他瞬间给召唤出来的一样。 群臣目瞪口呆的看着举杯站在上首位置的皇帝,如同在看一尊沐浴在明辉中的神灵。 刚才一直为韩景云捏着一把汗的朱标,这个时候也彻底放松下来。情不自禁的附耳和韩景云说道:“爱妃算的真准。” 对于朱标的马屁,韩景云不仅没有心生欢喜,反而眉头一挑,问道:“怎么?刚才看你紧张不已的样子,是担心我算的不准?” 朱标顿时尴尬的笑了一下,连忙摇头说道:“不不不,孤当然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哼,算你识相。”韩景云明知道朱标说的满嘴胡话,可是在这个场合也不是和朱标理论的时候,于是便暂且放过了他。 不过,韩景云还是不免补了一句,“你可以怀疑我的数学水准,但是不能够怀疑数学。” 朱标闻言神色谄谄的笑了两声,心里暗道:连天象都可以算,谁还敢怀疑你的数学水准? 就在君臣相互庆贺的时候,宫墙外面顿时传来如同海浪一样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老朱听闻动静,立刻侧头看了一眼蒋瓛。 蒋瓛立刻会意离开,片刻之后返回,拱手禀报道:“回皇上,是百姓看到天象出现,顿时爆发出的欢呼声。” 老朱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同时也笑着再次举杯,高声道:“众位爱卿,再饮!” “谢皇上......” 热闹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 晚上看扫帚星则更加的清晰,天空上一道丈许长的明亮光带,如同一条银枪一样横亘在天空上,气势非凡。 这一次的天象一共在持续了二十多日,而且完全附和韩景云的预测。依次扫内阶,入紫微宫,扫北极五星,犯东垣少宰,入天市垣,犯天市之后,才消失在茫茫夜空当中。 若是没有韩景云提前预测了这一切,也没有韩度弄出来的让百姓观看天象的浩大声势的话,说不定这一次的天象,还真的会被有些人利用。 毕竟扫帚星入紫微宫,扫北极五星,犯东垣少宰等等,这些天象出现一个放在以往就是了不得的大事,现在更是一起出现,这还得了? 这不,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文官上奏。 “臣秦海冒死启奏。”一个礼部官员站出来,跪在中间。 老朱见了,目光顿时一凝,脸色阴沉下来,不情不愿的说道:“你要上奏什么?” 秦海顿时跪直了身躯,一脸正气的说道:“皇上,扫帚星入紫微宫,扫北极五星,犯东垣少宰,此乃天象示警。皇上万万不可轻忽天意,臣恳请皇上下罪己诏,以安天下民心。” “你说什么?”老朱顿时勃然大怒,瞪眼看着秦海,咬牙切齿的问道。 秦海好似没有察觉到皇帝的怒火,仍然是一脸肃然的把刚才的话,又给复述了一遍。“......面对天象示警,臣恳请皇上下罪己诏,以安天下民心。” “混账!”老朱暴怒不已,猛然一挥手,顿时将预案上的茶杯笔架扫落一地,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出奇安静的奉天殿内清晰无比的传了出去。 “扫帚星是天象,不是什么上天示警。朕立国以来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没有一刻敢有丝毫怠慢。大明从立国之时的风雨飘摇,被朕治理到如今的安稳富足,朕有何错?” 老朱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别说是放在大明了,就算是放在历史上,老朱也是绝无仅有的勤政皇帝。而且他的励精图治,也的确是让大明百姓以最快的速度度过元末明初的萧条,百业开始兴旺起来。 现如今的大明北揽阔辽东之地和高丽,打压的蒙元喘不过气来,向南深入南洋,将大明的边疆往南拓展到了极限。甚至还将安南收入囊中,以秦王镇压,这是连秦始皇都没有坐到的功绩。 不称赞老朱圣明都是亏心,更何况还想要让老朱下罪己诏了。 韩度站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这不是在讨论老朱的功绩,这是在借天象逼迫老朱就范,这是在为了反对而反对。 只要你皇帝的做法不合我们的心意,管你是功盖秦皇汉武,都通通放在一边。 秦海立刻面无表情的回道:“自古以来,天象示警乃是正理。从来就没有将天象示警,置之不理的。韩景云身为太子妃,却不恪守妇道,以歪理邪说祸乱天下,胆大妄为竟敢测算天意。臣恳请皇上废除韩景云太子妃之位,以儆效尤,以息上苍之怒。” 韩度看向秦海的目光顿时变得危险起来,好家伙,这不仅是想要将韩景云打入地狱,恐怕也想着将自己给一锅烩了吧。 就连一向仁厚的朱标,看向秦海的目光也变得冷厉起来。毕竟韩景云是他的太子妃,被人如此诋毁,他岂能不愤怒? 仁厚是一回事,如果面对这样的事情,他都坐视不理,那就不是仁厚了,而是软弱。 老朱胸中怒火蒸腾,不过还是强制压抑着说道:“韩景云以算学测天机,这是她学问高绝,何罪之有?你也是读书人,若是连学问都不敬,那你还能敬什么?” “臣读的是圣贤书,算学不过小道尔。”秦海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道。 老朱气急反笑,问道:“算学是小道,那当初西察合台汗国以术数逼迫大明的时候,怎么不见自诩学了大道的你站出来,为大明分忧解难?” 这是传统读书人的伤疤,满朝公卿竟然无一人能够是西察合台汗国使者的对手,最后不得不恳求韩景云出手帮忙。现在被老朱提起来,更是好像在秦海的脸上疯狂扇着耳光。 见秦海无言以对,老朱继续说道:“而且你认为扫帚星是灾星,但是它出现的时候天下百姓却欢欣鼓舞,为亲眼目睹这七十七年一遇的奇观而赞叹。” “皇上,百姓不过是被镇海侯所蒙蔽。若是皇上还天下百姓以真相,臣相信天下一定会不安的。”秦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老朱的神色却陡然变得危险起来,泛着寒芒的目光投向秦海,厉声问道:“谁会不安?” 秦海深吸口气,拱手朝着老朱肃然回道:“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不安,自然天下不安!” 呵呵......韩度心里泛着冷笑,看向秦海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善起来。现在韩度几乎可以肯定了,这秦海肯定是某些人的棋子,就是不知道他们故意闹这么一出,究竟是有着什么目的,还是只想试探老朱。 果然,听了这话的老朱顿时勃然大怒,眼中喷火道:“大明,乃是皇帝与百姓共天下!” 老朱此言一出,瞬间在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接连有十几位三品、四品文官站了出来,连忙跪下哀求道:“皇上不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是数百年以来的铁律,皇上万万不可将其打破。” 可是面对人多势众,老朱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强硬。丝毫没有退缩,再次怒目而视道:“朕说了,大明乃是皇帝与百姓共天下!” “皇上......”十几个官员同样也是眼中冒火,愤怒不已,甚至隐隐有要和皇帝据理力争的趋势。 “皇上圣明!” 冷不丁的冒出一个声音,众人齐齐将目光聚焦到声音的出处。 果然看见韩度一步一步从勋贵当中走出来,站在中间躬身一礼,正色道:“皇上圣明,皇帝与百姓共天下,此乃千古至理。昔年,唐太宗曾经对魏征说: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此言,与唐太宗有异曲同工之妙,臣为天下百姓贺。” 眼看着老朱就要被人围攻,韩度自然站出来帮老朱分担压力。而且韩度理由一来就起的很高,唐太宗李世民都说过这样的话,谁敢说是错的?而老朱的话和李世民有着相似的含意,自然更加不可能错。 李世民乃是天可汗,万国来朝的大唐盛世的开创者,连他都要说君为舟、民为水的话。 而“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不过是前宋的皇帝说的,前宋的皇帝有什么过人的功绩么?不好意思,还真没有。 就算是把前宋的所有皇帝绑在一起,都不够李世民一只手打的。他们说的话又能够有什么分量?当成是一个屁,放了便是。 韩度的出现,顿时吸引到了那些官员的愤怒目光。尤其是秦海,呲牙咧嘴的恨不得吃了韩度一般。 抬手指着韩度说道:“巧言令色之辈,老夫简直羞于你同殿为臣。” 韩度面对指责,丝毫没有意外,既然大家都图穷匕见了,那就真刀真枪的干吧。 瞥了秦海一眼,韩度故意在鼻子面前扇了扇,故意说道:“什么玩意儿在放屁,竟然这么臭?” 然后又好似刚刚发现站在面前的秦海一般,故作惊叹的说道:“啊,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这是谁裤腰带没有拴紧,把这么个玩意儿给露出来了?” 韩度标准的国骂有些晦涩,一时之间朝堂上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殿内为之一静。 可是在场的无一不是聪明人,不过几息时间就明白了韩度意有所指的是什么,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尤其是勋贵武官那边的笑声最大,他们都是行伍出身,在军营里面的时候就最喜欢骂人。现在听到韩度如此高级的骂人的话,能够不着痕迹,又把人骂的如此之狠,怎么不会兴奋无比? 爆笑的声音在奉天殿内此起彼伏,甚至就连好些文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办法,谁让韩度骂人都能够骂的如此形象。 秦海顿时暴跳如雷,但是他却没有韩度骂人的手段,只好憋屈的回头朝老朱求道:“皇上,奉天殿乃是朝议之所,何等庄严肃穆的地方?韩度竟然敢再次大放阙词,罪不可恕。请皇上治韩度,藐视朝堂、君前失礼之罪。”老朱心里正痛快韩度站出来替他出头呢, 哪里会想治韩度的罪? 韩度却连忙朝着秦海拱手说道:“秦大人虽然在礼部当值,但是也不能够凭空污人清白。你把刚才本侯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来,本侯有说过一个脏字吗?” “哈哈哈......”勋贵那边,已经有人笑的前合后仰,完全合不拢嘴了,甚至还不顾形象的用力挥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发出阵阵声响。 韩度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刚才他说的话里,果然是没有一个脏字。 秦海气的满脸通红,胸口里憋着一股气,但是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甚至就连站在班里的文臣,有人都对秦海投去惋惜的目光。你说你没事去招惹韩度做什么,韩度这个人除了是勋贵之外,给众人的印象并不坏,从来没有在朝堂上刻意的针对过谁。 而明知道韩景云是他妹子,你们还想要攻击她,这不是找死么? 韩度看着哑口无言的秦海,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摇摇头叹道:“自诩饱读诗书,下笔千言,实际胸一策。和你争论真是让本侯扫兴,你爹当初不仅不应该把你给露出来,还应该把你给喷墙上。” “噗!”真的有人喷了,不过不是秦海的爹,而是老朱。 只见老朱满口参茶,全都浪费在了御案上。 老太监连忙上去用身子挡住皇爷略显狼狈的模样,拿出丝帕飞快的帮着皇爷清理一下。 等到老太监退开之后,老朱又恢复了庄严肃穆的样子。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当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众臣根本就没有人去在意皇上是否失态了,因为他们自己也笑的前合后仰,完全压抑不住。 韩度的话实在是太毒了,但凡只要是男人,就不会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甚至在听到韩度的话的时候,众人脑海里面都有了画面感了。如此强烈的刺激,岂是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众臣能够忍得住的? “噗!”又有人喷了。 韩度飞快的侧身躲开,要不然还会被秦海给溅一身血。 秦海气急攻心,一口血呕了出来,整个人眼睛一翻,晕倒下去。他被韩度给骂的太狠了。秦海无地自容、无言以对、无脸见人,这个时候,他觉得他还是晕倒比较好。 可是有些事情,岂是靠着晕倒就能够逃的过去的? 韩度不再油嘴滑舌,满脸严肃的朝老朱拱手道:“皇上,秦海身为官员,食朝廷俸禄。却不为朝廷担责,为皇上分忧,为百姓疏解困难,整日里想的都是他身为士大夫的那点蝇营狗苟。此乃没有爱民之心,私德有亏的表现。甚至还以天象为借口,欲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逼迫皇上下罪己诏。如此无德之人,如此欺君罔上之辈,臣恳请皇上逐之!” 说完,韩度直挺挺的跪拜下去。 逐之就足够了吗?老朱眼睛眯起,咧嘴露出牙齿上是寒光。韩度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老朱没有回答韩度,转头看向礼部尚书詹微,问道:“詹爱卿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詹徽面无表情的站了出来,根本没有回头看秦海一眼,说道:“回皇上,皇上功盖秦汉,德比三皇。而秦海竟然敢以下犯上,应当以欺君论处。” 詹徽的话音落下,整个朝堂安静的鸦雀无声。 勋贵对于秦海等人自然没有丝毫好感,对于他的处境没有丝毫同情。 文官里面倒是有人想要同情秦海等人,可是面对韩度、勋贵、詹徽的三重压力,即便是其他几位尚书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贸然站出来说话。 老朱见没有人有异议,便满意的微微颔首。随即脸色便是一沉,冷峻地道:“秦海罪犯欺君,夷三族,其九族之内全部流放爪哇。其余人等,斩首,家眷流放爪哇。” “皇上饶命啊......” 秦海已经晕倒过去,他听不到了。但是其他为秦海出头的人却深感不值,他们只不过是帮秦海说句话而已,从头到尾他们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竟然就招致杀身之祸,并且还要连累家人。 这件事充分告诉人们,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可以乱说。 可是现在不管他们如何哀求都没有丝毫用处,一队队亲卫走进来,将所有人架上不顾他们的苦苦哀求,直接拖了下去。 “退朝!” 老朱见再也没有朝臣要上奏之后,便亲自喝道。 蒋瓛在皇上走了之后,他还没有离开,反而是满脸笑容的看着殿门外被亲军给拖走的十几个官员。 这些人既然都要死了,那他就要快点动手,好榨干他们的价值。蒋瓛坐上了仪鸾司统领的位置,才总算是明白以前毛骧为什么一看到有朝臣犯事就兴奋无比。 因此这些人,都是他的功勋啊。 至于说,这些人明知道是死,会咬着牙不招供? 呵呵,他蒋瓛会让他们知道,这世上除了死可怕之外,还有生不如死更加让人害怕!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陶成道来了 信国公府。 韩度和汤和,以及汤鼎坐在一起喝酒。 汤和正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太老了,本来韩度是拒绝他喝酒的。但是汤和却说:“老夫年轻的时候,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后来老啦,该无数的人告诉老夫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该养生啦。可是养来养去,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泥土都埋到嘴皮子下面了,才发现这几年是亏了。既然人人都要死,那还不如在死之前,好好享受一番。” 汤和实在是太老了,头发完全白了,满脸的褶皱就不说了,关键是他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爬出老人斑来。就好似这两年,他老了十几岁一般。 韩度劝了几次也劝不住,就连汤鼎也是束手无策,只好随他去了。 不过在汤和面前,韩度还是尽量少喝酒,照顾着汤和的身体。 夹了一筷子菜吃下之后,抬头看了一眼还挂在天上的扫帚星,轻言浅笑道:“这一场风波,十几位大臣人头落地。公爷怎么看?” 汤和哼哼两声,漫不经心的道:“能怎么看?一群不知死活之辈,死不足惜罢了。” “哦?”看汤和的意思,好似他知道些内幕啊,韩度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公爷,是否这里面有什么隐秘?” 汤和眯着眼笑起,摇摇头精神抖擞道:“算不上什么隐秘,不过知道的人也不多就是了。当初皇上立国之后,就有些文臣拿上位出身说事。” 韩度听的眉头一皱,这拿人出身说事的行为,别说是面对的是皇帝了,即便是普通人,那也是要把对方往死里得罪吧? 这些人说老朱出身不行,这不就是指着老朱的鼻子骂他暴发户么? “这皇上怎么能忍?还不把那些人给砍个干净?”韩度笑着说道。 汤和却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上位不仅没有砍他们,反而认真考虑了他们的想法,甚至都有寻根问祖的打算呢。” “皇上竟然会选择寻根问祖?谁这么大面子?”韩度顿时压低了声音,凑近汤和的身边好奇问道。 汤和笑眯眯的吐出两个字,“朱熹。” “那皇上后来为什么又反悔了呢?”韩度不用汤和说,都知道这件事最后肯定是没有办成。要不然,那太庙里面祭祀的就该有朱熹的神位了。天地合祭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过。 汤和泰然自若的说道:“后来,还是皇后娘娘出面劝了上位,才打消了上位的念头。” 顿了顿,汤和慢慢一声叹息道:“原本皇上准备认朱熹的时候,那些人可是弹冠相庆、欢欣鼓舞的,可是后来见皇上再也不提这件事,他们便更加的记恨此事。上位也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不过上位不在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老夫也没有想到,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人竟然还没有放弃,闹出这些事情来。” “那韩*国公又是怎么回事?”见汤和饶有兴致的说着,韩度便趁机多问了一句。 汤和轻笑一声,和声细语道:“上位当年虽然对这些人十分的气恼,但是也知道若是没有人这些在朝中也不行,因此便没有追究他们,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可是后来,上位让李善长主持了朝廷礼仪的制定,以及各官员官服的式样和俸禄的拟定。” 懂了,韩度顿时眼睛里面朝汤和露出一丝了然之色。这些人肯定是以为李善长抢了他们的机会,从此记恨于心,以往找不到机会落井下石,现在李善长被皇上下狱,他们便以为机会来来,于是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那韩*国公呢?依公爷看,皇上将他下狱,究竟是因为什么?”韩度想到了这些事情的导火索,不免好奇问道。 汤和笑了笑,错愕地问道:“你怎么如此关心李善长,你和他之间不会是有着什么吧?” 说话的时候,汤和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韩度的脸庞,紧紧地盯着他。 韩度摇摇头,坦然回道:“我和他根本就说不到一起去,只是好奇问一问而已。” 汤和哈哈笑了起来,继续风轻云淡的和韩度细说:“李善长这个人,权欲之心太重。要是换成老夫,在上位第一次让他告老还乡的时候,就规规矩矩的回去,再也不踏入朝堂,可是他偏偏要死皮赖脸的回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汤和都禁不住摇头,喟然叹道:“他的所作所为,早就不被上位所喜。要不是上位看他在南征北战的过程中*功劳甚大,说不定早就对他不客气了。这一次他的下场究竟如何,说实话老夫也不敢猜测,也猜不到。” 韩度紧闭着嘴唇,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扫帚星在天空上挂了足足二十八日,最后才在一个清晨,给世人留下了一个大尾巴的背影,消失在了茫茫宇宙当中。 扫帚星消失了,但是关于扫帚星是话题,或者说是关于韩景云的话题,却没有消失。 这一次的扫帚星天象除了气势壮观,给人以震撼之外。最让百姓津津乐道的就是,扫帚星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的每一步都被韩景云给算的死死的。 百姓甚至感觉扫帚星不是什么天象了,而是韩景云手里的棋子,想要它什么时候出现,它就什么时候出现;想要它什么时候消失,它就什么时候消失。 事隔数年之后,算计天下韩景云的名号再一次响彻天下。这一次不是因为她太子妃的身份,而是就凭着她在数学一道上的造诣,而受到天下百姓的敬仰。 毕竟韩景云是连天象都能够算的一清二楚的神人,百姓怎么会不对她崇拜? 书院这一次也是借着韩景云的东风,在百姓心目中的声望又大大提升一节。无数年轻学子知道了数学,知道了韩景云,知道了书院。再也没有人敢说数学是小道,毕竟连天象都能够计算的本领,这也算是小道的话,那天下学问还有是大道的吗? 更多的学子第一次对数学产生了兴趣,甚至有很多的人选择到书院求学,其目的就是想要一睹这神奇学问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让这些雄心勃勃,想要在数学一道上大展宏图的学子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在他们进书院的第一时间,说出想要学数学之后,书院里面的学子都纷纷对他们投来关怀的目光。 在扫帚星消失了的数日之后,老朱终于的对李善长做出了判决。 “李善长有与胡惟庸密谋造反的嫌疑,不过由于证据不足,因此赐死李善长,保留爵位举家迁往爪哇。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人,一并处死。同样保留爵位,举家迁往南洋。” 韩度从老朱对李善长的处理就能够看出,老朱对他是真的心怀恨意,要不然也不会非要将他全家迁往爪哇。若是迁往南洋,那都还有能够操作的余地。 毕竟吕宋也是属于南洋,但是和大明根本就没有隔多远。而且吕宋繁华,算得上是一处安逸之所。 可是爪哇就不一样了,爪哇虽然也有总督府,但是却几乎没有大明百姓在那里定居。满爪哇都是土人,而李善长的家人去了之后,恐怕他们就是爪哇唯一的大明百姓了。 韩度对李善长的死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早就知道汤和说过,老朱不会轻易的放过李善长。不过,韩度对此也没有多深的感触,毕竟自己和李善长本来也就不熟悉,更加没有来往。 韩度也就是在李善长被赐死之后,跟着汤和一起去吊唁过。 一时之间,京城十余家豪门全都全家缟素,为刚刚热闹过的京城泼上了一盆冰水。这个时候百官才想起来,高坐在龙椅上的不仅仅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更是一个‘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尤腥’的狠人。 韩度也因此心情低落不少,不想上朝,干脆用安全公主玉体有痒为由,待在家里逍遥。 这也是当驸马的好处之一。 不过,韩度也没有因此而逍遥多久,就被陶成道那个老头子给找上门来。 韩度闻信从院子里赶到大堂,刚刚一走进门,便笑着说道:“迎接来迟,还请万户恕罪。万户能够来此,真是蓬荜生辉。” 陶成道听到韩度的声音,瞬间抬起头,连手里还未喝下的茶都顾不得喝了,随手放在桌子上。快步上前拉住韩度的手臂,头也不会的就要往外走,“走,快去帮老夫看看,究竟问题在哪里?” 韩度惊诧莫名,忽然回过神来之后,连忙拉住陶成道,说道:“万户,这,咱们不用这么急吧。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不耽搁喝杯茶的时间啊?” 若是陶成道来到府上,韩度连一杯茶都不陪着他喝,那传出去了,恐怕会被人说镇海侯府不懂礼数。 韩度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这些繁文缛节,但是毕竟自己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不入乡随俗也是不行。 陶成道闻言顿时翘着胡子,大声的呵斥道:“喝个屁的茶,老夫从来就不在乎什么茶,也就是你府上的仆人给老夫上了茶,老夫才喝的。老夫平日里忙起来的时候,冷水都能够灌上几碗。” “快走,别和老夫啰嗦!” 韩度无奈,只好任由陶成道拉着自己离开。 再一次来到陶成道府上,一走进后院,就看到平地上一个巨大的东西放在那里,周围到处都是被裁剪下来的边边角角。 韩度神色惊讶的走到那东西面前,回过头朝陶成道问道:“万户,你老人家真的把东西做出来了?” 陶成道闻言仔细的看了韩度两眼,就在看的韩度都疑惑不解的时候,才说道:“原本老夫以为你是个老实孩子,没有想到竟然也是一个溜须奸猾之辈。” “这,万户这话从何说起?”韩度被人毫不避讳的当面骂了,偏偏还不敢发火,只能够摸着鼻子干笑着问道。 陶成道鄙视的看了韩度一眼,脱口而出道:“不知道老夫身份的时候,就叫我老头子;知道老夫身份之后,就改口叫老人家。老夫说你溜须奸猾,难得有错么?” 韩度尴尬的就快要用脚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咳嗽两声之后,转移话题说道:“万户急急忙忙的把我找来,究竟有何要事?”韩度的是在提醒这老头子,说话小心一点。指桑骂槐挤兑自己一次就够了,若是纠缠不休,难道忘记了是他有事求自己了? 别看陶成道这个老头子说话直来直去,但其实他的心眼一点都不少,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韩度的话里有话。也没有在纠缠,转而说道:“这么大的孔明灯,老夫是做出来了,但是现在油灯成了一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韩度接话问道。 陶成道重重一声叹息,无可奈何的说道:“油灯老夫也做的够大,但就是产生的热气不能够将这东西给撑起来。” 孔明灯起飞之前,就是要靠着油灯往内部充满热气,将纸张给撑起来,才能够飞上天。现在连撑都撑不起来,飞上天就自然无从谈起。 “油灯在哪里?带我去看看。”韩度一遇到问题,就进入了理智状态。不再和陶成道计较,直接说道。 陶成道带着韩度来到油灯面前。 韩度看了一眼,便觉得这油灯果然够大。光是中间的灯芯,就有成人的拳头粗。灯芯一截焦黑,一截雪白,显然是被人点燃过。下面更是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油壶,里面装的都是作为燃料的油。 韩度一来到这里,就抽了抽鼻子,然后伸出手指在灯芯上点了一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随手搓干手指上的油脂,转头闻陶成道,“万户,你这用的是清油?” 陶成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道:“油灯不就是点的清油吗?” 韩度顿时摇头,说道:“清油不行。”清油是一种植物油,虽然普通的油灯可以用,但是想要将让这热气球飞上天,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清油不易燃烧,而且它提供的热量值也不够。 “那该用什么?”陶成道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便惊讶着说道:“你不会是想要用猛火油吧?” 韩度顿时笑着点头,说道:“就是猛火油。不过光是寻常的猛火油还不行,需要提炼一下才可以使用。” “猛火油老夫这里就有,不过这提炼,该如何提炼?”陶成道听了韩度的要求,顿时感觉到有些为难。 韩度沉吟一下,说道:“提炼这东西还有些危险。” 听到这里,陶成道连忙问道:“危险?有多危险?” 韩度两手比划了一下,朝他说道:“这么说吧,猛火油这东西着火之后容易燃烧不说,而且还有可能爆炸。但是咱们想要提炼出合用的东西,就必须要烧火将猛火油加热,然后通过蒸馏合分离,才能够得到咱们想要的东西。” “万户想想看,猛火油最忌火焰,而咱们还要主动将它架在火上,这危不危险?” 陶成道听完,满不在乎的道:“干啥没有危险?老夫当初对火器产生兴趣,就是因为一次炼丹的时候,丹炉爆炸了的原因。就像是老夫做火药,一样有风险。不过老夫每次行事的时候都提高警惕,处处小心,到现在为止不也没有事吗?” 韩度听了陶成道的话,顿时感觉自己在给瞎子点灯白费蜡。毕竟陶成道是连火箭飞车都敢坐上去的狠人,什么危险对于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或许在他的信念里面,就没有因为探索而怕过什么,即便是死也一样。当然,他这种精神值得大为提倡,但是他的行为却要坚决杜绝。 韩度只好点头说道:“嗯,万户这话在理。现在我就把提炼猛火油的办法告诉万户,万户让人准备好相关的东西。然后,咱们要注意一些安全,先尝试一番,成功了再正式生产。” 工业化的炼油韩度是不会的,韩度会的只能是土法炼油。这种办法不仅损耗极大不说,过程当中还会产生出有毒有害的气体。当然,这种气体并不会立刻毒死人,要不然像非洲哪些私自炼油的百姓,早就被毒死了。当然,如果长年累月的接触这种气体,对人的危害肯定会很大就是了。 韩度的办法很简单,一个大坑,一个大灶,加上一个装满猛火油的大铁罐子,就是土法炼油的设备。猛火油经过加热之后,形成的蒸汽会在管子里冷却下来,从“高管子”和“低管子”分别流出“汽油”和“柴油”。由于汽油和柴油的沸点不同,汽油会在蒸馏的时候先被蒸发出来,而柴油温度要高很多,只能够在后面被蒸发出来。 韩度说的危险就是,在加热的过程中,一旦火烧的太旺,铁罐内的温度过高,那就会发生自燃,就会引燃原油,发生爆炸。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飞天梦 毕竟做过饭的人都知道,当你在用电磁炉的时候,哪怕是没有丝毫的火焰,只要锅里的油温太高,一样是会自燃起来的。 而韩度即便是用铁罐,也不可能将铁罐完全密封住。而已炼油也不会将其密封住,因此,只要温度过高,就一定会发生爆炸。 那么,如果在铁罐内温度太高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办法降温呢?当然有,那就是继续往里面加入猛火油来降温。这个道理就像是烧开水,假如水温一百度的时候就沸腾,那么为了控制不让水沸腾,就只能定时往里面添加凉水,这样就能够让铁罐内的温度保持在一个范围之内。 还有就是这样提炼出来的汽油不稳定,燃点低,若是遇到烈日的暴晒容易自燃。 当然,这对于韩度来说,反而是一个优点。因为这样的汽油有着偏高的燃烧值,而想要将热气球飞起来,当然是燃烧值越高越好。 陶成道的徒弟们都是制作各种器物的一把好手,他们连大炮都能够做出来,一个大铁桶自然没有问题。 在韩度的要求下,只花了两天时间,他们便将韩度需要的东西做好了。 将蒸馏猛火油的铁罐子放在灶台上,两跟粗大的铜管一上一下的连接在罐子上面。将猛火油倒进罐子里面,下面开始生火。 韩度为了安全,一再的要求众人一定要用小火慢慢的加热。小火加热这也是一个避免爆炸的办法,只是这样一来,炼油的速度肯定就快不起来。 不过反正韩度也不着急,还是安全最重要。反正需要的油料也不多,让陶成道的徒弟们慢慢练着便是。 而韩度则将陶成道找来,指着巨大的油灯说道:“这个也不行,要重新换过。” 陶成道没有丝毫犹豫,只要能够让他亲眼看到飞天,他什么都不在乎。“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需要什么,不管是人还是物,直接告诉老夫便是。” 既然他这话都说了,那韩度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不过在重新造了一个油灯出来之后,韩度并不满意,于是干脆将书院的孙贤等人给找来。 孙贤现在的蒸汽机已经大体完成,现在就尴尬的在等着韩度口中的橡胶回来。在橡胶回来之前,他能够继续做的事情微乎其微。 于是,在听到韩度的招唤之后,孙贤毫不犹豫的就带着几个学生前来。 韩度为孙贤和陶成道相互介绍:“这位是皇上亲封的万户,赐名陶成道,侯爵,大明制造火器的第一人。这位是书院的先生孙贤,书院里面器械一道的翘楚,蒸汽机就是他带着一众学生造出来的。” “后学末进孙贤,拜见侯爷。久闻万户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万户制作的各种火器,在下也是早有耳闻的。”孙贤年轻,地位也比不上陶成道,所以他在韩度介绍完之后,连忙主动向陶成道问候。 陶成道笑着颔首,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什么侯爷不侯爷的,老头子不在乎这些虚礼。听闻你是韩度的高徒,这一次还要让你多多费心。” 韩度也笑着朝孙贤说道:“嗯,万户就是这样的脾气。既然万户不同意,那你以后也称呼万户吧。” 孙贤见陶成道没有拒绝,便笑着拱手说道:“万户客气了,能够为万户出力,是在下的荣幸。” 见过之后,没有丝毫耽搁,韩度和陶成道就带着孙贤来到巨大的油灯面前。 韩度将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东西和孙贤仔细说了之后,又将油灯的问题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够想想办法。 孙贤不亏是沉迷于机械的,他在听闻了韩度的话之后,没有出声。反而是先绕着油灯看了一圈,然后才说道:“先生,学生以为如果是按照先生的需求的话,咱们没有必要将它弄成一个灯。” 韩度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有些想到了什么,可又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楚。连忙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快说。” 按照孙贤的意思,既然提炼出的油料这么容易燃烧,那干脆就连灯芯都不要了。直接弄一个喷口出来,只要给壶内的油料施加一个压力,就可以让油料从喷口喷出来。 至于怎么施加压力,这还不简单?做一个蒸汽机的活塞结构便可。而且孙贤还能够做出一个绞盘,能够做到持续性的对油料施加压力。 “好,好办法。”陶成道最为高兴,看向孙贤的目光也充满了敬佩之意。不愧是韩度专门找来的人,虽然年纪和他的那些徒弟差不多,但是就这两下子,可要比他的徒弟强多了。 韩度也点头赞同。 既然韩度和陶成道都同意,那孙贤说干就干。连蒸汽机都造了,孙贤造这么一个东西,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等到喷火的工具造好,陶成道的徒弟也炼了两桶油料出来。 将油料装进喷壶里,一切准备就绪。为了避免喷出的火焰将热气球点燃,韩度专门让人搭建了两个木架子,将热气球的开口撑开,将整个热气球铺在架子上。 让陶成道激动不已的时刻来了,就连韩度一再的劝阻他都不听,非要亲自拿着火把将热气球点燃。随着他的徒弟开始转动绞盘,一股带着浑浊的油料从喷壶里笔直冒出来,刚一接触到火焰就瞬间燃起来。 火焰腾起四五尺高,发出轰鸣的尖啸,巨大的热量大部分都朝着上方的热气球开口而去。但即便是朝着四周散发的一点,也让转动绞盘的徒弟感到一阵阵热浪袭来。 干瘪的热气球飞快鼓胀起来,然后便自然而然的脱离了架子飞到空中。要不是有着绳子将热气球牢牢的拴在木架上,无论是谁都看的出来,它会就此飞走。 “好,成了,成了~”陶成道顿时高兴的像个孩子。 不过,韩度却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畅然笑道:“万户,现在说成了还为时过早。咱们还要看看这东西能够有多大的力量,能不能把人带上天去。” “对,对,对......还要看看。”陶成道顿时抬头,朝着站在两边木架上的徒弟喊道:“试试,这东西的力气有多大。” 两个徒弟顿时双手用力的拉了一下绳子,就算是站在下面的韩度,都能够看到热气球明显被拉下来一截。 显然,这点力道还不够。韩度摇摇头,朝着掌握在火力的人说道:“继续,加大火力。” 随着绞盘的转动,更大的压力作用在壶内的油料上,更多的油料喷发出去,火焰燃烧的嘶鸣更大声的传来。 热气球很快就完全鼓胀到了极限,这个时候木架上的两人就拉不动绳子了,即便是两人双脚离地,也不能够将热气球拉下来分毫。 若是绳子没有绑在木架上,毫无疑问会将两个人直接拖着飞上天。 “好了,好了,停下吧。”韩度连连朝着掌管火力的人喊道。 此人立刻将绞盘往相反的方向倒退了一些,火焰顿时便缩了回来,顷刻间便熄灭。 失去了热气来源,热气球也开始坠落下来,重新慢慢变得干瘪。 见陶成道满脸喜色的样子,韩度却说道:“通过这次实验,说明咱们的想法是对的。但是万户你做的这热气球问题也不少,还需要继续改进一番。” “啊?还需要改?不都是已经飞起来了吗?咱们把人和喷壶都绑在绳子上,不就可以飞天了?”显然,陶成道还是对飞天念念不忘。他满心思想的都是如何能够尽快实现他飞天的愿望,至于其他的他一概不在意。甚至,连将人和喷壶绑在绳子上的想法都说的出来。 韩度摇摇头,说道:“万户这么多时间都等了,也不再急于一时。把人和喷壶绑在绳子上肯定是不行的,我觉得应该在放个篮子在下面,既可以坐人,也可以放喷壶,还可以携带东西。而且现在这样的热气球肯定不行的,光是绳子的受力分布就不合理,还需要继续改进。” 孙贤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韩度说出来的时候,他也频频点头。 “还要改?这要改到什么时候?”陶成道有些不乐意,他觉得韩度是耽误他飞天了。 韩度却笑意盈盈的看着陶成道,说道:“万户放心,应该要不了多久的。不过,即便是这热气球改造完了,万户也别想亲自上去。” “这怎么行?老夫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你说不行就不行?”陶成道别的都可以依着韩度,但是唯独这件事他万万不肯答应。 他为了飞天,几乎是想尽了一起办法,哪里能够被韩度一句话给拦住? 韩度耐心的和陶成道解释:“这东西毕竟是第一次做出来,究竟还有什么问题,谁也不知道。你上去了,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这东西能出什么事......”陶成道原本是要反驳韩度的,可是在韩度灼灼的目光下,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小。 毕竟他在不久前,才差点被炸的粉身碎骨。要不是韩度及时阻止,恐怕他现在早就被埋进土里了。因此在韩度面前,他在这方面还是要气短一些。 韩度见陶成道如此执着,懒得再和他说些什么,顿时抬头朝着他的一众徒弟吼了一声:“看好你们的师傅。” 一左一右两个徒弟立刻上前,站在陶成道身边,那架势显然是要对他严防死守。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够让陶成道找到机会上去。 韩度看了之后,笑了笑,说道:“万户就不用想了,第一次飞天我会放到书院里面去。而且,这千百年来首次飞天的盛事,万户总要让皇上亲眼看看吧?” 陶成道闻言略微一想就顿时叹息了一声,韩度说的没错,第一次飞天无论如何都要请皇上观摩一番。这样的做的好处,陶成道也是心知肚明。 既然有皇上在,那这第一次飞天的机会,肯定就轮不到他了。皇上在场的时候,那次他不是陪同在御前,怎么可能有机会飞天。 就在扫帚星在百姓口中的热度还未过去的时候,另外一个消息就传播开来。 “哎,你听说了吗?书院半个月后要举行飞天。” “没听说,不过你说的什么飞天?人飞天么,人又不是鸟,怎么可能飞到天上去?” “这谁知道呢?不过既然是书院传出来的消息,那应该不会有假。” “这倒也是,不过或许是你听错了呢? “哎呀,不管是怎么回事,等半个月后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倒也是......” “同去,同去......” 奉天殿。 “什么?飞天!”老朱愣然的看着韩度,眼睛瞪得老大。 上一次陶成道飞天的事,老朱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还是听过朱标回来禀报的,听到要不是韩度用一只肥羊将陶成道给换下来,陶成道早就摔的粉身碎骨了。那个时候,老朱也认为飞天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才过了多久,韩度就跑来告诉他,已经有办法飞天了,想要请他去观礼。这,即便是老朱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啊。 “是的。”韩度点头轻笑着回道。 老朱沉吟一番之后,疑惑的问道:“可是这飞天不是不行吗?上一次陶成道飞天就爆炸了?” 韩度于是便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和万户一起又另外找到一种飞天的办法,这一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没有问题,那老朱自然颇为心动。若是他真的能够亲眼见到飞天壮举,那他真的无憾了。历朝历代多少能人志士渴求而不得的事情,都被他亲身经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好吧,朕到时候会亲自去的。你准备在哪里飞天?”老朱点点头答应了韩度,随后又问道。 韩度回道:“在书院。” “书院?”岂料,老朱听了之后,却皱起眉头,好似对韩度的回答有些意见。 “皇上?又何不妥吗?”韩度见此,连忙小心的试探问道。 老朱顿了片刻之后,眉头紧紧皱起,说道:“你那书院虽然不小,但毕竟是在京城里,要是和上一次一样爆炸了怎么办?” 韩度当然觉得爆炸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自己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于是便低声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放到大校场吧,即便是爆炸都没什么影响。而且地方够大,如此盛事,让百姓看看也好。”老朱的语气不容韩度反驳。 大校场是五军驻地,就在京城东边。如果将大军调开,的确是一片广阔的平坦之地。 既然老朱都如此决定了,韩度也不再什么,躬身拜道:“臣遵旨。” 半个月的时间过的飞快,但是对于京城百姓来说,他们却是感到度日如年。每天都在翘首以盼,盼了十几次才总算是盼到见证传说中飞天的一幕。 大校场早就被清空,腾了出来。并且还在大校场内搭建了一个高台。一个个将士身披甲胄,手握腰刀,将一众百姓给挡在距离中间十丈左右的位置。 一个巨大的热气球放在中间,这一个热气球就明显要比陶成道做的那个好很多了。不仅圆润的是一个真正的球体,而且绳子也要比陶成道做的多的多。绳子被相互交错连接成网,而且还被密密麻麻的缝在热气球上,力求热气球在鼓胀起来的时候,绳子的位置不会有变动。 百官在告台上就坐,老朱最后姗姗到来。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一来,大校场上不管是臣子,还是军民,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等到百官站起来之后,老朱才对韩度说道:“开始吧。” 韩度顿时站了出来,躬身一礼回道:“遵旨。” 说罢,韩度便径直朝着热气球走去。 虽然已经实验过一次,但是贸然登上热气球同样也是很危险。不过其他人对这热气球更加不懂,若是换了他们上去,有没有危险尚且不说。一窍不通之下,说不定还会将这飞天的事情给搞砸了。 所以,韩度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上去。而且自己也不需要飞多高,只要能够证明这东西可以飞起来就行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眼看着韩度一步跨越到篮子里面,篮子底部是用来增加负重的沙袋。 看到韩度走进篮子里,老朱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当然不想韩度冒险,不过又想到韩度说过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危险,而且他知道韩度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于是便没有开口。 众人看到韩度的举动,都并没有决定什么。 但是陶成道却忽然坐不住了,立刻站起来快步跑了过去。 韩度见到陶成道来了,顿时问道:“万户,你来做什么?” 陶成道一边不顾韩度的阻拦,朝着篮子里翻进去,一边说道:“你休想阻拦老夫,老夫等这一日,已经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 韩度极力到想要将陶成道给拦住,连忙说道:“万户,这说不定会有危险,你还是先让我试试,然后你再来如何?”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要挟 陶成道猛然一下挡开韩度的手,扬指怒骂道:“休想!老夫这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飞天,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可能让给你?” “万户,这热气球也是很危险的。你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闹?”见陶成道如此执着,韩度只好苦笑着脸继续劝了一下。 陶成道闻言双眼一瞪,厉声喝道:“谁和你闹了?既然你说这东西危险,那你也下来吧。你堂堂镇海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既然韩度将他拦住不让他进去,那陶成道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拉着韩度的手臂就要将他往外生拉硬拽。 “万户,您能不能别闹?”韩度苦笑着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陶成道的手。 只好说道:“我对这东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来尝试总比其他人要安全的多吧?” 陶成道趁着韩度抗拒的时候,顺势而为,一步跳进吊篮里。说道:“那正好,有你在身边老夫飞天肯定会顺利无比。看什么看?快点动手吧,没看到皇上和百姓都伸着脖子等了这么久了?” 老朱在陶成道跟着韩度朝着热气球走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这次韩度也没有告诉过老朱,究竟是怎么飞天,所以老朱还以为陶成道原本就是和韩度一起的呢。 等陶成道和韩度开始推让的时候,由于离得太远,众人也不知道两人是在干什么,还以为他们是在商量。 韩度见陶成道一跳进来,就一屁股坐在沙袋上,两手穿过藤条编织的吊篮的空洞,相互交叉紧紧的抱在一起。一脸戒备的看着韩度,就怕韩度过去强行将他给赶出去。 看到陶成道态度如此坚决,而且在这个皇上和所有百姓都在翘首以盼的时候,也的确是不适合再和陶成道争执,韩度只好让他跟着一起。 韩度打开喷口,旋转绞盘,开始对喷壶施加压力。同时,另外一只手拿出火折子打开,吹了口气让火折子燃起了,放在喷口处。 仅仅过了数息时间,“砰”的一声火焰的闷响,喷口处的火焰冒起一尺之高。 “哗......” 内场的皇帝和百官没有什么反应,外场的百姓却忽然爆发出一阵声响。一下子冒出这样大的火焰,的确是将他们给吓了一跳,不过同时也让百姓感到更加的兴奋。 这还没完,随着韩度继续旋转绞盘,喷口出的火焰继续长高。 一尺......两尺,三尺,四尺,五尺,火焰增加到足足有五尺之高才停下。 干瘪的热气球内部,就好似有着一双巨人的手在翻动一般,逐渐将热气球给撑起来。 等到热气球被充满,整个球体呈现上圆下尖的模样。 当热气球被充满呈现出它本来面目的时候,整个大校场鸦雀无声,就连老朱都禁不住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 因为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足足有六丈高、直径四丈的庞然大物。京城最高的楼就是海鲜楼,总共有五层,但也只不过才四丈高而已。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比一座高楼还要巨大。 人看到庞然大物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尤其是当这个庞然大物还能够飞在天上的时候,这种恐惧就表现的更加明显。 表现出来的就是,刚才还需要大军维持秩序的百姓,现在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而且大校场这么百姓,后退的竟然整齐划一,由此可见,热气球对于百姓的震撼。 韩度控制着油料开关,见绳索绷的笔直,甚至都开始摇摆起来。腾不出手来的他,连忙朝着陶成道喊道:“快把沙袋扔出去,快~” 陶成道听闻一愣,随后便瞬间放开了手,将沙袋一个个的往吊篮外面扔。 老朱虽然看到有东西从吊篮里面被扔出来,不过并没有理会。 随着负重的减少,热气球带着吊篮逐渐离开地面,真正的飞了起来。 “哈哈哈......”陶成道看到自己离地面越来越高,兴奋的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浑身都干劲的将沙袋一股脑的全都扔了。 等韩度察觉到热气球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之后,低头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愣然问道:“你怎么把沙袋全扔了?” “哈哈哈,这东西越轻飞的越快,老夫当然要把沙袋都扔了。”陶成道看着离地面越来越高,他便越是兴奋。 “可是你把沙袋都扔了,万一飞得太高,咱们怎么回去?”韩度厉声反问道。 可是陶成道听了既没有回答,也没有丝毫的悔意。 韩度立刻反应过了,说道:“不行,我马上减小火力,咱们回去。” “这才刚刚飞起来,你就要回去?”陶成道顿时不满了。 可韩度才不管他满不满呢,他是否满意,如何有自己的安危重要?这是热气球的第一次飞行,还不知道成不成熟、有没有问题呢?当然是安全第一为上。 韩度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这一次我根本就没有准备飞多高,所以才在吊篮里面放了那么多沙袋,就是为了避免一下子飞的太高。这东西飞的越高越危险,我又没活够,怎么会找死?” 可是陶成道看到韩度将火焰降下来顿时急了,上前一下子将韩度给挤到一旁。自己用力旋转绞盘,将火力给重新加到最大。 速度刚刚减弱了一些的热气球,再次凭空奋力朝着天空冲去。 “你要干什么?”韩度惊恐不已,又气又怒。 陶成道满脸兴奋的看着高涨的火焰,看着火焰上面庞大的热气球,头也不回的说道:“多少年了,老夫等这一天多少年了?这么多年来,老夫早就想要去天上看看,今日总算是能够得偿所愿,怎么能够就此半途而废?” 韩度怒了,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再说了,你个老头子活够了想要找死,自己还年轻的很,还想继续活下去呢,岂能够陪着你玩命? 韩度一步上前,就要将陶成道给拉开。 手刚刚碰到陶成道,他便厉声说道:“你要是敢把老夫拉开,老夫就从这跳下去。 韩度闻言脸色顿时一僵,不敢动手了。现在热气球已经飞了有几十米高,这老头要是真的跳下去,那就是必死无疑。 见来硬的不行,韩度只好语气柔和的劝道:“万户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一次就到此为止,咱们先下去,等到下一次再将这东西完善一点之后,咱们再来飞不是一样的吗?” 陶成道瞥了韩度一眼,摇摇头喟叹道:“你还年轻,你可以等下一次,甚至是再下一次。你可以慢慢来,不急。但是老夫等不了了,老夫现在每天晚上睡着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够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若是继续等下去,老夫怕一辈子都不能够看一眼天上的风景。只要能够让老夫亲眼看一眼天上的景象,老夫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你是值了,可是我不值啊!韩度心里忍不住对着陶成道这个老匹夫一阵抱怨,自己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他会和自己来这么一手。将自己都给逼到没有退路,只能够陪着他以命相搏。 “万户,天上没有上面好看的,全都是水汽,毛都没有一根。” “你怎么知道?”陶成道立刻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韩度。若是其他人说这话,陶成道只会付之一笑,根本就不会在意,因为他知道说这话的人绝对是在吹牛。 但是韩度说这话,他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冒出一股信任,十分坚定的认为韩度说的就是真的。 韩度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陶成道却忽然哈哈一笑,说道:“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夫马上就可以看到了。”说完,再也不理会韩度,将目光转到天上。 韩度低头看着距离地面上的人影房屋越来越小,先是目睹了整个大校场的全貌,随后便逐渐分辨不轻下面的人影。就算是老朱,韩度也只能够通过那一点明黄色来分辨。 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整个京城的轮廓,整齐划一的街道和房屋,鳞次栉比排列在大地上。 钟山、玄武湖、长江和江面上的船只,等到韩度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缕缕的云气,韩度才警觉过来,陶成道已经将热气球飞到云层里了。 地上的老朱看着热气球越飞越高,虽然刚刚经过热气球的庞大给他的震撼,不过还是皱起眉头。一旁的安庆看到热气球越飞越高,越来越小,知道韩度就待在上面。她忽然有种韩度要离他而去的难受,禁不住转头朝着老朱轻声呼唤了一下:“父皇,韩度他......” 老朱闻言,立刻朝着身旁的蒋瓛下令:“立刻派快马,追过去。” “遵旨。” 百姓却没有想那么多,看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竟然能够不用翅膀就飞起来,一个个的都是惊诧莫名。 甚至有人大吼出声:“升天了,真的升天了!”就在此人兴奋莫名的时候,后脑勺瞬间被人给打了一巴掌。 “谁,谁打的?哪个王八犊子敢打咱?”此人立刻转身,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目光在人群当中不断的巡视,想要找出对他下黑手的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鼻子里哼出一声,立刻应道:“老夫打的你,怎么不服?” 年轻人见是一个老头子,顿时不由得气短了一些,并没有上前还手,也没有和老头子理论,反而疑惑的问道:“老人家,咱又没得罪你,你打我做什么?” 大明以孝立国,推行尊老爱幼。老人天然的便会得到年轻人的尊重,即便是面前的老人年轻人并不认识,即便是老人先出手打了他,年轻人也没有要打过去的意思。 老人却嚣张无比,打了人不说,还对年轻人没有丝毫的好脸色,训斥道:“老夫打的就是你,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你那喷粪的东西给闭上。什么叫升天?这是飞天,是自古以来没有人能够做到的壮举。再敢胡说八道,老夫还要打你。” 年轻人顿时反应过来,被老人打了一下,又威胁了一遍,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的给老人陪不是,说道:“小子不会说话,老人家见谅,见谅。是飞天,飞天!” 老人鼻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抬头在天空找寻着热气球的踪迹。 看着热气球在视线里只剩下一个指肚大小的小点,有人不禁感叹着说道:“你们说一直这么飞下去,不会真的飞到天上去了吧?” “说不准,说不定真的可以飞到天宫去也不一定。” “要是真的飞到天宫里面了,那镇海侯岂不是可以看看仙子是什么模样?” “你小子,也就只知道看仙子了。要是能够摘个蟠桃回来岂不是更好,那东西吃了长生不老好不好?” “那镇海侯就应该多摘点,一个怎么够?起码也要一百个。” “一千个......” “一万个......” 正在这个时候,热气球逐渐飞入云层。百姓顿时惊叹起来,“快看啊,真的飞到天上去了。” “没了,没了,真的飞上去了。” “咦,不对,怎么又出现了?” “又没了......” 无数百姓在翘首以盼,希望能够看到热气球再次出现。可是这一次,热气球却没有出现,就好似真的飞到了天宫里一般。 “不出现了,真的飞到天宫里了!” 相比起百姓的激动,安庆更是快要哭出来。两手紧紧的抓住老朱的手臂,可怜兮兮的说道:“父皇,韩度不见了。他真的飞到天宫里了?他还会不会回来,不会不要儿臣了吧?” 老朱心里长叹一声,暗道:他要是在地面上敢不要你,朕就把他的腿给打断。可是现在他都飞到天上去了,朕即便是想打也打不着了。而且,这世上若是真的有天宫,韩度上去了之后,还会再回来吗? 老朱不知道韩度会如何选择,但若是换成是他的话,他肯定是不会再回来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脸上却是一副镇定的表情,抬手安慰道:“放心,韩度你还不了解?他舍不得你,即便是到了天宫,他为了你也会回来的。” 安庆闻言顿时羞涩了一下,脸色也好了很多。 韩度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但是现在他却是要急疯了。热气球进入云层,周围的温度骤降,水汽黏在皮肤上湿漉漉的冰寒刺骨。 “太冷了,万户,够了高了,咱们赶紧下去吧。” 陶成道虽然也是浑身被寒意笼罩,但是对飞天的火热渴望战胜了一切寒意,死死地把火力顶到最大,让热气球义无反顾的继续往上飞去。 韩度受不了了,连忙上前抱住陶成道,哀声求道:“万户,就算是我求你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天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什么可看的。” 陶成道头发眉毛上全都是细密的水珠,转头看到韩度,说道:“行百里者,半九十。世人就是像你这样半途而废的废物太多,才会整日蝇营狗苟、碌碌无为。不管千里万里,老夫这一次一定要飞到天上去。” 韩度闻言只好无奈的蜷缩下来,好减少自己热量的流失。陶成道执意不肯,韩度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将他给逼得跳出吊篮吧?这个高度跳下去,那真的是连渣都找不到。 四周都是一片混沌的白色,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热气球瞬间挣脱了云气的包围,从云海下面跳将出来。 整个天空一片光明,青天在顶,繁星其上,脚下是翻涌的云气,甚至韩度还可以看到因为热气球的冲击,而出现扰动的云气。 太阳端居高空,洒下万道金光,将周天照彻。 陶成道看着眼睛的景象,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样,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天上?” 韩度蹲在吊篮里面,冷的浑身发抖,哆嗦着嘴皮子没好气的说道:“没错,这就是天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天宫,没有玉皇大帝,没有神仙,更加没有凡人恋恋不忘的仙子。就是这么白茫茫的一片,一片空虚。” 陶成道这个时候才低头,和韩度的目光对上,笑了笑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的?” 韩度闻言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向陶成道解释。 不过陶成道也没有等韩度给他解释,随口说了句,“你不简单,不简单......” 随后,便两眼一闭,手一松,腿一软跌坐下来。 韩度猛然回过身来,连忙喊道:“万户,你怎么了?” 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陶成道给抱了起来。 “万户,万户......” 韩度伸手在陶成道脖子上的动脉出一探,还有脉搏,不过皮肤却冰冷的可怕。 “该死,让你不要上来,你非要上来。这天上其实没有准备好就能够上来的?” 韩度飞快的将自己的袍服脱下来,给陶成道裹上。 还没有等韩度将陶成道裹好,四周浑然一暗,四周又陷入了白茫茫的混沌一片当中。 韩度连忙起身,伸手飞快的旋转绞盘,将火力给开到最大。等到热气球下落的速度稳定之后,韩度又才慢慢减小火力,让热气球慢慢落下。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救治 由于没有办法离手,韩度看着吊篮底部还昏迷不醒的陶成道,只好用脚将衣袍裹在他身上。 或许是在火焰光芒的照耀下,陶成道身上有了一些温暖,印入韩度瞳孔中的陶成道,脸上的水珠好似少了一些,不过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就为了看一眼天上的景象,就算是要把命搭上也毫不退缩,这又是何必呢?”韩度喃喃自语,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感叹陶成道的蠢呢?还是在为他感到不值。 不过现在韩度却没有时间去管陶成道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热气球上。韩度不仅要把握热气球的下落速度,还要顾及到剩下的油料有多少。 至于热气球被风吹的往哪里飞,韩度已经顾不过来了。现在只要能够安全回道地上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都无所谓的。 蒋瓛带着一队骑兵出了大校场,就朝着热气球飞去的方向追去。明明他看着热气球的速度并不快,可是让他不能理解的是,无论他如何的快马加鞭都追不上热气球,反而有距离热气球越来越远的趋势。 到了后来,热气球甚至直接飞到云里面消失不见。 “大人,不见了,咱们怎么办?” 属下的一句话让蒋瓛恼怒不已,可现在不是和他发作的时候。 只得恨恨地一马鞭击打在马屁股上,大喝一声:“追,继续追!” 可是没有目标,最容易让追赶的人产生懈怠。追了片刻之后,还是一无所获,蒋瓛自己都不由自主的将速度降下来,直到停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四周的天空,希望能够找到一点踪迹。 可是无论他瞪痛了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在蒋瓛低头放弃的时候,还是那个属下忽然大喊起来:“大人快看,在那边!” 蒋瓛顺着属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正在慢慢落下的热气球。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说道:“你真是咱的福将,快,快追过去。” 一行人快马一鞭,继续朝着热气球追去。 韩度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地面,以及还剩下不少的油料,心里总算是送了口气。 地面上的人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天上的情况,可是当有人抬头看见庞大的热气球之后,顿时就惊叫起来。 瞬间无数的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着一个庞然大物泰山压顶般的朝着他们头顶落下来。 “啊......”热气球落点位置的人被吓的四处逃窜。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连这里也敢闯进来。” 韩度最后加了一把火力,让热气球反向冲了一下,将下落的速度完全消除,才平稳的落到地面。 吊篮刚一触及地面,韩度就立刻将火焰彻底关死、熄灭。面对外面人的大喝,韩度根本就顾之不及。 艰难的伸出冻僵了的手,抓住吊篮的边缘,奋力想要将自己挪出去。 地面的人看着庞然大物悄然落到,一个个的都不敢贸然上去,即便是刚才出声大喝的人,也手持长刀对着吊篮,却不敢冲上去。 一只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手猛然出现在吊篮边远,还将众人给吓了一跳,后退了一大步。 等到韩度韩度挣扎着从吊篮里滚落出来之后,刚才大喝的人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长刀也悄然落到地上。 “侯爷!” 这人壮汉一样,浑身都是腱子肉。猛然几个快步便冲了上去,连忙将韩度从地上扶起来。只见韩度浑身湿漉漉的,就好像是掉进过水里一样。刚一接触,壮汉就感觉好似抱着一块寒冰,冰寒刺骨。 韩度颤抖着,努力睁开眼睛,面前的人自己并不认识。不过韩度不去管太多,伸出手指,朝着吊篮里面指了一下,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救,救人......” 壮汉猛然朝着吊篮里面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生死不知的人。连忙朝着其他人一声大喝,“快过来救人,快去把老谭找来。” 韩度头脑还算清醒,又吐出一个字,“火......” 壮汉头脑机灵,闻言立刻大吼道:“火,火,火,快将侯爷和这人都抬过去,让他们烤火。” 众人在壮汉的指挥下,七手八脚的将韩度和陶成道抬到火炉边。由于现在这里用的都是煤炉子,两人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烤火。 壮汉边将煤炉子里面的燃烧着的蜂窝煤给夹出来,全部放在地上,并且还在蜂窝煤旁边对上一些石炭。 一股热空气笼罩,韩度顿时觉得生命又重新旺盛起来,已经能够不用人搀扶,也可以蹲在地上了。 “呃......呃......”韩度冷的牙关控制不住的上下打架。 壮汉见韩度好了一些,才笑着轻声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从那个东西里面出来,还冷成这样?” 虽然现在不是三伏酷暑时节,但是天气还是有些偏热的。这样的天气,壮汉不知道侯爷怎么会冷成这个样子。“多谢......救命......之恩,敢问......你是?”韩度头脑无比的清醒,但就是说话打架不受自己控制,只能够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壮汉连忙拱手一礼,回道:“小人侯兵,当不得侯爷的大礼。这里是石炭矿,小人守在这里的时候,有幸见过侯爷。” 韩度回头看了周围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整好了落在石炭矿的矿场上。也万幸落在这里,这要是落在荒郊野外,韩度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活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侯兵口中的郎中老谭总算来了。 只见老谭肩膀上挂着一个木箱子,走过来一眼就看到陶成道的情况危机。连忙朝周围的人吩咐道:“快,把他的衣衫全都脱掉,用干布将他身上擦干,另外再拿几床棉被过来。” 韩度闻言送了口气,这郎中是个有本事的,不是庸医。 众显然是和郎中十分熟习,对他的号令言听计从。立刻就有人去拿干布,有人去拿棉被,有人将陶成道身上湿漉漉的衣衫全都脱掉。 棉被拿来铺在地上,众人将浑身擦干的陶成道抬到棉被上面,将棉被烤热之后给他盖起来。 韩度将身上的衣衫全部脱掉,在侯兵的帮助下擦干,重新换上干的衣衫。顿时感觉又好了一些,只是觉得身上还是很冷,但是已经不再颤抖了。努力走到陶成道身边,问郎中,“他的情况怎么样?” 郎中对于在他治病救人的时候有人打扰当然恼火,但是他的眼睛没瞎。仅仅是从陶成道身上脱下来的衣袍,他就看出这根本就不是寻常的锦袍,而是侯爵的袍服。 一个侯爵陷入生死边缘,而且还是在这个天气竟然会被冰冻,如此奇异的一幕不由得引起他的好奇。 “回贵人,若是换成是贵人这样的壮年,那这样几乎都能够救的回来。但是他毕竟年纪太大了,而且情况也要比贵人重的多。究竟能不能救过来,小人没有把握。” 韩度闻言点点头,并没有责怪郎中,而是丢下一句,“全力救治,尽力而为,本侯不怪你。” “多谢侯爷体谅,侯爷放心,就算是只有一丝希望,小人也会竭尽全力。”郎中老谭连忙拱手回道。 “快去吧。”韩度点点头,催促了一句。 郎中立刻回身过去,旁若无人的开始指挥着众人救治陶成道。被冻僵的人,药石几乎没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最快的速度,恢复陶成道身体的温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争鸣声传了过来。 蒋瓛一路狂奔,总算是找到了这里。 矿场的人见有人毫不客气的就要朝里冲,顿时就要站出来将其拦下。 蒋瓛脸上神色一狞,挥刀喝道:“仪鸾司办事,阻拦者死!” 仪鸾司! 矿场的人吓得浑身一阵,连忙朝着两边散去,任由蒋瓛等人长驱直入。寻常百姓或许不知道仪鸾司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矿场是皇家的产业,管理者都是皇庄的人,自然知道仪鸾司在宫里的赫赫威名。 韩度站起来闻声望去,只见蒋瓛策马直接来到面前。 蒋瓛翻身下面,连忙上去朝韩度关切的问道:“侯爷,没事吧?” 韩度摇摇头,说道:“多谢蒋大人关切,本侯没事。不过,万户有事。” 说着,朝着陶成道那边示意了一下。 蒋瓛顺着韩度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惊道:“万户这是怎么了?” 韩度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说道:“被冻僵,昏迷过去,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这么严重?侯爷和万户去了哪里,怎么会被冻僵?”蒋瓛明知道韩度是飞到天上去了,他还是好奇的问道。实在是他也想要知道,韩度和万户被冻僵,会不会是在天上碰到了什么。 韩度现在没有心思和蒋瓛解释这个,只是说了一句,“越往上越冷,怎么不会被冻僵?”便将他给打发了。 蒋瓛见韩度没有细说的意思,也不敢多问,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这就去禀报皇上,希望皇上能够派御医前来为万户救治。” 韩度点点头,便没有在理会蒋瓛,又走到陶成道身边,满眼担忧的看着他。 蒋瓛连忙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经过郎中老谭不断的指挥着众人给陶成道取暖,在十几个人的努力下, 陶成道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是脸色却褪去了苍白色,重新恢复了血色。他的脉搏和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天快黑的时候,蒋瓛总算是带着三个御医前来。一起来的,还有满脸担忧的朱标和安庆。 倒是老朱并没有来,一来老朱自己的年纪也大了,根本经不起快马加鞭的折腾。他即便是要来,也只能够坐御撵。这么远的距离,等他坐御撵来,恐怕天都黑了。与其耽误了御医前来救治陶成道,还不如他回宫去等着。 二来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明有人顺利实现了飞天,正是百姓激动莫名的时候。这种情况下,纷乱复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总要在宫里守着要更好一些。 朱标一下马,就连忙冲上来,问道:“你怎么样?万户怎么样?” 韩度抬头给了安庆一个放心的眼神,说道:“我没事,倒是万户,现在虽然比开始了时候好了很多,但是也还没有醒过来。究竟如何,还需要御医看过之后,才知道。” 朱标听闻韩度没事,顿时送了口气。又听到陶成道陷入昏迷还没有醒过来,便立刻朝着三名御医说道:“快,全力救治万户。” 三名御医连忙上前为陶成道又是把脉,又是查看伤势。 韩度这个时候,上去一步,拉着安庆的手说道:“怎么还让你来了?” 安庆顿时挥起手,想要捶韩度,却又忽然想到他还未痊愈,又将手放了下来。泫泣欲滴的看着韩度,说道:“你做事怎么不计后果?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朱标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三位御医,听了安庆的话,也转过身沉着脸朝韩度说道:“你做事怎么没有个轻重?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若是万户有个不测,孤如何向父皇交待?” 朱标这个大舅子还是不错的,开口虽然表面上是在训斥韩度。但他其实是在把责任揽过去,陶成道出了事情他向父皇交待,却没有让韩度交待,这就是明证。 韩度闻言不可思议的看了朱标和安庆一眼,诧异的问道:“难道你们以为,是我想飞那么高的吗?” 见两人不解,韩度只好苦笑着解释道:“我原本只是想飞起来一点,在空中停留时间长一点,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飞到天上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标不由得诧异问道。 韩度无奈的指着还在昏迷的陶成道,说道:“是万户想要看看天上究竟有什么,他非要飞到天上去的。” 朱标猛然想到了一点,皱着眉头说道:“万户要上去,你就任由他上去?你就不知道阻拦他一下?” “我倒是想拦住他。可是他说,我要是拦着他,他就从上面跳下来,我怎么拦?”韩度也是郁闷不已,两手一摊无可奈何的看着朱标。 朱标闻言,重重的哀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相信韩度不会拿这样的事情骗他,韩度更加不可能是将过错推到陶成道身上。以朱标对韩度的了解,韩度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相反,这样的事情陶成道倒是完全做的出来。毕竟他对飞天的执着是人所共知的。为了飞天,他连坐火箭飞车这样的主意都能够想的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至于以性命要挟韩度这样的小事,对陶成道来说更加是不值一提。 几位御医将陶成道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商议了一番,然后领头的御医朝朱标禀报:“殿下,万户虽然被冻的有些严重,不过被及时救治,而且被处理的很好,现在性命已经没有大碍。只需要好生照料一番,应该就会清醒过来。” 朱标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在来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韩度和陶成道。来了之后,发现韩度没有什么大碍,这让朱标的担忧放下来一半。现在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朱标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抬头看了一眼,正色问道:“是那位救治的万户?” 一直跟在韩度身边的侯兵闻言,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躲在韩度耳边窃窃私语道:“侯爷,那位就是万户?” “是啊,怎么,你知道?”韩度好奇的回头看了侯兵一眼,有些奇怪他的见多识广。要知道,陶成道一向都是深居简出,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韩度,当初也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但是侯兵一个年轻人,怎么会知道? 侯兵点点头,小声说道:“听咱爹说起过,听说万户是咱们大明制作火器的大匠,为大明制造了无数的火器。咱爹当初在明军里面的时候,就是火器兵,对万户最是恭敬有加。每次咱爹提起万户,都是满脸的敬意。” “哦?你爹见过万户?”韩度好奇的问道。 侯兵摇摇头,说道:“咱也问过这个问题,结果咱爹什么都没说,还把咱给打了一顿。” 韩度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好奇心不要太重,否则怎么吃亏都不知道。” 郎中老谭看到朱标一身明黄蟒袍,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太子殿下亲临?面对太子的询问,他本能的就想要朝后躲,结果却被身后的人给一下子推了出来。 朱标的目光瞬间就落到了老谭身上,见他挎着一个郎中常带的木箱,便问道:“不要怕,好生回答孤,是你救的万户?”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老谭朝着朱标跪拜下去。 其他人听闻是太子殿下当面,顿时连忙跪拜下去。 朱标对这样的场景早就已经习惯,大大方方的受了众人的跪拜,然后才说道:“都起来吧。” 随后便将目光看向老谭,继续问道:“是你救了万户?”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朱标的真意 “草民,不敢当。”老谭弓腰驼背的在朱标面前,幅度很大的低了一下头。 朱标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眉开眼笑道:“只要是你医治的,那功劳就是你的,有什么不敢当的?” “是,是,是,草民听从殿下的,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老谭连连躬身回道。 老谭虽然名字老,但是年纪却不老。年纪顶多也就是三十出头,而且由于他精通医理,养生有方,因此看起来就好似年轻了十岁一般。 朱标看了老谭年轻的面孔两眼,决定给他一个前程,以酬其功。抬头看向老谭,顿了顿之后,问道:“孤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召你入太医院,不知道你可愿意?” 太医院,这是天下杏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并不是说天下大夫都是贪恋权位之辈,而是太医院有着全天下最高明的御医,还有着天下最多的医学典籍。在民间被人们视为珍宝的各种秘藏,简直就是如同大路货色一般稀松平常。 所以,天下大多数郎中想要入太医院,不是冲着权位去的,而是冲着太医院的医学典籍去的。 朱标对老谭的这个赏赐,对于其他人或许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但是对于老谭来说却是比赐他金山银山还要高兴。 “草民,多谢太子大恩。”老谭喜上眉梢,径直朝着朱标跪拜下去。 朱标微笑着摆摆手,说道:“你不用谢孤,是孤该谢你救了万户才是。而且,孤之所以举荐你去太医院,也是见你在医术一道上天赋异禀,这也是你自己的造化。还有,你该自称臣了。” “草民......臣谭松,拜谢殿下大恩。”谭松满面春风的回道。 谭松能够有如此卓越的医术,当然也是师出名门。只不过虽然他师傅将一身本事都交给了他,但是他出师之后,后面的路也需要他自己去走。 杏林虽然也是师徒传承,但可以说是天下最没有门户之见的一群人了。在这些救死扶伤的大夫眼里,人命关天,一条人命比什么门户之见都要大。因此历代以来的名医,不仅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反而恨不得将自己的一身所学能够传扬天下。 孙思邈的千金方,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等等。尤其是孙思邈的千金方,简直就是恨不得将百姓全都变成懂得行医用药的人。 正因为医生没有门户之见, 所以当谭松在被朱标举荐入太医院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朱标见谭松不出意料的答应,笑着点点头,将目光转向矿场的其他众人。说道:“你们也功劳不小,全部升三级,每人赏一百贯。” 这些都是皇庄的人,皇庄虽然不是朝堂,但是里面的人也是有着高低等级的。而且这些人的等级除了靠着熬日子之外,几乎难以变动。现在竟然因为参与救人,救被连升三级,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的美事。 更何况,还有一百贯赏钱呢。如此重赏,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加别说还会想到落到他们头上。 “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韩度身边的侯兵也连忙跪拜下来,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该赏的赏了,接下来就是救治陶成道,好让他尽快清醒过来。 有着珠玉在前,三位御医极为卖力,和谭松一起救治陶成道。谭松从现在起,也是太医院的太医了,或许医术还比不上三位御医,但是毕竟他是太子殿下钦点入太医院的。三位御医不仅对谭松参与进来没有丝毫的反感,而且还主动以陶成道为例,给他讲解一些寻常大夫根本接触不到的秘闻。 这些东西,虽然谭松现在还不知道,但是等他进了太医院早晚会知道的。 三位御医算是拿着谭松早晚会知道的东西,来做人情。不仅他们没有丝毫的损失,而且还和谭松拉近了关系。 像谭松这种能够得到太子殿下举荐的人,等到太子殿下登基之后,说不定就成了太医院的院正。面对有很大可能在将来成为他们顶头上司的人,他们又怎么会不选择示好拉近关系? 等到隔日早晨,天还未亮。被四个御医照顾了一整晚的陶成道,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韩度毕竟年轻,恢复力要比陶成道快很多。经过一夜的休息,韩度已经没有大碍了。 听闻陶成道醒来的消息,连忙穿上衣衫就来到陶成道的房间里面。 韩度来此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提前一步到了。凑到床前,看着陶成道眼神明亮,显然精神头还好。 韩度便惹不住的埋怨道:“万户还要飞天吗?” 陶成道当然知道韩度为什么要这样问,不过他毕竟是因为韩度才能够活下来的。笑了笑,便说道:“说实话老夫都没有想过竟然还能够活着,这里面你恐怕出力不少吧?” “那当然,要不是我,你早就从天上掉下来,摔的粉身碎骨了。”韩度被陶成道给要挟了一把,胸中的怒气到现在都还没有散去,和他说起话来,当然不客气。 陶成道自己知道当初他做的不地道,拿他自己的性命来威胁韩度,让韩度拿命去陪他冒险。现在想起来,他心里都一阵后怕。 要知道韩度的身份可非同寻常,这次幸好是韩度没事,要是韩度有事,那恐怕即便是他活了下来,皇上也不会放过他。这一点,以他对皇上的了解,是非常清楚的。 于是,陶成道只好朝着韩度点点头,歉意说道:“对不住镇海侯了,老夫给你陪不是。”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 这个时候韩度怎么会让他起身道歉?只好连忙伸手示意道:“算了吧,只要你下次飞天的时候,不要带上我就好。” “不会了。”陶成道顺势就躺了下去,笑眯眯的说道。 显然他刚才起身的动作,那也是做给韩度看的。 至于以后飞天,陶成道十分清楚,有了这次的经历之后,不管是皇上,还是他的那些徒弟,都不会再同意他飞天的。 朱标见陶成道精神尚好,便扶着陶成道的手安慰着说道:“父皇已经下旨,让万户好生调养身体。等万户病愈了,父皇还想要听万户在天上的经历呢。” “多谢皇上隆恩。”陶成道微微点头。 朱标事情了了,便带着韩度出了房门,将余下的空间留给了四位御医。毕竟陶成道才刚刚醒过来,有什么问题还不知道,让几位御医仔细照料着才是正理。 朱标带着韩度一出门,便朝他说道:“既然你没有什么大碍,那便和孤入宫吧。父皇等你的消息,恐怕等的焦急了。” “好吧。”韩度见朱标不容置疑的语气,虽然不知道老朱为什么要找自己,但也只好先答应下来。 老朱从昨晚回宫之后,便坐在乾清宫里待了一整夜,没有片刻的休息。老朱这样做到不是在为韩度和陶成道担忧,当然这也是一个表面的原因,但是真正让老朱一夜无眠的是韩度和陶成道究竟飞到天上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儿臣拜见父皇。”朱标当先在老朱面前跪拜下去。 “臣韩度,拜见皇上。”韩度也紧紧跟着朱标,朝着老朱拜下去。 老朱神色顿时恢复如常,抬抬手随意说道:“起来吧。” “谢父皇。” “谢皇上。” 韩度跟着站了起来,抬眼看向老朱。发现他神色有些疲惫,眼眶有些微红,还以为这是老朱担心自己和陶成道的安慰造成的,心里冒出一股暖意。 老朱并没有拐弯抹角,端起参茶喝了一口,思绪清明了几分之后,便问道:“韩度,你和陶成道飞到天上之后,你们看到了什么?” 韩度也没有细想,随口就回道:“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说什么?”老朱显然是不信韩度的话,眼睛眯起,目光中带着几分危险。 朱标将父皇的目光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暗暗为韩度捏了一把汗。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办法出言替韩度说话。他若是不说还好,他若是贸然开口,说不定还会让事情无法挽回。 韩度精神的疲惫还是没有完全消退,并没有注意到老朱的眼神和语气,实话实说的回道:“臣和万户一起飞进云层里面之后,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云气,什么都看不到。等到飞到云层之上之后......” “上面是什么?”不等韩度说完,老朱连忙迫不及待的问道。 韩度有些奇怪老朱的急切,不过还是不假思索的回道:“云气上面是一片青天,太阳和繁星都清晰可见,不过周围却都是这样的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之后,顿时站了起来,怒喝道:“什么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天宫呢......”话还没有说完,老朱连忙顿住。 韩度闻言两眼一瞪,顿时明白了老朱为什么会这么急切了,也明白了老朱为什么会紧张的顿住话题。 原来,即便是老朱也不能够免俗啊!以前老朱说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长生,也更加不回去求仙访道。韩度当时还真的信了,以为老朱的确是与历朝历代帝王不同。 但是现在看来,以往老朱之所以不寻找长生、不求仙访道,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古以来这就是骗人的东西,自然不会在意。 现在看到韩度和陶成道两人,竟然连天上都飞上去了,他内心的火热自然又躁动起来。毕竟世人对于长生不老、对于求仙访道的一切幻想,都是来源于天下。 如果天上真的有天宫的话,那老朱也未必就不会选择追求长生不老。再加上老朱现在年纪大了,这种可能不仅有,而且还不小。 韩度低头思量了片刻,抬头看向老朱,摇着头回道:“皇上,天上有天宫,不过是世人的妄想。大家都认为月亮上有着月宫呢,可是皇上也是亲眼看过的月亮的真实模样的,那上面除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片荒凉之外,还有半点其他的东西吗?”如果韩度举其他的例子,老朱未必就会认同。但是韩度拿月亮来对比,老朱就没有办法不信了。因为他当初也是亲眼见过月亮真实模样的。 老朱闻言怅然若失,慢慢的回座到椅子上,喃喃自语的问道:“难道天上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天宫,也没有神仙?” 韩度深深的看着老朱,果然世人慕长生,连老朱也逃不了。韩度怕老朱就此陷入到求长生的大坑当中,直截了当的摇头,说道:“若是皇上不信臣,万户也是亲眼看过天上景象的,皇上可以询问他。” 说着,韩度抬起头,坦然的对上老朱的目光,说道:“甚至,这次臣乘坐热气球飞天,证明飞天是可行的。皇上完全可以派更多的人继续飞天,看看天上究竟有没有天宫。” 韩度的话让老朱哑口无言,即便是韩度有私心会骗他,那陶成道也不会骗他。就算是韩度可以和陶成道串通一气,但是正如韩度说的那样。 现在有了热气球,他完全可以派更多的人飞天嘛,韩度总不可能将这些人也买通吧? 老朱想通之后,顿时心思一片清明,再也没有因为想要知道天上究竟有没有天宫、有没有神仙而烦恼。不用再问任何人,老朱就明白韩度说的天上的景象,就是真的。 不过,老朱虽然已经想明白了,但是心里也是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随着他的年事已高,他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甚至有时候他都会深恨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衰老,为什么没有了当初的精力和激情。 在老朱想到这些的时候,也不免对于长生不老动了几分心思。毕竟如果他可以真的长生不老的话,那他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问题,自然可以将大明治理的更加繁荣昌盛。 正色因为如此,老朱在亲眼看到韩度和陶成道飞上天之后,才会焦虑的一夜未眠。就是想要知道,这时间究竟有没有天宫,有没有神仙,有没有真正能够长生不老的办法? 可惜,韩度带给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天上没有天宫,也没有神仙这世间也没有真正的长生不老。生老病死仍然是无论什么人,都逃脱不了的枷锁。 老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心情,抬头看向朱标,忽然问道:“你不会怪朕,想要长生不老吧?” 如果老朱长生不老,那受到影响最大的当然是朱标。那就意味着他这个太子,一辈子可能都只是一个太子,永远也不可能当上皇帝。 乾清宫内的气氛,也在老朱这一问之间,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朱标闻言温和一笑,这一笑让整个乾清宫凝固的气氛冰雪消融。只见朱标微微躬身,拱手回道:“若是父皇能够长生不老,那是儿臣的大幸,儿臣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为父皇搏到万一的机会。” 老朱没有在意朱标表的忠心,眯起眼睛继续问道:“若是朕长生不老,那你就没有机会即位了,难道你就不想坐上皇帝位?” 韩度都没有想过老朱会在这个时候,问出如此犀利的问题。这问题不好回道,回答想,那岂不是就是盼着老朱死,也不想老朱长生不老?可若是回答不想,那就显得太过虚伪。若是让老朱觉得朱标是给虚情假意的人,那必然就会引起老朱的怀疑,怀疑以往朱标对他的孝心,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怀疑朱标对他的那些弟弟们,究竟是不是真的宽容。 万一没有回答好,甚至朱标的太子之位,都有可能而因此动摇。 但是偏偏这个问题,不回答还不行。 这个时候,韩度都不敢擅自开口,低着头站在一旁,恨不得让老朱和朱标两人将自己当成是透明的。 “儿臣不想。”朱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了当的回道。 老朱不置可否的看着朱标,就连神情上都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朱标神色淡然的继续说道:“儿臣深知道,手里的一个朱批,到了民间那或许对于百姓来说,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因此儿臣每每批阅奏折,都要反复思量,考虑再三之后,才敢动笔。就怕因为儿臣的一个疏忽,导致了百姓含冤受屈。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儿臣越来越有种被天下事务给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若是父皇能够去了儿臣的监国之权,儿臣感激不尽。”朱标顿时跪了下去。 朱标都跪了,韩度自然也不好站着,只好跟着跪了下去。 老朱两眼对上朱标的目光,过了片刻之后,严肃的脸色逐渐变得柔和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之后,叹息着说道:“你是嫡长子,更是大明的太子,这些都是你的责任,避无可避。你能够明白百姓的弱小和难处,朕很欣慰。为君者,就是要有如此记挂天下苍生的胸怀,才能够治理好天下。” “父皇所言,儿臣都知道。可是,儿臣实在是受不了了......”朱标闻言顿时苦笑起来,虽然他有些惧怕父皇,但是处理朝政的艰难还是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要再次辞让。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潭王的生财之道 老朱还没有等朱标把话说完,脸色就是一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朱标说道:“处理朝政是难,但是你也不能够有这种放弃的想法。朕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处理过来了?” “父皇......”朱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老朱给狠狠地瞪了一眼,还未出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去。 只好语气一转,叹息道:“儿臣,遵旨。” 老朱恼怒的神色总算是重新变得开怀起来,笑着说道:“这才是一个太子,应该有的担当。明日早朝,你来替朕主持。” “父皇!”朱标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不满的神色溢于言表。 可是在老朱铜铃般的眼睛一瞪之下,只好偃旗息鼓的低下头来,诺诺回道:“儿臣遵旨。” 老朱这才满眼的挥挥手,将朱标和韩度给打发走了。 韩度跟着朱标离开了乾清宫,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宽阔的广场上。看着前面的朱标,韩度不知道他在乾清宫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韩度低头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朱标忽然顿住了脚步。于是,韩度便直直的撞在了朱标的后背上。 朱标转过身来,看着韩度,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有着什么心事?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吧。” 韩度原本是没有准备问出心里的疑惑的,毕竟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即便是自己和朱标是大舅子和妹夫的关系,韩度也没有把握朱标愿不愿意自己问他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既然是朱标主动提起,那韩度也不妨问上一问。 “殿下......刚才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 朱标闻言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韩度,反而问道:“那你以为,孤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韩度闻言一愣,没有想过朱标会把球给踢回来。沉吟一番之后,韩度看着朱标的眼睛,无比肯定的说道:“我觉得殿下是真心的。” “哦?何以见得?要知道那可是皇帝位啊,自古以来哪一个当太子的不想当皇帝的?孤何以能够与众不同?”朱标不仅没有直接点头赞同韩度的话,却反过来继续追问韩度。 韩度原本并不确定朱标的真实想法,可是听到他如此一问,反而更加确定了朱标就是不想当皇帝。笑着看向朱标,韩度颇为自得地说道:“人人都以为帝王一言九鼎、言出法随,可以随心所欲。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说着,韩度的目光从朱标的脸上移开,朝着宫门口看去,好似看到了天下万民。“一个百姓的温饱生计,就是一副千钧重担。这天下亿万子民就是一副副的千钧重担,全都压在帝王肩膀上。殿下是辅过政、监过国的,自然清楚这份重担的分量。”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朱标瞪大眼睛,喃喃自语的看着韩度。 随后变得一声苦笑,叹道:“说的可是真好啊!” 苦笑过后,面对韩度的目光,朱标说道:“可正是因为孤知道这份重担的分量,孤才不确定自己能够将它挑的起来。” 说着,朱标的目光当中浮现出迷茫之色,十分泄气的说道:“孤在父皇面前说的都是孤的心里话,甚至孤都在想,或许孤不当这个太子,这份重担便不会落到孤的头上。” 韩度闻言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说道:“殿下万万不可有此念头。” 朱标抬头看了韩度一眼,叹息着说道:“这份重担太重了,孤不确定能不能够挑好。” 韩度见朱标失落的样子,心里万分焦急,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之所以觉得这份担子无比之重,那是因为殿下心里有着天下百姓。若是换个天下没有百姓的人来,那他根本就不觉得这是担子,而是觉得这是为所欲为、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这......这怎么可以?若是有这样的想法,那天下百姓岂不是民不聊生?”朱标神色陡然一变,骇然说道。 韩度重重的点点头,回道:“当然是民不聊生。殿下自己都觉得将这份重担难以挑起来,难道殿下以为其他还远远不如殿下的王爷就能够把这份重担挑起来?他们只会将这份重担放在一边,然后为所欲为。” 朱标的神色顿时变了。 韩度趁热打铁,说道:“所以殿下不是为了自己,挑这份重担的,殿下是为了天下百姓挑的。臣恳请殿下为了天下苍生计,不要再说放弃的话了。” “好,好吧......”朱标面对拱手跪下的韩度,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飞天壮举,对于百姓心气的提升是无与伦比的。当看到热气球飞进云层的那一刻,地面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冲天的豪情。 当天,整个京城不管是高门豪族,还是市井平民,都在议论飞天这样的盛事。在知道飞上天的是两个人顺利回来之后,百姓对于天上究竟有着什么的猜测,更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甚至有些以前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过。 而随着朝廷传出一个消息,更是将百姓的激动之情给完全燃爆。 那就是,朝廷重新制造热气球,进行再一次的飞天壮举。不过具体的时间,却没有透露。一时间,朝廷会再次举行飞天壮举的消息,如同风暴一样极快的从京城朝着大明天下传遍过去。 ...... 潭王府。 朱梓亲眼看了热气球飞天的全过程,他虽然对于韩度亲自展示热气球飞天有些不理解,但是既然是韩度自己的决定,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后来在听闻韩度受伤之后,他还担心了一下。等到又听到韩度的伤势并无大碍之后,便派人给镇海侯府送去一些药材,连他自己的面都没有露过。 朱梓现在太忙了,他可不是像那些无所事事的百姓一样,忙着到处吹嘘朝廷的飞天壮举,吹的就好似他们自己亲自登上过热气球一般。 朱梓是在忙着赚钱,或者说是在忙着骗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管是做官,还是做其他什么。有人喜欢你的,就有人厌恶你。尤其是身在官场,那真是不知道会在不知不觉中得罪那些人,得罪多少人。 得罪了人,不知道是谁怎么办?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报复自己,怎么办?既然得罪了人,自己又想要息事宁人,但是却又找不到能够搭上话的人,那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能够为大家平事的人。 而朱梓,因为得天独厚的原因,他就成为了京城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能够给人平事的人。毕竟这个捞钱的门路就是朱梓自己想出来的,他不最大,谁最大? 朱梓发现,他在书院四年,对他最重要的不是数理化那些知识。而是让他学会了韩度口中的发散思维,以及懂得了赚钱的重要性。他虽然是亲王,每年有着一万石的亲王俸禄,但是这父皇给的俸禄和他自己赚到的钱财,他在这其中得到的愉悦感是完全不同的。 朱梓暗中收集了几乎所有京官的详细资料,什么家住哪里,家里有那些人,这些人有在做着什么,个人有什么喜好等等,都被朱标给记录的一清二楚。 有着这些东西,朱梓不管谁遇到什么麻烦,他都能够有的放矢,轻松搞定。 当然,搞定的同时,大量的钱财自然也落入了他的口袋。 不仅朱梓爱财,就连他的王妃于氏也爱财。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一对,连喜好都一模一样。 这一日,朱梓没有理会王府外面百姓对飞天壮举的议论纷纷,关上门和王府于氏躲在房间里面,拿出账本计算着这个月的收入。 “王爷,这一个月,咱们一共收入了一万三千八百贯。”于氏一手拿着账本,一手在算盘上拨动,纤纤玉指像是几个精灵一般,在算盘上飞快的跳动。 朱梓面容异常俊美,就算是他不是潭王,光是靠着这张脸,他这一辈子也能够衣食无忧。坐在椅子上,弹了弹手指,说道:“一万三千八,比上个月又多了三百贯,还不错。你确定没有算错?” “王爷放心,臣妾反复算了三次,都是一万三千八百贯。”于氏无比肯定的点头回道。 见朱梓点头没有说话,于氏又笑着问道:“王爷,您说这百官的俸禄也不高啊,他们怎么有这么多钱?千二八百贯,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连大气都不喘一下。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前?” 朱梓笑盈盈的瞥了自己的爱妃一眼,洒笑着问道:“你以为他们贪污?” “难道不是吗?就他们的那点俸禄,不吃不喝一年,也没有一千贯吧?”于氏语气轻蔑,充满了对官员的鄙视。 朱梓笑了笑,手指轻轻的把玩着茶杯,一副智珠在握的派头。高深莫测的说道:“是,也不是。” “王爷你就不要拐弯抹角了,和臣妾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于氏放下手里的账本和算盘,起身走过来,依偎在朱梓身上。 朱梓笑着说道:“有些人当然是通过贪墨得到这些钱的,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氏也应合着点头,毕竟贪墨也就那么一回事,谁还不知道?相反,她对朱梓口中的不是,更加感兴趣。 “但是有的人的钱,也未必就是贪墨来的。”朱梓见于氏一脸崇拜的听着,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毫不犹豫的继续说道:“爱妃要知道,这些人在没有做官以前,可都是读书人。大部分家里都是富甲一方,要不然也供养不起他们读书的耗费。一千贯虽然不少,但是对于这样的人家来说,收刮一下还是能够凑的出来的。” “王爷你真坏,不过臣妾喜欢。”于氏吃吃笑着,纤纤素手捶了朱梓的胸口一下。 朱梓顺手揽过于氏的腰肢,将她放在怀里。意味深长的笑着:“本王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咱们的锦衣玉食?” 于氏见朱梓两眼中快要冒出火来,顿时脸色一阵秀红,连忙在他胸膛上推了两下,说道:“王爷,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你可不要......” 朱梓却没有理会于氏的反抗,反而她越是反抗,朱梓的腹部越是火热。 于氏见阻止不了朱梓,灵机一动,连忙问道:“王爷,那这些人既然家里本就是一地豪富,那他们为何又要来做官呢?在家自由自在的,岂不是要比受朝廷管束,要好的多?” 朱梓见于氏还有疑惑,便继续开导她道:“以前本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后来本王明白了。爱妃可知道,他们为何宁愿拿着一点点的俸禄,可以说光是这点俸禄,连他们自己都养不活,但是他们却偏偏非要入朝做官吗?” “为何?”见朱梓的注意力总算是被她给引开,于氏连忙好奇的问道。 “那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俸禄,而是朝廷的权力。”朱梓耐心的解释道:“这些人家里虽然有钱,但若是他们没有权,那即便是他们有再多的钱,他们也保不住。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他们没有入朝为官,那随便一个县令就可以让他们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可是一旦他们入朝为官之后就不一样了,即便是一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虽然他或许离着老家几千里,但是只要有他在朝中一日,爱妃以为当地的县令敢动他的家人?” 于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脸崇拜的看着朱梓,轻轻摇头。她乃是英山侯于显之女,虽然不知道一个翰林院编修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却知道,她家里的一个无职无权的管家,回到老家之后,当地县令都要主动登门拜访的。 见于氏听的兴起,朱梓便继续说道:“不仅不敢动,反而还要小心巴结。这样一来,他家里的钱财是不是就保住了?这样的人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官位,只要能够保住他的官位,别说是一千贯了,就算是三千贯、五千贯,他们也会乖乖的掏钱。” 于氏听得连连点头,杏眼含春道:“王爷真是才高八斗,怎么懂得这么多?” “那是因为本王有着一个好先生,和一群好同窗啊。”朱梓两眼盯着于氏,一脸的坏笑。 于氏原本还想要继续问些什么,可是忽然感到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衫里面。连忙惊呼道:“王爷,您想要做什么?” “你说本王想要干什么,你不会以为问本王几个问题,就让能够让本王忘记了吧?”朱梓耶耶地问道。 于氏见阻止不了朱梓,只觉得浑身开始发热,含情脉脉的咬唇低吟了一声,“王爷......” ...... 乾清宫,老朱破天荒的拿着一本奏折翻阅。 越翻,脸色越是难看。 朱标一路急匆匆的而来,当看到老朱受伤捏着的奏折的时候,脸色顿时一变,无可奈何的叹出一口气。显然,朱标就是追着这本奏折而来的。可是他急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奏折落到了父皇手里。 “儿臣拜见父皇。”既然来都来了,朱标也不可能假装没有看见老朱,连忙上前拜见。 老朱正在气头上,看到朱标跪拜下去,也不让他起来了,猛然挥手将奏折扔到朱标面前。训斥道:“看看你的好弟弟干的好事!” 朱标也没有看到过奏折的内容,这个时候捡起来飞快的从头到尾看了一边,然后才合上奏折。沉吟一番道:“父皇,这奏折里面多有夸大之言。就比如说这个,百官惶恐。可是父皇,到现在为止,儿臣都没有听说过百官惶恐此事。甚至若不是这奏折说了,儿臣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还有这个,说是八弟勒索官员财物。父皇,八弟无权无势的,这些官员也不是傻子,他们会被八弟勒索?恐怕八弟真的一勒索他们,他们就跑到父皇面前告状了吧?可是父皇有见到官员来告状吗?” 老朱听了朱标的分析,心中的怒气不由得平息了一大半。同时也不免狐疑起来,这奏折的内容的确是疑点重重,经不起推敲。难道,真的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将朱梓找来一问便知道了,老朱下定决心之后,便朝着朱标说道:“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是这奏折也不是空穴来风。究竟是怎么回事,把朱梓找来当面对质便是。” “来人,传潭王入宫。” 传旨的人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召见潭王,于是,朱梓见传旨的人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以为是父皇想他了呢,便屁颠屁颠的跟着进宫了。 他前几天才又做成了一笔生意,心里正乐的美滋滋的呢。哪里会想到父皇找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在朱梓看来,他连封地都舍弃了,而且父皇对他举动也是关爱有加,深怕他没有了封地,将来会吃亏。不仅赐了一座超标的王府给他,还给了他价值不菲的各种珍宝。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章 朱梓的自辩 可是一走进乾清宫,朱梓就看到父皇满脸的不善,再加上有朱标站在一旁不断的朝他使眼色,让他小心应付。朱梓顿时明了今天父皇召自己入宫,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刚才还欢快的表情,飞快的沉敛下来,上前拜道:“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安康。” “哼!”老朱恼怒的一挥袖袍,转头朝着朱标说道:“你把奏折给他,看他有什么解释。” 朱梓见父皇如此震怒,好似根本就不想与自己说话,直接把自己给晾在了地上。朱梓心里如电光火石般的在拼了命的回忆,在想自己究竟做过什么惹怒了父皇。 可是无论朱梓怎么回忆,也想不出来他有哪里惹父皇生气了。这段时间他基本上都是宅在府里,连出门的时候都少之又少。即便是出门那几次,他也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有耽搁多久就回来了,也没有和谁发生过冲突,理应不会惹到父皇才是啊。 朱标听到父皇的吩咐,只好叹息着上前,将奏折递给朱梓。 同时回头拱手,就想要为朱梓说句话,却被老朱立刻挥手打断道:“你不用为他说话,朕想听他的解释。” 朱梓疑惑的打开奏折一看,眉头就开始皱起。随着一句一句不断的看下去,他的眉头就皱起的越来越深。 到了最后,朱梓甚至满脸都是愤怒,举着奏折大声朝父皇喊冤,说道:“父皇,这是污蔑,他们污蔑儿臣。” 老朱等朱梓说完,沉声问道:“你说监察御史污蔑你,难道你没有搜集百官信息,他们在栽赃陷害?” 朱梓顿时抬起头,说道:“儿臣的确是收集了一些官员的信息,但是儿臣绝对没有像奏折里说的那样,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你真的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老朱见朱梓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毕竟朱梓能够自愿放弃封国,老朱本来就认为他吃亏了,对他还是有着亏欠之情的。 朱梓连忙再次拜下回道:“儿臣真的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啊,儿臣的确是收集了一些官员的信息,但是儿臣斗胆问父皇一句,这犯了大明律的那条国法?” 老朱闻言顿时愣住,他对大明律极为熟悉,仔细回想一下,还真的找不到朱梓犯了那条。既然朱梓确实是没有违法乱纪,那老朱对他的态度顿时就好了很多。 见朱梓还跪在地上,便轻声说道:“起来吧。” “谢父皇。”朱梓脸上的忧愁顿时消失不见,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这些东西是他早在准备做这门生意的时候,就已经反复仔细思考过的了。监察御史想要在这个地方拿捏到他的把柄,那是做梦。 朱标对朱梓的表现感到十分惊讶,不由得多看了自己这个八弟几眼。就刚才朱梓那番应对,他自己都不能保证可以做的比朱梓更好。 看到朱梓如此应对如流,朱标顿时放下心来,准备先静观其变,等到八弟应对不了了,他再出手帮忙。 老朱并没有因为朱梓解释了收集官员信息的事情,便就此放过他。奏折上面可是罗列了朱梓好几大罪状,收集官员信息只是其一,想要老朱放过他,那朱梓就必须要将奏折上的各大罪状全部解释清楚才行。 哪怕是朱梓说奏折上的罪名是子虚乌有,那也必须要说服老朱才行。 老朱顿了几息之后,又问道:“那弹劾你勒索官员钱财呢?有没有这回事?” 朱梓顿时昂首挺胸的道:“父皇,儿臣从来没有勒索过官员钱财。是,有一些官员给过儿臣一些财物,但那是他们心甘情愿给儿臣的。” 虽然朱梓说的很是好听,但是老朱还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朱梓话里的关键,眼神顿时一凝,厉声喝道:“你胆敢收受官员贿赂?” “父皇,儿臣没有收官员贿赂。”朱梓连忙矢口否认,接着便两手一摊,说道:“儿臣除了一个闲散王爵之外无职无权的,谁会那钱来贿赂儿臣?” 老朱眉头一皱,朱梓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贿赂都是贿赂有权有势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贿赂无权无势的人的。 把钱给无权无势的人,这不叫贿赂,这叫把钱白白扔在水里。 “那也就是说,你没有收过官员的钱了?这是御史在污蔑你?”老朱顿时有些生气,但是这股气却不是冲着朱梓去的,而是冲着御史去的。 监察御史的确是有风闻奏事之权,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事,他们都可以上奏弹劾。但是监察御史弹劾人,一般还是需要有真凭实据,他们自己也不想将一些想当然的事情上奏到皇帝面前,因为这样会让皇帝觉得他们是吃干饭的。 更何况朱梓还是亲王,即便监察御史弹劾,也会更加谨慎才对。 原本老朱以为朱梓会矢口否认,但是却没有想到。 朱梓听了之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点头承认了,“儿臣的确是收过一些官员的财物。” 老朱闻言惊呆了,指着朱梓不解的问道:“你无权无势的,那些官员凭什么要送钱给你?” 朱梓顿时低下头,不愿意将个中原因给说出来。这是他赚钱的秘密,是他的摇钱树,他怎么肯轻易放弃? “说!”老朱怒喝一声,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盯着朱梓。 朱梓见状,不得不解释道:“父皇,这天下官员在民间分为京官和外官。京城之内的就是京官,京城之外的就是外官。” 担心父皇听不懂,朱梓还耐心的和父皇解释了一句。 然后继续说道:“每年都有数不胜数的外官,要来京城办事,或是调拨钱粮,或是上缴赋税。这些官员很多都是第一次来到京城,他们对京城人生地不熟,别说是各部都有那些官员了,就算是京城东南西北有几个坊,他们都不知道。甚至他们要来朝廷办事,但是他们却连该去哪里都弄不清楚。就比如说户部吧,户部有着十几个清吏司、各处仓堂局,名目繁多。这些初来咋到的官员,又怎么会有的放矢的直接找到自己需要的地方呢?因此,儿臣就趁此良机派人放出消息出去,说儿臣这里有着朝廷六部详细的信息,给他们提供方便。” 朱梓说的很是委婉,只说了提供方便,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知道,想要朱梓提供方便,那这些官员自然就要给他钱才行。 老朱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问道:“就这样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给你钱,给你多少?” “这个......”事关自己的钱袋子,朱梓当然不愿意说。 老朱眯起眼睛盯着他,“嗯~”了一声。 朱梓这次咬牙,不情不愿的回道:“父皇,真不是儿臣不愿意说,而是这个事情根本就没有一个准数的。” 老朱不是好糊弄的,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朱梓,抬了抬下巴朝他说道:“你就说你通常一次收多少便是。” 朱梓被逼到了墙角,没有办法,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一次,大概几百贯吧。” “几百贯?”老朱顿时惊了,几百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老朱愤怒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站了起来,抬手指着朱梓骂道:“他们怎么可能就为了你一点破消息,就给你几百贯?你还敢说没有收贿赂?还不从实招来!” 朱梓连忙跪下,两手高举解释道:“父皇误解儿臣了,儿臣真的没有收贿赂。” “那他们怎么可能一下给你这么多钱?”老朱抓住钱的数目不放,他更本就不信这世上还会有这样的傻子,仅仅是一点消息就几百贯几百贯的送出去。 什么消息这么值钱?金子也不值这个价。 朱梓只好解释道:“父皇,儿臣的消息的价值,可没有想的那么低。父皇不如想一下,若是一个官员带着粮食布匹前来京城缴税,若是他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他想要在京城里找到准确的消息,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的。” “这十天半个月,他们浩浩荡荡的一行数十人,在京城里吃,在京城里住,要不要花钱?要花,不仅要花钱,而且这笔钱还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有,他们带着的那么大粮食布匹,总不能够随身带着吧?总要找个仓库暂时放着吧?这又是一大笔开销。还有,东西放在仓库里面,万一下雨,要是被淋湿了怎么办,发霉了就浪费了,这其中的风险可是不小的。” “但是只要他们找到儿臣,那就不一样了。儿臣能够让他们在一天之内,就找到对于的地方,将事情了了。这样一来,他们甚至都不用在京城里面住上一晚,也不用寻找仓库,他们当天就可以拿着完税证明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和他们在京城耽搁十天半月的花销,儿臣拿的这点钱根本算不上什么。而且,儿臣这样做,也算是为朝廷做贡献了不是?” 老朱听的两眼发昏,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他总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对,可是他却偏偏又找不到反驳朱梓的理由来。 在这件事当中,外官减少了开销,得了利益。朝廷能够尽快收到税收,也是有好处的。而朱梓更是得了钱财,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三方竟然没有一方受损的,反而是全都获利? 这完全和老朱常识的认知不一样。 朱梓的确是收了官员钱财,但是能够算他收受贿赂吗? 不能! 如果说连做对朝廷有益的事情,都算是收受贿赂的话,那以后朝廷就没有人敢做事了。 所以,即便是老朱也不可能拿这样的借口来责罚朱梓。 沉默了半响,老朱转而问道:“那御史弹劾你威胁官员,插手朝廷事务呢?” “儿臣绝对没有威胁过官员,儿臣只是一个闲散王爵,无权无势的儿臣能够威胁谁?”朱梓矢口否认。 朱梓在帮人调解平事的时候,的确是找过一些官员。一旦有人找到他,希望他帮忙解决麻烦。他就会邀请相关官员赴宴,宴席上朱梓也不会和对方明说,而是会隐晦的表示,某某某和自己认识。 能够在京城做官的都是人精,朱梓这样一说,只要不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般官员都会给朱梓一个面子,哈哈大笑两声,喝几杯酒,便将这件事给揭过去。 毕竟朱梓是王爷,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一般的小事,官员都不会再计较。而且既然朱梓在做这样的事情了,那他们谁能够保证以后不求到朱梓门下来? 这样的事情,对于朱梓来说就是一个面子问题。他设宴款待对方,给了对方面子,对方自然就不会在抓着不放。 但是这样的事,对于下面的官员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如果没有朱梓为他们出头,他们就必死无疑。 话说,这样的事情,那些官员花点钱算什么?他们怕的不是朱梓收多少钱,而是怕他不收! 当然,朱梓也不是傻的,要是真的是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管对方出多少钱,他都不会接手。 也就是说,朱梓完全就是在将他自己的面子变现,这碍着谁了? 见父皇神色犹豫,朱梓想了一下,叹着气说道:“是,儿臣的确是请了一些官员吃饭,但是儿臣真的只是请他们吃饭,可没有威胁他们啊。父皇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那些官员,在宴席上儿臣可是连威胁他们的一个字都没有说过。而且,儿臣不知道这位御史是从哪里风闻的,儿臣和所有的官员在宴席上相处的还算是融洽吧,怎么能够污蔑儿臣威胁他们呢?” 老朱见事情怪异,也拿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便疑惑问道:“你请官员吃饭?你是不是又收了谁的钱了?” “咳咳,这个,父皇,儿臣的确是收了钱,毕竟儿臣置办宴席也是要花钱的嘛。但是儿臣敢和父皇保证,都是他们自愿给儿臣的,绝对没有勒索他们。”朱梓神色尴尬的回道,并且朝老朱做出一个发誓的姿态。 老朱一时之间也弄不懂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便点点头,说道:“那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朕会派人查清楚的。若是你真的做了出格的事情,朕饶不了你。”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等到朱梓离去之后,老朱颇为头痛的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转头看向朱标问道:“你怎么看?” 朱标挠挠下巴,心里对刚才八弟说的那些话,竟然莫名的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现在听到父皇问自己,思量一番之后回道:“父皇,从八弟说的情况看来,应该是真的。他可能的确是收了一些官员的钱财,但是他也实实在在的帮那些官员解决了大问题。而且他的举动也没有对朝廷造成什么损失,所以......” 老朱仰身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叹息一声,他的疑惑并没有在朱标这里得到答案,反而更深了。 “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等调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朱标歪着头想了一下,忽然笑着说道:“父皇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什么好事?”老朱疑惑的转头,看着朱标。 朱标正色回道:“以前的时候,八弟,儿臣说心里话,他以前的举止的确有些乖张。可是父皇再看今天的八弟,言谈之间自信、果敢。儿臣不敢期满父皇,原本儿臣是准备好了为八弟求情的,没有想到不用儿臣开口,八弟自己就解释清楚了。这要是换成以前的八弟,他能够做到如此吗?” 老朱闻言微微点头,被朱标提起他的确是才注意到老八从头到尾的表现,可谓是可圈可点。以前的朱梓,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可是今天的他,竟然敢站在自己面前,有理有据的和自己争辩。 想到这里,老朱都不由得发出一阵笑声,显然是对现在朱梓的表现非常的满意。 不过,就算是如此,老朱仍然是摇摇头,冷笑道:“他最好说的都是真话,没有骗朕。要是让朕查出来他在胡来,朕饶不了他。” 朱标站在一旁微微一笑,并没有插话,更加没有焦急。以他对父皇的了解,越是在这种时候说饶不了朱梓,到时候即便是朱梓真的有事,也多半会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 两日之后,蒋瓛拿着一连串的查证出来的消息前来禀报。 “皇上,臣不辱使命,请皇上过目。” 老朱拿着蒋瓛递上来的文书打开,由于内容很多,老朱只能够一点一点的慢慢看下去。 蒋瓛见皇上低头翻阅这文书,想了一下,便低声说道:“皇上,臣这两日查到,潭王殿下的确是收了一些外官的钱财,但是也的确是帮那些外官解决问题。甚至臣还查到,有外官还对潭王殿下表示过感激呢,绝对不是像弹劾的那样,说潭王殿下搜刮*官员。”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什么都没做 蒋瓛跟在皇帝身边,自然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对于皇上喜欢什么,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底数的。 果然,老朱闻言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不过又飞快的板起脸来,沉声说道:“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都查探清楚了,这里面就没有官员抱怨过?” “臣全都查过了,的确是没有官员抱怨。”蒋瓛点点头,诚恳的回道。 同时,又继续说道:“臣还专门跑到城外,拦了几个进京办事的外官。” “哦?他们怎么说?”老朱闻言神色不由得一凝,将目光从文书上抬起,看向蒋瓛。 蒋瓛连忙低头回道:“臣通过对他们的询问,发现他们当中,有的人对京城有所了解,但是有人的确是对京城两眼一抹黑。甚至这些人当中,有人对要去的户部在哪里都不知道。臣问过他们,他们对京城一无所知便来,那进城之后有何打算,皇上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老朱也被蒋瓛给勾起了好奇,不由得连忙问道。 蒋瓛微微一笑之后,回道:“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说,先进城找个客栈住下之后,再作打算。” 老朱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在京城当中住上一晚,那花费可一点都不低。人一多,若是长久的住下去,这就是一笔十分客观的开销。 “皇上,甚至臣还打听过他们想要在京城逗留多久。”蒋瓛见自己的话瞬间吸引到了皇上的注意,便继续说道,“他们告诉臣,他们准备在京城少则待上半月,多则一月。能够待多久,就看他们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办好。事情办好了,他们自然就回去了。但若是事情一直办不好,待上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老朱听了之后,抬眼望着窗外,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此一来,不仅耗费巨大不说,还太耽误功夫了。” “是啊。”蒋瓛低头附和轻声叹道:“潭王殿下此举虽然或许有些不妥,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帮助了不少外官的。” 老朱闻言一愣,回头看了蒋瓛一眼,想到自己的意思被蒋瓛误解,老朱也不和他细说,只是笑着摇头,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还有呢?” 殿内幽幽的冒出一个声音。 蒋瓛愣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了皇上是在问他。连忙躬身回道:“臣也询问过那些被潭王殿下宴请的人了,没有一个人说他们受到过潭王殿下的要挟。当初弹劾潭王殿下的人,的确是夸大其词了。” 老朱没有表示出对于御史的恼怒,反而回头瞪着眼睛看向蒋瓛,不由得追问道:“没有受到朱梓的要挟,那他们为何愿意为朱梓办事?难道就因为朱梓请他们吃过一顿饭,他们和朱梓很熟悉吗?” 蒋瓛不敢添油加醋,也不敢落井下石,只能够老老实实的回道:“臣仔细盘问过那些官员,得知他们为潭王殿下做的,不过都是小事和他们自己的私事。” “一件大事都没有?”老朱感到有些以往,不由得问了一句。 “没有。”蒋瓛无比肯定的点头。 这一下,老朱这才慢慢回过头去,脸上禁不住浮现笑容。摇摇头,笑着叹道:“这小子究竟是在做什么?他究竟收了多少钱?” 蒋瓛闻言,连忙回道:“臣通过询问得知,潭王收的钱要比他说的多一点,每次基本上都是在八百贯以上,多是甚至有两三千贯。至于潭王总共收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皇上的旨意,臣也不敢盘问潭王,请皇上恕罪。” “这么多?”老朱顿时惊讶了。一次就是上千贯,那若是十次,岂不就是一万贯? 当初朱梓说几百贯的时候,老朱也就以为是一二百官而已。却没有想到,朱梓竟然一下收这么多。 若是钱少老朱还可以不计较,可是朱梓一下子收这么多,老朱就不得不计较了。 过了片刻,老朱低下头将目光放在文书上,不管怎么样,他都想要全面的了解一下,这朱梓究竟干了些什么。 ...... 弹劾朱梓的奏折没有把他给吓到,倒是把他的母妃给吓的不轻。 听闻之后,连忙派人将朱梓召进宫来,好好盘问他。 “梓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你一个亲王和百官纠缠不清,会让人误以为你别有用心的吗?” 朱梓坐在一个四十许的妇人对面,面对妇人一脸的关切,他只是淡笑着摇头,说道:“让母妃担忧是儿臣不好,不过母妃多虑了。只要儿臣没有做违反大明律的事情,就那些弹劾儿臣还不惧。” 妇人满头青丝,上面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就连耳垂和脖子处都没有佩戴饰品,完全就是以本来面目示人。不过妇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是五官却依然精致,只是少了少女的娇羞,多了成熟妇人的风韵而已。 此人正是朱梓的生母,定妃。 定妃看着儿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哀叹一声:“你可不要小看御史的弹劾,或许御史的弹劾的确的奈何不了你,但是就怕被人趁机抓住这个把柄,诬陷你勾结朝臣别有用心,那可如何是好?。当初就应该让你像你哥一样,去封地就藩。要是你去了封地,怎么会有现在这些事情?” “封地?儿臣才不去。”朱梓语气轻蔑,毫不犹豫的说道,一副完全没有把封地放在眼里的样子。 “至于说诬陷儿臣,父皇圣明,太子也是贤明,不会只听那些官员一面之词从。想要诬陷儿臣,也没有那么容易。”朱梓眼中虽然也有对此事的警惕,但是也没有多么看重此事。 定妃见儿子如此掉以轻心,心里的担忧更甚,连忙说道:“要不你还是去封地吧?若是你不喜欢长沙府,那你喜欢去哪里?母妃就算是厚着脸去求皇上,也给你重新弄个封地如何?” 朱梓闻言,笑着看着母妃,见她满脸关切的看向自己,摇头说道:“母妃,儿臣真的不想去封地,儿臣就想留在京城。想母妃的时候,可以随时都入宫见到母妃。” 定妃自然也是舍不得朱梓,眼眶里含着感动的泪水,伸手抚摸着朱梓的脸庞,叹声说道:“傻孩子,母妃在这宫里好好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母妃。倒是你自己,还是去封地,避开京城这个多事之地吧。” “母妃,儿臣不想离开京城。儿臣若是离开了京城,那一身所学,岂不是白费了么?”朱梓见母妃一直坚持让他重新就藩,他只好拿出儿子对付母亲的杀手锏来,拉着定妃的手臂哀求。 定妃很快就受不了儿子的哀求了,不忍的转过脸去。 就在这个时候,老朱来了。 只见老朱龙行虎步的从廊道里朝着这边走来,边走还抬手指着朱梓说道:“朕正要找你,你在这里更好。” 定妃见皇上说话带着怒气,顿时心里一急切,连忙跪下说道:“皇上,梓儿一时糊涂,还请皇上饶了他这一次。” 老朱走进亭子里面,来到定妃面前,说道:“起来吧。” 定妃怕惹得皇上不高兴,让事情更加往坏处发展,只好听从的起身。 老朱这才将目光放在朱梓身上,沉默一下,说道:“朕这几日查证过了,弹劾你的奏折的确是言过其实。” “皇上,梓儿是一时糊涂......嗯?”定妃正想要帮儿子求情,却忽然反应过来皇上在说什么。 朱梓脸上露出不出他所料的表情,躬身朝着老朱一拜,颇为得意的说道:“多谢父皇还儿臣清白。” 老朱示意了一下定妃和朱梓两人,说道:“坐吧。” “谢皇上。”定妃连忙福了一礼,才挨着皇上坐下。 而朱梓就大刺刺的直接坐到父皇对面。 老朱对于朱梓的举止,没有皱眉,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柔声和他说道:“你做的事情的确是没有违法乱纪,也的确是帮了不少人。” “谢父皇。”朱梓听到父皇如此说起,自然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他更能够开开心心的捞钱了。 岂料,老朱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先不要急着谢朕。” 见朱梓满脸疑惑,老朱只好和他说道:“你做的事情虽然合法,但是却相当于是在钻朝廷的空子。” “父皇,儿臣也是为了帮那些官员一把啊。”朱梓连忙叫屈,明明是自己的一番好意,怎么就成了钻朝廷的空子了? 老朱闻言顿时冷笑起来,沉声说道:“你是为了帮那些人,还是为了你自己收钱,你心里比朕清楚。” 朱梓顿时尴尬的低下头,悄悄的瞥了一眼父皇的脸色,悄声嘟囔着道:“儿臣是收了一些钱,但是儿臣也实打实的帮到了他们啊。若是儿臣没有帮到他们,是绝对不会收钱的。” 老朱见朱梓死不悔改,不由得沉声问道:“听说你在这一次吏部考绩当中收了钱,帮了不少的官员,但是朕查证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找到你插手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朱梓还没有回答,一旁的定妃却是被吓得脸色煞白,娇躯禁不住的颤抖起来,朝朱梓问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户部考绩都敢插手?还不赶紧向你父皇赔罪?” 吏部考绩,这可是关系着官员升迁,还是贬黜的大事。就连朝廷都无比的重视,每次考绩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就是为了防止别人插手。 可以说,敢在这个时候插手的人,无一例外要承受皇帝和百官的怒火,不管是他骨头再硬,都只有粉身碎骨一途。 明明朱梓插手了如此大事,老朱脸上却没有怒气,反而抬手止住定妃的话。朝着朱梓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定妃在一旁焦急非常,若是刚才皇上没有伸手拦住她,她恨不得拿东西打朱梓。 朱梓闻言顿时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面对父皇吞吞吐吐的回道:“儿臣,儿臣没有插手吏部考绩。” 老朱没有发怒,反而是更加好奇的问道:“可是朕查到,的确是有部分官员找你帮忙,而且你也收了他们的钱呐。” “儿臣是收了钱,并且儿臣还许诺他们,若是事情办不成,就会把钱全退给他们,有些该退钱的人,儿臣已经把钱退给他们了。但是,儿臣的确是从头至尾,没有插手过吏部的考绩。”朱梓一脸坦然的回道。 老朱心里的疑惑更甚,继续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你没有插手吏部考绩,那你为什么可以帮到他们?” 朱梓虽然退了一些人的钱,但是那些没有退的人的钱,他可是收入囊中了的。 “儿臣......其实父皇比儿臣更加清楚,吏部每次考绩,那都是有些人会升迁,有些人会保持不变,有些人会被贬黜。”朱梓干笑着说道。 见父皇没有发怒,只是在专心致志的听着,朱梓便大着胆子,说道:“凡是有官员来找到儿臣,儿臣就告诉他,一定尽全力帮他抱住官位,甚至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让他升迁。但世事无常,如果儿臣都保不了他,那只能够算他们倒霉。不过,儿臣许诺若是没有帮到他们,便会全部退还他们的钱财。” “这些朕都知道,朕现在想要知道的是,你究竟是做了什么,才帮了他们的?”老朱神色凝重的看着朱梓。 定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雪白的玉指将手里的丝帕在指尖用力的搓揉,就怕一个不好,皇上将朱梓拿下治罪。 可是朱梓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答案,只见他两手一摊,面无表情的说道:“儿臣什么都没有做过。” 老朱闻言一愣,下一刻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厉声喝道:“不可能!你若是什么都没有做,那你是怎么帮到那些人的?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在朕的面前,还想要遮掩狡辩?” 定妃再也坐不住了 ,连忙一脸焦急的朝朱梓说道:“你做了什么,就赶快和皇上说啊。皇上是你父皇,只要你老实交待了,皇上会原谅你的。奥~” 最后一声,是朝着老朱说的。 可是这个时候的老朱,双眼死死地盯着朱梓,根本就没有在意定妃的话。 朱梓连忙解释道:“父皇,这吏部考绩,原本就是有人上有人下。即便是儿臣什么都不做,那些来找儿臣的人当中,不也是有人上有人下吗?儿臣只要按照许诺他们的,将被贬黜的人的钱退给他,再说一些儿臣已经尽力,但是无奈他的问题太过严重,实在是帮不了他的话。将这些人打发,不就可以将其他人的钱,理所应当的留下了吗?” “儿臣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白得钱财。有着这么简单赚钱的好事,儿臣何苦要冒天下之大不为,去插手吏部的考绩?” 老朱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半响才反应过了,指着朱梓不敢置信的说道:“竟然会是这样,难怪朕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有查到。还以为是你用了什么了不得的办法,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啊,难怪朕查不到。” “儿臣是不会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的。”朱梓见父皇理解了,顿时脸上又有了笑容。 脑海里却想着当年他看到韩度说起官员贪墨的时候,满脸不屑的表情:“靠着贪墨才能捞钱的朝臣,都是废物。大明律编撰的像是个筛子一样,随便用手指一扣,都能够抠出一个斗大的洞来。只要用心将大明律研究一遍,你就会发现满眼都是赚钱的路子,而且还不会犯法。” 别的学子没有将韩度的话给放在心上,以为先生只不过在吹牛而已。但是朱梓却知道韩度是什么人的,而且他能够在书院里靠着坑蒙拐骗,四年都活的潇洒无比,又怎么可能是循规蹈矩之辈? 循规蹈矩的东西对朱梓毫无吸引力,倒是韩度这些剑走偏锋的路数,却极为合他的胃口。因此,朱梓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留意韩度在不经意见表露出的言论,将其正理成册,细心揣摩。 甚至还借着询问不懂的问题,趁机向韩度问一些他疑惑不解的事情。久而久之,朱梓便慢慢的掌握了一门学问,一门在他看来极为有趣的学问。 因此,他才会在从书院毕业之后,直接向父皇提出不要封国,只希望留在京城。因为他的这一套学问,只有在京城才会有发挥的余地。 老朱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那他们就那么相信你?你什么都没做,他们就心甘情愿的拿钱给你?” 话音落下,好几息都没有等到朱梓的回应。 老朱不由得皱起眉头,提高声音问道:“梓儿?你在想什么?” “啊?”朱梓顿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回道:“没,儿臣没想什么。” 老朱见了,眼睛顿时一眯,说道:“那你告诉朕,你什么都没有做,那些官员为什么会任由你拿了他们的钱财?”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捞钱的办法千万条 朱梓见父皇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知道躲不过了,干脆一股脑的说出来。“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父皇应该可以想到,每次考绩的时候,都是官员心里最为惶恐的时候。有些官员虽然平日里做的不错, 但是他们在这个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变得忐忑不安起来。这个时候他们若是知道儿臣这里有办法帮助他们,不管是真是假,他们都会愿意前来的一试的。” “不为别的,哪怕只是买一个心安,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来找儿臣。而且儿臣许诺他们,若是没有给他们办成事,会将财物原封不动的退还给他们。等到吏部的考绩出来,等到升迁的和保住官职的自然不会再来找儿臣,而那些被贬黜的儿臣也会说到做到,将钱财退还给他们。凡事找儿臣办事的官员,就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能够不满意吗?对于那些保住官位的人来说,朱梓办事收钱是理所应当。而对于那些被贬黜的官员,朱梓能够把钱原封不动的退还给他们,他们也对朱梓感恩戴德,毕竟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被贬黜了,就算是朱梓不退给他们,他们也拿朱梓毫无办法。 老朱恍然大悟,指着朱梓悚然一惊道:“所以,你就是利用了他们的这一点,不费吹灰之力便捞了那么多钱?” “这......这怎么能够说是利用呢?只能说是各取所需。”朱梓尴尬的一笑,不敢正视父皇的目光,不得已低下头来。 各取所需......是,表面上看来的确是这样。可是往更深处联想,这根本就是朱梓在坑那些官员。将原本就属于那些官员的东西卖给他们,朱梓在这其中一分力气都没有出,却还要反过来让那些官员感恩戴德。 这要是让那些官员知道了,肯定会把朱梓恨死在骨子里。 “你就不怕那些人知道了你从始至终就没有出力,记恨于你?”此时此刻,虽然老朱上是这么问的,但是他心里原本对朱梓的担忧,却又烟消云散。 既然朱梓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在笼络官员。毕竟他做的事情,完全就是把一向自诩聪明官员的智慧,按在地上摩擦。一旦被那些官员知晓,肯定会和朱梓反目成仇,这还笼络个屁啊。 朱梓摇摇头,笑着解释道:“不会,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儿臣有没有在其中出力。他们能够顺利保住官位或者是升迁,就该喜不自胜了,哪里还会去想儿臣做了什么?相反,他们一定会认为儿子的的确确是在其中做了什么,才让他们保住了官位的。” 老朱沉吟几息,疑惑问道:“难道他们就不会私下里打听?” 听到父皇的话,朱梓更是大笑出声:“他们早自己的举动毕竟不光彩,遮掩都还来不及,如何会主动去询问呢?” 老朱闻言恍然大悟,看着满脸阳光自信的朱梓,心里不禁感叹:朱梓的这一计谋,的确是让他感到吃惊。朱梓、朝廷、官员,三方不仅没有任何一方受损的,而且朱梓还获利了。偏偏朱梓又的确是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就算是官员给他送钱,那也是他们自愿的。若是朱梓真的插手了,那还有个处罚朱梓的理由。 现在倒好,连个理由都没有。 老朱看着朱梓,对朱梓能够想到这样的计谋感到震惊。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前的那个好学习、善写文章,喜欢在府里召集一些文人雅士饮酒赋诗的朱梓,怎么会变得如此有智谋的。 想了一下,老朱心里莫名的冒出些许担心。看了朱梓一眼,沉声说道:“这一次,朕就饶了你,不予追究。但是你也不要在做这些事了,万一要是被他们知道,记恨你就不好了。” 朱梓听到父皇不要让他做了,顿时脸色就垮了下来,连忙哀求道:“别啊,父皇。儿臣没有封国,就只有那么一点亲王俸禄,要是不自己找补一点,可怎么活啊?” “你是亲王,一年有一万石的俸禄,还不够你吃用的?”老朱眉头皱起,脸上有些不悦。毕竟朱梓是他的儿子,若是这话传了出去,恐怕会被人说他刻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苛待。 定妃顿时一惊,不等朱梓开口,便训斥道:“胡说什么,亲王俸全大明都一样,怎么就你不够花用?” 朱梓却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不情不愿的说道:“其他人有封国赋税,儿臣又没有。” 定妃见儿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又不好在皇上面前明说,连忙斥责道:“胡说八道,你五哥也没有封国,不也没有像你一样胡作非为?” “五哥......五哥府上才几个人?而且五哥就只喜欢研究医术,一天到晚都待在府里哪里都不去,自然花不了多少钱。”一提到钱,朱梓就格外的执着,即便是当中父皇和母妃的面,他也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好处。 嘀咕的声音虽小,但毕竟是在老朱面前,老朱还没有耳聋,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不等定妃开口,老朱便抬手说道:“好了,你没有封国的赋税的确是难了一点。这样吧,朕给你加五千石亲王俸,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在做了。” 定妃脸上顿时喜笑颜开,要知道若是没有立下汗马功劳,即便是亲王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增加俸禄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下子被加了五千石。 五千石不少,而且关键是这其中代表的含意,那可远远不是五千石可以比拟的。 若是以往,朱梓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但是现在他尝过了甜头之后,五千石俸禄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至于荣誉,那是什么,能吃吗? 朱梓现在只喜欢实打实的好处,对于一些虚无的东西完全不敢兴趣。 于是,朱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反而说道:“那要不这样,父皇将儿臣的俸禄都给收了,让儿臣可以继续做下去,如何?” 老朱闻言一怒,猛烈的一挥袖袍,“休想!这样,朕给你加一万石俸禄。朕是在告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回去之后,赶紧把这样的事给朕停了。” 面对父皇的强硬,即便是朱梓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点头答应下来,“好吧......” 定妃见皇上父子两人总算是达成一致,连忙笑起,缓和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道:“这样多好,你们父慈子孝,传出去了也是一段佳话。” 老朱见好不容易才让朱梓低下头来,脸上也浮现出胜利者的笑容。 只有朱梓,无比郁闷的坐在桌子上,看着父皇和母妃两人你侬我侬的在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三人一起用过膳,朱梓一刻不停的回到自己府上。 刚回去,便派人将管家给找来。 潭王妃于氏一看到朱梓回来,便十分关切的迎了上去。心里担忧着今日朱梓进宫的事情,连忙问道:“王爷,皇上今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啊?” 朱梓挥手止住了潭王妃的问话,“这个等会本王在告诉你。” 随后朝着外面的人喊了一声,“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小李子叫来。”朱梓口中的小李子,就是潭王府的总管太监。总管太监在下人面前当然是威风八面,但是在朱梓面前就是一个奴婢而已。 “遵命。” “奴婢拜见王爷,拜见王妃。不知王爷有何吩咐?”不大一会儿,总管太监一路小跑的来到朱梓面前。气喘吁吁的样子,跑这段路也的确是为难他了。 朱梓立刻朝他吩咐道:“立刻传出消息去,以后本王不再接那些官员的事了,也不会再为他们出头办事。” 总管太监闻言,完全就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朱梓,连回话都忘记了。毕竟这可是王府最大的一笔收益来源了,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王爷,真,真的要如此吗?这么大的财源,没了实在是可惜。” 朱梓摇摇头,毫不犹豫的挥手,“去吧。” “奴婢遵命,这就去办。”见王爷心意已决,总管太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正当总管太监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朱梓忽然又叫住了他,“等等。” “王爷改变注意了?”太监回头看向朱梓,满脸的惊喜。 朱梓却说道:“放出消息去,就说是因为有人在父皇面前弹劾本王,本王才不接了的。” “好吧,奴婢这就去办。”太监万分惋惜的答应下来,转身离去。低头走出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对弹劾王爷的人咬牙切齿。 这段时间,王府有了这条财源,王爷对他们的打赏都要比以前大方许多。他们这些人忙前忙后的,不就是图这点好处吗? 现在竟然有人敢断王府的财源,这和断了他们的财路有什么分别? 潭王妃原本在朱梓说不做了的时候,就想插话的。毕竟这样的财源说没了就没了,谁都不会轻易就此放手,总要有个原因吧? 可是当听到是被人弹劾到父皇面前了,于氏有禁不住担心起来。 “王爷被弹劾了?没有事吧?” 朱梓抬头笑着,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道:“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让本王不再收取官员的钱财罢了,还给本王加了一万石的俸禄呢。” “那就好,那就好。”于氏拍了拍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的担忧放了下来。 “父皇虽然给王爷加了一万石的俸禄,但是这比起咱们自己赚的,可是要少好多。” 于氏对钱也很敏感,虽然知道这是父皇的旨意违抗不了,但还是禁不住委屈巴拉的抱怨一声。 朱梓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于氏的脸蛋,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世上赚钱的路子有千千万万条,父皇堵得了一条,难道还能够把所有的都堵住?” “王爷,你还有赚钱的办法?”于氏顿时破涕为笑,两手合在一起,一脸崇拜的看向朱梓。 朱梓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洋洋的道:“有,多的很,你放心看着便是。要不了多久,本王就再给你找出一条不比这个差的财路。” 说着,抬眼看向大殿外面,冷声笑道:“弹劾本王?本王倒要看看,那些官员是恨本王多一点,还是恨你们多管闲事。” ...... 潭王府传出消息,不再帮官员平事之后。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一滴水落到了池塘里一样,有些许波澜,不过很快就平静无波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知情的官员发现,没有了朱梓的帮忙,他们做很多事情,尤其是涉及到他们私事的时候,都变得困难重重。以前朱梓肯出手的时候,虽然他们少不了要奉上一笔钱财,但是只要朱梓收了钱,就一定会给他们办事。即便是办不成,也绝对会把钱退给他们。 可谓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可是现在朱梓被弹劾了,他们即便是捧着钱,也找不到愿意出手帮他们的人。 毕竟就连朱梓多被弹劾,都被皇上杀鸡儆猴了,哪个官员敢不要命了,出手帮他们? 皇上对朱梓手下留情,那是因为朱梓是皇子,皇上对他们这些官员,可从来没有客气过,该杀就杀,该贬就贬。 因此,一群遇到了麻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官员,不知道在心里将弹劾朱梓的那人给骂了多少遍。 ...... 一只庞大的船队航行在海面上,烈日的暴晒也阻拦不了蒋明回到大明的迫切愿望。不顾麾下的人劝说,他执意要站在船首上,举着望远镜看向前方。 “呜~” 望斗上号角声传来,蒋明连忙聚精会神的朝着前方看去。 “伯爷,前方有陆地了。” 蒋明望远镜都没有拿下,视线里也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细线。这才将望远镜拿了下来,头也没回的说道:“咱也看见了。” “呜~呜~呜......” 随着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不断传来,船队里面刚才都还是安安静静的甲板上,顿时就冒出来一大群人。 他们距离上一次离开海岛,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看到过陆地了。虽然这点时间,并不是他们最长的记录,但是航行在海上的人,每一次见到陆地,都会有种莫名的兴奋。哪怕是前脚离开,后脚就看到陆地,也是一样。 “传令下去,咱们靠过去,看看究竟到了哪里。” 靠近海岸一看,让蒋明非常的满意。 海岸上的人看到巨大的战船扑击而来,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到处奔走相告。 “伯爷,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身边的参将不解,转头问蒋明。 蒋明微微一笑,说道:“这些是倭国人,上一次本伯和镇海侯一起,在倭国打了一仗,消灭了他们几万人。或许是被镇海侯吓破了胆了吧,现在看到咱们才会这样。” 参将听到满脸崇拜的看着蒋明,能够驾驭巨舟奔袭万里,轻易毁城灭国。这样的感受,足以让参将激动到发抖。 “伯爷,咱们要不要?” 参将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再和这些倭国人干上一仗。 蒋明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不了,咱们带着的东西是镇海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回去的。比起倭人来说,这些东西更加重要,咱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参将闻言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看向倭人的眼睛里面,满眼都是可惜。这位参将老家就是浙江的,从小就经历过倭寇侵袭的他,对倭人有着深深的仇恨。 若是机会合适,他毫不犹豫的就想要为家乡父老报仇雪恨,可惜现在的确不是时候。 这段时间韩度带在家里陪着安庆,哪里都没有去。 就连蒋明回京的消息,也是韩度第二天,在老朱的传召下才知道的。 老朱将韩度召到面前,满脸笑容的说道:“蒋明回来了,也带回来了你要的橡胶。不仅如此,他还带回了一些树苗。你看现在橡胶也有了,你是不是赶紧将蒸汽机给造出来,让朕好好见识一番?” 韩度听到蒋明总算是将橡胶给带回来了,顿时欣喜不已,连忙拱手回道:“皇上,橡胶弥补了蒸汽机最后一个短板。不过,这橡胶究竟合不合用,还需要臣试过之后才知道。” 老朱点点头,也没有催促韩度。反正这么多时间都等了,他也不急于一时。 而韩度则继续问道:“臣斗胆,敢问皇上准备将那些树苗怎么办?” “当然是尽快栽种下去,若是能够种活的话,那以后大明需要橡胶,就不用奔波几万里去取回来了。”老朱这一点还是很清醒明白的。 中原大地,自古以来都是缺什么种什么。现在大明既然缺橡胶,那就干脆把树苗给种上。等到种的越来越多之后,大明自然就不会再缺了。 韩度连忙拱手说道:“皇上,臣以为这树苗最好是种到南洋去。” “这是为何?”既然橡胶是这么好的一个宝贝,那当然是要种在大明,老朱才能够放心啊。 现在南洋虽然也属于大明,但是毕竟才刚刚归附没有多久,那里还有着大量的土人。将橡胶树苗种植到南洋,老朱有些不放心。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拿捏 “皇上,这橡胶和寻常树木不同。它喜欢炎热阳光猛烈地方,像大明这样温暖的地方,不一定就能够将它种活。与其种在大明活不了,还不如种到南洋去。” “而且,大明往后需要的橡胶肯定会越来越多。若是将橡胶种在大明,那肯定会占据很多的土地。若是影响了粮食种植,那可就不好了。但是南洋缺不一样,那里地广人稀,种再多的橡胶树,也没有什么影响。” 老朱原本就是想要将橡胶种在大明的,可是他听了韩度的提议,也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若是真的把橡胶种到南洋去,老朱的心里又止不住的有些担忧。 思虑了片刻,老朱只好坦白和韩度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南洋可时常都有着西洋商人前往的,这橡胶这么宝贝,若是被他们给带走了,那该如何是好?” “那就禁止他们带走。”韩度立刻正色说道:“而且不仅仅是橡胶,臣以为朱薯、朱芋、朱米这些粮食,也绝对不允许外人带走一粒。” 老朱顿时赞同的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杀气腾腾的说道:“朕会传旨稽茶司,让他们严加看管。若是有人胆敢违犯,不管是谁,杀无赦!” 谈话过后,老朱立刻下旨,让蒋明立刻把树苗带去吕宋,交给方孝孺,让他派人种植起来。 而拿到橡胶的韩度,一刻都没有耽误,就朝着书院赶去。 “这就是先生口中的橡胶?”孙贤从韩度手里拿过去一坨。看着有些浑浊,并不是透明的。用手一捏,还能够感觉到阵阵弹性。 两手用力的捏住两端一拉,顿时就将手里的橡胶给拉长了。 孙贤皱着眉头,疑惑的看了韩度一眼,问道:“先生说这个东西合用?可是依学生看来,这东西太软,还不如现在用的呢。” 韩度笑呵呵的看着孙贤,解释道:“这只是初品,想要做成蒸汽机的密封圈,还需要重新炼过才行。” “那,该怎么炼?”孙贤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让蒸汽机真正运转起来了,现在总算是把橡胶给盼到了,他一刻也不想耽搁。 韩度从他手里把橡胶给拿了回来,忍不住捏了两把,说道:“慌什么?重新提炼可是急不得的事情,只能够慢慢来。”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韩度说的那样,而是因为韩度也不知道如何改进橡胶的性能。只是粗略的记得,想要增加橡胶的耐磨性,好像是要加碳粉进去。这也是橡胶为什么大多数都是黑色的原因,就是因为其中加入的碳粉。 不过这究竟该加多少,如何加进去,韩度就不知道了,还需要慢慢尝试才行。 韩度告诉孙贤等人,加入碳粉就可以让这橡胶变得耐磨。 于是,孙贤听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他的一群学生纷纷去尝试。反正他们做实验已经做成习惯了,再做也是轻车熟路。 人多力量大,没过几天,孙贤就给韩度带来了好消息。 只见孙贤满脸笑容的拿着一块黑色的东西来找到韩度,激动的说道:“先生,成了。” 韩度也没有想到孙贤的运气竟然这么好,这么快就将耐磨橡胶给做了出来。拿过来看了两眼,放在石条上摩擦几下,“配方记下来了没有?” “先生放心,记下来了。”孙贤连忙回道。 “好。”韩度激动的搓了搓手,笑道:“那就赶紧把密封圈做出来吧,咱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真正的蒸汽机了。” 有了材料,做密封圈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将大小尺寸测量好,然后将模具给做出来,直接铸造成型。 在韩度期盼的眼神当中,孙贤笑着让人将火升起,随着锅炉里的水沸腾,蒸汽机开始开动起来。 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的蒸汽机在开动的时候,连杆处多多少少都是会漏掉一些气的,这也造成了蒸汽机输出的功率直接掉了一个层次。 但是现在,蒸汽机在开动的时候,除了出气口之外,别的地方连一丝白气都看不到,动力也直接提升了不少。 这台蒸汽机主要是用来拉膛线的,因此在开动的时候,可以看到在机器带动下,刻画膛线的拉杆一左一右,顺畅无比的将一根根的膛线刻画出来。 韩度等一直坐在一旁等候着,从早上等到了晌午。如果是以前的蒸汽机的话,现在早就封口处早就被磨坏了。可是到现在为止,蒸汽机都在往复如一的不断运行下去,封口处更是连一点白气都看不到。 孙贤手下的一众学子,紧紧的盯着日晷的影子,看到影子越过午时的刻线,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意味着,他们制造的蒸汽机真的要比上一次的更好了。 孙贤脸上也露出笑容,朝着韩度走过来。 还没有等孙贤开口,韩度便主动示意说道:“恭喜啊,真正造出了蒸汽机,那十万贯是你的了。” 韩度的话让众人一愣,说实在的,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忘记了还有十万贯的悬赏这回事了,包括孙贤也是如此。虽然在造蒸汽机的过程当中,他们碰到了无数的难题,但是在他们将这些难题一一解决之后,那种快感根本就不是钱财能够比拟的。久而久之,他们竟然将十万贯悬赏的事情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好在,韩度没忘,又在此时此刻提醒了他们。 “嗷~” 一阵更大的欢呼声传来,韩度都感觉耳朵被震的有些发麻,连忙用手指搓揉了几下,才感觉好了一些。 孙贤上前摇头笑道:“现在还不知道这蒸汽机能够运转多久呢,说悬赏的事情,还为之过早。” 见孙贤如此严谨,韩度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回应孙贤,“那你就继续试试,看这蒸汽机一次能够运转多久吧。另外,我让你做的纺纱机,你做出来了没有?” “早就做出来了,只是先生一直没来书院看。若是先生想要去看看,学生这就带先生去。”孙贤连忙回道。 韩度一骨碌站了起来,立刻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带我去看看。” “先生这边请。” 孙贤将韩度带到另外一个房间里面,正中间摆放的就是一个模样古怪的机器。它以木料为主,只有在重要的地方,是用的铁料。整体像是一个床架子,不过它有两层。上面有两排锭子,一排斜放在中间位置,一排则竖放在另外一端。一根传动杆连在两排锭子中间,一个巨大的飞轮安放在纺纱机上。 韩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之后,问孙贤:“这个试过没有?能够织出布来吗?” 孙贤愣了一些,如实回道:“呃......学生是按照先生给的图做的,还没有连接到蒸汽机上试过,不知道能不能够将布纺织出来。” “应该是可以的。”韩度看了一边,觉得和自己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孙贤却没有韩度的信心,疑惑的问道:“先生,学生也是看过织布机的,那些织布机都只有一个锭子,而先生造的这个却是有十二个。这......能行吗?” 韩度呵呵一笑,解释道:“若是靠人力,那当然不行。就算是一个天生神力的人,也难以摇动十二个锭子。但是有了蒸汽机就不一样了,以蒸汽机的力量足以轻松带动这些锭子。” 孙贤虽然知道韩造这机器,必有深意,但还是想不明白,好奇的看着他。 “可是这样有上面区别吗?” 韩度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孙贤。“这区别可大了去了,你想想,从前一个锭子在一个时间之内,只能够织一匹布。但是现在十二个锭子,用同样的时间,就可以织出十二匹布出来。这个可是将织布的效率直接提高了十二倍。” 孙贤顿时就明白了,看向简陋的纺纱机的眼神也变了。这哪里是什么纺纱机,这简直就是下金蛋的母鸡,而且还是源源不断的下。 布匹本来就是行俏货,以前宝钞贬值的时候,布匹都没有贬值过,还经常被朝廷用来作为俸禄,直接发放给官员。 若是一个人用这台机器,在蒸汽机的带动下真的能够顶上十二台织布机,那这机器的价值就高的难以想象。 韩度见孙贤理解了,便没有和他继续解释什么。转而说道:“不过这纺纱机需要蒸汽机才能够带动起来,这样吧,你带人在制造一台蒸汽机出来。” “先生放心,学生马上就去安排。”对于孙贤来说,已经造过不止一次的蒸汽机,对于他和他的学生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难度,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韩度眯着眼睛笑起,这台纺纱机可是自己准备用来敲诈老朱的好东西。自己为蒸汽机花了整整十万贯出去,不找补回来怎么行?不仅要找补回来,自己更加应该赚上一笔才是。 马皇后麾下的皇庄,有着一个人员上万的巨大织布作坊。若是能够让马皇后买进纺纱机,那光是这笔生意就能够让韩度赚的盆满钵满。 “你继续在这里看着蒸汽机的情况吧,我先去宫里向皇上禀报这个好消息。” “先生请便。”孙贤也记挂着蒸汽机的情况,虽然韩度说了应该没有问题,但他觉得还是要亲眼看着,才能够放心。 韩度来到宫里求见,老朱今日闲着无事,没有让韩度等候,便将他召了进去。 见礼过后,还没有等韩度开口,老朱便猜测着说道道:“你求见朕,是不是因为蒸汽机已经成了?” “基本上算是成了。”韩度故意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展现了老朱未卜先知的功力。 老朱闻言却不高兴的眉头一皱,疑惑问道:“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什么叫基本上算是成了?” “回皇上,蒸汽机开动了一上午,并没有出现丝毫问题。但是究竟成不成,起码还需要观察上十天半月才知道。” 老朱这才想起来韩度说过的话,这机器的优势就是可以不眠不休,只要锅炉内有水,下面有火,就可以一直毫不停歇的运转下去。短时间内,当然看不出什么。 想到这里,老朱点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等几天再将蒸汽机的情况告诉朕吧。” “遵旨。” 韩度回道了之后,没有就此告退,反而还站在原地一脸笑意的看着老朱。 老朱见此一愣,狐疑着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皇上,是这样的。现在蒸汽机已经算是有眉目了,臣想问皇上准备采购多少蒸汽机?” 韩度满脸笑容,将自己来此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采购?什么意思?”老朱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在和韩度装糊涂。 韩度也不在意,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给你解释清楚便是。 “皇上,现在军器局制造神雷铳,可是必须要用到蒸汽机。难道皇上不准备购买一些吗?若是蒸汽机多了,那就能够制造更多的神雷铳。” 老朱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了韩度一眼,忽然眼珠子一转。“朕买蒸汽机来做什么?制造神雷铳,不是有书院的蒸汽机在吗?” 韩度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让你白嫖一次就够了,难道你还想一直白嫖下去吗? “皇上有所不知,臣在书院里悬赏了十万贯......” “朕知道。”不等韩度说完,老朱便神色淡淡的插话道。 韩度语气一滞,见老朱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才说道:“书院里的蒸汽机,那也是臣的。” 韩度的意思就是提醒老朱,不要指望书院了,书院里的都是我的。想用可以,给钱! 可是,老朱偏偏就要装作一副听不懂韩度在说什么的样子。点头说道:“朕知道,可是朕让书院用蒸汽机刻画膛线,和朕有什么关系?” 这是铁了心的要白嫖啊,韩度的气的胸口憋闷无比。转念忽然想到了一点,顿时送了口气,说道:“皇上,可是书院只有一台蒸汽机,只能够一根一根的刻。可若是皇上买上百八十台蒸汽机,不就可以上百根一起刻出来?” 神雷铳威力在这个时候,简直就是惊天动地。老朱早就恨不得立刻将大明的几十万大军,全都装备上神雷铳。 可是以书院刻画膛线的速度,以前一天也就刻画个五六根的样子,而且每刻不到两个时辰,就不得不将蒸汽机停下来,重新换上新的封胶之后,才能够继续使用。 现在即便是蒸汽机可以连续工作十几天不用停下,一天可能也就刻十来根的样子。一年才三四千根左右,这样的速度想要把几十万大军装备完成,那真的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可是如韩度说的那样,弄上上百台蒸汽机就不同了。一日可以刻上千根,这样一来,一年就可以装备三四十万的大军,要不了两年就可以让大明将士人人拿上神雷铳。 已经对韩度熟悉的老朱,并没有被韩度的话给忽悠住。他从和韩度的接触当中总结出来一给道理,韩度的东西是好,但是好东西都不便宜。 “这蒸汽机,你想卖多少一台?” 韩度满脸微笑的在老朱的注视当中,悄然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贯!” “你怎么不去抢?”老朱闻言直接暴怒,要不是离着韩度远的话,现在肯定是在用唾沫星子给韩度洗脸。 抢?抢,哪里有垄断来钱快? 韩度脸上却是一副苦愁深重的表情,哀叹道:“臣也是没有办法啊,臣为了这蒸汽机简直是就是夜不能寐,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还花了整个十万贯。” 老朱闻言,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你夜不能寐,愁掉了头发?可是前天安庆才回宫和朕说,你这些时间在家里吃的好、睡的好,人都胖了一圈,你哪里夜不能寐了?” 我去......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不对,安庆才不是家贼,她是不会出卖自己的。肯定是老朱这个老狐狸,故意套路安庆的话,让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这些说了出来。 连亲生女儿你都要套路,还是人吗? 老朱才不管韩度在想些什么,反正他也听不到。 “至于你悬赏的十万贯,的确是确有其事。但是这又如何?你张口就要卖朕一万贯一台,还让朕一买就是百八十台。怎么?你想要赚朕多少钱,九十万贯?” 遇到老朱这个抠门的皇帝,韩度真的心累,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奈。 “皇上,账目不是这样算的。臣制造蒸汽机也是要花钱的,光是精钢就需要几千斤呢,还有......” “还有橡胶。”老朱顿时插话,故作才反应过来的样子,惊叹道:“对了,这橡胶可是朕派人从几万里之外取回来的,你一台蒸汽机就要卖一万贯了,那朕这橡胶该卖你多少?” 韩度听了神色一怔,心里懊悔自己就不该这么急切,就该等从老朱手里把所有橡胶都给弄到手了之后才下手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被老朱反过来拿捏住了。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展示纺纱机 韩度泄气一叹,开门见山,“那橡胶皇上想要卖什么价?” 老朱不急不缓的端起茶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向韩度,喝了一口。“这个不急吧?这东西以前又没有出现过,而且还是朕派大军远赴几万里买回来的,该卖多少总要让朕好好想想。” 什么要想一想?不就是准备待价而沽吗?以为拿着橡胶这个短处,就能够拿捏住我的? 当然,蒸汽机没有这个东西,还真是不行。要是换成其他韩度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是没有橡胶,还真的找不到替代的东西。 不够想要就此拿捏住自己,老朱也是在白日做梦。 韩度想了一下,脸上重新浮现起笑容,诚恳的点头,“是,这橡胶,臣还真是不得不要。蒸汽机若是没有这个东西,那就和痨病鬼没有什么两样。” 老朱眯着眼睛,满意的笑了笑。“你知道就好。既然如此,那朕就和你重新再谈谈价格吧。” “皇上且慢。”韩度抬手阻拦了老朱一下。 老朱也不急,顿时笑了:“哦?你还有什么要说?” 这时,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橡胶现在的确是只有皇上的手里才有,但是皇上也不要忘了,蒋明可是拿着树苗到南洋去种了。若是皇上卖的太贵,那臣宁愿等上几年。等到南洋的橡胶树长出来,也不算迟啊。” 老朱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韩度,道:“南洋的橡胶,也是朕的。”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有见过老朱这样不要脸的。明明答应了大家一起种的,现在又要反悔。 “没办法啊。”韩度故意摇摇头,叹息着道:“皇上若是非要这样,那臣也无话可说。” 见老朱有些得意的样子,韩度却语气一转:“可是皇上,大海那边橡胶这种东西多的是。臣与其在这里受皇上的敲诈,还不如自己去取。” 老朱脸色顿时不好了,连手里的茶杯都端不住,气恼的放下。 “你自己去取?那可是好几万里,你去的了吗?” 韩度摇头:“皇上误会了,甚至都不用臣亲自去。臣只要将对面一匹布就可以换等重的黄金的消息放出去,明日就会有无数的海商驾船前往对面。到时候,臣只需要出一个合适的价格,他们自然能够将橡胶给臣带回来。” “相比起来,这可要比从皇上手里买,划算多了。” 老朱没辙了,只好语气软下来。呵呵笑了一声,“朕又没说不给你橡胶,不过你这蒸汽机也卖的太贵了。这样,橡胶朕送给你,不过你这蒸汽机也要便宜点卖给朕。” 老朱的算盘打的贼精,他知道一台蒸汽机用不了多少橡胶。即便是他把橡胶卖的比金子还贵,韩度也花不了多少钱。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借此和韩度谈条件。只要能够将价格砍掉一成两成,那赚到的要远远比直接卖给韩度更多。 自从和韩度接触的多了,老朱也变得拎得清了。 一说到谈价钱,韩度就是满嘴的苦水,谁和我谈价,谁就是我仇人。“皇上,臣当初买龙门吊可才花了五千贯,龙门吊都要卖五千贯一台呢。臣花了整整十万贯才把这蒸汽机给造出来,卖皇上一万贯,臣真的是在亏本卖了。” 老朱皱了皱眉:“是吗?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十万贯,你把这蒸汽机给朕吧。” “打砸抢吗?陛下?”韩度顿时哭天抢地。 看老朱这话说的,多大气磅礴。“给你十万贯,把蒸汽机给朕。”这真的和打砸抢,没有丝毫分别了。 老朱脸上也挂不住,顿时红了一红。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朕不是给了你钱了吗?” 韩度见老朱还没有死心,顿时担心他是真的想要将蒸汽机抢过去,干脆心一横道:“皇上话不是这样说的,当初书院臣在书院悬赏的时候,谁都不看好,就连皇上都以为臣这十万贯打水漂了吧?” 老朱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连忙以手遮掩一下。的确,当初他也不看好韩度,只觉得韩度这是把钱往水里扔,还连一个响都听不到。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臣赌赢了。皇上却要以十万贯将蒸汽机买走,皇上觉得可能吗?”韩度解释当中带着哀求的口吻。 老朱也觉得十万贯的确是低了一些,端起茶杯随口道:“那你想要多少?开个价。” “少于一千万贯,不卖!” 老朱的茶水刚刚喝道嘴里,这一下全都给吐出来了。 皱着眉头看向韩度,“你疯了,还是朕疯了?一千万贯,你还真敢开价?你拿这么多钱来做什么,造反吗?” 靠,老朱为了钱,真的是比脸都不要了,竟然拿造反来威胁自己。 不过,韩度也不怕,笑了笑道:“臣万万不敢有此妄念,只是这十万贯是安庆拿的钱,臣重要给她一个交代。” 你老朱再牛批,伸手抢自己的东西毫无顾忌。有本事你去抢安庆的啊,当老子的却伸手抢女儿的东西,这些话传出去好说可不好听。 老朱也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来这么一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吓唬不起作用,老朱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三千贯一台,朕买十台。” “这不可能。”韩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呢,三千贯......这价钱韩度也是有的赚,但是利润就并不怎么可观了。自己投了十万贯进去,若是才卖三千贯一台,那自己猴年马月才能够把本钱捞回来? “四千贯,你卖给其他人多少钱朕不管,反正给朕就是这个价。”老朱当然明白蒸汽机是好东西,而且要想制作神雷铳,这是必不可少的。 韩度无语的看了老朱一眼,自己倒是想要把蒸汽机卖给其他人,可是这样的东西能够卖给其他人吗?至少,在没有满足朝廷的需求,或者是更新的蒸汽机造出来之前,韩度不准备将这东西卖向民间。 “皇上,蒸汽机关系着神雷铳的制造,臣敢卖到民间吗?”韩度炯炯有神的盯着老朱。 老朱顿时反应过了,刚才是他自己想岔了。他想到龙门吊被韩度卖给傅雍,就想当然的以为蒸汽机也可以卖。 被韩度这么一提醒,老朱顿时尴尬的笑了笑。“那就五千贯吧,不能再多了。” 韩度闻言更加叫屈,“皇上,臣光是制造蒸汽机就花了十万贯,你才给五千贯一台的价格,而且才买十台。这一共才五万贯,臣连成本都卖不回来呢。” 老朱顿时哈哈笑了两声,“你悬赏是你自己愿意的,和朕有什么关系?原来你非要卖一万贯一台,就是想要从朕的这里把本钱卖回去吗?” 老朱忽然觉得,他刚才没有花十万贯从韩度手里把蒸汽机技术给全部买过去。 “不行,绝对不行,这个价格......”韩度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老朱两眼一瞪,身躯前倾,沉声道:“就五千贯,多一文都没有。” “皇上,您这样不是强买强卖吗?”韩度十分不情愿。 老朱才不管他那么多,笑呵呵的道:“朕不是还给你了橡胶了嘛,若是你没有橡胶。即便是你想要赚钱,那也不知道需要等多久。就算是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对面,那也要一年多时间吧。你要是现在答应,那还可以回本一些。你要是不答应,那你就等一年多以后,自己去把橡胶带回来之后,再卖吧。” 韩度无奈的叹息一声,抬眼看向老朱。掌握关键资源就是牛掰啊,韩度敢发誓,要不是因为老朱把橡胶捏在手里,这个价格绝对不会卖给他。 “皇上真是......将臣的短处拿捏的死死的。” 既然心里下定决心,韩度也不再扭扭捏捏了,躬身拜道:“就依皇上所言,五千贯一台,臣卖了!” 老朱听到韩度的语气软下来,心里顿时明白韩度服软了。等到韩度说完,老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是堂堂的传国侯了,怎么做起事来小家子气十足。就这么一点东西,还和朕扣扣索索的。” 韩度看不惯老朱得了便宜还卖乖,瞥了他一眼,“臣也不想啊,可是臣要养家糊口呢。臣这个侯爵每年才八百石的禄米,就这还经常被东扣几石、西扣几石,一年下来禄米都要去掉一大半。” 韩度边说的时候,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老朱的脸庞,自己的禄米就是被老朱给扣去的。韩度喜欢睡懒觉,点卯的时候就经常缺席。平日在衙门里面,还没有人敢说他什么,但是在早朝的时候,礼部的人对韩度就不客气了。 但凡韩度迟到一次,礼部的人就不厌其烦的跑到皇帝面前告状,每次都逼到老朱不得不对韩度略作惩罚,怎么惩罚呢? 真的收拾韩度,老朱又舍不得,就只能够在俸禄上做文章了。韩度每年的禄米,就是因为这样一次一次被扣的所剩无几。 好在韩度也没有指望着这点俸禄吃饭,要不然还真的会被饿死。 老朱哼哼两声,不满的训斥道:“还不是怪你太懒,就这都是朕网开一面了。要不然,派人去打你板子都是轻的。要不然,下一次朕就不扣你的禄米了,换成打板子如何?” “那......还是扣禄米吧。”韩度尴尬一笑,连忙避开老朱的目光。 “哼哼......”老朱斜眼看了韩度两眼,见韩度还站在原地,不由疑惑问道:“你还有事?” 韩度微微躬身,目光不变的望着老朱,解释道:“臣还有一样好东西在书院,想要请皇上御览。” “哦?什么东西这么了不得,让你如此神神秘秘的?”老朱眼睛微眯起。 韩度矜持一笑,“书院里做了一种纺纱机出来。” 老朱闻言眉头一皱,很快又展开。纺纱机这样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稀奇的,按照韩度的秉性根本就不应该拿到现在来说才多。 可老朱看了韩度一眼,见他满脸得意的样子,笑呵呵问道:“怎么?你这纺纱机有何与众不同?” 韩度顿时仰头一笑,没有过多的和老朱解释,想要保持神秘。 老朱见了顿时心里了然,也没有非要让韩度说出,缓缓道:“好吧,朕有时间回去看的,不过不是现在。” “既然如此,臣就在书院恭候皇上和娘娘御驾光临。”韩度笑嘻嘻的躬身回道。 老朱闻言诧异的抬起头,看向韩度:“你小子又在捣什么鬼?为什么要让皇后也去?” 韩度呵呵一笑,别有目的的回道:“这个,书院现在风景不错,皇上也可以带娘娘去散散心嘛。” 老朱也不揭穿韩度的那些小心思,戏谑的看了韩度两眼,带头答应下来,“好,到时候朕和皇后都回去。” ...... 韩度回去之后,立刻去书院督促孙贤尽早将蒸汽机给造出来。 孙贤也不负韩度的厚望,不到十天的时间,他就重新又造了一个新的蒸汽机出来。 这一日,书院正门大开。 一大早,一行亲军如约而至。将书院里里外外都给深严戒备起来。 薛祥带着韩度、金先生等人,以及书院所有的先生和学子,恭候在大门口。 辰时,老朱的明黄御撵缓缓驶到书院门口。 老朱当先一步从御撵上下来,然后转身伸手牵着马皇后走下。 马皇后抬头望着书院大门匾额上的几个大字,下一刻又朝着书院著名的三百问石碑看了两眼,脸上露出满眼的笑意。 薛祥见状,连忙带着众人上前跪拜下去。 “臣薛祥,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老朱搀扶着马皇后的手,抬步走上前来,淡淡道:“起来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薛祥带着众人起身,除了薛祥和韩度、金先生三人之外,其他人都自觉的退到一旁。 马皇后笑盈盈的看着薛祥,道:“你现在可真是老而弥坚,难道这书院的饭食有这么养人吗?” 薛祥闻言高兴的哈哈大笑,“娘娘过誉了,臣不过是整日和这些学子待在一起,自己也觉得自己年轻罢了。” 马皇后转眼朝着站立在两边的书院学子扫了几眼,暗暗点头,赞道:“的确都是一直俊杰,书院果然是名不虚传。” “娘娘过誉了。”薛祥高兴的满面红光。 想他以前为官的时候,哪里有现在这份殊荣。薛祥自从来到书院之后,才陡然觉得天高地阔,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有意义的事情,需要他去做。相比起以往为官的蝇营狗苟,现在书院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才是真正的享受。 马皇后目光又落到金先生身上,“敢问是金先生吗?” 金先生连忙上前一步,朝马皇后拱手拜道:“不敢当娘娘如此称呼,臣不过是一痴迷算学的荒野之人而已。” 马皇后却笑呵呵的说道:“金先生曾经乃是天下算学第一人,当得起本宫一声先生。” “天下算学第一人乃是韩学士,臣万不敢当。”金先生纠正了马皇后,语气当中却没有丝毫尴尬,反而笑的极为爽朗。 最后,马皇后目光落到韩度身上,然后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感到道:“当初你说要办书院的时候,本宫还当你是在说笑。没有想到这才十年,你真的将书院给办成了。” 韩度闻言,拱手一拜,自谦道:“天下学子翘首以盼,臣不过是恰逢其时而已。”在老朱面前,韩度没有将建立书院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老朱一步靠近韩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些年,难为你了。” 书院从开始修建到现在,没有花过老朱一文钱,全都是靠着韩度独立支撑下来的。别看韩家产业不少,又是玻璃,又是马场的,但是这书院每年都要花去韩度几十万贯。十年下来,就是几百万贯砸到书院里。 即便是韩度将玻璃产业划到书院之后,韩度也通过悬赏的方式,变相的支援着书院。就怕书院银钱短缺了,让先生没有了薪俸,让学子没有饭吃。 而这书院的院判偏偏还是老朱,这就相当于,老朱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文钱没花,便拥有了整个书院。 韩度付出的一切,老朱都看在眼里。因此,才会有刚才这句话。 韩度顿时笑了笑,点头道:“皇上严重了,真正一心为了书院劳碌的是薛大人等人。”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表示这一切他心里都清楚。不过今日来此的重点,并不是要封赏薛祥等人,于是便说道: “你不是说要让朕看看你的宝贝纺纱机吗?在哪里,带朕去看看。” “皇上,这边请。”韩度连忙让开道路,躬身示意老朱。 明知道老朱要来看纺纱机,韩度早就安排人先将蒸汽机开动起来,并且教会了一个织布的妇人,如何摆弄这台纺纱机。一会儿,就由她来给老朱展示纺纱机的威力。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买!买!买! 推开大门,孙贤带着几个学生站到蒸汽机旁边候命。两个农妇打扮的女子,和他们站在一起。 见礼过后,老朱并没有理会这几人。他一进门就被放在中间的纺纱机给吸引了。 老朱是在宫里自力更生过的,对于织布的东西自然不会陌生。虽然他早就猜到了韩度造出来的纺纱机,肯定和他印象当中的不一样。 但当他看到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疑惑道:“这就是你造出来的纺纱机?” “正是。”韩度笑着点头。 回头又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出这个纺纱机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不过那一长排的锭子,却是吸引了老朱的注意,继续问道:“你弄这么多锭子在上面做什么?而且,你这锭子为什么是竖着的?” 韩度故作神秘的一笑,道:“皇上,这就是这台纺纱机的关键之处。臣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不如臣将这纺纱机开动起来,皇上一看便知。” “那就开起来吧。”老朱善于纳言。 韩度朝着孙贤使了一个眼色。 蒸汽机早就被开动起来了,只是因为没有将齿轮连接到纺纱机上面。现在得到韩度的示意,孙贤便吩咐学生将一道铁杆压下去卡死。 顿时,纺纱机十二个锭子便开始转动起来。 一旁的妇人连忙站到纺纱机前面,一人站一端,一人喂入棉花,一人操作纺纱。两人飞快的左梭右穿,一卷纱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纺织出来。 这一幕震撼了不知情的老朱和马皇后,尤其是马皇后。她手下就有着一个庞大的织布作坊,对于布匹是怎么织出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虽然织布速度会因为个人的熟练程度而有所不同,但是马皇后敢发誓,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能够如此快速纺纱的东西。 老朱眼睛里面全是震惊的神色,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十二个飞快转动的锭子。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的关键,就在这些锭子上。 韩度笑着站了上前,解释道:“寻常的纺纱,一个人手摇着纺纱车,一次只能够纺出一锭棉线出来。但是这个纺纱机,一次就可以纺出十二锭,整整提高了六倍。而且,随着以后继续改进纺纱机,还能够做到一次纺二十锭,甚至更多。” “皇上曾经立志要让天下百姓再无饥馑之忧,现在大明开始种植奇粮,以后百姓饿着的时候不多了。但是即便是如此,百姓仍然是缺少御寒衣物。” “原因无他,只因为天下每年生产的布匹太少了。” 转眼目光看向马皇后,“即便是娘娘修建了一个织布的大作坊,有上万人日日不休的在辛勤织布。虽然也能够织出更多的布匹,但是由于织布的效率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因此,大明仍然是缺少布匹。” “但是有着这纺纱机,一人一天纺出来的纱线,就要相当于以往十个人一天才能做出来的纱线,现在一个人就可以做到。” “皇上试想一下,若是大明每年生产的布匹能够增加十倍,那即便是百姓还缺衣物,也要比现在好上很多吧?”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 而且,韩度还没有说的是,布匹可是紧俏货,根本就不愁卖。可以说,不管产出多少的布匹,以大明的市场都能够轻易吃下。若是这一台机器能够将纺纱量增加十倍,那就意味着不仅是天下百姓有衣穿了,更甚意味着能够收获源源不断的财富! “你这纺纱机,怎么卖的?”老朱眼睛里面一片火热,动心不已。 对于韩度今天非要将他请来的目的,老朱一清二楚。于是,也不和韩度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询问价钱。 韩度见老朱如此急切,原本准备好的话又吞了回头,笑眯眯的说道:“这个便宜,一百贯一台。” “一百贯?”老朱瞪大了眼睛,回头气势汹汹的盯着韩度,沉声问道:“就这么几块破木头架子、破铁锭子,就要卖朕一百贯?” 韩度连忙解释道:“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纺纱机的效果可是立竿见影的,一百贯虽然不便宜,但是只要将这纺纱机卖回去了,每一日都在赚钱啊。” “早买一日,就早一日赚钱。一百贯也要不了半年,就可以赚回来了,以后赚的可是纯利。” 老朱没有听韩度的忽悠,转而看向蒸汽机问道:“这东西要蒸汽机才能够带动?你不会是想要朕买你一台纺纱机,还需要再买一台蒸汽机吧?” 纺纱机的确是不贵,但是蒸汽机就太贵了,足足五千贯。若是一台纺纱机就需要配上一台蒸汽机,那恐怕纺纱机织坏了,都未必能够把买蒸汽机的钱赚回来。 韩度瞬间明白了老朱的担忧,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皇上误会了。虽然这纺纱机的确是需要蒸汽机来带动,但是一台蒸汽机可以就可以带动几十台纺纱机。因此,皇上只需要再买上少量的蒸汽机就可以了。” 这样还差不多,一台蒸汽机可以带动几十台纺纱机......老朱缓缓点头,脸色略微好了一些。 眼珠子一转,老朱捋着胡子准备下刀了,“这东西还算勉勉强强,但是一百贯的价格太贵了。” 什么叫勉勉强强......这是神器好不好?韩度对老朱的无耻,又有了更深的一层理解。连这样的纺纱机,都能够在老朱嘴里变成普普通通,韩度已经不想在说些什么,有些无力吐槽了。 “皇上若是嫌贵的话,臣也不敢勉强皇上购买。不过,若是皇上不买的话,那臣就只好自己弄个织布作坊,自己用了。” 老朱认为韩度是在说赌气的话,不屑的说道:“你自己织布?你行吗?” 我怎么就不行了......韩度看着老朱的嘴脸,觉得他分外的贪婪。 衣和食,这自古以来就是大生意。就拿布匹来说吧,以大明近六千万人口的巨大市场,每年需要的布匹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光靠走量,都能够赚的盆满钵满。若是有了纺纱机这个利器,那赚到的利润更是难以想象。 韩度原本之所以没有自己建立作坊,自己将这布匹的利润吃下。就是因为看在马皇后有着一个庞大的织布作坊的份上,不好抢她的生意罢了。 岂料老朱还将自己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既然如此,那韩度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纺纱机一出,巨量的布匹肯定就会很快面世,布匹的价格肯定会下降。到时候,布匹便宜了,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买得起,对于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对于马皇后这样原始的织布作坊来说,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先给本宫来五百台吧。”就在老朱还想继续和韩度讨价还价的时候,马皇后忽然插手说道。 “好嘞,娘娘放心,臣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将五百台纺纱机送上。”韩度闻言大喜,连忙点头回道。 这就是韩度要让老朱将马皇后带来的原因......经过几次和老朱的交锋,韩度觉得老朱变坏了,不管自己卖上面给他,他都要讨价还价一番。 虽然经过讨价还价,自己还是赚了。但是有可以赚的更多的机会,谁会放弃啊? 马皇后掌管着皇家的织布作坊,对于织布无比熟悉,她能够比老朱更加清晰的看到这纺纱机的价值。 好东西想要卖出好价钱,最好的办法就是卖给识货的人,而马皇后在韩度眼里就是要比老朱识货。 老朱闻言不满的转头,朝着马皇后看了一眼,马皇后却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沉吟一下,老朱并没有插话,任由马皇后做出决定。 “韩度,你看看还需要多少蒸汽机,一并给本公准备好吧。” 做成了一笔大生意,韩度满脸都笑出褶子,连忙点头:“娘娘放心,以臣的计算,八台蒸汽机勉强够用了。当然,若是有十台,那是最好的。” “那就十台吧。”马皇后根本就不在意,直接点头定了下来。 韩度闻言笑的眼睛眯起,和马皇后做生意太爽快了。都不回个价,直接就定下来。 老朱在一旁看着马皇后挥金如土,顿时脸色不好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蒸汽机可是五千贯一台,你这一张嘴,五万贯落进他的腰包了。” 面对老朱恨恨瞪过来的目光,韩度顿时假意转向一边,不去理会老朱。自从见识了马皇后的爽快之后,韩度深深的感到以前自己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才会选择去和老朱磨叽。若是一开始就找到马皇后那有多好? 马皇后见老朱就要说些什么,伸手在老朱背后拉了一下。 老朱也不好驳了马皇后的颜面,只好无奈的将这件事放下。反正话都在众人面前说出去了,想反悔也不可能,还不如就此放下。 接下来,韩度满脸热情的带着老朱和马皇后,好好的在书院里面参观一番。 老朱虽然对韩度卖他高价不满,但是对于书院里的学子风貌,还是感到非常满意的。他不止一次的去过国子监,给老朱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旦他去国子监,肯定会被所有学子给围的水泄不通。 但是在书院,除了他在来到书院的时候,所有学子拜见了他之后,他却完全看不到有一个学子凑到他的面前来。 老朱心里疑惑,便将国子监和书院的不同,想韩度提出疑问。 韩度低头想了一下,轻声回道:“皇上,这可能和国子监与书院各自的理念有所不同吧。” “哦?仔细说说。”老朱走在一条小径上,头也没回的说道。 韩度沉吟一番,缓缓道:“国子监,主要是为朝廷培养官员。进国子监的学子,无一不是冲着出仕为官去的。因此,他们在看到皇上驾临,自然激动莫名。但凡当过官的人都明白,即便是能够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那对于他们以后的仕途,都是有着非常巨大的帮助的。有此利益驱使,他们自然对皇上趋之若鹜。” “有道理!”老朱笑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韩度的说法,转而问道:“那书院呢?书院的理念又是什么?书院的学子没有一个凑到朕面前来的,是不是就说书院的学子不想出仕?” 书院的学子还真的不怎么想出仕......这一点韩度心知肚明。从书院第一次参加会试,就被人针对攻击,被污蔑作弊之后。书院的出身的人,对于出仕的兴趣,就寥寥无几了。 即便书院同样也有着不少的人选择出仕,但他们要么就是因为老朱的强行命令出仕的,比如王元吉等人。要么就是因为自身的确是研究一道上走不下去了,才会选择出仕。 因此,现在书院里都流传着一句话:“最好的同窗都留在书院了,最差的同窗都去当官了。” 韩度不知道老朱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若是有听说过的话,那说不定现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就是在兴师问罪啊! 老朱虽然没有说过“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豪言壮语,但是他身为皇帝,天生就不喜那种明明有学问却不选择出仕的人。 朝廷作为天下正统,都不值得这样的人出仕?那岂不是表面,看不起他老朱?老朱对这样的人,有好脸色才怪。 偷偷瞥了老朱几眼,韩度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沉吟一番之后,说道:“皇上,书院的宗旨是为天下百姓谋利。” “为天下百姓谋利?你这说法倒是挺新鲜。”老朱先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随后语气就是一转,沉声问道:“既然如此,书院的学子不更应该出仕吗?为官一任,能够造福一方,岂不是更加方便为百姓谋利?为何反而要躲在书院里面,皓首穷经?” “皇上,留着书院里面,一样也可以为天下百姓做事啊。”韩度见老朱神色变了,终于是明白,老朱果然是对书院的学子不愿意出仕而不满。 老朱闻言,眼睛眯起,意味莫名的盯着韩度。 韩度笑了笑,避开老朱的灼灼目光。抬眼看向学子正在上课的书舍,说道:“就拿纺纱机来说吧,一个机器就能够让百姓的效率提高十倍,能够让大明每年生产的布匹提高十倍,能够让更多的百姓买得起布匹,穿得起衣衫,这难道不是在为百姓谋利吗?甚至,在臣看来,这样能够更加广大的为百姓谋利,能够福泽更多的百姓。” 老朱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也不怪他,的确是以前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好吧,朕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以后你还是要让更多的学子出仕。不要让人说,只有在书院待不下去的人,才会入朝为官。这样的影响非常不好,好似朝廷都得不如你书院似的。” “皇上,这是您的书院。”韩度没有正面回答老朱,反而笑着说道。 老朱闻言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他是书院的院判,严格说起来,这的确是他的书院。 “哈哈哈......” 老朱胸中郁垒瞬间消失,再也没有半点不满。 韩度适时附和道:“书院的学子都是皇上的门生,皇上想要他们出仕,或许可以亲自去和他们说。” 韩度的意思,老朱明白,是觉得老朱可以向世人公开他书院院判的身份了。 可是老朱低头想了一下,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韩度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书院已经羽翼丰满,即便是国子监想要打压都不可能了。而老朱却还在犹豫,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这公不公开是老朱的事,韩度只能够提议。既然老朱不肯,韩度也不再坚持。 老朱带着马皇后兴致勃勃的在书院里面逛了一个时辰有余,将书院里里外外全都看了一遍,才带着马皇后坐上御撵回去。 马皇后坐在老朱面前,见他眼帘低垂,以为他还在想纺纱机的事情。便开口解释道:“皇上还在疑惑,臣妾为何直接向韩度买了五百台纺纱机?” 老朱并没有想这个问题,但既然是马皇后提起,他也顺着接话问道:“妹子是怎么想的?韩度那家伙,卖什么都要大咬一口。纺纱机是不错,但即使要买,也应该和他砍砍价才是。” 马皇后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朱唇轻启,“皇上可知道去年织布作坊赚了多少钱吗?” “织布作坊都是妹子在管着,朕怎么会知道?”老朱闻言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马皇后,疑惑问道。 马皇后也没有故意吊老朱的胃口,直接说道:“去年一年,织布作坊就赚了一百三十万贯有余。” “怎么这么多?”老朱都惊讶了。这要是还在十年前,每年一百三十万贯收益,这就是他的摇钱树啊。 也就是后来韩度掌管教坊司之后,老朱才有了第一条年入百万贯以上的财路,以前都是靠着百姓的赋税和印制的宝钞顶着。 马皇后轻笑着摇头,“皇上也不想一想,这天下有多少百姓?每个百姓每年有需要多少衣衫、多少布匹?布匹的价值很高,到现在大明还有不少的地方,都是将布匹当作是钱物来用的。” 这一点,老朱自然知道。因为密折之策,老朱有着天下官员给他上的密折,不说对与大明了如指掌嘛,至少大体上的消息还得一清二楚的。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收获的季节 将布匹当做财物,即便是在宝钞盛行的当下,偏远的地方也不罕见。 马皇后虽然也老了,但是却不像老朱那样头发花白,还是满头青丝。随着御撵的前进,而微微晃动。 伸手握拳在自己的腿上捶了两下,有些埋怨的看了马皇后一眼,说道:“你就是心疼安庆,故意送钱给那小子。就算是要买,那也应该和他好好讨价还价才是。那小子不管卖什么,每次都是要大张其口。朕敢打赌,即便是把他要的价钱砍去一半,他还是有的赚的。” 马皇后看向老朱气冲冲的样子,就好似在看着一个斗气的孩子。眸子里面满是温柔,轻声叹道:“韩度肯定会赚,但是皇上,难道臣妾就没赚吗?” 老朱抬眼将目光投向马皇后,等着她的下文。 马皇后今日在书院里面走了太多的路,浑身上下有些疲惫,像伸懒腰一样绷直手臂,然后猛然放开。 笑着叹息说道:“皇上您想想,臣妾手里的织布作坊,现在一年可以赚一百三十万贯,对不对?” “对!”老朱连忙点头,这没有什么说的,因为刚才马皇后才说过。 马皇后继续说道:“这一百三十万贯是纯利,也就是说,这是除开上万人开销之后的钱。如果织布作坊换成韩度的那机器,那就意味着每年能够织出来的布,就会多上十倍。这可就是十倍的钱啊,该是多少?” “一千三百万贯?”老朱心里微微一算,然后惊讶问道。 “哼。”马皇后神情轻笑,“还不止。现在织布作坊上万人,一年也不过才织布四百万匹多一点。但若是能够将这个数量提高十倍,皇上您想,这人还是那些人,但是卖的财物可是提高了十倍,岂不是赚的更多?” 老朱明白了过来,张着嘴巴缓缓点头,“可是买韩度的东西,花费也不少吧?你总不可能靠着五百台纺纱机,就足够上万人使用?” “那肯定不够啊。”马皇后理所当然的笑了起来,“我不过是先买五百台来试试水,看看效果怎么样,韩度究竟是不是在吹牛。如果韩度说的话属实的话,我还会继续买的。” 一听到马皇后准备继续买,老朱就有些心疼钱了,尤其是心疼钱都被韩度给赚走了。“按照韩度说的,一台机器两个人就足以操纵,那织布作坊上万人,岂不是要买五千台?” 马皇后毫不隐晦的直接说道:“五千台又如何?只要真的能够织出十倍的布,就算是五万台我也买了。五千台才多少钱,不过五十万贯而已。” “妹子可别忘了,你除了要买纺纱机之外,还需要买蒸汽机呢?这个可是更贵,一台就是五千贯。”老朱见马皇后这么财大气粗,连忙提醒道。 “就算是加上蒸汽机,那也不过是一百万贯而已。可那时候的织布作坊和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点钱,一个月就能够赚回来。”马皇后语气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说道。 对于马皇后的话,老朱却也不敢苟同。摇摇头说道:“事情恐怕没有妹子想的那么好,韩度不是也说了吗?布匹一多,到时候肯定价格就会下降,赚到的钱肯定没有你现在算到的多。而且,这么多的蒸汽机,虽然节约了人力,但也是需要烧石炭的,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马皇后颇为无语的白了老朱一眼,“那人一天三顿都还要吃饭呢,烧点石炭怎么了?” “对了,说到石炭,有件事我正好要和皇上说一下。” “何事?”老朱端到嘴边的茶杯,闻言又暂且放下。 “就是石炭矿那边,不是开采的石炭越来越多了嘛。全做成蜂窝煤,那京城的百姓也用不了那么多。到现在蜂窝煤作坊里都堆满了,露天还堆满了运过去的石炭。所以,石炭矿那边的管事就跑来说,看看能不能先停一下,等石炭用一阵子之后,再继续挖。” 马皇后神情淡然,就好似在说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老朱闻言一叹,顿时明白了马皇后的意思,摇摇头缓缓道:“看来这蒸汽机出来的还真是时候,告诉石炭矿的管事,让他甩开膀子挖,能挖多少挖多少,越多越好。” “好的,回去我就派人去传话。”马皇后笑着点头,不用说都明白皇上是同意她买机器了。 ...... 老朱买十台蒸汽机,马皇后也买了十台,而且还有五百台纺纱机。 接到这么一大笔买卖的韩度,自然是乐开了花。不过要想造这么多东西,那显然是不能光依靠书院了。 书院本来就不大,实验的地方才能够摆下几台蒸汽机?而且韩度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可能一直占书院的便宜,让人说闲话。 回到家里,饭桌上,韩度边吃着饭菜,忽然就说道:“爹,咱们家还有闲着的地吗?” “闲着的地?你要做什么?咱们家闲着的地都用来种上粮食了,你要土地干什么?”韩德虽然不明白儿子想要做什么,不过还是耐心的解释。 “我想建个机械工坊。”韩度随后回答了老爹的疑惑,然后也又问道:“一点地都没有了吗?全都种粮食了?以前爹你不也不爱种粮食的嘛,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一边吃着,一边疑惑的看着老爹。 “这不是因为你带回来了奇粮嘛,若是一亩地真的能够有二三十石的产量,那真是种什么都没有种粮食强。”刘氏说。 以前刘氏并不怎么看重土地里的那点收成,那是因为土地的出产有限,府里也不指望在土里刨食。可是有了奇粮就不一样了,一来这是皇上都出了大力气,号召天下百姓种植的好东西。二来,既然这奇粮收成这么高,那就自然不能够让地在荒着。土地和人也一样,若是几年没有打理,那就废了。 安庆美目忽闪了一下,慢慢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笑嘻嘻道:“要不是你的马场上种着草,也逃不了被种粮食的命运。” “马场也种上粮食了?”韩度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惊讶出声。 韩德摇摇头,“没有。你马场里面养着那么的马匹,没有了草料,它们吃什么?” 还行,老爹还没有糊涂的把马场的地也拿来种粮食。要知道即便是以土豆红薯的收益,和马场比起来,那也只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值一提。 “度儿。”刘氏停下碗筷,看着韩度。 “嗯?” “你要是需要土地的话,就买吧。不过因为你带回来的粮食,现在土地的价格高涨,买的话没有以前划算。”刘氏不由地多看了韩度两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敢情这还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韩度赞同的点头,附和着娘亲大人。买也不错,至少位置可以任由自己选择。虽然可能会贵一点,钱花的多一点,但是花掉的这点钱和蒸汽机的暴利比起来,不算什么。 “不过你即便是想买,现在恐怕也难以买到。家家户户都种着粮食,这个时候人家是不会卖给你的。还不如等到秋收了之后,用自己家的地吧。”安庆 “那些粮食还没收吗?”韩度有些疑惑,若是按照红薯土豆的收获时节来看,现在应该已经收了啊。 “还没有......前些日子我才去地里看过,那些粮食还长的好好的呢。”刘氏说道。 韩度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准备明日去地里看看。 次日清晨,韩度带着安庆和几个仆人来到地里。平日里陪着安庆的时候也少,这也算是踏青了。 “侯爷,这就是咱们家种的粮食。前些日子都还绿绿葱葱的,这两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叶子开始出现干枯了。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找了好多人都没有办法,正想要禀报侯爷呢。”这里的管事,一上来就朝着韩度大吐苦水。他现在就怕这些粮食出了问题,过错落到他的头上。 过错是小,他也是韩家的族人,一点过错韩府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但要是粮食出了问题,那他光是自责都够他受的。 韩度抬手安抚了一下这位族叔,“五叔不要着急,让我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哎,好......”韩五叔点头后退两步。 这里的土地里种的是土豆,韩度走进地里蹲下来,伸手在土豆苗上面抚摸了一把。有些叶子的确是出现了干枯,而且干枯和青绿的界线非常分明。明明是一张叶片,却呈现出一半青绿一半干枯的样子。 拨开叶片,看到土豆苗根部泥土都呈现出膨胀的裂纹。韩度扣了两下泥土,很快便抠出一个鹅蛋大小的土豆出来。 韩五叔见到,顿时又惊又喜,指着说:“侯爷,这,这东西是能够收了?” 韩度面带微笑,点头,“正是,它的叶子干枯,并不是出了什么毛病,而是它已经完全成熟了。” 韩五叔闻言,不再多话,连忙扑到地里,双手并用,对着韩度扣过的地方,就是一阵猛挖。泥土飞快的被挖开,七八个差不多大小的土豆被挖了出来。 兴奋捧起,朝着韩度展示,“侯爷快看,一棵就结了这么多,这真是梦寐以求的宝贝啊。” 韩度呵呵笑了两声,虽然也是脸上带笑,但是却没有太过激动。毕竟这种东西自己是见怪不怪了,别说是眼前的这么几个,就算是堆成山一样的韩度都不知道见过多少。 拍拍手,韩度将粘在手上的尘土清理一下。吩咐道:“五叔找人将这些粮食都挖出来吧,本侯去禀报皇上,也该收粮了。” 抬头看着周围的土地上零星的种植着的土豆,不算多,但是也不少,偏偏就是没有一个土地被挖了的。 显然,这些人都还不知道土豆已经成熟了,可以挖了呢。 “侯爷,那这些藤苗呢?”五叔有些拿不定主意,赶忙问道。 韩度摇摇头,“藤苗人可不能吃,不过若是拿去喂猪牛羊倒是没有问题。你要留就留,不留的话,送人吧。” “明白了,侯爷。”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不放过赚钱的机会 韩度进宫求见老朱。 老朱对于韩度的到来,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韩度刚刚才从他这里赚走了十五万贯,一想到这么多钱落入韩度的腰包,老朱接连几天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有整整十万贯都是马皇后出的,可在老朱看来,凡事从宫里拿出去的银子,都是他的。 “你来做什么?朕向你买了那么多的东西,你就准备好了?” “还,还没有......”韩度没有想过老朱竟然会如此惦记,只好谄谄回道。 老朱一听,顿时不干了,“朕的事情如此紧急,你却不放在心上。韩度,你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主要是听了马皇后的劝说,老朱现在觉得,那纺纱机少一天进入到织布作坊,他就要少赚一天的钱。 对韩度自然没有好脸色,“你可不要忘了,朕可是给了钱的。” 给了钱的就是大爷吗......韩度心里撇撇嘴,要是换个人,自己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是饥饿营销。不跪下来求自己,想要买到货,做梦去吧。 “是是是,臣尽快去办。不过,皇上要的数量不少,光靠书院是做不出来的,所以臣想自己弄个作坊,现在正在选地方,可能还要等上一等才行。”韩度低头歉意笑着回道。 “哦......你想要建一个专门制作蒸汽机和纺纱机的作坊?”老朱听到韩度的话,顿时就来了精神,因为他在这句话里面,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韩度闻言一愣,瞬间就明白了老朱的打算,心里禁不住埋怨自己,恨不得给自己嘴上来两巴掌。 赚钱这么愉快的事情,怎么能够在老朱面前提呢?更何况,这赚的还是老朱的钱,他要是不横插一手才怪。 果然,见韩度低着头诺诺的没有说话,老朱脸带笑意,眼睛眯起......以为不说话就能够躲过去?做梦。 “既然你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那不如朕就帮你找一下吧。” 看这话说的,帮自己找地方......这不是明摆着要占股子嘛。老朱要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要给自己弄块地的话,应该说赏赐才对。 堂堂皇帝都主动帮忙了,那这目的肯定不单纯! “不知,皇上想要几成股子?”既然是谈生意,那韩度就和老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老朱虽然迫切的想要,但是他什么身份?怎么能够主动伸手呢......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也不搭话。 今日不出血,是走不出这大殿的了。 韩度咬咬牙,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成。” 三成已经是韩度给出的极限了,韩度也懒得再和老朱讨价还价,直接一口价。毕竟他就提供了一些土地,还想要怎么样? 要是老朱不肯,韩度就准备把安庆给搬出来。 “呵呵......”老朱冷笑两声,笑得十分瘆人。 显然,他的胃口不止于此,韩度给的条件不够。 韩度心中怒火一起,“皇上,不是臣不愿意给。而是皇上应该为天下人做个榜样,不能见到一点好东西,就往自己怀里揽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既天下,天下既朕”老朱冷笑. 韩度顿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要不是因为老朱是想让自己出血,韩度真的想要扭头走了。 “皇上富有四海,天下都是皇上的,这话没错。话虽这么说,可是皇上想想,这天下真的能够让皇上为所欲为吗?”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够为所欲为......这是老朱早就明白的事情。皇帝为所欲为的后果,前元已经亲身示范了,那就是民不聊生、烽烟四起,最后王朝倾覆。 可老朱偏偏就不松开,冷笑着看向韩度,想要看看他究竟能够说些什么。 韩度见老朱不以为然的样子,叹道:“就拿宝钞来说,皇上可以想印多少,就印多少吗?” 老朱闻言老脸一红,他最开始印宝钞的时候,就是本着这个想法。结果导致宝钞飞快贬值,甚至还成为了私印宝钞那些人的帮凶,帮着他们收刮大明百姓的财富。 要不是韩度出手斩断了私印宝钞那些人的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臣可以给皇上七成,甚至是全都给皇上。但若是开了这样一个恶劣的头,以后谁还会选择去研究,去造出更加有用的东西?反正呕心沥血造出来的宝贝,最后都是皇上的,那大家干脆都混吃等死算了。皇上以为,这样的大明更加附和陛下心中所想吗?” “如果是的话,那臣现在就将作坊全部奉上,然后回家混吃等死。” 老朱这些年也知道了韩度口中的技术的总要,就拿蒸汽机来说吧。以前没有这个东西,不管做什么事都必须要依靠人力。但是在书院倾尽全力造出蒸汽机之后,这种只靠着烧石炭和水,就能够获得力量的来源,显然可以代替大量的人力。 一个人从孩童成长为一个劳动力,起码也要十几二十年。但是一台能够顶数十上百人力量的蒸汽机,造它的时间却用不了一个月。 这其中的差距,太大了。 老朱都不敢过度的打击到韩度,更加不能让他回去混吃等死。 “朕不过是说说而已,看把你给急得。不想给就不想给吧,还找这么多的借口。” “也罢,朕就依了你,三成就三成。” “谢皇上。”韩度脸露喜色,连忙一拜。 其实老朱说的也没错,韩度就是舍不得将机械作坊全都给了他。 “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韩度躬身道。 “说。”老朱没好气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韩度说道:“皇上若是想要三成,光是提供土地可不够。” 老朱愣了一下......三成就够低的了,还敢和朕讨价还价? 冷笑一声,老朱斜眼看着韩度,“你还想要什么,不妨说说看?” “臣想要军器局的钢铁配方,这些配方严格来说也是一种技术,就算皇上是以技术入股如何?” 老朱瞪眼盯着韩度,呵呵笑了两声之后,“绕了那么一个大圈子,你一开始就打着这些配方的主意的吧?” 韩度神色如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老朱也懒得和韩度计较,抬手一挥,“给你当然不是不行,可是你应该清楚,这些配方都是做什么的。若是被有心人得到,那造成的后果,你可清楚?” 韩度点点头,说道:“臣自然清楚。不过一来,臣不要制作左轮和神雷铳的那两种配方。二来,臣以为朝廷也不能将那两种配方视若珍宝。” “哦,为何?”老朱转身问话。 韩度抬头正视老朱的目光,坦然道:“不管是什么样的配方,不管保存的有多么隐秘,总会有人为人所知的一天。想要真正的永远保持领先,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老朱也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道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远攥在手里的。相反,老朱对于韩度提到的办法很感兴趣。 韩度正色道:“那就是以重金去刺激相关的人,不管是军器局的大匠,还是书院的即将毕业的那些学子。只有不断的刺激他们,他们才会不断的去研究更好、更加优良的钢铁。若是大明能够不断的研究出更好的钢铁,那即便是这配方被人得到了,那又有何用?” “这样,能行?”老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自然心有疑惑。 韩度笑了笑,无比肯定的回道:“皇上,现实的例子不就是摆在眼前的吗?以前没有蒸汽机,但是自从臣悬赏十万贯之后,现在不就有了吗?” 老朱顿时明悟,情不自禁的缓缓点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随即一想到韩度说的十万贯,脸上又顿时沉了下来,不再和韩度讨论这个话题。 韩度也看出老朱的不悦,不用问韩度都知道,“他一定是在心痛钱。” “皇上,这发展技术可不能心疼钱啊。” 老朱闻言哼哼两声,冷笑道:“朕可没有你那么财大气粗,一下子就是十万贯悬赏,朕可拿不出来。” 得了吧,你的内库里恐怕连金银珠宝都快要堆积不下了,才是真的......不过韩度不好提这一茬,要不然老朱还以为自己在打他内库的主意。 “皇上,臣可不是什么财大气粗。一来是因为蒸汽机值得起这个价钱。” 老朱闻言微微颔首,如果他知道蒸汽机的作用有这么巨大的话,换成他,当初也能够豪掷十万贯。 “二来是因为,一旦大明掌握了某个技术,其他人想要在不清楚的情况下,将这门技术给重现出来,需要花费的代价只会更大。” 老朱疑惑不解,抬眼看向韩度,“这是为何?按照常理,不应该是从无到有更加难吗?” “从无到有当然难。”韩度笑呵呵的说道,随后脸色一转,沉声道:“可是在大明的严防死守下,想要独自掌握这门技术,则更难!” 以大明冠绝当世的武力,谁想要触犯大明的逆鳞,都不得不认真思考一番。仅仅是这一条,就能够劝退九成以上的小国。 老朱倒是没有想到其他小国,他想到的是大明内部的人。在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下,想要独自将技术重现出来,的确是难于登天。 “臣还有一事,要禀报皇上。”韩度见老朱心情不错,连忙说道。 老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以为韩度还要继续提条件,仍不住提防道:“你还有什么要求?朕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再提要求的话,那朕可就不止要三成了。” 韩度闻言脸上带着微笑道:“皇上误解臣了,臣可不是如此贪婪之辈。臣想要禀报的是,今日臣去家里种朱芋的地里看了,发现朱芋已经成熟,可以收割了。特此前来禀报,皇上可以派人去看看。” 老朱闻言一愣,“朕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就退下吧。” “那臣就此告退。” ...... 等到韩度离开之后,老朱才转头问老太监,“皇庄那边,有人来禀报过此事吗?” “回皇上,还没有,奴婢这就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去吧,收割粮食如此大事,万万轻忽不得。”老朱语气充满了严厉。 “奴婢明白。”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不重视粮食就别吃了 一处皇庄,满地种植的都是土豆。 几个曾经跟着韩度到过美洲的水师士卒,被派遣过来指导皇庄的人种植红薯土豆。开始非常的顺利,可是等到现在土豆可以收获了,却出现了问题。 士卒什长不止一次的告诉过这里的总管太监,土豆可以收了。 可是不知道这里的太监总管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拿各种理由搪塞什长。什么朱芋如此神奇,不得不慎重啦;什么禾苗还如此郁郁葱葱,哪里像是成熟了样子?到了后来,甚至毫不掩饰了,直接摊牌和什长说道:“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开挖。” 接连禀报了数次都是这些回答,什长没有办法,只能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粮食收割非同小可,深知皇帝秉性老太监没有随意的派人来问话,而是亲自赶来。 皇庄就在京城郊外,老太监来的时候并没有提起通知管事,直接进去之后,就看到这里的总管太监正独自一人悠闲的坐在桌子面前喝着小酒。 眼睛微闭,嘴角抿起,享受无比。 一行人跟着走进房间,见最前面的老太监一摆拂尘没有说话,其他人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敢弄出来。 就连皇庄的人想要提醒太监总管,都有心无力。 太监总管享受足了之后,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老太监的一张老脸怼在他面前。 “啊~” 太监总管应激反应太过激烈,禁不住一个激灵,两腿一蹬整个人带着椅子朝后倒下,劈里啪啦的一顿嘈杂之声传出。 等抬头看清楚真的是老太监之后,连忙连滚带爬的爬到老太监面前。 “不知道老祖宗来此,小的迎接来迟,还请老祖宗赎罪。” 老太监冷着脸看向管事,“你就是这里的管事?” “回老祖宗,正是小的。” “那咱家问你,这庄子里的朱芋,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割?”老太监厉声问道。 管事闻言,顿时支支吾吾起来,“这,这......” 忽然看到什长正好赶来,便顿时趾高气昂的指着他,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把朱芋收了没有?” 什长是听闻有人来了才过来的, 但是他并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也不认识老太监。对于宦官的服饰级别更加不懂,因此他也没有向老太监问候,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便朝着管事回道:“公公,在下不止一次的告诉公公,该组织人手挖朱芋了,可是公公却不听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什么时候告诉过咱家,不收割朱芋了?”管事太监心里暴跳如雷,要不是老祖宗在这里,他恨不得跳起来打爆这个兵痞子的脑袋。 什长无视了管事太监背对着疯狂递来的眼色,立刻反驳道:“从半月前开始,在下就不止一次的提醒过管事该收粮了,可是管事以这种理由推脱,说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收粮。” “你,你胡说......”管事太监对这泥土的恨意,顿时高涨到无以加复。 没有等管事太监再放狠话,老太监转头看向什长,脸带微笑问道:“你是水师派过来,专门负责教导他们种粮食的?” 什长不知道老太监的身份,愣了一下。 旁边的人就要站出来给他解释,却被老太监暗暗挥手给挡了回去。 什长低头抱拳拜道:“回这位公公,在下正是从水师来的。等这次粮食收了之后,在下就要回水师去了。” 老太监笑呵呵的微微颔首,问道:“这么说你是韩度的兵,和他一起去过大海对面?” 什长也是跟着韩度舍生忘死的人,可是这短时间在管事太监面前却受了不少的窝囊气。心里早就憋屈不已,现在被问起来,眼眶顿时微微发红。 强忍着,沉声道:“当然,要不然在下也不会什么种植朱芋,更甚不会被派到这里来。” 老太监见什长语气当中带着不满,淡淡的扫了管事太监一眼,哪里会不知道是怎么会是?只是现在不是和管事太监算账的时候,老太监也就不多说什么。 “敢深入大海的,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汉子,好样的!” “公公过奖了。”什长也拿捏不准眼前人的身份,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咱家和你家镇海侯也是熟悉,你在咱家面前不用拘谨。”老太监语气温和的道。 什长听这老太监认识侯爷,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也同时淡了下去,脸带微笑点头,“原来公公认识侯爷,在下失礼,还请公公海涵。” “哈哈哈,好说,好说。”老太监满意的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什长一眼,赞道:“不愧是韩度带出来的兵,有礼有节、不卑不亢,难得!” 寒暄过后,老太监才问道正事上。“依你之见,这朱芋是可以挖了吗?” “半个月前就可以挖了。”什长如实回道。 “哦?那这晚了半个月,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若是稻谷之类的粮食,晚了半个月收获的话,那最少有一小半都会掉到地上,白白浪费掉。老太监知道皇上对这粮食的看重,自然紧张。 什长摇摇头,“半个月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不过若是一直不挖的话,会烂在地里的。” “那就好。”老太监这才放下心来,只要还来得及不就就行,“你立刻召集人手去把粮食挖出来。” 什长闻言没有动,移动目光看向管事太监。 管事太监这个时候哪里敢说话,只得把头低下去,假意没有看到什长的目光。 老太监顺着什长的目光,抬头朝着管事太监看了一眼,随后朝着什长笑着说道:“去办吧。” 什长见管事太监一声不吭,顿时明白眼前这个老太监的地位,要远超过管事太监。脸上喜色一闪,连忙抱拳道:“在下这就去办。” 等什长走了之后,管事太监噗通一声在老太监面前跪了下来。“老祖宗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老太监脸上笑容依旧,一根枯瘦苍白的手指,朝着管事太监点去,“你啊,胆子包天,连粮食这么性命相关的事情,都敢轻忽。好在你运气不错,耽搁了半个月粮食也没事。” “谢老祖宗,谢老祖宗......”管事太监以为事情过去,满脸堆笑,忙不迭的朝着老太监磕头。 老太监收回手指,两手拢在一起,淡淡的说道:“既然你都不在乎粮食,那想来你是不用吃粮的。来人呐,关上十天,没死的话,扔到皇陵去修陵吧。” 管事太监闻言脸色煞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 可是不管他如何磕头,老太监只是眼神嫌弃的挥挥手。左右便有人站出来,不顾管事太监的挣扎,将他拖走。 ...... 韩度将消息禀报老朱之后,便不再管了,一心扑到自己的机器作坊上来。 老朱虽然抠门了一点,但只要是他答应过的事情,还是不会反悔的。尤其是想占股赚钱这样的事情,老朱表现的比韩度本人还要积极,这都还没有等到天亮呢。 老朱派遣的人就拿着皇庄的土地图册,来到韩度府上了。 韩度无奈,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在为首宦官满脸堆笑的笑脸中,选了一处东郊外的土地。这片土地的南边就是韩度最开始修建的那条水泥大道,这条大道现在已经早就不止三十里了,继续延伸应天府东面几个县全部连接起来。 而且这块地还毗邻秦淮河,位于秦淮河的下游。造机器当然是离不开水的,有着这么一条秦淮河在,不管是取水还是排水都要方便很多。而且京城是在上游位置,即便是往秦淮河里排水,也不会影响到京城。 而且这片土地还很大,足足有三百余亩,用来建工坊,可谓是得天独厚。就连韩度自己,都没有想到老朱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自从韩度带回来红薯土豆之后,土地的价格就开始上涨,到现在都还没有到顶的势头。韩度觉得这是因为有人还在观望,毕竟红薯土豆的产量是韩度自己说的,红口白牙别人未必就会信了。韩度估计,若是等到世人真正见识到红薯土豆的产量,这土地的价格,还要猛涨一大截。 就算是以现在土地的价格来算,老朱投了三百余亩占三成股子,算起来还是韩度占了便宜了。 三百余亩土地,虽然自己现在用不完,但是韩度也没有准备将剩下的退给老朱。现在没用,却不代表以后没用,先修个围墙将土地圈起来,然后在慢慢修建。 拿到了土地,韩度却没有听从老朱的现在就去修建工坊。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先把自家地里的土豆给挖起来才是。 还没有等韩家的仆人去地里挖土豆呢,应天府就接到了老朱的旨意。命令他们立刻通告百姓,开始挖朱芋,应天府自己也组织起衙役开始挖。 一处田地里面,这块田地不大不小,正好一亩。 周围早就围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都纷纷好奇这传说种一亩地能够产出二十石的奇粮,究竟是什么样子。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产量惊喜 应天府的府尹今日就是为了亲自验证土豆的产量,才故意弄了眼前这一出来的。 一来他自己也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粮食,想要亲自称量一番。二来,如果是真的话,那在百姓的眼前亲自将东西给挖出来,这样更有说服力。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府尹站在香案面前,举着香恭恭敬敬的拜了又拜,这是在祭拜神农,感谢他为天下百姓带来粮食。 亲手将香插上香坛之后,府尹便转身朝着一众衙役大手一挥,“开始。” 众衙役在水师士卒的指挥下,先将土豆的苗给清楚,露出地上一条条的隆起。然后就拿着锄头,沿着这一条条的隆起开始挖。 第一下挖下去,随着锄头将泥土挖起来,一团好几个黄白的东西从土里冒出来。 府尹眼尖看到,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接连数步跑上前。一挥手将正要捡起朱芋的衙役给掀开,顾不得满地的泥土,两手像是打洞的穿山甲一样,飞快的将东西从土里刨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共七个有手掌一半大小的朱芋,落入周围所有百姓的眼中。 百姓也不傻,看到仅仅是这么点土地就出产了这么多,心里的热络劲头瞬间就冲了上来,引得人群当中一阵骚动。 “快,快挖,都挖出来,看看这一亩地能够产出多少。”府尹见衙役们都呆呆的看着他,连忙喜形于色的挥手下令。 “主薄,过来,快让人将称拿过来,等全部挖出来之后,就开始称量,一定要称准确,本官好向皇上禀报如此祥瑞。” 祥瑞,这是真正的祥瑞。 这么高产量的粮食若不是祥瑞,那还有什么才是祥瑞? 在数十个衙役奋力的挖掘下,很快一亩地的土豆就被人给挖了出来。不仅如此,这些人还将整个片土地都给翻了一遍,连比拳头大的泥土都给捏碎,确保了再也没有一给朱芋隐藏在土里才算完。 这一亩土地里,黄中带着一些白色的朱芋已经密密麻麻的堆了二三十堆。白白胖胖的朱芋堆在地里,虽然静止无言,但无论是看在谁的眼中,都分外的喜人。 府尹一声令下,主薄坐在案桌后面,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面前一笔笔称量的朱芋,手里的毛笔准确无误的将重量给记录在纸上。 最后一加,得出最后一个让人吃惊的数字。 “府尹大人......”主薄看过了最后的数字之后,连拿着纸张的手都在颤抖,好似不堪重负一样。 府尹急忙的一把抓过纸张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和主薄一致。 这哪里是二十石,这分明就是三十石。一亩地能够产三十石的粮食,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韩度说二十石的时候,说实话府尹本人是不信的。可是现在看来,二十石都是韩度往小里说了。 不过这样正好,送到眼前的功绩,不要白不要。 府尹拿着纸张,连吩咐都没有,便立刻坐着轿子朝着皇宫而去。 ...... 老朱得知应天府尹求见,思量了几息时间,便猜到他是为了粮食而来。但究竟是好是坏,老朱还不知道。毕竟一亩地产出二十石粮食,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老朱的胃口没有韩度那么大,只要一亩地能够收获十石,他就心满意足。 老朱连忙将手里的朱批搁下,怀着忐忑的心情,喝道:“快传!”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很快,应天府尹前来拜下。 老朱赶忙挥手,“免礼,你是不是知道朱芋一亩地的产量了?快快说来。” 应天府尹微微一笑,点头道:“启奏皇上,正是。臣专门丈量出的一亩土地,经过仔细挖了之后,收获朱芋三十一石八斗,请皇上过目。” “这么多?”老朱连忙站了起来,甚至不顾忌讳走下丹陛,亲手将应天府尹手里的纸张拿过来打开。 纸张上面一共记录了二十三笔,少的有一石左右,多的有两石多。加起来正是三十一石八斗,分毫不差。 “好,好,唐爱卿辛苦,朕重重有赏。” 正在这个时候,老太监也是带着满脸的笑意回来,手里也拿着一张纸张。 看到应天府尹在这里,老太监惊讶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多想,连忙上前拜见道:“皇爷,大喜啊,天大的喜事。” 老朱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脸带微笑的说道:“是不是朱芋的产量,要远远超过二十石?” 老太监顿时惊讶了一下,连忙弯腰笑着回道:“皇上明见万里,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 “请皇上御览。” 老朱从他手里接过纸张,打开一看,脸上又惊讶了一下。笑呵呵的说道:“没有想到,你这老奴给朕的惊喜还要大一点。一亩地产出三十三石六斗,比唐爱卿称量出来的,还要多上一石八斗,你确定没有算错?” 老太监这才知道这位府尹为什么会在这里,原来也是来向皇上报喜的。而且,偏偏两人的报喜,竟然还撞到了一起。 “回皇爷,奴婢亲自称量的,确认无误。” “哈哈,好,你们都好。”老朱非常的高兴。 ...... 韩府也是全家出动,不管是老爹老娘,还是韩度和安庆,甚至是连还在书院读书的韩曙都给叫了回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自家种植土地的田地里而去。 在听完了韩度说的挖土豆需要主意的要点之后,韩德先将仆人给拦在一旁,亲自挽起袖子,举起锄头开始挖土豆。 “爹,你小心点,别闪了老腰。”韩度脸上的笑容怪怪的,让韩德一看就明白他意有所指的是什么。 韩德瞪了儿子一眼,又回头将目光朝刘氏身上扫了一笑,才回头哼哼的朝韩度说道:“你真以为你爹我是肩不能跳手不能提的书生?咱年轻的时候,也是干过农活的。” 说完,不再理会韩度,奋力的开始挖起来。 韩德小时候家境不错,要不然也不可能供养的起他读书。但是不要以为家境不错就不用干活了,小时候韩德的确是没有做过什么活计,但是在二老故去之后,那时候他无依无靠,也是要靠着自己养活自己的。 韩度在老爹哪里碰了一鼻子会,看着老爹将锄头挥舞有模有样,看来也没有啥问题。便好奇的看向老娘,笑嘻嘻的说道:“娘,你不会也像老爹一样藏着一手吧?” 刘氏顿时朝韩度翻了一个白眼,“滚!” “好嘞!”韩度连忙将目光收回来。 刘氏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虽然和家里闹僵了之后,便没有再受到娘家的照顾,但即便是在韩德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让她下地干过农活。 韩度忽然看到安庆竟然弯腰拿起一把锄头,顿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安庆俏脸红红的,解释道:“父皇在宫里开垦了几亩地出来,我以前也是跟着父皇干过农活的。” 韩度闻言完全愣住了,老朱是真的狠啊,不仅是对他自己狠,连对他的子女也是一样。让安庆这样娇滴滴的公主去干农活,也只有老朱才做的出来。 韩度笑着将锄头从安庆手上接过来,“你金枝玉叶的做什么农活,有活我来干就是。” 学着老爹的样子把袖袍挽起,高举锄头猛然挥下。 “嘭~” 韩度脸色陡然一变,用力提了一下没有把锄头提起来。 “怎么了?”安庆连忙关切的走到韩度身边问候。 韩度脸色难看,眉毛眼睛好似皱到了一起,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的手......” “手怎么了?快给我看看。”安庆无比的焦急,连忙将韩度的手给拉过来。 韩度艰难的松开手,一点一点的摊开手掌,每一点都在钻心的痛。 安庆一眼就看到了韩度手掌心的一点白色,皱起眉头,手指在上面摸了一把。 “啊~”韩度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连牙关都在颤抖。 “打出水泡了。”安庆无奈的叹了口气,显然对此很有经验。 韩度只感觉掌心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就好似在握住一滴滚烫的油滴一般。哆哆嗦嗦的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没有什么办法,疼上几天,等它自己消了便好了。”安庆无所谓的摇摇头,完全没有把这点伤势放在心上,“不过在此之前,你尽量不要碰到它便是。一旦碰到了,会很痛的。” 韩度咬着牙点头,这一点不用安庆说,自己都知道,这不正痛着的吗? 韩曙见到兄长这么菜,顿时来了兴致。他也拿起一把锄头,朝着地里挖去。 不过和韩度只挖了一次就完蛋不同,韩曙动作竟然比老爹还要娴熟。 韩度惊讶的问道:“韩曙,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会的?” 韩曙出生的时候,老爹那时候已经是朝廷的高官了,根本就没有给他干农活的机会,他是怎么干的如此熟练的? “大兄不知道了吧,我这是无师自通。”韩曙下巴一扬,得意洋洋的说道。 不愿意说就算了,还无师自通,这世上有无师自通的事情吗?韩度淡淡的瞥了弟弟一眼,见他不说,也不再追问。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章 何必委屈了自己 老爹挖土豆也不过是兴奋之下,尝个新鲜而已。又不可能真的靠着他一个人,将这块地的土豆收完,剩下的当然是府里仆役去挖。 仆人将挖出来的土豆搬回去,简单清理一下泥土,千万不能用水去洗,就这样放在干草里面储存起来。 而韩度则兴高采烈的用了一大盆土豆,做了一桌子的土豆宴。什么土豆丝、土豆片、油炸土豆条、土豆饼、土豆泥......满满一大桌子,清清爽爽的土豆丝,软糯香甜的土豆泥,金黄焦香的土豆饼和薯条,每一样都让人食欲大开。 可是老爹一走进来,看了一眼之后,陶醉的闻了闻满屋子的食物香味。可是紧接着,老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疑惑问道:“这些都上土豆做的?” 韩度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当然,怎么样?儿子手艺不错吧?” “土豆不是应该储存起来,等到明年再栽种的吗?怎么现在就吃起来了?”韩德两条稀疏的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 在韩德的想法里,土豆当然可以吃,但是那要等到栽种的时候,将发了芽的表皮削下来拿去栽种之后,剩下的土豆心才可以吃。 现在土豆才刚刚挖回来,还早的很发芽。也就是说,韩度现在吃的是种粮。 韩度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爹,那么多土豆起码也有几千斤呢,咱们吃一点又算的了什么?” “这是种粮,是要用来留种的,怎么能吃呢?”韩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恨不得找个东西抽韩度一顿。 韩度看着老爹两眼不停的在房间角落到处巡视,好似在找着什么。忽然之间,韩度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还没有等韩度挪脚,刘氏和安庆联袂从门外走进来。 刘氏赶忙上前将老爹安抚住,“好了,老爷。这不做都做了,要是不吃岂不是更加浪费?不如把所有人都叫来一起吃了吧,下不为例就是。” 韩德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要不然这都变成一道道的菜了,他即便是再生气,难道土豆还能够变回去不成? “......那就,下不为例。”说完,韩德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 韩度干笑一声,逃避开老爹的目光,转头就和安庆对上。见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韩度不好意思的问了一句,“怎么?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 安庆笑了一下,摇头,“我也想吃。”她说的是真话,原本她对土豆并没有多大的期待,反正以前也吃过,现在吃也就回味一下。 可或许是这一次的土豆更加充足的缘故,韩度做的一大桌子菜,个个色香味俱全,让安庆都嘴馋了。 ......韩度闻言一愣,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这才对嘛,美食当面想那么多干什么,吃就完了! 一家人尤其是韩克忠和他妹妹两人吃的大快朵颐,两个家伙吃到了再也吃不下,才不得不停下。即便是如此,那骨碌碌的眼睛都还盯着桌子上的菜肴不放。好似想要缓一缓之后,继续吃一样。 这一顿土豆宴之后,韩德就下了严令,再也不允许家里吃土豆,全都要留起来做种子。甚至叫人把存放土豆屋子的钥匙给他保管起来,尤其是对韩度千叮咛万嘱咐。 随后的日子,起初还没有什么。可是一天天过去,韩克忠和他妹妹两人的胃口,却是变得越来越差。 尤其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更是能够看到两人无精打采的,像是被晒蔫了的茄子一般。 安庆看到两人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在自己的碗里扒拉几下,却连一粒米都没有送进嘴里。不由得柳眉一皱,“好好吃饭,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是,娘。”韩克忠很听话,立刻拿起筷子朝嘴里扒拉。 但是小女儿却不怕安庆,哭着鼻子委屈巴拉的道:“娘,我吃不下。” “怎么吃不下,这些菜不好吃吗?”安庆疑惑。 “不好吃。”小不点没有丝毫的客气,直白的说道,“我不要吃这些东西,我要吃土豆,我要吃土豆......” 安庆愣了片刻,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韩度,结果看到韩度无奈的避开他的目光。又转眼看向韩德,韩德则是更加直接,完全了无视了安庆的目光。 见此,安庆飞快的朝着女儿的碗里夹了两筷子,“吃肉,吃什么土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羊肉的吗?这么多山珍海味还堵不住你的嘴?来,多吃点!” “我不吃羊肉,我要吃土豆......”小不点摇晃着两条小短腿,撒起泼来。 韩度怒火上涌,啪的一声重重的将筷子放下。 突如其来的声响,瞬间就吸引了全家人的目光。 刘氏以为韩度是要朝着孙女发火,连忙说道:“韩度,那是你的女儿,你可不要胡来......” 哗啦一声,韩度立刻站起来,在安庆紧张的目光中,沉声道:“吃,不就是点土豆嘛,有什么不能吃的?” “你要做什么?”韩德顿时紧张起来,瞪眼看着韩度厉声问道。 韩度毫不退让,“爹,你珍惜粮食,想要尽可能多的留下种粮,这并没有错。不过这天下种土豆的这么多,爹能够保住每个人都一口不吃,全都留成种粮吗?” 韩德闻言顿时沉默了,他......当然没有办法保证。嘴长在别人脸上,土豆也是别人的,他如何能够管着别人吃还是不吃? “既然别人吃的,那为何咱们家吃不的?”韩度又问了一句。 韩德沉默良久,叹道:“别人老夫自然管不了,不过老夫就想为天下百姓尽可能多的留下一些种粮,这有何不妥?” 这当然没有不妥......不过就是太过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别人,关键是别人还未必会领情。 “爹,咱们一家才多少土豆?即便是全吃了又如何?天下人有多少土豆,他们每人吃一口,都要比咱们多出不知道多少倍去。即便是咱们家一口不吃,而其他人却大吃特吃的话,咱们这样做有意义吗?” 百姓当然不会乱吃一通......这一点韩度还是相信的。毕竟连韩德都知道的事情,对于处于饥饿边缘的百姓来说,这种粮食意味着什么,他们更是刻骨铭心,根本就不会选择现在就吃的。 即便是要吃,那也要等到再丰收一次,有了足够的土豆和红薯之后,他们才会选择吃。 不过韩度说的也没有毛病,自己家的这点体量太小,不管是吃还是不吃,对天下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你知不知道,天下百姓还有多少在缺衣少食、忍饥挨饿?”韩德不同意韩德,厉声问道。 韩度直接反驳道:“天下人的事,自然有天下人去操心。儿子势单力薄,能够照顾到全家就不错了,哪里有精力去管天下人?” 韩德闻言一震,看着儿子的眼睛久久无语。最后长长叹息一下,好似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衰落下来,伸手从腰间拿出钥匙。 “你想要吃,那就吃吧。” 说完,韩德不顾众人,自己站起来径直离桌了。 韩度担心的看着老爹离去的背影,正想要追赶上去,却被站起来的老娘给拦住。 刘氏朝韩度、安庆、韩曙和两个孙子孙女笑了笑,说道:“你们几下吃,我去看看他。放下吧,你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失落,没事的。” 最后一句话,是对韩度说的。 “娘,是不是刚才我的话说的太重了?要不我去向爹赔罪吧。”韩度有些担忧的就要上前,就连安庆也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显然是想要和韩度一起去。 刘氏张开手臂拦住两人,说道:“没事的,相信娘。这也算不上是你刚才那些话的缘故,那最多就只是一个引子。你爹自从丢官之后,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其实他心里还是充满了失落的。只是这些年看着你越来越好,官做的越来越大,他不好意思提起这茬罢了。” “你爹虽然嘴上不提,但是心里却经常挂念着。这一次既然爆发出来了,那正好让他可以借此发泄一番。听娘的话,你们都不要去,为娘去劝劝就好。” 娘亲都这样说了,韩度即便是再担忧,也只好暂且放弃了前去看看老爹的想法。 果然如娘亲说的那样,次日清晨,韩度担忧老爹连觉都没有睡好,便早早的起床想要看看老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岂料,还没有等韩度去老爹的院子看他呢。路过饭堂的时候,就看到二老已经坐在里面了。 吃的兴高采烈,时不时的有欢声笑语传过来,尤其是老爹的笑声最大、最洪亮。 韩度满脸好奇之色,走上前去盯着老爹的脸庞,问道:“这是,怎么了?二老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韩德抬眼扫了韩度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天下事就让天下人去操劳便是。老夫为何要为他们提心吊胆,老夫又不欠他们的。” 韩度带着满脸笑容,朝着老爹伸出大拇指道:“老爹英明。” 还没有等韩德高兴,韩度又将拇指转向娘亲道:“老娘厉害!” “兔崽子,想造反了不是?没大没小的,一天到晚每个正形。”韩德见儿子夸赞刘氏是真的,夸赞自己是附带的,顿时怒了。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一片坦途有什么不好? 韩度连忙笑着告饶了两句,便被老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板子轻易绕过,吃好了之后,便出门朝着老朱给的土地走去。 要建工坊,当然要亲自去看看。这一次,韩度并没有找工部来修建,而是找到了三娃子。 马场很是浩大,到现在三娃子都还没有修建完。 既然修建工坊更加急切,那韩度就干脆就他找来,让三娃子先将马场的修建停一停,先将工坊修建起来。 工坊先要修四个部分,一个是堆放石炭的地方,这个地方只需要简单的修整一下地面,将泥土地面铺上混凝土就好。反正石炭可以露天存放,不怕下雨暴晒。 二是修建一处炼钢的高炉,为工坊提供钢料。以及存放矿石、钢料的库房。 三是修建制造蒸汽机的工坊。 四是修建制造纺纱机的工坊。 暂时就修这么多,其他的等以后看情况,缺少什么再修什么。 ...... 一日早朝之后,老朱派人让韩度留下。 韩度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朱标也在这里。 “臣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赐坐。”老朱点点头,脸上没有笑容。 “谢皇上。” 韩度的心里陡然一紧,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惹到老朱了?让他如此的不高兴。 可是,韩度仔细回忆了一番,这几日自己都忙着工坊修建的事情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过啊,怎么会惹到老朱? 好在老朱没有让韩度猜测太久,便说道:“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办。” “请皇上吩咐,臣万死不辞。”韩度立刻站起来表忠心。 老朱闻言脸上浮现出笑容,点点头,“好,这就好。” ......以前老朱差遣自己,从来都是直接下旨就是了,哪里会这么客气,提起将自己找来商量?老朱这一番操作,反而是让韩度心里更加没有底啊。 究竟是什么要命的事情,让自己去办,要不然老朱哪里会和自己如此客气? 韩度悄悄的向朱标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见他脸带笑意的示意自己安心,韩度心里的石头顿时放了下来。 或许,可能是老朱老糊涂了吧,对自己这么客气。 老朱站了起来,背着手从丹陛上踱步走下来,边走边说道:“天下承平日久,朕也多年没有看过这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朕想要标儿替朕去看一看。” 你要朱标去天下看看,那你找朱标就好了,找我做什么......韩度满脸的疑惑,不解的看着老朱。 老朱顿了顿,说道:“朕想让你带兵一路护送标儿。” 原来如此......韩度有些了然的点头,随后又满心的疑惑。 “皇上,臣论陆战可是一窍不通。一路护送太子殿下,臣恐怕难当此任。而且朝中猛将如云,皇上何必舍近求远?”韩度委婉的拒绝。 自己有几斤几两,韩度自己还是非常清楚的。别看上次草原上韩度大破蒙元五万铁骑,还全身而回。要是现在再让韩度选择一次,韩度都宁愿当初没有去草原。 若是仅仅是自己,那韩度都还敢咬咬牙搏一搏,自己虽然陆战不行,但是对于逃跑还是颇有些心得的。 可若是带着朱标就不一样了,大明的储君若是有个闪失,那自己真的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在韩度的眼中,像朱标这样的人,最好就是在东宫带着哪里都别去。虽然现在大明天下太平,但是对朱标有恶意的人又不仅仅是来源于外部,内部也未必就没有。 韩度不愿意朱标去冒险,也不愿意自己惹上风险。 见韩度眼神灼灼的望着自己,老朱脸带笑容解释道:“当然不止你一个人,朕的意思是,你带着山字营护卫在标儿左右。相比起其他人,朕更加信任你。” 见躲不掉,韩度只好叹声说道:“皇上,恕臣直言。若是皇上决定巡视天下,完全没有必要让殿下亲自去,派监察御史代天巡察也是一样的。” 巡察天下,本就是督察院的一项职责。若是随随便便遇到一件事,都需要太子亲自巡视天下,那养这些人来干什么? 韩度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和老朱说起这其中的必要性和风险。 老朱听了没有说话,慢慢的走回到御案后面,坐回到龙椅上。 “监察御史朕会派的,不过标儿此事巡狩,朕也认为很有必要。有些事情,亲眼所见总要比从案牍当中得来的更加深刻生动的多。” “好吧,臣遵旨。” 见老朱圣意已决,韩度知道再说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够答应下来。 跟着朱标一路离开乾清宫,韩度憋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殿下为何要巡视天下?” 朱标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韩度,“你以为是孤想的吗?这是父皇的命令。” 见朱标如此态度,韩度反而安慰他,“殿下也不用多想,皇上此举或许有着深意。” 朱标无奈的点点头,带着韩度来到东宫一坐,叹道:“孤虽然是太子,但是从小到大都是在父皇的荫蔽之下过活。对父皇的旨意事事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违逆。” 见韩景云给自己和韩度倒好茶水,朱标伸手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韩景云被吓了一跳,连忙害羞的回头看了大兄一眼。见韩度将目光瞥开,连忙挥手在朱标手背上拍打几下,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是朱标对此却毫不在意,仍由韩景云拍打。 “孤这一辈子主动做过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求娶景云。” 韩景云见朱标毫不松手,只好红着脸,用两人的袖袍将手盖住,故作一副一切如常的样子。 韩度并没有想要打趣妹妹的意思,反而是在认真思考朱标的话。 沉吟一番只好,说道:“殿下此言可万万不能让他人听去,皇上为殿下谋划好一切,那正是疼爱殿下的表现。” “真的吗?”朱标嗤笑了一声,看向韩度的目光带着一些失望。原本他以为韩度会有和他一样的想法,但是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站在父皇那边。 韩度顿时沉默了下去,思量良久之后,才缓声道:“殿下之所以认为这样不好,那是因为殿下得到的太多了。殿下可知道,很多殿下唾手可得的东西,其实是天下无数人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 朱标眉头皱起,脸色沉了下来,半响之后问道:“若是有人也给你谋划,让你去走一条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路,你愿意么?” “太愿意了!”韩度毫不犹豫的回道,反应之大让朱标都为之一怔。 “若是有人为我的一生谋划出一条顺风顺水、平平坦坦的道路,那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韩度在毫不拘束在朱标面前开怀大笑。 缓了缓之后,韩度不由得问道:“殿下知道臣的梦想是什么吗?” “什么?”朱标愣然问。 还没有等韩度回答,一旁的韩景云顿时就掩嘴一笑。 朱标见韩景云如此异状,顿时好奇的问道:“难道爱妃知道?” 韩景云笑了笑之后,朱唇轻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话大兄都不知道在我面前说过多少遍了,怎么不知道?” 朱标听了都无语了,他知道韩度惫懒,但是不知道韩度竟然惫懒到这个地步。好似一辈子除了睡觉和钱,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难道不应该奋发向上的吗?” 韩度摇摇头,“自强不息,太苦!奋发向上,太累!对臣来说,这些都不是有意义的生活。”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才有意义?”朱标急切问道。 韩景云看到太子神情当中的紧张之色,顿时知道恐怕殿下对大兄的期待太高了。不过,以大兄的德行,他的回答恐怕会让殿下失望。 果然,韩度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出有狗腿子围绕,入有娇俏丫鬟暖床。当然,飞鹰走马、横行霸道当然也是少不了的。最好是有个位高权重的爹,遇到不长眼的,只需要高喊一声咱爹韩德,就能够把他们吓的屁滚尿流。” “这,这不就是纨绔吗?”朱标听的目瞪口呆。 韩度毫不意外的点点头,“当然是纨绔,难道做纨绔不好吗?殿下看看,做纨绔吃喝不愁,而且只有自己欺负人,没有人敢让自己受委屈,这样的日子,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这样才是生活。” 朱标一股气憋在胸口,脸色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说韩度才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那你爹当初也是户部侍郎,从二品的朝廷大员,怎么没有看见你变成纨绔了?” “我倒是想,可是老爹他不让啊。”韩度无奈的摊摊手,引得妹子低着头发出“库库库”的声音。 “而且我爹那个人的想法和殿下一样......什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韩度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副遇爹不淑的模样,逗得朱标情不自禁哈哈大笑。 “还好泰山大人不像你这样。”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副将的底气 韩度笑了笑......老爹是传统的文人,当然不会有自己这样的想法。甚至这些话,韩度都不敢在老爹面前提起,也就是在朱标面前才能说一说罢了。 随着韩度的一阵插科打诨,朱标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叹息道:“孤知道是父皇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孤好......” 知道就行......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标一眼,不要把老朱的好不当干粮,就在朱标的弟弟当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日思夜想的要这份好,还得不到呢。 见朱标心情好了许多,韩度便问出了从刚才一直憋在心里的疑惑,“殿下,皇上这次为何要殿下巡视?” 朱标摇摇头,笑道:“孤是真的不知道,孤和你也就是前后脚到父皇那里,你说孤如何知道?” 韩度点点头,转而问道:“那殿下这次要巡视那些地方呢?” “这个父皇和孤说过,父皇这次主要是让孤巡视一下边关,所以会把边关数个布政司巡视一番吧。” 主要是巡边吗......韩度暗暗点头。如果是巡边的话,那倒是说的过去。 这些年,老朱一面是分封诸王镇守边关,一面是派人大军不断的对草原进行清理打压。整个大明的边关这些年极少受到草原的骚扰,老朱可谓是功莫大焉。 不过诸王镇守边关十几年了,而且草原自从被蓝玉击破了皇庭之后,究竟变得如何,老朱心里倒是一清二楚,但是这不代表朱标也是了如指掌。 老朱年纪毕竟大了,这两年韩度也看出来他有些力不从心。恐怕他自己心里对自己身体的情况比谁都清楚,在这个时候派朱标巡边,未尝就没有给朱标铺路的意思。 可韩度即便是想到了,也不能够说出来,帝王的健康桩孔从来都是极度隐秘,一旦泄漏人头落地都是轻的。而且这些也只不过是韩度的猜测,怎么能够诉诸于口? 甚至,韩度的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殿下......要走?”韩景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是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觉得有些问题。 朱标回头微微一笑,“方才忘记和爱妃说了,是的,孤不日就会巡边,韩度也会随同一起去,这是父皇的旨意。” 听到是父皇的旨意,韩景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有些低落。低头轻声道:“那,殿下一路平安。” 说完,抬起头看向韩度。 韩度自然明白妹子心里的担忧,笑着点头说道:“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殿下的。” 安慰了妹子一句,韩度回头朝朱标说道:“那,臣就此告辞。” “嗯,你也加紧去准备吧。孤预计,咱们可能很快就会出发,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朱标点头嘱咐了一句。 韩度点点头,便退下。 隔日一大早,就急急忙忙的出门,前往山字营驻地。 和其他的五军营驻扎在大校场不同,山字营还是驻扎在钞纸局附近,将钞纸局严密的守卫起来。 毕竟,守卫钞纸局是山字营平日里的主要职责。 山字营虽然上一次在草原上折损大半,但是由于他们几乎将五万铁骑打的全军覆没,立下汗马功劳。因此,不仅没有遭到裁撤,反而得到了嘉奖,从八千人扩展到一万五千人。 韩度仰头看着山字营焕然一新的营门,脸上露出笑容,抬步走上去。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山字营!”守门的兵丁看到韩度衣着不凡,显然不是普通人。但这里是军营重地,再怎么不凡,也不是可以乱闯的。 还没有等韩度说话,此人就被一个老兵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将他打的一个踉跄。 “瞎了你的狗眼,连统领大人都不认识!” 大骂了兵丁一句,老兵一脸谄媚的朝着韩度不断的点头哈腰,“侯爷见谅,这小子刚来不久,还没有见过侯爷的真颜。侯爷大人大量,不用和他一般见识。” “侯爷,请!” 韩度看了兵丁一眼,便笑着收回了目光,朝老兵问道:“看来营里多了不少人啊。” “正是,正是,侯爷也知道,咱们上次在草原伤亡太重了,这不五军都督府就给咱们补充了一大批兵源嘛。”老兵谄笑着解释,随后看了兵丁一眼,语气一转:“不过侯爷也看到了,人是补了没错,可是都是些新兵连血都没有见过。” 兵丁被老兵说的白脸一红,羞愧的低下头去。 韩度扫了他一眼,提高声音道:“没见过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没有上过战场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把,谁会真正的见过血?本侯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不也是没有见过血吗?” 兵丁见韩度如此说,脸上的羞愧之情顿时好了很多。 老兵见侯爷为兵丁说话,也不再一味的贬低他,连连点头说道:“那是,那是......” “匡毅侯在吗?”韩度直接问道。 老兵连连点头回道:“在的,在的,匡毅侯现在正在营帐里面,不如小的这为侯爷带路?” “不用。”韩度笑着摆摆手,朝中兵丁一指,“他带本侯去就可以了。” 兵丁愣了一下,他没有想过,侯爷竟然会点名要他带路。 而老兵也诧异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上前推了兵丁一把,说道:“为侯爷带路是你的福分,快去。” “哦.......好,侯爷这边请。”兵丁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韩度点点头,跟在兵丁的身后走进山字营。 山字营的变化非常的大,韩度这么久没有来过了,若不是有眼前这个兵丁带路,还真的不好找到营帐。 跟着兵丁走了一段路,兵丁渐渐放慢脚步,转过身来朝韩度低头一拜,“小的谢过侯爷。” “谢本侯什么?”韩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兵丁低头回道:“谢侯爷刚才为小的说话。” “些许小事,继续带你的路吧。”韩度摆摆手,一脸平静。 兵丁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点点头便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带路。 韩度一步迈进营帐,看到徐成斐正坐在案桌后面,低头皱着眉毛一言不发。 听到动静抬头,看到韩度走了进来。徐成斐对韩度没有丝毫的好脸色,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还知道来山字营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你自己还是山字营统领呢。” 韩度自知道理亏,毕竟将山字营这么一大摊子事情全都甩给徐成斐,韩度也挺不好意思的。 笑呵呵说道:“这不是因为我忙嘛......再说了,有你这么一位侯爷镇守着,我都觉得完全没有我什么事了。要不这样吧,回头我向皇上求个旨意,让你来做这山字营的统领算了?” 徐成斐白了韩度一眼,“你少来!我要是想要独领一营,早就去了。五军都督府找过我不是一回两回,想要我独自领一营都被我给回绝了。” “哦?这是为何?”韩度十分不解。 徐成斐也是侯爵,早就有独领一军的资格。这但是他却没有离开山字营,而是愿意一直在这里做着韩度的副手。 对于徐成斐的这份情谊,韩度有些感动,叹息道:“其实你早就该去独领一军了,没有必要在这里做着副将,委屈你了。” “委屈?”徐成斐哼哼一声。 抬眼看向韩度冷笑道:“谁能让我委屈,你吗?” 韩度尴尬的笑着,咳嗽了一声道:“我知道,给人当副手的滋味,永远比不上自己有可以做主的一亩三分地。” “呵呵......”徐成斐嗤笑一声。 两手交叉起来,老神在在的往后靠了靠,把整个身躯的重量都放到椅背上。“你也好意思说你是这山字营的主将,我问你,从草原回来之后,你有来过一天吗?想让我受你这个主将的气,那你倒是要来山字营啊?” “你走出去试试,看看这山字营的将士是认识你的多,还是认识我的多?我这个副将,和主将有什么区别?” 韩度神色更加尴尬,的确,刚才不就是连守门的兵丁都不认识自己么? 徐成斐也不和韩度计较这么多,随口问道:“说说吧,你向来是无事不会想起山字营来,这一次又遇到什么事了?” 韩度对徐成斐抓住机会就要奚落自己一番感到不好意思,可是又没有办法反驳他,自己的确是做的太过了一些。 算了,不想了,虱子多了不痒。韩度转移话题,点头道:“皇上的意思,是想要山字营出门一趟,你准备一下。” “去哪里?”徐成斐疑惑的坐直了身躯,靠近韩度一点。 既然是要动用山字营,那肯定是要打仗。可是最近徐成斐没有听说朝廷想要准备征伐草原,所以感到奇怪。 韩度看了一眼徐成斐凝重的表情,就明白他肯定是想岔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一次山字营就是在大明境内走走。至于去哪里,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所以,你不要问我。” 徐成斐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有时候半夜都会接到军令,而且即便是没有说明目的地,也只能够听从的下令的人走。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武德充沛 听了韩度的话,徐成斐正好有东西要给韩度看看。便道:“你太久没有来山字营了,对于现在山字营有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吧?” 韩度下意识的点头。 徐成斐站起来,说道:“那就走吧,带你去看看咱们山字营的好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连我都不知道?”韩度笑呵呵的起身跟上。 徐成斐摇头,“对你来说肯定不稀奇,毕竟这是你提出来的嘛,但是我敢保证你肯定没有亲眼看过。” “赶紧走,快让我瞧瞧,究竟是什么好东西。”韩度等不及了,连连催促徐成斐。 徐成斐一脸笑意的将韩度带进一处库房,这里守卫深严,光是进门韩度就经过了至少三道守卫的查验。 这还是有徐成斐带着的情况,守卫只是象征性的查验一番,要是没有徐成斐在恐怕搜身都是有可能。 徐成斐推开门,然后退到一遍,将大门口给韩度让开。 韩度一眼就看到了库房里面,一排排的大炮。 “这是,军器局真的把大炮改良了?”韩度顿时高兴起来。 眼前的大炮已经不是单独的一根炮管了,而是装上了一对木制的车轮,和韩度当初在草原上改装过的很像。 只是韩度当初毕竟时间匆忙,没有更多的时间慢慢打磨,再加上那些匠人也不是军器局里的那些专门制作大炮的,所以改的毕竟简陋。 但是眼前的这些就要好的多了,虽然也是木制的车轮,但是中间却有一根铁制的横梁将大炮托着。倒是车轮面和韩度当初作的那些一样,都是特意被加宽了的横截面的。 炮身也有了变化,精钢铸造的炮身没有了铜炮那么臃肿。炮身长四尺七寸,大小却只有四寸七分,刚好和炮身形成一比十的比例。如此一来,就显得非常的瘦长。 “试过了吗?效果如何?”韩度一手抚摸着冰冷的炮管,一边问道。 徐成斐微微点头,“试过了,射程要比以前的大炮远上一截,通常能够打两里地远。” 两里的射程,已经不错了......韩度下意识颔首。 “这样的大炮,山字营一共有多说?”韩度朝着库房内扫了一圈,只看到一排排的大炮,却懒得去计算。 既然有徐成斐在身旁,那自然直接问答案是最快的。 “有一百门。”徐成斐得意的回道。 也是,这大炮是军器局新造出的东西。他也是凭着韩度与军器局的关系,提前去找林墨弄来的。林墨当然不敢擅自把大炮给徐成斐,不过徐成斐也是侯爵,亲自去求皇上一道旨意,便搞定了此事。 “那神雷铳呢?山字营有多少?”韩度忽然就想到了神雷铳,既然山字营有这么多大炮,那没有道理会没有神雷铳吧? 出乎韩度的意料,徐成斐闻言一愣,“什么神雷铳?” 韩度回头惊讶的看向徐成斐,“你不知道什么是神雷铳?山字营里没有?” 徐成斐摇摇头,“山字营的火器,就是左轮加上震天雷,现在有了这些大炮,也就是这三样。至于你说的神雷铳,我别说是见了,在此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神雷铳,究竟是什么东西?” 徐成斐见连韩度都念念不忘的东西,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好东西。顿时就来了兴趣,试探着问韩度。 “神雷铳......一种军器局新造出来的火铳。”韩度想着心事,下意识的解释一句。 “哦?和左轮一样?”在徐成斐看来,他心目中最厉害的火铳就是左轮。不管是听说什么火铳,他都会下意识的拿来左轮比较一番。 韩度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看着满眼迷糊的徐成斐,解释道:“怎么说呢?若是两个人近距离相斗,那肯定左轮更加厉害。但若是距离足够远的话,那肯定用神雷铳的会活下来。” 见徐成斐还是没有完全明白,韩度只好两手比划着道:“神雷铳不像左轮这样可以连续开火,但是它的射程很远,要远远超过左轮,而且即便是在很远的距离,也能够有非常高的准度。” “有多远?”徐成斐好奇问道。 韩度笑了笑,说道:“嗯,你也知道左轮的有效射程也就是一百五十步,再远子弹就会自己飘飞,没有准头了。而且子弹的威力急剧降低,在这个距离即便是打中人,也没有什么威力。” 徐成斐点点头。 “但是这神雷铳,能够在一千步的距离上,也能够保证准度。即便是一千五百步,一旦击中人,还是能够将人击伤,若是能够打中要害的话,甚至可以一击毙命。” “嘶~”徐成斐顿时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天灵盖都好似被一股寒风笼罩。 这神雷铳的威力,几乎是左轮的十倍,当然这是在仅仅指射程和威力来说。 韩度随后摇摇头,又说道:“可是神雷铳却不能够像左轮那样连续开火,每次只能够装一颗子弹。开火之后,就只能够重新装填,和左轮比起来,费时费力。” “不~”徐成斐摇摇头,“即便是神雷铳不能连续开火,那也要比左轮更好。” “哦?为何这么说?”韩度好奇的看着他。 徐成斐抬头看向韩度的眼睛,正色回道:“火器的优势,就是能够比弓箭打的更远、威力更大。一寸长一寸强,若是同样的人,有的装备了左轮,有人装备了神雷铳。对上同样的骑兵,肯定是装备了神雷铳的这些人,更加容易获胜。” 这个根本无法反驳......韩度在脑子里面连续想了几遍,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左轮占据优势的地方。 左轮的射程虽然同样要比弓箭更远,但是远的极为有限,也就是六七十步的距离而已。这样的距离,若是骑兵全力冲锋,根本就用不了几息的时间,就能够冲到军阵面前。 所以,韩度上次在草原上和骑兵作战的时候,都没有完全依靠左轮。而是先用大炮全力轰击冲锋的骑兵,等到遏制住骑兵冲锋的势头之后,才选择用左轮和骑兵近距离的交战。 左轮的确是近战的神器,一连六发打的蒙元铁骑鬼哭狼嚎。 不过,若是换成神雷铳的话,那局面就不一样了。根本就不需要大炮从旁协助,以神雷铳的准确度和射程,骑兵想要冲过这一千五百步的距离,少说也好盏茶功夫。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神雷铳开火好几十轮了。再厉害的骑兵,也顶不住神雷铳连续几十轮的排队击毙。根本就冲不到军阵面前,就要被打崩溃。 “有道理......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是时候。我是问你,为何山字营里面没有?”韩度非常的疑惑。 徐成斐看着韩度,然后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 韩度一想,也是,问徐成斐能够问出个什么。 便丢下一句话,“那你就先准备一下启程的事情吧,我去军器局问问是怎么回事。” 韩度转身刚要走,就被徐成斐眼明手快的拦下,“你等等,现在山字营有一万五千人马,还有那些大炮。你连怎么去、去多少人都不定下,你让我怎么准备?” 韩度低头思量了一番,说道:“这次是在大明境内巡视,也没有多大的风险。我看人不用全去,一万人足够了。” “正好山字营新兵很多,大多数都是没有见过血的。这次虽然也不会见血,但是让他跟着走一路也是好的。这样,带两千老兵,八千新兵。” “将大炮全都带上,正好可以让新兵好好磨练一番。” “好,就这么办。”徐成斐笑着点头,随后叹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有一个名将的模样了,安排军务都是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韩度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朝着徐成斐肩膀就是一拳,笑骂道:“你就别取笑我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若是海战你说我是名将,我还可以厚着脸皮应下。至于陆战嘛......” 韩度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只要不怪我瞎指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就行。” 徐成斐笑笑没有说话,看着韩度转身离去。 他刚才说韩度算是名将,真的不是在拍韩度的马屁。他和韩度这么熟稔了,有这个必要么? 他说的都是真话,也就只有韩度自己认为他的带兵水平不如何。 若是轮冲锋陷阵,那徐成斐也并不认为韩度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若是轮指挥火器作战,徐成斐敢说,天下间就没有一个人能是韩度的对手,即便是他这个熟悉火器作战的人也是一样。 要不然,韩度当初是怎么凭借着不到一万人的山字营,硬生生顶住五万蒙元铁骑轮番进攻的? 真当蒙元铁骑是软柿子吗? 徐成斐都被封侯了,但是他为什么要继续留在山字营不走,甚至不惜自降身份给韩度打下手?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军队未来的两军交战,随着火器的威力越来越大,只会朝着纯火器的交锋发展。 而全大明最好学习火器作战的地方,就是山字营。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启程 韩度行色匆匆的来到军器局,找到林墨就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军器局没有制造神雷铳?” “神雷铳?”林墨愣然了一下,“有啊,这个月还不到月中,就已经制造了一百多支了呢。喏,侯爷请看,那不是堆在那边的吗?” 韩度这才回头朝着林墨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排排的神雷铳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专门的木架上。 松开林墨的衣襟,韩度下意识的走过去,疑惑的伸手摸了一把。 林墨还以为韩度急匆匆的赶来,是听说了神雷铳出了什么问题,连忙笑着解释道:“侯爷,这些可都是检验过的,一等一的好铳。” 韩度一手抚摸着神雷铳,整齐划一的摆放在架子上,的确是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笑着大手一挥,“装上五百支,我带走。” 林墨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高呼道:“侯爷,这,这些神雷铳皇上可是下过旨意的,每一支都要记录在案。丢一支,属下人头不保。” 韩度闻言回过头,看着林墨确认道:“你说,皇上为此亲自下过旨意?” 林墨连忙点头,并且解释道:“不仅如此,还在军器局里派了宦官,就是为了盯住没一支神雷铳的制造。而且,每个半个月就会派人来将神雷铳给提走。” “别说属下没有办法给侯爷神雷铳了,就算是想给,那也找不到五百支啊。整个军器局的神雷铳都在这里了,总共一百四十三支,多的一支都没有。” 韩度沉吟一番,不再提让林墨给自己准备五百支神雷铳的事情了。抬手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是说,皇上还派人来了军器局?” “正是。”林墨赶紧点头。 “人在哪儿呢?”韩度又问。 林墨抬手一指,“今日正好他巡查作坊,现在正在那边。要不,属下这就带侯爷过去?” “不。”韩度毫不犹豫的挥手拦住林墨,“不用了。” 回头一脸凝重的看向林墨,嘱咐道:“记住,今日本侯没有来找过你,更加没有来过这里,知道了吗?” “这......属下明白。”林墨虽然不知道侯爷为什么突然之间态度大变,不过对于韩度的吩咐他还是能够听从的。 “那本侯就先走了。”说完,不顾林墨的挽留,径直离开军器局。 ...... 夜晚,乾清宫,老朱斜靠在椅子上,身下是厚厚的软垫,手里拿着书籍在翻看。 “皇上......”蒋瓛得到允许之后走进来,躬身一拜。 老朱头也没抬,眼睛还是盯在书本上面,“嗯......有何事吗?” 蒋瓛低头应声回道:“韩度今日去了军器局,想要调走神雷铳。” “军器局给他了?”老朱闻言,立刻将书本一合,抬头看向蒋瓛,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没有。”蒋瓛连忙回道,“军器局主事林墨拒绝了他。” 听了这消息之后,明显的可以看到老朱刚才有些紧绷的身躯,顿时缓和了下来。 换了一个姿势,慢慢的朝着椅子的另外一边斜靠下去,重新将书本翻开,不疾不徐的说道:“韩度不是军器局的提举嘛,他林墨一个主事也能够拦得住韩度?” 蒋瓛不敢有所隐瞒,将当时韩度和林墨两人的对话细说了一番。然后猜测道:“依臣看,不是林墨能够拦住韩度,而是韩度听说了皇上下旨要严加看管每一支神雷铳之后,主动不再继续要的。” 老朱笑着合上书本,随手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扔,满意的点头道:“还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进退。” 说完之后,抬眼看向蒋瓛,“朕知道了,退下吧。” “臣,遵旨。”蒋瓛就此退去。 ...... 跑了一趟军器局,却没有拿到神雷铳,这让韩度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毕竟是在徐成斐的面前提了神雷铳的,这要是不能将神雷铳带回去,以后恐怕少不了要被他奚落两句。 不过韩度也没有想到老朱对神雷铳是如此的看重,都直接下旨到军器局了,并且还派人盯着,这不就是怕自己监守自盗吗? 韩度叹息一声,对老朱的所作所为非常的无语,全然没有想起他曾经一口气从军器局调走一万支左轮的事情。 可是在徐成斐面前提了神雷铳,现在又弄不到,实在是没脸见徐成斐,韩度连山字营都没有再回去,径直回家了。 等到出发那天,安庆一大早就起来亲手为韩度穿衣。 看着她两眼红红的,韩度柔声安慰道:“这又不是去打仗,有什么好担心的?别红着眼睛,好不好?” 安庆一双红眼睛瞪着韩度,忽然手上用力一簕。 “呃~”韩度瞬间就变得像是被人抓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两脚尖下意识的踮起。 好在安庆只是给韩度一个教训,没有想过要将他怎么样,簕了一下之后便松开了。 韩度两手慌乱的将脖子上的衣襟解开,没好气的喝道:“你谋杀亲夫啊?” 见安庆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韩度只好再次劝道:“我这一次又不是去打仗,再说了,以前即便是去打仗,也没看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啊,你这是怎么了?” 安庆嘟着诱人的嘴唇,抬头看了韩度一眼,委屈吧啦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我就是不想你去嘛。” “好好好,我向你保证,这一路上我都快马加鞭的催着你皇兄,让他赶紧走完了事,我好尽快回来,如何?”韩度朝着安庆举起手指发誓。 安庆眼睛里闪现出慌乱之色,连忙将韩度的手指给按下来。破涕为笑的说道:“皇兄又不是马,你还快马加鞭......” 好不容易才和安庆分别,韩度在大门口翻身上马,回头最后看了带着两个孩子的安庆一眼之后。一提缰绳,在几人的护卫下骑马离去。 来到山字营见一众将士都已经准备好了,韩度满意的点点头。 徐成斐冷不丁的冒出头,来到韩度面前问道:“你说的那神雷铳,怎么没有见到?”说话的时候,徐成斐还伸长了脖子,朝着韩度身后看了两眼,结果就只看到空空如也的一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韩度有些不想理会他,假装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可是徐成斐却不肯干休的继续问道:“神雷铳呢?你也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啊,难道你没有带来?” 我有没有带来,难道你没有长眼睛,不会看吗?我身后就这么屁大点地方,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像是带着神雷铳的样子吗......韩度无语的望着徐成斐,见他仍然巴巴的望着自己。 只好咳嗽两声之后,说道:“那东西太厉害,制作困难,现在都还没有多少。等以后做的多了,我再给你看看。” 徐成斐也没有多想,点点头便不再提起这一茬。 由于山字营的驻地没有在大教场,而是恰好在朱标行程的路上。因此朱标就没有让韩度和他一起出发,而是在驻地等着。 韩度和徐成斐两人站在营门口等着,徐成斐一直在张望着太子前来的道路。 过了半响之后,忽然朝韩度肩膀上一拍,抬手指向远处,“来了,来了。” 韩度也看到了朱标的旌旗,连忙浑身一震,上前几步。边走,还边将自己的衣袍给整理了一下。 徐成斐也同时抬步跟进,等到太子的队伍来的近了之后,忽然他好似发现了什么。 疑惑的指着朱标身边一群士卒背上背着的一根长棍,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是长枪,可是怎么没有枪头,也没有红缨啊?” 韩度的脸色顿时黑的像是锅底一般,见过打脸的,就是没有见过打脸这么快的。自己刚刚才和徐成斐说了神雷铳很珍贵,太过稀少,现在还看不到。 没有想到下一刻就被朱标给打脸了。 仅仅的扫眼目测一下,韩度就知道朱标身边的神雷铳,起码有好几百支。 面对徐成斐殷切的目光,韩度只好尴尬的低下头,说道:“那就是神雷铳,你要是想见识的话,或许可以去向太子求求看。” 徐成斐听闻之后,回头不免多看了神雷铳几眼,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神雷铳?不过你不是说这东西很少吗?可是我看着也不少啊。” 真的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韩度转头撇开,不想理会徐成斐。 韩度也觉得有些奇怪,神雷铳现在虽然说不上很少,但也绝对不会多才是。老朱这一下子就给朱标配了数百这样的士卒,这也太过豪奢了。 果然,老朱对朱标的爱几乎是无限的。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着的就是朱标。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韩度和徐成斐见到朱标来了,连忙徒步上前迎接。 朱标骑在高头大马上,笑着说道:“免礼,都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 “准备好了吗?若是准备好了的话,那就随孤出发吧。”朱标手里捏着马鞭,点头说道。 “臣准备好,这就随太子殿下出发。”韩度立刻躬身后退两步,转身朝着山字营猛然挥手,“出发!” 在将校的带领下,一万人马井然有序的从营地里出来,汇合到护送朱标的大军当中。 朱标这一次出巡是代天子巡狩,意义非凡,自然也极为的隆重。光是随行的大军就有三万余人,这还不包括韩度的山字营一万人。 韩度骑在马背上,跟在朱标的左手边,而徐成斐则跟在韩度的左手边。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站,河南 朱标看到跟在身后的山字营连大炮都搬出来了,数量还不少,不由地疑惑问韩度,“你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又不是去打仗,怎么连大炮都带上了?” 韩度嘿嘿一笑,解释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上一次草原一战,几乎将山字营给打残了。后来虽然也补充了兵丁,甚至还扩大了不少,但是这些补充进来的士卒都是新丁。连战场都没有上过,更加没有见过血。” “所以我想趁着这次出行的机会,将他们拉出来走走,不求能够增加他们上战场的胆量,只求他们能够经过这次的磨练,变得更加吃苦耐劳、坚韧不拔一点。” 为此,韩度将一百门大炮全都拉出来了。反正山字营在京城边上,对付一些窃贼也用不着大炮。 朱标回头看见后面一匹匹的马匹,托着一门门的大炮走在路上。回头笑着和韩度点头说道:“你这个办法倒是不错,让他们先感受一番大军的阵容,也能够练练他们的胆气。” 人在一下子站在大量的人群面前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感到胆怯。能够让这些新丁参与进来,可以提前让他们见识一番人山人海的场面,的确是对练他们的胆气极有帮助。 徐成斐见太子心情很好,不由地问出了他心里念念不忘的东西,“殿下,这些就是神雷铳吗?” “当然。”朱标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 这神雷铳就是韩度和军器局一起造出来的,徐成斐身为韩度的副将,怎么可能会没有见识过? 朱标还真的想岔了,徐成斐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不知太子殿下可否给臣一观?”徐成斐心里十分痒痒,忍不住的搓着两手。 朱标顿时一笑,“这有何不可?” 说着便示意身边的侍卫拿一支神雷铳给他。 拿到之后,朱标猛然挥手朝着徐成斐扔过来,“送你了!” “臣多谢殿下。”徐成斐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等听清楚朱标的话之后,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早就听韩度说起这神雷铳的威力的时候,认定了火器将来会大有作为的徐成斐迫不及待的就想要亲手尝试一下。 可是韩度却一直都没有能够将神雷铳带来,这让徐成斐颇为失望。 今日见到太子殿下身边有这么多,他再也忍不住了,哪怕是厚着脸皮也要向太子殿下讨过来一支,哪怕是把玩一番也是好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殿下竟然直接送了他一支。 徐成斐拿神雷铳喜不自胜,就要试一下。却被韩度猛然给他递过去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太子都还在面前呢,你就要试神雷铳,这是怎么想的?要是稍有差池,被人误会了,说不定还没有等他试成功呢,身上就挨了好些枪子。 即便是要试,那也要等到安营扎寨的时候,远离太子了之后再试。 ...... 一路行进,朱标带着韩度进入了河南。 韩度上一次进河南,当时还是河南闹饥荒的时候。那一次韩度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遍地的饥民,要不是吕宋的粮食送来的及时,韩度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当初进入河南的时候,还是遍地的黄土道路,即便是官道也是遍地的泥土。但是现在,不仅是官道,就连一些繁华之地的乡里都已经铺上了水泥道路。 朱标走在水泥道路上的时候,是极为惊讶的。因为他这一路走来,除了应天府周围的道路全都被铺成了水泥路,其他的地方只有主要的那一两条官道是水泥铺就的罢了。其他地方仍然是以黄土筑就的。 “河南的水泥道路怎么这么多,不会是你当初在河南的时候做的吧?”朱标转头看向韩度,满脸的震惊和疑惑。 韩度笑着摇头,“殿下此言差也,臣当初在河南才多久?即便是想要修筑这么多的水泥道路,那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见朱标满脸的疑惑,韩度便以猜测的语气说道:“可能是河南的官员看到了水泥道路的好处,在臣走之后,他们继续一点一点的修出来的吧。” 朱标没有多说什么,赞叹的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泥道路,满脸的震撼。 随着朱标一行继续深入河南,很容易就看到水泥道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而且很多都是驾着车驾、载着货物出行的商人。 碰到大军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将车驾给停到路边,等着大军走过。 一路走来,朱标看到了无数的商人、无数的满载货物的车驾。满脸感叹的说道:“河南的生意很好做吗,怎么有这么多的商人?要不是孤知道现在是在河南,孤都以为这样的景象只能够在京城看到。” 韩度笑了笑上前......商业是一个体系,而不是单独分割出来的一个个地域。别看京城的商业繁华无比,但是这样的繁华也是靠着天下各处的物资来支撑的。 就拿海商来说吧,京城谁都知道出海贸易赚钱,知道海商豪富。可若是海商没有足够的货物,那他们又如何能够出海贸易,又怎么能够赚到钱回来? 而海商每年需要的货物是个天文数字,这么庞大的物资又从哪里来?江浙、福建、江西的确是能够为海商提供一部分,但是河南也是不甘落后,同样为海商提供了大量的物资。 河南之所以能够地处中原,没有江浙福建的地理优势,却能够做到和两者平起平坐的地位,就是靠着水泥道路运送物资的便捷。 “殿下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资金的周转,只要资金能够快速周转,那么即便是不赚钱的生意,都能够赚到钱。相反,若是资金周转不畅,那么即便是赚钱的生意,也可能会变成亏钱。” “哦?还有这个说法?”朱标好奇的问道。若是其他人说出这样的生意经,朱标未必就会信。但是韩度说出来,他就再无半点质疑。 因为他知道,韩度太会做生意了,对于经营一道简直就是开山祖师级别的。 这么长时间来,凡是韩度做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而且还是大赚特赚,甚至就连跟着韩度做生意的人,早都已经发了大财了。就像那些海商,当初不过是跟着韩度跑了一趟海外才赚到钱的。可是现在,海商早就成为了暴富的代名词了。 “当然,这就是水泥道路的好处。原本十天才能够赶到的路程,现在五天就可以赶到,就算是以原来的价格赚不到钱的,但是这节约出来的五天是时间,各种开支也同样没了,岂不是变相的相当于赚到了这五天的开支钱?” 朱标暗暗点头,这个道理他懂。而且五天的开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能够赚到也是不错。 原本朱标对于这次代父皇巡查天下,只是抱着完成父皇交待的态度的。可是来到河南之后,他却忽然有感觉,这天下或许和他印象中的大为不同。能够有这一次巡视,对于他来说非常的重要。 因为朱标原本对河南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爆发饥荒的时候,以后即便是从河南递上来的奏折看到过河南很多次,但是都没有这一次给他的震撼大。 河南的情况和朱标想象的完全不同,走在官道上没有他想象当中完全不同。原本他以为河南经过那么惨烈的饥荒,现在即便是稳定下来了,那百姓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才对。 可是现在他一路走来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一个个眼神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这哪里是前几年才经历过饥荒的河南,这简直就是和京城的百姓差不多。 可是京城的百姓所在的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这岂能同日而语? ...... 一路走来,朱标来到了开封。 韩度不知道朱标为何要来这里,不过既然朱标执意要来,韩度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来就来呗,反正自己的任务就是跟着朱标巡视天下,去哪里不是去? 朱标来到开封外,看着一片黑沉沉的房屋,竟然找不到前宋皇宫的位置。 “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过湖湘。缕衣檀板无颜色,一曲当时动帝王。” 听着朱标的感叹,韩度说道:“殿下,这是刘子翚的诗吧?” “你以为刘子翚这首诗怎么样?”朱标饶有兴致的看向韩度,颇有些想要考考韩度的意思。 韩度却摇摇头,“臣觉得这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觉得这诗如何?” 朱标没有想到韩度会反将他一军,不过他没在意,反而顺着韩度的话认真思量起来。 过了片刻之后,朱标才长叹一声,“实不相瞒,孤当初刚刚读到这首诗的时候,简直是振聋发聩啊。想当初汴京是何等的繁华壮丽,没有想到竟然转眼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更是对曾经的汴京感到惋惜啊。”朱标说着,禁不住摇头。 韩度顺着朱标的手指,朝着开封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好惋惜的,从前宋开始重文轻武开始,这就是它早已注定的结局。”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没有武力,要钱有何用? 听到韩度的话,朱标不仅转头好奇的看着他,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前宋重文轻武不对?” 韩度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朱标这个问题。转而说道:“那殿下以为,一个小儿抱金砖行于闹事,这事有没有不妥?” “这,小儿抱金砖行于闹事,必然会引起旁人的觊觎,当然不妥。”朱标对韩度的意思已经有了明悟,不过还是如实说了一句。 韩度微微颔首,“前宋商业发达,每年光是海贸的收益就超过一亿四千万贯,可谓是金山银海。大明现在每年的赋税连三千万贯都不到,连人家的零头都没有。” 朱标脸上闪过一丝愧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大明的财源不让前宋,还是因为百姓的生活不如前宋。 “可是前宋在金钱上那么富有,偏偏在武力上太过无力。没有足够的武力,直接导致了前宋对外征战的软弱。别说是前元这样的强国了,就连偏安一隅的西夏,都能够把前宋按在地上摩擦。” “割地、赔款、和亲、岁币......简直就是在转着圈的丢人。天下百姓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这样的富有,要来有何用?” 韩度目光迷离好似回到了百多年前的前宋时期,语气冷厉充满了对前宋的软弱和恨铁不成钢。 见朱标低头沉思,韩度继续说道:“咱们大明虽然从赋税上和前宋相比还差的远,但是大明武德充沛,横兵数十万。不管是平时对草原的屡次清剿,还是历次大战,从来都是大获全胜。” “同样都是蒙元人,前宋遇到就只有被打的灰头土脸、抱头鼠窜,最后甚至还被灭国了,简直就是华夏五千年的耻辱。而大明却能够以贫寒之兵,多次征伐北元,甚至将他们的皇庭都给破灭。这么一对比,殿下是不是就觉得清楚多了?” 朱标笑笑......何止是清楚啊,一股豪情壮志油然而生。这两年随着大明国力日强,征伐蒙元都还比较轻松,立国之初的那几年是最为艰难的。 一方面,刚刚被赶回到草原上的蒙元十分的不甘心,对于中原的花花世界念念不忘,一年不知道会扰边多少次。 另外一方面,那个时候大明刚刚结束内部的战乱,天下一片狼藉、百废待兴,可谓是穷到了极点。就算是这样,还每年不得不投入大量钱财到军队里面。 正如韩度说的那样“贫寒之兵”,真是一点都没错。 父皇为什么要亲自在御花园里开垦土地种上粮食?还不就是因为太穷了,快要吃不起饭,想着贴补一点嘛。 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一点,朱标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老朱种地的事了。 朱标感叹了一番,把目光放到眼前的开封城上。 “当初父皇是准备把五弟封在开封的,可是五弟不肯,最后连封国都没有要,留在京城钻研他的岐黄之术了。” “殿下想不通周王殿下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封国不要,反而去钻研医术吗?”韩度笑着接话。 “是啊。”朱标叹着气点头。 韩度闻言,转头看向开封城说道:“这个,怎么说呢?或许是人各有志吧,在殿下看来就藩是最好的。但是在周王殿下看来却不是这样,或许他认为能够有医书看,能够有病症可以钻研,反而更好。” 韩度见朱标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脸带微笑道:“再说了,这开封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为何这样说?”朱标抬眼望向韩度。 韩度伸手指着和开封城毗邻的黄河,“殿下请看,这黄河的河底都要比开封城还高,在前宋时候就经常泛滥改道。那时候前宋将这里作为京城,在黄河的威胁下,他们早就想要迁往他处。当然,最后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实现。” “不过有此可知,这里的确不是一个能够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住在这里的风险实在是太大。殿下也不想周王住在这里吧?” 朱标身为嫡长子,对于一众弟弟们从来都是爱护有加,自然不会有将周王放在这危机四伏之地的心思。现在看来,当初五弟没有选择就藩开封,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 在开封稍作停留之后,朱标一行人又再次启程,经过洛阳朝着西安而去。 西安曾经是朱樉的封地,可是自从他在封地横征暴敛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就被老朱下旨给召回京城。后来更是干脆直接就藩安南,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 原本朱标在见识了河南的繁华之后,以为这声名鼎盛坐拥八百里秦川的西安,应该不会比河南差。 可是一路走来,朱标看到的却是满目的凋敝。百姓没有河南百姓那种朝气蓬勃的精气神,就连道路也是修的敷衍了事。 朱标看了眼脚下,的确也是水泥道路,可是却布满了泥土。 这天晴还好,顶多就是一路上尘土飞扬而已,可是要遇到下雨,岂不是也和以前一样泥泞满地?那这水泥道路修与不修,又有什么区别?百姓大多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路来到西安,朱标感觉到这和他印象当中百姓的境况很像,而不是想河南那样繁华的让人不敢相信。 而且西安城和朱标想象的也完全不一样,西安从周朝开始,一直从秦、汉、晋、隋、唐等等延续下来,足足有十三个朝代在西安定都。 “千古真龙地,百代帝王都。” 可是现在入目朱标眼中的西安,却是一片残破不堪的景象。曾经万国来朝、八水环绕的长安城,在经历了唐末和五代战乱之后,宫殿早已灰飞烟灭,整个城市除了一片残垣断壁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即便是当初朱樉就藩这里,大明还将西安城给修葺了一番,要不然那真的是连个像样的模样都没有。 可是自从朱樉离开之后,朝廷便将这的一切土木都给停下。就连曾经的秦王宫都人去楼空,完全荒废在那里。 “殿下是不是大失所望?”韩度策马上前,来到朱标旁边问了一句。 朱标侧头看了韩度一眼,叹息一声,“不错~孤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钟天地之灵秀的长安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韩度站在高处俯视了一下矗立在平原上的西安城,感叹出声:“四关拱卫,浮渭据泾,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曾经的关中坐拥函谷关天险、陇蜀的沃野千里,南边有巴蜀的富庶,北边有胡人畜牧的便利,可以在三面防守,并向东边牵制诸侯,只要握住渭水通运京师,当东边有变,就可以顺流而下。正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 “那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朱标心里大为不解,满脸疑惑的侧头看向韩度。 韩度笑了笑,说道:“沧海桑田嘛,很正常的。” “正常?明明曾经这里是那么的繁华,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哪里正常了?”朱标情不自禁的提高了音量,带着一些尖锐问韩度。 韩度吁出一口气,耐心说道:“不知道殿下注意到一件事没有?” 朱标眉头一挑,“何事?” “就在咱们来的路上,我发现这里土地有些泛白。”韩度继续说道:“泥土出现这样的颜色,其实就表面这些土地非常的贫瘠。按照道理来说,关中千里沃野,土地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你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朱标见韩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猜到他知道原因。 韩度点点头,“人人都知道种庄稼需要施肥,要不然庄稼就长不好。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即便是施了肥,光是这点肥料却根本不足以支撑庄稼的生长。每年庄稼都会将土地里的养分个汲取走一部分,虽然不多,但是年复一年下来,再肥沃的土地也会承受不住。” “关中之地已经养了百姓千多年了,从肥沃变得贫瘠不堪,岂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原来是这样......”朱标缓缓点头。 韩度继续道:“土地贫瘠,再加上这些年关中之地的雨水逐渐减少,曾经的八水绕长安都消失不见了。没有水的地方,百姓如何生活?” 还有一句话韩度没有说,朱樉在西安横征暴敛,虽然后来老朱下旨补偿,不过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那这西安就只能够这样继续民生凋敝下去,没有办法了吗?”朱标忍不住一阵叹息。 韩度摇摇头,“通常情况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不过现在这里的百姓也开始种植红薯土豆了,至少吃穿还是不成问题的。至于其他,就只有以后再看了。若是这里能够发现几个大的石炭矿,或者是其他有价值的什么东西,那就腾飞了。” 朱标听了一句话没说,一提缰绳策马快走几步。 过了西安,朱标带领众人直接北上,前往山西太原。 太原是晋王朱棡的封地,对于朱标此行明明是代老朱巡视天下,但是却偏偏只去了河南、陕西,即便是加上即将去的山西,那也才不过是三个地方啊。 相比起代老朱巡视天下的说法,韩度现在看来朱标的举动更像是在巡视他的那些藩王弟弟们。不过这样也说不过去,毕竟河南开封和陕西西安可没有藩王,为什么朱标也去了了呢? 韩度虽然心里疑惑,但是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一副无所察觉的样子跟在朱标身后。 反正不管朱标说要去哪里,韩度都不反对,完全就是为其马首是瞻的态度。 大明虽然设有九边重镇以防备蒙元,但是整个北边的防线最主要的就是以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二人互为犄角为主,两人麾下将士都超过十万人马。 并且,朱棡麾下还有冯胜和傅友德在列。 当然,朱棣麾下现在也有着蓝玉带兵协助。不过以朱棣和蓝玉的关系,真不知道蓝玉带兵驻扎在燕地,是对朱棣的协助多一点,还是对他的监视多一点。 韩度跟着朱标踏入太原,顿时感觉到了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的气氛。如果说河南给人的感觉是异常繁华,而西安给人的感觉是凋敝的话。那太原给韩度的感觉就是紧张,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就在朱标进入太原地界没有多久,远处管道上迎面奔驰过了一队骑兵。领头的百夫长纵马来到面前,勒住马蹄,高声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毕竟太原时时刻刻都要防备着草原上的蒙元人,虽然朱标一行打着明军的旗号,但毕竟是有好几万人进入太原,被盘查一番也是免不了的。 韩度一提缰绳,策马上前,扬指怒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本侯乃是镇海侯韩度。这是皇太子殿下奉皇上旨意巡守太原,还不赶快去通禀晋王前来迎接?” 韩度猛然一挥手,让人将朱标的旗牌给打了出来。随后便将自己的腰牌取下,朝着百夫长扔过去。 百夫长接过腰牌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问题,再加上看到打出的皇太子出行、代天巡狩的旗牌,心里再无疑惑。 至于说,他亲自上前核实皇太子殿下的身份,要核实那也是晋王亲自前来核实,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百夫长翻身下面,快走几步来到韩度马头下面,抱拳朝着朱标的方向虚拜一下:“末将拜见太子殿下,拜见镇海侯。” 随后便将令牌还给韩度,“请侯爷收好,末将这就回去禀报王爷。” 韩度神色淡然的伸手接过令牌,重新挂在腰上。 百夫长见状后退两步,急冲冲转身跑回去起到马上。“其他人留下,老许和小罗随咱回去禀报王爷。” 百夫长留下的人,当然是为了跟着韩度等人,以便监视。毕竟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韩度等人身份的真假,有些防备也是十分必要的,若是韩度等人真的有问题的话,一队骑兵只要不被人给围了,怎么能够跑掉几个回去通风报信。 韩度没有理会留下的这队骑兵,跟在朱标身旁继续朝着太原进发。 一路走来,跟在旁边的晋王麾下骑兵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有进千骑。 这些骑兵和韩度等人保持着一个距离,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在一旁。 韩度也不去管这些骑兵,反正改行军便新军,改扎营便扎营,完全将他们当成了透明的。 这些骑兵也谨慎的没有靠近,就这么跟着。 直到次日中午,韩度正跟在朱标身边走着的时候,一阵阵沉闷的声响好似从地下传来。见识过蒙元骑兵冲锋的韩度,顿时就知道这是有大队骑兵奔腾才能够弄出的动静。 抬头朝着前面看去,一眼就看到一面旗帜上硕大的一个“晋”字,在迎风咧咧摇摆。 “太子殿下,是晋王来了。”韩度脸色一喜,抬手为朱标指过去。 朱标脸带微笑的颔首,“孤看到了。” 随后左手抬起,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止步的动作,朱标说道:“孤就在这里等着三弟吧。” 随着晋王离得越来越近,韩度能够明显的看到骑兵奔腾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就连传出的轰鸣声都开始慢慢淡下去。 晋王带来的骑兵在二十丈外停下,当朱棡看到身穿一身明黄蟒袍的朱标的时候。脸上瞬间露出大喜之色,连忙策马向前,来到朱标面前。 翻身下马,就要朝着朱标跪拜下去,“臣弟拜见皇兄。” 朱标也高兴的大笑着翻身下马,连忙上前将朱棡扶起来,哈哈大笑着说道:“三弟,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多礼?” 韩度也跟着朱标下马,上前拱手拜道:“臣韩度,拜见晋王殿下。” 朱棡侧过目光,朝着韩度点点头。 然后又满脸惊喜的转过去,用力将朱标猛然一抱,激动的说道:“皇兄别来无恙,进来可安好?” 朱棡和朱标一同拜在大儒宋濂门下,他和朱标不仅是兄弟,更是同窗关系自然非比寻常。而且朱棡这个人虽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王爷,不仅长得仪表非凡眉清目秀、相貌堂堂、颇具智慧、很有威仪不说,还是一个文武全才。 可是别看朱棡长得是眉清目秀的样子,但性格却是十分的彪悍。朱棣向来以勇武自居,但是他面对朱棡的时候,却只能够被碾压。 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情,朱棡手下的一个千户,竟然抢占了朱棣位于大明川的果园。事情不见得有多大,但是这件事的影响可一点都不小。 试问区区一个千户,哪里来的胆子敢抢占王爷的果园?而且,还是抢的以勇猛著称的燕王。显然,这位千户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就是因为他知道他背后的晋王根本就不怕燕王。有着晋王在背后给他撑腰,他有什么不敢抢的? 最诡异的还不止于此,而是朱棣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朱棣毕竟是亲王,对方只是朱棡麾下一个小小的千户。就算是朱棣不是朱棡对手,不愿意和朱棡硬碰硬的交恶。但至少冲上去,将这个千户给抓出来打一顿是没有问题的吧?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躲避不开 可是朱棣是怎么做的? 他的行为不仅让人迷惑,而更让人哭笑不得。朱棣吃了这么大的亏,在朱棡麾下一个小小的千户面前受了委屈,竟然不敢直接报复回去。而是直接跑到老爹朱元璋面前去哭诉、去告状。 一个亲王,亲王哦,而且还是威名赫赫的亲王......竟然拿一个千户没有办法,只能够跑到老爹面前哭诉告状......这都叫什么事儿? 由此可见,朱棡对朱棣的压力有多大。 “孤在京城什么都好,倒是这些年苦了三弟了,来到这边塞之地。三弟,你瘦了。”朱标扶着朱棡的双臂,上下左右大量一番,感叹着。 在韩度眼中,朱棡虽然说不上是膀大腰圆,但至少也能够看的出他的孔武有力,反正毕竟自己是要强悍多了。 这哪里显示朱棡瘦了? 就在两人寒暄的时候,原本戒备着韩度等人的骑兵见到自家王爷都主动上前了,哪里还会怀疑朱标身份的真实性?纷纷远离朱标带来的大军,朝着朱棡麾下的骑兵会合过去。 朱标和朱棡不仅是亲兄弟,而且两人多年未见,有说不完的话想要迫切向对方倾诉。 两人骑马并排走在一起,韩度跟在朱标右边,而朱棡身边同样也跟着他的一个副将。 “不知皇兄来太原有何要事?”朱棡好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朱标毫不在意的随口说道:“无事,就是父皇对诸位弟弟有些挂念。但是父皇年事已高,又不便亲自前来看望,只好派孤前来看望三弟一番。” 韩度惊讶的望了朱标一眼,这个理由......在韩度的心里都站不住脚。 果然,朱棡大为震动的说道:“怎敢劳驾父皇亲来?父皇一道旨意,儿臣即刻进京去看望父皇。” 朱标笑着朝三弟挥挥手,叹道:“你的心意父皇是知道的,可是你们镇守边关重地,若是你离开了,万一蒙元前来侵边怎么办?” 见朱棡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朱标给提前抬手止住。 朱棡只好将这一节方向,转而说道:“皇兄能来,小弟太高兴了。小弟在府里准备了酒宴,今日和皇兄不醉不归。” “哈哈,好。”朱标毫不推辞的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朱棡好似无意的朝着身后皇兄带来的人马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皇兄带这么多兵马出行,是不是父皇有什么旨意?” 朱标回头看了一眼,回过头笑着朝朱棡摇头道:“父皇哪里有什么旨意?原本孤是不准备带这么大人马的,可是韩度觉得山字营新兵太多,想要借此机会历练一番,这才多了上万人。” 韩度脸上的微笑更加浓烈,连忙帮腔道:“正是,还是太子殿下开恩才给了山字营这个机会。臣谢过太子殿下。” 朱标摆摆手,示意韩度无妨。 朱棡愣了一下,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顿时高声笑道:“哈哈哈,小弟就是好奇心挺强的,皇上不会生小弟的气吧?” 朱标微笑着摇头,“孤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刚才不是说了,咱们要不醉不归的嘛。” “有理,皇兄说的有理,今天咱们兄弟二人就不醉不归。” 朱棡笑的很是畅快。 兵马自然在城外安营扎寨,朱标只带着不到百人的护卫走进晋王府。 冯胜和傅友德两人听闻朱标来了,早就在王府门口等候着了。一看到朱标走过来,连忙上前拜道:“老臣冯胜......臣傅友德,拜见太子殿下。” “两位国公快快起来。”朱标快走两步,上前将两人分别扶起来。 “谢殿下。”两人齐声回道。 韩度也笑着上前,拱手道:“小子拜见宋国公、颖国公。” 彼此都是熟悉的,两人朝着韩度微微颔首,便算是回了韩度的礼。 这个时候,朱棡走上前来,大笑着促进气氛越发融洽,抚掌说道:“不用在这里站着,有什么话,咱们酒宴上再说吧。” 众人顿时轰然大笑出声,感叹于朱棡的直截了当。 酒过三巡,冯胜率先朝朱标问道:“不知殿下此来所为何事,若是有用得着老臣的地方,殿下尽管吩咐。” 这些年,冯胜也有所感觉到他的处境有些不妙。甚至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被皇上责罚回乡之后,就不应该再度请求皇上重新启用自己。 但他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他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实在是太过眷恋权力和沙场了,要他整天待在老宅里含饴弄孙,这样的日子他反而一天都过不下去。 不过冯胜也不傻,还知道在朱标面前讨好。 朱标虽然刚才接连喝了好几杯烈酒,可他还没有醉,思维还是清醒的。 “这才父皇派孤出行,并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让孤多增长一点见识而已。” 冯胜闻言谄笑两声,尴尬的回道:“也好,也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气氛陡然有些冷场,朱标脸色尴尬之色一闪而逝,拿着筷子不知道该继续接冯胜的话,还是假装没有听到自顾自的吃菜。 而傅友德就完全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自顾自的在咀嚼着嘴里的羊肉。 朱棡脸上的意外之色甚浓,把玩着手指间的酒杯,也不喝酒,就这么拿眼睛不断的在朱标和冯胜之间来回巡视。 韩度见状,连忙插话道:“晋王殿下,臣有一疑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知道不该问就别问......朱棡对韩度是满肚子的不满,可是在这种场合他又不可能随意发泄出来。 反而要陪着一张笑脸,抬手朝韩度示意,“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度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至于要问朱棡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做戏做全套,韩度还是一脸感激的朝朱棡说道:“那臣就多谢王爷了。” 顿了顿,韩度继续问道:“臣进入太原的时候,发现巡逻严密,而且众人都是一副神色紧张的样子,是北方草原又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朱棡见韩度的问题,还真不是可以随口敷衍过去的,只好点点头道:“不错,本王得到消息,北方蒙元似乎有些异动。” 被朱棡这么回答一下,连朱标都坐不住了,连忙放下筷子问道:“怎么回事?” 韩度也适时问道:“北元自从皇庭被击破了,应该一盘散沙才对,怎么这才几年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北元曾经的皇帝,天元帝......现在被老朱封为了安乐王,都还待在京城呢。老朱没事的似乎,最喜欢找安乐王聊天,每次看到安乐王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老朱的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朱棡猛然灌了自己一杯酒,还没有说话。 一旁的冯胜便出声解释:“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北元的确是覆灭了。但是北元覆灭,却不代表着草原上的蒙元人也死光了。” “正是。”朱棡看了冯胜一眼,随后望向朱标说道:“其实草原上的蒙元人并不只是北元,西面有瓦剌部,东面有鞑靼部。北元还在的时候,这两部人马都依附于北元。所以整个草原上的蒙元人,其实是北元、瓦剌、鞑靼三部合起来的。” “现在北元没了,但是瓦剌合鞑靼却还在。而且加上这几年,因为北元破灭的缘故,朝廷减轻了对草原的清剿,据说这两部已经飞快的发展起来,逐渐构成对大明的威胁了。” 韩度听了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于朱棡的话,没有怀疑。 就自己所知道的,草原几乎就是赤果果的丛林法则,依附于强者是蒙元人的本能。当初蓝玉只是把北元皇庭的人一网打尽,对于普通蒙元人的杀伤并不大。 这些蒙元人在失去了北元之后,非常有可能会选择投靠瓦剌和鞑靼部。如此一来,就会让瓦剌和鞑靼部的实力飞速增长。 这就是游牧文明最令中原王朝头疼的一点,除非是将所有人蒙元人全部消灭。要不然,即便是消灭了一个最强大的势力,在这些溃败的蒙元人的抱团取暖之下,其他不起眼的部族又会以飞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再次成为大明的威胁。 除非可以像汉武帝打匈奴那样,彻底将他们给赶到西边去。这样也不能够彻底断绝草原游牧民族对中原的威胁,因为只要草原还在一天,就有人会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生存发展起来。 要想彻底除去草原的威胁,除非将这些人彻底赶走,并且想办法占据草原的土地。 可是这想着简单,真正做到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正千百年以来,也就是只有汉武帝做到过第一步,至于第二步能不能做到,谁也不知道。 当然,还有第二个办法,那就是老朱现在也在做的,就是让蒙元人归附、归化。 这事李世民也做过,而且效果还不错。不仅代价很低,而且也的确是保证了大唐边关百多年的安宁。可是等到大唐内乱之后,草原部族又再次反叛。 “孤没有想到,草原的蒙元人竟然会是这样。”朱标感叹了一声,随后便问道:“三弟一向足智多谋,这种情况大明该怎么办?” 朱棡毫不犹豫的说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趁着他们还没有真正壮大起来,再次清剿他们。” 一提到又要征战,朱标的眉头就禁不住皱起。大明百姓现在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啊,尤其是朱标在去过西安之后,这种感受越加的深沉。 出征可是要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几十万大军在草原上奔赴千里,先不说是输是赢,光是花费的粮草军械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从朱标的本心而论,他并不想出兵征伐草原。 “这瓦剌和鞑靼如今在哪里?” 朱棡见朱标问起,以为他也同意征伐,顿时来了精神,立刻回道:“在草原深处,要不然他们也躲不开咱们的大军清剿。” “草原深处?那咱们岂不是很难深入?”朱标闻言一愣。 “这......想要清剿瓦剌和鞑靼当然不容易,不过咱们也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吧?”朱棡回过神来,领悟到皇兄好些并不支持,只好和他讲道理。 朱标点点头,在三弟眼神灼灼之下,他只好说道:“当然不能不管,不过事关重大。孤还是建议三弟最好是尽量收集一下这两部现在准确的消息,上个奏折请父皇过目一下。” “皇兄此言有理。”朱棡听到皇兄都这样说了,他也只好顺水推舟。 ...... 在朱棡一再的挽留下,朱标一共在太原待了足足有二十日。 可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管朱棡和朱标两人如何不舍,朱标离开的日子总是会到来的。 其实对于朱标的离开,朱棡也未必就是依依不舍。说不定他心里还巴不得朱标赶紧离开呢。 在看到皇兄真的要离开之后,朱标的态度让朱棡放松了警惕。到了朱标离开的这一天,朱棡执意要亲自将皇兄送到太原和燕地的边界才肯罢休。 朱标见三弟如此盛情,也不反对,两人并排骑着马慢慢赶路。 朱棡都亲自送朱标了,冯胜和傅友德两人自然也跟着一同前来。 众人来到边界处停下,寒暄一番之后。 朱棡深情的抱着皇兄的手臂,神情激动,脸上带着即将分别的伤感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皇兄,小弟就只能够送你到这里了。” 藩王就藩之后,无诏不得离开封地,这是老朱定下的铁律。所以,朱棡在这个时候说出这话,谁都不能够指责他的不是。 恰恰相反,因为他一路将太子给送到边界才不得不无奈分开,更是足以向世人正面他们兄弟的感情深厚。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朱标听了之后却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若是三弟真想和孤一起离开,也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冯胜、傅友德、韩度三人直勾勾的看着朱标,不明白他这话的意义何在。 朱棡一时之间也没有醒悟过了皇兄的意思,谄谄的笑着说,“皇兄就不要和小弟开玩笑了,没有父皇的旨意小弟连封地都出不了,如何能够跟着皇兄一起?” 朱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从袖袍里面拿出一道圣旨,正色道:“孤没有和三弟开玩笑,皇上有旨,晋王、冯胜、傅友德接旨!” 这荒郊野外的没香案,可不管是朱棡,还是冯胜、傅友德、韩度三人,都径直跪拜下去。 “臣等,接旨。” 朱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反复变换过后,不得不跪拜下去,“儿臣......接旨~” 朱标这才将圣旨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朱棡随太子回京,晋王府兵马由傅友德节制,钦此!” “臣等,遵旨!”冯胜和傅友德再次朝着朱标拜了一下,然后才起来。 韩度也跟着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朱标。 而冯胜的脸色有些不好,皇上将晋王府的兵马全都交给了傅友德,连一兵一卒都没有交给他。这很难让他以为,皇上还是对他非常信任。 傅友德则是面无表情,既不想去探究朱棡究竟是怎么了,皇上非要将他召进京。也没有因为节制晋王府兵马而喜不自胜,反而是一脸的平静,就好似他只是暂时为朱棡看管一下兵马而已。 朱棡当然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直到朱标亲手将他给扶起来,他都还没有从这个震惊的消息当中回过身来。或者说,他完全没有料到这是怎么回事。 合上圣旨,朱标将其交给傅友德,“颖国公,辛苦你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这是臣分内之事。”傅友德接过圣旨,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是皇上亲笔所书,以及盖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的印章之后,才点点头。 朱标见事情已了,直接朝冯胜和傅友德说道:“宋国公、颖国公,你们就此回去吧。” 两人明显看出来朱标有些事情不想让他们知道,连忙躬身告退,“臣等就此告退,太子殿下一路顺风。” 朱标微微颔首。 等到两人带着护卫离开之后,朱棡才梗着脖子望向朱标,满脸不服气的问道:“皇兄,父皇为何要将小弟的兵权给削去?” “咳咳......”韩度站在一旁尴尬的出声。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个时候韩度也反应过来了。朱标这才出行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将朱棡给带回京城。 既然朱标所谓的代天巡狩是掩饰,那么去开封和西安又怎么能够保证不是他故意做出来掩人耳目的? 韩度不用深思都能够猜到,这肯定是涉及到朱标和朱棡两兄弟之间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掺和为好。 见朱标看向自己,韩度连忙解释道:“太子殿下,臣刚刚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交待下去,这就过去交待他们。” 原本韩度是想随便找个理由走开的,却没有想到朱标听了之后,挥手将韩度给拦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听听也无妨。” 不是什么大事才怪......韩度连朱标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若不是一件石破惊天的大事,你怎么可能故意将冯胜和傅友德给支走? 连两个国公都没有资格听的事情,自己一个侯爵有什么资格掺和?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朱棡谋反 对于朱标和朱棡之间的事情,韩度一点想要知道的想法都没有。 可是既然朱标都要自己留下了,韩度也找不到理由离开。低下头站在一旁,好似地上的泥土里面有着什么神奇之处,甚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朱棡没有理会韩度,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朱标,“皇兄,小弟犯了什么错。让皇兄如此处心积虑的把小弟骗到这里来,要强行将小弟带走?” 到了这个时候,朱棡哪里还不知道,朱标这次来太原的目的,就是他这个晋王?什么代天巡狩,什么顺道而来,通通都是借口。 朱棡看向皇兄的目光都带着一股愤懑,他这么相信皇兄,万万想不到皇兄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他。 朱标看着朱棡,一声长叹:“父皇接到弹劾你的奏疏,有人告发你预谋造反,藏兵于五台山中,并且在山谷里开采铁矿,冶炼精铁,锻造兵器。有没有这些事?” 我潮......韩度一旁听到这么劲爆消息,更是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悄悄离开,非要和朱标告辞。这么一耽搁,不就搞出事情来了...... 朱棡想要造反?这样的事情韩度一点都不想掺和。 朱棡闻言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睛,面色有些僵硬,厉声质问朱标:“这是谁在污蔑本王,皇兄难道相信这莫须有的事情?” 朱标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盯着朱棡认真问道:“真的是莫须有吗?你知道不知道是谁上奏弹劾你的?” “是谁?”朱棡厉声问道。他对弹劾他的这个人,简直就是恨之入骨。 弹劾他造反......这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想要他的命啊! 朱标深吸一口气,“是四弟。父皇这一次是雷霆震怒,看到奏折的时候,连父皇最喜欢的茶杯都给摔了,本来是准备治你的大罪的。如果真是这样,三弟啊,那来的就不是为兄,而是父皇的亲军了。” 吁出一口气,朱标烦恼的眨了一下眼睛,缓解了一下眼眶的干涩,沉声说道:“好在孤及时得到消息,在父皇面前力谏,一再的请父皇先查清楚之后再论,你现在看到的才是孤啊!” 朱棡闻言顿时在心里将朱棣恨得牙牙痒,‘好你个老四,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有想到竟然时时刻刻都盯着自己,一有消息就朝父皇告状。’ 朱棡做的事情,他心里当然比谁都清楚。而且,以晋王府严密的防范,除了毗邻的朱棣之外,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探到这样的隐秘。 朱标说完之后,眼睛就一直盯着朱棡。半响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再次凝思片刻问道:“老三啊,你老实告诉孤,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放心,即便是你真的一时糊涂做了这样的事情,孤也会在父皇面前为你说话,力保你的。毕竟,你是孤的亲弟弟啊......” “没有!”朱棡恨得眼珠子瞪大,眼眶血红血红的,好似就快要渗出血来。 脸上似哭似恨,满满的委屈,“皇兄,咱不知道老四为什么要如此加害咱。可是咱敢向皇兄保证,老四说的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这是污蔑,他污蔑咱!” 朱棡越说,神色越是激动。 韩度低头站在一旁,恨不得伸手将两只耳朵给捂起来。 老朱、朱标、朱棡、朱棣......再加上涉嫌藏兵、打造兵器、造反这些字眼,韩度总算是明白朱标为何要将冯胜和傅友德给支开了。 朱标这是在保护两人,这些消息要是被两个给知道了,那对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就会成为将来隐患,一旦爆发出来足以让两人粉身碎骨。 见朱棡说的情真意切,朱标缓缓点头,心里大松了口气,“没有就好,你也别管老四弹劾你的事情了,这件事还是等父皇定夺吧。放心,即便是你有事,孤也会全力保你的,毕竟你是孤的亲弟弟啊~” 看着满脸愤懑的朱棡,朱标叹息一声说道:“四弟弹劾你,或许他也是受到了下面的人蒙蔽。这件事你也不要记恨他,一切等父皇决断,可好?” 不提朱棣还好,一提起朱棣,朱棡顿时脾气爆了,“不怪他怪谁?就算是他被人蒙蔽,但是他蒙蔽就可以冤枉咱了?他被蒙蔽,就可以给父皇上奏折弹劾咱了?不行,正好皇兄也要去北平,咱要和他老四当面对质。” 说着,朱棡比朱标还要着急,一副巴不得立刻启程的样子。 朱标只好连忙拉住三弟的手臂,叹声说道:“孤这次去北平是奉父皇的旨意巡边,你就不要给孤节外生枝了好不好?孤说了,一切等父皇定夺,到时候父皇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韩度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弟两人反复拉扯,也不打算插手进去。 最后还是朱标手段高超一些,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朱棡给安抚下来。 三人拉扯了半天才上马,带着大军慢慢的朝着北平而去。 ...... 韩度不是第一次来北平,但每一次都被其城池的雄壮巍峨所震撼。 这一次,朱标提前派了探马前去告知朱棣。 相比起去太原时候的举动,韩度觉得当时可能朱标也是有着想要探究一番朱棡动静的意思的。只不过因为朱棡对太原的巡逻过密,才导致朱标的打算落空。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而且在韩度看来可能性还不小。 原本韩度不知道朱标是来带朱棡回京的时候,对他所做的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总感觉朱标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韩度再回过头来看朱标的举动,就有些明白了。 虽然朱棡矢口否认他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但是这事恐怕不会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一来,朱棣上奏弹劾他,肯定是有着充足的理由的。毕竟老朱护犊子的性格天下皆知,朱棣不可能不知道。 要是朱棣胆敢污蔑朱棡的话,这性质有多么恶劣?这就是污蔑兄长,兄弟阋墙,老朱一怒之下把他打死都有可能。 所以,只要朱棣脑子还清醒,他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既然他敢弹劾朱棡,那就肯定是掌握了一些证据。 二来,朱标的反应也是很奇怪。明明就是来带朱棡回京的,却是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直到来到这边界处,才把圣旨给拿出来。 这就是摆明了已经不信任朱棡了,那么朱棡暗中准备谋逆的事情韩度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至少弹劾他暗藏兵力、打造兵器的这几条,他肯定是跑不掉的。 来到北平城外,朱棣早就出城十里迎接前来的朱标。 朱棣身形高大,骑在高头大马上宛如一名猛将鼎立在天地之间一般。 看到朱标前来,朱棣顿时高兴的翻身下马,几步上前问候:“臣弟拜见皇兄,皇兄一路辛苦。” “臣拜见太子殿下。”蓝玉也跟着上来,躬身拜道。 朱标也从马背上下来,扶着朱棣的手臂哈哈笑道:“四弟客气了。” 随后侧头看向蓝玉,“有劳舅舅久侯。” “殿下言重了。”蓝玉抱拳拜了一下。 就在三人相互寒暄的时候,朱棡冷不丁的从朱标身后站了出来。 “臣拜见晋王殿下。”蓝玉有朝着朱棡一拜。 朱棡脸色不太好,不过面对蓝玉他还是面前挤出笑容,微微点头说道:“梁国公不比多礼。” 朱棣看到朱棡,脸上的不自然神色一闪而过。不过是瞬息的功夫,朱棣的神色便恢复如常,张开双臂朝着朱棡拥抱过去,高兴的道:“三哥,没想到你也来看小弟了。” 朱棡对朱棣完全没有丝毫的好脸色,也是,无论是谁都不会对一个暗地里打告自己状的人有好感的。尤其是两人还是亲兄弟,以往的关系还算不错。 有句话说的好,爱之深恨之切。如果是其他人弹劾,或许朱棡还没有现在这么生气。但是偏偏朱棣的所作所为,让他怒不可遏。 不仅没有伸手,反而侧开身躯,冷笑着看向朱棣,“本王可没有你这样的弟弟,道听途说就向父皇上奏弹劾本王......” 朱标见朱棡明明答应了不再提这件事,一切等父皇查证之后再说,没想到朱棡看到朱棣之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三弟,孤不是说过了吗?四弟弹劾你的事情,或许只是他被下面的人所蒙蔽,一时糊涂罢了。反正你也没有做过,随孤回京之后向父皇解释清楚就好了嘛。” 朱棣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他不知道朱标和朱棡两人是不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左右拿他开涮。但即便是两人故意拿他开涮,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够忍下来。 脸上顿时挂起笑容,朱棣转身朝着朱标说道:“皇兄说的是,是小弟莽撞,没有仔细查证便上疏。” 随后又转过去面对朱棡,躬身致歉道:“是小弟不好,惹了三哥生气。今晚小弟摆酒给三哥赔罪,如何?” 摆酒赔罪......这是摆酒赔罪的事吗?向父皇告发自己有谋逆之心,这些想要让本王死啊...... 朱棡心里大怒,就要说话。 却被朱标提前一步,将话给接过去,“哈哈,好,咱们三兄弟也太久没有聚过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叙叙旧。” 朱标一手抓着朱棣,一手抓住朱棡,强行将两人给拖到一起。 朱棣满脸干笑着,不断地点头赞同朱标的话。 但是朱棡心里的怒气没有丝毫平息,要不是看在朱标在场的份上,他肯定会直接动手和朱棣打起来。 生死不论的那种! 现在他虽然不敢驳了朱标的面子,但是对朱棣他实在是难有好脸色。 气呼呼的将脸侧向一遍,看都不看朱棣一眼,嘴里犹自不满的说道:“谁和他是兄弟?像这种暗地里在别人背后捅刀子的人,谁敢和他是兄弟?” 朱标闻言转头瞪大眼睛狠狠地瞪了朱棡一眼,才让他不情不愿的闭上嘴巴。 朱棣自然知道朱棡指桑骂槐说的就是他,但是他面皮够厚,只是短暂的尴尬笑了笑之后,便假装没有听到。 在朱标的强力撮合之下,朱棡和朱棣两个完全看不惯的人勉强没有再发生冲突,分别骑马朝着北平城赶去。 随着几人一步一步的接近北平城,朱棡看着匍匐在大地上的雄伟城池。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浮起久违的笑容,赞叹道:“北枕居庸,西峙太行,东连山海,南俯中原。沃壤千里,山川形胜,足以控四夷、制天下,诚帝王万世之都也。” 明明朱棡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在赞叹着北平城的雄伟与辉煌,可是在朱棣听到之后,整个脸色都黑了下来。 说北平是“帝王万世之都”,这简直就是比直接说他朱棣身居帝王之气更加过火。说他身居帝王之气,他都还可以辩驳一番。说北平城是帝王万世之都,他连辩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这又不是朱棡一个人这样说。早在前元定都这里之前,这样的话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给说了多说遍,他即便是想要堵住别人的嘴都做不到。 朱棡见朱棣脸色越黑,他便越是高兴。叫你暗戳戳的上疏弹劾本王,也该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朱标见朱棡对朱棣如此的不依不饶,深深的叹息一声,“三弟,这北平城曾经是前元的都城,有帝王之气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朱棣也绞尽脑汁的连忙解释:“三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说前元在的时候,这里是帝王之都,倒是没错。但是现在前元早就烟消云散了,就连逃到了草原上的北元都被大明消灭。现在这哪里还有什么帝王之气,不过是一座废城而已。” 废城不废城,朱棡才不管,反正只要能够恶心道朱棣就行。 别看太子说的大度,但是朱棡就不信有了自己这一出之后,太子会不犯嘀咕。即便是太子大度不在意这些话,但是朱棣这个阴险小人他会不在意吗?他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而且太子又在打圆场,朱棡笑了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抬头看向远处的北平城,意味深长的笑着。 ...... 韩度和蓝玉走在后面。 “自从兄长去蜀中督建城池之后,咱们也好多年未见了,兄长近来可好?” 蓝玉伸手捋着胡子,高兴的笑道:“好,当然好。” 韩度闻言眼睛一亮,以自己对蓝玉品行的了解,他只会对行军打仗感兴趣。督建城池而已,也能够让蓝玉这么高兴? 见韩度满眼的好奇,蓝玉别继续说道:“原本咱也以为督建城池是皇上对咱的处罚,无聊的很。咱去了蜀中之后,也的确是如此,整天闲的脾肉顿生。不过不久之后,就碰到了当地的土司叛乱,让咱聊胜于无的过了一把瘾。之后就被调遣到北平来了。” 从蓝玉满脸的笑容当中,还是能够看的出来,他对于被调到北平,还是非常满意的。 蓝玉说到这里,左右环顾了一眼,一提缰绳和大军拉开一点距离,同时示意韩度跟上去。 韩度意会的策马跟上,见差不多了,压低声音问道:“大兄这是怎么了,如此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蓝玉策马尽量和韩度靠在一起,环顾了周围一眼,用只有两人才能够听清楚的声音说道:“咱怀疑,朱棣有反心?” 刚刚朱棣才上奏弹劾朱棡有谋反之意,像是在准备造反的军械。现在朱棣有被蓝玉怀疑要造反,这到底有几个人造反,要造几个反呐? 不过,朱棡会不会造反,韩度不知道,但是韩度却知道朱棣一定会造反的。 于是便压低声音,诧异的问道:“朱棣是否在招兵买马?” “没有......”蓝玉摇摇头。 “那大兄是发现了他在囤积粮食?”想要造反,就得打仗。想要打仗,就得有粮。 因此,韩度故有这一问。 蓝玉低头思量了一下,“这个......好似也没有......” 接连问了两个都没有,韩度心里有些失望,接着问道:“那,兄长是发现燕王在打造兵器了吧?” “这个......还是没有。不过,咱在北平时常观察过朱棣。他在封地的一举一动和皇帝一模一样,燕王非比常人啊,他有雄心壮志迟早会造反的。” 蓝玉咬牙切齿的说道。 对于蓝玉来说,他天生就是太子的人,舅舅这一层身份他怎么也是不可能摆脱的。当然,他自己从来都是朱标坚定的支持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拜托。 这一点,韩度和蓝玉也是一样。 韩度当然对朱棣也没有好感,虽然知道朱棣讲来会造反,但那是面对的朱允炆。面对朱标,他朱棣还有没有这个胆量,这都是不确定的事情。 现在无论怎么看,朱棣都不像是要反的样子。韩度总不能莫须有的就说朱棣有反意,拖出去砍了吧? 到时候自己能不能砍掉朱棣的脑袋,韩度不知道。但是韩度却知道,若是真的如此的话,老朱肯定会砍掉自己的项上人头。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意图迁都 韩度叹息着看了蓝玉一眼,“兄长,没有证据的话你就不要说了,没什么用,根本不可能让皇上将朱棣如何。” 蓝玉神情有些无奈,摊了摊手道:“咱知道,皇上明知道咱和燕王不和,还将咱给派到北平来。说不定,皇上的想法也是想要咱监视着燕王。可是说来也奇怪,咱来了这么久了,竟然连丝毫异常的情况都没有发现,你说奇怪不奇怪?” 韩度闻言瞳孔猛然一缩,目光凝聚成一根针尖粗细。 蓝玉见韩度若有所悟,便好奇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度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即便是知道,那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光是猜测,没有铁证,可定不了堂堂燕王殿下的罪。 不好意思的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在我看来,无非不过是两种情况。” “那两种情况?”蓝玉满腔的疑惑,让他连一刻一息都不愿意耽搁,立刻问道。 韩度思考片刻之后,说道:“一种就是燕王的确是没有想过造反。是咱们变得草木皆兵,主观上认为燕王会谋反,所以不管看他什么,都觉得他会谋反。另外一种就是燕王真的想要造反,也的确是在招兵买马、打造军械。只是他做的太过隐秘,咱们找不到罢了。” 蓝玉听了连连点头,最后说道:“放心,咱会继续盯着他的。只要他有问题,不管他藏的有多好,总有会露出马脚的一天。” 进了北平城,在朱棣精心准备的酒宴上,由于朱棡处处和他针锋相对,让一场酒宴吃的诡异莫名。 即便是有着朱标从中缓和两人的敌意,最后这顿酒宴也吃的不欢而散。 次日一大早,朱棣便前来找朱标。 “皇兄第一次来北平,不如让小弟陪着皇兄四处走走?这北平曾经是前元京都,风景名胜还是不少的。现在虽然早就不复当初的繁华,但是这些风景名胜反而变得更加清幽,比以前更胜一筹。” 朱标也有兴趣好好的走走看看,便点头答应了朱棣。 不过由于朱棡和朱棣完全看不过眼,直接就拒绝了朱棣的邀请。 朱棣也不坚持,反正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而蓝玉在北平待了这么久,早就看过了,对此也没有什么想看的欲望。相反,他想要趁着朱棣被朱标给拖住脱不开身的时候,再仔细的在北平城里面好好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朱棣谋反的证据。 而韩度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来到北平的,但是以往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就没有时间驻足过。现在既然朱棣有意要带自己见识一番,韩度也不会反对。 所以,朱棣其实就只带着朱标和韩度两人在北平周围逛了一圈。三人接连游玩了十几天,才算是把北平周围的风景名胜之地给逛了一遍。 朱标见和两位弟弟叙旧也叙的差不多了,这一趟出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向朱棣提出告辞准备回京。 朱棣自然是极力的挽留朱标,可是再三挽留之后,见朱标回去的心意坚定,也就不再劝说。 为了给朱标送行,朱棣又准备了一场盛大的酒宴。 这一次,即便是朱棡再不愿意,他也不得不出席了。不过,他在酒宴上还是睁眼都没有瞧过朱棣一眼,显然是对朱棣的怨气很深。 就在彼此相互敬酒的时候,韩度主动朝着朱棣敬了过去,随口问道:“燕王殿下,不知道最近草原上有什么异动没有?” 原本韩度只是没话找话的随口一问,目的是不想喝酒和的太过生硬,想要转圜一点。 可是没有想到,朱棣的回答却是让韩度大吃一惊。 只见朱棣哈哈笑了两声,回道:“自从梁国公上次击破北元之后,现在的草原平静的很。别说是像以前那样时不时的就来扰边了,就算是本王带大军进入草原,也不容易发现他们的踪迹。” 韩度听了之后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朝着朱标看了一眼,见他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凝。 “哦?是吗?”担心被朱棣看出破绽来,韩度便借着醉意打了个哈哈,将自己身上的异常给遮掩过去。 为了避免朱棣起疑心,韩度干脆笑着附和道:“这样看来,燕王殿下这两年过很安稳呐。” “哈哈,不错,的确是要比以前舒心多了。”朱棣回了韩度一句,又举起酒杯,继续和下一人对饮下去。 酒宴结束,离开了大堂,回到自己房间的韩度醉意瞬间清醒了九分。 看得扶着韩度进门的蓝玉目瞪口呆,不由得抬手指着韩度骂道:“咱刚才都还在奇怪,你的酒量咱是知道的。这点烈酒,还远远不可能将你醉成这个样子。原来你的醉意,都是装出来的啊?” 韩度笑了笑没有说话,连连用眼神示意蓝玉去把门关上。 蓝玉顿时领会了意思,装着韩度还在醉酒当中,将他慢慢的扶到了床上,然后才转身出去把门关上。 蓝玉重新走进来的时候,看到韩度已经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边了。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需要你装醉将咱带出来?”这个时候,蓝玉也明白了为何在酒宴上喝醉了的韩度,非要缠着他。 韩度压低声音说道:“在回答兄长的问题之前,我有一个疑惑,希望兄长能够给我解惑。” “你想问什么,但说无妨。”蓝玉毫不犹豫的点头。 韩度这才神色逐渐变得凝重,问道:“酒宴上,燕王说蒙元人对北平的骚扰几乎没有,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蓝玉立刻就肯定的说道,“咱也来北平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时间咱就没有遇到过有蒙元人扰边的消息。而且咱也数次带兵出关清剿蒙元,正如燕王说的那样,即便是去草原上,也很难简单蒙元人了。” “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最后一句蓝玉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见韩度如此郑重其事的询问他此事,哪里还猜不到肯定是韩度在这件事上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问他? 韩度“呵呵”低声笑了两下,意味深长的看着蓝玉的眼睛,说道:“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哪里有问题?”蓝玉急忙问道。 他一直以来都感觉到朱棣有些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想要找寻证据呢,偏偏他有找不到。 蓝玉的心里郁闷不已,现在听到韩度好似发现了什么,心里顿时就像是被猫抓了一样。 韩度抬手止住蓝玉的激动,示意他稍安勿躁,之后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慢慢说道:“其实,我也是从晋王和燕王两人对草原的说法不一样,才觉得有些问题的。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也没有把握。” “哦?晋王怎么说?”蓝玉好奇问道。 “当初我问晋王殿下草原的情况的时候,他说,兄长虽然破灭了北元,但是对蒙元人的打击其实并不大......” 韩度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的看着蓝玉。毕竟晋王的这些话,有点看不起蓝玉功勋的意思,在不知道蓝玉对朱棡的态度之前,韩度当然要谨慎一些。 好在,直到韩度说完之后,蓝玉都没有勃然大怒的举动。而是显然了沉声,良久之后抬头看向韩度,诚恳的点头说道:“晋王的看法没错,当初咱虽然击破了北元,但只是俘获了北元皇庭的大小官员。对于普通的蒙元人,还真的是没有多大的影响。” “如果事情真是像晋王说的那样,普通的蒙元人开始投靠了瓦剌和鞑靼的话,那......” 蓝玉摇摇头,没有说下去。还能说什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要不了十年,这两部必然会卷土重来。 韩度心里送了口气,随后便笑着说道:“既然兄长的看法和晋王殿下一致,那么燕王的话就有些奇怪了。按照燕王的意思,这蒙元好似已经土崩瓦解,再也不会是大明的威胁一般。” “你是想说,他是在故意养寇自重?”蓝玉眼神一凝,如同一根细针一样看向韩度,嘴角噙着冷笑。 韩度微微摇头,谨慎的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燕王才清楚。不过蒙元人应该对大明的敌意是一致的才对,没有道理他们对北平视而不见,却在明知道太原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还锲而不舍的骚扰太原吧?” 蓝玉重重的点头,“此言有理。” 韩度见蓝玉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怕他乱来,不由得劝道:“不过,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兄长都不能够擅专。这样的事情,只有皇上有权处置,兄长切记!” 蓝玉有些不乐意,不过最后还是长叹一声,点头答应下来,“为兄明白。从今天开始,咱会留意草原的动静,即便是有什么也会先向皇上启奏的。” “那就好。”韩度放下心来。 ...... 韩度不知道是不是归心似箭的原因,明明去的时候感觉走了很远很久的路,回来的时候却连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回到京城了。 一进京,朱标和韩度便立刻去向老朱复命。 一见面,老朱便毫不客气的问朱标,“你把那逆子带回来了?他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老朱这是怕朱棡不听,若是和朱标兵戎相见,那老朱真的是要气的吐出血来。 到了这个时候,老朱也不再瞒着韩度了。 可是韩度低头站在一旁,心里却是泛起一阵苦笑。自己还真不想要这个特殊照顾啊,这样的秘闻破事,韩度听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 朱标连忙拱手为弟弟开脱道:“父皇误会三弟了,三弟见到父皇的旨意,除了大呼冤枉之外,没有丝毫的出格之处。甚至儿臣只是说了一句让他进京,他便将兵权交给颖国公,毫不犹豫的就便随儿臣进京了。”“儿臣以为,弹劾三弟的奏折所言之事,或许是子虚乌有。” 老朱好似不想提这个话题,等朱标说完之后,撇撇嘴道:“是真是假,朕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另外你告诉那个逆子,在事情没有查证清楚之前,他就不用来给朕问安了,让他去他的王府带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门。” “这......”原本朱标还打算让三弟前来问安的,毕竟父皇也多年没有见过三弟了,若是能够略解思念之情,或许父皇会对三弟网开一面。 可是朱标没有想到,还不等他开口,父皇便将这一点给彻底堵死。 “是,儿臣这就让三弟回去等候父皇的旨意。” 见朱标就要转身出去,老朱挥挥手,“不急,你等下回去的时候将他带走便是。” “另外朕要问你,交待你的事情,你去看过没有?” 韩度闻言顿时呆了一下,原来老朱这一次派朱标巡视,还不仅仅是将朱棡给带回京城,竟然还有事情? 朱标没有理会韩度的惊讶,微微躬身回道:“儿臣前去看过开封和西安。” “你以为如何?”老朱沉吟着端起茶杯,不知道是想要考验一下朱标,还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朱标好似早就胸有成竹,“开封不行,太过狭小,而且黄河要远高于开封。一旦黄河决堤,那对于开封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老朱闻言不禁点头。 “而且,前宋之所以建都开封,不过是因为力有不逮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地方罢了。但是我大明正如日中天,自然不用选择开封这个狭窄的地方。” 什么?建都?现在不是以金陵为都城吗,好好的建什么都?忽然,韩度猛然醒悟过来,难道老朱想要迁都? 这一次他派朱标巡视天下,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将朱棡带回来,还想要让朱标亲自去查看适合建都的地方? 韩度想不明白,金陵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老朱想要迁都。 “那西安呢?”老朱没有反驳朱标的话,直接问道。显然在老朱心里,他也是看不上开封的。让朱标去查看的目的,或许只是因为顺道看看,聊胜于无罢了。 朱标深吸口气,正色说道:“西安十三朝古都,而且二哥在西安的时候,也对其城墙进行了一些修葺。看似很合适,但其实不然。” 老朱心里显然是钟意西安的,现在听到朱标直接反对,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沉声问道:“为什么?” 朱标镇定的抬头望着父皇,正色回道:“原因有三,其一西安经历了唐末及五代战乱以后,宫殿早已灰飞烟灭,整个城市比较破烂,如果父皇要在这里建都,所要就需要把城池街道房舍给全部重修一遍,再加上修建宫殿所需要的财力物力人力,会非常的巨大。大明虽然已经立国二十多年,但是一直以来都在征伐北元上面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这两年朝廷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一些,但是百姓的日子还并不好过。若是现在就开始大兴土木修建大型宫殿,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老百姓的观感也非常不好。” 朱标说到朝廷日子好过的时候,还禁不住的多看了韩度两眼。说起来,现在朝廷的赋税丰厚了一些,主要还是因为韩度的缘故。要不是韩度重新印制了宝钞,斩断了假宝钞对百姓的搜刮,并且市舶司收取大量的海贸赋税,朝廷的日子还真的未必有百姓好过。 见父皇没有表示,朱标继续说道:“二是西安的气候变得越来越恶劣。由于千年以来不断的种植,现在的土地都变得非常的贫瘠。在西安的时候,韩度和儿臣一起去土地里查看过,泥土都开始泛白,根本就不再是沃野千里了。再加上西安缺水少雨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以韩度的说法,也就是能够种种朱薯和朱芋之类的东西。父皇应该知道,缺水对于百姓和朝廷来说,会是一个多么大的麻烦,同时,也不利于漕运。毕竟要天下要供给京城各种物资,是需要有漕运的。漕运跟不上,物资供应就没有办法得到保障了。” “三是迁都可能都会遭到很多朝中大臣的反对。因为朝中大臣的各种产业,大部分都在京城一带。一旦离开了这里,那么他们的利益就会受到严重影响,所以他们肯定反对迁都。” 韩度闻言,顿时缩了缩脖子。朱标说的在京城有着大量产业的人,韩度就是其中一个,或许还是最大的一个。韩度在京城有多少产业?蜂窝煤作坊、玻璃作坊、酿酒作坊,还有马场,以及即将建成的机械作坊......这么多产业,若是因为老朱一个迁都就要全部放弃,韩度自然是不愿意的。 显而易见的,若是老朱执意迁都,韩度肯定会反对。 朱瞥了韩度一眼,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说道:“怎么,你要反对?” 韩度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可是被老朱点名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拱手道:“臣斗胆敢问皇上,为何要迁都?”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章 还是金陵好 老朱自然也知道韩度在京城产业众多,要是迁都的话,韩度多半不会愿意。不过,既然韩度现在没有直接反对,而是从侧面问起迁都的原因,那老朱也愿意和韩度解释一番。 毕竟迁都是老朱心里的想法,若是能够说服韩度的话,那真到了迁都的时候,阻力也会小一些。 长叹一声,老朱从龙椅上站起,一步步走到丹陛下来,边走边说道:“金陵虽然在正史上也曾经多次作为都城,但是在金陵建都的朝代,大部分都是一些比较偏安一隅的朝代,没有天下一统的气魄啊。而且金陵偏数南方,大明的敌人又是在北方。建都在这里,对大明北方的战事,总有一种鞭长莫及的难受啊。” 韩度听了,思考良久才拱手道:“恰恰相反,臣以为大明就应该建都金陵。” 老朱转身两眼盯着韩度,久久没有说话。原本老朱是想着说服韩度的,现在看来......韩度这是铁了心的要和他对着干呐。 韩度见老朱脸色阴沉,连忙解释道:“皇上,若是大明只有一京十四省,那没有什么说的,臣也同意迁都。” “哦?你想说什么。”老朱对韩度的话感到有些奇怪。 韩度正色回道:“可是皇上,现在大明可不止一京十四省啊。大明还有南洋三十三总督府,还有大洲,还有美洲那一片新大陆。臣这么说吧,如果大明只在意陆地,不在意大海的话,臣同意迁都。但若是皇上还不想彻底放弃大海的话,那臣以为金陵就是大明最好的都城。” 老朱是嫌弃金陵气魄小了,但是这京城气魄的大小也不是固定的,只要以后继续建设下去,金陵自然会变成历史上气魄最大的帝都。 既然喜欢大的,那从小玩到大,不是更有乐趣么...... 老朱听的沉吟下来,陷入深思。时至今日,大明还能够彻底放弃大海吗? 不能! 大明现在每年光是从海里捕捞的鱼获,就超过二百万担,对于大明百姓的肉食需要是一个极大的补充。更何况,现在南洋有三十三总督府,每年给老朱上贡的财物那是车载斗量。南洋每一样每年都要为大明提供大量的铜、银、金子、粮食、香料、糖等等,这些东西是根本不可能放弃的。 “朕又没有说过要完全放弃大海,即便是迁都,之后大明也一样会拥有南洋、大洲和新大陆吧。” 即便是刚强入老朱,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些地方已经是和大明连成一体,不可割舍了。 韩度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容里面的深意老朱体会不到。 “皇上明见万里,圣明无韬,当然知道大海的重要,不会放弃大海。” 说着,又转头朝朱标看了一眼,“太子殿下也是贤明,不会将大明在海上的利益弃之不顾。但是,若皇上迁都前往西安,那后世的帝王从出生到即位,他们连大海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对于*大海完全陌生,到了那个时候,大明还会不放弃大海吗?” 被韩度反问一句,老朱和朱标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韩度见此,趁热打铁说道:“人对于完全不了解的东西,是不会珍惜的。这就好比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块石头,他只会觉得捧着这块石头走路非常的不方便,非常的劳累,即便是没有人要他丢弃,他都会选择将石头丢了。可是他不会知道,他捧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价值连城的美玉。” 老朱沉吟着回到龙椅上坐下,缓缓说道:“既然西安不行,离大海太远。那朕若是迁都北平呢?北平格局够大,而且宫城也算是完好,不用怎么大兴土木,离大海也不远,也能够更好的防备北方。” 朱标闻言没有吭声,目光转向韩度。 韩度笑着摇头,“北平是离大海不远,但是离南洋就太远了。从旧港到金陵不过几千里,但是到北平那就是一万多里了。南洋早晚会成为大明的粮食、糖重要资源地,还有已经种植下去,即将收获的橡胶,这些可都是非常重要的物资。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大明需要,西洋的那些人更加需要。若是迁都北平,想要相距万里守住南洋这块宝地,恐怕不容易。” 大海之上,亦寇亦商,实力不够的时候自然只能够乖乖交易。若是实力够了,那还交易什么,直接过抢,简单方便,一本万利。 “况且,臣以为正是因为有着蒙元的威胁在,大明才更加不能迁都北平。” “迁都北平,天子守国门,不是能够更好的防御北方吗?”老朱面色不悦。天子守国门这个策略早就在他心里萦绕过不知道多少次,而且在他看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现在却被韩度一口否定了,老朱当然不高兴。毕竟从行军布阵上来说,韩度的确是没有什么建树,也就指挥海军厉害。 韩度笑了笑,说道:“臣不懂防线构建、战略布局这些,不过臣知道,蒙元人一定会明白‘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的道理。” “继续说。”老朱语气有些不满,想要看看韩度能不能够说出花来。 “蒙元人和其他蛮夷不同,他们是做过中原江山的。现在被大明赶到了草原苦寒之地,对中原花花江山就更加是念念不忘。一旦他们恢复元气,第一个想的肯定是重新入主中原。” “妄想!”老朱气愤的一掌拍在扶手上,鼻子里的粗气噗嗤噗嗤的冒出来,就好像带着火星似的。 不过老朱生气归生气,但也知道韩度说的是事实。被赶到草原上的那些蒙元人,一刻都没有放弃过挥师南下,再入中原的想法。 要不然,大明也不用在九边陈兵数十万,并且大明主要的兵力和能征善战的人全都安置在这里。 “你,继续说。” 韩度用力的抿了一下嘴唇,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把老朱给刺激的太大了。“皇上应该知道,想要颠覆一个王朝,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攻破它的帝都。这一点在皇上征战天下的时候,也被体现的淋漓尽致。皇上南征北战多年,可是前元虽然败多胜少,但一直都在苟延残喘。可等到中*山王攻破大都之后,全天下的前元势力便飞快的冰消瓦解。” “蒙元人既然吃过这个亏,他们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若是皇上迁都北平,那岂不是就将帝都完全置于蒙元人的兵锋之下?到时候蒙元最优的选择就是进攻京城......” 韩度看着老朱,迁都北平,这简直就是在给蒙元人立箭靶子。 老朱却不怒反笑,高兴的拍着手,“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好?不仅避免了蒙元人残害百姓,更是可以凭借着固若金汤的城池,让蒙元人碰个头破血流?” 韩度冷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蒙元人可以在北平城下失败十次,甚至是一百次,但是只要成功一次,那就是天下倾覆!” 老朱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朱标也是脸色惨白,浑身战战兢兢地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迁都北平不妥。” 这就好比是两个人打架一样,一方浑身甲胄密不透风,一方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确是拿甲胄无可奈何,但是只要穿甲胄的人一个疏忽,被匕首趁虚而入,那就能要了他的命! 迁都北平,若是大明强盛的时候,当然没有问题。但是,难道大明就能够一直如此强盛下去,没有衰弱的时候吗?一旦衰弱,拿什么抵挡蒙元人的兵锋? 韩度冷笑着看了老朱有些发白的脸色,长叹一声说道:“皇上,大国争锋,切不可逞一时之勇。大明幅员万里,最大的优势不是兵有多强,而是这万里之大的战略回旋空间。如果迁都北平,那就相当于是自缚双手,把这个最大的优势完全放弃。” “说实话,在臣看来迁都北平,除了得到一个天子守国门的虚名之外,并没有半分好处。” 老朱原本想要说服韩度的,没有想过到头来竟然被韩度给说服了。 仰头长叹一声:“那定都金陵就好吗?” 韩度这才笑盈盈的回道:“定都金陵,可以居中极,而同时控制陆地和大海。并且金陵有长江天险相隔,若是北方来敌,即便是打到长江边上,只要派遣水师封锁长江。那么即便是百万雄兵,也只能够望江兴叹。” 老朱低头沉思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道理。以长江的宽度,若是没有船只想要度过,那即便是百万雄兵也无可奈何。到时候只要派遣水师打掉对方的船只,基本上就能够安然无恙。甚至,还可有通过水师沿海而上,去攻击后方。 “那若是有海上来敌呢?”朱标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他作为储君,将来的皇帝,对于这些事情,是必须要慎之又慎的,考虑周全的。不能韩度一说,他就点头赞同,连想都懒得想。 韩度自信的说道:“若是有海上来敌,那就往地上退。不过以大明水师的实力,早在南洋就将敌人给消灭了,几乎不可能攻到金陵。而且咱们还可有在金陵城外,沿长江一线布置炮台。敌船是逆流而上,速度肯定不会太快,这样的船只是江面上,那就是大炮的靶子。” 老朱暗暗点头,现在看来当初他匆忙之间选择定都金陵,还真的是做对了。“可是,若是不迁都的话,北方又没有明显之地,那整个北方的百姓,都有可能遭受到蒙元的侵扰。” 韩度正色拱手道:“皇上,臣以为恰恰相反。若是迁都北平,大明才会受到蒙元不断的侵扰,因为京城的对于他们的诱惑太大了。但若是京城在金陵,那蒙元若非迫不得已,恐怕不会南下侵袭大明。因为他们也知道,一旦袭击了大明百姓,大明肯定是会报复回去的。” 老朱低头笑了两声,忽然抬头看向韩度,沉声问道:“什么是迫不得已的时候?” 韩度面对气势迫人的老朱,抿了抿嘴唇,“食不果腹,快要饿死的时候。” 老朱闻言沉默,他对于草原的苦寒之地是了解的。也知道别看蒙元人打仗凶猛,但很多时候都是被逼的。因为草原灾害太多,很可能一场雪灾就会让蒙元人没有吃的,若不能南下侵袭大明,他们就要活活饿死。 这也是最让大明头疼的一点,因为处于饿死边缘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别说是拼命了,为了一口吃的这样的人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性命。 韩度见老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由得插话道:“这次臣随太子殿下巡边,听晋王谈论其草原上个部族势力。” 老朱抬眼看向韩度,不明白他想要说些什么。 韩度自顾自的说道:“自从梁国公破灭北元皇庭之后,草原各部族分崩离析了一段时间,但是又很快依附两大部族。西面是瓦剌部,东面是鞑靼部,这两大部族依靠着投奔他们的蒙元人,正在飞速的壮大。皇上,此事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呐,若是让两部壮大起来,必成大明心腹之患。” 老朱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朕知道,朕也在为此头疼。这两部都在极北之地,距离大明太远,即便是想要派兵征伐,也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到老朱动不动就想要派大军征伐,韩度顿时无语至极......老朱真是锤子用多了,看到钉子就想都不想的要给它来上一锤。 瓦剌和鞑靼躲到草原北边,大军不便征伐,但也不是说就没有办法了呀! 韩度顿时拱手朝着老朱微微躬身,“臣有个想法,或许有用,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老朱知道韩度一向是足智多谋,听到这话连忙坐直了身躯,殷切的望向韩度,“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来听听。” “互市。”韩度郑重吐出两个字。 老朱闻言一愣,原本期盼的目光顿时变得满脸泄气,不耐烦的挥挥袖袍说道:“还以为你有什么良策,原来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历史上和草原部族的开通互市的,不止一个,甚至也不止一次。因此,老朱才会说韩度拾人牙慧。 面对老朱的不屑,韩度却毫不在意的说道:“皇上,臣的确是用的前人故智,但是既然前人都能够用的,那就说明互市这个办法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肯定是行的通的。” “行,肯定是行的通。”老朱有些无奈的看着韩度,两手摊了摊,“可是历朝历代和草原开展互市的并不少,但是结果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壮大了草原,最后自食恶果,被草原铁骑挥师南下?” 韩度摇头反驳道:“皇上此言,臣并不赞同。或许开通互市之后,草原的确是壮大了一些,但是中原得到的好处却更多。” 毕竟中原王朝怎么也算是手工业社会,相比起草原的游牧社会,这商品天然的价格差价,就能够让中原王朝赚的盆满钵满。 “而且历朝历代开关互市,除了前元之外,也没有见到有草原部族真正的占据中原。况且,臣说的也不是简单的互市,而是要草原部族归附大明之后,才能够与他们互市。臣以前说过,只要土地里还有产出,这个地方就必定会有人繁衍。草原辽阔,草木繁盛,想要彻底将蒙元人赶走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将蒙元人赶走,只要这些地方没有被大明百姓占据,那么早晚还是会被蒙元人重新占去。” “皇上可以派兵连年清剿,但是大明能够连年坚持下去吗?就算是能够坚持下去,那也完全不值得。每年耗费大量的钱财在边军身上,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好处,长此以往,大明就算是有金山银海,也总有被掏空的一天。到了那是,又该如何?” 大明九边陈列了几十万大军,也就是老朱能够镇的住。若是换个软弱一点的皇帝,恐怕会连觉都睡不着。关键是每年耗费几百万贯的钱财,却一分收获都没有,老朱手腕强硬一言九鼎,百官不敢有怨言。但是以后的皇帝,都有老朱的强硬? 老朱也明白这一点,抬眼看向韩度,问道:“所以,你的想法是?” 韩度深吸口气,郑重回道:“臣以为,不如对北元蒙古官民劝谕归降,恩惠怀柔招抚他们。并通互市,准许蒙汉往来。” 见老朱沉吟着没有说话,韩度又继续解释道:“皇上不用担心,咱们互市也不是什么都买、什么都卖。草原部族最大的问题就是生存困难,尤其是在粮食方面,他们是非常的缺乏。只要朝廷将粮食卖给他们,只要能够让他们饿不死、保住性命,想来他们南下侵袭的欲望,就会小的多。” 老朱深知人被逼到绝路的可怕,也不愿意把蒙元人朝绝路上逼。要说老朱和蒙元人的恩怨,那真是一言难尽。老朱心里对蒙元人是深怀恨意的,毕竟他的爹娘兄长妹子都是因为前元朝廷的昏庸,才会被饿死的。 但是老朱起兵推翻了前元,又把蒙元人给赶回到草原上,再加上这么多年征战下来,老朱心里的恶气也出的差不多了。 毕竟就现在看来,大明的日子还能过。至少粮食是不缺的,而且按照朱薯和朱芋的产量,恐怕要不了两年,大明不仅不会再为缺粮发愁,反而要为粮食太多而发愁。 既然如此,老朱只要没有发疯,就不会想着把蒙元给逼到绝路,然后与大明拼命。 “既然是互市,那自然就有来有往。可是,咱们又能从蒙元得到什么呢?” 朱标心里也不愿意大明连年征战,耗费巨大还好说,关键是打仗是要死人的,边关每年都要死那么人,让朱标心里受不了。 “父皇,草原的牛羊马匹,甚至是牛角、牛筋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大明也是急需的。” 韩度笑着微微点头,等朱标说完了之后,插话道:“这些都能买,唯有马匹不能买。” 老朱和朱标听了,抬头望向韩度大为不解。要知道历史上多次和草原部族互市,马匹都是最为稀缺,也是最为贵重的东西。 因为马匹可以用来列装骑兵,而在冷兵器时候,骑兵的优势太大。 “马匹可以用来训练骑兵,咱们应该大量买进才是,为何反而不买?” 见老朱皱眉问自己,韩度脸上带着笑容,回道:“咱们能够用马匹来训练骑兵,草原部族更加可以用来装备骑兵。而且蒙元人也不是傻子,即便是他们肯卖马匹给咱们,那也一定会将最好的马匹捏住不买,只会卖次几等的马匹给咱们。因为他们也怕咱们训练出最好的骑兵,然后去对付他们。草原骑兵比中原骑兵更加厉害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战马比咱们的更加优良。” 朱标回头和父皇对视了一眼,更加不解的问韩度:“既然咱们的马匹没有他们的好,那咱们难道不应该更加购买他们的马匹吗?” “没用的,不管咱们出多少钱,蒙元人都不会将他们最好的战马卖给咱们的。”韩度摇摇头,“因为这是他们的命脉,谁会把能够掘自己祖坟的东西卖出去?” “既然买不到最好的,那咱们就干脆不买。”韩度说的斩钉截铁。 老朱察觉到了韩度似乎话里有话,有些激动的指着韩度,“说,继续说,一五一十的给朕说清楚,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韩度点头,“在说之前,皇上请容臣说一下蒙元人的情况。蒙元人的生活,其实主要靠的是牛羊,牛都比较少,他们主要是靠羊来生活。别看蒙元人好似每个人都养着众多的牛羊,但是寻常他们是不会宰杀牛羊来吃的,他们主要吃的是牛羊产出来的奶。 这就好比,牛羊是他们的本钱,而奶则是他们获得的利,他们就主要是靠着这些牛羊产出来的奶过活。” 见两人疑惑不解,韩度笑了笑问道:“不知道皇上和太子殿下注意到没有,在蒙元人的生活中,马匹的作用非常的有限,或者说几乎没有作用。”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贸易的猫腻 “马匹在蒙元人当中没有作用?这怎么可能?”朱标失声惊呼道。 是啊,这怎么可能......老朱低头沉声。蒙元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朔方铁骑纷如蚁”“西北广莫无一城,控弦百万长横行”的盛况,这些可都是离不开战马的。 韩度现在竟然说马匹在蒙元人的生活中,作用还没有牛羊的大,他确定不是在说胡话? 见韩度也不像是糊涂了的样子,老朱沉下脸来,“继续说,为什么你认为马匹对于蒙元人不重要?” “蒙元人骑马,主要是为了方便放牧。甚至在他们的心中,马匹连牛都赶不上,至少牛不仅可以产奶,搬迁的似乎还可以负重啊。” “马匹不也可以产奶么?”朱标闻言有些疑惑。 韩度笑了笑道:“马匹也可以产奶不错,但是它产奶的时候太少,和牛羊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随后,韩度继续说道:“蒙元人主要是靠牛羊奶生活,对于马匹,他们几乎都是够用就行。只要咱们不买他们的马匹,他们几乎不会选择主动去喂养马匹。 因为他们没多喂养一头马,那就意味着相应的要减少牛羊,这对蒙元人来说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 “咱们不买马匹,他们就不会去喂养......”朱标咂摸了两下韩度的话,陡然惊道:“那岂不是说,以前咱们大量买他们的马匹,他们就会大量的喂养?” “太子所言正是!”韩度笑着点头。 老朱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以前他以为大明偷偷的向蒙元购买马匹,一来可以削弱蒙元人骑兵的数量,二来可以训练大明的骑兵,可谓是一举多得。 可是现在看来,当初他在笑蒙元人傻,恐怕蒙元人也在笑他傻。大明买的越多,蒙元就养的越多。 要知道马匹的价格可是不低,一匹马就是好几十贯,战马更贵。 恐怕大明买走的马匹,根本就还没有蒙元增加养的多。这相当于是蒙元拿着大明的钱财,在增加他们自己的战马数量。 难怪蒙元骑兵像春风吹又生一样,越打越多。 韩度继续说道:“咱们在和蒙元交易的时候,最好是把他们牛羊的价格提一提。” 老朱抬眼看向韩度,要不是知道韩度是他女婿的话,他都有些怀疑韩度是不是蒙元派来的说客。开互市做交易,大明当然要赚的盆满钵满才是,怎么能够主动的为蒙元提价呢,这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朱标也是十分不解,“大明的货物对于蒙元来说可是紧俏货,这开互市就足够了吧,没有必要提价。” 韩度摇摇头,反对道:“不,太子殿下若是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草原部族,就必须要给他们提价。” 老朱眉头一皱,不满的骂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韩度一点都没有被老朱骂的忧虑,笑盈盈道:“皇上请先听臣说完。” 老朱克制住怒火,牙缝里蹦出一个句话来:“说,朕今日倒想听听你的歪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韩度说了一句之后,继续道:“人都是趋利的,蒙元人也不例外。只要咱们将牛羊的价格提起来,养一头牛的收获和一匹马相当,甚至超过。那还有谁会去养马?不全都养牛羊去了么。” 养牛羊可要比养马匹轻松多了,既然价值都一样,那与其养马,还不如养牛羊。 “只要让蒙元人用牛羊能够换到足够的粮食,不出二十年,草原上就再也没有人会养马了。骑在马背上的草原部族,可以控弦百万,威慑天下。可是一个只会养牛羊的草原部族,还有何威胁?” 一个只养牛羊的草原部族......那算个屁啊,连屁都不是。老朱激动的面色泛红,又觉得胸口被一股郁气给堵着,说不出话来。 抬手指着韩度,点了又点之后,才冒出一句:“你这计策真毒!” “哗嚓......”韩度一脸无辜的看着老朱,生怕老朱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道:“皇上,这可不是臣的主意,臣也不过是借助前人的故智,拾人牙慧而已。” 韩度好不容易才在老朱面前,留下一个老实本分的印象。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够让老朱觉得自己是老谋深算、奸诈非常。 可是,老朱既然见识了韩度的毒计之后,哪里还会向以前那样轻易相信他的话? 只见老朱意味深长的看着韩度,嘴角带着冷笑:“前人故智?朕怎么不知道前人有过如此计策?要是前人用过的话,恐怕朕现在都不比为草原部族而发愁了。” 韩度心里大呼冤枉,迫切的想要向老朱证明自己还是那个纯真小少年,连忙说道:“谁说没有,管仲就用过,而且臣也是从管仲身上学来的。” “管仲?”老朱和朱标纷纷疑惑的看向韩度。 管仲他们当然知道,令人敬仰的一代名相,但是他们还真不知道管仲曾经用过这样的计谋。 韩度为了洗脱自己用计太毒辣的形象,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当时楚强齐弱,管仲想要灭楚并不容易,至少从正面是很难的。可是管仲却从楚国并不发达的经济下手,从而削弱其力量。楚国山地居多,平民很多都是猎人,盛产野鹿,于是管仲就派人以高价大量收购楚国的鹿,从而引起楚国境内的一波猎鹿之风。这样一来,楚国的老百姓纷纷跑到山野之中打猎,放弃了对田地的耕种,导致粮食大幅减产。 而这个时候管仲再大量收购周边各个国家的粮食,断了楚国的后路。一年以后,楚国果然陷入了温饱问题,饥民大量涌现,造成了国内不小的骚乱。 眼看时机已到,管仲就让齐桓公派兵攻打,结果大胜,楚国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法对齐国造成威胁。” 这件事是被记载于史书之上的,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看过。只是当初他们看的时候,为管仲的计谋拍案叫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将其放在一边,很难去想起来。 毕竟“贸易之争”这个理念太过超前了,让老朱和朱标都很难理解,只认为当初管仲的计策是巧合。 现在却听韩度提起,并且结合韩度刚才提出的计策......老朱顿时恍然大悟,拍案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指着韩度:“你,你......” 韩度无奈的点点头,说道:“臣就是从管仲的这条计策得到的启发,并且反其道而行之。管仲是荒废楚国的良田,高价收其粮,再绝其粮。而臣是荒废蒙元最为重要的战力支撑战马,再鼓励他们养牛羊,并以粮食安抚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利用人的趋利之心,荒废其重要战力罢了。” 老朱怔怔的看了韩度半响,情不自禁的抬手鼓掌,赞道:“好,好计策,好计谋。能够将古人的智谋融会贯通,并且反其道而行之,同样能够达成目的。韩度,就凭这一点,你便足以辅国!” 朱标闻言震惊的看向父皇,见父皇满心欢喜,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辅国,这两个字的分量可谓是重若千钧。父皇都认为韩度足以辅国,那就是说,若是中书省还在的话,韩度可以做丞相。 想到这里,朱标的心里也是一阵阵波澜起伏。父皇毕竟已经老了,韩度就算是有辅国之才,父皇也用不上了,只能够留给他自己。 其实对于父皇的这个目的,朱标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些年,韩度立下的功劳,比起在封侯之前并不少,甚至要比封侯之前更多。 按理说,以韩度的功劳,早就足以封国公的。 但是父皇偏偏要压着韩度,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封他国公。就是想着将韩度留个他自己,由他来亲自为韩度封公。 “皇上过誉,臣万万不敢当。”韩度受宠若惊的拜下。对于辅国不辅国的,韩度倒是不在意, 韩度在意的是不能够让老朱误会自己了。 韩度知道,老朱的心里也是有着本事越大,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就会为害越大的想法的。要是让老朱觉得自己是个老谋深算的人,那他还不以为自己平日里的安分守己都是装出来的? 老朱激动的情难自抑,连忙走下来,拉着韩度说道:“来,为朕好好的谋划一下,这互市该怎么开,又该交易些什么......” 韩度点点头,也不推迟,就和老朱与朱标一同探讨起来。 ...... “......什么?你要把铁锅大量的卖到草原?”老朱瞪大眼睛盯着韩度,有些不乐意了。 在和草原的贸易当中,铁器无疑是最为敏感的东西。中原王朝对流入到草原的铁器,从来都是严厉禁止。虽然这样禁止,也挡不住有人暗地里和草原交易,但至少明面上就是禁止的。 韩度笑了笑,说道:“皇上,咱们大明和草原打了这么多年,彼此都是血海深仇。现在咱们不想打了,想要和他们开通互市,那总要先拿出一点诚意出来。铁锅是草原最为缺乏的东西,只有拿出这个,草原部族才会相信咱们是真的要开互市。” 老朱有些犹豫,不情不愿的说道:“那盐也是草原部族缺乏的东西,朕同意卖盐给他们,还不足显示诚意么?铁锅......若是他们拿着铁锅铸造兵器怎么办?” 草原缺铁,也缺炼铁的工艺和匠人。 这就直接导致了,别看蒙元骑兵凶猛无比,但是他们用的箭头,大多数都不是铁制箭头,而是狼牙獠牙之类的居多。只有曾经的北元精骑,用的才是钢刀铁矢。 韩度笑了笑,“皇上,若是能够开通互市,边关最少十年不会有战事。而以大明军器局制造火器的速度,十年足以让大明几十万大军全部换上火器。以左轮和神雷铳的凶猛,蒙元人即便是将铁锅锻造成了兵器,那又能如何?” 老朱仔细一想,也是,等大明全都装备上神雷铳了,还怕什么弓箭啊?来多少杀多少。 “好吧,朕同意了,还有呢?你继续说......” “......臣以为还有两种东西,是必须要交易给草原部族的。”韩度认真说道。 有了铁锅的经历,老朱对韩度嘴里再冒出什么石破惊天的话,都不会感到丝毫震惊。点点头,便道:“是什么,你只管说来。” “烈酒和糖。”韩度认真的道。 这两样东西,完全出乎老朱的意料,疑惑的问道:“这两个有什么用?” 韩度呵呵笑道:“烈酒能够腐蚀人的心智,草原苦寒,这样的环境人对烈酒的依赖,会变得更加严重。只要草原部族的高层,每日都沉浸在烈酒带给他们的温暖里面,他们还能够想的起侵扰大明么?” “至于糖嘛,皇上别看它不起眼。但是它对人心智的腐蚀,甚至还在烈酒之上。” “只要咱们让草原部族的民众多养牛羊,不再养马。让草原部族的高层都沉浸在享受当中,那从此草原对大明就再无半点威胁了。” “时机成熟之后,咱们还可以派遣先生过去成立县学,让草原部族的后代学汉字、说汉话,等到他们成年之后,就算是有人说他们不是大明人,恐怕他们也不会同意了。” “甚至,到了那时候,咱们还可以将草原民众当作的大明百姓来治理,从他们当中提拔官员,招募兵士,让他们为大明征战四方,开疆拓土!” 老朱越听,越是眉开眼笑,情不自禁的鼓掌起来。从开互市,以有目的的交易来削弱草原部族的力量,直到通过一步步的蚕食同化,将整个草原纳入大明的疆土。 连草原上的人都说汉话、写汉字了,都变成大明人了,那草原对大明还有什么威胁? 不仅彻底的根除了草原对大明的威胁,还一举多得的让大明得到了一只劲旅。以曾经凶悍的蒙元人为底子,加以大明精湛的武备,这样的军队足以横扫四方。 ......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抢人最紧要 见老朱还有些犹豫,韩度便拱手说道:“皇上,现在草原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若是大明坐视不管,那大量的蒙元人为了抱团取暖、为了活命,毫无疑问的他们必然选择投靠瓦剌和鞑靼两部。与其让蒙元人壮大两部的力量,不如咱们先把愿意归附的蒙元民众都吸引过来。” “皇上,要知道咱们现在每多让一个蒙元民众归附,那瓦剌和鞑靼就少一分壮大的力量。而咱们的力量就壮大一分,一来二去就相当于双倍的削弱了瓦剌和鞑靼的力量。” “关键虚弱其力量还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点,重要的是以后大明在草原上就有了自己的百姓。草原,再也不会威胁到大明。” 现在大明已经有了几分初步盛世的景象,百姓虽然生活还不算多好,但是只要等到下一批朱薯和朱芋收获之后,粮食就肯定是足够百姓吃用的。 随着蒸汽机和纺纱机的逐渐增多,布匹的产量肯定会出现爆发式的增长。要不了几年,大明百姓就再也不会缺少衣物。 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这个时候百姓还会选择去草原的苦寒之地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韩度现在就迫切的想要老朱能够明白。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草原威胁,就必须通过招抚蒙元民众。在这件事上,就算是强制性迁徙关内百姓过去也是行不通的。 “招抚蒙元部族......”老朱仰头长叹一声,“朕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若是蒙元部族真心归附,朕自然会给他们一条生路。可是自古以来,草原部族对中原就是降了叛、叛了降,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今日朕网开一面招抚他们,可若是来日他们又反叛了,那该如何是好?” 正所谓,对你伤害最深的都是你最亲近的人。 为什么从古至今,所有人对叛逆都恨之入骨,其中叛逆的危害甚大就是一个主要的原因。 若是大明招抚了蒙元部族,这些蒙元人借助大明的资源恢复元气之后,若是在大明腹地倒戈一击,这种伤害太过沉重,老朱不愿意去承受。 “皇上,蒙元反叛不反叛关键不在蒙元,而在大明。”韩度意味深长笑道。 老朱顿时来了精神,盯着韩度问道:“你这是何意?” 韩度连忙解释:“蒙元人也不是傻子,若是反叛必死无疑,那他们只会规规矩矩的安分守己,连一丝异动都不敢表露。所以,只要大明有着足够让他们畏惧的实力,有何惧之?只要大明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别说是让蒙元人安分守己了,让他们笑脸相迎、载歌载舞都行。” “噗呲~”一旁的朱标顿时被韩度打趣的话给逗笑了。 不怪朱标不够庄重,实在是他难以想象,以蒙元人牛高马大的身躯跳起舞来会是一副如何滑稽的模样。 老朱也被韩度的话给逗乐了,点点头赞同道:“大明大军若是都能够用上左轮和神雷铳,再加上大炮,实力倒是足够压服蒙元部族。” 随后,老朱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不过你说瓦剌和鞑靼两部已经开始壮大,这两部恐怕不容易招抚。” 韩度沉吟一番,抬头语气森冷:“愿意归附的,大明当然招抚。不愿意归附的......斩尽杀绝!” 大殿内的空气都好似被一股无形的气息给彻底冻住,就连跳动都烛火都瞬间矮下来一截。 老朱反而非常享受现在冷酷的气氛,满意的看着韩度点点头,“此言有理,我大明不是在求他们归附,而是顺者昌、逆者亡!” “来人,拟旨!” ...... 韩度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老朱,一出宫门额头上的汗水就好似受到压迫之后,瞬间找到发泄口了一样,在短短几息时间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额头。连成片,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韩度直接用袖袍擦拭一番,不顾继续冒出来的汗水翻身上马,归心似箭的朝着家里而去。 好几个月不见安庆了,甚是想念。 一夜锦被翻浪,不可与人说...... 心满意足的韩度,直接睡到隔天日上三竿都还未起床。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受不了,“阿嚏”情不自禁的一个喷嚏,顿觉将韩度给震醒了。 醒过来的韩度看着安庆侧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手里还把玩着一缕秀发,不用猜韩度都知道把自己弄醒的始作俑者是谁。 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叹息:“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来回奔波了好几个月,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安庆才不管韩度的抱怨,继续把玩着秀发,两眼紧紧的盯着韩度的眸子问道:“夫君,你觉得人家美吗?” 韩度:“......” 这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一瞬间,韩度心里警铃大作。 “嗯?夫君这是怎么了?”安庆见韩度没有立刻回答,语气带着几分吃味。 韩度暗暗吸口气,故作一切如常的说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当然美啊。以为夫的本事,若是你不够美,即便你是公主,我也不会娶你。” 说完之后,韩度心里不禁疑惑:孩子都两个了,还问她美不美?这要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就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看安庆神清目明的样子,也不像是脑子出问题。那就是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她受到什么刺激了? 可她是公主啊,谁敢刺激她? “是是是,我知道夫君的本事大。”安庆显然是很满意韩度的回答。 就在韩度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的时候,安庆冷不丁的又问道:“那夫君依你看,是我美,还是瑶月妹妹美?” 韩度脑海里的警钟顿时发出“哐哐哐”的警告声,就好似有一面锣鼓在韩度耳边敲响一般。确定无疑了,这就是送命题。 “瑶月?”韩度脸色如常,眉头皱了皱,做出一副好似早就把这人遗忘,要不是安庆提起,自己都不会想起来的样子。 “你和她姐妹相称?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借力打力,韩度悄无声息的将瑶月的问题转移到了安庆自己身上。 果然,安庆顿时中计,一听到韩度提起她和瑶月的关系,顿时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当然啊,你是不知道瑶月妹妹在内城东边买了一处五进的大宅子自己住着,见她一个人住着无聊。咳咳,所以我就经常跑去看她咯。” 内城、东边、五进的大宅子...... 韩度只想说,真特么的有钱。 韩度听说孙贤只是在外城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就花光了他分的第一笔赏金和他的积蓄,一共三千多贯。 这还是只是外城宅子的价格,内城的宅子本来就贵的离谱,而东边又是紫禁城所在。一般的文官都住不起这里,只有勋贵被老朱赐了宅子的,才能够住在这里。 当然,不管什么地方,都有常人居住,这里显然也不列外。 不过在紫禁城占据了一大片,勋贵府邸又占据了一大片的情况下,这里留给常人的地方,那肯定是少之又少。 这种地方的宅子,先别说是什么价格了,你就算是拿着钱也未必能够买的到。 “她一个......一个平头百姓,再有钱也买不到这里的宅子吧?你......从中作梗了?”韩度狐疑的看着安庆的眼睛,见她一双美目骨碌碌的转了起来,心里顿时有数了。 “什么叫我从中作梗?我不是见瑶月妹妹在京城没有立足之地,而又恰好有人想要卖宅子,这不才把消息告诉她而已嘛......”安庆说第一句的时候,还脖子一仰,理直气壮。可是她越说声音就越小,显然底气不足。 韩度才不信安庆说的恰好有人卖宅子,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不过究竟是安庆主动帮瑶月的,还是瑶月打着安庆的旗号去买的,反正只要没有强买强卖,这样的小事韩度都不会在意。 安庆见韩度脸色如常,不喜不怒,顿时心里一喜,“好了,我也不过是想要瑶月妹妹住的近一点,无聊的时候好找她说话嘛。” 韩度见觉是睡不成了,干脆自己动手开始穿衣,“我没有怪你意思,不过是一处宅子。再说了,只要你觉得好就行。即便是有什么后患和麻烦,为夫给你担着。” 安庆眯眼笑着,对韩度没有一点不满意。忽然她回过神来,察觉到有些不对,她刚才是要问韩度什么来着? “对了,夫君不要想着打岔。夫君老实说说,是人家美,还是瑶月妹妹美?” 韩度已经穿戴好锦袍,正在对着镜子,用手试腰带的松紧程度,毫不在乎的回道:“你们都姐妹相称了,你去问她不就好了?问我干什么?” “不行,必须问你。”安庆上前挽住韩度的手臂,不依不饶的说道。 韩度伸手示意安庆稍安勿躁,先坐下来。 到了杯茶水给安庆递过去,一边说道:“人的美丑,无非不过就是关系着两个因素。” “哪两个?”安庆端着茶杯紧张的望着韩度,连茶水都不喝了。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一旦涉及到美不美的问题,就觉得是天底下最紧要的事情。 韩度一边喝茶,一边抬眼看着满脸紧张的安庆,将茶水吞下之后才说道:“一个是样貌,一个是气质。” “样貌不用多说,就是人们常说的眉目脸蛋、美不美啊,这些......” “那光论样貌,人家和瑶月妹妹谁美?”安庆连忙紧追着问道。 韩度见安庆穷追不舍,知道不正面回答她,是躲不过去的了。便面色如常的说道:“论样貌,你和瑶月两人不相上下。但是一个人美不美,样貌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气质。” 听到韩度说她和瑶月不相上下之后,安庆心里有些失落。可是又听到韩度说‘样貌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气质’之后,又连忙问道:“那气质呢?人家和瑶月妹妹谁更美?” 韩度笑了笑,“瑶月虽然也出身官宦之家,但是她从小就遭逢家变,沦落到教坊司。居移气,养移体。她在教坊司那样的地方,能够养出什么样的气质?” 安庆神情有些低落的点头,对瑶月的遭遇有些同情。 “而你就不同了,你是大明高贵的公主。从小就居住是紫禁城里,更是有大儒教你读书习字,有女官教你礼仪气质。这些岂是瑶月能够比拟的?” 韩度有句话没说,你明明是一个公主,却非要去和瑶月比拼容貌,这岂不就是不自信的表现吗? 虽然韩度不知道安庆是怎么丢掉她大明公主的自信的,但是却通过一番话,顿时就让安庆重新把自信给找了回来。 安庆明眸似玉的笑了起来,一股大明公主的自信与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韩度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满意的看着安庆。 安庆自信回来了,对于韩度的伎俩也看的清明。笑着埋怨一句,“夫君真是够狡猾的,明明人家问你,瑶月妹妹和人家谁美,结果却被你绕到一边去。” “我不是说了嘛,论样貌你们不相上下,但是论气质她和你是云泥之别,你更美。”韩度认真的说道。 韩度低头心道:要不是你问这种送命题,自己又何苦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安庆明明知道这是韩度的鬼主意,但是她偏偏就生不出气来,笑靥如花说道:“以往皇兄时常说夫君足智多谋,今日人家算是见识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韩度,施施然的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韩度见状,连忙好奇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我这才刚刚回来,你都不准备好好陪我一下?” 安庆转身笑着看向韩度:“我这是前日就和瑶月妹妹约好的,今日要去看她。谁知道你会在昨日回来......要不,一起去?” 好啊......看着安庆调侃的眼神,韩度连忙将这个想法给憋回肚子里。 懒洋洋的道:“你们女儿家说话,我去做什么?太久没有见汤鼎了,一会儿我要去趟信国公府。” 安庆闻言,笑着挥挥手,转身便离去了。 韩度也依照着他自己说的,去了一趟信国公府,找汤和与汤鼎叙旧一番之后,才回来。 ...... 昨夜,就在韩度离开紫禁城之后不久,几匹快马带着一道圣旨出宫,八百里加急直奔北方而去。 老朱下旨,一口气开了太原、大同、北平、镇番卫、宁夏卫、东胜卫、开平卫、大宁都司、安东卫等十三个互市。“并且招抚草原各部族,规定漠南之地除了可以种植粮食的地方不许放牧之外,漠南荒闲平地及山场,“听其牧放樵采”。也就是说,除了已经开垦种上粮食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可以任由归附的蒙元民众放牧。 诸王敢有说是“自己草场山场者,其论非轻”,并叮嘱诸王要长远的牧养,要求军户有自己的牧群。” 从老朱的旨意里面,就能够看的出,他没有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除了准许招抚的蒙元人放牧之外,也要求边境诸王要开始牧养牛马,还要求边军军户要有自己的牧群。 老朱这是为了拜托对归附蒙元人的依赖,并且保证了,即便是蒙元人再次反叛,大明也有足够的战马可用。 一石都能够激起千层浪,老朱的这道旨意更是如同一阵风暴席卷了大明边关和整个漠南草原。 “皇上这是何意?”冯胜将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想从中找到一点能够证明这圣旨是假的地方。 若是这甚至是假的倒是好办了,直接把传旨的人砍了,不遵就是。 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圣旨是假的地方。 这是真的......冯胜无奈叹息一声。 傅友德的心思倒是没有冯胜那么纠结,他没有冯胜那么严重的好大喜功之心。在他看来,他现在已经是国公了,这一辈子的功勋已经到顶了,再拼下去也不可能封王,顶多就是增加一些食邑罢了。 相比起在这边关苦寒之地搏命,他反而更希望能够回到京城那个花花世界享福。要不是皇上下旨命令他来,他还真的不想来到这里。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咱们遵从便是,想那么多做什么?皇上此举,自然有皇上的用意。咱们这些做将帅的,只要照做就好。” 冯胜被傅友德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给气的脸色一红,一摆手将圣旨放到傅友德手里,再也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转身气呼呼的走出帅帐。 傅友德也没有去管冯胜会怎么想,他现在不仅掌握着自己麾下的大军,就连晋王府的大军都要受到他的节制。而冯胜和他原本就是受到晋王节制的,现在冯胜自然也要受到他的节制。 看在冯胜比他年长的份上,傅友德可以给他一个脸面。但若是冯胜执意反对他,那他也不会和冯胜客气。大家都是国公,难不成谁还比谁低一等不成? 这也是冯胜虽然气不过,但是却不敢和傅友德针锋相对的原因。 “来人。”傅友德毫不犹豫的一声低沉的大喝。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阿哈出归附 “末将在,请大帅示下。”一个偏将走进来,抱拳单膝跪下。 傅友德抽出一道令牌,扔到偏将面前,“传了,招抚蒙元民众,并且建立互市,准许蒙汉商人往来交易。” “得令!”偏将虽然奇怪大帅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和蒙元打生打死,现在竟然就要开放互市,互通往来了? 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偏将更加不敢质疑大帅的将令,得令之后便转身出去。 借到旨意之后,比冯胜更加不忿的是朱棣。 朱棣看着已经摆在他面前的圣旨,过了良久脑海里都还是懵的。前脚朱标巡边的时候,都还在嘱咐他要出兵清剿草原,不给蒙元人以喘息之机。 那个时候,他都还一再的朝朱标保证,北平城外已经没有蒙元人驻留,他会派兵继续深入草原清剿。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以朱标一行的脚程和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来算,恐怕朱标前脚刚刚回宫向父皇禀报之后,父皇后脚就下了这道旨意了吧? 这件事的前后反差之大,让朱棣深感应接不暇。 挥挥手,将其他人都给打发出去之后,朱棣才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黑衣僧人,“这件事,大师怎么看?” 黑衣僧人顶着一个光头,面容肃穆,听到朱棣的问话之后,好似十分为难的开口:“王爷,此事大为不妙啊。” 朱棣低头皱了皱眉,没有出声,等着和尚的下文。 黑衣僧人也没有辜负朱棣的期望,继续说道:“首先,太子巡边,一定是皇上的旨意。太子巡边时候说的那些话,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皇上的。” 朱棣闻言缓缓点头,‘朱标是代父皇巡边,他传达的自然是父皇的意思’。 “既然当初继续清剿蒙元是皇上的意思,现在招抚蒙元也是皇上的意思,那为何这前后的反差,会有如此之大呢?” 这也是朱棣疑惑的地方,父皇这一前一后的两道旨意,完全就是彻底相反的。 虽然人们常说帝王之心难测,但是再难测也多少有迹可循吧?哪里有像现在这样,前后矛盾的? 以朱棣对父皇的了解,这样的情况在以前,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大师可知道这是为何?” 黑衣僧人沉吟了半响,抬头迎向朱棣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从中作梗,并且劝住了皇上。” “大师以为此人是谁?”朱棣听了急切问道。 以朱棣对父皇的了解,天下间能够劝住父皇的人不多,母后是一位,朱标是一位。甚至就连他这个燕王,都没有丝毫把握能够劝住父皇。更何况,还是让父皇的前后旨意,发生了完全相反的转变? 黑衣僧人,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王爷以为,还能有谁?” 朱棣脑海里飞速的将母后和朱标想了一边,母后根本不可能。而朱标......既然他都来这里传达了父皇的旨意了,又如何会劝父皇? 忽然,一个人的笑脸出现在朱棣的脑海里,朱棣顿时一惊,随后便咬牙切齿的厉声道:“韩......度......” 黑衣僧人这个时候也冷笑着出声:“除了他,贫僧想不到还有谁。” “这混蛋怎么总是和本王作对?”朱棣愤怒的把面前的茶杯给掀飞,落到地上摔的粉碎。 等朱棣发泄完了之后,黑衣僧人才慢慢的说道:“皇上的旨意,不管王爷愿不愿意都只能够遵从。” “本王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朱棣气喘如牛,整个身躯都在猛烈的上下起伏,显然仅仅是摔了一个茶杯,还难以平息他的愤怒。 相比起朱棣的怒气冲冲,黑衣僧人反而平和的笑了起来,“其实这对王爷来说,也不尽是一件坏事。” 见朱棣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黑衣僧人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以往王爷招抚蒙元部族,只能够暗地里悄悄的进行。现在既然皇上有旨了,那王爷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招抚蒙元部族了。” 朱棣冷哼了一声,怒喝道:“这能一样吗?以往这些蒙元部族走投无路,本王招抚他们,他们感激的是本王。现在招抚他们,他们感激的是朝廷、是大明。” 这就好比,原本朱棣暗地里招抚蒙元部族,招抚到的就是他自己的人马,虽然冒了不小的风险,但此举能够让他实力大增,算起来还是值得的。 但是现在,他再去招抚蒙元部族,那就是在为朝廷干活。招抚到的蒙元部族是在增加朝廷的力量,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岂能让朱棣不怒不可遏? 黑色僧人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去别,更加知道朱棣的怒火,可惜即便是聪慧如他,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朱棣闻言顿时沉默,半响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没错,圣旨一下,本王的确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这样的事情本王早就已经习惯了,父皇总是会把最好的东西全都塞给朱标,哪怕是朱标拿不下了,也不会想着给本王分毫。” “不过本王不会放弃,一次不行,那本王就做十次,十次不行,那就一百次。本王就不行,韩度真的能够智深如海,每一次都把本王给堵死......” 朱棣双眼如同冒火,两手拳头捏起,指节发白,咬牙切齿的样子,对韩度恨之入骨...... 黑衣僧人见了,反而笑了起来:“王爷如此坚韧不拔,上苍一定不会辜负王爷。太子虽然现在拥有一切,但是他不过是放在屋子里的花朵,连一丝风雨都没有经历过,只要失去了房屋的庇护,风雨一打就花摧叶折了。王爷放心,贫僧一定拼命助王爷完成宏图大业。” 朱棣面对和尚的吹捧,脸上没有半分喜意,反而说道:“皇兄的确是受益于父皇的庇护,但是他绝不是善于之辈。更何况,还有一个韩度在帮着他。你若是真的以为这两人都是泛泛之辈,可以任由你拿捏的话。那你还是趁早滚吧,不要到头来连累了本王。” 黑衣僧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无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王爷教训的是,贫僧真是该死,数次在韩度身上吃亏,竟然对他还没有丝毫的警惕。” “你能够醒悟过了就很好,”朱棣颇为欣慰的看向和尚,“韩度这个笑面虎,最可怕的就是他无论是面对谁都是一脸笑容。偏偏他的笑容最具迷惑性,让人不知不觉中就会忽略他,甚至情不自禁的相信他说的话。这样的人,才最为可怕。” “贫僧记住了。”黑衣僧人凝重的点头。 随后朝朱棣提议,“王爷,虽然皇上的旨意无法抗拒。但是皇上也只是在圣旨当中要咱们招抚蒙元部族,并且开放互市。” 朱棣眼神灼灼的望着和尚。 黑衣僧人心里有了计策,脸上重新浮现笑容,朝朱棣说道:“王爷,咱们可以......” 朱棣仔细听着,脸上也逐渐浮现出笑容,到了最后甚至情不自禁的笑道:“大师果然没有辜负本王的期望,如此妙计,任他韩度奸猾似鬼,本王这次也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 大明愿意接受归附,并且开放互市的消息,如同一道飓风一般,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草原。 原本被大明逼得不得不远离漠南,准备往北躲避大明清剿的蒙元部族,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停住了他们北上的脚步。 漠南,这可是让草原部族念念不忘的地方。整个草原最好的水源在哪里?在漠南。整个草原最肥美的牧草在哪里?在漠南。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大明,没有一个草原民众会选择离开漠南。他们恨不得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现在大明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愿意将漠南拿出来给他们放牧。虽然这有可能是大明的诡计,目的就想要将他们给吸引到漠南,然后一举聚而歼灭之。但是漠南的诱惑还是太大了,让他们哪怕是拼着性命也想要一试。 草原被称为苦寒之地,但是草原越是往北,就越是苦寒。只要有一丝半点的希望,哪怕是这希望带着危险,在没有试过的情况下,也没有草原部族希望前往漠北。 前往漠北投靠大部族,的确是能够抱团取暖,活下去的希望很大。但这也只是希望大而已,甚至每个选择前往漠北的部族,都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牺牲,甚至是被大部族吞并的打算的。 可是去漠南就不一样了,只要有着放牧的草场,整个部族的人都可以活下来。即便是偶尔会遇到白灾,有着大明互市的支撑,他们相信也能够轻易度过白灾。 一边是前途未卜,一边只需要冒险试一试,如果是真的话,那就能够全族无忧。这样的选择,每个部族头领,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至于说彼此之间的血海深仇,现在归附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 草原部族才不会在乎这些,他们祖祖辈辈都是从部族纷争当中走过来的。他们部族之间的血海深仇,比之和大明的更甚。若是他们沉寂在仇恨当中的话,那大明反而高兴了,他们自己彼此之间就要打个你死我活。 还有归附,在草原部族看来这更加没有什么丢人的。依附强者才能生存,这是刻进骨子里的理念。 ...... “市绝则蒙元化盗寇劫掠,市通则易盗为商互通有无。” 互市修建并不复杂,用木头栅栏圈出一片平地出来,再修建一些木棚能够遮风挡雨就可以了。 十三处互市一起开放,最先入驻互市的不是那些私贩商人,而是大明皇家粮业。 大明皇家粮业现在早就不是曾经只是为了保护粮价,避免粮价过高或过低的了。在余少东的经营之下,大明皇家粮业早就把触角伸到了生意中的各行各业。南洋的香料、白糖,高丽的人参,辽东的皮毛,全都在大明皇家粮业经营之中。 互市里面摆满了粮食、铁锅、盐、茶叶这些草原上的必需品,当然稀有的烈酒和糖也是有的,不过考虑到刚开始可能舍得还这些贵重东西的人不多,储备上就没有粮食那些充足。 ...... 招抚蒙元部族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一个月了,但是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一个部族前来归附。 傅友德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就怕把这件事给办砸了,无法向皇上交待。可是蒙元部族都躲在草原上,他总不能派兵去将他们都赶出来吧? 他要事派兵,那得到消息的蒙元人恐怕会逃的更远,更加不敢接近。 好在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机,一个草原的小部落带着几百族人,赶着不多的牛羊朝着大明边关而来。 这个部族原本也是准备往北逃,去投靠瓦剌部的。但是他们的牛羊在逃难中损失太多,就算是继续往北走,就靠着这些牛羊他们都几乎不可能赶到瓦剌部,就要被全部饿死。 实在是没有办法之下,得到大明招抚的消息,他们也不敢再去探究是真是假了,连忙马不停蹄的赶来。 一群人来到大明的城关外面,看着城楼上密密麻麻的明军,却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他们。部族头领阿哈出心里悄悄送了口气,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大明招抚的消息可能是真的。 毕竟,以前别说是接近大明的城关了,就算还在草原上,都随时可能会受到大明游骑的袭击。 而这一次,他一路走来,竟然奇迹般地连一队游骑都没有碰到。 显然,大明为了以示诚意,连游骑都给收回去了。 站在城外等候了片刻,见大明既没有攻击,也没有打开城门的意思,阿哈出便举着一支挂着兽皮的长矛站出来,高声喊道:“谷仑部,阿哈出,前来归附大明。望大明打开城关,让我等前去朝拜。” 守城的将军听到,站在城关上大声回道:“阿哈出头领前来归附,我大明欢迎至极。不过请阿哈出首领先行等待片刻,容本将军禀报大帅定夺!” “有劳大明将军,我们等得。”阿哈出见明军如此好说话,心里的担忧放下一大截。对于明军要求他等候的意思没有丝毫反感,他现在有求于人,只要能够活下去,等等算什么? 很快,傅友德便得到消息亲自赶来。 来到城关上,看到不过是个几百人的小部族,大手一挥就让人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阿哈出正和族人顶着风沙等着,忽然他看到城门缓缓打开,禁不住呼喝了一声,告诉了族里所有人。 这些人看着慢慢打开的城门,既好似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又好似看到了地狱张开了血盆大口。 “请阿哈出首领率族人入关。”明将的声音从城楼上传来。 阿哈出和族人纷纷面面相觑,一道城门,走过去之后或许是生,或许是死,的确是让人难以抉择。 阿哈出沉默半响之后,猛然举起手中的长矛,高声呼喝道:“族人们,我们以无退路。以我们现在的牛羊,即便是退到草原上,也是死路一条。明人有句话说的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族人们随我进城。” 阿哈出的话让族人一阵骚动,但是很快就平息下来。的确,正如阿哈出说的那样,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够寄希望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行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城墙下面,走过瓮城,等到通过阴暗的城门洞。 当阿哈出重新被太阳照在脸上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大明的确是没有骗他,大明的确是要真心诚意的招抚他。 短短的一段路,他和他的族人就好似从死亡,走向了新生。 等到阿哈出走了出来,早就有一个偏将在等候着他。偏将按照草原的礼节,朝着阿哈出施了一礼。 由于大明多年和草原作战,甚至明军中有部分将领还得当初元朝的降将,因此对于草原的礼节并不陌生,甚至就连蒙元的语言有些明军将领也是熟悉的。 看到明军将领以草原礼节向自己行礼,阿哈出顿时受宠若惊,甚至心里产生出和对方更加亲近了的感觉。 “阿哈出头领请吧,大帅正在等着你。” “你们大帅在等我?”阿哈出大为惊讶,像他这样只有几百族人的部族,在草原上什么都不是。其他大部族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一个不高兴,还会出兵将他灭了都有可能。 活了半辈子的阿哈出,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还有能够拜见大明一军大帅的一天。 “正是。”偏将有礼有节的回道。 阿哈出连忙激动的回道:“不敢有劳明军大帅等候,请将军速速带我前去拜见。” 偏将笑着伸手:“阿哈出头领,请。” 说完,便转身在前面带着阿哈出朝着傅友德所在的帅帐走去。 跟着走了几步之后,阿哈出连忙问出了心里最关切的问题:“敢问将军,听说大明开放了互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誓死效忠 偏将郑重其事的点头,“当然是真的,互市就开在城内,等头领拜见过大帅,分了牧场之后,就可以去互市了。” “分,分牧场?”阿哈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大明能够接纳他们就让他喜出望外了,没有想到大明竟然还要给他们分牧场。 偏将点点头,“当然,只要你们真心归附大明,大明就会给你们一条活路,不仅为你们开放互市,还会专门给你们一片牧场,供你们放牧生活。” “大明仁义小部铭记在心,不过大明为何将互市放在关内,而不是放在关外?要在关外的话,更加方便和大明交易吧?”阿哈出不解问道。 偏将看着阿哈出......放在关外你们倒是方便了,可是互市被你们给抢了怎么办?蒙元人劫掠成性,这互市刚开,怎么可能放在关外去? “头领还是先去拜见大帅吧,至于互市的事情,头领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 阿哈出陡然反应过来,他光顾着说话了,忘了明军大帅还在等着。他一个小部族的头领,可不敢让明军大帅久等。 “是是是,不敢让大帅久侯,请将军带路。” 偏将带着阿哈出来到傅友德帅营,让他在门口等候片刻,自己独自走进帅帐通报。 一会儿过后,偏将走了出来,朝阿哈出侧头示意道:“请吧,大帅同意见你了。” “谢将军。”阿哈出有求于人,把姿态放的很低。 谢过偏将之后,才跟着他走进帅帐。 看到一位不怒自威甲胄在身的老人,身躯笔直如同一根帅旗的旗杆一样坐在案桌后面。 “大帅,人已带到。”偏将立身站了一下,立刻抱拳恭敬说道。 傅友德面色严肃,左手并指轻轻摆动两下,偏将立刻直起身来站到一旁。 阿哈出见此,连忙上前杵住手里挂着狼尾巴的长矛,右手抚胸单膝跪下,“谷仑部阿哈出,拜见大明大元帅。今日阿哈出率部前来归附,还请大明不弃收留。” 傅友德抬手捋了捋胡子,说道:“老夫乃是大明颍国公傅友德。” 阿哈出闻言一震,猛然抬头吃惊的看着面前威风凛凛的大元帅。傅友德长年在边关和蒙元人作战,他的威名在蒙元人当中能够止小儿啼哭。 阿哈出也是从小听着傅友德的威名长大的,此刻见到令他从小畏惧的人,气势瞬间就又短了数成,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阿哈出拜见大明颍国公,恳请大明赐给谷仑部一块立足之地,谷仑部阿哈出以长生天起誓,誓死效忠大明,永不背叛!如有违逆,就让长生天降下瘟疫让谷仑部水源干涸,水草枯死,牛羊死绝!” “哈哈哈,好说好说,”傅友德高兴的站了起来,上前亲自将阿哈出给扶起来,“只要你们真心归附大明,大明必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看似傅友德非常的大度,不过在阿哈出还未站起来的时候,就朝着一旁的偏将递过去一个眼色。 客套话是要说的,但是既然阿哈出非要以长生天发誓,以表示他对大明的忠诚,那么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简简单单的举手发誓就算了呢? 这样隆重的事情,当然要摆上香案和牺牲,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好是在他族人的众目睽睽当中,郑重其事的发誓才行。 刚才傅友德给偏将递眼色,就是要他去准备这些东西的。 一处广场里面,谷仑部的人都被集中起来,阿哈出站在香案面前,郑重其事的进行着以长生天的名义,在族人的面前立下誓言! 阿哈出将在傅友德面前发过的誓言,又在族人面前重新发了一遍,并且在傅友德的要求下,让他的族人也跟着他立下誓言。 一切礼毕之后,阿哈出看着傅友德没有说话。 凭心而论,阿哈出当然不想带着族人立下这样的誓言。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若是不发誓效忠大明,他的族人能不能活下去他都不知道。 甚至大明恼羞成怒,将他们全部斩杀当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现在,他已经归附大明,该立下的誓言也立了,是到了大明履行承诺的时候。 傅友德没有想过诓骗阿哈出,看到阿哈出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遮遮掩掩,傅友德大手一挥,喊道:“把地图拿上来。” 两个士卒抬着挂着木架上的一副早已准备好的地图走上前来,放在傅友德身旁。 傅友德朝着地图一指,看向阿哈出道:“你谷仑部是第一个归附大明的,这地图上还没有被人选过,你可以在这上面随便选择一处牧场,作为你谷仑部的驻地。” 阿哈出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被分割成大小差不多的草场,顿时又惊又喜。这地图上牧场看着大小差不多,但同样也是有好有坏,甚至好坏之间的差距还很大。 毕竟有的地方水草丰美,能够轻易的就养活大量的牛羊。足够万人大部,甚至几万人的部族生存。 而有的地方却是贫瘠的很,恐怕连他族里的这几百人都养活不了。 像谷仑部这样靠近大明生存的小部族,对于大明并不陌生。对一些日常的汉话,不说所有人都懂嘛,至少还是有少数几个人懂的。 听到傅友德的话,他们在族人里一解释,谷仑部的族人顿时就站不住了。 不顾还在明军之中,便出声朝阿哈出喊过去,指挥着他,希望他能够选择那块牧场。 而阿哈出和他族人同时盯上了一块牧场,这里每年雨水充沛,草木繁盛。最重要的是,这里正好处于一座横亘百里的山脉南边,冬天的时候,正好可以将北方来袭的寒风给挡住。 冬天北方寒风来袭的时候,找到一处能够避风之所,是草原上的头等大事。因为只要找到一处这样的地方,就能够把冬天牛羊的损失给降到最低。 这出牧场原本是属于北元可汗的牧场,以往别说是谷仑部这样的小部落,就算是他们要投靠的瓦剌部和鞑靼部,都不敢打这处牧场的主意。 这样的牧场,也是他谷仑部可以拥有的? 阿哈出没有族人的激动,反而问向傅友德试探着问道:“敢问颍国公,这地图上牧场,真的任由谷仑部选择吗?” 阿哈出实在是难以相信,在他们看来视若珍宝的牧场,大明会任由他们自己选择。 傅友德哈哈大笑,猛然挥手道:“放心,这些牧场就是给你们这些归附大明的部族准备的。而你谷仑部是第一个归附大明的,当然可以优先选择牧场。这地图上的牧场,任由你选择。” 阿哈出难以压抑心里的激动,试探着指向心目中最好的那个,转头问道:“若是谷仑部选择这个牧场,大明真的会将这块牧场赐给谷仑部?” “当然。”傅友德毫不在乎的说道,随后便问阿哈出,“你可是想要这块牧场?” “是的,恳请大明成全谷仑部。”阿哈出难以压抑心里的激动之情,恭恭敬敬的朝着傅友德弯腰行礼,对这块牧场的渴望溢于言表。 傅友德笑着点点头,没有再和阿哈出啰嗦,直接吩咐道:“来人呈上印信。” 随后朝着阿哈出说道:“你谷仑部不过几百人,按理只能够封你百户,不过看在你第一个归附大明的份上,老夫做主封你为千户。” “多谢颍国公,多谢大明。”阿哈出心里再无半点疑惑,惊喜万分的将印信和授官的书册双手接下。 傅友德笑着纠正他的话,“你不应该感谢老夫,你应该感谢皇上皇恩浩荡。” “是是是,阿哈出感谢大明皇帝仁慈收留谷仑部,谷仑部永远效忠大明皇帝陛下。”阿哈出连忙改正过来,转身朝着南方恭敬的叩拜下去。 “礼成~” 阿哈出直起身来之后,看着手里的印信和牧场的证明文书,心里有情不自禁的忐忑起来。 “敢问颍国公,小部虽然蒙大明皇帝陛下恩赐,有了这处牧场。可是以后若是有人想要抢占过去,又该怎么办?” 傅友德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既然你归附了大明,那就是大明的人。只要你安分守己,若是有人恃强想要抢占你的牧场,大明不会坐视不管的。凡是归附大明的部族,都需要安分守己的在自己的牧场里放牧,绝对不能够彼此攻伐。” “随后,本公会派一员小将随你去牧场,有他看着,若是有人胆敢抢占你的牧场,大明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有了傅友德的承诺,阿哈出心里的最后一点担忧就此解决了,喜出望外不断躬身朝着傅友德行礼,“多谢颍国公,多谢大明皇帝陛下的恩赐。” 至于说,大明派去的人会不会是对他的监视......阿哈出没有想过。毕竟他以前只是一个小部族,哪里会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 再说了,即便是他知道大明这是对他的监视,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族里有了大明的人,以后其他归附大明的部族,肯定不敢擅自攻击他。 “去吧,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互市,看看能够换些什么东西。”傅友德见事情了了,笑着说道,“现在牧场也给你们了,互市过后就带着你的族人去牧场安顿下来吧。” “多谢颍国公。”阿哈出再次拜谢。 同时,听到互市两个字,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得热烈起来。 拜别了颍国公,阿哈出带着族人来到互市的地方。 这里虽然在大明严重颇为简陋,但是在阿哈出等人眼里,却是已经算得上很好了。 走进互市,阿哈出和他的族人就看到堆的满满当当的各种货物。首先印入他们眼帘的就是面粉,而阿哈出等人的目的,也是为了希望在互市当中能够换到一些粮食,好让他的部族把今年度过去。 “这粮食怎么卖的?”阿哈出故作老练的伸手捏了一把面粉,朝着卖粮食的伙计问道。伙计是大明皇家粮业招募的人,来到这里快半个月了,一点生意都没有。这要是换成商贩,恐怕早就等的不耐烦,收拾东西走人了。 可是他只是受雇于大明皇家粮业的活计,上面的管事没有说走,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够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好在工钱不会少他一文,清闲无事的日子,反而让他非常的满意。 好不容易第一次看到有蒙元人走进互市,伙计顿时来了精神,对这些传闻当中的蒙元人也不害怕,反而笑着回道:“这位客观好眼力,这是河南上等的面粉,一头大肥羊可以换两百斤。” 蒙元人虽然在以前人们的眼中,好似神魔一样恐怖。但是自从大明将北元赶到草原上,甚至彻底破灭北元皇庭之后,大明百姓对蒙元人的看法就变了。 绝对这些被吹嘘的勇猛凶残的蒙元人也不过如此,心里的畏惧之心也慢慢消失,变得无所谓起来。毕竟蒙元在和大明作战的时候,几乎都是拜多胜少。 对于一个手下败将,想让大明百姓有畏惧之心,也难呐! 阿哈出闻言浑身一震,连忙问道:“活羊吗?” “当然是活羊。”伙计笑着点头。 一头大肥羊换两百斤粮食,看似阿哈出吃亏吃大发了,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中原王朝每次对草原部族开放互市,都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销售方式,类似于饥饿营销。 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就在于,中原对草原牛羊的需求并不是必须的。中原将牛羊买回来,顶多就是吃肉。 而偏偏以往的时候,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吃不起牛羊肉。所以,草原卖给中原的牛羊多一点、少一点,甚至断绝互市,一头都不卖给中原。中原百姓改过什么样的日子,还是过什么样的日子,完全就是分毫不差。 可是反过来,中原货物对草原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铁锅、盐、茶叶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草原民众所必须的? 有一口铁锅就能够将牛羊肉煮熟了吃,而不用架在火上烤,烤的半生不熟的用刀割着吃。在草原民众当中,若是有一口铁锅,那真的是值得传家的宝贝。 所谓,一锅传三代,人走锅还在。 茶叶的作用也不能忽视,草原民众以肉食和奶制品为主食,这些东西吃多了就会缺乏维生素。人一旦缺乏维生素,就会生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病症。而茶叶就能够很好的弥补维生素的缺乏,时常喝一点茶叶,甚至能够让他们身上的病症不药而愈。 因此,在草原上茶叶也被视为神药。因为它能够治疗的病症太多了,每一种都能够将人折磨的苦不堪言。 大明的这些物资对草原民众都是必须品,而草原的牛羊对大明来说又是可有可无。如此一来,就形成了贸易的倒挂。 所以在蒙元人知道大明开放互市的消息之后,才会冒着丢命的风险,也要来试试看。 因此,大明在互市当中卖给草原部族的价格是很高的。就拿粮食来说吧,粮食算不上草原民众的必需品,但是那些私自将粮食偷偷贩卖给草原部族的商人,给出的价格是,一头大肥羊换五十斤粮食。 乍一看,好似草原民众不可能答应这么离谱的价格。毕竟肉也是粮食,吃一斤肉同样也能吃饱,甚至效果还比吃一斤粮食要好。 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就拿羊来说,一头活羊宰杀之后,除去皮毛、血、内脏这些东西,连肉带骨头也只有活羊一半的重量而已。若是除去了骨头,那更是只有三四成的重量。 若是再用水煮熟,那最后的熟肉就只有活羊重量的两成半了。 如果一头一百斤的活羊,最后能够得到的熟肉,也就只有二十五斤。 而这一头活羊,能够换五十斤的粮食。就当是换成了面粉吧,一斤面粉加上水,最少能够做出两斤的糊糊出来。如此一来,五十斤的粮食,就能够变成一百斤。 同样是吃食,二十五斤和一百斤,草原民众如何会不换? 更何况,吃多了肉之后,对于粮食的需求就会变得非常的渴望。这也促使了草原民众,哪怕是两斤活羊才能够换到一斤粮食,他们也会趋之若鹜的选择交换的愿意。 而现在大明互市给他们的价格是一头羊换两百斤粮食,直接是那些私贩商人的四倍,这如何不让阿哈出惊喜到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一头肥羊换两百斤粮食,你确定没有说错?”这个价格,反而将阿哈出给吓得不敢相信起来。他毕竟才刚刚对长生天立誓效忠大明,若是眼前的这个人把价格说错了,让他吃了亏,那就不好了。 伙计再次肯定的点头,“你没有听错,也不是我把价格说错,就是一头肥羊换两百斤粮食。” 阿哈出大喜过望,正要点头狠狠的换一批粮食的时候,忽然却被旁边一个族人的声音给惊扰。 “族长快看,这里竟然还有铁锅。”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事发 铁锅,什么铁锅......哪里有铁锅? 阿哈出顿时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 顺着族人手臂指着的放向看去,阿哈出果然看到了一大堆,堆叠起来的铁锅。 顿时就将粮食抛掷脑后,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看着扣在一块长木板上的铁锅。 “客官,要买铁锅吗?”这里的伙计看到阿哈出等人来到面前,顿时站起来笑着问道。 阿哈出看着铁锅,迟疑着问道:“可以先看一看吗?” 伙计很好说话,笑着抬手示意,“可以,客官小心一点不要摔碎了就行,随便看。” 阿哈出两手郑重的放在铁锅边缘,比划了一下铁锅的大小。脸上浮起笑容,显然这个大小令他很是满意。 又将铁锅小心翼翼的反过来,先看了一眼铁锅的深度,再看了看锅的边缘。手指在铁锅边缘轻轻夹了一下,保持不动拿出来仔细估量着铁锅的厚度。 最后屈指在铁锅上面敲击了几下,附耳仔细听铁锅发出的声音。 如此这般检查了一遍之后,阿哈出对眼前的铁锅非常的满意,抬头问道:“铁锅怎么换?” 伙计笑着竖起一根手指,“一只肥羊,换一口铁锅。” 这个价格......还是一如既往的便宜。私贩到草原的铁锅,一般是一口锅换三只肥羊。而且,那些铁锅无论是大小,还是深度、厚度等等,都不如眼前的铁锅。 阿哈出当机立断,马上就用二十头肥羊,和伙计换了二十口铁锅。他的算盘打的很响,现在部族里面有了水草肥美的牧场,只要好好放牧,让牛羊多多产奶,吃还是勉强够吃的。 与其将肥羊换成粮食,还不如换成铁锅,谁知道这铁锅能够换多久?不抓住这个机会多换一点,阿哈出都感觉他会吃亏。 而且,铁锅在草原上是紧俏货,即便是他用不完,也可以转手卖给其他人,这也是一笔收入。 随后阿哈出又在互市里发现了茶叶,面对如此神药,他更加是走不动路。 不过茶叶更贵,一方五斤重的砖茶,就要换一头肥羊。 不过想着部族里不少人都染着病症,阿哈出还是咬牙换了五方。 盐......换! 布匹......换! 阿哈出在互市里一路走一路换,就和大采购似的。 “这是什么?” 阿哈出在一处卖酒的铺子面前停下了脚步,闻着空气里的酒香,贪婪的猛吸鼻子。 “这是酒,大明最好的烈酒。”伙计笑呵呵的解释。当然他是满嘴胡话,这是酒不错,但绝对不是大明最好的烈酒。 大明最好的烈酒在大明都供不应求,哪里又多余的卖到草原上来? 大明皇家粮业每年都要收购大量的粮食,这两年又是风调雨顺,再加上有着南洋粮食的补充,大明根本就不缺粮。 粮价几乎都维持在一贯钱一石附近,大明皇家粮业收购的粮食卖不出去,又不可能将其销毁。 毕竟这是粮食啊,谁敢擅自销毁?而大明皇家粮业既然收了一年的粮食,那就每年都不得不几下收购。所以就导致粮库里的粮食越来越多。 几年下来,粮库里的陈粮不少。最后实在是库存不下了,只能够从中挑选出最久的一批陈粮用来酿酒。 而陈粮酿的酒,虽然烈度可能不会弱,但是口感却和上等粮食酿的酒差远了。这样的酒在大明,也就只能够卖个劣酒的价钱,勉强让大明皇家粮业回个本钱而已。 但是卖到了草原上,却是可以大赚特赚。 一听到这就是酒,阿哈出不由得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他虽然没有喝过酒,但是他却知道酒这个东西,是只有大部族里才有的。 “你的这个酒,怎么换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够享受到大部族才能够享受的美酒,阿哈出就想着换上一点来尝尝,也算是过一把大部族头领的瘾头。 伙计笑着伸出手指,指着一个坛子说道:“这一坛烈酒,足有十斤重,换一头肥羊。” 十斤烈酒才多少?和一个篮球差不多大。 阿哈出虽然不知道有篮球,但是他却看着酒坛子直摇头,嘴里连珠炮似的说道:“啊~太贵了......太贵了。便宜点吧,看在大明皇帝陛下的份上。” 伙计摇摇头,解释:“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也就是大明将诸位当成是朋友,才会以这个价格卖给诸位。要知道,在此之前,普通的酒水卖到草原上,这样的一坛子也要换一头肥羊。” “太贵了......太贵了......不换了。”阿哈出转身就要遗憾的离开。 他是真的舍不得这样的美酒,但是再舍不得他也不能够拿族人的性命开玩笑。 生意没有做成,伙计也不懊恼,反而满脸笑容的朝众人说道:“你们能来归附大明,那就是大明的朋友。对于朋友,大明一向是慷慨的。朋友来了有美酒,我做主请诸位喝上一碗如何?” 正要离开的阿哈出几人,顿时就好似脚底生根了一般,站住不动。 阿哈出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伙计,问道:“你当我们是朋友?要请我们喝酒?” “当然。”伙计说罢,径直拿出一排粗瓷小碗,抱起一个酒坛,哗啦啦就将所有碗倒满。 “朋友不买没有关系,咱请诸位喝上一碗。只要诸位答应,以后买酒都来咱这个朋友这里买就好了。”伙计说完,笑着伸手示意。 还有这样的好事?阿哈出都惊呆了,不用花钱就能够喝上一碗美酒,只不过人家认了他这个朋友。 “真的不用肥羊换吗?” 伙计霸气的一挥手,“不用花钱,只要认咱这个朋友,尽管喝便是。” “好,谷仑部阿哈出认可你这个朋友。以后阿哈出只要买酒,一定从你这个朋友这里买。”阿哈出说完,顿时就迫不及待地端上一碗,大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咙,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呛,让阿哈出脸上顿时泛起潮红。可是紧接着就是一阵暖意在胸口散开......一股无比舒坦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闭眼享受了一下这种感觉,阿哈出才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大部族的人都以喝到美酒而自豪。 这种感觉,的确是太让人迷恋了。 咕隆咕隆接连几大口,阿哈出顿时就将一碗酒喝的一干二净。甚至就连最后的一点点酒水都不放过,喝的一滴不剩才罢休。 其他人见族长一副如此迷恋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这美酒是真正的好东西?纷纷端起碗,学着族长的样子,很快就喝的一干二净。 “好,好酒。阿哈出认可你这个朋友。”阿哈出有些微醺,可是这种感觉更是让他觉得飘飘欲仙,舒爽无比。 “谷仑部认可你这个朋友,你是谷仑部真正的朋友。”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 伙计顿时笑着朝众人拱拱手,“多谢,多谢,只要诸位以后买酒,记得来找我便是。” “放心,以后谷仑部若是买酒的话,一定会来找你这个朋友。”阿哈出朝着伙计保证。 几人做出郑重承诺,一一惜别了伙计,在互市里继续逛了起来。 走着,走着,他们就来到了买糖的这里。 “这是什么?”阿哈出看着整块的红糖,像是石头一样摆放在木板上。 伙计见了,连忙站起来,回道:“这是糖。” “糖是什么东西?”阿哈出不解的又问。 伙计脸色顿时一僵硬,久久没有接话。糖是什么东西......这让他如何回答? 阿哈出等人见伙计一言不发,正好奇的看着他。 伙计顿时一阵苦笑,干脆说道:“糖是什么,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样吧,咱做主给各位尝一尝,各位尝过之后就知道糖是什么了。” 说完,伙计就切下一块红糖,就在阿哈出想要伸手去拿起来尝尝的时候,又看到伙计将其切成更小的细块。 每一块,大概只有小指头尖端大小。 这么少?相比起刚才请他们喝酒的朋友,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小气。说是请自己尝尝,结果就只给这么一点儿? 你太过小气,即便是给我尝了,你也别想做阿哈出的朋友...... 在伙计的示意下,阿哈出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唔~”一种从来没有有过的体验,在他的口腔里绽放。让他瞬间兴奋起来,随后又感觉到一阵快乐和心情愉悦。 一小块红糖,很快就在阿哈出的嘴里融化消失无踪。 “这,这糖是怎么换的?”察觉到嘴巴里的糖没有了,阿哈出迫不及待地问道。 伙计笑着开价,“一斤换一头肥羊。” 贵,太贵了,比烈酒还贵......一头肥羊都还能够换十斤烈酒呢,结果就只能够换一斤糖。 虽然阿哈出对糖恋恋不舍,但是他知道他换不起。 “太贵了,买不起......”阿哈出无比遗憾的的朝着伙计说道。 伙计笑着点头,“无妨,等客官想买的时候,再来找咱就是。” “多谢......”阿哈出语气当中带着一些歉意,毕竟吃人嘴软嘛,那么贵重的东西都给他吃了,说声多谢也是理所应当。 “你也是阿哈出的朋友,以后买糖的时候,第一个会找你的。” “多谢,多谢......”这下轮到伙计笑着拱手道谢了。 ...... 阿哈出走了,他带着族人和牛羊一起入关,仅仅待了一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族人和牛羊朝着大明赐给他的牧场赶去。 他对大明的互市,和烈酒、糖念念不忘。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迫切的想要回到自己的牧场上。只有他尽快养出更多的牛羊,他才能够换得起让人迷醉的烈酒和回味无穷的糖。 ...... 一骑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奔踏着落日的余辉冲进京城的城门。 老朱斜靠在软垫上,身上盖着一张皮毛毯子。人老了,喜热畏寒,盖的暖和老朱才感觉舒服。 蒋瓛拿着一封奏折急匆匆的赶来,走进殿内,见皇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书本。 轻声唤道:“皇上~”老朱仍然是低着头看着书本,只是呼出的气息顿时沉重了一些,“何事?” 蒋瓛躬着身子,悄悄瞥了皇上一眼,缓缓回道:“去太原的人回来了。” “啪”的一声,老朱顿时将手里的书本合上,抬眼看向蒋瓛。 蒋瓛正好对上皇上的目光,猛然看到皇上漆黑一片的眼睛里面有着两点血红。蒋瓛浑身顿时一颤,连忙底下头来。 “怎么说?” 面对皇上的询问,蒋瓛不敢耽搁,连忙双手将奏折奉上,“请皇上御览。” 老太监早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连忙小步跑下去,将奏折拿到皇爷面前。 老朱沉吟着,伸手将奏折拿过来,打开......就着烛光,一目一行仔细看下去,忽然老朱脸色一变。 “哼!混账!”老朱瞬间暴怒,猛然将奏折拍在御案上。 “召晋王来见朕!” ......这一晚,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谁也不知道老朱将晋王召去说了什么。只是从第二天起,老朱就下旨将晋王禁足在王府之中。 也是从这一天起,朱棡在王府里惶恐不安,每日嚎啕不休的消息逐渐传了出来。 朱标得到消息的时候,朱棡已经被囚禁在王府里了。 听到三弟被父皇禁足王府,朱标知道事情肯定有变,顾不得其他,立刻前来求见父皇。 来到乾清宫外,朱标这个太子都被一个宦官给拦住去路。 “皇上说了,若是太子殿下来了,便不用求见了,太子殿下请回吧。” 朱标见父皇连自己的面都不见,顿时知道事情严重,再加上又事关三弟,他哪里敢离开? 深吸口气,说道:“父皇连孤都不见?” “皇上说了,不见。”宦官也不敢得罪太子,左右为难,一脸苦相的说道:“殿下还是不要让奴婢为难,要不然奴婢人头不保。” 朱标这个时候,哪里能够听一个宦官啰嗦?手臂横扫,一下就将宦官给扫到一旁。朱标是有些胖,但那不是虚胖,那是壮。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小宦官,哪里是他的对手?随便一挥手就让宦官站立不住,踉踉跄跄的倒在殿门下。 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快步走了进去。 见朱标竟然敢硬闯乾清宫,一大群守卫顿时齐聚过来,跟在朱标身后追了上去。 一大群守卫冲进殿内的动静,瞬间就吸引了老朱的目光。见朱标被大队守卫给拦住,老朱的脸色一黑,猛然挥了一下手。 守卫立刻躬身一拜,如同潮水一样,一言不发的进来,又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整个殿内,就只剩下朱标。 朱标再次抬步走上前来,躬身拜道:“儿臣拜见父皇。” 老朱怒不可遏,猛然抓起一把奏折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朱标砸过去,怒骂道:“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老二要反朕,老三也要反朕,现在是不是连你这个太子,也要反朕?” “儿臣不敢!”朱标两腿啪的一声跪在地上,连忙低头匍匐拜下去。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老朱气的连指着朱标的手臂都在颤抖,“今日你敢硬闯乾清宫,明日你是不是就敢逼宫?” “儿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朱标不断的叩头,“父皇,三弟事情恐怕是受人诬陷。皇上将三弟禁足在王府里,三弟吓坏了,整日战战兢兢日夜嚎哭......” “够了!”老朱勃然大怒,立刻打断了朱标的话。 朱标感觉到一股沉重如泰山的压力,一下子落到他的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诬陷?谁诬陷他?朕吗?还是老四?”老朱气冲冲的盯着朱标。 朱标想要开口为朱棡说句话,却在父皇的威势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朱将奏折找出来,随手扔到朱标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他都在太原干了什么好事!私藏兵马,肆意枉法,甚至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他还亲自下令屠杀了二百多百姓。这些都是他亲自在朕面前承认了事情,朕哪里诬陷他了?老四哪里诬陷他了?” 朱标原本想说,朱棡和朱棣两人自从辽东之战的时候就不和,想要转圜一二。没有想到朱棡在父皇面前竟然早就把什么都招供了,这让想要帮他的朱标,都找不到理由。 “父皇,三弟一时糊涂,还请父皇饶了他这一次。他毕竟是父皇的亲子,是儿臣的亲弟弟啊。”朱标见说服不了父皇,只好拿起亲情说话。 可是朱标不拿亲情说话还好,一说老朱更是气的不行,大喝一声:“滚,都给朕滚出去......” 朱标当然不想离开,若是就此离开了,拿朱棡的事情就麻烦大了。 可是他忘了,这乾清宫不是他朱标想留就留的,至少现在还不是。 见朱标跪在地上不动,老朱直接喝道:“来人,把他给朕叉出去。” 一队侍卫闻声跑进来,架起地上的朱标,就这么直接将他给架了出去。 朱标自己都被眼前父皇的暴怒给吓到,自从他当了太子以来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在乾清宫被父皇给叉出来过?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你知不知道 次日早晨,韩府。 韩家所有人和往常一样在喝粥,吃着早饭。韩府的早饭极为丰盛,不仅有着海产炖的汤,还有着各种面食糕点。而现在,更是多了炸薯条和土豆饼之类的新美食。 不过这两种也就是韩克忠和他妹妹喜欢吃,对于韩德和刘氏来说,这样的东西也就只能够浅尝辄止,吃多了反而不好。 两个小家伙吃的满嘴鼓囊,下巴和面前的桌上全都是薯条掉落的渣滓。 “爹,娘......”韩度走进来,随意朝着老爹老娘打过招呼,一屁股坐在桌子面前,自己动手开始吃起来。 韩度这几日一改之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作风,不过还是全家最后一个起床的,连自己的儿女都比不过。 韩德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刘氏看着韩度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韩度的到来让两个小家伙顿时充满了警惕,就连吃东西的速度都明显加快了一大截。没有办法,他们喜欢吃的东西,老爹也喜欢,而且老爹还会和他们抢。 看着你争我夺的父子三人,韩德头疼的叹息一声,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吃吧。” 刘氏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来人,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带上。” 然后朝孙子孙女笑咪咪的说道:“走,奶奶带你们进去吃。” “好哦,奶奶最好了~”韩度的女儿将小脸鼓的像两个小白馒头一样,飞快的翻身下了椅子,蹦蹦跳跳的跟着奶奶走了。 “豚豚还小,她喜欢吃怎么了?你多大她多大啊,你还好意思和她抢食?”安庆公主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一边不停的数落。 韩度原本一直没有给女儿起名字,以为老朱会像儿子一样赐名,于是便只给女儿起了一个小名。 小名,豚豚。 安庆奇怪韩度为什么会起这么古怪的小名,韩度却解释道:“我是在海上的时候,豚豚出生的。海里最聪明的动物就是海豚,起这个小名意喻着咱们的女儿将来聪明。” 既然是祝福女儿聪明的,安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愉快的接受了“豚豚”这个名字。而且她起初还不觉得,随着叫的越多,竟然觉得这个小名就越是顺口。 韩度笑了笑,“你怎么会明白逗弄豚豚的乐趣?” 安庆生气了,啪的一声将筷子放在桌子上,“那是你的女儿,不是你养的小狗,连你女儿逗欺负,还是人吗?我不吃了!” 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出去。 “你要去哪里?”韩度惊讶安庆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孩子嘛,不就是生来玩儿的?没看见自己经常和两个孩子开这些玩笑,他们反而对自己更加亲近了? 难道真的要像老爹那样,不管是面对自己,还是韩曙,都是整天一副板着脸的样子,才算是好? “被你气到了,我要出门散散心。”安庆气呼呼的说道。 韩度被她的样子逗得莞尔,“不带我一起?” 这些日子,韩度可闲在家里没有事干,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时间一长,韩度也有些想要出门逛逛的想法。 安庆愣了愣神,以往韩度都是非常不喜欢出门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可以啊,不过今日我要求找瑶月妹妹,你要是没事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你怎么又去找她?哎,我记得最近你找她的次数是不是太过频繁了一些,昨天你才找过她吧?你们两个究竟在一起干什么?”韩度眉头不由得皱起,理解不了这两个女人怎么会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一样。 “像瑶月妹妹请教一些女红啊,你是不知道瑶月妹妹的女红做的有多好......”一提起瑶月,安庆就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 韩度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抬手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你自己去吧,我想起来还要去看看机械作坊修建成什么样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安庆提起瑶月,韩度心里都会情不自禁的一阵心虚。“自己和瑶月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自己在心虚什么?” 呸,臭不要脸的......什么都没有还心虚,那不就是心里盼望着发生点什么?还故意点出和瑶月的清白......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庆笑容怪异的上下打量了韩度一眼,看的韩度心里直发毛。好在安庆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出门了。 等到安庆走了之后,韩度才拍拍胸口,一副万分侥幸的样子。 “哥,你在心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韩曙凑了过来。 “什么心虚,咱肾虚什么,不......咱有什么好心虚的?你哪知眼睛看到咱肾虚了,不......咱那是心虚......”韩度语无伦次,手脚像是跳大神一样痉挛胡乱比划,想要和韩曙解释,但是却越解释,让人越发的误会。 韩曙定定的看了韩度半响,叹息道:“哥,别解释了,你嘴都瓢了。” 韩度顿时闭上嘴巴,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过了片刻恢复了之后,猛然一巴掌拍在韩曙的头上,“吃的饭,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哥,我都二十岁了,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韩曙还在书院里读书,并没有考取功名。但是以他的年纪来说,的确是成年了。 韩度瞥了他一眼,“长兄为父,咱是你兄长,只要咱还活着一天,你对咱来说就是小孩子。” 韩曙没有想到恼羞成怒的大哥会如此不讲道理,就要开口和他理论一番。 韩度却先发制人,说道:“还说你不是小孩子,有心上人了没有?” “我......”韩曙刚刚雄起的气势,瞬间就被碾压的渣渣不剩。脸色顿时通红,低头假装刨着碗里的饭,再也不敢看大兄的目光。 韩曙拼了命的想要躲避韩度,但是韩度却不打算这么容易放过他。这就是闲事管的太多了的报应,想插话就插话,想躲避就躲避?哪里有这么便宜? 见韩曙脸色通红,韩度哪里还不知道他肯定是有心上人了。顿时故意问道:“有心上人了?谁家的小姐,说给哥听听,哥帮你谋划谋划......” 韩度一副“你相信我,我是你哥,不会害你的”表情,让韩曙心里情不自禁的一动,就想要告诉他。 可是话到嘴边,韩曙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兄长好似......怎么说呢?对他倒是很好的,处处都为他着想。可是在韩曙在外面也不是没有听到过兄长的坏话,尤其是在他那些曾经的同窗口中。 “没有,大哥多虑了,咱还小呢,哪里有什么心上人......” 韩度意外的看了韩曙一眼,看来这个女子他很上心啊,连自己都不告诉。可是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了?小样,还治不了你,那我有什么资格当你的大哥? 韩度意味深长的看着韩曙点点头,故意说道:“是吗?既然如此,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回头我这个当兄长的也该和娘亲说说你的婚事,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韩度眯着眼睛满脸笑容,字里行间全都是威胁韩曙的话。 “我不!”韩曙当即猛然站起,就要矢口反对,可是到了嘴边的话被他给强行忍住。他要是现在反对大哥的话,那他岂不是不打自招么? “我,我吃饱了,大兄你慢慢吃吧......”说完,韩曙低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再也不敢看韩度一眼。 韩度回头,笑盈盈的看着踉踉跄跄离去的韩曙。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恐怕他的那位心上人出身不怎么样。至少还沾不上大家闺秀的边,要不然韩曙不会如此急切的反对。 可是韩度却已经不怎么看好韩曙和那位姑娘,这倒不是说韩度有着门第之见。相反,韩度对于门第是最不看重的。 但可惜的是韩度只是韩曙的大哥,他的婚姻大事只能够由老爹和老娘决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开玩笑的。 而老爹就没有自己这么好说话了,“自求多福吧......”韩度自言自语一句。 吃完饭之后,韩度准备出门消消食。谁知道刚一出门,就被一辆黑色马车给截住。 正当韩度手伸向腰间的时候,门帘处探出一个头来朝他招手,是朱标。 韩度惊讶的看了朱标一眼,将手抽了回来,左右看了一眼,飞快两步跳上马车去。 弯腰走进马车里面,一屁股坐下,不解的看着朱标,“太子殿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朱标出乎意料的没有回答韩度的话,反而眼眶顿时一红,说话带着颤音。 一把抓住韩度的手道:“韩度,孤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一定要帮我。” 韩度都惊呆了,认识朱标这么久,可从来没有见过朱标的这副模样。以往的朱标虽然的确是过于仁慈了一些,但是任何时候都信心十足,无论面对谁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气度。 即便是面对老朱,他也能够引经据典,据理力争。再加上他监国理政多年,早就养成了温文尔雅,又柔中带刚的魄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朱标如此失态? 韩度眉宇间飞快的凝重起来,沉声问道:“殿下不要慌,慌乱解决不了问题。静下心来,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朱标深呼吸几次,神情才好了一些,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韩度听,“......孤也没有想到,三弟竟然真的在五台山中藏匿兵马,并且被人给抓了真凭实据。父皇知道了之后龙颜震怒,直接就下旨将三弟给囚禁在府中。孤想要为三弟求情,也被父皇给叉了出来。这几天孤多次求见父皇,都被守卫给拦住。” “韩度,你可要帮帮孤啊。孤若是不帮三弟,就没有人能够帮他了。” 我焯......我今天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历?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破事?韩度非常后悔刚才没有问清楚就上了马车......这哪里是上马车啊,这是上了朱标的贼船呐。 可是事已至此,韩度也无可奈何。 暗自叹息一声,奇怪的看了朱标一眼,觉得他是不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不过这话韩度没说,低头沉吟一番之后,神情有些无奈的抬起头看向朱标的眼睛,转而问道:“殿下,晋王藏匿兵马想要造反......那殿下有没有想过,他准备造谁的反?” 朱标神情顿时僵住,他并不是不聪明,也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他不愿意去想三弟藏匿兵马造反的目标。 他不肯去想,也......不愿去想。 可是现实不是你不愿意去面对,就不需要面对的。即便你是太子,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既然找到自己帮忙,那韩度就有义务提醒朱标,让他明白。 “要说晋王是准备造皇上的反,那恐怕晋王自己都不相信。” 韩度靠近了朱标一点,咬牙切齿的轻声说道:“给晋王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造皇上的反。他现在藏匿兵马......那是要造太子殿下你的反呐。” 韩度一来是担心朱标弄不清楚事情的源头,二来也是想要试一试朱标。 世人都说朱标仁厚,但是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关键的时刻,谁又能够说能够将一个人完全看清楚呢?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韩度既然已经决定支持朱标了,那至少要对朱标真正的心性有一个了解。不能够说,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若是如此,那真的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韩度在等,等着朱标的回答。然后以朱标的回答来衡量,究竟是该对朱标支持到底,无怨无悔。还是和朱标逐渐疏远距离,及时止损。 虽然朱标的确是对自己有不得不报的救命之恩,但是报恩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给搭上。 朱标也明白,三弟准备这些兵马肯定不会是父皇准备的,必然是为他这个太子、这个皇兄、这个大明的储君、将来的皇帝准备的。 面对已经摆明了要反叛他的弟弟,朱标该如何抉择? ......沉默良久之后,朱标深吸口气说道:“孤荣登大宝之后,三弟若是反孤,那孤可以抓他,可以削去他的藩国,可以将他囚禁在京城,直到老死。但是孤不会杀他,根本不会让他在现在就被父皇杀了。” “他......毕竟是孤的亲弟弟......” 韩度看着朱标沉吟了片刻,见他一脸坚定的样子,顿时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殿下有情有义,有雷霆手腕,也有兄长仁心,果然不错,很好,很好。” 韩度是真的佩服朱标了,若是一般人听到弟弟准备造自己的反,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恨不得痛下杀手了。 毕竟在皇位面前没有亲情,历史上多少人为了当皇帝连父亲、儿子都能够慢慢折磨致死,杀个弟弟算什么? 老朱生了二十几个皇子,朱标杀了老三一个,还有二十多个呢。就算是亲兄弟,那也不止朱棡一个。 但是朱标偏偏就没用准备对朱棡下杀手......若仅仅如此,那只能够说明朱标太过软弱。 可是同时朱标也没用准备对反叛的人手软,削藩、除爵、囚禁,这些都是他对反叛之人的惩罚,典型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样才好,只有这样才能够震慑的住其他诸王蠢蠢欲动之心。 正是因为如此,韩度才会高兴的鼓掌庆贺,因为朱标的做法完全附和韩度的想法。 “少说这些没用的,现在三弟被父皇吓的魂不附体。你是不知道,现在就连孤想要见他一面都不可得。整日整夜是在府里哭嚎,让孤这个做兄长的,也......也于心不忍。”朱标说着,声音低沉了下来。 活该,哭死了才好呢......韩度大刺刺的坐在软垫上,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朱标见了,收拾起他自己低落的情绪,叹声道:“孤知道你对三弟有意见,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是先想办法救救三弟吧,算是孤求你。”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度若是再无动于衷,那就太不把朱标给放在眼里了。 咳嗽两声,韩度说道:“殿下放下,晋王虽然犯了大错,但是皇上不会要他命的。现在将他囚禁在府里,以及做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想要吓吓晋王,好让他长个记性罢了。” “父皇真不是在吓三弟,父皇这一次是真的雷霆震怒,你要是有办法就快说,要是真的没有办法,孤也好再想想其他的辙。”朱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对韩度的期望是最大的。若是连韩度都没有办法,那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够去找谁。 韩度连忙抬手,止住朱标的话,笑着问道:“殿下觉得,你足够了解皇上吗?” 朱标不知道韩度为何要这样问,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摇摇头,算是回答。 “那殿下觉得,天下间谁最了解皇上?”韩度笑盈盈的又问道。 朱标沉吟一番,慢慢抬起头来说道:“若论天下谁最了解父皇,那当然是母后了。” “答对了。”韩度欢快的一拍手,“可惜没有奖励。” 见朱标满脸的不解,韩度只好继续解释:“皇后娘娘是最了解皇上的人,可是皇上将晋王禁足之后,皇后娘娘说过什么吗?” 朱标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母后好像都没有为这件事说过一个字。 “没有......” 听到朱标的回答,韩度脸上的笑意更浓,慢慢说道:“晋王也是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娘娘对晋王的宠爱恐怕并不会比殿下少。” 朱标闻言暗暗点头,这一点倒是千真万确的。母后对他们几个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的,并不会偏向谁,也不会讨厌谁。 “若是晋王殿下此事有性命之忧的话,殿下以为皇后娘娘还能够像现在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言不发吗?”韩度意味深长的说道。 朱标顿时眼睛一亮,激动的颤抖着手指,指向韩度:“你是说,你是说......” 韩度耸耸肩,两手一摊,说道:“所以我说,皇上肯定是没有想过把晋王怎么样,顶多就是吓吓他,好让他长个记性而已。若是真的要他的命,皇后娘娘肯定在你之前就要阻止皇上了。” 开什么玩笑,马皇后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吧? 朱标听了韩度这番话之后,顿时心里这几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原本他是想要韩度想办法为三弟求情的,现在虽然韩度没有为三弟求情,但是这一番开导的作用甚至是比和他一起去父皇面前求情还大。 “你果然有办法,孤来找你真是没错。” 但愿你下次遇到这样的破事,可千万别想起我......韩度心里暗暗想着。 看到朱标朝自己头来感激的目光,韩度顿时笑着摇头,谦虚道:“太子殿下过誉了,殿下只不过是当局者迷,慌乱之下没有细想而已。而我不过是占了旁观者清的便宜,不值一提。” 朱标笑着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韩度的说法。 既然三弟不会有性命之忧,那朱标也就放下心来。抬头看着眼前的韩度,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本朱标是想着将韩度带进宫,让他想到办法之后,一起去求见父皇的。现在既然没有必要担忧三弟了,那自然也不用再去求父皇。 所以,韩度就没用了...... 朱标想要就此将韩度给放下马车,可是又觉得有些尴尬。若是此刻将韩度给赶下马车,那岂不是显得他太过急功近利了吗? 韩度看了朱标两眼,便知道了他的为难之处,主动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既然事情了了,那臣也该回去了,臣还要去看看机械作坊修成什么样子了呢。” “看作坊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既然你今日来了,那就干脆随孤去东宫一趟吧。几日没见你,景云又有些想念你了,正好你可以陪她说说话,散散心。”朱标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总算是将韩度给带进宫了。 韩度明知道朱标是没话找话,这个时候也不好揭穿他,只好跟着他去了东宫。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等你当了皇帝再说吧 就在老朱想要磨一磨朱棡的性子,而朱标也在安心等待的时候,一道奏折从山西太原出发,一路来到京城,落到了吏部尚书詹徽手里。 詹徽一拿到奏疏,不等通政司上报皇上,自己直接就拿着奏疏来找皇帝了。 “臣詹徽求见皇上,还请通传。” “詹大人请稍后,奴婢这就禀报皇上。”一个守在大殿门口的宦官,朝着詹徽微微躬身,然后也不等他反应,便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没隔多久,宦官回来了,一摆拂尘,“皇上有旨,召詹大人觐见。” 詹徽拱手致谢,跟着宦官走进殿内。 “臣詹徽,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 “爱卿平身。”老朱语气淡淡的。 对于詹徽这个人,老朱还是很喜欢的。敢打敢拼,在官场上也不怕得罪人,深的老朱的器重。要不然,詹徽也不可能从一个落第秀才,在短短的一年半的时间里,一跃而成为大明六部之首吏部的尚书。 其实老朱还更加器重一个人,那就是韩度。不过韩度在老朱面前虽然也是非常听话,但是却总有一种让老朱滑不溜手的感觉。 老朱给韩度下的旨意,韩度也会不折不扣的去完成。甚至还能够另辟蹊径,完成的更好。 可是坏就坏在这个另辟蹊径上面,有时候老朱是想要让韩度通过一些事情,重重处罚一些官员,甚至是那一些脑袋来杀鸡儆猴。 但是韩度偏偏就能够另辟蹊径,东糊一下,西抹一把,让这坏事变成好事,让原本应该丢官、甚至是丢命的官员,最后捡回一条性命,甚至免于处罚。 这是让老朱最为不喜的。 一来二去,老朱干脆就不找韩度来做这些事情了。他开始重新物色人选,这样才有了詹徽这个言听计从、敢打敢拼的人走进老朱的视线。 詹徽是朝廷正二品大臣,老朱也愿意给他一些脸面。从詹徽站起来之后,老朱便随手将手里的奏折给放到一边,准备先听听詹徽因何事而来。 “爱卿此来,所为何事?” 詹徽闻言,立刻双手捧着奏折道:“皇上,山西太原来的折子,太原知府万进,弹劾晋王藏匿兵马、打造兵器,有谋逆之意。并且为保走漏消息,更是丧心病狂的下令屠村,致使五台山下村民男女老幼二百多口全部罹难。罪大恶极,请皇上明察,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老朱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两眼紧紧盯着躬身拜着的詹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朱棡的事情,老朱原本就没有想过要闹到朝堂之上,想着能够安安静静的将这件事处理便好。虽然老朱也对朱棡屠杀百姓的举动深恶痛绝,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而且朱棡将人都杀光了,即便是想要补偿一点也没有办法。 而朱棡却是他的亲儿子,虽然惹出了这样的大祸,但毕竟他亲生的,他总不能将朱棡给砍了吧。 正是因为如此,老朱才将朱棡的事情给捂的密不透风。就连朝廷大臣,都不知道皇上为何将朱棡给召回京城,也不知道朱棡在府里日夜哭嚎的事情。 可是看着躬身拜着的詹徽,以及他手里捧着的奏折,老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像他想的那样善了了。 看着躬身拜着的詹徽,老朱没有办法,只好示意老太监见奏折拿上来。 老太监当然知道晋王的事,可是见皇上装作才听说的样子,他也连忙将神色姿态和皇上保持一致。 见皇上将奏折取走,詹徽这才直起身来,说道:“皇上,晋王此举简直就是犯天下之大不韪。若是不严惩,那置天下公义于何在?置天下民心于何在?” 老朱刚刚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奏折,听到詹徽这话,他的手就情不自禁的一抖,随后又恢复了一切如常的样子。 但就算是这么微小的动作,都被老太监看在眼里。直起身来看了詹徽一眼,无奈叹息一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老朱翻开奏折,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边。大体上万进的弹劾还是有理有据的,而且内容和老朱了解到的没有什么出入。 也就是说,朱棡在太原的所作所为,其实早就被人给盯住了。 “皇上,晋王不仅有谋逆之心,更是胆大包天的派人截杀太原知府的上奏朝廷的折子。以至于等到晋王离开太原,回到京城之后,万进才干继续上奏弹劾晋王。晋王如此目无法纪,还请皇上严惩,以儆效尤。”詹徽见皇上久久没有说话,禁不住继续说道。 老朱顿时勃然大怒,“啪”的一下将奏折摔在御案上,拍案而起怒骂道:“传晋王入宫。” 朱棡被禁足在王府里的时候被吓坏了,尤其是当他被囚禁了多日,都没有丝毫父皇会饶过他的迹象,更是把他给吓得两股战战。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即便是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子也是一定会替他求情的。可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丝毫的消息,要么太子就没有替他求情。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看到他落难,太子不可能不管不顾。 那就只能是太子在父皇面前为他求了情,但是没有用。 连太子求情都没有用朱棡瞬间就被真正的吓到了。 这些日子在王府里,每日惴惴不安。现在听到父皇总算是召见他了,还以为太子已经将他的事情摆平,父皇免了他的过错呢。 满脸高兴的来到奉天殿,走进去正要朝着父皇认错,却陡然看到詹徽竟然站在这里,而他认为的太子却无影无踪。 再加上父皇满脸的铁青色,朱棡顿时心里一冷,察觉到事情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 “儿臣” 不等朱棡拜见,老朱顿时将弹劾他的奏折劈头盖脸的就砸过去,“混账东西,你看你干的好事。” 朱棡不敢闪躲,任由奏折不偏不倚的砸到他脑门上落下。捡起来打开一看,的确是弹劾他的奏折,不过这些事情他不是和父皇都一一说过了吗? 不等朱棡疑惑问些什么,老朱怒不可遏的拿着御案上的镇纸,气冲冲的走下丹陛,猛然就将镇纸朝着朱棡打过去。 朱棡反应不及,被老朱打了一下,顿时就惨叫起来。 老朱手里的镇纸可是金丝楠木所制,坚硬无比,有手腕粗细,两尺来长。一共两根,一左一右,放在御案上。上面雕刻着精美繁复的线条,整根镇纸布满了一个个尖锐棱角,打在身上酸爽无比。 朱棡挨了一下,就再也不想挨第二下。见父皇将镇纸高高举起作势要打,连忙爬起来跑开。 朱棡在前面逃,老朱在后面举着镇纸跟着他追朱棡插翅难飞! “父皇”就在这个时候,朱标出现在门口,看到眼前这一幕,连忙大喊一声。 他是得到詹徽拿着弹劾晋王的奏折去求见父皇的消息之后,连忙赶过来,没有想到竟然看到父皇暴打三弟的一幕。 大殿内的人都被朱标这一声吼给惊了一下,老朱、詹徽齐齐抬头看向朱标。 而朱棡则趁此机会连忙躲到朱标身后,拼命的搓揉着刚才被父皇打到的地方。这些地方生疼的厉害,不搓搓缓缓可不行。 老朱还是气不过,举着镇纸走上前来,朝朱标厉声说道:“你让开,朕今天非要打死这个逆子不可。” “父皇,”朱标连忙上前抱住老朱的手臂,哀求道:“三弟知道错了,他这些日子都在府里真心悔过,父皇就饶了他这一次如何?” “休想!”老朱怒不可遏的就要再度冲上去打朱棡,好在被朱标给死死拦住。 詹徽也站了出来,拱手朝朱标道:“太子殿下,臣知道殿下向来仁厚,对诸位王爷也多有照顾。可是晋王犯的乃是谋逆大罪,岂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老朱抬头看了詹徽一眼,猛然说道:“詹爱卿所言在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逆子既然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那是非功过就要他一力承担。” 老朱说的振振有词,其实,若是韩度在这里的话,就能够明显的听出来老朱的言外之意:老朱本意也是想要放朱棡一马的。 要不然,老朱就不会说什么又是国法,又是家规的国法当然法不容情,但是家规嘛 最妙的是,大明是老朱家的,国法可以是家规,家规也可以是国法。 究竟什么时候是家规,什么时候是国法,完全就是凭着老朱一张嘴说的。 如果这个时候,詹徽识趣,就会将这一点点出来主动给老朱一个台阶下,那么此事或许就过去了。 朱棡受到惩罚,老朱也能够保全了颜面,可谓是两全其美。 可是詹徽偏偏就好似没有听懂老朱的言外之意一样,直接拱手说道:“皇上深明大义,乃天下百姓之福。臣以为,晋王之事重大,不得不慎重,最好是交由三法司审理才妥当。” 三法司会审若是将三弟交给三法司会审,那就真的完了。 “不,不可由三法司会审。”朱标立刻出身打断了詹徽的话,转头朝父皇哀求道:“父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三弟已经知道错了,求父皇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将他交给三法司会审啊” 老朱其实也没用想过要将朱棡如何,原本他以为詹徽一向对他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会例外。所以才会故意说出那些话的,目的就是想要詹徽识趣的给他找个台阶下,将此事大事化小。 可是老朱万万没用想到的是,詹徽不仅没有给他一个台阶,反而将了老朱一军,把他的退路给堵死。 “太子殿下,”詹徽正色看向朱标,“臣知道殿下生性仁厚,对诸王也是爱护有加,是一个好兄长。但是国法无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晋王身为皇子,也不能践踏国法。否则,天下公义何在?” 朱标震惊的看着詹徽,久久说不出话来。以往他就不喜欢詹徽的做派,认为他处理事务太过严酷。现在见他如此追着三弟不放,朱标更是在心头对他一阵厌恶。 詹徽还不知道朱标心里已经厌恶他了,仍然是一脸的正气,表现出一副刚正不阿的姿态。 老朱两眼紧紧的盯着詹徽,想要将他看的通透。 半响过后,老朱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为之一转,说道:“詹爱卿所言有理,这逆子犯下如此大错,岂能够轻饶了他?” “来人呐,拿下晋王,着三法司会审!” “吾皇圣明。”詹徽面无喜色,神色肃穆的朝着老朱一拜。 左右侍卫听到皇上的命令,顿时过来将朱棡给抓住,朝着殿门外走。 朱棡惊慌失措,连忙大喊道:“父皇,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见老朱一言不发的站在丹陛上看着他,朱棡又喊道:“皇兄,皇兄救我” 见朱棡被拖走,老朱面无表情的朝詹徽挥挥手,“退下吧。” 詹徽就此躬身一拜,后腿几步之后,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朱标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噗通一声朝着老朱跪下。 “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想给那个逆子求情?”朱标不跪还好,这么一跪让老朱更加恼怒。 朱标神色有些恍惚,好似在和老朱说话,又好似只是他自己的自言自语,“儿臣无能,对上,儿臣万般努力,却始终不能让父皇满意,成不了让附和父皇心意的太子。对下,儿臣没用教导好弟弟们,让他们一错再错,以至于万劫不复。儿臣儿臣” “你,想,要,干什,么?”老朱气的面容狰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问道。 朱标却是有些万念俱灰,若是以往他看到父皇现在的表情的话,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但是现在他却有些不管不顾了的味道。 再次叩拜下去,朱标哀求道:“圣君以仁厚治天下,儿臣恳求父皇饶了三弟” 老朱瞬间气喘吁吁,两眼通红的盯着朱标,暴怒道:“你在教朕如何做皇帝?你想要如何做皇帝,等你有了天下之后再说吧!” 朱标面对父皇杀气腾腾的目光,顿时惊惧的望着他。 老朱气的不行,顿时朝朱标吼了一声:“滚,滚出去!” 朱标惊慌失措之下,跌跌撞撞的从跑出奉天殿。朱标从小就被父皇捧在手心上,一点委屈都没用受过。可是最近短短数日,他就被父皇从奉天殿叉出去一次,现在又再次被赶了出来。 这样的打击,让朱标难受不已,再加上对三弟的担忧。离开奉天殿的朱标整个人的神色都是恍惚的,脚下踉踉跄跄,走到金水河的桥上,忽然朝着河里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朱标便直挺挺的朝着金水河栽了下去。 “太子坠河啦” 太监一声尖利的喊叫,随后便传来侍卫惊慌失措的大喝,以及噗通噗通跳下水的声音。 老朱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朱标坠河的消息,瞬间脸色大便,急急忙忙的朝着金水河而去。 等到老朱赶到的时候,朱标已经被侍卫给救起来了。 老朱上前抱住朱标,万分痛苦的说道:“朕让三法司会审老三,不过是缓兵之计你怎么就这么傻呢?非要和朕拼命吗?” 可是这个时候的朱标,却陷入了昏迷,根本听不到老朱说的话。 老朱也知道朱标情况紧急,连忙深吸一气稳住自己的情绪,一边立刻下口谕:“快传太医。” 一边命令左右七手八脚的将朱标抬回到东宫,安置起来。 老朱正要跟着去东宫,忽然回头看了下水救朱标的那些侍卫一眼。忽然朝老太监吩咐说:“把那些穿着衣服去救太子的侍卫给予丰厚的奖赏,把那些脱了衣服去救太子的侍卫全部拉出去砍掉。” 老太监顿时一惊,面对皇爷冷如坚冰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来,“是,奴婢遵旨。” 很快,太医院院使吴前带着御医2人、背负药材的2人、吏目3人前来为太子诊治。 马皇后也很快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到东宫,也就和太医只隔了一个前后脚。 看到吴前走出来,马皇后连忙上前问道:“太子怎么样?” 吴前躬身一拜,“臣拜见皇后娘娘,回娘娘话,经过臣和另外两位御医的诊治,太子殿下是因为落水受了风寒,才会导致昏迷不醒。臣已经和两位御医商量着开了一个方子,服药过后应该就会醒过来的。” “好,好,快去抓药。”马皇后见朱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痛万分,一时之间慌了神,连忙吩咐吴前去抓药煎煮。 “是,臣这就去。”吴前连忙躬身一拜,朝着里面的御医招招手,把他带来的人全都带走。 老朱也无声无息的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 马皇后背着老朱暗暗抹了抹眼泪,才打起精神说道:“你将老三交由三法司会审,你真是好狠的心。” 老朱虽然也对朱标现在的样子感到心痛,但是提起朱棡,老朱却不认为他做的错了,“朕这样做虽说有些不近父子之情,但是却换来了大明天下的公义。朕就是要让那些王公大臣知道,即便是朕的儿子犯错,也难逃大明律的惩罚。” “你是换到公义了,可是现在你一个儿子在大牢里等着被三法司会审。一个儿子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现在你高兴了?”马皇后毫无顾忌,没有给老朱丝毫脸面。 老朱一辈子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朱标身上,现在朱标昏迷不醒,让刚强了一辈子的老朱,也不得不软弱下来。面对马皇后的质问,老朱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事已至此,妹子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见马皇后还是没用理会他,老朱不得不松口,说道:“哎好了,好了。了不起等标儿醒来,朕不再斥责他便是。另外,老三哪里,朕也让人把他放了。” 马皇后这才开口,语气带着不满的说道:“老三犯了错,你要罚他,你罚就是了。但是你不应该戏弄他,把他戏弄够了,再罚。标儿为老三求情有什么错,值得你大动肝火的训斥他吗?” 老朱顿时神色尴尬的靠近马皇后,两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声下气的安慰道:“好,好,好,朕知道错了,等标儿好起来,朕绝对不会再训斥他,如何?” “另外,朕现在就让人放了老三,让他回去好好待着。” 说完,老朱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老太监立刻从门口走进来,躬身问道:“请皇上吩咐。” 老朱大手一指,“去,立刻派人去刑部传朕旨意,放晋王回府,但还是不能让他出门,就让他待在府里吧。” “遵旨。”老太监连忙转身出去吩咐下去。 “什么?太子落水,昏迷不醒?”韩度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安庆在院子里闲聊。 闻言瞬间就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问道。 安庆也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前来传旨的宦官:“太子哥哥怎么样了?” “回公主殿下,太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不过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因为落水染上了风寒,现在太医正在救治。奴婢奉娘娘旨意,召公主殿下和镇海侯进宫。”宦官朝着安庆连忙躬身,解释道。 韩度立刻抓起放在椅子上的锦袍,往自己身上一套,边走边穿戴道:“走,赶紧去东宫。” “夫君,我和你一起去。”安庆也放不下太子,连忙跟了过来。 韩度和安庆来到东宫,一步迈进去,韩度看到老朱神色尴尬的站在一旁,而马皇后则坐在桌子面前暗暗抹着眼泪。 不明白是什么情况,韩度当先问候道:“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老朱咳嗽一声,还没有说话,就被马皇后的话给打断。 “韩度、安庆,你们来了?快过来吧。” 安庆看了韩度一眼,在韩度的示意下,连忙走上前去安慰她的母后。“母后不要担心,有太医在,太子哥哥不会有事的”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药有问题 韩度则识趣的来到老朱面前,躬身道:“皇上,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殿下为何回落水,变成这个样子?” 老朱闻言咬咬牙,没用说话。 而韩度的心里却不由得担忧起来,依稀记得好似上辈子不知道在哪里看过,好像朱标就是因为落水之后病故的? 韩度深吸一口气,若是朱标病故的原因真的是因为这次落水导致的话,那自己就不能够掉以轻心了。 韩度下意识的走上前,朝着朱标走去。 韩景云坐在床边伺候着朱标,眼眶通红的看到大兄前来,不由得轻声问道:“大兄” 韩度看着泫泣欲滴的妹妹,深吸口气,叹道:“放心,既然太医看过了都说没事,那就一定会没事的。” “嗯~”韩景云微微点头。 韩度上前看向朱标,见他面色有些泛红,不由得皱起眉头。伸手在朱标额头上试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烫,但是韩度可以确定朱标的确是发烧了。 风寒加上开始发烧,这就有些麻烦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韩度也是懂医术的,见他伸手试探也没用人出声阻止。 而马皇后一副心思都放在朱标身上,看到韩度伸手试探之后皱起眉头,顿时心里就是一紧。不由得问道:“怎么了,韩度?是标儿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吗?” 韩度深吸口气,点点头道:“太子受了风寒昏迷不醒,现在又有了发烧的迹象,情况有些不妙。” “可是,刚才太医才来送药给标儿服下,说病情不严重的啊?”马皇后疑惑的看着韩度,连忙说道。 韩度顿时闭上嘴,对于朱标的情况究竟如何,由于韩度也不懂中医,所以还不能否定太医的诊断。不过想来,太医的诊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朱标的情况的确是有些不妙,都开始发烧了 想了片刻,韩度还是决定先帮助朱标退烧再说。只要烧退了,再有太医守着,应该就没事了。 韩度朝老朱点点头,“太子有些发烧了,必须要退烧才行。” “用烈酒退?”老朱是知道韩度如何退烧的,连忙试探着问道。 韩度肯定的回道:“正是。” 然后,转头朝着妹妹吩咐道:“用烈酒擦拭太子的额头,如果还是高烧不退的话,那就用烈酒擦拭他的前胸和后背,擦拭之后记得及时换上干净的衣衫。” 韩景云微微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老朱连忙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拿烈酒来。” 很快,几个宦官便各自抱着一坛子烈酒进来。 而韩景云也从床边站了起来,在几个宫女的帮助下,亲手为朱标擦拭额头。 韩度则在屋子里坐了下来,守在这里。 次日一早,守了朱标一夜的韩度,精神非常的萎靡。为了打起精神,便走出屋子,准备在门口走两步,缓解一下疲惫。 韩度刚刚出门,还没用走几步,便看到一个御医打扮的人,被侍卫拦下。 现在朱标病重,正是需要御医的时候,怎么会被拦在外面? 韩度疑惑不解,以为是来送药的御医,便下意识的走过去。 “怎么回事?是来为太子殿下送药的吗?” 侍卫看到是韩度,连忙抱拳回道:“回侯爷,送药有专门的御医,不是眼前这人。” 韩度正想要抬头询问这御医有什么事 御医却一脸惊喜的看着韩度,连忙拜道:“下官拜见镇海侯,侯爷还记得下官吗?下官是谭松啊。” 谭松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韩度仔细看了御医一眼,也觉得他的面容很是熟悉。可偏偏就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和他在哪里见过。 谭松连忙比划,解释道:“侯爷从天上飞下来的时候,下官为侯爷医治的” “哦”韩度顿时恍然大悟的抬手指着谭松,肯定的说道:“老谭,你是老谭。” “是,就是下官。”谭松连忙高兴的笑起来。 韩度顿时朝左右侍卫摆摆手,上前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在进了太医院了吗?怎么跑到东宫来了?” 谭松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凑近韩度低声说道:“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他语气凝重,韩度也开始变得郑重起来。 “这边来。” 韩度待在谭松走到一处僻静地方。 侍卫见韩度真的和这人认识,也就不去管他了,任由韩度将他带进去。 韩度站定之后,看着谭松的眼睛,“究竟有何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谭松点点头,慢慢说道:“侯爷也知道下官去了太医院,不过下官只是在里面做些记录药方的事情。” “记录药方?”韩度有些不解的问道。 谭松笑着解释道:“太医院看的病,要么是宫里的贵人,要么就王公大臣。所以每一个方子都必须记录下来,若是出了问题,可以直接追到开方子的几位御医。” 韩度听着点点头,表示明白。但是对谭松来东宫还是不解,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和你来东宫,有什么缘故?” 谭松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落水染上风寒这么大的事情,下官也是听说了的。下官在保存药方的时候,也不免多看了几眼。下官有个不为人知的本事,那就能够通过气味分辨出煎煮的药材大致有哪些。” 韩度见谭松的脸色变得凝重,便知道他即将说到关键的地方了。 “下官发现,煎煮的药材和方子上的有些区别。” “嗯?”韩度猛然抬头盯着谭松,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开特么什么玩笑,那是朱标的药,竟然有人敢动手脚? “你可确定?” 谭松郑重回道:“当然。太子殿下对下官有知遇之恩,下官察觉之后才急急忙忙的赶来,想要提醒殿下。没想到正好碰到侯爷,要不然下官恐怕连宫门都进不了。” 韩度考虑了几息时间,直接抓住谭松的手臂,拉着他,“走,跟我来。” 来到朱标寝殿外面,韩度让谭松等着,自己则走进去。 靠近老朱,“皇上。” 老朱回头平淡的看了韩度一眼,等着韩度的话。 韩度附耳将谭松的发现仔细和老朱说了一遍。 老朱眼底凶光一闪,脸上寒冷如冰,厉声道:“此事千真万确?” 韩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把握,“谭松是太子亲自下诏将他招入太医院的,他挂念太子的恩情,也说的过去。而且,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朱深吸口气,冷着脸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我特么是这个意思?韩度定眼看着老朱,不明白他哪里来如此浓重的杀气。 老朱才不管韩度怎么想,直接吩咐道:“把他召进来,马上就到给标儿送药的时间了,是真是假,让他一试便知。” 韩度点头退下,出门将谭松带了进来。 “臣谭松,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妃殿下”谭松一进门,就忙不迭的朝着众人拜下。 老朱看着他略显年轻的面容,眉头禁不止一皱。在他的心里,医术这个东西,只能够靠着天长日久的积累。换句话说,谭松这么年轻,在老朱看来他的医术肯定不怎么样。 这样的人,也有资格进太医院? 不过,现在谭松是来通风报信,为了太子好的,老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起来吧。”老朱语气淡淡的说道。 “谢皇上。”谭松中规中矩的施礼之后,才直起身来。 “退到屏风后面等着。”老朱随口吩咐。 “遵旨。”谭松依言走到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马皇后和韩景云不知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不过她们看到谭松穿着御医的官服也就没有多问。 没过多久,给朱标送药的御医来了。 御医走进来跪下,“启禀皇上,太子殿下的药来了,请皇上允许臣为太子殿下服药。” 老朱看了御医捧着的木盘,上面一个明黄色的精美小碗,里面装着黑褐色的药汁。御医端的很稳,碗里的药汁没有一丝波动,更加没用洒落一滴。 出乎御医的意料,皇上没用直接同意,而是说道:“放下吧,朕要亲自喂药。” “是。”御医听闻之后,微微躬身一拜,将药放在桌子上之后,便告辞退了出去。 等到御医离开之后,老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说道:“出来吧。” 谭松听从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来到皇上身边,微微躬身拱手道:“皇上。” “药来了,你看看吧。”老朱看了谭松一眼,既没有说药有问题,也没有说没有问题。只是说,让谭松看看。 “是。”谭松点头回道,然后便上前端起药碗,放在鼻子底下深吸几口气,仔细辨别了一番。有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小口,仔细分辨药汁里用了那些药材煎煮的。 片刻过后,谭松放下药碗,拱手回道:“回皇上,这药比方子里面多了人参和三七两味药材。” “人参?那不是补品吗?”韩度奇怪的问道。这又不是毒药,谭松为何一脸的凝重? 谭松见皇上没用拦着镇海侯,便解释道:“人参的确是治虚劳内伤的第一要药,能够大补元气,属于内燥之药。但是太子殿下是受了风寒,而风寒最忌燥热之药。只要是治风寒的方子,是不可能有人参出现的。” 这么说来,这药真的有问题了?韩度顿时沉吟起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朝朱标下手? 韩度瞬间就想到了私印宝钞那些人,可是这些人都被自己给感到天涯海角去了。甚至就连沈周都被抓获,将沈家在大明的暗桩给连根拔起。 就算是其他几家还有暗桩在大明,但是没有了上层的命令,韩度不信这些人敢轻举妄动。 既然不是那五家的人,那会是谁?韩度瞬间觉得,这大明一副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 老朱即便是知道了人参对身患风寒的朱标来说是大害,是有人想要谋害太子,但是老朱仍然是一脸的平静。他现在已经不信任御医了,但是也未必就会信任谭松。 可以这么说,老朱现在不信任任何一个太医院的人。 老朱已经不信任太医院,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够确保朱标安然无恙。无可奈何之下,老朱平静的看着韩度,一言不发,等着韩度为他分忧。 韩度看到老朱的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低头冥思苦想,想着怎么才能够有个万全之策。 忽然,韩度眼睛一亮,朝老朱道:“皇上,周王殿下医术超群,现在又在京城,不如请周王殿下过来一趟?” 老朱闻言,神情顿时一松。他不信任太医院,但是对朱橚却是非常的信任。一来是因为朱橚从小就对权力没有丝毫的兴趣,他只对医术敢兴趣。二来是因为朱标和朱橚的关系很好,朱标曾经不止一次的为朱橚求过情。 “来人,传周王进宫。” 朱橚正在王府里和一群他招募到的大夫讨论药方,听到传旨的宦官说太子病了,他才挥手将其他人给打发走了。然后跟着宦官,连忙赶到东宫。 一进门,朱橚便跪拜道:“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老朱以往对朱橚是十分看不过眼的,只觉得他沉迷于医术,完全就是胸无大志的表现。曾经不止一次的因为这件事训斥过朱橚,在后来朱标为他求情之后,老朱也只好听之任之,不再去管朱橚了。 这就导致,以往朱橚在老朱面前的存在感很低,几乎是可有可无的地步。 而朱橚也乐得如此,只要父皇没有断他的亲王俸禄,他是不会主动凑到父皇面前找不痛快的。朱橚这么在乎他的亲王俸禄,那是因为这年头,买药材也要花钱,请大夫交流医术也要花钱。好在他翻看医术典籍不用花钱,医书太医院多的是,他是亲王,只要他厚着脸皮进去,谁也不敢拦着他。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值得 老朱神色缓和了一点,“起来吧。” “谢父皇。”朱橚听从的站起来。 看到母后满眼的担忧,朱橚连忙上前问道:“母后,皇兄怎么样了?” 马皇后闻言,眼神一暗,叹息说道:“还没有醒过来。” “母后放心,儿臣这就去看看皇兄。”朱橚安慰了一句。 马皇后也知道朱橚懂医术,但是却不知道他的水平怎么样。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朱橚才是真正信得过的人,由他看看心里才更有底。 那些御医既然敢在太子的药上动手脚,难免不会在说太子病情的时候,故意隐瞒什么。 “去吧。” 朱橚掀开帘子走进去,朝着韩景云微微拱手,“见过太子妃。” 韩景云这一日一夜,红着的眼眶就没有消停过,连忙站了起来,将地方给朱橚让开。俯身祈求道:“让周王费心,请殿下一定要救救太子。” 朱橚神色郑重的点头,“太子妃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说完,让开太子妃,在床边坐下。伸手掀开一点被子,将太子的手腕拿出来把脉。片刻之后,放下手腕,伸手在朱标额头摸了一下。 随后朱橚走出来,面对父皇母后,深叹道:“皇兄的病情有些严重,儿臣只能勉力一试。” “这么重?可是昨日御医才说标儿不过是感染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啊。”一听到朱橚的话,马皇后顿时就坐不住了,眼睁睁的望着朱橚。 朱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马皇后。御医说太子的病轻,他说太子的病重,这就完全和御医的相反了。若是母后坚持相信御医的话,那他还真的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沉吟一番之后,还是坚持他自己的看法,点头说道:“儿臣的诊断是这样的。” 老朱眼神顿时变得冷厉,朝朱橚说道:“你再看看桌上这碗药,和标儿的病症对症吗?” 朱橚听从的走过去,端起药碗先是闻了闻,眉头禁不住皱起。随后又浅尝辄止的尝了一下,仔细分辨一番。 放下碗,朝老朱道:“父皇,这药里多了些辛燥之意,和皇兄的病症并不对症。” “多了些什么?是不是人参?”老朱看了一旁的谭松一眼,随后问道。 朱橚点点头,“有些像,不过现在所有药都已经混杂在一起了,儿臣并不能准确的判断是不是人参。” 够了即便是如此,也足够老朱对谭松放心。 朱橚倒是没有想太多,随后说道:“这药皇兄不能用了,儿臣给皇兄开服药吧。” 老朱眼神一凝,补充道:“这药你自己去抓,并且由你亲自煎好,给标儿服下,绝不可在假手他人。” “好的,父皇。”朱橚一遍写着药方,一边点头。 老朱这才猛然站起来,厉声喝道:“蒋瓛。” 蒋瓛从门外走了进来,满脸的严肃,噗通一声跪在老朱面前,正色道:“臣在~” “即刻将太医院所有人并他们的家眷全部拿下,朕要诛他们九族!!!”老朱的雷霆震怒,让屋子里的房梁都产生了震动,落下一丝丝灰尘。 “遵旨!”蒋瓛面色严肃,但是心里已经是一阵狂喜不已。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最好的日子就是每天都有官员被皇上拿下的日子,一片平和的时光对于他来说就是煎熬。 虽然说这次只是拿下一些太医,但是这么大的事,谁能够保证太医身后就没有黑手?只要顺藤摸瓜将黑手给揪出来,他蒋瓛就是大功一件。 蒋瓛还没有起身出门,老朱的话却是把谭松给吓得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朱转身看了他一眼,笑意温和的说道:“你放心,这不关你的事。相反你提醒有功,朕要重重赏你。” “臣,臣不敢要赏赐。臣只求皇上查证清楚,不要冤枉了一个好人。”谭松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和皇上说这样的话。 老朱听了之后,脸上顿时浮现不悦的神色,皱着眉头,沉吟一番说道:“你以为太医院里还有好人?” “当然,”谭松见有希望,连忙想都没想就回道,“臣来太医院不就,很多事情都不懂,是同僚于德不厌其烦的教导臣,臣对他感激不尽。” 老朱低下头,轻轻摇了摇,抬头看着谭松冷笑道:“你也知道你才来太医院不久,可是就你这个连太医院都没有熟悉的人,都能够发现方子有问题,难道你以为其他人会发现不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发现了,却只有你一个人来禀报?” 皇上的这个理由,让谭松顿时哑然,无话可说。 老朱沉声喝道:“朕不管他们是不是主谋,就凭隐瞒不报这一条,他们就是死有余辜。” 谭松闻言,顿时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蒋瓛朝着谭松一个冷笑真是天真的可以,转身就走出门外。 就在蒋瓛即将离去的时候,老朱开口了,“不过看在你禀报有功,又一心为了太子着想,朕可以网开一面,免了于德的死罪。不过他不能再当太医了,出宫自谋生路吧。” 谭松没有想到事情还能够柳暗花明,顿时拜谢:“臣代于德,谢皇上开恩。” 蒋瓛待在仪鸾司迅速来到太医院,还没有等一众御医反应过来,就被仪鸾司的人给纷纷抓住。 太医院院使吴前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惊慌失措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出来,就要朝嘴里灌下去。 蒋瓛眼疾手快,飞身上前,一刀鞘打在吴前手背上。 “啊~”吴前吃痛,手情不自禁的一松。 小瓷瓶应声飞了出去,掉在石板上摔的粉碎。殷红的药液洒满一地,让看到的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后退。 “鹤鹤顶红” 蒋瓛一把抓住吴前的脖子,将他给提了起来。满脸狞笑道:“想死?没有那么容易。再说了,即便是你想死,那也要你全家陪着你上路才好啊,是不是?” “你~”吴前孱弱的枯手指着蒋瓛,气急攻心,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由于他没有料到太子会落水,一切都是临时决定太过匆忙,他的家人都还来不及转移。而事情的发展之快更是出乎他的意料,明明太子都还在昏迷当中,皇上竟然就派人来抓他们了。 吴前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到吴前的举动,蒋瓛便明白他是抓到大鱼了。满脸欣喜的看到属下将其他人全部控制住,挥手喝道:“全部押去大狱,另外仪鸾司全部出动,将他们的家眷全部抓回来。” 宫门少有的完全打开,正当百姓诧异非常的时候,大队的人马冲宫里冲了出来,四散开来,朝着京城各个地方奔去。 “这,这是怎么了?”有百姓不认识仪鸾司的服饰,还傻乎乎的问道。 旁边的人却劈头盖脸的就给了他一巴掌,拉着他的手臂就连忙躲到屋檐下面。“闭嘴,少给自己招灾惹祸” 以往冷冷清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大狱,瞬间就变得无比嘈杂,自从哪些太医被抓进去之后,就不断的有家眷被抓进去。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路哭哭啼啼的被押进大狱。 每一个太医都被单独关押起来,他们各自旁边的牢房,关押的就是他们的家眷。 蒋瓛很懂人心,知道面对家人的时候,很多心如铁石的人,也会服软下来。这样对他接下来的审讯,有着极大的帮助。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于德。 于德到现在都还是懵的,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被关进牢房之后,他心里的惶恐不安,几乎将他的精神给击溃。 等到他的家眷都被抓了进来和他关在一起之后,于德稍稍送了口气。可是一想到全家现在的处境,他又不得不担忧起来。 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被抓了起来,甚至是连每个人的家眷都不放过。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要不然不会这样。 蒋瓛没有第一时间去审问吴前,他知道既然吴前都毫不犹豫的想要寻死了,显然是心怀死志。想要从他口中撬出来消息,恐怕不容易。 于是,蒋瓛准备先凉一凉吴前,先来找于德谈谈。 “打开。”蒋瓛看着粗大的铁锁锁着的牢门,朝身边的属下吩咐。 随着哗啦啦的一阵铁链滑动的声响,牢门被打开,蒋瓛走了进去。 于德看着走进来的人此人既然能够随意吩咐人打开牢门,显然此人在这里的地位不低。可是于德非常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此人,更不可能和此人有什么瓜葛,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于德,是吧?”蒋瓛笑了笑,随口问道。 于德连忙低身回道:“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蒋瓛笑着摆摆手,说道:“咱的名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对你没好处。甚至你下次若是再见到本官,对你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处。” 森寒的语气,让于德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瘩从尾椎骨,飞快的蔓延到天灵盖。 “在下敢问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人为何要将在下抓到这里来?” 蒋瓛看了于德身后的家眷两眼,除了两个老人和一个妇人之外,还有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两个老人应该是于德的父母,那个妇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而看这个姑娘和那妇人无比亲近的样子,蒋瓛猜测她应该是于德的女儿。 除了这个姑娘之外,还有两个八九岁的小子。看妇人将两个小子如同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将他们护在身后,蒋瓛就猜到这两个肯定是于德的儿子。 蒋瓛满脸笑容的看着众人,而于德的家眷却浑身恐惧的朝着后退两步,惊恐不已的看着他。 于德见了,硬着头皮上前挡住蒋瓛的目光。 蒋瓛笑着把目光收回来,看向于德。“太医院密谋造反,想要暗害太子殿下,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怎么不够于德一听,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就如同潺潺溪流一样止不住的流下。满脑子都是“造反诛灭九族,造反诛灭九族”这些念头,满眼恐惧的回头看了全家人一眼,好似看到了自己家人的结局。 “大人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太医院怎么可能造反,更加不会暗害太子殿下” 蒋瓛笑了笑,“弄错?你以为本官如此大动干戈,会没有查清楚就动手吗?” 于德听了之后,眼中顿时陷入了绝望。 这个时候,蒋瓛才问起:“你也在太医院里面,太子殿下病重之后,为太子殿下抓药的、煎药的、送药的都是那些人,你知道吗?” 于德失魂落魄的点头,“当然知道,虽然每次做这些事的人或许有所不同,但是每次都会被严格记录下来。下官正是负责记录这些事情的,是” 听到于德报出一连串的姓名,蒋瓛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这些信息他早晚也会得到,但是能够从于德这里得到,怎么算都不亏的。 蒋瓛见于德心如死灰,也不再戏弄他了,说道:“你不用这么沮丧,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于德自从被抓了之后,就一直处于惶恐不安当中,哪里还会去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即便是现在他被蒋瓛提醒了一句,他四周张望一眼,也没有发现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见于德不明白,蒋瓛只好明言:“有人替你在皇上面前求了情,虽然你也是罪责难逃,不过总算是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就和家人安心的住在这里吧,等事情过了,就会放你出去。” 替我在皇上面前求情?谁啊,谁有这么大的脸面? 于德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他认识的人里面谁有如此能耐。见蒋瓛已经走出门了,快要离开,连忙问道:“请大人告知在下恩公的名讳。” 蒋瓛停住脚步,转身笑眯眯的吐出两个字:“谭松。”说完,脚步不停的走了。 谭松怎么会是他?于德惊讶的呆在原地。 他的夫人听到蒋瓛说他们没事,脸上的惶恐已经平息下来,现在听到恩公的名讳,连忙上前问于德:“老爷,谁是谭松?如此大恩大德,咱们可要好好报答他才是。” 面对妻子的问话,于德却是满脸的苦笑:“我说我才认识他不久,你信不信?” 于德妻子显然是不信的,认识不久人家就肯出如此大的力气,在皇上面前保下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或许是贵人看重老爷你吧,不知道这谭松是哪位贵人?等出去之后,咱们可要登门拜访,好好的谢过才是。” 于德闻言暗自叹息一声,在妻子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谭松是我在太医院的同僚,他也是御医,不是哪位贵人。” 一个御医也能够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还将他们一家老小给保下来? 于德想不明白,也不再想了,准备出去之后好好的报答谭松,并且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大狱里一下子关进来这么多人,于德一家刚刚消停下来,就听到旁边传来阵阵抽泣声。 于德听了,低头沉默片刻,叹息道:“这一关,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度过去” 他的妻子听了,低语了一句:“老爷你以为在太医院里就被人排挤,现在更是自身难保。谋反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恐怕” 于德妻子有些说不下去,好似不愿意去想那血淋淋的景象,最后只叹息了一声:“顺其自然吧。” 就在于德和妻子相拥着彼此安慰的时候,蒋瓛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审讯了。他最先审讯的,就是于德提供的那些人。 明明于德这里离得刑房很远,可是一阵阵惨叫传来,就好似鬼哭狼嚎一般,让人心里惶恐不安。 于德一家知道能够安然出去之后,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他们本以为待在这里和待在家里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现在听到这些声音他们才知道。即便是没有受刑,光是住在这里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朱橚用心服侍了朱标三日,朱标才逐渐好转起来,能够短暂的清醒,也能够说些话了,只是时间还是不能太长。 众人这三日都守在朱标这里,几乎是寸步不离。 见到朱标总算是清醒过来,老朱大松了口气。 “父皇,儿臣让您失望了”朱标身体还很虚弱,说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干涩。 老朱上前坐在床沿上,抓住朱标的手,柔声道:“朕也有错,朕不该那样骂你。” 这样的话安慰朱标的意思居多,对于朱标的表现,老朱心里就现在还是有着不满的,只是因为朱标正躺在病床上的缘故,不好发作罢了。 “儿,儿臣”朱标说了两句话,胸膛就开始剧烈的高低起伏,喘气甚至有了咳嗽的迹象,“儿臣实在是受不了啊” 老朱自然知道朱标说的是他受不了自己的霸道,但是老朱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若朱标是个王爷,那仁厚就是他的优点,做个太平王爷绰绰有余。 但是朱标是太子啊,他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光是一味的仁慈,如何能够和那些臣子争斗? 老朱沉着脸没有说话。 马皇后见了,连忙上前挡在老朱前面,满脸温柔的笑着和朱标说道:“标儿,你父皇不会怪你的。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好生修养,尽快好起来。” 看到母后温和的笑容,朱标也笑了起来,微微点头。然后就再也压抑不住疲惫和睡意,垂下了眼帘。 朱橚见状,连忙上前为朱标把了一下脉搏。片刻过后,朱橚放心的将朱标的手放回被子里,抬头面对父皇和母后的关切的目光,点头说道:“父皇,母后,太子没事,只是睡过去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马皇后双手合十的拜了拜,也不知道是在拜哪路神仙。 老朱听了也放下心来,不过既然朱标没有大碍了,那他也不用继续守在这里。还有事需要他去处置呢,胆敢谋害朕的太子,朕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韩度从头开始就陪着朱标,从他开始清醒一直到身体大好能够下地走路。 今日,韩度扶着朱标下床,“殿下虽然是大病初愈,但是想要尽快恢复身体,还是要有适当的活动才行。” 朱标没走一步都感觉到很是劳累,但是他仍然咬牙坚持走着,还朝韩度笑道:“原本孤是不信你这话的,不过听你的走了两日,孤的确是感觉好了很多。” 韩景云和安庆两人跟在后面,尤其是韩景云一双手僵硬的伸着,好似情况不对,她随时准备上来将朱标扶住。 朱标在韩度的搀扶下,走到凉亭里坐下,接过韩景云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沉吟一番之后,问道:“三弟他怎么样了?” 韩度笑了起来,一副不出意料的样子,“就知道你会问晋王的情况,你这病都还没有好,就开始关心其晋王,你这个兄长当的还真是称职。” 韩景云看不得朱标满脸担忧的样子,见兄长还那话调笑朱标,便说道:“父皇已经收回成命,不再让三法司会审晋王,下令让晋王回府反省。” 反省就好朱标闻言点点头送了口气,既然父皇让三弟反省,那就说明是真的原谅了他,这件事就此过去了。 韩度看着朱标对晋王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身体的关心,不由得感叹道:“但愿晋王经此一事能够幡然醒悟,若不然你这番苦是白受了。” 朱标没有在意老三能不能够醒悟,在他看来,只要晋王能够平安无事度过这一关,他即便是再病倒一次,也是值得的。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章 老朱的忧虑 朱标好了,韩度也就不用继续留在东宫守着他。 只是让安庆继续留在东宫之后,韩度便回到家里。刚回来,韩五叔就来告知,机械作坊修建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还需要韩度示下。 “走,去看看。” 韩度来到机械作坊,三娃子连忙迎上来。 “小的拜见侯爷。” 韩度抬手将三娃子扶起来,满脸喜色的问道:“都建好了?” 三娃子连忙微微躬身,回道:“都按照侯爷要求建的,请侯爷入内一观。” 韩度跟着三娃子走进机械工坊,仔细走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好,不错。” 转头朝五叔说道:“明天就把钱结给他。” “是,侯爷。”五叔躬身回道。 三娃子见韩度如此直言不讳的谈钱,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侯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客气。”韩度朝三娃子摆摆手。 三娃子连忙笑着点头,“那小的就多谢侯爷了。” 工坊修好了,那接下来就需要人了。韩度交代了一番,就独自来到书院,在试验机器的地方找到孙贤。 孙贤见韩度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蒸汽机解释道:“先生不是说过这机器的毕竟费石炭和水嘛,学生想要再试试看,能不能造出更加节约石炭和水的机器。” 韩度顿时高兴起来,一脸赞许的说道:“你有这个觉悟,很好。好好钻研下去,这机器足够你吃三代。” “学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就是喜欢研究机器。”孙贤笑着挠头。 说起来,这孙贤的年纪也不大,只比韩度要大上几岁,也就是三十多的样子。说话举止之间,还有些腼腆。一身书院的青色长衫上面,布满了一滩一滩的污渍。 若是他就这样走出去,谁都不会将他当成一个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只会将他当成一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泥腿子。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是个家财万贯并且还有着进士功名的老爷? 韩度听到孙贤的话,顿时笑的眼睛眯起就是喜欢你这句话。 干咳两声,韩度才试探着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机器,那不如本侯给你找个好地方,你好好研究如何?” “什么地方?”孙贤愣然,然后回头看了周围一圈,满地都是杂七杂八散落的零件,“学生觉得,这里就很好啊。” 韩度笑着朝孙贤招招手,孙贤听从的靠过去。韩度伸手揽住孙贤的肩膀,朝着满地的机械零件一指,“这里虽然不错,但毕竟太过逼窄。你看看你这里,光是放下一个蒸汽机,就几乎没有其他的地方了。” “再说了,这里毕竟是书院的地方,你在这里弄这些东西,花了这么多钱,薛老头就没有不待见你?” 孙贤闻言尴尬的谄笑两声,薛院判哪里能够待见他呢?弄这机器花费极大,而薛祥又是出了名的抠门,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他早就被薛祥给警告过不止一次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属于先生的份上,薛祥早就不会任由他花费这么多钱,造什么机器了。在薛祥看来,既然蒸汽机都已经造出来了,那还费这么大的力气改进做什么,白白浪费。 要知道,蒸汽机的这些零件可不便宜,即便是有着韩度的关系,能够从军器局搞到成本价。但是由于这些特殊的钢铁的价格本身就不低,再加上很多零件都是新的,算起来也是定制的,所以是很花钱的。光是模具,就是一大笔支出。 韩度一看有戏,连忙再加一把火,“你去本侯的机器工坊,专门给你配一个比这大十倍的实验场所,如何?” “到时候你想怎么改进蒸汽机,都有本侯给你提供材料,不用你花一文钱。” 孙贤被韩度说的一阵行动,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侯爷此言当真?”若是有个能够让他随意挥霍的地方,那他当然是愿意的。现在他在书院里也是迫不得已,薛祥已经不止一次的来提醒过他了,让他不要再买机械零件了。再买就要把他从这里赶出去,让他好好去教书。 为此,孙贤不得不打住了购买零件的念头,很多新的想法他都只能够在纸上画画,不能做出真实的零件来让他一一尝试。 如果能够让他零件随便买,想法随便实验的话,那这对于他的诱惑力是无与伦比的巨大。 “当然是真的,难道本侯还会骗你吗?”韩度见孙贤这么容易就松开,顿时乐的眉开眼笑,“不仅如此,本侯还给你最高的薪俸,一个月一百贯怎么样?” 韩度笑着朝孙贤比划出一根手指。 见孙贤没有开口,韩度又说道:“当然,若是你能够把你的学生都带到工坊里来,本侯给他们每个月不低于三十贯。” 一个月三十贯,一年就是三百六十贯,这个价格简直就是天价。毕竟当个七品县令,年俸也只有七十石,而且还是给的大米。以现在九百文左右一石的大米来看,这个年俸也就差不多相当于月俸五贯而已。 月俸三十贯,直接就是县太爷的六倍。但是在韩度看来,孙贤的那些徒弟,值得起这个价,而且还是千值万值。 “侯爷要他们做什么?”孙贤有些不解。 韩度哈哈笑道:“你去做实验,那总该有人给你打打下手吧?你这些徒弟,跟你这么久了,你用起来也顺手,就不想把他们带过去?” “想,当然想。不过他们既然是跟着我,那有我给他们薪俸不就行了吗?”孙贤一脸不解的问道。 韩度再次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说道:“你的薪俸都没有多少,怎么给啊?这样,本侯的工坊肯定会招募很多人的,这些人刚开始肯定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机器的。你的学生们呢,就在工坊里当管事,一方面教这些人做机器,一方面把他们都管起来,如何?” 这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孙贤对于他带的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学生,还是有信心的。造机器这些本来就是他们的活计,至于管人,那更加不是问题。 “可如果学生去先生的工坊的话,那书院里怎么办?学生还想继续留在书院里教书呢。”即便是面对这样的诱惑,孙贤想了许久之后,还是有些犹豫。 一边是韩度给出的极高薪俸,一边是在书院里教书育人的快乐。其实相比起韩度给的薪俸,孙贤更加喜欢在书院教书。也就是韩度开口他才会考虑一番,要是换个人的话,他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他在书院里教书,每个月也有二十贯的薪俸。再加上他才刚刚得了十万贯的悬赏,虽然要分给书院和他的学生,但是落到他手里也有一万多贯。 这可是一笔巨款,足够他吃一辈子。 见孙贤说到书院的时候,眼睛里面露出一股极为不舍的情绪。韩度知道,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恐怕孙贤是不会去工坊的。 低头想了一下,韩度说道:“这样吧,你可以继续留在书院里教书。等你空闲想要动手做实验的时候再去工坊,但是不管你在工坊里改进机器也好,还是做出什么新的东西,都归工坊所有。不过你放心,每次我都会给你一笔钱的,你看这样可以吗?” “这样啊”孙贤听完更加犹豫不决的低下头。 “怎么样?考虑一下。”韩度胸有成竹,不怕孙贤不答应。 这个条件对孙贤来说,可是一点损失都没有。而且还给了他最好的研究环境,他没有理由拒绝。 果然,思量了片刻,孙贤抬头望向韩度,点头答应下来:“可以,不过学生的薪俸是不是该谈一谈?” 月俸一百贯还不够?韩度有些惊讶,笑着问道:“那你想要多少?” 孙贤朝着韩度伸出一根手指,微笑不语。 韩度摇头笑了笑,随后疑惑问道:“一百贯?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见孙贤没有说话,韩度当然知道他的目的肯定不是一百贯,否则他早就答应了。 “一千贯?”韩度试探着开口。 这简直就是天价中的天价,比天还高的价格。如果孙贤的意思是一千贯的话,那往后韩度不知道,但是韩度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大明现在最高的月俸了。 孙贤摇摇头,没有收回手指,就这么朝韩度比划着,直接说道:“学生不要先生的月俸,也不要先生的赏钱。学生只要先生机械作坊一成的股子,先生看可以吗?” 一成股子韩度摸着下巴咂摸,怎么一个个的都想要股子,老朱要了三成,现在孙贤又要一成。 而且,这一成股子,从现在看来或许不怎么值钱,甚至每个月分的有没有一百贯都不知道。但是韩度心知肚明,以后这一成股子的分红,每个月一千贯可都打不住。 “你若是要了股子,这恐怕一两年之内,都没有什么收益。完全就相当于是给我白干,这样你也想要股子吗?” 孙贤笑了笑,“若是先生同意的话,学生还是想要股子。” 韩度定眼看了他半响,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赞赏道:“聪明,我同意了。不过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你。” “先生请问,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孙贤看到韩度点头同意,高兴的眉开眼笑,连忙微微躬身。 韩度想了一下,“就是,你为何会选择要股子,而不是月俸呢?就算是我不能给你一千贯的月俸,但是几百贯应该还是可以商量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每个月可以拿到几百贯,这个诱惑可是不小的。” 孙贤听完,笑着望向韩度,解释道:“先生经营手段之高妙,在商人当中可是让人如雷贯耳。咱作为先生学生,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如何取舍,那岂敢自称先生的学生?” “更何况,学生现在也不差钱。就算是最后一文钱没有,那也不算什么,就当是报答先生了。” “有魄力。”韩度朝着孙贤竖起拇指,随后安慰着说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谈妥之后,韩度就带着孙贤来到机械工坊里。 当孙贤看到宽敞的实验室之后,虽然这里还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也激动的好似拥有了新玩具的孩子。 韩度跟着孙贤的脚步走在后面,说道:“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你想把这里弄成什么样子都行,就由你自己做主了。” “来,我来给你介绍个人。” 抬手将孙贤招呼到面前,朝着五叔指了指,说道:“这是我府上的管家,也信韩,你叫他五叔便是。” “五叔,幸会,幸会。”孙贤拱手朝五叔一礼。 五叔也笑着连忙躬身回礼道:“早就听侯爷说起过孙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韩度笑着打断了两人的寒暄,朝孙贤说道:“你需要什么东西,不管是材料还是钱财,你就找五叔吧,他会帮你准备好的。” “孙先生需要什么,还请尽管开口。”五叔听了韩度的吩咐,笑着朝孙贤说道。 孙贤也拱手,不失礼的朝五叔客套:“还请五叔往后多多费心。” 见两人相处融洽,韩度安排两人,“工匠招募的事情,五叔还要多多费心。当然,你也不要闲着,五叔毕竟对机械的事情不了解,招募工匠的时候,你也要从旁协助才行。” “先生放心便是。”孙贤昂首回道。 东宫,朱标的病情在朱橚的细心照顾下,慢慢的好了。下床也不再需要人搀扶,可以独立行走。 朱橚在确定朱标的病情已经完全好了之后,便告辞离开了东宫。毕竟他长时间留在东宫也不合适,而且相比起照顾朱标来,他还是更加喜欢回去和大夫讨论病症。 老朱和马皇后也在得到消息之后,连忙抽出时间,前来看望他。 “标儿,你的病好了?” 朱标脸上慢慢的浮起一丝微笑,点头回道:“谢 (本章未完,请翻页) 父皇关心,儿臣的病已经好了。” 老朱顿时脸上笑的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扶着朱标的两只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见朱标气色的确是完全恢复,便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一次,可把父皇给吓得不轻呐。” “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忧了。”朱标语气不急不缓。 老朱听着虽然有些奇怪,但在这高兴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 笑着重重的拍了朱标肩膀几下,老朱无所谓的道:“你没事就好。” 朱标缓缓点头,忽然关切的问道:“父皇,三弟” 听朱标提到老三,老朱的神色顿时一沉。虽然非常不乐意,但是面对刚刚病愈的朱标,老朱还是说不出重话来。 “朕免了他的罪过,也不禁足他了,等过段时间,就让他回太原去继续做他的晋王。这样,你总能满意了吧?” 朱棡能够恢复爵位,朱标自然没有什么不满的,连忙点头,“儿臣代三弟谢过父皇。” 老朱一点都不想提起朱棡,深吸一口气摆手道:“不提他了,你刚刚病愈,还是多加休息吧。” 马皇后脸上也有了笑容,朝朱标说道:“标儿你就放心吧,等过几日你再好了些,母后便带老三来看你。” “多谢母后。”朱标微笑着回道。 就在三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朱标冷不丁的问道:“父皇” 老朱好奇的看了朱标一眼,随口道:“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 朱标也没有迟疑,直接问道:“儿臣听说,父皇将太医院所有御医都下狱了?” 老朱的脸色顿时一变,逐渐阴沉下来,瞪眼看着朱标,语气有些严厉的问道:“怎么?你还想要为他们求情?” 朱标沉默着没有说话。 老朱见了,顿时怒了,斥责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想要为谋害你的人求情?还是说你被仁义道德蒙住了眼睛,让你变得如此是非不明?” 面对父皇的厉声质问,朱标好似慢了半拍似的,语气有些呆愣的回道:“父皇,谋害儿臣的人毕竟是少数。但是其他人的无辜的呀,儿臣希望父皇不要殃及无辜,饶了他们。毕竟他们没有参与谋害儿臣,这的确是也不关他们的事。” 老朱都被朱标的话给气笑了,厉声怒道:“什么叫其他人无辜,什么叫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明知药不对也不上报,那就是罪同主谋,当诛!” 马皇后也焦急的朝朱标劝道:“是啊,标儿。他们既然选择了隐瞒不报,那就是同谋,你就不要犯傻给他们求情了。” “可是父皇,太医院十几位御医,其他院判、吏目等加起来就有近百人。难道就因为儿臣之事,便要这么多人人头落地吗?”朱标还是不肯放弃的上前拉着老朱的衣襟,苦苦哀求道。 老去气愤的猛然一挥手,挣开了朱标,怒喝道:“这件事朕心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你安心养病,过些日子朕再来看你。” 说完,老朱气愤的走出门外,径直回了乾清宫。 马皇后见了,无奈的朝着朱标叹息一声:“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紧跟着老朱的脚步走了,她要赶紧去把皇上的怒气安抚下来。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导致皇上对朱标不满,那事情就麻烦了。 老朱回到乾清宫,气冲冲的做到椅子上。 马皇后见了,连忙走到他身后,两手给他揉捏起肩膀来。 老朱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满腔的怒火就在马皇后的揉捏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片刻过后,老朱慢慢睁开了眼睛,自言自语问道:“妹子,你说标儿是不是太过仁慈了?” 马皇后不想回答,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得不回答,否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想了一下,慢慢回道:“标儿生性仁厚,你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心选了他当太子的吗?” 老朱听了久久没有说话,慢慢的叹出一口气道:“朕当时是因为,只有标儿这样的才能够做到兄友弟恭。只有他当了皇帝,他的那些弟弟们才能够平安无事。” 猛然间,老朱瞪大眼睛,瞳孔里闪过两道凶光,“可是朕希望的是,他对他的弟弟们仁慈,朕并没有想过要他对任何人都仁慈。他连一些太医都下不去手,将来如何能够震慑那些文武大臣骄兵悍将,如何能够坐稳皇位?” 马皇后松开了手,在老朱身边坐下,抓住他的手,叹息道:“既然当初你选择了标儿的仁厚,那就应该早就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天。你又想标儿对弟弟们仁慈,又想他对百官和你一样冷酷无情。感情皇上你是什么便宜都想占全了,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见皇上沉默着无言以对,马皇后又继续说道:“其实标儿的仁厚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皇上你这些年也将百官压的太过厉害,有着标儿他们总算是有个盼头。而以标儿的性子,他将来也能够做好一个守成之君,皇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朱顿时冷哼一声,看向马皇后大声道:“是朕对百官狠吗?他们要是善待百姓,朕岂会如此对待他们?依朕看,朕对他们还不够狠。他们对百姓的,可是比朕更狠十倍。” 马皇后顿时收住声音,知道不能够在这个时候,继续说话了。一旦说话,就极容易将皇上的火气给撩拨起来。 老朱心里的怒火稍平,猛然一拳捶在桌上,恨恨地说道:“太医院那些人既然胆敢暗害标儿,朕就决定不会放过他们,即便是有标儿为他们求情也不行。” 岂料,次日早晨,老朱和马皇后还在乾清宫里用膳,朱标就来问安。 原本老朱还以为朱标是想通了,来认错的。 没有想到,朱标问候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儿臣恳请父皇,赦免了太医院无关人等的罪过。” 老朱气到手指发抖,顿时就将筷子摔在桌上,怒喝道:“太医院没有无辜,也没有无关人等。”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癔症 面对暴露的父皇,朱标的反应却是一脸平静嗯,或许也是呆。 只是又重复了一句,“儿臣恳求父皇,赦免太医院。” 老朱瞬间眼睛瞪大,颤抖着手指着朱标,大吼道:“滚,给朕滚出去!” 马皇后见势不妙,连忙安抚老朱,并且不断地朝朱标使眼色,让他先离开。 朱标神情有些木讷,躬身一拜,“儿臣告退。” 等朱标走了之后,老朱仍然是气不过的大口喘气,好不容易才在马皇后的细语安抚中平静下来。 可是谁也没料到,隔日朱标竟然又来了。 老朱神色不善的看着他,还没有等他开口,便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朱标却没有先回答父皇,而是恭恭敬敬的先见礼问候。 老朱见他如此恪守礼节,心里的怒气也平息了一些,继续问道:“你来做什么?” 朱标仍然是躬身一拜,说道:“儿臣恳求父皇,赦免太医院。”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语气老朱刚刚平息下去的火气,瞬间就暴涨起来了,甚至比刚才更甚。 “混账东西!”老朱气的牙齿打颤,指着朱标眼中喷火道:“你以为你是谁,三番五次和朕作对,你以为你已经坐上皇位了吗?现在你就敢逼朕,敢逼宫了,是不是?” “皇上,皇上”马皇后连忙抱住雷霆大怒的老朱,接连安抚。一边不断的朝着朱标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朱标面无表情的看了母后一眼,低头轻声回道:“儿臣告退” 见朱标还要说些什么,老朱直接勃然大怒道:“滚,给朕滚!” 朱标走了之后,老朱的怒气仍然是难以平复,面孔峥嵘道:“他是不是以为朕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大明只有他这么一个太子,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皇上息怒,标儿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标儿一向仁厚,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马皇后连忙劝慰。 老朱猛然挥手,挣脱马皇后的手,怒骂道:“那他是什么意思?” 马皇后眼眶通红,带着晶莹泪水,委屈吧啦的看着老朱。 老朱侧头看了马皇后一眼,不再骂骂咧咧,可是他眼里冒着的凶光,却丝毫没有减弱。 “几个御医就将朕的紫禁城搅的天翻地覆,就让一向仁孝的标儿和朕离心离德。就凭这一条,那么也罪该万死。”老朱虎目圆瞪,横眉大喊一声:“来人!传朕旨意,所有御医即刻处死,朕看他还怎么求情。” 马皇后惊恐万分,连忙按住老朱的手臂,惊慌失措的喊道:“不要!” “嗯?”老朱转头看向马皇后,面容狰狞的可怕,咬牙切齿道:“妹子,连你也要违逆朕? “皇上,臣妾不是要违逆你,而是”马皇后连忙解释道,抓住老朱的手臂有些颤抖,“皇上你发现没有,标儿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臣妾看着他说话的样子,忽然有些害怕。现在回想起来,标儿从第一次求皇上的时候,神色就有些不对。你说标儿这是怎么了?” 老朱的怒火飞快平息下去,仔细回想起朱标刚才进来之后的神色,也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说呢,朱标刚才的表现很是木讷,而且有些呆呆的。 “你这么一说,朕也觉得有些不对” 见皇上也开始迟疑起来,马皇后顿时带着几分惊喜的问道:“皇上也有这种感觉?” 老朱缓缓点头,随后却说道:“不过,这也不是标儿能够一而再再而三顶撞朕的理由。那些御医,朕一定要杀。” 马皇后连忙拉住皇上,劝道:“皇上,皇上,先不要杀御医。现在标儿这个样子,咱们还是先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老朱嘴上骂朱标骂的厉害,但是心里还是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毕竟这是他亲自选定的继承人,花了几十年心血培养到今天,岂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老朱即便是放弃他自己,他也不会放弃朱标。 点了点头,老朱叹口气道:“好吧,不过标儿这个样子,朕该找谁来给他看呢?御医?” 御个屁的医现在太医院的御医都被蒋瓛给关在大狱里呢,也就只剩下谭松一个。可是谭松在东宫一直照顾着朱标,直到他病愈,若是有这个本事岂不是早就能够看出来了? “召韩度进宫吧。”马皇后想了半响,无奈叹气一声。 韩度正在机械工坊里,和孙贤谈事情呢。就被马皇后派出来的宦官给找到,还没有等韩度反应过来,便生拉活拽的将他给带进宫。 听了老朱和马皇后两口子的描述,韩度却是一脸不信的面对两人的目光,疑惑笑道:“没有皇上娘娘你们说的这么恐怖吧?臣前几日才见过太子殿下啊,没有什么问题吧?” 马皇后还想要和韩度解释一番,老朱却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挥手,“是不是,你自己看看吧。来人,传太子觐见。” “传~太子殿下觐见~” 既然老朱要把太子叫来,那韩度也准备好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他们两人说的那般。 朱标一走进来,韩度便连忙躬身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的反应好似慢了半拍似的,都等到韩度已经直起身来了,他才缓慢的笑着说道:“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然后,朱标才回过头,朝着父皇母后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原本没有觉得朱标有什么异常的时候,老朱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可是现在,他越看朱标,越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随口说了一句,“起来吧。” 然后,老朱就将视线放到韩度身上。 韩度现在完全没有未见朱标之前,那种无所谓的样子了。反而是满脸的凝重,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朱标。 “父皇召儿臣前来,是不是同意赦免太医院了?”朱标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老朱接连朝韩度递过去几个眼色,可惜韩度都被朱标的神色给牢牢吸引住了,完全没有看到。 见此,老朱只好开口应付道:“若是朕不准备赦免他们呢,你准备怎么办?” “儿臣,儿臣恳求父皇赦免太医院。毕竟谋害儿臣的只是院使几人,其他人是无辜的啊。”朱标甚至一下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老朱冷笑几声,摇摇头:“无辜?太医院本是治病救人的地方,现在却变得胆敢暗害当朝太子。若是不加以严惩,那他们明日是不是就敢谋害朕?” 马皇后也出言劝道:“是啊,标儿。太医院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杀鸡儆猴,如何能够彻底遏制他们的不臣之心?” 谋害皇室,无论是在哪里,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牵连,那都是死罪。老朱虽然将整个太医院一锅端,的确是极端了一点,但是从本质上来说是没有错的。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可是,朱标却不是这样想,“父皇” 见朱标还要说话,老朱强行压抑着胸中的怒气,抬手打断道:“好了,这件事朕还需要好好思量一番,你先回去吧。” 朱标见父皇好不容易松口,顿时高兴起来,连连点头说道:“儿臣这就回去,这就回去,父皇好好考虑。” 老朱看着朱标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火气无处发泄,猛然转头看向韩度,“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说完了话之后,老朱才发现韩度神情凝重、面沉如水,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 韩度回头看向老朱,沉吟一番之后说道:“臣还不能断定,能不能召太子妃来,臣想要问她些事情。” 老朱点点头,“召太子妃觐见。” 其他人提出要见太子妃,当然没有这么简单,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除非,他想要人头落地。 好在韩度提却没事,毕竟是亲兄妹嘛,见一面又不能怎么样。 很快,韩景云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韩景云一来,老朱和马皇后脸上顿时就浮起笑容。对于韩景云这个太子妃,他们是非常满意的。 “快快平身吧。” “谢父皇,母后。”韩景云起来之后,看到韩度顿时笑了一下,“大兄也在?” 韩度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声音低沉的直接问道:“这次叫你来是我的主意。” 韩景云美目扫了皇上和娘娘一眼,落到韩度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韩度也没有啰嗦,直接问道:“我想问你,这几日你有没有发现太子有什么异常?” “异常?”韩景云眼神里面满是疑惑,奇怪的问道。 “对。”韩度点点头,然后双手比划着解释道:“就是那种非常平常的异常,一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的那种。就是和以往有些不同的地方,哪怕是只有一点点也算。” 韩景云听了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才抬头说道:“这些日子,太子倒也真的有些和以前不一样。” “哦?具体说一说。”韩度顿时紧紧的盯着妹妹,好似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答案。 老朱和马皇后见韩度如此做派,也齐齐望向韩景云。 韩景云略微沉思一番,说道:“殿下最近的确是有些不一样。” “仔细说说。”韩景云刚一开口,韩度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韩景云吸了口气,道:“最近太子殿下心情好像有低落,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开心起来。本来他大病初愈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是即便是我带着允烨陪太子说笑,他的脸上也是很难有笑容。” 韩度顿时眼睛猛瞪了一下,身躯朝着韩景云倾斜了一点,语气沉重的说道:“继续说。” 韩景云点点头,继续道:“太子做事没有以前的雷厉风行,变得很是缓慢,而且还不想做事。有时候我喊他的时候,明明第一次他就听到了,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反应,要等我多喊几次,他才会有所反应。并且整日喜欢独自坐在床上,或者是卧床休息。要不就是坐立不安,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 韩度仔细听了,但是脸色不仅没有便好,反而越发的凝重。不等韩景云一一细说,连忙问道:“那太子有没有表现得不想和人说话,也不想出门?” 韩景云点点头,回道:“有的,这几日太子和我说话都变得很少。而且他就只喜欢带着屋子里面,有几次我想太子大病初愈,希望陪着他走走,都被拒绝了。” “大兄,太子有什么问题吗?你可不要吓我啊。” 韩度转头朝老朱点点头,表示自己有谱了。若是不想韩景云听的话,可以让韩景云出去了。 老朱得到了韩度的暗示,沉吟一番之后,说道:“你就直说吧,标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事关太子,韩景云在这里听听也好。” 好吧既然老朱都没有意见,那韩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神色沉重的说道:“从臣的观察,和太子妃说的情况来看。依臣之见,太子这是患了一种癔症。” 癔症?听到韩度的话,三人心里都重重一沉。 癔症虽然并不恐怖,但是却极为麻烦。这是人脑子里的病症,几乎是药石难医。 “药石难医?”老朱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面对老朱、马皇后、韩景云三人悲痛欲绝的眼神,韩度这个时候怎么张的开口? “药石,的确是没有什么用处。而且太子殿下这还不同于普通的癔症。” 老朱眼神一凝,“那是什么?” 韩度望向老朱,解释道:“普通的癔症,即便是不治,顶多也就变得反应慢一点,呆呆傻傻的而已。但是太子这种,若是严重了之后,甚至会有自我了断的想法。” 韩度已经发现了,朱标这有点像是抑郁了的征兆。 “自我了断?这”马皇后顿时就紧张起来,连忙看向老朱,“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朱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脸色也能够看出来他现在心里肯定是掀起惊涛骇浪。 韩度见众人神色都不好,只好安慰道:“当然,这些都是臣的猜测,臣也没有把握太子殿下就是这个病症。” 老朱性格刚强,见韩度安慰他,摆了摆手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朕只问你一句,这癔症该怎么治?” 韩景云也是脸带哭腔,“大兄,你一定要帮帮太子。” 韩度分别看了一眼老朱和韩景云,顿了几息之后,咬牙说道:“好在发现的早,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老朱顿时不顾身份,上前抓住韩度的手,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快说,无论要怎么做,只要你有办法治好标儿,朕什么都愿意。” 韩度被老朱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将老朱给扶住,“皇上,皇上不要急,听臣慢慢说。” “好,你说。”老朱深吸一口气,才将内心的波澜平复下来。 韩度这才继续说道:“第一,要顺着太子殿下的心意。殿下现在的状况,可千万不能够再刺激他了。” 见老朱还有些犹豫,马皇后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摇晃了几下,“皇上” 思虑再三,老朱还是下了决心,“好,朕答应了。这就下旨,将太医院其他人给放了。” 不过老朱还是眼神灼灼的看着韩度,沉声说道:“希望你不是为了想要救那些人,才故意这么说的。你要是敢骗朕,朕要你好看!” “皇上,臣万万不管有此想法。”韩度连忙解释了一句,“其实,这种病症在人过度悲伤、自信心低落、过度的担忧之中,和不合理的认知,比如认为自己无能,总是责备自己,陷入绝望等等这些息息相关的。” 这么一解释,老朱顿时有几分了然。朱标刚病愈,一心想要救太医院的那些人,可是偏偏他数次哀求都被朕给骂了回去。若是因此而导致他没有了信息,开始觉得他无能,总是责备他自己,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既然你知道病因,那只需要朕答应饶过太医院那些人,标儿就能够恢复过来吗?”老朱有些急切的问道。 韩度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这只是不刺激太子殿下,或许可以让殿下的病情好转,究竟能不能完全恢复过来,臣也没有把握。” 老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满的说道:“朕要的是完全好了的标儿。” 真特么的不讲理,不过鉴于老朱有不需要讲理的实力,韩度也只好忍了。 说道:“太子殿下或许只是太过劳累,休息一番应该就会好转。不过太子太过看重仁了,也可能是他的认知出了问题,这就要麻烦一点。” “你有什么办法?”老朱才不管朱标是哪里出了问题,反正不管朱标哪里有问题,韩度都要负责将朱标医治好。 韩度连忙回道:“如果是认知出了问题,那就想办法打破太子的认知,然后让他重新构建一个奋发向上的想法出来。这种病症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会让人越来越低沉下去。只要能够让人重新振作起来,那么这种病症就没有什么影响了。” “那还不快去为太子诊治?”老朱朝着韩度咆哮一声,“朕即刻下旨,放了太医院那些人。” “是,是,是,臣这就去。”韩度连忙躬身回道,“不过臣有个建议,放太医院那些人的事情,最好是让太子殿下去做。这样一来,可以加深太子殿下的印象,或许可以让他恢复一些。” 老朱沉吟一番,“准了。” 然后老朱便直接亲笔写好圣旨,派宦官去东宫传旨,让朱标来办理此事。 韩度和韩景云两人紧紧的跟着传旨宦官来到东宫。 宦官来到东宫,并没有找到朱标的人影。向王钺一打听,才找到朱标又躲到房间里面了。 宦官只好前往太子寝殿里传旨。 韩度和韩景云两人提前一步去找朱标,“臣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闻声抬起头看了韩度一眼,神情低落的说道:“是韩度啊,你来了?” 韩度有些惊讶的看着朱标,知道他有问题,没有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韩景云连忙上前靠近朱标,拉着他的手关切问道:“殿下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不适?” “没有。”朱标摇摇头简略的回道。 明明从朱标口中说出来的是没事,但是不管是韩度,还是韩景云都从朱标的语气中听出一阵阵的古怪。 韩景云抬眼望向韩度,眼中充满了祈求。 韩度示意她稍安勿躁,开怀笑了一下,朝朱标说道:“殿下,大喜啊。” 朱标顿时抬头看向韩度。 见他的眼睛里面有了些许灵动,韩度直接说道:“皇上已经下旨赦免太医院所有人了,这下殿下的忧虑该没有了吧?” “什么?你说父皇已经下旨赦免了太医院所有人?”朱标顿时惊喜不已。 “是的,太子,妾身也听到了。”韩景云见朱标难得露出高兴的笑容,连忙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宦官也走了进来,高呼道:“圣旨到!” 即便是还来不及准备香案,宦官也不在意了。反正皇上很多给太子的甚至,都没有香案。 直接打开圣旨,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到父皇真的赦免太医院的人了,并且还要他亲自去宣旨。朱标顿时开心的跪拜下去,诚心诚意的回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朱标接过圣旨之后,站起来又些不敢置信的将圣旨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朱标也有些奇怪,明明刚才他去求父皇都不肯的事情,怎么忽然又同意了?在确认父皇真的赦免了太医院的人之后,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韩度见朱标高兴起来,刚才阴郁的神色消失无踪,心里顿时送了口气。上前问道:“殿下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是啊,”朱标下意识的点头,转头看向韩度笑着说道:“事不宜迟,孤这就去将他们放出来。”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失望 大狱。 蒋瓛出手可不会手软,现在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为首的几个主谋早就死了,而且还是让他们受尽酷刑而死。不仅如此,而且在他们死之前,蒋瓛为了拿到尽可能挖出幕后主使,还对他们进行了严刑逼供。 整日里大狱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中凄厉的绝望嘶鸣,就好似让人如同身处地狱一般。几乎没有人能够承受的住这样的折磨,包括院使在内的几个御医很快便招供。 他们都和其他五家有关,其中院使是文家的人,其他两个御医分别是杨家和罗家的人。他们从小就被覆灭带到大明生活,起初如同正常人一样读书写字、交朋友,等到他们成年之后,父母便告诉他们的使命,甚至为了让他们有机会进宫,还特意让他们苦学医术。 而在他们进宫做御医之后,能够和他们彼此联系的就只有养他们长大的所谓父母了。 这一次事发太过突然,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抓获,他们的父母自然也插翅难逃。 可是蒋瓛用尽了办法,却审讯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出来。这些人只交待他是从八重山岛来的,来了大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甚至连和他们联系的人,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每次都是趁着他们睡觉,神出鬼没的将指示书函放在他们的手上。 这一次毒害太子,也是他们得到的指示。 线索到了这里,就彻底断了。虽然看似交待了一个八重山岛的信息,但是这岛早就被韩度所破了,现在是大明在海上的一处卫所,还有何用? 蒋瓛只好拿着这样的供词,硬着头皮呈给皇上。 老朱在看到这又是那五家人在搞鬼之后,对于蒋瓛的严刑逼供就不报希望了。这些人藏得太深,想要挖出来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事情。 “将这些人凌迟处死。” 其他人老朱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正在这个时候,就发现了朱标的癔症。 韩度陪着朱标一起来到大狱门口,朱标抬步就要走进去,却被韩度给拦住。 见朱标侧头看向自己,韩度笑着说道:“殿下千金之躯如何能够自降身份进去传旨?应该叫里面的人出来接旨才是。” 朱标一想,也觉得他太过急切了,顿时停住脚步。 一个守卫见太子殿下亲至,连忙吩咐旁边的人去禀报统领大人,一边连忙迎上来。恭敬拜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韩度站出来,吩咐道:“去,将你们大人叫来,皇上有旨。” “请太子殿下和侯爷放心,末将已经派人去通知大人。”守卫躬身回了一句,退到一边静静站着。 不过片刻功夫,蒋瓛便带着人从大狱黑黢黢的门洞里走了出来。 “臣迎接来迟,还请太子殿下赎罪。”蒋瓛连忙双膝跪在地上。 朱标神色严肃的将圣旨高举,“圣旨到,蒋瓛接旨。” “臣蒋瓛接旨。” 朱标展开圣旨,肃穆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众逆贼已被处死,然其他御医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朕决意罢去所有御医官职,永不叙用,任由他们自谋生路去吧” 蒋瓛顿时震惊的抬头看向朱标,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甚至,他都有点怀疑太子和镇海侯两人,是不是在假传圣旨。 可是等到朱标将圣旨交到他手里,仔细看了一边之后,无奈的躬身回道:“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这个时候,朱标才笑着开口让蒋瓛起身。 等蒋瓛起来之后,韩度笑着上前一步,说道:“既然皇上开恩,那就请蒋大人把人都给放了吧。” 蒋瓛是想用这些人的血染红他身上的袍服,但是既然皇上都下旨了,他也无可奈何。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以为是韩度到朱标面前求情,才让皇上同意放了这些人的。 面对韩度平静如古井的目光,蒋瓛最后还是仍不住避开,微微颔首道:“镇海侯放心,既然有皇上的旨意,那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圣意。本官这就去下令,将所有人放了。” “太子殿下,臣先告退。”蒋瓛最后直接不理韩度,朝着拱手拜道。 朱标急于想要蒋瓛放了那些御医,自然不会反对。抬手笑道:“去吧。” 蒋瓛转身的时候,还朝韩度深深的看了一眼。 韩度摸了摸下巴,暗地里呵呵一笑:这是把自己给惦记上了吗? 不过韩度并没有把蒋瓛给放在心上,一来他在老朱心里的地位,根本就和毛骧没有办法相比。连毛骧都背叛老朱了,老朱现在更加不会信任蒋瓛。 二来韩度现在是镇海侯,而且还是安庆公主的驸马,书院的创建者,太子朱标的铁杆心腹,岂会怕蒋瓛这么一个小角色? 韩度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收回,看向朱标,“殿下,咱们回去吧?” “嗯?回去?”朱标有些不解的看向韩度。 韩度可不想让朱标继续留在这里,虽然韩度没有进去看过这大狱里是什么景象。但是不用看韩度都能够猜到,以蒋瓛这个功利心极重的疯子的手段,里面现在恐怕和地狱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里面的人即便是还活罪,恐怕都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朱标现在需要的看到美好、阳光、正能量的东西,好冲刷掉他身上的低落阴郁情绪。 韩度笑着说道:“殿下,皇上还在等着咱们交旨呢。” 朱标这才回想起来,他宣了旨意之后,还需要向父皇交旨。点点头,“好吧,那孤这就去向父皇交旨。” 老朱再次看到朱标的时候,顿时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眼睛微微瞪大,惊讶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笑着微微颔首。 效果这么好?让老朱都有些惊异了,看着朱标的变化,他却不得不信。 “父皇,儿臣前来交旨。多谢父皇开恩,赦免他们。”朱标连忙拜下。 老朱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是十分不快的,不过他牢记着韩度的话,不仅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着点头道:“朕也不是嗜杀,只是这件事涉及到你的安危,朕才会如此震怒。既然你都希望放了他们,那朕自然也不和他们计较。不过这样的事情只此一次,以后绝不能再有,知道吗?” “儿臣明白。”朱标语气带着对父皇的感激。 老朱点点头,随手挥了一下,“退下吧。韩度留一下。” “是,儿臣告退。”朱标笑着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这里。 朱标走了之后,老朱满脸笑容的看向韩度,问道:“标儿这是好了?” 韩度苦笑一下,低声回道:“哪里有那么容易?” 老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沉声问道:“可是朕看标儿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了啊,先前阴郁的神色也消失无踪了。” 韩度暗暗叹息一声,面对老朱满脸的期望,只好说道:“皇上应当明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子殿下现在的样子,只能说臣所料的病因是对的。但是这却不代表太子殿下就完全好了,像殿下这种样子,很有可能再次遇到同样的事情之后,又会再次复发的。” “会复发?”老朱的脸色陡然凝重起来。 如果朱标的这病不能根治,会复发的话,那以后还怎么让朱标监国?还怎么把大明放心的交给他? 毕竟当皇帝不可能一个人都不杀,若是真的如此,那还不被那些文官给骑到头上?这是老朱万万不能接受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老朱厉声问道。 韩度勉强笑了一下,“皇上,臣想要和太子殿下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将他太过仁慈的想法给改变过来。” 老朱沉吟一番,缓缓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让韩度先试试了,毕竟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吧,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说到这里,老朱都不由得感叹道:“韩度,你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过。这一次,朕也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是。”韩度郑重回答,“不过臣也是第一次遇到太子殿下这样的癔症,只能够一次次尝试,或许时间和方式,会有些长和奇怪” 老朱脸色沉凝入水,考虑再三之后,说道:“朕准了,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够让标儿恢复过来,朕都不会干涉你。” “谢皇上信任。”韩度大声回道。 韩度告辞出来之后,并没有转道去东宫,而是直接回到家里。 韩度一回来,安庆便一脸担忧的问道:“太子哥哥的病情,你能治好吗?” 韩度奇怪的看了安庆一眼,“你听谁说的?” 太子患病这件事,不应该被严格保密吗?怎么可能连安庆都知道了? 安庆一边为韩度宽衣解带,一边回道:“今天韩景云回来过了。” 韩度眉头一皱,有些不喜欢妹妹的做派,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闹得人尽皆知?“她和你们说了太子的病情了?” (本章完)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帝王之学 安庆摇摇头,回答:“景云只和我说了,连爹娘他们都不知道。” 韩度顿时送了口气,看来妹妹也是知道此事非常重大,不可告知于人。至于她为什么会告诉安庆,韩度猜测,无非不过就是她太过担心朱标的病情,想要请安庆帮忙劝自己竭尽全力罢了。 真是关心则乱韩度摇摇头,难道妹妹不请安庆帮忙,自己就不会尽力吗? 见安庆也是满脸的关切,韩度便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太子殿下的癔症已经大好了,或许很快就会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安庆顿时送了口气。对于其他人的话,安庆或许还会抱着一丝怀疑,但是她知道韩度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大话,更加没有骗过他,自然就信了韩度所说。 隔日,韩度来到东宫向朱标问安。 “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今日可安好?” 朱标见到韩度来了,顿时高兴的笑了起来,“好,孤知道,父皇能够赦免那些人。你在父皇面前也是帮孤说了话的,孤记下你这份情。” “这是皇上的意思,臣可说不上什么。”韩度连连摆手,拒绝了朱标的话。让朱标记情可不是一件好似,再说了,这件事若是传到老朱耳朵里,相比他也不会高兴。 见朱标还要说些什么,韩度干脆当先开口问道:“殿下,有些话昨日臣不好问,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朱标非常的高兴,随口道:“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那韩度就不客气了。有所准备的问道:“太子殿下一向仁厚,臣是知道的。但是这一次,臣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哦?你有什么疑问?”朱标一副乐于为韩度解答的样子,跃跃欲试的等着韩度的问题。 韩度低头沉吟一番,抬眼说道:“殿下让皇上赦免的那些御医,虽然并没有参与到谋害殿下的事情里面来。但要说他们完全不知情,臣也是不信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既然他们知情不报,那就算是同伙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若是不杀他们,那肯定会有损皇上的威严,以后太医院出现叛徒的可能性更大。殿下这是一时之仁,将整个皇宫都至于危险之中啊。” 不斩尽杀绝,那就代表着谋害皇帝的成本低了,这会让更多的人效仿的。 朱标闻言顿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断断续续的道:“这孤当时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只是觉得一下子杀几百人,太过残忍了一些” 韩度无奈笑笑,语重心长的说道:“那殿下可知,这样是对别人仁慈了,但是殿下却对整个宫里的人残忍,包括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包括殿下自己和诸位世子从此都会处于更大的危险当中?” 听到韩度的话,涉及到父皇和母后,朱标顿时慌了,有些六神无主的喃喃自语:“难道难道仁也有错吗?难道圣人都提倡的,也会有错吗?” 韩度坐了下来,靠近朱标说道:“圣人就不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 错吗?再说了圣人也没有一味的提倡仁啊,还有义、道、德呢?殿下一味的主张仁,是不是太过偏颇?” 朱标被韩度质问的哑口无言。 韩度继续说道:“再说了,所谓的圣人之言,那只不过是读书人为了提高他们自己是身份,自卖自夸的而已。就和卖瓜的王婆,没有任何区别。” 这句话就太过毒辣了,让朱标这样一向是将圣人之言奉为圭臬的他,非常的反感。 “此话何意?” 韩度无所谓的摇摇头,说道:“殿下知道臣是怎么看圣人之言的吗?” 朱标眼睛眯起,盯着韩度。 韩度挺直身躯,往后靠了靠,说道:“圣人之言百姓可以学,读书人可以学,文武大臣可以学,唯独帝王不可学!” 帝王不可学! 五个字落入朱标耳中,就好似五道霹雳一般,震的他的新湖翻江倒海。 “为,为何?” “呵!”韩度嗤笑一声,两手一摊,“这么还不够简单?如果圣人之学适合帝王的话,那当初圣人为何不直接成为帝王?” 朱标听的极为刺耳,皱眉反驳道:“圣人淡泊名利,自然不屑于自己成为帝王。” “淡泊名利?”韩度语气中的讽刺之意更大,好似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带着库库库压抑不住的笑声,问道:“既然淡泊名利,那圣人当初为何不就在曲阜呆着呢?为何不惜奔赴万里,也要周游列国?而且,既然淡泊名利,那为何圣人又要不止一次的答应出仕呢?” 朱标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韩度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本论语来,说道:“就拿这本论语来说吧,原本就不是圣人亲自编撰的书籍。后世,更是被不知道多少人,给加了多少私货进去。这里面很多都不是圣人的本意,甚至和圣人的意思完全相反。” “就拿这一句来说吧,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殿下觉得,应该如何理解?” 朱标看着韩度指出来的这句话,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宋濂教导他的场景,便如实说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先生以前教导过孤,给孤专门讲解过这句话。意思就是,百姓可以驱使他们,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朝廷为何要驱使他们。” 果然如此韩度眼睛眯起,微微一笑。 随后便抬头找了一下,竟然还真的找到了笔墨。拿过笔,韩度轻描淡写的在这句话上点了两下。顿时就变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殿下请再看。” 朱标只是朝韩度改动过的论语上看了一眼,整个人的脸色就顿时僵硬住。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韩度不急,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等着朱标回过神来。 过了半响,朱标目光灼灼的看着韩度,语气郑重的问道:“这,这怎么可能?明明是同样一句话,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何释义会完全相反?” 韩度没有去回答朱标这个问题,反而放下茶杯,笑着问道:“世人皆认为圣人是博爱天下的,那以殿下看,这两种释义,那种才是圣人的本意?” 朱标只犹豫了一息时间,便点头说道:“当然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既然这是圣人的本意,那自古以来的儒生们为何要偏要曲解圣人的意思呢?难道真的是千百年来,都没有任何一个儒生明白圣人的意思吗?”韩度继续反问道。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朱标深吸一口气。自古以来多少能人豪杰,怎么可能连这小小的一句释义都会理解错?而且一错就是这么多年,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质疑。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面对朱标的质问,韩度笑着抿了一口茶,叹道:“因为这样解释,才最能够体现他们的价值,最能够提高他们的身份地位,对他们最为有利。” “仅仅就因为这个原因吗?”朱标的语气涩然,带着一股哀伤。 韩度叹道:“这还不够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儒生十年寒窗苦读,可不是为着济世救民来的。人家最先肯定是为了他们自己,至于济世救民只是顺带的而已。” 朱标找不到理由反驳韩度的话,最后只叹息着摇头,“孤监国这么多年,自以为有父皇七分本事。没有想到,到头来孤竟然连如何做一个帝王都不知道” 韩度见朱标神色有些低落,怕他又陷入到自我否定当中,连忙摇头说道:“殿下此言过了,殿下从小被皇上细心教导。要知道,论帝王之学,当今天下没有人比得上皇上。只是以前殿下将圣人之学看的太重,从而忽略了皇上教导殿下的帝王之学罢了。” “既然殿下现在已经醒悟过来,那只要分清主次,殿下必定成为一代明君。” 朱标如同醍醐灌顶一样,整个人浑身一阵激灵。是啊,他并不是没有学过帝王之学,父皇从小教导他的,难道不是?只是他以前并没有在意而已。 现在被韩度提醒,朱标只感激以往父皇对他的淳淳教导,瞬间在心头一一闪现。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朱标的精气神瞬间完成了转变。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孤!韩度,孤要多谢你!” 说着,便站起来,就要朝着韩度行师礼。 韩度吓得连忙躲开,哪里敢受朱标如此大礼?“殿下,使不得!” 韩景云这个时候恰好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眼睛一呆,停止了转动。 回过神来之后,连忙进去将朱标扶起来,笑着说道:“殿下如何能够向大兄执如此大礼,那岂不是乱了规矩了么。” 朱标也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哈哈笑了几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的确,若是他向韩度行师礼,那韩景云该如何自处?甚至会让韩度都觉得难以收场,既然如此,朱标也就不再坚持了。 (本章完)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詹徽下狱 大明烟火一千一百六十四章詹徽下狱见朱标总算是解开心结,韩度和韩景云两人顿时高兴起来。 朱标也看着韩度,感叹着说了一句,“孤每次看到你啊,总感觉到孤不如你。你说你年纪比孤还要小上几岁,你这份智慧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你真是天纵奇才?” “哪里有什么天纵奇才?”韩度摇头笑着叹声道,“臣也不过是见多识广而已。” “见多识广?”朱标摇摇头,“孤自认见识并不比你差,读的书不算是汗牛充栋嘛,至少也是远远超过你的。孤听安庆说,你从来不读书的?” 刚刚立下见多识广的人设,瞬间就被朱标给揭破了,韩度顿时尴尬不已。同时心里不由得对安庆一阵埋怨,怎么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朱标?看来她真是欠收拾,嗯,一会回去就收拾她,非要让她叫自己老公,告饶不可! 朱标只是打趣了韩度一下,也没有继续笑话他,“而且孤监国理政多年,每天看整个大明呈上来的奏折就是几百道。不管怎么看,孤都应该比你更加见多识广才对,怎么会输给你?” 韩度顿时被朱标给问住,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自信息时代,每天看到的各种信息加起来比他看的奏折内容,要多的多吧? 可是面对朱标灼灼的目光,不给他解释恐怕还不行。韩度想了一下,只好找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殿下虽然博览群书,但眼界不足,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家之言。臣虽然读书没有殿下多,但是臣在海外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因此有时候就更加容易换个立场思考问题。”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是有道理的。”朱标听着,叹声点头。 随后,朱标疑惑问道:“海外真的和大明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而且差别很大。”韩度如实回答。 朱标听了,难以想象海外的景象,最后值得无奈的叹息一声:“孤倒是真想去海外见识一番,但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啊” 韩度闻言顿时沉默下来,若是朱标有意的话,那还真的有必要让他去海外看看。 历朝历代为什么到了后半段的皇帝,几乎都会出现昏君?这些人从小被养在深宫之中,不知民间疾苦,就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再看看开国皇帝,没有一个昏聩的吧?这也和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有一定的关系。 若是能够让朱标去海外见识一番,对海外有所了解。那至少在百官忽悠他的时候,不会找不到反驳百官的话,甚至对他们言听计从。 “殿下,真的想要去海外看看?” “当然。”朱标毫不犹豫的点头,随后又叹道:“可孤是太子,是储君,恐怕是没有机会去的。即便是孤想出海,恐怕百官也会百般阻挠。” 你对百官的德行,倒是很清楚韩度笑着看了朱标一眼。“殿下若是真的想要出海的话,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朱标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随后恍然大悟般说道:“对了,你是最有办法的,那孤该怎么做,才能有机会出海?” 韩度笑了笑,“若是殿下同意,由臣向皇上禀报,皇上应该就会同意殿下出海的。” “你这么有把握?”朱标看着韩度笑了笑。 韩度点头,“当然。” 朱标闻言,停顿了片刻之后,沉吟下来,忽然问道:“这几日孤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竟然自己就发现了?韩度很是意外的看着朱标。 沉默一下,韩度还是决定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朱标,既然他自己都能够有所察觉,那或许他的癔症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殿下前几日心情非常的低落,郁郁寡欢” 朱标听完之后,忍不住变色问道:“孤前几日竟然变成了这样?孤为什么没有印象?” 韩度低头认真思量了一番,摆摆头道:“癔症太过复杂,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在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快就痊愈过来。否则,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朱标点点头,没有再去提起这问题,转而问韩度:“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父皇同意孤出海?” 韩度笑着上前,在朱标耳边细说了一番。 朱标听的连连点头,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赞道:“你果然有办法,好就这么办。” 韩景云看到两人窃窃私语,有笑得十分瘆人,顿时两臂爬起鸡皮疙瘩。情不自禁的抱起双臂,警惕的看着韩度:“你们要干什么?” 呃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顿时懊恼不已。 刚才自己真是得意忘形,怎么把韩景云还在旁边都给忘了? “怎么办?”韩度和朱标齐齐朝对方望去,同时了解了对方的意思,连忙瞥开目光。 “咳咳。”朱标假意咳嗽两声,说道:“爱妃啊,你是了解孤的,孤从来就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刚才,孤只是在和韩度说笑罢了。” ‘什么叫偷鸡摸狗的事情?敢情你不做,那就是在说我只会做这种事情了?’韩度不满的朝着朱标看了一眼,却被朱标连连使眼色止住。 韩度心里一叹息:好吧,偷鸡摸狗就偷鸡摸狗吧朱标让自己背锅,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 韩景云下意识的看了大兄一眼,见韩度一脸无奈的抬眼望天,顿时心里有数了。意味深长的看着朱标的眼睛,笑着问道:“太子说的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朱标一脸坦然的和韩景云对视,意思好像是在说:看着我的眼睛,比真金都真诚。 韩度闻言,顿时伸手捂脸,一副不忍目睹的样子。韩景云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要是她笨到这种程度的话,那她也不可能在数学上有那么高的成就。 韩景云只是不想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面而已,但是不代表着她就好糊弄。 果然,韩景云听了朱标的解释之后,并没有被糊弄过去。反而笑意盈盈朝朱标说道:“是吗?这么好笑的事情,看来妾身也要找个机会和父皇说一下,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殿下说是不是?” 朱标顿时语塞,脸色尴尬无比,谄谄的说道:“这个,这个就不用父皇来操心了吧?” 韩景云笑靥如花的看着朱标,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明说道:“殿下要出海,臣妾拦不住,也不想拦。但是臣妾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殿下出海把臣妾也带着。” 朱标闻言,顿时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道:“即便是孤出海,父皇都未必就会同意,怎么能够带着你去?” 韩景云朝着韩度一台下巴,朝朱标说道:“不是有大兄帮殿下找理由吗?至于臣妾,殿下出海,总要有人照顾殿下的起居才是,没有人比臣妾更加适合的了。” 朱标被韩景云堵的说不出话,连忙朝着韩度使眼色,要他劝劝韩景云。 韩度见了,顿时咳嗽两声,说道:“妹子,出海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海上最珍贵的就是淡水,每一分淡水都要节约起来的,不能有丝毫浪费。” 韩景云不以为然的看向大兄,笑着说道:“大兄放心,我会节约水的,尽量每天少喝点。” 韩度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说喝的水,而是出海的人只要还在海上飘着,没有找到陆地喝淡水,都是不会洗澡的。出海一月,就一月不洗,出海两月,就两月不洗。上一次我在海上整整漂了半年,就半年没有洗过澡,那味道隔着船舱都能够问道,酸爽无比” “呕”韩度海没有说完,韩景云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忍不住后退一步,远离韩度。伸手捂嘴,一脸震惊的看着韩度。 人,竟然可以半年不洗澡?大兄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朱标心里也是汹涌起伏,暗暗咽了下唾沫,脸色有些不好的看着韩度。 韩度笑着朝朱标说道:“臣说的都是真的,殿下若是现在该注意,还来得及。” 朱标心里有些难受,不过还是点头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孤就更加应该去。” 随后看向韩景云,问道:“爱妃若是愿意去,孤也准了。” 韩景云低头想了一下,还是难以忍受几个月不洗澡。两天不洗她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几个月不洗,那人还不发霉了吗? 最终,韩景云还是摇摇头,“既然海上这么艰苦,那臣妾就不去了吧。不过殿下既然执意出海,那还请殿下一切谨慎为上。” 朱标微笑着点头,“放心,有韩度陪着孤,不会有问题的。” 韩度微微颔首,的确,有自己守着朱标,在海上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事情商议定了,接下来就是朱标继续装病,然后韩度去向老朱禀报,趁机提出让朱标出海的建议。 寻常时候,老朱肯定不会同意朱标出海。但非常时期嘛,那就未必了。更何况,现在是为了给朱标治病,老朱没有理由不答应。 事不宜迟,韩度直接来到乾清宫。 “臣,拜见皇上。” 老朱见到韩度,皱眉问道:“你不去东宫看看太子的情况,来朕这里做什么?” “臣就是刚刚从东宫而来,有事要禀报皇上。”韩度连忙躬身回道。 一听到韩度是从东宫而来,并且有事禀报,老朱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起身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韩度连忙回道:“太子殿下情况很好,已经恢复了大半。” “那就好,那就好”老朱听了这话,神色才放松下来。 韩度却脸色低沉,咬牙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朱见了,顿时心里的石头又提了起来,沉声问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难道朕还会怪罪你不成?” “是,那臣就直说了。”韩度拱手一拜,“太子殿下的病情的确是大好了,但好似并没有好的彻底。” “没有好彻底?你什么意思?”老朱的声音顿时提高八度,变得尖利刺耳。 韩度一脸严肃的看着老朱的眼睛,说道:“就是说,还有病根,若是以后太子殿下再受到同样的刺激的话,有可能会再次复发。” 老朱怔怔的看着韩度,他最怕的就是朱标的癔症落下病根,以后会再次复发。脸色一沉,连忙问道:“你不是说标儿的病能治,没有问题的吗?你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对了,你说的那个打破眼界的办法,有没有用?该怎么用?” 韩度心里惊讶了一下,好机会啊,没有想到老朱竟然会主动将理由递上来,这一下韩度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皇上,臣以为不管这个办法有没有用都要试一试了。臣以为,太子殿下之所以会患上癔症,和承受力有关。太子从小被皇上呵护备至,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因此在面对艰难险阻的时候,意志就不够坚定。这才会导致癔症,趁虚而入。” “臣以为,若是能够强大太子殿下的意志,让殿下经历一些风浪,或许殿下就彻底好了。” 老朱赞同的点点头,“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朕都给你撑腰。” 韩度闻言,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反而一脸凝重的说道:“皇上,既然殿下经历的风浪少,那臣就想让殿下经历一些狂风巨浪。臣想请殿下出海,代皇上巡视大明海疆!” “巡视大明海疆”老朱听了韩度的话,都诧异非常的慢慢坐下。 韩度不仅提出了办法,甚至连理由都先一步为老朱想好了。 太子代皇帝巡视天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好比上次朱标秘密将朱棡骗来京城一样,就是以巡视天下的名义出京。不管是朱棡,还是百官都没有丝毫的怀疑和反对。 因为,这本来就是朱标身为太子应当做的事情。 但是,这次唯一的不同就是巡视海疆。巡视边疆没有问题,但是巡视海疆,自古以来,还没有人做过。 见老朱有些犹豫,韩度便直接说道:“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海疆也是大明的疆土,太子殿下巡视理所应当。” 最终,老朱点头,“朕准了。你安排水师做好准备,太子择吉日启航,替朕巡视海疆。” “臣,遵旨。” 见韩度就要告辞退走,老朱却忽然先开口:“既然你今日来了,那正好随朕去见一个人吧。” “见谁?”韩度下意识问道。话都出口之后,才顿时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皇上,臣不是那个意思” 老朱摆摆手,“无妨,至于见谁,你跟朕去了便知道。” “是。”韩度连忙低头。 等老朱走下龙椅,便在跟在他身后走出乾清宫。 老朱带着韩度一路来到大狱,蒋瓛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见到皇上前来,连忙上前问候:“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老朱神情平淡的道,“怎么样?他招供了吗?” 蒋瓛被皇上一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低头涩声回答:“臣无能,请皇上赎罪。” 老朱摆摆手,没有追究,随口道:“走吧,随朕进去看看。” 韩度知道老朱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连忙低声回应道:“是。” 说实话,韩度对大狱有些心理阴影,并不想来到这里。就算是只看到大狱两个字,和满脸阴厉的蒋瓛,韩度浑身上下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可是没有办法,老朱让自己跟着,自己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来。 与蒋瓛一左一右的跟在老朱身后,走进大狱。 刚一进门,韩度就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腐臭味道。这味道和韩度记忆中的所有腐臭味道都不同,虽然气味极淡,可是就这么淡淡的一点气味,就让韩度有些难以忍受。 联想到前些日子,这里面关押的是那些人,韩度的脸色更加变得苍白了许多。 而老朱和蒋瓛两人,却好似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一样,面不改色的朝着大狱深处走去。 来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面前,一个身穿白色囚衣,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人,双手被分开,整个人被挂在木头架子上。 韩度三人一路走来的动静并不小,可是此人却丝毫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老朱面沉如水,转头看向蒋瓛。 蒋瓛脸色顿时一阵紧张,连忙朝此人喊道:“詹徽,皇上面前,你还不从实招来?” 可是,詹徽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倒是韩度听到此人就是詹徽的时候,神色陡然惊讶了一下。当初韩度就有些奇怪詹徽的举动,可是由于忙着朱标的病情,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细想。 现在看来,老朱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詹徽有问题。否则,詹徽身为吏部尚书,又是老朱一把提拔起来的工具人。他本身没有问题,老朱是绝对不会选择动他的。 因为这样一来,老朱的损失太大了。 见詹徽没有反应,就在老朱和韩度都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蒋瓛连忙朝旁边的守卫使了一个眼色,吩咐道:“开门,让他醒过来。” 守卫听从打开门,提起旁边的水桶,一桶水就朝着詹徽泼过去。 水猛然泼在詹徽脸上,将他散落的头发给冲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出来。 而詹徽受到冷水的刺激,慢慢的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呵呵,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还会来看我这个阶下之囚。皇上亲临这污秽之地,也不怕触了霉头?” 詹徽说话虽然已经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但是他还是仍不住嘲讽老朱。 老朱顿时气到脸色发红,不甘心的问道:“詹徽,朕从一介书生将你简拨起来,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数次破格升你的官。朕带你不薄啊,你为何要背叛朕?” 詹徽苦笑几下,有些不敢面对皇帝。皇帝的确是对他够好,但凡是该给他的,皇帝都给了。但是说道为什么要背叛皇帝,詹徽在心里一声叹息,只能够说是造化弄人 见詹徽没有说话,老朱气得眼睛慢慢闭上,再次睁开的时候,透露出无与伦比的杀机。沉声问道:“说,你究竟是哪家的人?” 可是詹徽同样是一言不发。 韩度站在一旁,听到老朱的问话。顿时仔仔细细的看了詹徽一眼,难道他也是那五家的人? 老朱又厉声问了一句,“龚、文、杨、罗、方,你究竟是哪家的人?” 詹徽还是没有回答,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思。 老朱怒了,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得很,你是铁了心不说是吧?那朕就要看看,你究竟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蒋瓛。” “臣在。” “用刑,朕看他说是不说。” “是。”蒋瓛躬身答应,就要示意左右守卫上前。 韩度却下意识的插话道:“皇上,且慢。” 老朱顿时回头,眼神冷厉的看着韩度。 这不会是误会自己会给詹徽求情了吧?韩度顿时心有戚戚焉。自己怎么会给詹徽求情,一来自己和他可没有什么交情,韩度可不是见人就想救的圣母。二来,这詹徽还多次和自己作对,韩度不落井下石,那救算是对得起他了,怎么可能会救他? 可是老朱不知道韩度在这个时候打断,究竟想要干什么。 韩度感觉到老朱带给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连忙解释道:“皇上,依臣之见,他可能根本就和五家没有关系,自然没有办法回答皇上。” “嗯?”老朱顿时奇怪起来,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和五家没有关系?” 韩度笑着解释:“皇上,臣和五家都打过交到。怎么说呢?臣对他们的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五家都是商人出身,虽然他们也会派人潜藏进大明,读书识字甚至考取功名。但是他们骨子里的商户气息,是改不掉的。” “臣不敢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嘛,但是只要多接触几次,细心观察之下,还是可以看出端倪的。但是臣和詹徽认识这么久,他从来就没有给过臣那样的感觉。所以,臣斗胆猜测,他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读书人,不可能是五大家的人。”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太子巡视海疆 对于韩度的解释,老朱却不认识,眼神冷厉的看着韩度,沉声说道:“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就敢和朕作对?若是没有人指使他,普通读书人会有这样的胆子?” 韩度看了一脸平静的詹徽一眼,点点头说道:“有人指使他是肯定的,但多半不是那五家的人。” “你这是何意?”老朱皱了皱眉头,脸色阴沉下来。按照韩度的意思,那岂不是就说,这大明内部还隐藏着一股敢和他这个皇帝作对的势力么?而偏偏他还没有察觉,这其中的可怕让老朱瞬间一股寒意笼罩全身,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韩度的话让詹徽心里一紧,可是随后又放松下来,他以为韩度只是想要诈他的话。他们虽然有所联系,但是根本就算不上结党营私。甚至他们私下里的会面都是打着各种正当的理由,隐秘的很,几乎不可能被人察觉。 韩度一直都盯着詹徽的眼睛在看,虽然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便化,但是他眼睛里的神色剧变出现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却被韩度看得一清二楚。 韩度心里顿时有数,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这詹徽就是文官集团的其中之人。 “皇上可还记得前宋之事?” 老朱眉头一挑,“前宋什么事?”毕竟前宋的事情那么多,老朱也不知道韩度想说的什么事情。 “皇上可知,前宋为何要说帝王与士大夫共天下?”韩度笑意盈盈的看着詹徽。 詹徽心中一动,浮现出一个不妙的念头,让他遍体生寒。他既然敢做出反叛皇帝的事,对于死早就是有觉悟的了,但是即便如此他此刻的心绪也瞬间变得波澜起伏起来。 老朱眼眸低垂不解的看着韩度,这句话老朱听过无数次,但就是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他自己就是当皇帝,自然知道皇权的滋味。像前宋皇帝那样,将皇权主动分给臣子的情况,有史以来,就那么一个奇葩朝代。 难道前宋皇帝一个个的都是圣人?狗屁! 圣人出一个就了不得了,怎么会一下子出那么多?老朱才不会信这样的话。而且,到最后前宋连江山社稷都没有保住,让整个神州沉沦,任由鞑虏蹂躏。 老朱身为驱除鞑虏、再造华夏的皇帝,最看不起的就是前宋。认为他们太过废物,才会把这神州大地拱手让人。 原本以老朱再造华夏的功绩,足以跑去泰山封禅,向老天禀报他的功绩。可是老朱为什么没有去,甚至这几十年老朱连提都没有提过封禅的事情? 就是因为前一个去泰山封禅的人是宗真宗,简直是把封禅的逼格无限的拉低。整个宋朝都没有完全一统过天下就不说了,宋真宗可是签订了檀渊之盟的人,在每年上贡三十万的情况下去泰山封禅。 若是没有宋真宗弄出这么一出,老朱肯定早去就泰山封禅了。即便洪武初年朝廷国库不够丰盈,那现在老朱的内库都快堆不下了,也应该去。 可就是因为宋真宗去封禅了,老朱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和这样的货色相提并论,封禅的事情梯也懒得提。 可见老朱对前宋是有多么的看不起,现在听韩度提起神情自然不屑一顾。 韩度见了,展颜笑了笑,说道:“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而不是与百姓共天下,给了文官太多的权力,那时候可谓是文官的盛世啊。” 詹徽两眼死死盯着韩度,一点都没有因他说文官好话而放下警惕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但凡说话都讲究个先扬后抑。 果然,韩度随后语气便一转:“可同时,文官也架空了皇帝的权力。前宋皇帝的权力都在文官手上,不说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又能说些什么?” 老朱的脸色阴沉着,咬牙切齿的说道:“朕说了,大明是与百姓共天下,士大夫?哼!若从,朕给他们一官半职,若是不从杀之!” 如此杀气腾腾的话,不仅没有将詹徽给震慑住,反而是让他不顾伤痛激烈的挣扎起来。朝着老朱怒骂:“昏君,听信谗言的昏君。民能够给你什么?不过是赋税而已,而士大夫才能真正的帮你治理天下。你不重士大夫而重民,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混账!”老朱怒不可遏,双眼如同喷火一般。 韩度连忙上前安抚,“皇上不用和他一般见识,他见识短浅自以为是罢了。” 老朱怒火稍稍平复了一下。 韩度抬眼看向詹徽,见他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样子,撇撇嘴说道:“怎么?你不服气?” 詹徽凶恶的瞪着韩度,好似想要冲上来咬韩度一口一样,“奸佞,皇上身边就是有了你这样的奸佞,才会如何昏庸。” “皇上是千古明君,哪里昏庸?”韩度一脸正色的说道:“还是在你眼中,只有前宋的那些你们文官的傀儡皇帝,才是明君?”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话,那本侯就要好生和你说道说道了。”韩度见詹徽满脸怨愤的盯着自己,沉声说道。 顿了顿,韩度肃然说道:“皇上驱除鞑虏、再造华夏,功比秦皇一统天下。而你口中的明君,却从始至终都只是偏安一隅,连大统一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和皇上相提并论?” “不仅如此,皇上开拓辽东,横扫草原,破灭元廷,逼得草原人不得不前往漠北之地。这份功绩,也不比汉武帝北击匈奴差吧?而你口中的明君呢,被草原人打的跪地求饶,连皇帝都被人家给抓去草原为奴隶。” 韩度的话就像是一根钢钎一样,一下子就捅到了詹徽的肺管子。气得他青筋暴跳,不顾伤痛的挣扎喊道:“住口,住口!” 韩度摇摇头,鄙夷的看着詹徽道:“无能的狂怒,想来当初被抓去草原的那些人,面对草原人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吧。” 没有理会眼神凶狠的詹徽,韩度继续说道:“皇上自立国以来,呕心沥血励精图治,至今为之,南拓安南,揽括南洋,京城东去三万里,皆为大明的疆土。这份功绩,古往今来,谁能比拟?你口中的那些明君,从开国的第一天起,就在不断的割地、赔款,有什么资格与皇上并列?” 詹徽虽然对韩度十分恼怒,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现在的大明,即便是放在历史上,那也是最为强盛、最为繁华的一个。 光是将整个南洋收入囊中,就为大明拓土几千里,而且还有大洲呢?现在只是没有足够的百姓去开发大洲罢了,若是有朝一日大明有了百姓去开发大洲,那疆土更是要扩大整整一倍有余。 “大明天下太平,难道不是文官治理有方,才有如此盛世的吗?” “呵呵,文官治理有方?”韩度毫不客气的嗤之以鼻,摇摇头:“你所谓的文官治理有方,就是和目不识丁的百姓玩文字游戏?就是贪腐横行?说到开疆拓土,你们有出国一丝一毫的力气吗? 不是本侯看不起你们,就那县衙外面,栓条狗,它都要胜过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文官!” “你!你噗~”詹徽被韩度的话刺激到气急攻心,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老朱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惊讶的看向韩度。他没有想到韩度的话语如此的犀利,竟然直接将詹徽气的吐血。 “胡说,你胡说”詹徽不顾嘴边鲜血直流,仍然是瞪大眼睛看向韩度,想要和韩度争辩一番。 “若是,若是皇上给咱们权力,咱们一定能够把大明治理的更好。没有你这种武夫的大明,百姓会过的更好?” 面对詹徽的人身攻击,韩度皱了皱眉头,既然你都如此放肆了,那本侯也不用和你客气。 韩度上前一步,盯着詹徽的眼睛,恨恨的说道:“难道前宋给你们文官的权力不够大吗?难道前宋百姓对你们文官不够宽容吗?难道前宋的武将对你们文官不是言听计从吗? 结果如何呢?你们玩砸啦!” “你!你噗~噗~”詹徽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韩度,鲜血止不住的从头嘴角喷出来。 韩度见了,连忙一个后退。“你想干什么?” 詹徽却没有回答韩度,嘴角的鲜血越来越多,忽然他头一垂,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蒋瓛见状不好,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在詹徽脖子上一探,随后就满脸惊讶与恐惧的朝着韩度看了一眼。 韩度看到蒋瓛的神色,心里顿时赶到不妙,连忙问道:“怎么了?他究竟怎么了?” 蒋瓛没有理会韩度,径直走上前,朝皇上一拜禀报:“回皇上,詹徽死了。” 死了?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韩度深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又恨詹徽心理太过脆弱,连几句重话都经受不起。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赶紧向老朱认错吧,弄死了詹徽这么重要的人犯,自己的罪过可不小。说的重一点,自己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皇上,臣不是故意的,臣真不是故意的。臣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这么不经说”韩度看向老朱,辩解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老朱当然不希望詹徽死了,他还想要通过詹徽,撬开他的口,把幕后的人一网打尽呢。可是现在老朱暗暗叹息。 好在,老朱也没有怪罪韩度的意思。说实话,老朱也没有想到詹徽会被韩度活活气死。 “算啦,人都死了。”老朱慢慢站了起来,摆摆手示意韩度起来。 看向已经气绝的詹徽,沉默片刻之后说道:“蒋瓛。” “臣在。” 老朱转身面向蒋瓛,沉着脸吩咐道:“曝尸七日,詹家满门抄斩。” “臣领旨。” 老朱吩咐完蒋瓛之后,再也不看詹徽一眼,朝韩度示意了一下,走出大狱。 韩度知道老朱肯定还会有话问自己,连忙跟上。 果然,老朱刚刚走出大狱没多远,便停住脚步,就这么站在韩度面前,问道:“你用心里话告诉朕,你是怎么看待文官的?” 韩度笑了一下,语气充满了对文官的不屑:“蝇营狗苟之辈。” “哦?这么看不起他们?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考中过举人的,严格说起来你不也是文官中的一员?”老朱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韩度叹息了一声,说道:“不是臣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自己让人看不起。就拿做官来说罢,他们不仅不思进取,反而只会专研故纸堆。对于他们来说,新奇的东西即便是对百姓有着巨大的好处,他们也不会选择去尝试的。而且还会以‘祖宗家法’的名义,阻拦别人去尝试。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不仅没有为大明添砖加瓦,反而在拖大明的后腿。臣看不起他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是啊,朕很多时候都会有掣肘的感觉。以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就是因为这些人太过墨守成规。”老朱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是一副恨恨的表情。 既然说到这里了,那韩度有些话就不吐不快,“其实这样的文官,都是一些庸人。他们贪图享乐,又不思进取。为了保住他们的地位,维持住他们的权威,他们还阻拦别人上进。真正聪明的文人其实还是很开明的,就好比方孝孺,他不就是传统的文人吗?但是依皇上看来,他有文官的那些毛病吗?” “没有!做学问做够了,他便想出仕。出仕做够了,他又想教书。现在,更是跑到海外去当总督了。他一直都在不断的尝试新的东西,从来没有想过要守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这样的文人才是皇上需要的干臣。” 老朱越听越是满意,到了最后甚至笑了起来,说道:“朕知道你是在向朕推荐你的好友,不过方孝孺的确是不错,你这个推荐朕接受了。” “皇上英明,小子这点心里哪里瞒得了皇上的慧眼?”韩度带着几分被当场揭穿的尴尬,谄谄的说道。 老朱笑过之后,脸色逐渐冷然下来,看向韩度:“你说的没错,有些文官的确是庸庸碌碌,处处掣肘,朕烦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更是胆敢推出詹徽来和朕示威,若是不收拾他们,朕咽不下这口恶气,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收拾他们?” 韩度点点头,回道:“皇上,要彻底铲除这些文官勾结,最好的办法就是取消科举。” “取消科举?”老朱闻言,眉头顿时就紧紧的皱起来。 韩度郑重的点头,“正是。” 可是面对韩度肯定的回答,老朱却有些犹豫不决,抬眼看向韩度问道:“为何?” 韩度连忙解释:“皇上有所不知,科举限定了科场考试的范围是四书五经。而天下研究四书五经最多的,是那些人?” “就是这些文官和儒生。”不等老朱回答,韩度直接说道,“这些人将四书五经研究透彻之后,便能够轻松的应付各种科场考试。科举在他们眼里,完全就变成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臣还有一问,天下书生为何读书?”韩度看着老朱。 老朱下意识的回道:“为了济世安民,报效朝廷?” 韩度摇摇头,“这是他们的过程,不是他们的目的。书生之所以十年寒窗苦读的目的,就是通过科举做官。而一旦科场考试的诀窍被那些文官和儒生掌握,试想一下,一个渴求高中做官的人,还不对他们顶礼膜拜?还不将他们的话奉为圭臬?还不对他们吩咐言听计从?” “而一旦这些人勾结朋党,一呼百应之下,恐怕很快就会尾大不掉。甚至反过来威逼,朝廷的政令稍有不顺他们的心意,他们就会聚集起来闹事逼宫。” “他们敢!”老朱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韩度,声音冷厉。 韩度闭上嘴,没有继续说话。文官究竟会不会,韩度相信不用自己解释,老朱肯定也能够明白。 毕竟老朱自己都经历过被文官齐齐逼宫的事情,而且还不止一次。好在老朱不和文官讲什么道理,直接让人在奉天殿外廷杖,集体打了几次文官的板子,才把这股歪风邪气给刹住。 韩度神色有些低沉,“皇上是一言九鼎的开国之君,他们都敢直言顶撞。那皇上想过没有,他们会如何对付往后的帝王?还是像现在一样,直言上谏,然后被打板子,还是?” 有些话,韩度没有明说,但是韩度相信以老朱的聪慧肯定知道自己的意思。 老朱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不怪韩度多想,实在是宫里发生过的事情不少。连嫡孙都能够遭人毒手,甚至连太子都被人下毒。虽然这些都不是那些文官做的,但是谁也不能够保证文官就绝对不会这样做啊! 韩度继续说道:“想要彻底斩断这些文官儒生的影响力,那就他们的价值来源。他们最大的价值,就是读透彻了四书五经,只要科举不再考四书五经,那这些人就不会再有丝毫的价值。到了那个时候,狗都不会去闻他们一下。” “不考四书五经,那考什么?”老朱疑惑的看向韩度。 韩度面对老朱迷茫的目光,顿时心里如同惊涛骇浪的翻涌起来。成与不成,就在这么一哆嗦了。若是成了,那以后书院必定光芒万丈。若是不成,那以后书院就只能够选择沉寂下去了。 “这天下的学问又不止四书五经”见老朱脸色没有变化,韩度才鼓足勇气说道:“可以考数理化。” “科举考数理化?”老朱一愣之后,很快回过神来,看着韩度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枉朕还以为你大公无私呢,没有想到你也是见缝插针,夹带私货的人。” 既然话说开了,韩度反而彻底放下了紧张,哈哈笑道:“大公无私的那是圣人,没错,臣在这一点上的确是有私心。毕竟书院现在好几千人,臣既然将他们招进书院了,那自然有义务有责任为他们的前程考虑。” “虽然臣的确是有些私心,但臣实在是想不到,当今天下除了数理化之外,还有什么能够和四书五经相提并论,可以作为科举考试内容的学问了。而且皇上还是书院的院判,天生就是书院学子的师者,理应也该为书院的学子考虑吧?” “更何况,数理化对百姓而言的确是比四书五经有用。制造热气球能够飞天,制造火器能够增强明军战力,制造蒸汽机能够让人获取更大的力量,制造纺纱机能够让人一天时间织出十倍有余的布。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相反,四书五经除了让一些文官和儒生钻故纸堆之外,对百姓有什么好处?一点也没有。” “你说的有道理”老朱点点头。 韩度心里顿时狂喜,可是脸上却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 “可是” 韩度心里瞬间一阵冰冷,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可是’偏偏它就出现了。 老朱摇摇头看向韩度:“十几年来,科举已经深入人心。当初刚刚开蒙的童子,现在恐怕正摩拳擦掌的想要考取功名。若是贸然更改,谈何容易?” 韩度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劝道:“再不容易也要去做,若是皇上不做成此事,那以后就更加没有人能做了。” 若是老朱不做,那以后文官肯定会拿着‘祖宗家法’的幌子,无限期的阻拦想要改变科举的人,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而且,既然这些人和皇上不是一条心,那他们越是有学问,那对朝廷的危害就是越大。与其留下隐患,还不如直接将他们全部抛弃。这样虽然会有一时之痛,但从长远来看,肯定是值得的。” 老朱沉吟一番之后,叹道:“贸然取消科举,太过激烈,有没有折中一点的办法?” “有。”韩度又一次没有让老朱失望,说道:“圣人提倡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现在被儒生们丢的就只剩下书了。”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造火龙 “既然不能连根拔起,那往里面掺沙子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既然圣人都提倡数,那把数学加进去,想来谁也反驳不了。除非,他们要连圣人一起反驳。”韩度嘿嘿笑道。 文人不是讲究师出有名吗?那韩度现在高举圣人的大旗,看他们如何反驳。 圣人可是读书人的根,这些人再无耻总不能把自己的根给丢了吧。否则他们算什么,不孝子孙? 很多人以为八股文章是老朱干得,但其实不是。老朱又不是天才、穿越者,怎么可能在瞬息之间,就弄出一个体系完备的科举考试之道来?这东西是从宋代时候开始出现,那时候叫时文,然后经过元朝的发展,逐渐形成了现在的科举体系。 而且老朱从小给人家放牛,读书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后来为了干好上位这个职业,才在马皇后的帮助下开始读书写字。但是传统的文人教育老朱可谓是一天都没有经历过,他完全就是从野路子里冲出来的一匹黑马。 既然没有接受过成体系的文人教育,那老朱自然就对这个体系并不了解,都不了解,如何制定? 老朱赞同的点头,若是直接取消科举,那的确是太过猛烈,必然会遭受到天下士子的强烈抵制。但若只是增加一科数,那天下士子肯定还是有不满,不过他们肯定不敢激烈反对。 毕竟数这个东西,在以前也会考,也就是从时文开始,才逐渐被取消了的。现在重新开始考,大部分人也能够接受。 最终,老朱也没有和韩度说准备怎么办。 韩度也不在意,反正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至于怎么决定那是老朱的事情,和自己无关。 回到家里,安庆得知韩度又要出海的消息,接连几天都闷闷不乐。 没有办法,韩度只能够耐心的哄着。毕竟别人的一个嘴上公主,都能够天天要抱抱举高高,自己这个可是真公主,怎么能够不哄着顺着? “安庆,听说天界寺现在有法会呢,咱们要不去天界寺游玩一番?” 安庆有气无力的白了韩度一眼,随手把手里的鱼食抛到水里,引来鱼群争相抢夺。 “不去” 甚至还把连朝向一边,不想看韩度。 韩度厚着脸皮转到另外一边,安庆见了,又顿时小腰一扭转了回来。 韩度继续转过去,安庆见韩度不依不饶的顿时气极了。带着几分哭腔,抱怨道:“你答应过我的,回来就不再出海了,可是你怎么能够食言而肥?” 韩度自知理亏,干笑着摸了摸鼻子,蹲下来抓住安庆的手说道:“这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说父皇有旨,我能不遵从吗?” 安庆也知道皇命难违,但是她心里就是不甘心、不舒服嘛。当初韩度一去就是两年多,她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当初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一看韩度还要出海,而且时间肯定还不短,她能够接受才怪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怎么样?”韩度见安庆神色有些软化下来,连忙发誓。 安庆垮着脸看向韩度,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道:“你说的啊,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我保证。”韩度估摸着自己出海这么一次之后,以后多半是没有机会出海了,连忙向安庆说道。 安庆虽然松了口,但是却还是一脸不满的看着韩度,委屈道:“那你这次出海,又要多久啊?” 韩度趁机做到安庆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腰肢,说道:“这一次我最多带太子殿下去旧港看看就回来,顶多一年半载就足够了。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一年半载还不久?”安庆大声喝道,“你能不能尽快回来?” 韩度连忙伸手抚摸着安庆的背,柔声说道:“好好好,我一定尽快回来。” 见安庆没有说话,韩度尝试着将她揽到怀里。见安庆没有拒绝,韩度心里才松了口气。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出发,陶成道竟然早上门来了。 韩度得到消息的时候,满脸都是惊讶,连忙从院子来到前堂。迈步进门,看到老爹正陪着陶成道坐在里面喝茶,边走边未语先笑道:“万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韩度笑着上前,说完之后朝着老爹点点头,问候道:“爹。” 韩德笑着微微颔首,站起身来:“陶万户有事找你,你可要好好陪陪万户。” “放心吧,爹。”韩度点点头。 韩德见了,转身朝陶成道说道:“陶万户,那在下就告辞了?” “去忙你的吧,有韩度陪着老头子我就行。”陶成道朝韩德挥挥手。 等到老爹离开之后,韩度一屁股坐在陶成道旁边,自顾自的就要给自己倒茶水,却被陶成道伸手按住。 韩度惊讶的抬眼看着他,疑惑问道:“万户这是何意?” 这是在我的府上,我连喝口茶水都不可以了吗?这要是在陶成道府上,韩度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大老抠了。 陶成道放下手里的茶杯,拉着韩度的手起身,说道:“喝什么喝,去老夫府上有的是好茶给你喝。走吧!” 你府上有个屁的好茶,你的好茶不都是从自己这里顺走的吗? 韩度还是愣然的时候,就情不自禁的被陶成道给拉着朝门外走去。 韩度被陶成道拉着出门,实在是受不了这样别扭的样子,“万户,能不能先松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不行吗?” 陶成道却固执的紧紧抓住韩度的手,直到坐上马车才松开。 韩度坐在陶成道下首位置,揉了揉手腕,一脸苦笑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万户现在能说了吗?” 陶成道这才哈哈笑道:“实在是老夫心急,还望镇海侯勿怪。” 韩度低下头来,心里抱怨,自己哪里敢怪你啊?要是有这个胆子,也就不会任由你拉出来了。 不过这话韩度不能说,转而道:“万户的身体没有大碍吧?没有来看望万户,还请见谅。” 韩度说的也挺不好意思的,自己和陶成道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会了。按理说,他当初被冻到不省人事,自己应该前去探望才对。可是从那之后,麻烦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导致韩度都找不出时间前去探望。 陶成道笑着摆摆手,说道:“无妨,老夫的命都是你救的,要感谢你才是。要不是有你,老夫的命早就留在天上了。” 韩度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一阵后怕。忍不住说道:“现在万户知道天上是什么模样了吧?以后可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若是其他的事情,陶成道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韩度。但是这件事嘛,他只是笑了笑,一言不发。原本他也觉得天上什么都没有,上去过一次就足够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里又不免对天上的念念不忘起来。 韩度见劝不动陶成道,叹息一声:“好吧,反正在下也拦不住万户。只要万户下次飞天的时候,不要来找我就行。实话告诉万户,我还没有活够,一点飞上去的想法都没有。” 陶成道尴尬的笑了笑,韩度可还年轻的很,有惜命的想法在他看来也属正常。 韩度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万户今日急急忙忙的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陶成道脸上的尴尬笑意逐渐消失,不满的看向韩度问道:“你不会是忘记了吧?” “忘记什么?”韩度神色奇怪的回望他。 陶成道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也懒得和韩度计较了,直接说道:“火龙出水的事情,你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火龙出水?你们真的造出来了?”韩度惊喜的问道。 陶成道脸色有些不好看,在韩度面前泄气的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要是老夫造出来了,还来找你做什么?” “怎么回事?有难度?”韩度皱眉疑惑问道。 陶成道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来到陶府,陶成道一步当先走在前面,带着韩度径直朝着院坝走去。 “师傅,您回来了?”半途上有人迎了上来。 韩度看了此人一眼,认出他好像就是陶成道的大徒弟。 陶成道点点头,立刻吩咐道:“去把东西搬出来,给镇海侯看看。” 大徒弟连忙看向韩度,拱手拜道:“拜见侯爷,侯爷请。” 韩度笑着点头回应,“客气了。” 等到陶成道带着韩度来到院坝里的时候,一众徒弟已经将一个木头架子推到了院坝中间。一根大概四尺长杯口粗细的铁制管子放在架子上。 韩度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回头看向陶成道,“这就是新做的?” 陶成道有些垂头丧气的走上前来,“当然。你不是说纸糊的要换成是铁制吗?这不已经换了吗?” 韩度顿时有些不能理解,我让你们不要用纸糊用钢铁,结果你们就真的只把纸糊换成钢铁,其他什么都不做的么? 韩度带着几分冷笑起来,问道:“那你们试过没有,能飞多远?” 陶成道这才一脸不满的说道:“试过了,不过你说把纸糊换成钢铁是不是有问题啊?” “怎么了?”这怎么可能有问题,韩度十分不解,自己见识过的,都是这样的啊? “怎么了?”陶成道一声冷笑,“实不相瞒,现在这东西飞的还没有原本的火龙出水一半远,还不如原来的呢。” 韩度满脸奇怪的神色,回头看了架子上的东西一眼不应该啊! 忽然,韩度想到了。自己见过的这种东西,哪个不是又粗又长?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么小巧的。 飞的远不远,肯定和装了多少火药有着密切的关系。就眼前这么个小不点,火药都装不了多少,又能够飞多远? 韩度想明白,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陶成道见了,一脸喜色的上前问道:“你有办法了?” 韩度缓缓点头,说道:“火药装的少了,推力就会不足,自然飞不远。咱们要想它飞的足够远,把它造的更大更长,能装更多的火药不就可以了?” “这能行吗?”虽然陶成道也觉得韩度说的有理,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怀疑道。 韩度抿嘴一笑,“当然行,怎么不行?行不行试试不久知道了?” 陶成道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试一试自然就知道行不行。“好,那老夫就造个更长更大的出来。不过,这东西要造多长、多大?” 韩度回忆了一下,说道:“嗯,就先造一丈长、四寸粗,先试一试吧。” 陶成道听了眉头皱起低下头,片刻之后说道:“好吧,不过这么小,又要这么长,老夫只能够试试,能不能成还不知道。” 数日之后,陶成道造好了东西,派人来请韩度去一观。 韩度看到还是在原来的院坝里,但是光是架子就要比上一次大很多,一根黝黑的铁柱一样的东西放在架子上面。 “做出来了?”韩度笑着上前,一脸喜色的问道。 陶成道听了之后,却是满脸疲惫,但是神色当中又带着莫名的兴奋之情,说道:“当然,虽然造这么长的火龙出水很是麻烦,但最后还是没有难住老夫。” 嘴上是这么说,但陶成道心里的却是在滴血,为了这么一根管子,他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材料,用了多少徒弟没日没夜的才将其做出来。 这个长度的东西,以前陶成道和他的徒弟们都没有做过,什么东西都需要改造过后才能够使用。 韩度见陶成道说的轻松,便没有太过在意。“既然东西做出来了,那要不咱们试试?” 陶成道闻言重重的点头,“是该试试。”费了这么大的心里做出来的东西,若是不试试,他怎么会甘心? “来人,把火药填进去。” 在大徒弟的带领下,众人齐心合力将沉重的铁管抬起来他。另外几人,一个拿着一张卷成漏斗状的纸张放在铁管口,另外两人则朝漏斗里面倒火药。 韩度看着黑色的粉末状火药被倒进去,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徒弟们将火药倒满,然后用一根木头将火药捣紧,留下一根引线垂下来。 “来人,点火!”陶成道见弄好了,就迫不及待地吩咐人点火。 “慢着。”韩度满头冷汗的连忙挥手阻止。 就现在这样,随意放在架子上就要点火?这天知道会往哪里飞呢。这万一要是朝着京城飞去,那场面韩度不敢想象。 “怎么了?”陶成道满脸疑惑的看向韩度。试,也是韩度同意了的,怎么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了,韩度却叫着停下? 韩度连忙挥手将其他人给安抚住,解释道:“试,咱们肯定试,万户不要着急,但是咱们不能就现在这样试。这东西被点燃之后,谁也不能保证它就是从正中心开始燃烧,谁也不知道它会往哪里飞。咱们还需要在这架子上,增加一个滑槽,将它的方向固定住才行。” 增加一个滑槽,这对陶成道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个事。随口便吩咐他的徒弟,让他们拿几块木板来,比照好火龙铁管的大小,用钉子将木板固定住。 不过顿饭功夫,滑槽便弄好了。 这个时候,陶成道看向韩度问道:“现在可以试试了吧?” 韩度点点头,然后拉着陶成道往后退,边退边说道:“咱们先离远点,你们也离远点。” 除了点火的那个人之外,其他的人闻言,顿时齐齐后退。自从他们见识过韩度上一次的判断之后,就对于韩度的话深信不疑。不信,可是容易丢掉性命的。 等退到觉得差不多了,韩度才朝陶成道点头,“点火吧。” 陶成道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觉得韩度有些小题大做,火龙出水他不知道弄过多少次。虽然韩度要求的这个长了一点,粗了一点,但是在陶成道看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点火。”陶成道立刻朝着远处手持火把的徒弟大喊道。 徒弟听到,立刻将引线点燃,然后瞬间将火把扔下,逃命似的朝着陶成道这里跑过来。 等到他跑到师傅身边之后,刚刚转过身回望过去,就看到一股庞大的烟尘笼罩住架子,一团扫帚形状的橘红色火焰出现。 “咻!” 随着一声尖啸,眼前的铁管子从架子上直直的飞了出去,速度越来越快。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景象出现在他们的眼里,只见一根黝黑的长长管子,屁股后面冒着一团扫帚火焰,就这么稳稳的飞在天上。 众人刚刚感叹完,就看到天上的管子瞬间抖动起来,然后就一头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陶成道刚刚还在高兴呢,现在却是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愣然问道:“怎么会这样?” 可惜他的徒弟们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而唯一有希望的韩度,现在正皱着眉头深思者什么。 陶成道等了片刻,见韩度没有什么反应。仍不住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飞的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掉下来?” 韩度被陶成道给惊醒过来,慢慢回过神,暗自叹道果然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见陶成道双眼灼灼的盯着自己,韩度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咱们先过去看看吧。” 陶成道点点头,回身朝着一众徒弟喝道:“走,去将东西找到,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东西落下的方向走过去,这么多人很快就发现了掉下来的位置。 只见一根黝黑的铁柱,大半都插在泥土里,只留下不足四尺长的一截露在外面,管口还在飘散着淡淡的烟尘。 陶成道看到之后,就要抬步上前,被韩度给一把拉住。 “等等,现在不要过去,谁也不知道里面的火焰有没有燃烧殆尽,万一若是爆炸了,那就危险了。再说了,现在那东西肯定烫手的很,咱们等等再过去。” 等了片刻之后,韩度见没有什么问题,让陶成道的一个徒弟灌点水进去,见没有问题了,才带着陶成道上前。 陶成道对韩度的小心谨慎有些不理解,疑惑的问道:“你也是造火器的大家,怎么这么大小怕死?” 韩度闻言,无语的回头看向陶成道,“火药会炸的,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啊。” 韩度无语的看了陶成道一眼,“既然会爆炸,那当然要小心再小心,一个不好可是要命的。若是命都没了,能够造再好的火器,又有什么用?” 韩度可不会学某人,玩炸药玩的把自己的家和工厂都给炸了,甚至连自己都被炸了好几次,要不是命大还造出什么炸药啊?坟头草早就长的老高了。 陶成道无语的看着韩度,他没有想到韩度堂堂镇海侯竟然这么怕死。他陶成道不管是造火器,还是想要飞天,从来就都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为什么会对火器好奇?就是因为他在炼丹的时候,瞬间把炼丹炉给弄炸了,顿觉这威力巨大,才会对火器产生好奇,开始研制的。 可以试想,炼丹炉炸的时候,陶成道肯定就在旁边。 韩度也不知道陶成道的命究竟有多大,才能够在炸炉的时候活下来的。 而飞天就不用说了,韩度早就在热气球上见识过陶成道的疯狂,那真是没有把他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陶成道看了韩度一眼,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韩度试探着伸手往铁管上一摸,铁管的温度还是有些高,不过还能忍受。 陶成道却连忙问道:“明明飞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下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韩度看着光溜溜的铁管,叹声说道:“咱们太急了。” 见陶成道不解,韩度解释道:“这就和射箭一样,若是一只没有箭羽的箭矢,射出去会怎样?” 没有箭羽的箭矢在大明也并不鲜见,军队里面用的箭矢就是没有箭羽的。因为在箭矢长制作箭羽非常的耗费功夫,而且军队需要的箭矢数量又非常的庞大,如果都要给每根箭矢沾上箭羽,那造箭的成本会大幅增长,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到达安平港 陶成道随老朱一路南征北战,自然是知道军中的箭矢是什么样的。 回想了一番,陶成道皱眉说道:“没有箭羽的话,那射出去的箭矢就会在空中翻滚。” 韩度顿时笑着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对于大军攒射来说到不是什么问题,反正都是全覆盖的射击,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于咱们这火龙出水来说,可就不行了。刚才的情形万户也看到了,由于火药还未燃完,若是翻滚起来的话,那是会直接掉下来的。” 陶成道缓缓点头,“你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没有?” “很简单,和箭矢一样,给这东西装上‘箭羽’便是。”韩度立刻回答。 陶成道咂摸着点头答应:“好,需要怎么做,你告诉老夫的徒弟便是,他们会听你话的。” 说完之后,回头朝着一众徒弟说道:“镇海侯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听到没有?” “是,师傅。” 陶成道对于徒弟们的反应还算是满意,看了一眼插在土里的东西,大手一挥:“来人,把这东西给老夫抬回去。” 几个徒弟上前,合力抱住铁管摇晃了一下,铁管竟然纹丝不动。 韩度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东西肯定入土很深,摇摇头说道:“算了,反正这东西也没用了,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有着陶成道的吩咐,几个人听了韩度的话,顿时停下手来。 陶成道疑惑的看向韩度,问道:“怎么,这东西不带回去看看?” “没用必要。”韩度淡淡摇头,指着管口边缘说道:“这东西造的太厚,虽然保证的不被火药炸开,但同时也增加了它的重量。造的这么厚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回去之后还要想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厚度,既不会被火药炸开,又能够尽量做的薄一些减轻重量。所以,这东西对我来说,没用丝毫用处。” 陶成道点点头,朝着徒弟们说道:“那就回去吧。” 回到陶成道府上,韩度先是将铸造钢管的徒弟找来,画了几张图纸给他,让他依葫芦画瓢将东西造出来。 可是这人拿着图纸只看了一眼,就眉头大皱:“侯爷,您这要小的把钢管弄到一分厚。这,小的恐怕难以胜任啊。” “什么难以胜任?”韩度的注意力没有在此人身上,也没用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抬头看着他还站在自己面前。 此人叹着气指着图纸解释道:“钢管厚度,只有一分,小的实在是办不到?” “怎么会办不到?”韩度眉头一皱,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难事。 此人只好将韩度带到锻造作坊里一看,韩度一看就明白了,他们的确是做不出紧紧只有一分厚的钢管来。 就连陶成道听闻了,都连忙赶过来,朝韩度说道:“要把钢铁锤到这么薄,而且还要要求平整,这的确是做不到。” 于是,韩度又反过来拉着陶成道去了煤炉子作坊。当他看到薄薄的、宽大的铁片从两根巨大的精钢铁柱中间,像是擀面一样被擀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挪不开了。 这些铁皮被冷却了之后,便用巨大的钢剪将凹凸不平的边缘修正整齐,一张四四方方的铁皮便做好了。 抬手指着源源不断制造出来的铁皮,结结巴巴的说道:“你小子这是,这是怎么办到的?” 韩度背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先将钢水铸成板,然后趁着钢板还带着高温没有凝固,一点一点的擀压出来便是。” 陶成道顿时激动的两手搓揉几下,一脸不好意的说道:“那,不知道能不能请他们帮忙制作钢管?放心,老夫会付钱,不会亏待他们的。” 韩度笑着淡淡摇头说道:“弄这么麻烦做什么,这东西就是我造的,回头我去万户府上再造一个不就好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陶成道是真的不好意思,这样的东西谁要是有了,还不敝帚自珍赶紧藏起来?而韩度却一口答应,直接再给他做一个。 “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若是其他的东西,陶成道或许根本就不会收。但是这种庞大的机械的确是脑到他这个喜欢研制火器的人的心,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有着做过几次的经验,韩度让林墨再造一套出来,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而已。甚至这一套林墨还自己进行了改进,能够造出更薄更平整的铁皮出来。 陶成道的府上原本就有着炼铁炉子,但是韩度嫌弃他的炉子太落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原本的炉子给拆了,重新建了一个炼钢的小高炉。 陶成道看到韩度拆他的炼铁炉子的时候,心疼的滴血。可是在韩度一再保证,会重新给他建一个更好的炼钢炉子之后,陶成道才勉为其难的忍受下来。 可是他却紧紧跟着韩度,准备若是韩度食言的话,可以在第一时间找韩度算账。 指挥着陶成道的徒弟们将机械组装好,等候着高炉将钢铁炼出来,然后便开始制作钢片。 最终要将钢片制作成钢管,由于没有焊接技术,韩度只要让陶成道的徒弟们采用衔接的方式。好在陶成道这些徒弟手艺都非常的高超,衔接处被锤打的严丝合缝、平整无比,和焊接的也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制作好钢管,可是还没有等到进行下一步的制作,韩度就没有时间了。 老朱已经派人来传旨,让他带着水师准备护送太子巡海。 为此,韩度只好将图纸留给陶成道,把后续的制作全都交给他。至于他能够将这制作成什么样子,那韩度就不知道了。 韩度急冲冲的来到东宫,见到朱标的第一眼,便连忙躬身问道:“殿下,这次皇上怎么同意的这么快?” 太子见他出海的事情已经定下,心里颇为高兴,笑着摇摇头说道:“孤也不知道,不过今日父皇在朝堂上提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官员反对,所以父皇在散朝之后便直接下旨了。” 竟然没有人反对韩度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又想起来,老朱才刚刚把詹徽弄死、满门抄斩,这个时候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反对老朱? 詹徽可是大明吏部尚书,可谓是文臣的顶尖人物。可即便是如此,皇帝想要杀他,还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甚至连个声响都没有。其他官员,又怎么敢反对? 既然如此,韩度便拱手问道:“敢问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朱标诧异的看了韩度一眼,“出海你要准备的东西肯定会很多吧?你就准备好了?” “水师早就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请太子殿下示下。”韩度点点头。 “怎么这么快?”朱标惊讶出声。 韩度笑了笑道:“现在装卸货物都是用机械装吊,比以往靠人力背负快上百倍,自然速度很快。” 朱标微微颔首,语气赞叹的说道:“以前你说机械能够帮人们出大力,孤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你果然又对了。” “既然如此,那孤就派人去钦天监问个黄道吉日出发吧。” 朱标派人去钦天监的人回来回复,两日之后就是利于出行的黄道吉日。 朱标出发巡海的这一天,老朱和马皇后以及韩景云,包括安庆公主和韩德等人,前来相送。 其中除了韩景云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朱标出海的内情。老朱和马皇后还以为,韩度带着朱标出海就是去治他的癔症的。 马皇后拉着朱标的手,而朱标则表现的有些呆滞,马皇后见朱标这副样子心里越是难受的很。强行将眼泪挡了回去,嘱咐道:“标儿,韩度多次出海经验丰富无比。你出海之后,一切要听从韩度的建议,万万不可擅自做主。” “儿臣记下了。”朱标见母后依依不舍的样子,也非常的不忍心。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只好硬起心肠,将这股难受忍下去。 老朱没有嘱咐朱标,他知道以朱标的状态嘱咐再多也没用。直接转头看向韩度,沉声说道:“朕就把太子交给你了,你全须全尾的带出去,就要给朕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否则” “太子殿下若有半点损伤,臣愿以死谢罪!”韩度立刻单膝跪在老朱面前,抬头立誓道。 “好!去吧。”老朱也没有和韩度客气,直接就答应下来。 自古以来,就没有当朝太子、一国储君踏入过大海。要不是老朱太过强势,再加上理由让文官无法反驳,朱标想要出海肯定不会如此容易。 就在韩度和朱标转身要登船的时候,汤和与汤鼎骑着快马,从远处奔来。 “上位上位” 听到汤和的喊声,老朱回头看了一眼,等到汤和来到面前翻身下马之后,连忙问道:“贤弟怎么来了?还骑马你都多大年岁了,骑这么快的马,万一有个闪失,你不要命了?” 说着,脸色一沉朝汤鼎怒喝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拦着你爹?” “臣知罪。”汤鼎一脸苦笑,连忙跪在老朱面前低下头。 汤和大口大口的喘气,稍稍平复一下之后,连忙笑着安抚老朱道:“上位,是咱要骑马的,他还没有当家作主,拦不住咱。” 朱标双手扶着汤和的手臂,将他扶起来,柔声叹道:“贤弟啊,你还比朕小几岁,怎么就老成这个样子?朕命令你以后不能再骑马了,朕还想你多活几年,能够一直陪着朕,和朕说说话叙叙旧。” “都听上位的,咱都听上位的”汤和的确是太老了,和老朱站在一起。虽然老朱也是一脸老态,但头发也只是花白。而汤和的头发、胡子、眉毛已经全白了,满脸的老人斑,让人见之顿生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汤和一直对自己爱护有加,可是自己有多久没有去看望过他了?韩度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惭愧。 可惜这个场合,韩度并不合适上前去见礼,要不然韩度肯定会过去问候汤和。 老朱见汤和总算是恢复过来,才开口问道:“贤弟这急急忙忙的赶来,是有何急事吗?” 汤和杵着拐杖,弯腰朝老朱一拜说道:“臣想要向皇上求个恩典。” “咱们兄弟之间,还说什么恩典不恩典?贤弟想要什么,但说无妨。”老朱虽然脸色未变,语气也是一片祥和,但是双手却松开了汤和,显然心里还是起了疑心。 汤和笑了笑,并没有在意上位的小动作,直接说道:“臣想要上位开恩,恩准汤鼎护送太子殿下。” 听到汤和的要求,老朱心里一点点怀疑瞬间消散无踪,他也没有想到汤和竟然是要求让汤鼎一起出海,护送太子的。 见上位没有答应,汤和便继续说道:“汤鼎虽然海战不如韩度,但是也数次出海,经历过大小海战。而且他带兵冲阵也是一员猛将,有他一起出海,臣也要放心一些。” 朕也要放心一些老朱回过神来之后,顿时笑了起来,生出双手拍拍汤和的双臂,叹道:“还是贤弟和朕始终是一条心啊,好,朕准了。” “谢皇上。”汤和连忙躬身谢恩,然后回头朝着汤鼎怒喝道:“还不快谢皇上开恩?你此去一定要守护好太子殿下,若是殿下少了一根寒毛,你就死在外面吧,不用回来了,就当老夫没有你这么一个废物儿子。” “臣谢皇上隆恩。”汤鼎先是朝着老朱一拜,等到老朱示意他免礼之后。他又站起来,朝着老爹说道:“请爹放心,孩儿不会给你丢脸的。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太子殿下周全。” 老朱满脸笑容的看着汤鼎点头,赞道:“你和你爹一样,都对朕忠心耿耿,朕相信你们一定会平安归来。去吧。” “臣遵旨!”汤鼎朝着皇上躬身一拜之后,朝着太子和韩度方向走去。 汤鼎来到近前,朝着朱标一拜:“臣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起来吧。”朱标语气平淡,既便是见到汤鼎,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谢殿下。”汤鼎直起身来,看向韩度不满的说道:“韩兄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都不告诉咱一声?还是让老爹听到消息之后,才急急忙忙的带着咱赶过来。” 韩度面对汤鼎抱怨的语气,谄笑两下,不知道该如何给他解释。若是朱标的癔症还没有好,真的需要出海治疗,那韩度肯定会主动邀请汤鼎一起出海。可是朱标的癔症是装的,他没有说要带汤鼎一起出海,韩度总不能替他做主了吧? 而且,朱标现在给韩度的感觉,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不知道他是经历过了这次的事情,有了一些改变,还是因为自己和他说的那些话,而导致了改变。 反正韩度就是觉得朱标变了一点,变得有了他自己的信念和想法,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的心慈仁厚,处处都为他人着想,几乎没有为他自己着想过。 但是,现在的朱标给韩度的感觉,那就是他在开始为他自己着想、考虑了。以前的朱标给人的感觉是仁慈、温和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带着一股冲天的气势,有着一丝霸道。 “吉时已到~” 随着钦天监官员的一声高呼,朱标带着韩度和汤鼎毫不犹豫的转身登船。 船一点点的离开栈道,不管是船上的人,还是岸上的人都在依依不舍的望着对方,直到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为止。 这一次出海,韩度足足带了最新的战船八十艘,粮船四十艘。整个水师五万人,全部倾巢而动。 当然粮船并没有装多少粮食,韩度是准备到南洋去补充粮食等物资的。反正南洋的粮食每年也要运送很大一部分到京城,那还不如直接过去装呢,这样还可以把运费给节省下来。 除了水师之外,老朱还留给朱标两千亲军,这些亲军全部装备的都是左轮和神雷铳。可以说,老朱是把他的家底子都给朱标带着了,现在老朱麾下还有没有两千如此装备的亲军都是个问题。 以韩度的估计,应该是没有的。左轮倒是不缺,但是神雷铳就太缺了。以韩度的估算,军器局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没有制造出四千支神雷铳。 “什么?殿下装病出海?” 舰队刚刚行驶到海上,朱标便将韩度和汤鼎叫到船首上吹海风。同时,将事情的经过简略的和汤鼎说了一番。 既然已经来到海上了,那朱标也就不装了,他摊牌了! 汤鼎见朱标笑着肯定的点头,情不自禁的转头看了对面的韩度一眼。心里怀疑韩度究竟长了几个胆子,竟然敢忽悠太子殿下装病,就只为了能够出海? 韩度干笑两下,并没有和汤鼎解释。 倒是朱标看到汤鼎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解释道:“不关韩度的事,是孤自己想要出海的。” 见朱标都为韩度说话,汤鼎自然就不再埋怨韩度,转而朝朱标说道:“殿下为何会想要出海?” 朱标闻言颔首,脸色平静的说道:“韩度说的没错,大明的疆土不止是一京十四省,以及辽东等地,还有这几万里海疆。孤身为大明储君巡视海疆,难道不应该吗?” 汤鼎低头笑了笑,道:“当然应该。不过,殿下想要巡视海疆,和皇上明言便是,为何要装病为借口?这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所以,这件事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朱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瞪了汤鼎一眼,“这件事只有咱们三个知道,若是泄露出去,那肯定就是你干的好事。到时候,孤饶不了你。” 汤鼎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辩解道:“殿下,怎,怎么就是臣了?韩度不也知道吗?若是他泄露出去了,那怎么办?” “他是始作俑者,你以为他会泄露出去?”朱标瞥了韩度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 嗯好吧,三个人当中的确是只有他才有可能泄露出去。 汤鼎连忙指天立誓道:“殿下放心,臣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从现在开始,臣就将殿下刚才的话全部忘掉。” 朱标和韩度两人齐齐看向汤鼎,微笑着点头。 汤鼎看了两人一眼,不知道他们的笑意是什么意思。干脆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问道:“殿下此行是准备要去那些地方?” 朱标早就计划好了,闻言直接说出来:“孤既然来到海外,那当然要先去看看二弟。自从二弟被移封到安南之后,孤就再也没有见过,十分想念。” “然后孤想要在南洋转一转,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宝地,能够每年为大明提供无数的物资。” 汤鼎点点头,这些都是应有之意,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有着汤鼎的协助,韩度指挥起舰队如使指臂一般轻松,舰队一路风平浪静的来到安南。 安平港现在变得更加巨大,来来往往的商船桅杆如林、船帆如云,甚至是比以往更加繁华。 这里的总督已经换人了,是会宁侯张温。 韩度耳闻此人和蓝玉走的比较近,可是韩度却从来没有听蓝玉提起过,也不知道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毕竟蓝玉作为大明仅有的三位国公之一,又是太子殿下的舅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有想要借机攀附蓝玉的人,也并不奇怪。 听到是太子殿下亲至,张温立刻安排人疏散海商,将地方腾挪出来,方便太子殿下靠岸下船。 而海商们听到是太子殿下巡视海疆,对腾挪开地方不仅没有丝毫怨言,还在旗舰路过的时候,齐齐朝着战船满脸笑容的拜下。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海商的嗅觉天生就要比寻常人敏感的多,或许在张温看来殿下只是巡视海疆而已,并不意味着什么。 但是在海商看来,这就是大明真正将整个南洋纳入版图的标志。等太子殿下巡视过后,南洋就正式成为大明的疆土,再也不可能轻易舍弃。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翡翠之美 总督府。 会宁侯张温悠闲躺在后院大树下,四个侍女在不停的给他扇着扇子。还没有来的时候,张温只是从其他勋贵口中听说过来南洋当总督的好处。但这只是他道听途说,并没有亲身经历,所以并没有太深的感受。 等他来到安平之后,才发现这里除了热了一点之外,真是神仙待的地方。自从安南被秦王给占据之后,安平就再也没有像样的威胁了。 张温身为总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这在大明可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在这里,他的一言一行都能够轻易撼动整个安平,这种大权在握,没有丝毫掣肘的滋味,让他非常的迷恋。 更何况,安平盛产珍珠,又良田众多。种粮食能够一年三熟,他根本就不用为缺粮担心。他每日就只需要盯着安平港,把税收收起来,将珍珠从采珠女手里把珍珠收上来就好。 就在张温沉醉是温柔乡的时候,一个下属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禀报:“侯爷~” 还没有等来人说完,张温顿时睁开了眼睛,神色阴沉的看着来人,说道:“本侯不是说了吗?每天这个时候,没有天大的事情不要来打扰本侯。” 属下立刻抬头,抱拳回道:“侯爷,就是有天大的事啊。” “何事?”张温听了,没有再责怪下属,只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属下连忙回道:“侯爷,水师来了。而且” 还没有等下属说完,张温便随意的挥挥手打断属下的话,说道:“不过是水师而已,看把你给紧张的。来的是谁?若是韩度的话,那老夫就去看看。若不是的话,那老夫就不去了,你去把他们安排好便是。” 张温慢条斯理的坐起来,他是超品侯爵,一般的水师将军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但是韩度不同,韩度不仅也是侯爵,而且南洋这一片还是韩度打下来的。他现在能够在安平坐享其成,自然对韩度有着好感。 属下连忙回道:“侯爷,看水师的王命旗牌,来的是太子殿下。” “什么?太子殿下来了?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张温一个激灵瞬间从躺椅上起来,居高临下的质问道。 “千真万确,属下敢拿项上人头担保,来的正是太子殿下。” 张温再无迟疑,立刻大喝道:“快,开中门,随本侯前往迎接太子!” 由于天气热的缘故,张温原本只是穿着一件白色单衣,现在要去觐见太子,他当然需要穿上侯爵袍服。 看着几个侍女还呆呆的拿着扇子站在原地,张温急的跺脚,立刻大声喝道:“还不快去将本侯的袍服拿来为本侯更衣,你们还在等什么?” “是,侯爷~”两个侍女急急忙忙的转身进屋,拿袍服去了。 旗舰在前,两艘战船护卫左右,缓缓驶入安平港。 朱标站在船首上,一路驶来耳旁两边都是海商百姓大声的高呼。朱标并不是没有接受过百姓的跪拜,但是像这样在海上接受如此百姓自发的跪拜,他还是第一次。 两旁山呼海啸的声音跟着朱标的前进此起彼伏,朱标站在船首上如同一根顶天立地的长枪一样。 “孤的到来,怎么令他们如此高兴?这不会是张温故意弄出来的排场吧?” 靠后一个身位的韩度朝着两边看了一眼,笑着回道:“恐怕会宁侯还没有这个本事,能让这么多人齐声恭贺殿下,他们应该都是出于真心的。” “哈哈,韩度你这样说虽然让孤很高兴,但若是你没有合理的解释,孤可不会信。”朱标手指朝着韩度点几下笑道。 韩度微微一笑,“殿下有所不知,这安平港根本就不算什么大港,也不是海商的必经之路,他们可来这里,也可不来这里。会宁侯根本就不敢逼迫他们,否则若是这些海商都不来安平港了,那他的赋税去哪里收去?” 朱标听了,赞同的点点头,又问:“可是孤却没有为这些海商百姓做过什么,他们为何如此对孤?” 韩度耐心解释道:“不管是海商,还是百姓。既然他们来到这里,那就说明他们是跑海路、靠着南洋这块宝地吃饭的。以往朝廷虽然在南洋设立了众多总督府,但还是不足以给海商和百姓十足的信心。因为他们会担心,说不定将来那一天朝廷就会把总督府给撤了。这也导致了无论是海商和百姓都不怎么敢打算在南洋长久的呆下去,他们也怕这一天早晚会到来,若是他们投入太多的精力物力在南洋,那时候恐怕就会血本无归。” “而殿下这次巡视海疆,却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信息。那就是大明不会轻易放弃南洋,至少殿下不会。” 朱标点点头,抬眼看向韩度,忽然问道:“其实你也和那些海商百姓一样,也在担心孤将来会放弃南洋吧?” 韩度笑着微微点头,自己当然有这个担心。毕竟朱标实在是太过仁厚,而且他对文官的意见又非常的重视和谨慎。韩度就怕有朝一日,那些文官联合起来上奏的话,朱标还真的有可能被他们给带到沟里去。 “那孤今日就给你一个承诺,南洋是大明的疆土,大明永远不会放弃南洋。”朱标看着水道两边密密麻麻的商船和大明百姓,斩钉截铁的说道。 “谢殿下。”韩度连忙躬身一拜。 就在韩度和朱标闲谈的时候,战船已经靠岸。 两队水师当先下船,将栈道位置全部清空,密不透风的守卫起来。 还没有等朱标下船,会宁侯张温便独自上前,豁然朝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朱标,拜道:“臣张温,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迎接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朱标一步步走到张温面前,亲手将他扶起来,笑着说道:“会宁侯客气,你远赴万里坐镇海外辛苦了。” “臣不辛苦。“张温连忙回了一句,站起来。而且他这句话还真不是客气,他的确是一点都不觉得辛苦。或许在常人看来,来到海外之地,相当于被变相的发配,但是张温却反而有些喜欢现在的生活。 有人觉得担任一任总督,就需要在南洋待上五年,十分的难熬。可张温却不这样认为,才五年而已算得了什么?他以往镇守边关的时候,那一次不是一去就是两三年?现在也就是时间上长了一点而已。 但相比起镇守边关,南洋真的要好太多了。不仅大权在握,而且安平的繁华甚至要超过大明内绝大多数的城池,美酒、美食、美人样样不缺。相反,边关不仅仅非常的苦寒,而且那里才像是蛮荒之地一样,除了军城和屯兵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安平总督府对于张温来说,就是一个安乐窝一样,比待在京城都更加自在。 张温笑着朝韩度微微点头,算是见过。之后,便朝太子挥手,“太子殿下不远万里而来,一路辛苦。臣已经在府里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请殿下先行!” “好!会宁侯有心了。”朱标脸上带着微笑,背着双手慢慢的走在前面。 张温这才朝又朝韩度示意,“镇海侯,请!” “会宁侯,请!”韩度回礼。 张温也不再推迟,当先一步跟在朱标左边,而韩度则走在右边,一行人在水师士卒的守卫下,朝着总督府走去。 朱标的到来让原本繁华匆忙的安平港按下了暂停键,海商和大明百姓无不主动站在街道两旁,满脸自豪的朝着朱标跪下去。 而少有的一些本地土人,连跪拜朱标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被总督府的府兵给赶的远远的,严禁他们靠近。 等朱标走过之后,海商和百姓才满脸笑容的纷纷交谈起来。众人不仅没有因为朱标的到来,让整个安平港暂时做不成生意而懊恼,反而一个个神情激动的谈论着太子殿下巡视海疆带来的影响。 在众人谈论的热烈的时候,有土人忽然插话问道:“东家,这刚才来的是哪位大人物啊?这么大的排场?” 被问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己铺子里的伙计。而且这伙计平日里也非常的激灵,很是得他的喜欢,便没有朝他发怒,而是解释道:“大人物?什么大人物能够比得上咱们大明的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殿下?”土人汉话说的很好,显然也是聪明伶俐之辈。他在东家手下做事,自然对大明有着一些了解。在他的理解当中,大明皇帝陛下是天下的主人,统治着万里疆域。而皇太子作为大明储君,未来的皇帝陛下,这个身份震惊的他目瞪口呆。 喃喃自语的叹息一声:“难怪排场如此宏大” 海商见这个土人伙计一脸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股自豪的感觉油然升起,昂首挺胸道:“这算什么排场?也就是这安平港太小施展不开。” 抬手朝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水师战船一指,洋洋得意道:“看到没有,那就是大明无敌的水师,那才是皇太子殿下真正的排场。” 上百艘各种船只横亘在海面上,连绵不绝如同一座海上巨城一样给土人伙计以极大的震撼。 次日一早,朱标拒绝了张温的一再挽留,离开安平朝着安南而去。 这一次韩度提起派了快马前去告知秦王,等到朱标还没有走到一半的路程,就被急急忙忙赶来的朱樉给接到。 “哈哈哈,皇兄!” 远远的朱樉就翻身下马,一路跑过来。 朱标也勒住缰绳下马,迎上去。 两兄弟抱在一起,狠狠的拍打着对方的脊背,以纾解兄弟情谊。 朱樉心情平复一点之后,抓住朱标的肩膀,一脸兴奋的说道:“韩度派人来告知皇兄来了的时候,小弟都还不信,没有想到皇兄竟然真的来了。父皇是怎么答应让皇兄出来的?” 朱樉对父皇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朱标想要说服父皇让他来到这海外之地,肯定非常的不容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朱标下意识的看了韩度一眼,回头朝朱樉笑着说道。掩饰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朱樉也没有再追问下去,随后就将这个问题抛在一边,满脸笑容的朝朱标说道:“咱好久未见皇兄,实在是想念的紧。这次皇兄来了,无论如何要多留几日。” “好!”朱标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孤也想二弟的很。” 两人边走边说,朱标与朱樉说京城里的情况,而朱樉则与他说起这安南的种种趣事。朱标和朱樉两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样。直到来到朱樉的秦王府,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了交谈。 “皇兄,看看小弟这王府如何?”朱樉马鞭一扬,指着秦王府说道。 朱标仔细的看了一番,点头赞道:“是不错,不过是不是小了一点?” 朱樉是亲王,他的府邸该有多大、多高、什么样的规模,这些在大明都是有着明确的标准的。现在眼前这座府邸虽然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和大明的比起来,至少是规制上有着不小的差距。 朱樉上前来笑着说道:“这原本是黎家准备给他们自己修建的王宫,被咱们给灭了之后,这里就保留了下来。当时安南不稳,咱也不愿意再劳民伤财的去大兴土木,所以便将这里当作王府了。” “皇兄可别看它规制上不大,但其实它一点都不差,皇兄进去之后就知道了。” 朱标颇为意外的看了朱樉一眼,好奇的说道:“哦?这里面有何不同,看来孤要好好看一看。” 一行人走进秦王府。 韩度刚才听了朱樉的话,一进门就朝着王府里面仔细看去,想要找到特别之处。可是看了一番,却没有找到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就现在看到的东西来说,这王府完全配不上朱樉刚才的得意表情,难道还有什么自己没看到的吗? 等到走进大堂之后,韩度一眼就看到摆放在左右两边的椅子。 “这是?”韩度惊讶出声,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 看了一番之后,抬头骇然的朝着朱樉望去,涩声问道:“秦王殿下,这椅子是紫檀的?” “哈哈哈”朱樉洋洋得意的笑了几声之后,才朝着韩度重重点头,“当然。” 见韩度满脸的震惊,朱樉更是出手指点道:“你再看看这地面上铺的什么,再看看这屋子的梁柱。” 地板是金丝楠木的,虽然金丝楠木在大明也有,但即便是以老朱的豪奢也只是拿来做紫禁城的梁柱,还没有奢侈到用金丝楠木铺地的程度。 这里的梁柱也是金丝楠木,但是其他的木板却是极为罕见的胭脂木。这种木料天然便会散发出香气,这种想起不仅能够让人静心安神,更是可以驱除蛇虫。 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哪怕是再闷热的天气,也不会有蚊虫打扰。 是,这大堂的确是没有雕梁画栋,但是就仅仅是这些木料,什么雕梁画栋都比不上。 “若是能够把这里的木料拆下来带回大明,恐怕都能够在京城买上几处最好的宅子。”韩度两眼放光,口水直流的说道。 “休想!”朱樉一脸警惕的看着韩度。 朱标见了,笑着打圆场拉了朱樉一把,说道:“他也就是说说而已,你理会他做什么?” 随后又叹道:“不过你这里的确是把孤都给震撼到了,孤只见过父皇用紫檀做龙床,没有见过有人用它做椅子的。” 朱樉听了,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小弟做的,是黎家的人做的,小弟接手这里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 朱标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而朱樉也早就为朱标准备好了接风宴,宴席过后。朱樉一脸得意的表情,目光扫向众人。 韩度见了,顿时有些意外的看着朱樉,试探着问道:“秦王殿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要给臣长长见识?” 朱标闻言也笑了,说道:“二弟还有好东西?” “当然。”朱樉点点头。 然后拍拍手,朝着外面喊道:“拿进来吧。” 两排侍女,每人托着一个精致木盒走进来,站在堂内两旁。 在韩度等人疑惑的目光下,朱樉大手一挥,“打开!” 随着侍女将木盒打开,一抹翠绿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入众人的眼帘。 光彩夺目,美轮美奂! 朱标和汤鼎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韩度却猛然站了起来。满脸惊喜的说道:“王爷真的找到了?” 朱标奇怪韩度的反应和他说的话,便朝朱樉问道:“找到什么?就是这个?” 朱樉点点头,但是没有和朱标有过多的解释,反而示意朱标有问题问韩度,因为他也是在韩度的要求下才派人去找的,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但是这个东西虽然看着的确是非常的美丽,但是究竟有什么用,他却是不清楚。 今日拿出来,也不过是想着韩度在这里,好让他解释解释。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转头看向韩度,见韩度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些东西上面,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便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韩度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众人疑惑的目光,韩度这才语气急促的解释道:“这是一种世上极为稀有的宝石,是非常难得的珍宝。” 见众人还是不理解,韩度便继续解释:“大家都知道玉石吧?一块美玉,价值万金。这种东西也是一种玉石,但是它和咱们平常见到的玉石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一听到韩度说这是一种玉石,朱樉顿时就眼睛一亮。要知道玉石价值不菲,而且这东西还是在他的地盘上,若是真的价值巨万的话,那他岂不是发财了? “咱们平常看到的玉石,以以温润、油腻、白皙著称。而这种玉石,则以其玻璃般的光泽著称。”韩度语气激动。 汤鼎疑惑的问道:“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韩度出自己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举着朝汤鼎说道:“这是和田羊脂白玉的,入手温润油腻,适合把玩。” 韩度又拿起一块料胚,这块料胚虽然大部分都被石皮所覆盖,粗陋的很。但是上面已经有鹅蛋大小的一块石皮脱落,露出里面深绿的色彩出来。 “你再看看它这里的光泽,是不是和玻璃很像?” 见汤鼎点头,韩度才继续说道:“这种玉石做出来的东西,流光溢彩美轮美奂,非常的适合观赏。和咱们常见的玉石,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能卖钱吗?”朱樉才不管这东西究竟哪里好,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卖钱,能不能卖上大价钱。 韩度嗤笑一声,说道:“能卖钱吗?把吗字去掉好不好?” 朱樉顿时高兴起来,拱手朝着韩度致谢:“哈哈,多谢你解惑,要不然本王还真的要入宝山而空手而回啊!” 韩度眉头一皱,抬眼盯着朱樉问道:“秦王什么意思?难道王爷想要独吞这买卖?” 朱樉施施然的笑道:“这怎么叫独吞呢?这本来就是本王封地里的东西,天生就是属于本王的。” 朱樉的意思很明确,这是本王的东西,和你韩度天生就没有关系,和其他人也没有关系。既然没有关系,那当然说不上独吞。 就连朱标对此也没有表示,在他看来这东西就是朱樉的。能够卖成钱,那自然也完全属于朱樉。 可是韩度万分的不甘心,别人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但是韩度却是一清二楚。只要这东西出世,就肯定会受到世人的追捧。朱樉坐拥的不是宝山,而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金山,这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这样庞大的一块肉当前,自己若是不咬上一大口,韩度都觉得会对不起将来的子子孙孙。 朱樉见韩度满脸的不忿,故作大方的说道:“不过你放心,你为本王找到这宝贝,本王不会亏待你的,回头本王就写信回京,一万贯送到你府上。”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入股 原本朱标和汤鼎都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毕竟朱樉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的一万贯。韩度什么都没做,连这些石头都是朱樉派人去挖回来的,他就只是看了几眼就得了一万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韩度听了之后,却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完全没有把一万贯放在心上,盯着朱樉冷笑着说道:“一万贯?王爷是在打发叫花子么?” 话音一落,众人都愣住。 一万贯都还嫌少,韩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贪婪了?要知道这件事韩度从头至尾可没有做过什么。 土地是朱樉的,连找这东西都是朱樉派人去的,韩度就只是要朱樉去。 就这,得了一万贯还不满足? 朱樉也是满脸惊讶的看向韩度,既然知道这是玉石了,他当然不甘心和人分享。因此,他才直接开口给韩度一万贯,就是想要堵上韩度的嘴。 可是朱樉也万万没想到,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能够让韩度满足。 “呵呵”朱樉摇摇头,目露精光的看向韩度。 韩度神色坦然,目光平淡的回望着他。 见韩度一脸微笑,朱樉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目光凝重的盯着韩度,疑惑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朱樉只是听韩度说这宝石值钱,但是究竟有多么值钱,他心里却没有一个底数。在还不知道能够赚多少钱的情况,朱樉能够直接开口给韩度一万贯,这都是看在朱标的脸面上。 可是现在韩度竟然还不满足,这就让朱樉有些不快! 韩度顿时放松似的笑了一下,朝着椅背靠了靠,说道:“谁和你开玩笑?一万贯就想把我给打发了,那是做梦。” 朱樉回头看了朱标一眼,见他低眉沉吟着没有说话。朱樉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抠了抠自己的鼻梁,笑道:“好吧,那你想要多少?三万,还是五万?你说个数来听听。” 韩度摇摇头,说道:“我一文钱都不要。” 众人听了更加惊奇,一会儿一万贯韩度都嫌少,一会儿又一文钱不要,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就连朱标都惊讶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怔怔的看在韩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这让我都糊涂了,究竟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韩度扫了众人满眼疑惑的脸,朝朱樉说道:“王爷对这东西也不了解,若是王爷自己去卖的话,王爷知道该如何卖吗?” “这”朱樉低头,韩度这个问题还真的把他给问住了。的确,他对这东西根本就不了解,让他去卖怎么卖? 可是入宝山而空手回,如何让朱樉甘心?因此,朱樉梗着脖子朝韩度说道:“既然这也是一种玉石,那本王将它琢磨出来,做成玉佩卖不就好了?” 你要是这样卖的话,那就只能够赚一些辛苦钱了,而且也卖不上价韩度笑语盈盈的看在朱樉,心里想到。 翡翠拿来做玉佩并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一来和和田玉比起来就没有什么优势了。而且,大明各种玉佩众多,若是翡翠再做玉佩,这个市场就不会大,赚不了多少钱。 “王爷何必那么麻烦,不如将这玉石挖出来卖给我,我保证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价格如何?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条件的。”韩度笑眯眯的说道。 朱樉咂摸两下,随后问道:“什么条件?” “也不要王爷给我一万贯,只求王爷能够答应,五年之内只能够把这东西卖给我,不要将这东西卖给其他人,如何?”韩度微笑着说道。 朱樉沉吟一番之后,飒然说道:“五年之内只卖给你?那你要是给的价格太低怎么办?” “王爷放心,有太子殿下在此见证,我给王爷的价格一定会让王爷满意,不会让王爷吃亏的。”韩度朝朱标递过去一个眼色,希望他能够帮自己把这生意拿下。 这生意若是拿下了,韩度也不会少了朱标的好处。 朱樉十分不理解的叹息一声,抱着双手说道:“你只让本王将东西卖给你,这本王能够理解,毕竟独门的生意最好做嘛。但是为什么你又偏偏只要五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五年之后,本王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了?” “当然。”韩度点头肯定的说道。 至于为什么只要五年时间,韩度没有和朱樉解释。五年的时间,足够韩度把品牌立起来了。到了那时候,即便是有人开始做这门生意,他也只能够做些低端的东西,高端的肯定早就被自己占据。 那时候朱樉想要卖给谁,韩度都无所谓了。因为不管他想要卖给谁,韩度都能够攥取最丰厚的一块利润。 当然,若是朱樉能够永远只卖给韩度那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朱樉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做如此蠢的事情? 韩度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向朱樉提出五年之约。 别看朱樉对于韩度提出的五年之约没有丝毫反感,但若是韩度提出永远只能够卖给他一人的话,朱樉必然会当场翻脸。 “五年?有意思,有意思,好”朱樉高兴的拍拍手,正要答应。 忽然,朱标却暗地里伸手拉了他一下。 朱樉转头,十分不解的看向朱标,不知道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韩度看到了朱标的小动作,脸色顿时变得不好起来,这妹夫不会是要把自己的生意给搅黄吧? 韩度顿时朝着朱标暗暗使眼色,示意他闭嘴,这生意成了少不了他的好处。 可是朱标却对韩度的示意视而不见,笑着说道:“既然二弟有东西,而韩度又懂经营,那你们不如就合股把这门生意给做了吧。” 合股韩度刚开始的确是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却不能答应了。合股一起做开始非常的便利,但是以韩度的身份,他又能够从中分到多少? 隔山打鸟,见者有份。朱标身为太子,他需不需要入股?当然需要!朱标都拿了,老朱拿不拿? 而且还有汤鼎呢,他个人的确是没什么,但是他代表的可是信国公府,也该拿。 这么一点点分下来,韩度能够拿到手的还有多少? 但若是朱樉将东西卖给自己,由自己去雕琢之后售卖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可是相当于整个翡翠产业都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即便要分润一点给朱标,那也比合股要多的多。 “这个合股就没有必要了吧”韩度干笑两声,看向朱樉。 示意他,这可是你的东西,人家都要求占股了,你就不能够说句话? 朱樉也不想合股,不合股东西都是他的,想卖谁卖谁。虽然前五年要全部卖给韩度,但是他可以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熟悉采石头过程积累经验,好为以后大量开采石头做好准备。 见朱樉面露犹豫,朱标只好叹道:“二弟你在京城的时候少,对韩度并不了解。” 朱樉疑惑的抬言看着皇兄,不明白他说这个干嘛。 “韩度在京城的鼎鼎名声,可不是他少年封侯春风得意。”朱标笑着解释道。 朱樉愣了片刻,下意识的问道:“那是什么?” “是他懂经营之道,在常人眼里不怎么起眼的东西,到了他手里就能够卖出天价。因此,京城百姓又戏称他为善财童子。这东西既然他如此上心,那么他就一定能够把这东西卖出天价。而不管他给你的价格再高,你也只能够挣点辛苦钱而已,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朱标笑了笑,朝韩度问道:“你说,孤说的对不对?” 韩度不满的瞪了朱标一眼,不想和他说话。 朱樉闻言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点头道:“臣弟听皇兄的。” 朱标满意的微微颔首,随后便转向韩度,问道:“怎么样?你是什么想法?” 好好的一门生意,被你给搅和了这就是韩度对朱标最真实的想法。 见韩度梗着脖子没有说话,满脸的不满。朱标笑着劝慰道:“你也不要觉得不满,虽然孤搅黄了你垄断这门生意,但是你觉得就凭你自己,真的能够将这门生意吃下吗?” “我凭什么吃不下?”韩度语气不满的朝朱标问道。韩度对朱标真的有些气愤,这么好的一门生意,若是自己吃下来,再分给朱标一些就是。朱标肯定也是明白这点的,但是他偏偏就要提出占股。 朱标摇摇头,指着翡翠说道:“既然这是玉石,那你总要雕琢之后才能够卖吧?可是孤问你,你有玉雕匠人吗?” 这个韩度还真没有。 不过即便是自己没有,韩度还是不服气的说道:“我现在是没有玉雕工匠,但是只要出钱,还怕找不到工匠?” 玉雕工匠的确是稀有,但也不是说民间就没有。大明人酷爱各种玉石,民间会这门手艺的人还是有的。 朱标再次摇摇头,微笑着朝韩度说道:“看你刚才见到这些东西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是难得的宝贝。你若是找寻常的工匠来雕琢,岂不是暴殄天物?再说了,这样的工匠做出来的东西,能够卖的上好价钱吗?” 韩度沉默以对,已经有些明白朱标想要说些什么。寻常工匠的手艺对于这样顶级的玻璃种帝王绿翡翠,那真的是一种亵渎。 朱标见韩度低头思量,继续说道:“而宫里匠人的手艺,可不是民间能够比拟的。若是你答应合股做这门生意,那孤就做主,送你十名宫里的玉雕工匠如何?” 十名! 韩度眼睛一亮,嘴唇微张,哈喇子都快要留下来了。 皇宫里能工巧匠无数,或许对于朱标这样的人来说十分的稀松平常。但是这些匠人每做出来的任何一件东西,那都是民间可望而不可求的。 也只有王公大臣,在皇帝高兴的时候,才会被赐予几件。丝绸、金饰、瓷器、玉器、字画等等,每流一件出来,都能够引起民间争相抢购。 “好,我答应了。”韩度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朱樉见了都非常的不解,连忙问道:“你就这样答应了?就为了十个玉雕匠人?” “当然。”韩度简单回答。 见朱樉满脸的不解,韩度便和他解释道:“王爷以为,咱们的这东西,应该卖给谁?” 朱樉沉吟一下,想要开口,可是看到韩度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之后,摇摇头说道:“本王不知,你觉得应该卖给谁?” “当然是卖给那些富商。”韩度眼睛一眯,露出盯住了肥羊的神色。 朱樉顿时一笑,拍手道:“好主意。那些海商一个个富得流油,本王见了都眼红,能够把这东西卖给他们最好不过。” 韩度也附和的点点头,“是啊,他们每次出海,那一次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回去?一船丝绸半船银,那可真是一点假话都没有。可是他们赚了钱之后,就只会将银子全都埋进猪圈里,打死都不挖出来。这样怎么行?既然他们不会花钱,那我就教导他们怎么花。” 朱标见韩度眼神热烈,张口闭口就是半船半船的金银,不由问道:“你想要怎么把这东西卖给他们?要知道,这东西第一次出现,他们可不一定会喜欢。” “不,他们一定会喜欢的。”韩度摇着头,满脸笑容的反驳朱标。 见韩度如此成竹在胸,朱标颇为惊讶的看着韩度。 韩度继续解释道:“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现在那些海商喜欢不喜欢这东西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若是皇上都喜欢这东西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更加喜欢。” 朱标愣了一下,随后无奈的点头。果然,这样才是韩度的风格。若是韩度真的能够想办法让父皇都赞赏这东西,那它必然会很快风靡天下。到了那个时候,韩度根本就不担心这东西会卖不掉,而是会为没有足够的货而发愁了。 若是韩度知道朱标现在心里想的什么的话,肯定会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什么叫没有足够的货?韩度根本就没有准备明码标价的卖,而是一件一件的拍卖。 饥饿营销啊,懂不懂? 朱樉听了韩度的办法之后,也连连感叹着:“你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说实话,若是让本王去卖的话,本王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朱标点头笑道:“孤说了,不会让二弟失望的。” “还是皇兄高明。”朱樉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说说各自想要占多少股吧,韩度你先说。” 韩度目光扫了三人一眼,生出两根手指,正色说道:“我要两成。” 朱樉对于韩度的要求并没有问题,回头看了朱标一眼,见他也没有任何表示,便点头道:“好,本王同意。” 朱标也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孤也要两成吧。” 朱樉惊讶了一下,随后便沉下神色问道:“皇兄只要两成,是不是太少了?最少也要三成吧。” 朱标摆摆手,笑道:“二弟的心意孤领了,不过两成足够了。” 见朱标都如此说了,朱樉也不再坚持。随后点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只要两成,剩下的给父皇三成算是本王的一点孝心。” 随后又转头,朝着汤鼎说道:“你也拿一成吧。” 汤鼎一直低着头,以为这件事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既不知道该如何卖这东西,也出不了什么力气。 现在听到朱樉要给他一成,汤鼎脸上顿时露出又惊又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咱也有份?那多不好意思” 汤鼎眼神不断的在太子、秦王和韩度脸上扫来扫去。 朱标微笑着朝他说道:“既然这是二弟的意思,那你就拿着便是。” “多谢秦王,多谢太子殿下。”汤鼎立刻顺杆往上爬,满脸笑容的点头。 在秦王府停留了几日,朱标忽然对翡翠的产地好奇起来。既然翡翠这么好,那众人都不免对朱樉究竟是在哪里发现的感到好奇,都想要去亲眼看看。 一行人在朱樉的领路下,在丛林里面穿行了数日,才来到目的地。 朱樉策马站在一出山坡上,朝着脚下的河流一指,看向朱标说道:“据下面的人说,他们在这一片都发现了那种东西。” 这么一片? 朱标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了,可是看着朱樉挥手一指的幅度,也禁不住暗暗咽了咽唾沫。眼前这一片可是太大了,若是都出产的话,那就不是暴富的问题了,那是富可敌国。 “有这么多吗?” 朱樉转头看到朱标的表情,顿时知道他误会了,连忙笑着解释道:“那怎么可能?虽然这里都出产玉石,但大多数的色彩都不怎么好。那些是下面的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韩度也站上前来,笑着说道:“秦王殿下的人可真有眼光,那样的顶级玉石可不是多见的。依我估计,这里的玉石虽多,但是顶级的玉石恐怕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朱标这才缓缓点头,觉得韩度所言有理。若是真的最好的玉石成片出现,那肯定就不值钱了,而韩度也不会在看到的时候,表现的那么激动。 韩度转眼就朝着朱樉说道:“王爷,既然咱们已经决定了做这门生意,那么恐怕王爷还需要修建一条直通这里的道路。还有,玉石产自这里的消息,可千万要保密,不能泄露出去。” 只要没人知道翡翠的来源,韩度就可以稳坐钓鱼台,直接垄断翡翠的贸易。再加上大量的噱头和饥饿营销,自然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朱标眉头一皱,忽然朝韩度问道:“对了,你究竟想要怎么卖?难得只让父皇说喜欢就行了吗?” 韩度白了朱标一眼,要是真这么简单,那怎么体现自己的价值?“咱们汉人自古以来就穿金显富贵、戴玉保平安的说法,而这玉石颜色翠绿意喻着福寿吉祥、平安如意、多子多孙,只要咱们把这些理念卖给那些商人,就不愁没有人买。” 连这些东西都能卖?朱标等人对韩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韩度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这有什么?卖寓意也是卖啊,只要能够卖上更高的价格,那就是一门好生意。” “你这生意挺好!”朱标憋了半天,等仍不住了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过了翡翠产地,朱标又对安南的百姓有了兴趣。就在回去的路上,朱标看到衣衫褴褛、显得有些窘迫的安南百姓,不由得朝朱樉叹声说道:“二弟,既然这安南是你的封国了。那么这些安南人,也是你的子民。虽然他们是外族,但是你也不能对他们盘剥过甚了。” 朱樉闻言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笑着出声道:“皇兄不会以为,是臣弟盘剥他们,才会导致他们变成这样的吧?” “难道不是吗?”朱标疑惑问道。 朱樉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摇头解释道:“当然不是。他们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黎家的缘故。当初黎家暗地里准备反叛安南王,对安南人征收重税,几乎将他们的盘剥的一干二净。臣弟击破黎家,攻打下安南之后,反而对他们减免赋税、多有优待。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然臣弟减免了他们的赋税,但还是不能让他们瞬间富裕起来,只能够慢慢一点一点的来。” 朱标微微点头,认可了朱樉的说法。他不认为朱樉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他,因为没有必要。安南人毕竟是外人,朱樉还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哪里需要和朱标说谎? 韩度走在身后,听了之后,忽然问道:“王爷,光是减少赋税可不行啊,还应该选扬教化才是。” 朱标回头,满眼奇怪的看向韩度。宣扬教化能够从韩度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是稀奇。 韩度见朱标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连忙上下打量了自己几眼,抬头问道:“怎么,我有哪里不对吗?” “你不是看不起国子监吗?怎么也会说这样的话?”朱标语气带着好奇,问道。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章 灭其史 韩度撇撇嘴,一副对国子监不屑一顾的样子,百无聊赖道:“我是看不起国子监教授的那些学问,但是可没有看不起学问。” “哦?这是为何?”朱标非常奇怪韩度的说法,问道:“难道国子监教导的不是也是学问吗?” 韩度摇头笑笑道:“国子监教授的学问,掺杂了太多个人的私货进去。或许适合用来愚民,但是绝对不适合用来强国富民。儒学流传千多年了,对大明和百姓的作用,还不如数理化短短十几年来的巨大,从这点来看就很是能够说明问题。” 朱标从小接受的儒家教育,自然是亲近儒学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反驳韩度的话,不怪他不偏心,而是儒学真的太拉胯。皇家书院虽然才建立十几年,但是人才辈出。 论科举,国子监完全考不过皇家书院。从皇家书院第一次参加科举之后,这后面几次都是把国子监给比的没有脾气。国子监最好的一次,也就是得了一个榜眼而已。其他时候,连出一个一甲进士都难上加难。 而皇家书院在科举上则是风光无限,每次状元都是雷打不动的落到皇家书院不说,而且进士名额还要被书院给占去一大半,大概就是三分之二到五分之四的样子。 而偏偏书院的学子对于出仕做官,还并不如何热衷。有不少人考中进士之后,甚至不会选择做官,而是留在书院里或者是教书育人,或者是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是做实验探究天地自然间的奥秘。 每次科举,考中的进士倒是不少,可是这没有人做官,该咋整? 老朱都为此头疼的很,甚至想要干脆强行下旨征召书院的这些人出仕为官。可是被及时赶来的韩度给劝住:“皇上,这些人留在书院里比去做一个七品官,对大明的作用要大得多。” 然后,韩度便仔细和老朱讲了一遍,什么做官只能够造福一方,而做研究却可以造福万世。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老朱给劝住。 可是老朱面对无官可用的局面,也是非常的头疼,朝着韩度怒骂道:“那现在怎么办?朕无官可用,朝廷就要青黄不接了。” 面对这种情况,韩度也只能够苦笑以对。最后在老朱的厉声质问下,韩度只好答应,他回去之后一定劝更多的书院进士出仕为官。 老朱这才放过韩度。 可即便是韩度在书院多次劝众人出仕为官,虽然有些效果,有部分人在韩度的劝说下,选择出仕为官了。但是效果也并不大,还是有部分人根本就不听韩度的。 这些人想的很是清楚,在书院哪怕是教书,都能够拿到二十贯的月俸。而出仕为官,一个月才四贯。更何况在书院挣钱的机会也不少,若是能够参与研究有些东西,比如蒸汽机之类的东西的话。那简直就是一夜暴富,买宅子定居京城,娶上白富美,瞬间走上人生巅峰。 试问有着这样的钱途,谁还会在乎朝廷的七品小官? 韩度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些规矩都是他制定的,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把它推翻了吧? 再说了,韩度又刚刚建了机械工坊,以后用人的地方多得很。韩度都还担心书院的先生太少,交出来的学子不够用呢。 自己都顾不上,韩度哪里还会去管老朱有没有人做官?在书院里面说了几次,算是给老朱一个交待之后,韩度就将此事给抛掷脑后了。 老朱没有办法,即便是有着部分书院的进士愿意出仕为官,那官员的缺口还是太大。最后,老朱不得已只好增加每科进士的名额。到现在,每科进士早就不是三百人了,而是五百多人。 这些情况朱标也是非常的清楚,所以在韩度说话的时候,他才难以反驳。 “儒学的教化虽然朱芋的目的着愚民疲民,对于大明百姓来说不合适。但是对于这些安南人来说,却是再好不过了。”韩度继续说道,“他们刚刚经历过黎氏的叛乱,又被大明所破,正是他们最为迷茫找不到方向的时候。若是咱们在这个时候,向他们宣扬大明教化,让他们从本心里归附大明。那两三代人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安南,这里就真正的归属于大明了。” 朱樉哈哈笑起来,摇头说道:“教化多慢啊,有本王镇守着,这些安南人还翻不了天。不用两三代人,现在这里就是大明的疆土。” 韩度见朱樉自信满满的样子,叹息一声:“安南虽小,但毕竟曾经也是一国。想要灭其国,哪里有那么容易。现在安南人之所以没有反王爷,那是因为他们被黎氏的叛乱给搅乱了精神支柱,一旦等他们恢复过来,王爷可以看看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听话。” 朱樉满脸不屑的说道:“安南人胆小如鼠,若是他们胆敢不听话,那有一个本王杀一个,有一双本王杀一双。” 韩度看着信心十足,杀气腾腾以为拼着大军就能够镇压安南的朱樉,无奈说道:“除非王爷想要把安南人全都斩尽杀绝,否则的话如何斗得过安南人的万众一心?” 朱樉还是不服气,就要继续说话,却被朱标给挥手拦住。 然后朱标朝韩度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才能够彻底收拢安南人心?” 韩度笑盈盈的暗暗点头,朱标这种态度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哪里像朱樉那样,动不动就要镇压,就要斩杀。 “欲灭其国,当先灭其史;欲灭其史,当先灭其文字。” 朱标听了神色一怔,随后就是满脸骇然的看着韩度,喃喃自语道:“欲灭其国,当先灭其史说得好,说得好啊。史一旦被灭,则国人不知其所来,只能够随咱们的心意而往,如同无根之萍,只能够仍人拿捏。”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朱樉,看向韩度的目光都变了。朱樉这一辈子不是没有见过狠人,甚至他自己就以好勇斗狠而沾沾自喜、自得其乐。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和韩度的手段相比,他以往自鸣得意的那些好勇斗狠,就好似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哪里像韩度这样,满脸的微笑,但是轻描淡写之间一句话就能够灭一国。 韩度看着朱樉忽然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和自己对视,也没有去管他。朝着朱标点头说道:“没错,只要咱们将安南的读书人全都杀掉,把史书全都毁掉。然后再派儒生来教导安南人,告诉他们,他们的所在是大明交趾布政使司。两三代人之后,就没有人再记得什么安南,他们只记得自己是大明交趾布政使司的人。” 朱标听了韩度的话,眉头不由得皱起,有些不愿的说道:“把安南的读书人全都杀掉?那这要杀多少人才够?不行,绝对不行!” 朱标仁慈之心大发,果断的拒绝。 韩度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朱标对于外族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仁慈。 “殿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这些安南人,不用和大明百姓一样吧?”韩度谄谄的笑道。 朱标眼睛一瞪,朝着韩度厉声喝道:“怎么能不一样呢?不管是大明百姓,还是安南人,都是活生生的性命” 见朱标善心又犯了,朱樉干脆打断他说道:“皇兄且慢。” 朱标不情不愿的收住口,转头看向二弟。 朱樉笑着解释道:“皇兄或许对安南的情况并不了解,现在安南根本就没有什么读书人了。当初黎氏一族反叛安南王,后来又遭受到臣弟大军围剿。接连的动荡让安南的读书人都死光了,现在还活着的安南人都是寻常百姓。” 韩度听的目瞪口呆,这朱樉简直就是比自己还狠。就算是多次动荡,可安南的读书人也不可能全部死光光啊。别说是遭受战乱了,就算是遭受瘟疫,那也会有极少的漏网之鱼,怎么可能全部死光呢? 但是朱樉就是说他们死光了,一个都没有活着。看朱樉的态度,即便是有活着的,他也能够将其变成死人。 或许朱标也看明白了朱樉的态度,只是叹息一声说道:“二弟还是不要还是好自为之吧。” 原本朱标想要劝朱樉,让他不要杀戮过重。可是看着朱樉满脸坚决的样子,再加上这里是朱樉的封国,他朱标虽然是太子,但也没有权力强行管制朱樉。 想要管朱樉,只有父皇下旨才可以。 所以,到了最后,朱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朱樉听了朱标的话,郑重其事的朝着朱标一拜,说道:“臣弟也是为了交趾的长治久安。” 朱标见安南人的结局已定,而他却改变不了什么,有些生气的说道:“但愿二弟说到做到,让安南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臣弟谨遵皇兄教诲!”朱樉恭恭敬敬的朝着朱标一拜。 见二弟如此恭敬的迁就自己,朱标心里刚才的那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回头看着韩度把连侧向一边,冷笑着说道:“怎么?如你愿了,怎么连你一点高兴的脸色都看不到?” 我高兴什么,这安南是不是大明的疆土,能不能让人心归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韩度谄谄的笑了几下。 “哼!回去。”朱标转头看向前方,立刻说道。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生意 朱标在秦王府一连待了十日,之后即便是朱樉一再的要他留下叙旧,朱标都不得不启程。 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韩度和朱樉将翡翠生意的各种细节敲定,并且将翡翠的种水、色泽之类,事关翡翠品质的标准一一交给朱樉,让他的人将翡翠给挖出来之后,就先行筛选一次,然后再送进京城。 至于现成的几块翡翠原石,韩度直接带走,准备带回京城让工匠做好之后,送给老朱和马皇后。只要老朱和马皇后接受了,那么天下人也就接受了。借着这股东风,翡翠就能够大行其道,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风靡起来。 朱标和韩度、汤鼎回到安平港,水师补充了一些淡水和蔬菜粮食之后,便继续启航。 这一次,韩度主动上前,朝着站在船首上吹着咧咧海风的朱标说道:“殿下,接下来咱们去吕宋吧,吕宋离咱们最近。” “好吧,就去吕宋。”朱标原本是想着等回来的时候,再去吕宋的,不过既然韩度提起来了。那现在去看看,也无妨。 朱标沉吟一下,问道:“吕宋的总督,孤记得是方孝孺吧?” “正是。”韩度笑着回道。 韩度之所以会提议去吕宋,就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方孝孺,想他了。 而且韩度也是非常的担心方孝孺,生怕他在吕宋搞砸了。方孝孺虽然被自己带着出过一次海,但是那是四处走走看看,和治理一方可完全不一样。 别看吕宋号称南洋双珠之一,就以为它很好治理。吕宋虽然繁华,但是它上面却更加的错综复杂。总督府如何与发配此地的百姓、前宋遗民和本地的土人之间如何协调,这可是让人大为伤脑筋的事情。 而方孝孺又是第一次主政一方,有所缺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当初韩度就建议方孝孺去旧港担任总督,有着施进卿的协助,治理当地的压力要小很多。 可是方孝孺一意孤行,根本就不停韩度的劝说,执意要来吕宋,韩度也没有办法。 吕宋总督府。 方孝孺身穿便服,坐在长案后面奋笔疾书。 没有办法,吕宋虽然在南洋是数一数二的繁华。但是繁华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会有比其他地方更多更重要更紧急的事务,需要方孝孺这个总督来拍板定夺。 吕宋土地广袤,矿产众多,尤其是以铜矿最多,其中还有伴随着一些银矿和金矿。大明重视礼节,但凡是祭祀祖宗或者是重要的节日,都会用到礼器。而最好的礼器不是银器,也不是金器,而是铜器。 吕宋最多的就是铜矿,每日来吕宋贩铜的海商络绎不绝,光是协调这些就要耗费方孝孺极大的精力。 而铜仅仅是吕宋众多产业当中的一个罢了,吕宋还有着粮食、糖、香料以及刚刚被种下一年多的橡胶。 方孝孺虽然在吕宋军政一体、大权在握,可是要说到累,那真是累的不行。而他又不敢肆意放权下去,就怕下面的人心怀歹意将吕宋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 所以,再苦再累他也只能够自己承受着。 “报~”一个书吏站在门口高声呼道。 “进来~”方孝孺头都没抬,淡淡的说道。 书吏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这位总督大人可谓是官员的典范,从来都是亲历亲为,不知疲惫为何物。 见总督大人还没有忙完,书吏便识趣的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方孝孺将手里的文书写完之后,才放下毛笔。伸手递给一旁的另外一名书吏,吩咐道:“立刻传令下去。” “是。”书吏接过文书脚步不停的转身出门。 然后,方孝孺才转头看着面前的书吏,问道:“你有何事禀报?” “回总督大人,大明水师一位姓马的偏将求见大人。” 韩度麾下的大明水师?方孝孺略微一沉吟,忽然想到韩度,他才发现两人好似已经快两年未见了。这可真是光阴如梭,时间过的真快。 书吏见总督大人没有了生息,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方孝孺,等候着他的命令。 方孝孺忽然回过神来,然后便连忙说道:“快请。” “是。”书吏连忙转身出去。 不大一会儿,书吏便带着一个身形消瘦、个子不高的人走进来。 方孝孺从此人进门开始,目光就落到他身上。此人虽然并不高大威猛,但是精神头却是极好。黝黑的脸庞显然是被海上的烈日给曝晒出来的,两只眼睛如同两盏明灯一样,透着夺目的精光。 一种睥睨四方的气势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让在他前面带路的书吏都不免对他有些畏惧,有着想要远离他的冲动。 方孝孺跟着韩度出海的时候,在水师当中看到过这种熟悉的气势。暗暗点头,应该是水师的人。 “末将马欢,拜见方总督。”马欢朝着方孝孺单膝跪下。 方孝孺并没有让马欢起来,而是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你是大明水师的人,本官也在水师里面带过两年,怎么没有见过你?” 马欢闻言,则不卑不亢的回道:“方总督当初是在侯爷身边,住在旗舰上,自然没有见过末将。不过,末将却是远远的见过总督大人。” “哈哈哈,既然是水师的人,那就快快起来吧。”方孝孺刚才是在诈马欢的话,毕竟见到陌生人总要试探一番他的真实身份。 现在既然马欢通过了试探,那方孝孺自然就变得热情起来,毕竟当初大家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嘛。 “谢总督大人。”马欢抱拳致谢之后,才豁然起身。 然后朝着方孝孺再次抱拳说道:“末将此来,是奉侯爷之命,给总督大人带封信。” “信呢?”听到是韩度的来信,方孝孺顿时紧张起来。 马欢从手里拿出一封密封好的信,双手呈上。 方孝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将信接过。随手一撕,抽出里面的纸张,走到长案后面坐下,仔细看起来。 信里,韩度先是和方孝孺叙旧一番,然后便告诉他太子殿下巡视海疆,不日就会到吕宋,要他做好准备。 韩度也是担心方孝孺若是不能治理好吕宋,给他提前通风报信一番,好让他做好准备而已。 片刻之后,方孝孺抬头朝马欢说道:“有劳马将军跑这一趟,既然太子殿下不日即到,那就请马将军先去歇息等候吧。” “多谢总督大人。”马欢笑着抱拳一礼退下。 犹豫韩度提前派人告知了方孝孺,自己一行人到达的时间。 方孝孺提前就在港口等候,从太阳刚刚出来就派人盯着。 忽然一个下属满脸喜色的跑到方孝孺前面,“禀报大人,海上发现大明水师的明黄金龙旗,还有皇太子的王命旗牌,肯定是太子殿下来了。” 方孝孺站了起来,立刻吩咐道:“随本总督前去迎接。” 吕宋要比安平繁华太多,由于每日来往的商船众多,所以吕宋港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扩建。到了现在,吕宋港已经成为和旧港一样的巨大港口。 即便是水师的到来,都没有专门将商船给暂时清理开。而是直接引导水师前往一处海港,让水师停靠便是。 韩度站在船首上,看着海港上林立的高大龙门吊,不由得眉开眼笑。也不知道这里的龙门吊是不是傅雍建立的,不过不管是谁建的,这都意味着自己的生意更多了。 侧头看了朱标一眼,笑着说道:“殿下,吕宋到了,这就是吕宋港,震撼吧?” 朱标闻言,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叹道:“的确是把孤给震撼到了,原本孤以为京城的港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了,没有想到这吕宋港就比它大了一倍不止。” 韩度呵呵笑了笑,解释道:“虽然海商都是从大明来的,但是他们却不一定都是从京城开始出发。除了京城之外,也有很多海商选择从太仓港和刘家港出海。甚至,有人贩卖瓷器的,干脆选择从泉州出发。所以,京城的港口虽然没有这里大,但是现在也能够满足需求。” “可是这吕宋港却不一样,吕宋物产丰富,不管是金银铜,还是糖和香料,在大明都是抢手货,几乎每个回大明的海商都会选择前往这里带些货物回去贩卖。 而吕宋上面居住着几十万的大明百姓和前宋遗民,这些年他们借着海贸兴起的东风,早就赚的盆满钵满。这些人有钱了,就无比想念大明内的生活和各种事物,但是他们多数人都不能够离开吕宋,这就衍生出了需求。有需求,就有生意。其实从大明出来的海商,有些实力弱一点的,几乎都是带着大明内各种寻常的东西,来吕宋和这些人做生意。” “还有这样的生意?”朱标非常的意外,没有想过竟然还有会稀罕这些东西的,更加没有想到竟然有海商会选择专门做这种生意。 韩度点点头,笑着解释道:“当然有,殿下可不要以为这样的生意利润就低了。这其中的利润有时候并不低,就比如说扇子。立秋一过,大明百姓几乎都将扇子给收起来了。那个时候的扇子在大明便宜的很,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买。但是在这里,还是烈日当头炎热如三伏天,若是这个时候,能够把大明便宜的扇子卖到这里来,难道还不赚大钱吗?”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都是误会? 大明各地物产不同,海商为了节约花费总是会选择从最近的港口装船出发。而吕宋几乎是所以海商返回大明的必经之地,这么多的海商聚集在此,自然格外的热闹。 明黄金龙旗在南洋上,对于海商来说就是一道最为坚实的屏障。南洋如此财富之地,眼馋的人自然不少。要知道,韩度只是将大明海疆和南洋周边的倭寇给肃清了而已,在倭国本土上还有着大量的倭寇。而且由于倭国南北之战的缘故,还在源源不断的产生大量无家可归的人变成倭寇。 南洋这样富庶的地方,倭寇自然将其第一个看着眼里,馋在心里。很多时候,在大明水师的严密封锁下,倭寇都要拼死进入南洋。因为只要他们能够活着进入南洋,随便抢劫一艘商船就足够他们一辈子吃用不尽。 这比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还可怕,这是单车变劳。可想而知这南洋对于倭寇的诱惑力究竟有多大,足以让他们舍生忘死,哪怕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倭寇也会毫不犹豫的想要进入南洋。 而大明水师自然是对其严防死守,从琉球到八重山岛再到吕宋,形成了一道海上长城一样,将倭寇给拒之海外。 但是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前日防贼的道理?即便是大明水师如此严防死守,还是有着极少的漏网之鱼。这些倭寇进入南洋之后必然会抢劫商船,虽然有着大明水师一路巡逻,被抢的商船很快就被大明水师给重新夺了回来。但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那些被倭寇杀了的人,也只能够葬身大海了。 海商在大海上看到水师的明黄金龙旗,很多时候就好似看到了救星和守护神一样。 朱标旗舰畅通无阻的驶进海港,方孝孺早就等候多时。 “臣方孝孺,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一步当先,从船上缓缓走下来。看着脸上被太阳晒的有些黝黑的方孝孺,关切的叹息道:“你受苦了。” 韩度在一旁惊讶的看着方孝孺,没有想到这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的变化就这么大。以往的方孝孺在韩度的影响力,是一个谦谦君子和能够理论结合实际,能够从中走出一条路来的人。不管方孝孺当时从钻研典籍到出仕为官,再到书院当一个教书先生,他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润如玉,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样子。 但是现在的方孝孺,只是脸色黝黑了一点,不过给韩度的感觉就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偏偏不自主的带着刀光剑影一般。 方孝孺见韩度一直盯着他,撇撇嘴点了一下头,变算是和韩度见过。随后又朝着汤鼎笑着微微颔首之后,才朝朱标回道:“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哪里算得上辛苦?倒是太子殿下千金之躯能够来到这海外之地,足以见殿下心里装着百姓。一路烈日迎波,十分辛劳。 下官略备薄酒,为殿下洗尘。殿下,请!” 朱标点点头,便众星拱月一般走在最中间,朝着总督府而去。 来到总督府,众人纷纷落座之后,方孝孺才举杯说道:“海外寒酸不比中原繁华,简陋了点,招待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方孝孺现在身上都还有着东宫侍讲的官职,严格说起来他还是朱标的人,朱标当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酒过三巡之后,朱标好奇笑道:“以前在京城,你也是一代名儒,言谈举止皆有名士之风,怎么现在” 朱标都觉得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方孝孺倒是没有丝毫的尴尬,神色如常的接过朱标的话,说道:“殿下是想问臣,为何会变成这样吧?” 朱标欣然的点头。 方孝孺微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杯,说道:“在来吕宋之前,臣也没有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朱标开口问道:“那你现在自己感觉你怎么样?” “感觉很好。”方孝孺不假思索的回道。 顿了顿之后,解释道:“臣不敢欺瞒殿下,在臣和韩度一起来南洋,知道了总督是怎么回事之后。臣对总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是非常看不过眼的。觉得韩度这是在走回头路,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这不就是唐朝时期的节度使吗?当时,臣以为总督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个和节度使一样恶劣的隐患。” 朱标笑着看了一眼韩度,见他神色淡然未变,就好似根本不在意方孝孺的话一样。又回头朝方孝孺问道:“那现在呢?你还是这个看法?” 方孝孺沉吟着摇摇头,赞叹道:“现在臣只能够感叹,韩度果然比咱看得深远,设立总督这一招对于大明稳固南洋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朱标听了都笑了起来,古怪的看着方孝孺问道:“你不会是因为,你自己现在就是总督,才会如此说话的吧?”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方孝孺以前并不是总督,看问题自然就不会为站在总督的位子上考虑。而现在方孝孺已经成为吕宋总督了,朱标也是怕总督的位子左右了方孝孺的看法。 方孝孺摇摇头,说道:“和臣是不是总督没有关系,即便臣不是总督,只要让臣在这里待上两年臣也会觉得设立总督是最好稳固南洋的办法。” “哦?为什么这么说?”朱标紧追不放的问道,既有让方孝孺解释的意思,也未必就没有想要考量他的意思。 方孝孺自然听懂了朱标的弦外之音,浑身一正说道:“南洋孤悬海外,远离京城万里之遥,一旦有事根本就来不及救援。臣这里还要好一点,经常有着水师到来。而有的总督府的情况就不这么妙了,几乎一年都不会有水师前往,仅仅靠着总督府两千府兵,想要镇守住当地也并不容易。这个时候,若是将民政之权和带兵之权给分开。那一旦有事,恐怕会反应不及。甚至有可能被人钻了空子,就此倾覆也未可知。” 朱标原本只是想要听听方孝孺的解释,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把情况说的这么沉重。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了,朱标沉声问道:“情况有这么严重?孤看过安平和吕宋,觉得还是一片祥和的啊!” “祥和?”方孝孺先是一愣,让后便是一阵苦笑,解释道:“安平那是离着大明并不远,而且还有着秦王殿下在一旁镇压着,所以没有人敢造次。就拿臣这里来说吧,表面上看着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但是从臣担任总督到现在,臣已经下令斩杀一百多人了,殿下信么?” “杀了这么多?”朱标大为惊讶。他可是了解方孝孺的,从方孝孺入东宫开始,经筵的时候几乎都会把方孝孺叫上。 方孝孺给朱标的感觉就是堂堂正正,而且温润如玉,并不暴虐。 可是就是朱标眼中并不暴虐的人,来到吕宋之后,才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就杀了一百多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你亲自下令杀的?为何会这样?” 方孝孺叹息一声,解释道:“有些是倭寇,想要来劫掠吕宋,被咱抓住之后,全都立起木头吊死在海边,以震慑倭寇。” 朱标闻言下意识的点头,倭寇如同蝗虫一样到处杀人放火劫财,被方孝孺处死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其他的,则是这吕宋的土人。” “什么土人?你这是何意?”朱标满脸的疑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土人这个说法。人就是人,哪里还有什么土不土的? 而且,即便是在交趾,他也只听过安南人,没有听说过什么土人。 方孝孺见朱标满脸的疑惑,也没有多想,便和他解释道:“土人有些是曾经的本地人,有些则是后来被人给买来的。” 韩度闻言,脸上顿时浮过一道尴尬之色,连忙低下头提前避开朱标的目光。 果不其然,当朱标听到方孝孺说买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厉声问道:“买来的?这里还买卖人口?” 方孝孺见了,眉头微微一皱解释道:“也不算是买卖人口吧,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反正有人说是买来的,有人说是从其他地方套过来的,众说纷纭说什么样的都有。而且,这些人也都不是大明百姓。” “不是大明百姓就可以随意买卖了?”朱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双眼喷火似的盯着方孝孺。 被朱标这么一问,方孝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若是换成以前的他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和朱标站在道义的至高点上,强烈谴责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可是自从他和韩度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竟然对韩度的那种以大明百姓为中心的做派,多了几分认同。 毕竟,大明国力有限,能够把自己的百姓顾好就非常的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管外人? 见方孝孺沉默不语,朱标也不再追着他问,而是转头看向韩度,厉声道:“韩度,你不怎么说点什么?” 韩度闻言,连忙抬起头来,谄笑着说道:“殿下,误会,都是误会!”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敲髓吸骨 “误会?”朱标忍不住瞪了韩度一眼,说道:“是孤误会了方孝孺,还是孤误会了这事和你有关?” 你牛,我恨不得扣个地缝钻下去了,都还能够被你给注意到韩度谄笑着低头,算是不打自招。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标没有和韩度嬉皮笑脸,面沉如水的问道。 韩度见躲不过了,只好叹息一声说道:“殿下还记得这吕宋岛上的前宋遗民吗?” “记得。”朱标瞥了韩度一眼,沉吟着吐出两个字。当初韩度和父皇说起前宋遗民事情的时候,朱标就在一旁,所以他还有印象。 韩度继续说道:“前宋遗民在这里生活了百多年,他们从一开始的初来乍到,到站稳脚跟,再到高居人上。到来臣来此的时候,前宋遗民已经占据了这里大片的土地。他们雇佣当地人为他们种植粮食,开采铜矿,俨然就是一副地主的模样。可是殿下知道,臣来此看到的前宋遗民都是一番什么模样吗?” 朱标知道韩度接下来有话要说,并没开口。 于是韩度继续说道:“臣看到无数的土人,将前宋遗民给赶到海里,甚至还想要将他们全部活活淹死。” “怎么会这样?”朱标顿时失声。 韩度笑了笑之后,解释道:“这是因为吕宋这个岛,在没有海船来往之前,几乎是封闭的。整个岛上土地、矿产就这么多,若是前宋遗民多占一点,那本地土人自然就会少占一点。起初土人并不多,岛上的资源足够满足他们和前宋遗民的需要。可是随着前宋遗民用医术给他们治病,延长了他们的寿命,增加了他们出生孩子成活的几率。随着人口的暴增,资源就会显得越发的捉襟见肘。 资源不足,自然而然的便会有人故意将人群给区分开,然后彼此争斗。殿下以为前宋遗民开始的时候对本地土人不好吗?那真是将他们当成是自己人的。 可是在对前宋遗民的围剿当中,那些当初受过前宋遗民恩惠才活下来的人,杀起前宋遗民来并不比其他土人手软。甚至,还要更加暴虐一些。 若非如此,在我带兵击溃土人之后,前宋那些人也不会对土人恨之入骨。直接将他们当成是奴隶,就是不再把他们当人看,要让他们永不翻身。” 虽然土人给前宋遗民提供了落脚之地,但是前宋遗民也回报了土人。明明相安无事的,土人当中偏偏有人要蛊惑他们,想要一次将前宋遗民给赶尽杀绝。 原本他们这个计划是行的通的,可惜他们倒霉遇到了韩度。 朱标听了之后,顿时沉默了下来。原本他只是以为这些人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这些人要不是突然暴起杀人,前宋遗民也不会将他们恨到骨子里。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吧?这些土人就这么甘心被打成奴隶,一辈子翻不了身?”朱标摇摇头,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有什么不妥。 方孝孺点头插话道:“他们当然不甘心,有不少的土人时不时就会跳出来反抗。不过,都被前宋遗民和大明百姓自发组织的人手给镇压了。” “什么?大明的百姓,也在使用奴隶?”朱标听闻目瞪口呆的问道。 方孝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头说道:“当然,有奴隶不用的话,岂不是浪费么?而且,种地还好说,大明百姓可以自己干。但是挖矿这么危险的活,还是让奴隶去干要好一些。” 见朱标伸手按揉着他的太阳穴,方孝孺继续说道:“除了这些他们能够自己解决的零星叛乱之外,去年臣刚到的时候。那些土人趁着总督府空虚,还发起过一次大的叛乱。都是矿山上的那些奴隶,有数千人土人参与其中。他们杀了矿山上的看守,冲下山来到处烧杀劫掠。 那些前宋遗民抵挡不住,前来求救。好在前任总督离开之前吩咐过府兵,守将才毫不犹豫的发兵讨伐,很快将他们击溃,然后围而歼之。” “臣来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平息下去了,几个为首的主犯全部落网。原本臣也没有想过要杀他们,可是在听了前宋遗民的哭诉和见过惨烈的场景之后,臣亲自下令将他们全部吊死在海边。” 方孝孺摇摇头,眼睛里面还有着通红之色。 朱标看到方孝孺的神色变化,猜到了那些土人肯定又对前宋遗民做了过分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些人究竟做了什么?” 能够让初来乍到的方孝孺毫不犹豫的下令全部吊死,这其中的隐情必然巨大。 既然朱标问起,方孝孺哪怕是不愿意去回忆,还是重新复述了一遍。 听了方孝孺的说出的话,朱标怔怔出声道:“他们疯了,竟然如此对待女人和小孩?” 方孝孺不愿意再开口,只是神色凝重的朝朱标点头,算是回答了他。 韩度这个时候,插话道:“这些土人,说他们是人,但其实他们和野人没有什么分别。他们没有道德,没有礼数,一旦发起疯来就会爆发出心中的野兽性子的一面。能够震慑住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凡是胆敢反叛的土人,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有多少杀多少。只有将这些反叛的人斩尽杀绝,才能够保证吕宋稳固和安全。” 方孝孺听了,淡淡点头。他是吕宋总督,实际的情况要比他刚才说的更加恶劣。的确是像韩度说的那样,这些人根本就野性难驯,只有死才能够震慑住他们。 听到韩度如此杀气腾腾的话,即便是知道了那些土人的野蛮难训,朱标也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一味的杀戮也不是办法啊,若是能够教化他们,那就是最好了。” 韩度笑着点头附和道:“能够教化当然是最好的,可是这些人的确是野性难训,恐怕即便是咱们耗费大量的力气,也未必就能够有什么效果。” 教化也要分人的好不好,这些人原本就是言而无信之辈,再加上彼此之间的血海深仇教化?还是算了吧。 韩度才不会将大明的先生置于这些野蛮人的危险当中。 “那也总不能任由现在这样,一旦有反叛就杀吧?把这些人杀光了,又怎么办?”朱标还是心有不忍。 韩度笑了笑,说道:“殿下放心,每年吕宋都会从其他地方购买大量的奴隶。杀掉的那几个,根本无伤大雅。杀了之后,再买来补充就是了。” “再说,即便是有朝一日没有奴隶可用也无妨。到了那个时候,这吕宋岛上肯定早就遍布大明百姓了,到了这个时候再来谈教化也不迟。” 韩度的这话一落,方孝孺和汤鼎齐齐愣了一下。 两人低头思量片刻,竟然觉得韩度的这个办法还不错。与其费时费力的去教化那些野蛮人,那还不如等到大明百姓彻底占据这里之后,再来做这件事,一定会事半功倍。 朱标闻言张大了嘴巴,最后泄气似的说道:“这恐怕就是你一开始的目的吧,你借助土人和前宋遗民之间的血海深仇,故意纵然前宋遗民不把土人当人看。然后又留下总督府镇压,其目的就是要将这些土人彻底灭绝干净?” “可是你想要杀了土人,直接杀便是,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面对朱标灼灼目光,韩度见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便直接点头承认了。说道:“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让这些土人活着。” 韩度身躯朝着椅背上靠了靠,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叹道:“吕宋这里多好的地方啊,种粮食可用一年三熟。金银铜矿产丰富,而且还有着价比黄金的香料,这么好的地方,凭什么要被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占据?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这么的好地方,就应该由咱们大明的百姓来占据。” 剩下的话韩度没有明说,不过众人都明白了。 想要占据一地,最好的办法不是教化,也不是慢慢的融入。而是留地不留人,将原本的土生土长的人给清理出去,然后安置上自己的百姓,这才是最快占据一地的办法。 至于清理土人,是将他们赶走,还是将他们都给杀了,这些都是过程,并不是结果,没有什么重要的。 韩度目光扫了一眼三人的反应,见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暴怒、或者是大声斥责自己的圣母形象。韩度心里也送了口气,说道:“至于说,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杀了,而是要留着他们” 两手一摊,韩度说道:“现在吕宋岛上本来就人手不足,若是将他们杀了,那一时之间哪里去找这么多人来干活?而当初我若是将那些人都杀了的话,吕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变得如此繁华。” “反正有总督府镇压着,这些土人也翻不了天,还不如就先利用他们先把吕宋的产业发展起来再说。” 敲髓吸骨什么是敲髓吸骨?这就是。 韩度明明就没有想过要留土人活口,但是他偏偏还不一刀将他们给了结了。反而要继续留着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干最苦最危险的活,为吕宋的未来添砖加瓦。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初见西洋人 朱标想要反驳韩度,却又找不到理由。可这个时候,他觉得若是不说点什么,心里又有些难受。 转头看向方孝孺,问道:“你也是一代大儒,难道你也认同韩度的说法?” 方孝孺微微摇头,自谦的说道:“臣不过是一读书人,当不起太子殿下的夸赞。不过,臣就以自己的经历来回答殿下这个问题。” 朱标静静的看着方孝孺,没有说话。眼中既没有期望,也没有失落,显然朱标也猜到方孝孺会说些什么了。 “臣刚来的时候,也是同殿下现在一样的想法,觉得不管是大明百姓还是土人大家都是人,也以为可以一视同仁的对他们。” “可是后来臣就不这样想了,”方孝孺诚恳的看着朱标的双眼,说道:“大明要壮大,百姓要富足,就需要丁口、粮食、金银铜、香料等等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总不可能凭空掉下来吧?种粮食需要大量的劳力,而开采矿产这些更是危险,一个不好就命丧黄泉。这些事情,若是土人不去做,那就只有大明百姓去做。” 土人不去做,那就只有大明百姓去做振聋发聩的话语,让朱标闻言之后,顿时沉默下来。韩度见朱标为难,便劝说道:“殿下,方孝孺说的没错。大明需要这些资源,才能够变得富强。可是这些东西都不是白来的,哪一件不是用人命换的?与其让大明百姓白白付出性命,还不如” 死道友不死贫道,韩度的意思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反正采矿这些肯定是会死人的,与其死大明百姓,还不如让这些土人去死。 朱标衡量许久,最后也不得不点头叹息一声,“话虽如此,但是难道就不能给土人一点希望吗?” 见朱标在做最后的挣扎,韩度顿时笑了起来,点头道:“当然要给他们希望,对于那些说汉语、写汉字,习惯大明礼仪的土人,咱们也可以将他们吸纳回来。” 朱标、方孝孺、汤鼎三人齐齐看向韩度。 韩度见了,笑了笑道:“这些人的数量肯定不能多,但是咱们可以给他们和大明百姓一样的地位。这样不仅可以给所有土人一个希望,避免他们绝望之下狗急跳墙,还可以让他们去代管土人。” “代管?什么意思。”方孝孺连忙问道。他担任吕宋总督一年多,各种事务可谓是让他心力憔悴。而种种事务里面最多的,其实就是和土人相关的事情。 所以方孝孺才会在韩度提到让土人管理土人的时候,他才会这么急切。 韩度摩梭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笑着说道:“说实话,不管是大明百姓也好,还是前宋遗民也罢。直接管着土人的话,那土人就会把种种怨气全都记在他们头上。可是若是咱们让心向咱们的土人去管理他们的话,那不管他们遭受什么,不管他们有什么怨气,都会记恨在这些土人头上,和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方孝孺恍然大悟,抬起手指哆嗦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教化一部分土人,然后让他们去吸引其他土人的仇恨?” “不错。”韩度笑着点头。 朱标和方孝孺对视一眼,忽然对韩度的狠辣有了更深的认识。 韩度见两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变了,笑了笑说道:“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给土人以一点点希望,给所有土人树立一个期盼。而这些人既然得到了咱们的支持,一定会反过来对其他土人变本加厉。不仅可以帮咱们将土人管理的服服帖帖,而且他们除了依靠咱们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一条路给他们走,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反叛。” “妙啊!”方孝孺顿时高兴的拍手欢呼起来。 朱标怔怔的看着他,他很想知道方孝孺究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经历了什么,才会把以往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变成现在这副闻毒计则喜的样子。 甚至,方孝孺干脆把椅子搬的靠近韩度,和韩度闻起计来。 朱标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不喜韩度的做法,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大明最需要的是什么。光是每年南洋给大明提供大量的粮食,就不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有人帮衬先攒钱,没人相帮顾眼前。大明现在就只能够先顾及眼前,至于想要对土人好一点,只能够放在以后。 朱标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神清气爽的洗漱更衣。 听到侍卫说方孝孺求见,朱标想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传他进来。” 方孝孺进来见礼过后,朱标不等他开口,便问道:“你这一大早的便来求见,有何事吗?” 方孝孺拱手回道:“回殿下,是几个流放至此的大明百姓以及前宋遗民的德高望重之辈,听闻殿下巡视海疆,特来拜见。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朱标沉吟一番之后,说道:“他们的心意孤领了,孤来此只是看一看而已,不日就会再次启程,还是免了吧。” 朱标还是没有放弃想要改变土人被压榨的局面,对于直接压榨土人的这些人,他还不想接触,因为他不想因先入为主的想法,而失去了真实的判断。 见朱标不愿意,方孝孺就退了出去。虽然朱标不愿意见这些人,方孝孺还是将他们召集起来见了一面。主要是和他们商议,该如何利用土人将韩度提出的计划给进行下去。 朱标只在吕宋待了三日,便命令韩度启航。 这一次,船队在占城、暹罗等港口一路查看下来,让朱标对于南洋的种种有了一个了解,对于各种各样的民风也做到胸有成竹。 最后,船队便来到此行最后的目的地,旧港。 庞大的舰队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上百艘的船只在海面上连成一条长长的黑色逶迤带子。缓缓朝着旧港驶去。 一些西洋商人的船只,看到如此遮天蔽日的船队,顿时吓的连连惊呼。甚至有人初来乍到的人,恨不得立刻调转船头直接往回跑。 “不用怕,那是大明水师的舰队,不会攻击我们的。”一个大副打扮的人,笑着朝船长说道。显然他对于这南洋要比船长熟悉,对大明水师也是熟悉。 相反,船长身为一船之主,却是一副第一次前来南洋的样子,更加对大明水师无比的陌生。 “大明水师?”船长深吸口气,疑惑的问大副。 “是的,船长大人。”大副点头回道。 随后便和船长解释起来:“我曾经告诉过大人,大明就是东方的那个神秘大国。” 船长点点头,接话说道:“哦,是的,亲爱的大副。的确是你告诉我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东方大国,但是你却没有告诉我,他们的舰队也就是大明水师,会是如此的庞大。这样庞大的舰队,是海上无敌的存在,他们怎么会有如此无敌的舰队?” “哈哈,船长大人,或许这些舰队只是看着厉害,说不定他们使用的还是弯刀呢。”另外一个西洋人,仰着满下巴的络腮胡,肆意张狂的笑着。 大副居高临下的看了此人一眼,神色当中满是看井底之蛙的轻蔑。 船长听闻之后,却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暗暗点头。若是这些舰队只是船只庞大,而战力低下的话,那他可就发财了。将这些船只全部抢过来,然后待会去改装成战船,那他在阿拉伯海就无敌了,甚至可以凭此建国称王。 大副见船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脸色一沉,急忙劝道:“船长大人万万不可!” “为什么?”船长满脸不耐烦的看向大副。 大副沉声说道:“大明是东方最为强大的国度,甚至我远航这么多地方,就没有见过有大明如此庞大的帝国。大明光是陆地疆土就超过万里,而这里在大明人的口中,不过是海外蛮荒之地的南洋旧港。像这样的地方,大明在南洋有三十三个。 而且,船长大人可知道,这里距离大明的帝都,也就是大明人口中的京城有多远吗?” “有多远?”船长脸上的贪婪神色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连刚才笑得肆意张狂的人,此刻脸上也保持着严肃的神情。 “超过万里之遥,若是从旧港启航回大明京城,即便是顺风顺水,也要四五个月的时间。” 万里国土,万里海疆,占据如此广袤的区域,这大明的强盛可见一斑。 大明的强大让船长等人心有戚戚焉的对视一眼,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而大副见了两人的神情,心里却极为得意。 眼前的船长根本就不是什么船长,而是抢了他船只的海盗。而他这个大副,原本是来往旧港做生意的海商,只是在回去的时候,被这船长把他的货物抢的一干二净。 就在船长下令要将他丢进海里喂鱼的时候,他挣扎求生之下,用旧港的繁华富足吸引住了船长的目光。贪婪的船长被他描述的旧港给吸引住,才留了他性命,让他带着船长来到旧港。 而现在,大副却是将大明水师的强大,当成了他自己的强大,狐假虎威的在船长面前好好的装了一把,出了他胸中的一口恶气。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海盗 “不要以为大明的舰队就没有大炮,告诉你们,大明舰队的大炮比你们更多。我曾经见过大明战船齐射,光是一艘战船就有大炮上百。你们这样的小船,在大明水师面前,瞬间就会被轰成粉碎。”大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或许只有依靠大明水师的威势,刺激这些海盗一下,才能够让他顺畅的出口气。 船长脸色难看的没有说话,另外一人却是冷笑起来,厉声问道:“既然这南洋如此的危险,你却一再的骗我们前来,是想要我们来送死的吗?船长大人,我看这家伙根本就想让咱们前来送死,干脆把他丢下海喂鱼算了。” 船长听了,也恶狠狠的盯着大副,不过并没有直接下令,而是在等着大副的自辩。 大副不慌不忙的笑了笑,说道:“若是我想要你们前来送死,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解释这么多?让你们直接冲上前,然后粉身碎骨不就好了?” 船长听了,顿时伸手将另外一人给拦住。笑了起来,点头说道:“不错,若是你有想要害我们的心思,只需要看着我们冲上去便好。但是我们抢了你的船只和货物,难道你就不恨我们?” 大副摇摇头,直接说道:“我之所以带你们来这里,那是因为船长大人你承诺过,只要我把你们带到这里,你就会给我一千枚金币。” 就这?船长听完顿时愣了一下。他的确是承诺过,但是他却根本没有想过要支付这笔钱啊。 没有想到,这个白痴竟然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的会给他一千枚金币。 船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肯定的承诺道:“没错,我的确是答应过你。不过,光是你是货物就不止价值一千枚金币吧?我即便是给你一千枚金币,你也是吃亏啊。” “那总要比破产的好。”大副毫不犹豫的接话,笑着解释道:“若是我不带你们来,那我就连一个子儿都掏不出来,就算是回去,那些债主也会把我活生生给吃了。但是只要船长大人支付我一千金币,那我就可以在这旧港重新购买一批货物回去。即便是不能够赚钱,但是保住债主和我的钱财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我能够度过这次的难关,那以后我还可以继续来这里做生意,早晚我会成为大商人的。” 听着大副如此天真的话语,船长和二副对视一眼,同时哈哈笑了起来。 船长满脸诚恳的抱住大副,说道:“没错,亲爱的大副,只要你把我们带到旧港,我会支付你一千枚金币的。” 船长和二副笑得露出牙齿,两人连牙齿缝隙的宽度都一模一样。 大副明知道两人心里想的什么,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够继续将他们带到旧港去。只是在大副低头的瞬间,一抹微笑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 朱标和韩度、汤鼎站在船首上,朱标拿着一个望远镜四处观望,忽然看到几艘样子古怪,和大明完全不同的船只。被船只吸引住了目光,朱标仔细朝着船只上看去。见到船上的人奇异的衣衫,以及他们那种特有的小卷头发和满脸的旺盛毛发,惊讶的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韩度举着望远镜,看过去一眼,随手放下之后,笑着解释道:“殿下,那些就是西洋来此贸易的商人。他们和咱们人种不同,五官差距极大。” 朱标微笑着颔首,说道:“原来这些就是西洋商人,他们是不是就是书上记载的昆仑奴?” “不是。”韩度摇摇头,笑着解释:“昆仑奴浑身漆黑如炭,和这些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朱标惊讶了一下,随后又笑着说道:“果然出来之后,好似天地都变宽广了许多,连完全不同的人种都能够随处见到。” 见朱标有兴趣,韩度后退一步朝部将吩咐道:“派人过去,将他们带过来。” “是。” 三艘战船在旗语的指示下,慢慢脱离了舰队,呈品字形朝着那几艘西洋船只包围过去。 大明水师的一个小动作,却是把这几艘西洋船上的人给吓得魂飞魄散。 大副正在目瞪口呆的看着并排驶来的大明战船。 而二副却是一个健步跑上前,直接抓住大副胸口的衣襟,厉声喝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们,你带我们来南洋,就是为了借助大明水师将我们消灭的吧?你这么想要我们死,放心,在我们死之前一定会宰了你,把你扔下海喂鱼。” 大副被抓住的时候,心中禁不住一慌。可是听完了二副的话之后,他却是已经冷静下来。 丝毫没有反抗,甚至将两只手无力的垂下,叹气说道:“能不能请你那装满木桶里腐臭黑水的脑袋想一想,我一个西洋人怎么能够调动大明水师?” 船长脸色阴沉,二副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船长并没有信大副的鬼话。 立刻又加了一把力气,将大副拉进,呲着牙凶狠的说道:“若是和你无关,那大明水师的战船怎么会直接朝着我们包围过来?” “我怎么知道?”这是大副的心里话,他的确也疑惑。甚至在想,是不是这些海盗哪里露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被大明水师给察觉了。 正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大副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点,于是便无奈的说道:“可能大明水师根本就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许他们是觉得咱们像海盗,过来盘查一番而已。” 话音落下,船长立刻朝着二副是了一个眼色。 二副顿时松开大副的衣襟,后退一步,把位置给让出来。 船长走上前来,盯着大副问道:“这里也有海盗?” “当然。”大副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松了口气,解释道:“你们不会以为像旧港这样的财富之地,会没有海盗盯上吧?” “既然这里也有海盗,那你来之前怎么没有和我们说过?”船长一脸不耐的看着大副。若是大副早说这里有海盗,那他也不用直接闯进来。 大副冷笑着摇头,解释道:“南洋虽然也有海盗,但是我在这里做生意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听到有海盗能够攻到旧港。大明对南洋的守护非常的严密,大明水师随时常年都在不断的在海上巡逻。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发现奇怪的地方就会上前来盘查。” 船长沉思了片刻,冷笑着说道:“既然你知道大明水师对南洋守护的如此周密,那你还要带我们前来?是不是想要让我们来这里送死啊?” 大副愣了一下,矢口反驳道:“船长大人,可是你们一再要求我带你们来旧港的。而且,难道船长你忘了,我不是提醒过你们只能够来旧港做生意,不能想着打劫吗?” 船长顿时尴尬的低下头,和二副对视一眼。 显然,两人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过来做正经生意,他们就是想着前来打劫的。所谓来做生意的话,不过是想着诓骗大副将他们带来罢了。 现在了解到了大明水师的凶猛实力,船长瞬间将打劫这里的想法给消灭的干干净净。勉强的控制着自己,脸上挤出难看的微笑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来这里做生意的。不过,做生意归做生意,现在的情况咱们该怎么办?” 大副也故意装作不知道他们的心思,配合的皱了皱眉头,说道:“还能怎么办?既然大明水师要盘查,那就让他们盘查便是。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大明水师也是经常盘查我们的商船的。只要让他们登船检查一番,就不会有事。” “你确定不会有事?”船长还是有些不信任大副,郑重问道。 大副惫懒的耸耸肩,说道:“当然确定,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我就没有听说谁出了事的。” 船长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明战船,心里不断的进行着天人交战。大明战船的实力他全部都是听大副说的,究竟如何却没有亲眼见识过。 而且,大明水师究竟只是例行的盘查,还是故意来找他们的,也是一个不得而知。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船长拿定主意,的确是不容易。 可是时间不等人,若是船长再不下定决心,一切就迟了。 很快三艘战船就包抄过来,船长看到有两艘战船左右散开,远远的戒备着,只有一艘战船靠近搜查,船长顿时一阵泄气。从这些战船的举动就能够看的出来,这些都是真正经历过海战的精锐。 两艘战船远在他的大炮攻击范围之外,他即便是想要突袭都不可能。 于是,船长总算是被逼迫的不得不下定决心,转身朝一众海盗吩咐:“就按照大副说的,咱们都是来旧港交易的商人,把你们的弯刀都给我收起来。” 吩咐完了之后,还不忘回过身朝大副说道:“只有你会大明话,那就由你来应付盘查。我警告你,若是你敢欺骗我们,哪怕是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去。”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告密 什长听着眼前这个西洋人的话,总感觉他说的颠三倒四的十分别扭。不过这人话里的意思,什长还是听明白了。 他同意了。 什长脸色缓和下来,点点头说道:“既然同意了,那就走吧。” 恰尔德·哈洛尔德微笑着请求道:“请将军阁下宽容片刻,我还要请示船长大人。” 什长眉头一皱,沉吟几息之后,点头同意了。 恰尔德·哈洛尔德转身朝着船长走过去,和他叽里呱啦的交谈起来。起初,船长的脸色极为不好,显然是对大明提出的要求非常的抵触。 可是随着恰尔德·哈洛尔德的不断劝说,船长脸上的激动之色也逐渐平息下来。最后艰难的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 说服了船长,恰尔德·哈洛尔德才重新回到什长面前。再次抚胸说道:“船长大人同意了,请将军带路。” 什长点点头,朝着其他说了一句,“收队。” 然后示意战船上放下数个吊篮,将明军士卒和船长、大副、二副等人全都给吊上战船。 然后,战船便重新扬帆起航,离开了海盗的三艘船,朝着旗舰而去。 韩度下令之后,就命令舰队放慢速度,和朱标、汤鼎两人边喝茶边等着。 旗军指挥着战船靠近旗舰,然后同样用飞梭带着几个西洋人跳到旗舰上。 旗军快步走上前,猛然一下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拜见镇海侯、肃毅侯。西洋人带到!” 朱标朝着旗军挥手,“起来吧,把人带上来,孤有话问他们。” 旗军立刻站起来,退到一遍,朝着几个西洋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上前拜见。 几人被明军士卒催促着上前,三人面面相觑之后,齐齐抚胸拜下。大副出声说道::“恰尔德·哈洛尔德拜见大明第一顺位继承人阁下。” “大胆,见皇太子殿下不跪拜,胡言乱语什么?”一旁朱标的亲卫对这几个西洋人可没有丝毫的客气,见他们不懂礼数,还胡乱更改尊称,就要上前教训他们。 朱标笑了笑,挥手拦住亲卫,说道:“不知者不罪,免了。” 韩度却摇着头,笑道:“殿下,话不是这么说。这些西洋人不懂礼数,他们只崇拜强者。但正是因为如此,礼节就更加不可废。” “哦?”朱标好奇的侧眼看向韩度,笑着问道:“他们就没有教化吗?” 韩度摇摇头,“哪里有什么教化?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挣扎求生,和草原部族的生存方式很像。完全就像是在山林里的野兽一样,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从来就没有保护弱小一说。若是咱们像他们示弱,那不仅不会得到他们的感激,反而会让他们以为咱们软弱可欺。他们就会时时刻刻找寻着咱们的缺漏,一旦找到机会他们就会像狼一样扑上来撕咬。哪怕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朱标没有想到这些西洋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却是这副德行。沉吟一番之后,也觉得对他们太好未必就是对的,于是便问韩度:“那你想要怎么做?” 韩度看着三人,目光逐渐变冷,说道:“既然我大明强势,那就不用和他们客气。他们来到这里,那就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无论何事都必须按照大明的规矩来。不懂礼数没有关系,让他们懂便是。” “来人,教他们礼数,然后向太子殿下行礼!” 朱标见韩度如此郑重,便点点头说道:“就按照镇海侯的意思办吧,不过教导他们的时候,不要打骂,要讲礼数。” 于是,几个亲卫上前去,朝着恰尔德·哈洛尔德走过去,一遍一遍的教他该如何拜见皇太子殿下。 在明军虎视眈眈之下,恰尔德·哈洛尔德飞快的学会了拜见皇太子殿下的礼仪,带头再次跪拜下去。 “恰尔德·哈洛尔德拜见大明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朱标满眼的点头,同时忍不住朝韩度看了一眼。没有想到韩度此举有如此效果,原本他还以为这些西洋人从来没有学过觐见的礼仪,会学不会呢。哪里想到,他们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就学会了。 虽然这些西洋人拜见的举止还没有完全合乎礼数,动作还是显得僵硬,但是他们的确实实在在的在拜见。 从韩度脸上收回目光,朱标笑容和煦的朝大副问道:“你们都是从西洋来的商人吗?” 恰尔德·哈洛尔德听了朱标的话,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即便是在异常强大的大明,都是仅次于皇帝陛下的。 原本他不得不压在心底的想法,这个时候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朱标见面前这人神色不断变化,却偏偏又一言不发,只好再问了一句:“怎么?不能回答孤吗?” 恰尔德·哈洛尔德这才回过神来,咬牙说道:“回尊贵的皇太子殿下,恰尔德·哈洛尔德是从西洋来此的商人。但是其我身后的三人却不是,他们是来自阿拉伯海的海盗。” 海盗? 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韩度见朱标一脸的疑惑,便开口和他解释道:“所谓海盗,就是在海上抢劫过往海商的强盗,和倭寇差不多。” 听到韩度的解释,朱标沉吟着看向恰尔德·哈洛尔德身后三人。三个海盗竟然敢冒充商人,还胆敢跑到自己的旗舰上来。 这些人哪里来的胆子? 恰尔德·哈洛尔德见皇太子殿下和旁边的人都对海盗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他们不知道海盗的可怕。连忙神色激动的将他的遭遇给讲诉了出来,“这些屠夫、卑劣的强盗、血腥的侩子手、下水道里的蛆虫,他们杀了我的雇员,抢劫了我所有的货物,还逼迫我带着他们来到旧港” “他们要来旧港做什么?”韩度不等此人说完,边连忙插话问道。 恰尔德·哈洛尔德见总算是有人理会他了,连忙感激涕零的拜道:“这些蛆虫听说了旧港是东方最繁华的地方,有着数不清的财富,他们想要趁此机会来抢劫一番。” 抢劫旧港?就凭他们那三艘破船?韩度被此人的话给逗笑了。 摇摇头,说道:“你确定没有说错,就凭你们那三艘船,就敢来抢劫旧港?” 若是旧港如此容易被抢劫,那倭寇早就下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旧港作为大明最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光是总督府就有三千府兵,这些可都是全副武装了左轮的精兵。为了供这些府兵巡逻和出海作战,旧港总督府还有着六艘战船,平常时候,最少有着三艘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可以出战,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除此之外,旧港施家作为地头蛇,也有着相当的武力。虽然比不上大明总督府的力量,但是也不是驾驶着这三艘破烂船只的海盗能够应付的。 见韩度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恰尔德·哈洛尔德连忙解释道:“这些海盗以往只在阿拉伯海抢劫过往的商船,他们根本就对大明不了解,只是听说过旧港的富有,因此才会有抢劫旧港的想法。” 韩度咂摸了几下,笑着看向面前此人,说道:“那你就没有把旧港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们?” “没有。”恰尔德·哈洛尔德有些为难的深吸口气,最后还是如实回答。他不是没有想过说谎,可是他知道在大明如此大人物面前,即便是他说谎也不一定就能够骗过面前的此人,反而如实说的话,也未必就会有什么坏的结果。 “哈哈哈,看来你也是没有安好心啊。明知道旧港有大明水师在守护着,还将他们带到这里来,难道你还想要依靠大明的力量,杀掉他们不成?”韩度看着此人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调侃道。 恰尔德·哈洛尔德被韩度说中心事,忍不住的畏惧着往后退缩了一下。抬眼看向面前此人,心里一阵阵害怕,他觉得在此人面前,他就好似没有穿衣服一样,心里的任何想法都欺骗不了此人。 既然如此,恰尔德·哈洛尔德干脆点头承认道:“尊贵的阁下说的没错,我正是这样想的。这些该死的海盗,杀了我的水手,抢了我的货物。要不是我说能够带他们来旧港,恐怕他们早就将我杀了。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让他们下地狱,既然我做不到,那我也不介意借助尊贵阁下的力量。” 竟然是这么回事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今天真是一波三折,原本以为只是一些西洋商人,没有想到竟然是伪装成商人的海盗。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唯一一个会大明话的西洋人,才是真正的商人,而其他人则是海盗。 见朱标没有开口的意思,韩度笑了笑便继续问道:“虽然你说他们是海盗,但是我还不能相信你的话。” “阁下,这是为什么?”恰尔德·哈洛尔德脸色瞬间变了,连礼节都不顾了,直接问道。 若是眼前的人不相信那些人是海盗的话,那他就麻烦大了。那些人早晚会知道他出卖了他们,到时候他肯定会被丢进海里喂鱼。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差点吃亏 韩度微笑看着恰尔德·哈洛尔德,说道:“恰尔德·哈洛尔德你这名字太长太复杂,本侯还是叫你哈德吧。对了,本侯乃是大明镇海侯韩度,你知道大明的侯爵是怎么回事吧?” 恰尔德·哈洛尔德连忙低下头,恭敬的跪了下去,“我知道,侯爵大人的威名,拉维和哈坎都传送着侯爵大人的威名。” 韩度原本没有在意哈德的恭维,可是当听到他的话之后,却奇怪的问道:“拉维和哈坎?这是地名吗?” 恰尔德·哈洛尔德知无不言,立刻回道:“尊贵的侯爵大人,拉维和哈坎都是一片非常巨大的大海。我们需要乘坐星星来航行两个大海,否则就会迷失在夜里的。” 听着哈德颠三倒四的话,朱标和汤鼎都禁不住暗暗皱眉头。 不过韩度倒是听明白了,哈德的意思应该是他们依靠星星来确认航行的方向,以免迷失在海上。 从这一点来看,哈德等人的航海技术也不差,至少他们已经脱离了沿岸航行,是可以进行深入大海的远洋航行的。 韩度没有理会哈德恭维的话,朝他身后三人示意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道:“你说他们是海盗,但是你如何证明?本侯怎么才能够相信你?也许他们才是前来交易的商人,而你,才是海盗呢?” 恰尔德·哈洛尔德悚然一惊,双眼恐惧的看着韩度,就怕韩度误会了他,连忙痛哭流涕的解释道:“尊贵的侯爵大人,我真的是前来交易的商人,不是海盗” 韩度摇摇头,摊手问道:“这只是你自己说的,谁能为你证明?” “证明?”恰尔德·哈洛尔德愣了一下,这里又不是在他的老家,认识他的人都没有几个,怎么给他证明? 忽然,恰尔德·哈洛尔德猛然想起什么,连忙惊叫道:“侯爵大人,有人能够为我证明,有人能够为我证明” “哦?谁啊?”韩度倒是有些好奇了,如果真的有人给他证明的话,那倒是说明他真的是商人,而不是海盗。 韩度的目光悄无声息的落到哈德身后三人身上,如果哈德不是海盗的话,你们这三人多半就是海盗了。 恰尔德·哈洛尔德紧张的额头冒汗,连忙说道:“我来旧港的时候,装货卸货都是找的港口里的大明商人,他们可为我证明。” 韩度听了,朝朱标点点头,示意这人说的多半是真的,没有说明问题。 朱标沉吟一番,微微颔首回应了韩度。 韩度立刻朝左右侍卫下令,“来人,将他们都给本侯拿下。” 船长和二副三副开始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是随着时间的延长,他们心里都开始不安起来。即便是恰尔德·哈洛尔德和大明水师之间的谈话他们完全听不懂,但是他们从韩度看向他们的目光,也逐渐察觉到不妙。 突然看到侍卫朝着他们凶神恶煞的冲过来,既然顿时又惊又怒。尤其是船长,恨不得扑上去杀死恰尔德·哈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尔德,甚至吃了他的肉。 可是还没有等他扑到恰尔德·哈洛尔德身上,就被冲过来的侍卫给钳制住。 船长愤怒的咆哮,让恰尔德·哈洛尔德心惊不已,两腿一软就做到甲板上,回头看到船长瞠目欲裂的等着他,即便是被大明人给按住,仍然是在不断的挣扎着想要朝他冲过来。 船长的凶恶模样将恰尔德·哈洛尔德给吓住了,惊叫连连,两腿不断的甲板上胡乱蹬着。 见了这些人的表现,韩度更加相信哈德的话,他的确是一个商人,如果他是海盗的话,根本就不会如此胆小才对。 三艘船上的海盗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船长,看到船长突然之间被大明水师给抓了起来,三艘船上的海盗并没有冲上去救人的想法,而是立刻转舵远离大明水师的战船,想要转身而逃。 韩度看到就要完成转向的三艘船,已经肯定哈德没有骗自己,这些人都是海盗。 “看来这些真的是想要打劫旧港的海盗啊,现在还想要逃走,哼哼” 朱标也站了起来,拿着望远镜朝着三艘海盗船望去,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旧港是大明的宣慰司,他们既然想要劫掠旧港,那就是和大明为敌。” “韩度,不要放过他们!” “臣,遵命!”韩度朝着朱标抱拳,躬身回答。 然后直起身来,立刻下令道:“传令下去,消灭他们。” 呜~呜~ 一声声长短不一的号角声传了出去,望斗上的哨兵顿时打出旗语。 三艘战船立刻脱离舰队,朝着三艘海盗船冲过去。 旗舰上,被五花大绑的船长还在愤怒的不断咆哮。 恰尔德·哈洛尔德非常惧怕这个凶残的海盗,即便是知道他被绑着,不可能伤害得了他。在船长这个海盗头子拼命咆哮的时候,恰尔德·哈洛尔德还是忍不住畏惧的连连后退。 韩度淡淡的看了拼命挣扎的海盗一眼,笑着朝哈德问道:“他在说什么?” 恰尔德·哈洛尔德不敢隐瞒,连忙低声回道:“尊贵的侯爵大人,他在骂他属下是胆小鬼,并,并且在骂我背叛了他。” “哦?那么你是背叛了他么?”韩度笑语盈盈的问道。 恰尔德·哈洛尔德脸色一阵泛红,愤怒的说道:“他杀了我雇佣的水手,抢了我从东方买回去的货物,让我破产,让我即便是回去也要背负还不起的债务,还胁迫我带着他们来到旧港。我虽然向尊贵的侯爵大人告密揭发了他,但是着怎么能够算是背叛呢?这是睿智的复仇,是复仇!” 恰尔德·哈洛尔德越说越是激动,两手握拳朝着天空狠狠的挥舞。 韩度哈哈笑了起来,没有去理会他,而是把目光放到远处的海战上。 海盗船只的速度根本就差了水师战船一大截,虽然他们提前逃走,但是没过多久就被水师战船给追上。 水师先是警告了一番,让他们停船。可是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知道他们是听不懂,还是只顾亡命逃,反正三艘海盗船都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水师战船的将士怒气瞬间高涨,埋头就继续追上去,就等着上去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可是还没有等水师战船靠近,海盗船上却陡然冒出一团白烟,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鸣声传来。一颗黑色的铁球从炮口飞出,砸到水师战船上面,将一个木桶击的粉碎。 水师将士被突如其来的炮击给打懵了,自从他们驾驶了新的战船,纵横大海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遭遇过这样强力的反击?以前他们遇到的顶多就是倭寇的船只,连大炮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反击,更加不可能威胁到他们。 可是在今天,对方竟然也有大炮,而且炮弹还打到战船上来了。若是刚才谁倒霉站在那里的话,现在肯定一命呜呼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水师将士都为之一愣。而海盗船却趁着这个机会,不要命的逃跑,又和水师战船拉开了距离。 好在很快水师将士就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继续追上去。 韩度也被海盗突如其来的反击给惊了一下,这些海盗竟然就有大炮了?海盗相比来说,肯定是不如当地的海军的。这些海盗竟然也有大炮,那么至少能够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这些不是普通的海盗,二是西洋的海军肯定也在海战中使用大炮了。要不然,海盗根本就不可能把大炮装到船上。 而看到自己的属下开始炮击,海盗船长咆哮的声音更大,甚至还朝着韩度不断的说着大声骂着,眼神轻蔑。 “他在说什么?”韩度神色不善的看了海盗头子一眼,转头问哈德。 恰尔德·哈洛尔德连忙朝韩度解释道:“他在说,他是拉维海上最伟大的海盗,让侯爵大人放了他,否则等到他的属下击败侯爵大人的舰队,他要把侯爵大人你们” 恰尔德·哈洛尔德迟疑着没有直接明说。 但是韩度从他的语气当中,也能够猜出海盗头子没有什么好话,笑了笑问道:“他要把我们怎么样?” 恰尔德·哈洛尔德考虑了一下,还是如实翻译道:“吊在桅杆上活活晒死。” “吊在桅杆上活活晒死?”韩度咂摸了一下,笑着下意识的点头,在恰尔德·哈洛尔德惊奇不定的目光中,随意说道:“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天才的想法。既然咱们的海盗船长提出来了,那就让他先享受享受。来人,将他们都给本侯吊到桅杆上去,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晒死。” “是。”听到韩度的命令,侍卫才不管那么多,立刻拉着三人朝着船首的桅杆上走去,要将三人吊上去。 路过韩度面前的时候,韩度冷哼一声,说道:“传令下去,不用接触,格杀勿论,让他好好看看他的手下都是怎么死的。” 听到旗舰上传来的号角声,三艘原本正满腔怒火追击海盗船的水师,忽然就不再一味的猛追了。而是立刻朝着两边散开,将三艘战船给包围在中间。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海盗该有宝藏 海盗见大明水师又一次包抄上来,立刻朝着水师战船开炮。可是这一次,水师战船只是站在最远的射程上并没有靠近。 海盗打出的炮弹都落在了距离水师战船一半远的海面上,激起一道道水花。 见到海盗大炮的射程远不如自己,水师将士顿时士气大增。 战船上的校尉立刻下令,“右舷装填!” “右舷装填!” 海上的风在这一刻都好似绕开了这里,就连阳光都被一朵云遮住,在这片不大的海域洒下一片阴影。 “开炮!”校尉感觉到战船行驶平稳,而对方也恰好在最佳攻击位置,立刻咆哮道。 “开炮~” 大明水师的战船一开炮,就不是像海盗那样,一艘船上只有一门大炮的在一下一下的开火了。 船身的侧面遮挡板瞬间打开,露出整整四十个黑黢黢的铁管,闪烁着寒光。一声声轰鸣接连不断的传来,顷刻间战船的一侧就被一团庞大的白烟给遮挡住。 仅仅是一轮齐射,三艘海盗船的桅杆就纷纷被击中、折断。有一艘船的桅杆,甚至还直接断成了三截。 失去了风帆,海盗船的速度瞬间就降了下来。起初海盗还想着反抗,可是当他们发现大炮的射程根本够不着水师战船,而他们只能够被动的承受着大明水师不间断的轰击,在亲眼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被炮弹给轰成一团血沫,船只被轰击的千疮百孔之后。再凶残的海盗也扛不住了,纷纷举起白色的布巾挥舞,以示投降。 而正在被绑在桅杆上的海盗船长看到自己寄予极大希望的手下举起白色布巾挥舞的时候,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在拉维海纵横无敌的力量,就这样败了? 不过,一想到大明水师刚才那么猛烈的大炮,海盗头子也不得不垂下头来。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大炮齐齐开炮的场景。甚至他非常的想要知道,大明水师究竟是如何将那么多的大炮放在船上的。 水师将士得到旗舰的命令,“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水师将士趁着海盗投降,跳到海盗船上,趁着海盗不注意,直接抽出左轮。在一阵爆竹般的声响当中,海盗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应声倒下。 有些躲在后面的海盗见了,抽出弯刀想要和水师拼命,也在他们仅仅跑出了两步的距离,便被击毙于枪口下。 将海盗船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水师将士回去向韩度复命。 “侯爷,那三艘船上除了一些吃食和淡水之外,什么都没有。”校尉朝韩度禀报。 韩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挥手让校尉退下。 一旁的哈德听了,顿时满脸惊讶的出声:“这不可能,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带他们来旧港,他们就会给我一千枚金币,让我重新购买货物回去的。我还想着将货物运回去好还上债务呢,他们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韩度对于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水师的军纪有着信心,既然校尉说了没有,那就说明船上真的毛都没有一根。 至于哈德的不信 韩度两手一摊,笑着朝他耸耸肩道:“很显然,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支付你金币。即便是你将他们带来旧港,你也不会得到一文钱。” “哦,主啊,这些该死的强盗、可耻的窃贼”哈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满嘴咆哮朝着吊在桅杆上的海盗头子喷过去。看他的样子,要不是过不去的话,他甚至会冲上去踢海盗头子几脚。 而韩度听到哈德的抱怨,眼睛顿时一亮。过了片刻,等哈德消停下来之后,语气平静的问道:“怎么?你在老家欠了很多钱吗?” 哈德神色有些万念俱灰,听到韩度的问话,他也只是木讷的点点头,回道:“是啊,我这次出海不仅压上了全部的家产,还和好些朋友借了不少的钱。原本我这一次能够大赚一笔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这些可耻的海盗。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该怎么才能把债务还上?” “若是我还不上债务的话,我的庄园就要被人给抵押走了。我亲爱的小哈桑也再也吃不到他最好的香甜面包了,甚至我的妻子和家人都要被人卖成奴隶。” 或许哈德是真的万念俱灰了,坐在甲板上,两手十指张开深深的穿在头发里,用力之大让他的头皮都一阵紧绷。或许他正是要让这股疼痛,来缓解他心里的悲伤。 韩度对哈德没有同情,只是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你来旧港做过生意吗?” 哈德摇摇头。 第一次去陌生的地方做生意,就敢押上全部的身价,甚至还负债加杠杆。韩度也不知道该说哈德是莽撞胡来,还是该说他艺高人胆大。 “那你知道海上会有海盗吗?”韩度又问。 哈德语气不屑的说道:“海盗一直都有,可是被劫掠的商船毕竟是少之又少。我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倒霉,来的时候都没有遇到海盗,回去的时候竟然就碰上了。” 这家伙原来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啊,少有听说商船被海盗给抢劫,就以为海盗很少?这是什么狗屁逻辑,难道他不知道有种道理叫幸存者偏差吗?被海盗打劫的商船,恐怕十之八九都没有机会传递出消息出去,这才是哈德认为少的原因吧。 不过这和韩度无关,韩度也不想去管哈德究竟会不会破产。 只是有个问题,韩度需要向哈德询问清楚。拍了拍神情低落的哈德,见他抬头看向自己,韩度朝着吊在桅杆上的海盗头子示意,说道:“既然他们抢了你的货物,然后又没有带一丝一毫前来,那他们的货物都藏在那里了?” 哈德顿时好似被一道霹雳给击中了一样,浑身一震,激动的语无伦次,“对,侯爵大人说的对。他们是海盗,他们不可能将货物扔了,他们只能够将我的货物给藏起来。他们会将我的货物藏在哪儿,藏在哪儿呢?这些该思的海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海盗宝藏对,就是宝藏!” 哈德猛然激动起来,朝着韩度说道:“尊贵的侯爵大人,我知道了,这些海盗一定是把我的货物藏在他们的宝藏里了。只要我们找到他们的宝藏,我就能够拿回我的货物了。” 韩度见哈德总算是开窍,便站了起来,笑着说道:“那你就去吧,好好的问问他,他们的宝藏究竟在哪里?” “尊贵的侯爵大人,您太仁慈了。您放心,我这就去问,一定会把他们的宝藏问出来。”哈德现在感觉他整个人都是精神百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希望和干劲。兴匆匆的就跑到前面的船沿边,扯开嗓子朝海盗头子询问起来。 等到哈德走了之后,汤鼎才走过来疑惑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说话的时候,汤鼎的目光朝着哈德扫了一眼,目的不言而喻。 朱标也好奇的走过了,不解的看着韩度。 韩度见两人都好奇,便笑着解释道:“这些海盗敢来劫掠旧港,也不是因为他们夜郎自大。这些海盗有大炮,而且还不止一门,这样的实力恐怕远超一般的海盗。” 甚至,韩度都怀疑,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海盗,而是那个沿海王国的白手套。以非正规军的形式,干四处抢劫的活,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 “既然他们实力雄厚,那他们以前肯定抢劫了不少的好东西。若是能够问出他们的老巢在哪里,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也是一笔小财啊。” 韩度呵呵笑道。 汤鼎顿时也笑了起来,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十分乐意干的。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朝着海盗头子大喊大叫的哈德,他竟然颇有些期待他能够将这些海盗的老巢给问出来。 而朱标听完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又舒展开,无所谓的说道:“既然这些人是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那他们的老巢肯定也在万里之外。即便是问出来了,那咱们还能够远赴万里之遥,去将他们给一网打尽不成?” 韩度沉默几息时间,叹声道:“从哈德的遭遇便能够看的出来,恐怕西洋海上的海盗已经是十分的猖獗了。虽然西洋远在万里之外,按理说和咱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一旦海盗越来越到,那么必然就会影响到旧港,到时候能够前来旧港的西洋商人只会越来越少。” “殿下可知道,前来旧港的西洋商人他们带来的是什么货物,然后运回去的又是什么?” 朱标听了,缓缓摇头。他是第一次来到旧港,都还没有靠岸呢,哪里会知道这些?而且,旧港总督府有什么事情也是直接向父皇禀报,根本就不会经过朝廷。他虽然是一直都在监国,但是对于南洋各总督府的事情,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韩度神色一正,说道:“咱们大明物华天宝,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所以西洋商人想要和咱们做生意,却找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给我们的。因此,他们就只有带着金银和宝石这些贵重物品前来交易。”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章 黄金航道 韩度看着愣神站在一旁听着的哈德一眼,又朝朱标说道:“而他们这些西洋商人,来大明几乎都是为了把大明的货物带回去。瓷器、茶叶、香料、糖等等这些东西在西洋可都是紧俏货,这些东西在西洋那边价值极高。海盗若是抢到了货物,短时间内也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找个隐秘的地方,将这些东西先藏起来,然后再慢慢的卖掉。” “你想说的是?”朱标沉凝着看向韩度。 韩度缓缓开口,继续说道:“西洋商人带来的是真金白银,而咱们付出的是什么?瓷器?不过是泥土烧制的罢了。茶叶?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一堆树叶子。” “用一堆泥土和树叶子,就能够从西洋商人手里换取真金白银。殿下,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吗?” “所以虽然那些海盗都远在万里之外,但是咱们也不能不管。若是真的被这些海盗给截断了海路的话,那还有谁源源不断的给咱们送真金白银来?” 朱标咂摸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那这些海盗是在拦截咱们的财路了?你想怎么做?” 韩度见朱标一点就透,微笑着颔首:“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些海盗威胁航路,自当铲除。” 朱标听了之后,反而沉吟下来,顿了几息问道:“你的意思是,派水师过去清剿?” 韩度点点头。 朱标却是轻轻摇头,说道:“劳师万里远征,恐怕有些不妥吧。” 韩度看到朱标犹豫的神色,就有些猜到他不同意的原因。便解释道:“殿下,金陵距离这旧港,也是万里之遥。试问当初有谁能够想过,大明能够在这旧港设立宣慰司和总督府呢?而且海战和陆战不一样,陆战的话劳师远征的确是个极大的弊端,补给线拉长会导致粮草供给不足,人疲马乏。” “但是水师是坐船出征,缺水缺粮了可以就地靠岸补充,即便是行几万里也不会有劳师远征的问题。” “你为什么铁了心的要清剿海盗?”朱标并没有仔细听韩度的理由,而是直接问道。 韩度见朱标如此直接,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说道:“殿下觉得南洋对大明来说,如何?” 朱标想了一下,然后才笑着点头,“南洋的确是一片财富之地,光是这些海商每年给市舶司缴纳的赋税,都不可估量。” 韩度点点头,说道:“原本在海路不通的时候,南洋也是一片荒芜之地。大明并不能够从南洋获得一文钱,但是海路通了,那就通了财路。不仅百姓能够赚到钱,就连市舶司的赋税也是连年增加。但是殿下以为,南洋可以像如今这般,一直繁华下去吗?” 朱标听完,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最后摇头叹息一声:“盛极必衰,这世上那里有永远昌盛的?南洋虽然物产丰富,但是也经受不住大明连年的索取吧。” “殿下明见万里,”韩度点头非常赞同朱标的话,顺着话便说道:“正是因为如此,臣以为大明才更加需要继续扩展海疆,为大明海商打通黄金航道。” “什么是黄金航道?”朱标陡然听到又从韩度嘴里冒出一个新词,斜眼看向他,好奇问道。 韩度顿时知道自己的嘴又飘了,不过没关系,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解释清楚便好。于是,韩度神色镇定的解释道:“黄金航道的意思,就是这条海上航行的路线能够为大明带来无数的黄金。就拿南洋来说吧,原本倭寇横行的时候,大明根本没有海商敢下海,更加没有人能够来到南洋和西洋商人交易赚取大量的财富。可是自从将倭寇给剿灭了之后,大明海商来到旧港交易,不仅他们赚取大量的钱财,朝廷也能够收取到丰厚的赋税,一举多得。 对于朝廷和海商来说,从大明到旧港这条航道,就好似被黄金铺就的,只要他们微微俯身就能够随手捡到金子,赚的盆满钵满。 这就是黄金航道!” “而现在旧港到西洋的海上,同样也有着海盗作乱。若是大明能够将这些海盗肃清,那么这对大明来说,同样又是一条黄金航道。” 朱标听完浑身一震,惊讶的看着韩度。沉吟片刻之后,赞叹道:“黄金航道,果然是名副其实。” 大明到旧港这条航道,就朱标所知市舶司每年光是收取的赋税就超过一千万贯,若是再加上三十三总督府的收益的话,那就更多了。每年这么庞大的收益,说这条海路是黄金航道,一点也不为过。 若是这样的黄金航道大明还能够有第二条的话,那朱标都禁不住眼睛一亮,冒着金光,好似看到了一条黄金铺就的道路在朝着他蜿蜒而来。 “可是,”朱标忽然之间皱了皱眉头,说道:“西洋到旧港,这条航道主要是西洋商人在使用,若是咱们出兵清剿了海盗,那也是白白便宜了那些西洋商人而已,不怎么划算吧?” “不,”韩度摇摇头,“只要将海盗肃清,然后在必经之地上设立总督府,即便是西洋商人,咱们一样能够对他们收税。他们若是不缴税,那就不让他们通过。只要能够把赋税收上来,谁在使用航道经商重要吗?” “向西洋人征收赋税?”朱标没有想到韩度还能这么做。在朱标的认知当中,赋税都是向本国子民收取的,哪里有收取他国子民赋税的道理? 但是仔细一想,韩度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要将必经之地守住,凡是来此的西洋商人都必须交税才允许通过。这样一来,好似也没有什么毛病啊。 朱标手指摩梭了几下,将信将疑的看向韩度,“这样也行?” 韩度信心十足的保证道:“行,当然行。只要他们缴纳一点赋税,咱们就保证他们在海上的安全,他们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标暗暗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也是认同韩度的说法的。这路数,不就是和现在南洋的情况一样的吗?大明水师巡视海疆,保证海商的安全,而海商也愿意向市舶司缴税。 韩度眼睛眨了两下,靠近朱标压低声音说道:“不仅如此,只要大明在海外设立总督,那大明的那些海商多半就会跟进。到时候这条航道就不再是西洋商人的天下了,有着大明海商参与进来,他们早晚会将西洋商人彻底排挤出去。到了那时候,殿下还担心收不到赋税吗?” “排挤?怎么将西洋商人排挤出去?”朱标连忙问道。 韩度嘿嘿笑了几声,解释道:“大明的货物在西洋那边可是非常紧俏的,要不然这些西洋商人也不会不远万里也要将大明货物给买回去。可殿下想一想,若是大明商人自己将货物运到西洋那边售卖的话,会如何?” 见朱标顿时愣住,韩度继续说道:“大明海商货物的成本比西洋商人更低,只要咱们将航道打通,让大明商人能够直接将货物运到西洋,那么他们凭借着低成本的优势,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将西洋海商给彻底打压回去。” 朱标嘴巴变成“噢”型,意味深长的笑着,拿手指不断的朝着韩度点,“你的鬼主意真多,随随便便就能够一计三雕。看来这西洋的海盗不清剿是不行了,你准备怎么办?” 说到海战,韩度就更加有信心了,他不信现在海上还有谁是大明水师的对手。随口说道:“咱们这次出海,水师是倾巢而动。原本还以为是兴师动众,现在看来刚刚好。可以派一部水师沿着西洋航道过去,将沿途的海盗清剿干净。” 听了韩度的想法,朱标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可是大明海战第一人,这么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难道你就不想亲自去?” “不想!”韩度毫不犹豫的摇头。 “这是为何?”朱标惊讶了。 要知道其他勋贵对兵权是极为看重的,对能够出征打仗是极为热衷的。哪里会像韩度这样,明明有机会都不伸手抓住。 韩度笑了一下,解释:“这次出海的时候,我答应过安庆,尽量早点回去,不让她担心。” 朱标神色古怪的瞥了韩度几眼,憋了几息时间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就因为这个?” “当然。”韩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朱标认真又观察了韩度片刻,最终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是真话,没有在说反话。 “可是,你这样不觉得可惜吗?”朱标不甘心的又问道。 韩度抬头,一脸坦然的笑道:“可惜什么?我现在已经是侯爵了,即便是什么都不干躺着也能够让我舒舒服服的吃一辈子了。还可惜什么殿下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拼搏了一辈子都达不到臣现在的状态吧。” 韩度觉得朱标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以为人人都能够一直奋勇向上。其实在韩度被封伯爵的时候,韩度就想要半躺了,可是总被许多事情给挟裹着不得不走下去。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三城一王国 等到被封侯了之后,再加上韩度知道不论自己有再大的功绩,老朱都不会再封自己国公了。自己的国公,老朱是必须要留给朱标去封的。 这个时候,韩度就想要直接躺平了。 见朱标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韩度干笑两声之后,勉强解释道:“总要给水师其他将士一个机会吧?” 朱标无奈一笑,算是勉强接受了韩度的说法,没有再提这件事。 随着水师舰队靠近旧港,旧港总督王元吉和旧港宣慰使施进卿联袂站在港口上,等候着皇太子殿下的到来。 旗舰缓缓驶入港口,木板刚一搭上,朱标的侍卫就先行一步下船,在道路两旁守卫起来。 韩度站在朱标身边,微微躬身问道:“殿下,咱们是现在下船,还是?” 朱标站在船首上,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反而侧头看向韩度,笑着说道:“这旧港的总督,听说是你的高徒?” 韩度知道朱标指的是王元吉,咧嘴一笑,谦虚回道:“什么高徒,我只是教过他物理化学而已。他考中进士学的四书五经,可是方孝孺教的。再说了,我只是书院的一个副院判,不管怎么算也论不上他的师傅。要真论高徒,他应该是皇上的高徒,因为书院的院判是皇上。” 朱标听的瞪大眼睛,连忙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父皇竟然是书院的院判?” 见韩度笑着微微颔首。 朱标顿时洒然一笑,有意料之外,又有些情理之中,摇头笑道:“你不说,孤还真是想不到父皇竟然是书院的院判。” “难怪你这个一手建立书院的人,也只能够做一个副院判难怪在闹出科场舞弊流言的时候,父皇竟然没有直接下旨抓人,而是给你时间,让你找到自辩的证据。”朱标深深的感慨着。 所谓:知子莫若父!反过来朱标这个儿子对父皇的了解,也是比寻常人要深的多。当初闹出舞弊风波的时候,朱标就觉得父皇的反应有些奇怪。只不过父皇的举动也是在维护参加科考的学子,并没有滥杀无辜,所以朱标也乐见其成,没有出手干涉。 “那你当初为何不拦着这王元吉?让他来到这旧港做总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朱标心里随即又冒出另外一个疑惑。 韩度笑了笑,反问道:“殿下以为做总督不好吗?” 朱标微微摇头,说道:“你少在孤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孤就不信你看不出来,父皇对王元吉是寄予厚望的。他若是留在京城,留在父皇身边,迟早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来到这海外岂不是可惜了么?” “我倒是不这样认为。”韩度神色淡淡的说道。 朱标对韩度的反应大为惊奇,为什么世人都知道伴君如伴虎,可还是有无数人的前赴后继的想要冲到前面去伴君?那就是因为,在帝王面前才是一个人飞黄腾达最快的捷径,没有之一! 一般的秀才连出仕为官的资格都没有,而詹徽凭什么能够以秀才出身,在短短三四年的时间里面,就直接成为正二品的吏部尚书?不就是因为入了帝王的眼,时常伴随着在皇帝左右吗? 韩度见朱标一脸的疑惑,便耐心的解释道:“王元吉虽然家境也不怎么样,但是自从他读书开始,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可谓是养在房子里的花朵一样,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若是他一直待在京城,即便是他顺风顺水平步青云,那他也如同房子里的花一样,一旦被搬到院坝里,一场风雨就被打的支离破碎凋零了。” “相反,我觉得他来到这旧港对他来说会更好。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让他有着治理一方的经验,可以增长他的眼界和见识,这对他未来的好处是无法估量的。” 朱标闻言顿时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后抬头问道:“你这不会是在借口王元吉,来劝诫孤的吧?” “没有,怎么会呢?”韩度愣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的确是意有所指。 连忙摇头说道:“殿下想多了,臣真的是就事论事在说王元吉。殿下经皇上细心教导多年,一直都在监国理政,早就有了储君气度,岂是臣可以评价的?” “是吗?”朱标意味深长的笑着看了韩度一眼,“可是孤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些,也是孤的问题呢?” “这个”韩度尴尬的笑了笑,真没有想到朱标会对号入座。 只好强行解释道:“是臣在胡言乱语,殿下姑且一听罢了。” 朱标没有继续和韩度计较,回过头正好看到挂在前面桅杆上的三个海盗。 朝着他们示意了一下,随口问道:“你准备将他们几个怎么办?” 韩度见朱标没有再紧追着不放,顿时送了口气,连忙说道:“刑讯逼供,让他们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朱标听了,没有任何表示,转头朝韩度说道:“走吧,咱们也该下去了,免得让他们久等。” “殿下,请!”韩度笑着伸手示意朱标先行。 朱标当仁不让的走在前面,从船上一步一步走下船。 见到朱标下来,王元吉和施进卿两人齐齐拜道:“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朱标笑着挥手示意。 不管是王元吉,还是施进卿都亲自见过朱标。王元吉在翰林院见到朱标的时候还不止一次,而施进卿是在进京拜见皇帝的时候见过。 王元吉直起身来,看到朱标身后的韩度,连忙微微躬身示意。 韩度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王元吉这才回头将注意力放在太子身上,躬身拜道:“殿下不远万里而来,臣迎接来迟,还请殿下恕罪。臣略备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请殿下移步。” 朱标笑着挥手阻止了王元吉,说道:“不急,孤一路前来,虽然看过南洋不少繁华港口。可是像旧港这样奇特的孤也是第一次看到,孤想要边走边好好看看。” 王元吉作为旧港总督,他当然是不希望朱标到处走动的。这倒不是说他在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而是朱标身为太子,这旧港鱼龙混杂,大明海商、百姓、施家、土人、西洋人、奴隶等等都有。 王元吉是担心太子的安危,若是有个意外,他万死莫赎其罪。 施进卿站在朝王元吉看过去一个心有戚戚焉的眼神,他的想法和王元吉是一样的,只希望王元吉能够劝住太子殿下。 可是面对太子的要求,王元吉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连忙躬身拜道:“臣遵命!” 随后,王元吉一脸苦涩的和施进卿对视一眼。 施进卿顿时明白了王元吉的意思,连忙朝身边的人吩咐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 相比起王元吉和施进卿的紧张,韩度倒是显得有些轻松。朱标这次出海,老朱可是给了他两千亲军。有着这些武装到牙齿的亲军守卫,即便是王元吉和施进卿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能够伤到朱标分毫。 朱标走在前面,王元吉和施进卿两人分列朱标左右,并且他们还有意无意的将朱标的身形给遮挡住。 而韩度和汤鼎,则跟在后面,慢慢朝着海港里走去。 朱标慢慢走着,目光看向左右两边。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光是头发就有卷的、直的,颜色黄的、褐色的等等,眼睛也有黄色的、蓝色的种种不一。五官和身形服饰上的差别就更大了,让朱标看的目不转睛。 “这旧港究竟有多少西洋人?而且,这些人怎么长的还完全不一样?”朱标带着好奇,带着感叹问道。 王元吉闻言,连忙回道:“回殿下,这些人虽然被大明称为西洋人,但是据他们自己所说,他们根本就是来自不同的王国,甚至他们之间还有人彼此敌对的。” “哦?西洋还不止一个王国?”朱标好奇问道。 王元吉躬身回道:“是的,听说西洋王国众多,有几十上百个,是一片极为广袤的土地。” 朱标回头看了韩度一眼,叹道:“果然是没有走出国门不知道天地之大,想不到西洋之地竟然如此广袤。” 韩度笑着上前一步,说道:“殿下不用担忧,西洋那边的王国和咱们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听说那边一座城就敢自称公爵,三座城就敢自称王国。所以,西洋那边看似王国众多,不过都是一盘散沙而已。” “三,三座城就是一个王国?”朱标都惊呆了,三座城才多大?就敢称王?这要是换在大明,谁要是三座城就敢称王,那还不被天下人给嘲笑至死? 当初老朱起兵之后,短短几年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天下。就算是如此,朱升给老朱的建议都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最后的事实证明,朱升给老朱的建议是对的。当初纷纷称王称帝的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等人,全都被淹没在历史长河里了,只有一直坚持不称王的老朱笑到了最后。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差价 汤鼎虽然以前和韩度一起来过旧港,但是他也没有一下子见到过这么多的外族人。长相奇怪、服饰奇怪、举止奇怪的各色人等,真的是太多了。 现在见韩度对西洋颇为了解,说的头头是道,心里也禁不住对西洋产生好奇。 朱标在得知了西洋三城就是一王国之后,摇摇头低声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询问下去。而是抬眼看向海港右边的一排排屋子。 王元吉顺着朱标的目光望去,连忙笑了起来,解释道:“殿下,那边是库房。大明来的海商将带来的货物卸下到库房里,而西洋商人则直接去库房和大明海商交易。那是整个海港最为忙碌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笔交易在那里达成。” 朱标朝着海港望了一眼,只见在龙门吊将一箱箱的货物被卸下船,无数的土人在大明百姓的驱使下,将一箱箱的货物给抬到库房里存放好。 韩度看了一眼,顿时眉头一皱。旧港虽然繁华,但不管是栈道,还是路面都是用石板铺就的,而不是水泥。水泥虽然在大明极为普遍,但是在这南洋却是连一点踪迹都看不到。在密封条件很差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将水泥运到旧港这么远的地方。除非,是在当地就地取材烧制。 虽然全靠人力搬运的效率不高,但是以现在的条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见朱标神色淡淡,王元吉略微思索一下,解释道:“殿下可不要看这片库房不是很大,但是旧港每年有一半的收益,都是来源于这些库房收的租子。” “收租?那些库房不是海商的?”朱标大为奇怪,商人逐利而生,没有道理会看不到在这里买下一间库房的重要性啊。 王元吉朝着韩度看了一眼,说道:“还是先生有远见,听说先生当初在旧港设立总督府的时候。就在这一片修建了库房,并且还严令除了总督府之外,任何人不得在旧港修建库房,这才导致了如今这些库房的财源广进。” 朱标转头看向韩度,感叹道:“你这眼界真是让人没话说,你恐怕早在当初就已经料到现在这一幕了吧?” 韩度神色淡然,微微点头说道:“臣也就只能够做一点这样的经营罢了,一个总督府也该有一些自己的产业,光靠赋税虽然不错,但是依赖性太大了。两条腿走路,才是正理嘛。” 一路走来,朱标还看了繁华的街道,甚至在街道上你还能够吃到大明的多种吃食。满目的汉字招牌和极具大明特色的建筑,让人恍惚之间竟然会以为身在京城的某条街巷一般。 在这几乎是都带着大明风的地方,中间又穿插着当地特色的建筑,让人在习惯之余,又猛然收获一分惊奇和惊喜。 有白布蒙着头的西洋人,穿着长布衣衫,热的汗流浃背满头大汗的在用蹩脚的汉话与大明的海商讨价还价。而大明的海商则袒胸露乳,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不断的在扇着风,嘴里也时不时的冒出几声叽里呱啦的奇怪声音。 其中韵味,竟然让朱标觉得比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还有意思。 一个当地人穿着干净体面,一脸微笑的站在一旁看着交流的双方也不搭话,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大明海商和西洋商人之间的连比带划,并没有给他们之间的交流增加多少帮助。最后双不得已,朝着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人求助。 当地人脸上带着笑容,对于双方这样的结果,好似根本就没有丝毫意外。两手摊开,分别朝着双方伸过去。 西洋商人有些不甘心,不情不愿的在当地人手心里放上十几枚银币或者是一枚金币。而大明海商就要大气很多,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叠宝钞,抽出一张一贯的宝钞同样放在当地人手里。 当地人在收到银币的时候,只是随手掂量一下,便揣进怀里。反而在看到宝钞的时候眼睛明显的一亮,朝着大明商人一笑,对大明商人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 宝钞在大明的价值早就回落到一贯宝钞换一两银子或一千文的地步,老朱以不能让百姓吃亏为由,强行下旨将宝钞的兑换比例给固定下来。再加上有着银行的不断调节,宝钞兑换的铜钱和银子的比例,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丝毫变化了。一旦宝钞的价格向上浮动一点,银行就以一贯宝钞兑换一两银子的比例,不断的朝着民间发放宝钞。一旦宝钞的价格向下跌落一点,银行又反过来用真金白银将宝钞的给换回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奸商不信邪的,想要操纵宝钞的兑换比例变化来谋利,结果在被韩度接连几次的打击下,不知道多少奸商被弄得倾家荡产。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打宝钞的主意了。 因此,宝钞的兑换比例在大明极为固定,甚至是连一文钱的差别都没有,就是一贯宝钞兑换一千文或者是一两银子。 但是在旧港却不是这样,旧港没有银行,也没有老朱下旨强行固定住宝钞的兑换比例,再加上西洋商人对如此巧夺天工的宝钞视为神迹,很多西洋商人甚至根本就不买卖其他货物,而是直接将宝钞给带回去,便能牟取巨大的利润。 所以宝钞在旧港的兑换比例居高不下,一贯宝钞兑换的银子从来就没有低于过五两,有时候甚至还会高涨到八两以上。 所以,中人在看到宝钞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热情。宝钞在旧港,可是比真金白银还要坚挺的硬通货。 “他们那是在做什么?”朱标也看到三人之间的举动,不由得好奇问道。 施进卿一直都在想要和朱标搭话,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找不到好的时机。朱标是大明太子,帝国未来的皇帝。而他施进卿虽然祖上也是中原人,但是毕竟已经在旧港立足百多年了,要说大明会如何的信任他,他自己都不觉得这份信任会有多么牢靠。韩度当初之所以为他请命封官,也只不过是看在实在是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罢了。要不然,旧港都已经有了他这个宣慰使了,为何韩度还要在旧港设立总督府?不就是怕他施家在旧港一家独大么? 施进卿深深的知道,他施家想要真正在旧港立足,那就必须要和大明搞好关系。尤其是和大明皇帝陛下的关系,那是越亲近越好。 现在时机总算是来了,他当然不会放过。连忙为朱标解释道:“殿下,那是大明海商在和西洋商人交易,另外一人是中人。” “中人?”朱标自然知道中人是干什么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需要中人?” 施进卿附和着笑道:“中人不是在为大明海商和西洋商人之间拉生意,而是帮助两方理解对方的意思。” 见朱标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施进卿继续说道:“大明海商和西洋商人彼此语言不通,彼此都听不懂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这些中人却勉强能够听懂双方的话语,于是便作为中人,见双方的意思转达给对方,从中赚取一些利益。” 朱标明白了中人的作用之后,笑着点头,颇为有趣的说道:“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生意。孤刚才看他两边都收钱了,他们一次收多少?” 施进卿微微躬身,回道:“旧港中人收的钱几乎是固定的,一般是十五枚银币,或者是五两银子。十五枚银币的重量差不多有十两左右,但是西洋人的银币成色要差些,折色下来也就当六七两银子的样子。不过西洋人来自不同的王国,他们所用的金币银币也是大小成色重量不一的,所以究竟每次收多少,还要看西洋商人用的是什么样的银币。” 朱标点头表示明白,这就和秦没有统一货币之前一样,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货币,想要交易也是一件非常不便的事情。眉头皱了皱,说道:“那这样的话,西洋商人和大明海商之间的交易,恐怕极为不便吧?” “殿下明鉴,的确非常的不便。”施进卿连忙回答,然后一阵摇头叹息:“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的确是没有办法朱标暗暗点头,反正他是没有想到有什么好办法,能够改变这一局面。秦始皇能够一统天下,然后才统一货币。这些西洋商人都来自几万里之外的各个王国,大明总不能跑过去先把这些王国给统一了吧? 韩度在一旁听了,眼帘一垂,眼睛里面已经带着笑意。随口问施进卿:“我看那西洋商人给了中人五枚银币,但是大明海商却只给了一贯宝钞,难道中人收大明商人的钱要便宜些?” 施进卿摇摇头,笑道:“不是这样的,一贯宝钞在旧港是能够换到六七两银子的,有时候还会更多一些。所以,大明商人给中人的和西洋商人相当,并不是便宜。” “在旧港,现在一贯宝钞还能够换到六七两银子?”韩度眼睛微微眯起,意味深长的再次问道。两眼紧紧地盯着施进卿,想要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巨港伯 施进卿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是的。” 韩度脸上的笑容如同昙花一样展开,转头看向朱标说道:“殿下,臣有办法了。不仅能够极大的方便他们之间的交易,还能够让朝廷赚上一笔。” “怎么说?”朱标顿时好奇问道。若是其他人说这样的话,那朱标还未必就相信。但是既然是韩度说的嘛,那朱标自然是一点怀疑都没有。 “在这里设立银行,西洋人来旧港交易,必须先将所带金银兑换成宝钞。”韩度说着,侧头看向王元吉,继续说道:“总督府可以下令,整个旧港禁绝金银,只允许使用宝钞交易。” 朱标对银行也是专门研究过的,韩度一说他便知道韩度想要怎么做了。用银行强行把交易货币统一成宝钞,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至于韩度说的朝廷能够借此赚钱,朱标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明宝钞的价值在旧港这么大,这就和宝钞在大明的价值形成了剪刀差,商人光是带着宝钞前来旧港,就可以大赚上一笔。 而一旦设立银行兑换宝钞之后,大明海商就没有办法再依靠宝钞来赚钱了。原本宝钞带来的利益全都落到了银行手里。这就相当于原本属于一些海商的利润,全都被银行给拿走了。 “好办法。”朱标点头赞道:“孤这次回京之后,就向父皇奏明,争取在旧港设立一个银行出来。” 旧港统一使用宝钞之后,交易会变得更加方便顺畅,对于施进卿和王元吉都没有损失,两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至于下令禁绝金银交易,全部该用宝钞,对于总督府来说根本不算事。就算是商人也不会反对,因为在旧港宝钞要比西洋那些成色不足的金银更好,更加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设立银行,全面使用宝钞,对于朱标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既然决定了,那就等回京禀报父皇,看父皇的意思便好。 将这件事暂时抛掷脑后。 “不错啊,孤这一路走来,也就只有吕宋港才能够和这里相提并论了,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南洋双珠。而且,这里给孤的感受和吕宋大为不同。”朱标感叹一番,在王元吉和施进卿的一路介绍下,朝着总督府走去。 在韩度看来,吕宋和旧港当然不一样。吕宋是资源型的港口,为大明提供粮食、香料、糖、金银铜,以及未来极为重要的橡胶。而旧港就完全是一个贸易型的港口,东西方的各种货物在这里交汇,人情风俗在这里融合。 来到总督府门口,王元吉连忙朝朱标拱手一拜说道:“殿下,臣已经在府里备好筵席,请殿下入席。” 朱标在海上漂了十几日,也是早就疲惫困乏了。见此也不客气,回头朝着韩度和汤鼎笑了笑,说道:“那咱们就入席吧。” 一行人走进总督府,来到内堂。 朱标自然坐在上位,而韩度和汤鼎两位侯爵分坐在朱标左右。接下来左边坐的是王元吉,而施进卿竟然主动退到右边坐下。 朱标看到施进卿的举动,不由得多看了他和王元吉两眼,对于现在的情形非常的满意。 施进卿作为旧港的土著,原本的四大家之一,要说大明是完全放心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这旧港在大明没有到来的时候,也是属于施家的地盘,现在被大明占据。要说施家一点怨气都没有,完全忠心于大明,这恐怕没有人敢有如此保证。 但是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朱标还是非常满意的。首先,既然王元吉能够越过施进卿将接风宴设在总督府,并且施进卿还神色如常的前来赴宴。那至少能够说明,在这旧港总督府的威慑力,还是在他这个旧港宣慰使之上的。然后在入座的时候,施进卿能够主动让王元吉居于他之上,这也能够说明至少施进卿对总督府是给予了足够的敬意的。 有这两点就足够了,真要谁绝对完全的忠诚,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酒菜上桌,朱标作为身份最高的人。当仁不让的端起酒杯,说道:“在此之前,孤要先恭喜施爱卿。” 施进卿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连忙惊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一拜就要说话。 却被朱标给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谢殿下。”施进卿见此,只好慢慢坐下。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在不断的思量着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的郑重。这件事对自己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朱标没有卖关子,等施进卿坐下之后,便朝他说道:“施爱卿自从担任旧港宣慰使以来,勤于用事,对大明忠心耿耿。父皇深感爱卿远在海外也心向大明,并且为大明屡立大功,决定封爱卿为巨港伯。特意命孤前来为爱卿赦封,明日吉时,施爱卿就准备好香案,准备接旨吧。” 封伯?这是施进卿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也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有一天皇上会给他封爵。 “臣施进卿,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施进卿扑通一下,直接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朝着朱标跪拜下去。 朱标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说道:“巨港伯如此大礼,还是等到明日接旨的时候再拜吧。” “皇上隆恩浩荡,臣愿为大明粉身碎骨、万死不辞!”说完,施进卿又拜了几次,直到全了礼数才起身。 起身的施进卿虽然双眼通红,可是就在他这一跪一起之间,他的精气神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施进卿在面对朱标和韩度等人的时候,始终拿捏着一分小心谨慎。因为他虽然靠着祖上也是中原人,勉强得到了大明的认可,成为了旧港宣慰使。但是他毕竟是屈服于大明的水师的强大的,和大明始终都有着一层无形的隔阂。 但是现在,这次隔阂没有了。他被皇上封为巨港伯,那就真正的成了大明勋贵。从此以后,谁也不能够再说他不是大明人了。施家人,不管是老是小是男是女,从此都可以踏上大明的疆土。哪怕是从此在京城定居下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度也没有想到老朱会如此的大方,竟然直接将施进卿封伯。别说什么功劳不功劳了,在大明功劳比施进卿更大的人,不说比比皆是,至少是能够找到的,但是老朱为什么没有将他们封伯? 老朱是开国皇帝,封的爵位不管是伯爵还是侯爵,都是世袭罔替的开国爵位。为什么老朱封爵极为的谨慎,原因就在这里。 可是让韩度意外的是,偏偏老朱就封了施进卿了。韩度眼帘一垂,脑海里的念头电光火石般的转动。很快就猜到了老朱的用意,不由得在心里叹道:“老朱的所思所想,还是出人意料。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老朱为了拉拢施家,竟然会直接将施进卿封伯吧。” 同时,韩度又暗暗朝着朱标瞥了一眼。以往朱标给韩度的感觉是仁慈宽厚,君子之风十足,让人忍不住对他信任和亲近。 可是刚才的朱标的举动,却让韩度看到了他的另外一面。 对于朱标为什么会出海,韩度比谁都心知肚明。可是,明明朱标是顺便来给施进卿封伯的,他偏偏要说成是专门来赦封他的。 别看这同样的一句话,只是改动了一点说法。但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改动,让意思变得完全不同。 若是朱标说他只是顺道来赦封施进卿的,虽然也能够得到施进卿的感激,但是并不会如何的浓重。 但是朱标却偏偏说,他是专程来旧港赦封施进卿的,这意味就完全不一样了。大明太子一国储君,就为了赦封他施进卿,便以千金之躯涉险,不远万里奔波前来为他赦封。这个恩情,他施进卿欠的大了。 施进卿受了太子如此大恩,他若是不能为朱标肝脑涂地,那都要被世人戳他的脊梁骨,活活把他戳死。 而朱标从头至尾什么都没有付出,就只是改变了一句话的说法而已,便轻易收服了一对他死心塌地的伯爵。这份政治手腕,让韩度都侧目不已。 想到这里,韩度随手端起酒杯,朝着施进卿示意:“巨港伯,恭喜!” 汤鼎和王元吉也回过神来,齐齐朝着施进卿恭贺。 施进卿心里兴奋莫名,满脸都是激动泛起的红润的色彩。 朱标见施进卿有些手足无措,便开口为他解围,“来,咱们为巨港伯干一杯。” “臣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殿下厚意,臣必当万死以报!”施进卿双手端着酒杯,朝着朱标把腰弯到极限,接连三拜。然后,才转身朝着韩度等人拜过去。 几人举杯一饮而尽,有着如此喜事开头,酒宴瞬间就进入到热烈阶段。 但是几人当中,王元吉颇有些不是滋味。原本施进卿是旧港宣慰使,而他是旧港总督,论官职地位虽然和施进卿平级。但是他手握旧港军政大权,是要比施进卿高一点的。 但是现在施进卿封伯,他就完全比不上了。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是赏赐?还是人质? 施进卿非常高兴,在酒宴上频频主动向朱标敬酒,整个酒宴就如此被施进卿给带到了高潮。 等到酒宴散场的时候,施进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就连走路都做不到,被两个子侄扶着出了总督府。 就算是如此,被扶到总督府的施进卿也一路都在含含糊糊的说着话语。拉着韩度的手,还要和韩度同饮三百杯。 “好好好,等你明日酒醒了,咱们再继续痛饮。”韩度见施进卿醉的眼睛都难以睁开了,连忙挥手让施家人将他带回去。“快过来,照顾好你们老爷。” 施家人连忙躬身致谢,将施进卿扶着回去。施家府邸距离总督府并不远,连车都不用,直接扶回去便好。 施进卿醉酒成这个样子回到府里,自然引起家人的好奇。 他的夫人还朝两个侄儿抱怨,“你们跟着老爷,也不看着老爷点,怎么会喝成这个样子?” 两人连呼冤枉,说道:“婶婶可冤死我们了,叔在内堂喝酒,那里岂是我们能够去的地方?再说了,叔这也是为太子殿下接风,喝的多了一点,更是足以见咱们施家的忠义嘛。” 施夫人皱着眉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施进卿的醉意也散去了一些,人略微清醒了一点,鼻腔里发出一个哼声。 施夫人听到,连忙转身看向施进卿,见他眼睛里面的神色有了一点清明,连忙上前将施进卿扶着。“老爷现在好点了吗?我让人去准备醒酒汤了。” 施进卿缓缓点头,随后朝着两个侄子挥挥手,说道:“我无事了,这么晚了你们跟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去就寝吧。” “叔,那我们就回去了。”两人也的确是疲惫的很,听到施进卿的话,顿时有如蒙大赦的感觉。 “回吧。”施进卿强自撑着朝两人点头。 等连个侄儿走了之后,施夫人却抱怨道:“知道你是为太子殿下接风,但是你也不用喝这么多啊?” 施进卿不仅没有听夫人的劝说,反而摇摇头满脸兴奋之色的说道:“今儿老爷我是真高兴,太高兴了!” “再高兴也该有个度吧?”夫人以为施进卿是因为见到太子殿下,太过高兴才导致喝了这么多酒的,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是施进卿还是没有听夫人的劝说,继续摇头说道:“若是你知道老爷我为什么高兴,恐怕你比我还要高兴。这对咱们施家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的大事、好事、盛事。” “究竟是什么大好事?能够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见施进卿说的郑重无比,夫人也不禁好奇起来。 施进卿先是笑着定定的看着夫人的眼睛,等胃口吊足了之后,才语气郑重的说道:“皇上下旨,要封我为巨港伯。” 话音落下,施进卿满脸都洋溢着止不住兴奋笑容,定定的等候着夫人的反应。 施夫人听了之后,愣了一下,足足过了好几息的时间,她才陡然反应过来。惊呼道:“什么?皇上要给老爷封爵?这是真的吗?” 施进卿手臂在床沿上支撑了一下,瞥了夫人一眼,得意洋洋道:“这是太子殿下在酒宴上亲口告诉我的,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施夫人猛烈的深吸了几口气,才豁然松懈下来,激动到眼泪情不自禁的流出来,“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施家施家所做的一切,总算是没有白费。” 虽然早已经猜到夫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施进卿还是忍不住一阵感叹:“是啊,施家总算是有了盼头。” 施家倒向大明,无非不过是因为他们祖上也是中原人,还有就是大明势大,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原本的施家在旧港,也只不过是四大家族之末。大明虽然强势占据了旧港,并设立总督府。但是毕竟其他三家已经烟消云散,施家得到的好处反而要比以前四家在的时候,要更多一些。 从这一点上来说,大明在旧港设立宣慰司和总督府,对施家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即便是大明不再另外给施家好处,那也是有理有据,能够说的过去的。 原本施进卿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从来没有开口向大明索要好处,甚至在旧港他还主动退让,处处以总督府唯马首是瞻。 或许施家对大明唯一的功绩,就是给大明提供了许多既懂一些西洋话,又懂汉话的族人了。可是这些人作为中人,为西洋商人和大明海商之间联系,也不是白做的,他们都是有钱赚的。 施进卿自己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皇帝陛下会赏赐他,而且还是封爵这么大的赏赐。所以,当施进卿听到他被封为伯爵的时候,才会那么的欣喜若狂。 施进卿头脑又清醒了一点,忽然想起太子殿下的吩咐,连忙嘱咐夫人道:“对了,明天太子殿下就会前来来府里传旨。你明日一早让人将府里洒扫干净,准备好香案迎接圣旨。” 夫人顿时站了起来,焦急的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明日才做那里还来得及?不行,我这就吩咐下去,让所有人连夜准备。” 说完,便要急匆匆的出门。好在她猛然想起老爷还在这里,转身朝施进卿说道:“老爷你先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办的妥妥贴贴的。” “好吧。”施进卿也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无奈的点点头,自己撑着倒在床上,不大一会儿就沉睡过去。 次日早晨,朱标带着圣旨和韩度、汤鼎、王元吉等人,来到施家。 韩度原本就疲惫的很,再加上昨晚喝了不少酒,现在整个人都还处于迷迷糊糊的困顿中,就被朱标派人来拉起来。 韩度一路跟在朱标身后,都是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朱标的亲军早就将街道肃清的干干净净,朱标直接畅通无阻的来到施家。从正门走进去,就看到施进卿带着全家男女老少全都跪在大门口的石阶下。 见到朱标走进来,施进卿连忙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臣施进卿,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标没有让施进卿等人起来,神色严肃的将圣旨拿了出来,高呼道:“圣旨到!旧港宣慰司宣慰使施进卿,接旨!” “臣施进卿,接旨!”施进卿双腿跪在地上,直起身来拱手道。 朱标缓缓将圣旨展开,然后沉声呼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旧港宣慰使施进卿,祖籍广东诚心归附,功莫大焉。今,赦封施进卿为巨港伯,食邑一千二百石,世袭罔替。赐,锦袍冠带,京城伯爵府邸一座。钦此!” 朱标念完之后,缓缓将圣旨重新收起,满脸笑容的看向施进卿,“巨港伯,领旨,谢恩吧!” 施进卿激动到连他自己该做什么都给忘记了,还好有朱标提醒他,要不然他久久没有领旨谢恩,别人还会以为他想要抗旨呢。 虽然是一个误会,但若是传了出去,被有人抓住痛脚,将来有可能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臣,领旨,谢皇上隆恩。”施进卿双手高举,微微抖动一些,将袖袍给整理一下之后。才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拜下。 朱标将圣旨放到,施进卿手中。然后朝着早已准备好的亲卫说道:“来人,赐冠带袍服,金印。” “谢殿下。”施进卿感觉今日是他最好的日子了,甚至比他当初成亲的时候,更加让他高兴。 倒是一旁的韩度却注意到了,老朱的赏赐里面有一座京城的伯爵府邸。按理说,封爵之后都要赏赐相应的府邸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韩度听到老朱赏赐了施进卿府邸的时候,心里就莫名其妙的冒出一阵阵古怪。要知道,施进卿包括施家可都在旧港扎根。老朱这赏赐施进卿这巨港伯一座京城里的府邸,施进卿究竟是要不要? 废话,施进卿当然会毫不犹豫要的。毕竟有人给他加官进爵,又赏赐府邸给他,傻子才会不要。 但是,要了府邸之后呢?府邸是拿来住人的,施进卿还能够让他堂堂巨港伯的伯爵府,就那么空在京城里面吃灰? 但既然要住人,那肯定就只能够是施家的人。就算是施进卿这个旧港宣慰使,现在的巨港伯在旧港的事务繁忙,不可能住到京城去。但是施家的其他人,总是要住到京城府邸里去的吧? 就算是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和其他勋贵搞好关系,施家都是必须要派人住进巨港伯府的。而且还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住进伯爵府,还必须是在施家有影响有分量的。 这究竟是对施家的赏赐,还是想要施家送入京城的人质,那就真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在韩度看来,以自己对老朱的了解,恐怕是人质的分量要大一点。 但这是阳谋,施家除了接受赏赐,派人进京之外,根本别无选择。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杀! 老朱一个封伯,不仅彻底收服施进卿的心,甚至还顺便敲打了施进卿,把施家人给放在他眼皮子低下,牢牢地攥在手里。 这果然是老朱的风格韩度心里不断的感叹。 要么不做,要做做绝! 老朱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忍让,但是他却绝对不会选择拖欠。平时或许一次次的冒犯,在还没有突破老朱底线的时候,老朱都能够一一忍让。但是一旦将老朱心里的情分耗尽,那么哪怕仅仅是因为一个极小的事情,老朱也能够挥刀杀人。 韩度虽然心里已经猜测,但是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老朱不是真的欣赏施进卿,而是想要让施家交出人质。 万一,老朱就是欣赏施进卿,就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他封伯呢? 韩度笑着禁不住多看了施进卿几眼,礼毕之后,笑着上前恭贺道:“恭喜巨港伯,如此大喜之日,可要好好的庆贺一番啊。” 施进卿满脸的春风得意,朝着韩度微微躬身点头之后,转头朝向朱标说道:“臣在府里略微薄酒,请太子殿下赏光。” 朱标笑着点点头,同意下来。 “殿下,请!”施进卿连忙让开前路,躬身示意。 朱标带着韩度等人走进施进卿府里。 施家整整热闹了有半月有余,在施进卿被封伯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和施家关系好的人,以及来到旧港做生意的海商,得到消息纷纷前来恭贺。 而韩度只是见证了朱标亲自传旨之后,便没有再去过施家。韩度甚至都没有陪着朱标慢慢参观旧港的一切,而是由施进卿尽心尽力的陪着朱标。 韩度则来到旗舰上,刚刚上船就看到哈德背对着自己百无聊赖的坐在甲板上。手里时不时朝着他自己的脸扇扇风,缓解一下烈日下的炎热。 笑了一下,韩度上前,问道:“怎么样?这些人说了他们的宝藏在哪里没有?” 哈德听到声音,连忙翻身躲开,等看到是韩度之后,他又连忙陪着笑脸,走上前来陪着小心,叹着气回道:“尊贵的侯爵大人,这三个海盗还没有说出他们的宝藏藏在哪里。” 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韩度眉头一皱,三个海盗而已,就这都搞不定?抬眼看到自己的偏将,韩度沉声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都几天了,连个三张嘴都撬不开?不开口就用刑,你不会告诉本侯,你连用刑都不会吧?” 偏将被韩度骂的不敢出声,等到韩度骂过了之后,才解释道:“侯爷,末将是夜不收出身,严刑逼供也是拿手。末将早就对他们用刑了,可是这三人的嘴就好似生了根似的,就是打死不开口,末将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你就只会将他们挂在桅杆上晒太阳?”韩度以手遮额,看了一眼被挂在桅杆上曝晒的三个海盗。 偏将谄笑两声没有说话,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他也的确是没其他的办法了。 韩度气恼的看了偏将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本侯早就教过你们,做事情要动脑子。你顶着那么大个脑袋不用,难道就只是用来吃饭的摆设么?” 见偏将低下头一言不发,韩度也懒得再骂他。转而眼睛一眯,仔细看了三个海盗几眼,吩咐道:“将为首海盗继续挂在桅杆上,把其他两个放下来。” 偏将听到韩度的吩咐颇为以为的愣了一下,不过好在他反应极快,还没有等韩度说他什么,便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韩度这才满意的点头,继续吩咐道:“把两人分开关押,并且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说出宝藏的下落,咱们就会把属于他的那一份,原封不动的退还给他。” “退,退还给这些卑劣的海盗?”一旁的哈德听到了,顿时不乐意了,“侯爵大人,若是你把货物都退还给海盗了,那我的货物怎么办?” 韩度瞪了这个白痴一眼,没有理会他,朝着偏将吩咐道:“去吧。” 现在最需要的是这些海盗有人肯开口,只要有人开口找到宝藏之后,那该如何分配,还不是韩度说了算的么? 难道真的以为,到时候韩度会真的将属于海盗的那一份,分给海盗? 这恐怕就连海盗自己,他们也是不信的。但是人嘛,总会抱有侥幸心理。特别是在事关自己的时候,更是侥幸到不可理喻。对于自己的东西特别的在意,对于其他人的,哪怕是船长老大的,也不会有丝毫的在乎。 果然,等偏将将两个海盗给分开审问,并且告知他们只要他们说出宝藏的藏匿地点,到时候会把属于他的财宝原封不动的给他。 果然,没有花多长时间,偏将就拿到了两个海盗招供的东西。 偏将拿着供词,兴高采烈的找到韩度,禀报道:“侯爷果然妙计,已经招供了。这是供词,请侯爷过目。” “供词可靠吗?”韩度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偏将连忙回道,“末将分别从两个人的口中得到的,两人说的地点一致,应该不会有假的。除非,除非是哈德故意骗咱们。” 韩度看完了供词,手指捏着供词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用力的搓揉了几下。然后才折叠好,收起来,朝偏将说道:“哈德还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是他骗咱们也不怕,反正只要咱们将他给带上,他就难以耍出什么花样。” 偏将点点头,随后问道:“侯爷,既然那些海盗已经招供了,那要不要?” 偏将将右手手掌放在脖子位置一划,意思再名显不过。 韩度却微微摇头,说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还不知道他们给的地点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哈德有没有骗咱们,还是先把他们的命留着。把那海盗头子也放下来吧,别让他死了。不过你要注意,一定要将三人分开严加看管,绝对不允许他们碰面。” “是,侯爷。末将这就吩咐下去。”偏将朝着韩度拱手,得到韩度的允许之后,连忙转身去吩咐。 三个海盗被分开关押起来,并且还让郎中给他们治疗一下伤势。韩度见三人都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旗舰,转而回到总督府里。 朱标这几日是将旧港里里外外都看了一边,对于旧港现在的繁荣景象,朱标没有一处不满意的。 朱标坐在上首位置,左右是韩度、汤鼎、王元吉三人。 端起茶杯,朱标朝着王元吉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没料到你才来旧港一年多,便能够将旧港治理的井井有条,的确是才干非凡!” 王元吉见太子如此夸他,不仅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带着一脸苦笑。拱手道:“臣愧不敢当。” 不过王元吉这话,其他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他谦虚。 王元吉只好苦笑道:“不敢欺瞒殿下,其实臣刚来的时候,将旧港可是治理的一塌糊涂。” 见王元吉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朱标都惊奇了,连忙问道:“哦?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当初你没有治理好旧港,那后来又怎么能够治理成现在这副繁荣景象?” 王元吉只好耐心的和太子解释:“殿下可知道上一任的旧港总督是谁吗?” 朱标脾气很好,对王元吉这种有些冒犯的问话也不在意,直接回答:“孤当然知道,是张超,怎么了?” 说起来,张超还是韩度在水师的左膀右臂,朱标自然听韩度提起过。 “那,殿下可知道,当初张超担任旧港总督的时候,是如何做的吗?”王元吉又问道。 这个朱标就不怎么清楚了,眉头皱起,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 韩度插话帮朱标解围道:“张超当初担任总督的时候,这旧港刚刚稳定下来,可是心怀异心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张超为了稳定旧港,手段或许激烈了一点。” 韩度当然替张超说的很是委婉,其实张超当初在旧港,那完全就是将行伍之人的刚硬作风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凡是为那三大家人做事的,杀! 但凡是居心叵测身怀二心的,杀! 但凡是和那三大家有瓜葛的,杀! 但凡是为那三大家抱不平的,杀! 反正只要是有可能对旧港的平稳造成威胁的,张超就一个字,杀!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王元吉听了,笑着摇摇头说道:“那是手段激烈了一点吗?那是但凡有所怀疑,哪怕是没有证据,也是要杀的血流成河,人头落地啊。” 韩度的脸色顿时大囧,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学生竟然如此不给面子,直接揭开来说。 朱标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他是最不喜滥杀无辜的,现在听到张超在旧港如此大肆杀戮,自然气愤。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元吉忽然说道:“原本臣刚担任总督的时候,也绝对前一任总督如此大肆杀戮太过。于是便下令,放松了对旧港的管控。可最终的结果却是” 王元吉摇头长长一声叹息。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区分 “结果怎么样?”朱标侧眼看向王元吉,疑惑问道。 韩度也抬眼向王元吉看去,心里已经有些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王元吉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换了个坐姿之后,如实朝朱标回道:“原本张总督在的时候,大明人在旧港的地位是最高的。不管是海商,还是前来讨生活的百姓,和土著人来往的时候,都能够站在最强势的一面应对任何人。” “臣刚来的时候,绝对做生意嘛,自然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觉得这样强势不好,所以臣便下令,希望大家能够公平交易。” 公平?韩度听着心里呵呵一笑,暗自叹息王元吉的天真,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公平?当初张超坐镇旧港的时候,韩度就专门嘱咐过他。让他在大明人和其他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必须毫无保留的支持大明人,必须要让大明人在旧港高人一等。 用韩度的解释来说,总督府是大明的衙门,他张超领的是朝廷的俸禄、是大明百姓上缴的赋税。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总督府不偏袒大明百姓,难道还要去偏袒那些外人吗? 施进卿正是因为看到韩度对自己人的偏袒,才在得知被皇帝封伯的时候,那么的万分激动。 看到太子殿下怔怔的望着自己,王元吉话语一转,“可是后来的事情证明,是臣错了。” 朱标眉头一皱,疑惑问道:“后来发生了何事?” 王元吉微微点头,回道:“自从臣下令之后,那些土著人便开始抖擞起来。以往在大明商人和他们的交易当中,几乎都是大明商人定价,而土著人少有讨价还价的时候。可是自从臣下令之后,那些土著人竟然仗着人多势众联合起来,要求和大明海商重新商定价格。” “重新商定价格不好吗?既然原本的价格有问题,那重新商定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朱标疑惑问道。 王元吉微微躬身,之后回道:“臣原来也是这样的想法,起初的时候,价格只是提了一点点,那些海商还算是可以接受。可是让臣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土著人仗着人多联合起来之后,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提高价格,到了最后那价格根本就是天价。若是大明海商按照土著人的价格购买货物,即便是运回京城也没有什么利润,完全就是在给土著人白干活。可若是不买货物,就这么空船跑回去,大明海商还是会亏本。” 朱标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王元吉本心是想要为了土著人好,到头来竟然让大明海商吃亏。“这些土著如此贪得无厌,这不是白眼狼吗?” “殿下所言不差,就是一群白眼狼。”王元吉现在提起,语气都还有些咬牙切齿,可见他对土著人的恨意有多浓烈。想想也是,原本他是同情土著人的,没有想到竟然会被土著人给得寸进尺。 “大明海商不得已来找到臣,让臣给他们做主。”王元吉叹息一声,“臣拿到事情也觉得难啊,要是不帮那些海商,那他们明确表示既然来旧港赚不到钱,反而还要亏本,那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殿下也知道,旧港的赋税全靠海商。若是海商不来,那旧港就完全废了。于是,臣不得已亲自出面和那些土著谈,希望他们能够将价格降一点让大明海商有利可图。” 说到这里,王元吉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睛眯起冷声道:“可是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以为他们人多势众,臣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不仅不降价,还威胁必须按照他们定的价格交易,否则他们就要将旧港闹个天翻地覆,甚至不惜将旧港毁去。” 韩度听着,眼睛里面杀机一闪而逝。旧港是韩度苦心孤诣经营起来的,若是有人敢破坏旧港,那韩度不介意大开杀戒。 就连朱标听了,也是神色为之一怒,从来只有大明威胁别人,还从来没有人敢威胁大明。没有想到,在旧港这巴掌大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大胆的人。 韩度神情带着质疑,抬眼看向王元吉,沉声说道:“破坏旧港,那就是攻击大明。如此狂妄之辈,就应该斩草除根。” 王元吉被韩度一说,心里反而一阵轻松,连忙回道:“先生所言有理,学生当时也是怒不可遏。直接动用府兵,将所有想要作乱的土著给斩杀一空,才止住了这种势头的蔓延。” 随后,王元吉又看向朱标,说道:“经此一事之后,臣也收回成命,不再提什么公平买卖。没有想到旧港的局势竟然就这么平稳下来,到现在都是一片风平浪静,旧港也变得越发的繁荣。” 朱标听了之后,有些皱眉,不过他并没有指责王元吉什么。毕竟从现在旧港的现状看来,虽然王元吉的手段或许过于激烈的一点,但是也算不上是错。 一边是心里的仁慈之意,觉得不应该如此大肆的杀戮;一边又是丰厚的利益,旧港每年为大明贡献大量赋税,不可能就此失去。朱标内心天人交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朱标,无奈的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就在三人起身之后,朱标又抬头看向韩度,“韩度,你留一下。” 韩度和汤鼎、王元吉两人交流了一个眼神,笑着点头道:“是。” 等到汤鼎和王元吉离开,朱标才一手屈指在眉心顶了两下,伸手示意韩度:“坐吧。” 韩度依言坐下,抬头望着朱标,试探着问道:“殿下是在为土著人和大明人之间的矛盾而伤神?” 朱标闻言叹息一声,点点头说道:“虽然总督府能够强行将一地镇压下去,但是孤总觉得长此以往,恐怕也不是一个办法。” 韩度却摇摇头,笑着说道:“臣以为,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朱标闻言一愣,然后大为惊奇的问道:“什么?你竟然认为这样很好?” “是很好啊!”韩度两手一摊,耸耸肩,“这些地方,原本不过是无主之地,那些土人原本不过是茹毛饮血之辈。是大明给他们带来了文明,让他们知道如何修建房屋、如何穿衣、如何煮饭,将他们从野蛮当中拯救出来。大明百姓比他们高贵一截,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毕竟大明百姓在读书明理的时候,那些人的祖先还光着屁股爬在树上躲避猛兽的追击。”韩度最后一句话,却是把朱标给逗笑了,摇着头叹道:“哈哈你呀你,真是损人不带脏字。” “殿下,臣说的是事实。”韩度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回道。 “好了,不说了。”朱标脸上满是笑意,挥手止住了韩度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转而说道:“孤就是觉得,他们毕竟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若是压迫的他们太过,是不是有些不好?” 韩度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没有什么不好的。” 抬头望着朱标的眼睛,韩度声音陡然变得冷厉,“不敢欺瞒殿下,若不是大明百姓还太少,而且大多数百姓都不远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臣根本就不会还把土著留下,留地不留人,对大明来说才是最好的。” 留地不留人! 朱标听到韩度的这话,都禁不住后背一寒。抬眼怔怔的望向韩度,问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如此冷酷的一面?你知不知道,向你这样需要杀多少人?” 韩度静静的看着朱标,直看到他神色有些惴惴,才缓缓开口:“杀再多的人,那也是外人。殿下不要那文官的那些歪理来说服臣,在臣看来,臣身为镇海侯吃的是大明百姓的赋税,维护他们、照顾他们那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这些外人凭什么能够得到臣的照顾?” “而且大明百姓每年都在飞快的增长,但是大明的土地就那么多,若是不向外扩张,那早晚会因为有太多的人需要供养,而导致天下百姓陷入饥荒。一旦有个火星落下,那或许就是天翻地覆。” “既然大明需要更多的土地来养活更多的百姓,需要向外扩张,那就不能够顾及太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些人死了也就死了,杀了也就杀了。像旧港这样的宝地,若是全都换成是大明百姓生活在这里,殿下以为旧港会不会比现在更加的繁华?” 韩度虽然只是嘴上说说,但是心里也畅想过这里生活满大明百姓的。而且韩度相信,若是大明百姓来到这里,必然会将这里建设的更好,让旧港这块地方更加的熠熠生辉。毕竟,像大明百姓这样吃苦耐劳,又富有创造力的族群,放眼整个世界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朱标沉吟许久,也没有反驳韩度的话,因为韩度说的都是事实。自从韩度以土地分配不均,会导致天下不稳,以至于王朝倾覆,向父皇进谏之后,父皇就下旨让各地官员每年必须上报当地的土地数量和丁口数目。从朱标自己看到的结果来看,土地和丁口每年都在增长,但是土地增长的速度,却是远远比不上丁口增加的速度。 没有办法,大明人热衷于多子多福,巴不得尽量多生孩子。以前的时候,粮食不够吃,每年都是青黄不接,所以百姓还不怎么敢生。但是现在,有着南洋的粮食和大海捕鱼的支撑,大明皇家粮业又在不断的调节各地的粮食多寡,几乎是做到了能够勉强满足百姓的吃穿。有了较为充足的粮食,百姓也就能够放开胆子的生孩子。到现在,家家户户几乎都生了大量的孩子,平均一户人家大概有五个孩子左右。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训斥王元吉 想要多养活一个丁口,最少也需要多三亩地。甚至想要让百姓吃穿不愁,过的好一点,那就需要五亩左右的土地。 大明土地再多,也经不住百姓这样一代一代的繁衍。所以对外扩张,增加土地就成了大明的必经之路。 这些道理,朱标自己也是明的。 所以,朱标没有反驳韩度,而是叹声道:“就算是将来大明百姓完全占据南洋,这旧港上全都变成是大明百姓。可是占满之后呢?百姓继续增加,难道又要继续扩张?” “当然。”韩度一副理所当然的点头。 朱标摇摇头,说道:“可是天下的土地也是有限的,若是有朝一日,大明百姓占了全天下的土地,还不能满足的时候,那又该如何?” “哈哈哈”韩度顿时狂笑不止,兴高采烈的回道:“若是真有这么一天,那臣即便是待在十八层地狱里面,也能够笑醒。就算是大明百姓能够布满整个天下,那也是千八百年之后的事情了。人生不过百年,殿下,咱们能够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想那么远干什么?再说了,若是千八百年之后,还有大明,大明仍然是揽括整个天下,难道不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吗?” 朱标闻言一滞,片刻过后,不得不跟着韩度笑了起来,说道:“若是大明真的能够传承千年,那真的是见幸事!” “就是嘛,以后的事情交给以后的人去做。咱们现在要做好的,就是眼下。”韩度笑着回道:“臣不管这些土人是什么想法,也不在意他们的想法。顺大明者昌,逆大明者亡!” 朱标听了之后,心中豁然开朗。以往在他心里,仁就是仁,没有区分。对弟弟是仁,对妹妹是仁,对文官是仁,对武将也是仁,对勋贵百姓也是一视同仁的仁,甚至对外族也是秉持着仁义礼德。 但是通过韩度的话却给了朱标另外一个视角,仁是可以的,但还是需要分人,至少要分大明百姓和外人。大明百姓奉他为太子,缴纳赋税以供养他,他对大明百姓仁慈是应该的。但是外族人根本没有为他做过任何贡献,他自然也不需要对外族人仁慈。 朱标回过神来,眼神清澈如同深潭,笑着朝韩度说道:“南洋土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接受大明吗?” 韩度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朱标神色的变化,惊讶之余,也不知道朱标的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听到朱标的询问,连忙回过神来,苦笑一下道:“哪里有那么容易?殿下看到的旧港还是算是好的,像是爪哇那些地方。刚刚设立总督府的时候,几乎是三日一小纷争,五日一冲突,总督府两千兵马竟然快要镇压不住。要不是蒋明善于海战,充分利益战船的优势进退得当,恐怕都未必能够守住爪哇。” 朱标微微颔首,笑着说道:“蒋明孤听说过,也是你麾下的一员良将。” “殿下,臣也不过是恰逢其时,成为了水师统领而已。任何在担任统领,蒋明都会是一员良将。”韩度笑着微微摇头,撇清了自己和蒋明的干系。 朱标听了,笑着说道:“孤有没有说你朋党,你这么解释干什么?再说了,但凡是领兵出征的大帅,那个麾下没有自己的心腹猛将呢?没有这些猛将,也打不了胜仗。” 韩度笑着附和了一下,没有说话。因为连韩度自己也猜不到,现在朱标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言多必失,语气赌一把,还不如沉默以对。 朱标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和韩度闲聊了一番,便让韩度就此退下。 数日之后,朱标将旧港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期间赞赏了王元吉不止一次,对于王元吉能够在短短一年多时间,便稳住旧港的局势,并且将旧港治理的更上一层楼,朱标亲口肯定了王元吉的功绩。并且表示,等到回京之后,他会亲自向父皇禀报此事。 可以肯定的是,王元吉已经入了朱标的眼。等到他一届总督任满,回到京城之后,就算是没有被皇上重用,将来也会被朱标重用。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对于施进卿,朱标也是赞赏连连。 施进卿刚刚被封伯爵,对大明对皇帝一百二十个的心服口服。无论朱标说什么,他都毫不犹豫的应声附和,一副唯朱标马首是瞻的样子。 趁着韩度有时间,王元吉登门拜访。 “先生,学生拜见来迟,还请先生勿怪。”王元吉笑嘻嘻的站在韩度面前拱拱手,完全没有把他当外人的样子。 韩度早就知道书院出来的人,在其他人面前到还是中规中矩的样子,但是一旦到了自己面前,就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姿态。 “无妨,我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坐吧,你来找我有何要事?”韩度低头喝了口茶水,细细的品味。 这里的茶水很是一般,远远比不上东宫的茶。原本韩度是不怎么喜欢喝这样的茶的,总感觉有些喝不下的样子。可是在听说了即便是这样的茶叶,在旧港能够换到等重的黄金之后,韩度喝起这茶水来比什么时候都要顺畅。没喝一口,韩度都感觉好似有为数不少的金子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下。 王元吉笑嘻嘻的在韩度左手边坐下,还神神秘秘朝门外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和韩度说道:“先生,这担任总督的好处,先生可知道么?” 韩度呵呵笑了一声,瞥眼看向王元吉,低声回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学生,学生见先生从来没有担任过总督一职,故有此一问。”王元吉两眼盯着韩度,低声回道。 韩度定定的看了王元吉两眼,觉得这个学生还是不错,知道有好处都想着自己,也算是没有白疼他。 放下手里的茶杯,沉吟片刻笑道:“你是想告诉我,担任总督会有每年上贡的财物,都有一成的赏赐吧?” “先生知道?”王元吉顿时大为惊奇。原本他还以为先生不知道这一茬,才会对担任总督不感兴趣,以为先生吃亏,才冒险跑来想要告知先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心思竟然被先生一语道破。先生若不是对此事了如指掌,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韩度笑着点头道:“担任总督会有一成赏赐的事情,就是我向皇上求来的恩典,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元吉顿时恍然大悟。 可是随后他又不解的问道:“那先生为何从来都愿意担任总督?” 一成的赏赐可是不少,像他的旧港,每年上贡的财物大概在二百万贯左右,也就是说,他王元吉每年会有二十万贯的赏赐。 二十万贯,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尤其是对于做官的人来说,更是难以想象。朝廷各部尚书,正二品的大员,每年的俸禄也才一千零八十贯。二十万贯,需要当两百年的尚书,才能够挣到这笔财富。 “我向皇上求的恩典,又自己去担任总督,你说会不会让皇上以为我在为自己谋私?”韩度笑意盈盈的看着王元吉。 王元吉顿时醒悟过来,禁不住连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随后王元吉又问道:“那,先生,这个事情就没有文官知道吗?五年总督,学生恐怕会有百万贯的身家。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恐怕每人会再嫌弃这海外之地,反而会挤破脑袋都要来吧” 韩度笑盈盈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王元吉眼神灼灼的望着自己。略微一笑之后,轻声说道:“你看,同样是总督,方孝孺就从来不会问你这样的蠢问题。” “学生~”王元吉陡然提高声音,愣了一下之后,顿时尴尬的笑了笑,低声回道:“学生是蠢” “你不要不服气,论城府你还是比其他人差的远。”韩度教训了王元吉一句,然后才继续说道:“只要是担任总督的人,就没有一个会不知道这事情的。但是你看,除了你之外,有人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吗?” 王元吉呆愣的看着韩度。 韩度沉声说道:“没有,一个都没有。实话告诉你,我陪着殿下在来此之前,还去了吕宋。方孝孺还热情迎接了殿下,但是他从头至尾别说是问了,甚至根本连提都没有提过此事。”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没有必要非要摆到台面上来。闷声,才能发大财啊!” “是,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王元吉见韩度毫不避讳的训斥他,反而神色一肃,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着韩度一拜。 “坐下吧。”等到王元吉拜过之后,韩度才朝着左边的椅子一瞥,示意说道。 “是,先生。”王元吉听从坐下,随后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先生,纸总不能包住火啊,此事非同小可,总有一天会天下皆知的。学生担心,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会引起其他人的强烈不满啊。” 韩度笑了笑,语气轻松的道:“你担心什么?皇上不止一次的在朝堂上询问有没有人愿意前来担任总督,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来的,怨不得任何人。” 王元吉听完,顿时倒吸口凉气。感情这是皇上早就做出来的局啊,所有朝廷大臣都被陷在局中,却不为人知。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巡海 王元吉想笑又笑不出来,可是不笑的话他心里的巨大起伏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先生,这么说来当初学生选择来这南洋,还真是来对了?” “你觉得呢?”韩度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王元吉顿时不啃声,低头笑了几下。他来旧港担任总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五年之后他起码能够得到百万贯的赏赐。而且在他来之前,就被连升了两级。又是升官,又是发财,这样的好事都还不算来对了的话,那天下间就没有一件事是好的了。 高兴之余,王元吉也不禁好奇,“若是当初学生没有主动选择来南洋的话,先生会提点学生吗?” 韩度闻言一笑,喉咙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盯着王元吉看了两眼,说道:“你说呢?” 王元吉尴尬的笑了两声,虽然先生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已经知道了先生的态度。若不是他自己巧合来到旧港,先生肯定是不会和他提起这件事的。 即便是如此,韩度都还有些不放心,说道:“赏赐的事情你最好是烂在你心里谁都别说,否则你恐怕会里外不是人啊。” 财帛动人心,尤其是当看到别人大捞特捞,而自己偏偏有资格捞,但是却没有捞到的时候,那种失落转化出来的仇恨比天还高,会六亲不认的。 王元吉也不算笨,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先生在担心什么。郑重的点点头,回道:“先生放心,学生知道轻重。” 顿了顿之后,王元吉又迟疑着开口:“可是先生” “嗯?”韩度闻声抬头,两道目光朝着王元吉射来。 王元吉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强撑着说道:“学生,学生没有疑惑了” 韩度脸上顿时重新浮现起微笑,端起茶杯朝王元吉示意了一下。 王元吉也跟着端起茶,敬了先生一下之后,慢慢喝下。只是有着心事的他,连茶水是什么滋味都没有注意到。 日月如梭,朱标等人来到旧港已经半月。 这一日,韩度找到朱标,试探着问道:“殿下,咱们来南洋也有三月了,该看的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京?” “回京?”朱标坐在上首位子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说道:“这才多久就回京?孤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总要四处好好走走看看。再说了,你不是说爪哇总督府那边形势更加恶劣吗?孤正好想要去看看。” 朱标想要去爪哇看看,韩度也不好拒绝,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朱标也没有在旧港多耽搁,三日之后便再次登上旗舰,带领着大明水师舰队朝着爪哇而去。 爪哇总督,现在是东筦伯何荣。 何荣与蓝玉也是相交甚密的勋贵,不过韩度只是在蓝玉府上见过他几次,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何荣还是一眼将韩度给认了出来,在他先拜见了朱标之后,便朝着韩度点头示意:“见过镇海侯。” 随后又朝着汤鼎抱拳一拜,“见过肃毅侯。” “东筦伯多礼了~”韩度和汤鼎连忙抱拳回礼。 何荣自然也准备了丰盛的酒宴来迎接朱标。 酒过三巡之后,朱标暂且放下酒杯,问道:“何荣啊。” “臣在,请殿下吩咐。”何荣一直都陪着小心,现在听到殿下的召唤,连忙回道。 朱标摆摆手,说道:“不是吩咐,孤就是想要和你聊一聊这爪哇的情况。你也坐镇爪哇一年多了,这爪哇的情况究竟如何?” 何荣听完朱标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朝着韩度和汤鼎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暗示。只好放下酒杯,呆呆的笑着说道:“这,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朱标对何荣的回答有些不满,语气待在训斥说道。 何荣听到朱标语气里的不满,连忙浑身一正,仔细想了一下回道:“臣觉得,爪哇还算好吧~” “好?”朱标闻言微微一笑,随后说道:“孤可是听说你这里,经常都有人犯上作乱,这也算好?” 何荣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道:“臣以前就是在大同镇守边关的,现在这爪哇也的确还好啊。虽然的确时不时的就会有土人作乱,但是这些土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臣率队一个冲锋,他们就化作鸟兽散了。” “起初臣还很愤恨这些作乱的土人,一旦有土人作乱臣还会狠狠的杀上一批。可是臣后来发现,这些人与其说是在作乱,不如说他们是在发泄不满。” “这些土人对大明不满?”朱标神色一凝,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必须要想办法治理一番。大明现在对难以极为倚重,可不能够让南洋给乱起来。 岂料,何荣摇摇头回道:“算不上吧。开始臣也以为他们是对大明不满,可是后来发现,由于语言不通的关系,寻常土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大明,大明在哪里,对大明不满根本就无从谈起。后来,臣发现他们只是单纯的不想干活。” “不,不想干活,他们为何会不想干活?”朱标大为不解。 南洋这么多土地,各总督府根本就不可能让这些土地闲置下来,通常都是尽量种上各种粮食、作物之类的。没办法,大明人嘛,太过珍惜土地了,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土地撂荒。 于是各总督府便有了两种种地的方式,一种是以吕宋为样板的,一种就是以爪哇为特征的。 吕宋有着十几万前宋遗民,再加上十几万被流放的罪民。总督府只需要将土地分配给他们,这些人就能够主动的自己去把地种好。而有着他们自己看管,即便是奴隶也能够被他们很好的驱使着去种地。 像吕宋这样的地方,在种地上相对来说和大明内部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不用总督府费心,他们自己就能够把地种好,把粮食收上来。而总督府就只需要在丰收之后收取赋税,已经准备接收他们卖的粮食便可。 另外一种,就是像爪哇这样的地方,由总督府开展屯田,强行驱使当地土人去种地。因为在这样的地方,一个大明百姓的身影都找不到。即便是有,那也是前来交易的海商。没有大明百姓,种地这件事就只能够全部落到爪哇人的头上。 何荣皱了皱眉头,也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摇头叹道:“臣也不知道是为何,总觉得这些爪哇人有些怪异,和咱们大为不同。” “不同?”朱标更是好奇了,“有何不同?” “这个”何荣毕竟没有把爪哇人放在心上过,自然不会去注意爪哇人具体是哪里奇怪,一时之间他竟然语塞。在何荣看来,爪哇人要是听话也就罢了,若是胆敢反抗那就直接派兵横推就是了,哪里会在意爪哇人的死活? 韩度见了,站出来给何荣解围,笑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整个南洋的土人都是比较懒惰的,这些爪哇人也不例外。由于南洋土地肥沃,光照充足,再加上雨水充沛,所以这里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种地,光是靠着各种野果和猎物就能够果腹。爪哇人祖祖辈辈都是衣食无忧,自由散漫惯了,现在要被集中起来辛苦劳作,一时之间他们恐怕是还没有适应吧。” “对对对”何荣忙不迭的点头,“以前咱总觉得这些爪哇人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镇海侯目光独到,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就是懒。” 对于何荣突如其来的恭维,韩度只能够报以微笑。 而何荣也只是点了一下,便没有再提及,转而向朱标说道:“这些人就是懒,他们闹事一次,臣就杀他们一次。可是这些人就是笨的和豕一样,屡教不改,完全不长记性。前面杀了一批作乱的人,刚刚才消停一段时间,结果后面的人又记吃不记打再次闹事,到了后来臣都懒得杀了。” 何荣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的出来在这件事上他十分的沮丧。 韩度好奇问道:“那你怎么办?总不能放任自流吧?” 像闹事作乱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以放任自流的。因为一旦放任自流,那便会助长爪哇人的气势,只会导致更大的作乱发生。 何荣冷笑起来,解释道:“那里有那么便宜?既然他们记吃不记打,那咱就把他们全都抓到大洲上去挖金矿。不想种地,咱就让他们挖坑挖到死!” 何荣牙齿缝里面都透着冷风,一提起爪哇人,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次日早晨,韩度还在睡觉呢,顿时被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给惊醒。 韩度翻身起床,随手穿戴好衣衫,推门而出。 语气冷厉的朝着匆匆赶来的亲卫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号角声?” 亲卫在短短几息之内将气息平复下去,语速极快的回道:“总督府传来的消息,爪哇人又闹事了。” 韩度听完,怔怔的看着亲卫的眼睛,感觉事情有些魔幻。这昨天才在谈论爪哇人闹事作乱的事情呢,今天就遇上了?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儿戏般的战斗 “你确定?”几息过后,韩度都还有些不相信亲卫的话,再次确认道。 亲卫重重的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总督府的府兵已经集结起来,准备前去镇压了。” 韩度神色一沉,立刻说道:“快,派人去将殿下守护好,绝对不能让殿下有事。” 爪哇人闹事,韩度暂时不会去管。但是不管怎么说,朱标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韩度必须要保证朱标不会出任何事。 “侯爷放心,太子殿下已经集结了亲军防备起来。殿下担心侯爷的安危,特意派末将来提醒侯爷,请侯爷赶紧去和殿下汇合。”亲卫解释道。 韩度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想便明白。这号角声恐怕早就响起来了吧,也就是自己睡的太沉才刚刚听到。 “那好,咱们现在就过去。”韩度点头,挥手示意亲卫赶紧走。 跟着亲卫来到总督府外面,一眼就看到朱标被亲军给团团守护在中心位置。 看到韩度出来,朱标朝着他招手,高声韩度:“韩度,快到孤这里来。” 韩度上前,亲军闪开一个不到两尺宽的通道,放任韩度进去,但是却把韩度的亲卫给拦在了外面。这些亲军就是这样,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只会听从皇帝的命令,在这里他们也只会听从朱标的命令。 既然太子的命令是让韩度过去,而没有让韩度的亲卫也过去,那他们就绝对不会让亲卫靠近半分。 韩度来到朱标面前,躬身问候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笑着摆摆手,说道:“以孤和你的关系,还用得着如此客气么?” “殿下,君臣之礼不可废。”韩度只是抬头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是恭恭敬敬的躬身等候着朱标的命令。 虽然韩度是朱标的大舅哥,但是反过来朱标也是韩度的大舅哥啊,韩度觉得还是以君臣之礼来分的好。 “起来吧。”朱标见韩度执意如此,只好摇摇头笑着叹道:“好吧,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吧,你根本就不把礼教的那些规矩放在眼里。但是有时候,你又偏偏处处要尊礼守道。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韩度转头朝着总督府外面看去,避开了朱标的一问,转而朝着外部看去。看到何荣正带着府兵站在前方,摆开阵势戒备着什么。 “殿下,不是说爪哇人作乱吗?怎么没有看到?”韩度回头,朝着朱标疑惑的问了一句。 朱标微微摇头,显然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孤也是听到消息之后,刚刚来到这里。不过看何荣带兵顶在前面,咱们慢慢看着便是。” 韩度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情况不明,咱们要不要先退进府里?” 总督府院深墙高,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堡垒使用。按照韩度的想法,朱标千金之躯,还是退到总督府里面要更加安全一点。 朱标却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不用,若是有危险的话何荣不会让孤等在这里。情况不明,咱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看看这爪哇人的闹事是怎么回事。” 既然朱标意下如此,韩度也不再劝说什么。毕竟以往何荣都能够轻易将爪哇人给镇压,没有道理现在会打不过爪哇人。 而且,朱标身边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一千亲军的战力,绝对要超过整个总督府的兵马。再说了,还有着水师在港口里休整呢。 就在韩度和朱标静静的望着前方的时候,岛上特有的低矮丛林忽然晃动起来。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呼喝着从密林里朝着何荣的府兵冲杀过来。 这些人个子不高,身形消瘦,皮肤黝黑,奔跑中的他们皮肤上渗透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反射着一层阳光。 这些爪哇人,人数众多。如果只看人数的话,他们要比何荣带领的府兵要多几倍。但是他们手中拿着的武器就好吧,如果那些东西还能够称为武器的话。 满眼望去,韩度只看到爪哇人手里拿的都是木棒、长棍之类的,唯一带铁器的武器就是锄头。 这简直就是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完全就是打架斗殴嘛。 韩度摇摇头,完全放下心来。这样的爪哇人根本就连丝毫威胁都没有,亏自己还想让朱标退避一下,真是高看爪哇人了。 何荣也完全没有把这些闹事的爪哇人给放在眼里,见他们冲了过来,大手一挥立刻下令:“敢闹事,胆子不小。给本总督狠狠的揍他们,打晕了统统抓到大洲上挖矿。” 府兵顿时一手持盾,一手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木棒,连腰间的钢刀都不用,就这么冲上去劈头盖脸的朝着爪哇人打下去。 府兵的身高普遍都要高出爪哇人一截,居高临下挥舞起木棒来势不可挡。像是打地鼠一样,一棒接一棒的敲在爪哇人的头上,打的他们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至于爪哇人的反抗,他们的木棒击打在府兵的钢盾上除了发出一声声响动之外,就再无半点用处。 完全是一面倒的战斗,府兵获得了绝对的优势。没过多久便将大多数爪哇人给打翻在地,剩下不多的人见根本不是府兵的对手,直接转头一哄而散。 何荣也懒得派兵去追那些逃跑的人,吩咐府兵将被打在地上蜷缩着哀嚎的爪哇人给绑起来,准备找时间将这些人送到大洲上挖金矿去。 何荣自己则连忙来到朱标面前,躬身拜道:“惊扰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朱标淡淡的挥挥手,免了他的自责,随后便不解的问道:“这就是爪哇人的叛乱?” 刚才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儿戏了,哪里算得上是叛乱?连骚乱都算不上。 何荣当然知道太子殿下不解的是什么,哭笑不得的点头回道:“就是这样的,臣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闹个什么劲。” 朱标暗暗点头,的确,这些爪哇人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还好何荣还不算是嗜杀的人,若是遇到嗜杀的武将,就刚才这一幕,肯定是一片血流成河。 见大局已定,朱标也好奇,上前想要好好看看这爪哇人,究竟都是一副什么模样。上前看到这些爪哇人,被打了一顿之后再也不敢造次,乖乖的任由府兵将他们绑起来,完全没有刚才举着木棒朝着府兵冲过来的凶恶模样。好些被打的满脸是血,更是看到府兵前来就吓的禁不住浑身颤抖。 韩度都无语了,实在是想不通就他们现在的胆子,刚才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 朱标看到府兵当中,有人袒露出的地方带着伤痕,不由得问道:“怎么还有人受伤?” 何荣连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回殿下,他们的伤势有些是在镇压爪哇人的时候留下的。毕竟爪哇人太多了,棍棒无眼也不可能完全防住。而有些则是被爪哇人给暴起伤人留下的,有时候需要府兵驱使爪哇人劳作,被突然袭击也是有的。” 朱标闻声看去,的确有不少的府兵都有伤在身,而且有些人曾经还伤的很重,亲眼看到一个府兵手臂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痕。 回头朝何荣问道:“既然他们受伤了,那为何不让他们回大明,重新换一批府兵前来?” 何荣连忙躬身解释道:“殿下,不是臣不想让受伤的府兵回去,而是他们自己不想回去。” “这是为何?”朱标大为不解。能够做到轻伤不退的,就已经算是精兵了。而刚才朱标明明看到有些府兵的伤势曾经很重,这样都还不愿意退下去的人,可是极为少见。 “殿下看到了吗?”何荣只好下巴一抬,朝着那些府兵示意,说道:“他们没抓到一个爪哇人,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笔赏钱。每个府兵每年几乎都能够因此而赚到上百贯,甚至有人能够赚到几百贯。有着这巨大的利益,没有府兵愿意就此离开的。要不是他们待满五年之后必须离开,若是让他们自己选的话,臣都觉得不会有人舍得离开这里,回到大明。” 朱标顺着何荣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没有注意到,现在看过去果然看到每个府兵在抓住一个爪哇人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他们对曾经伤害过他们的爪哇人不仅没有丝毫的仇恨,反而是眼睛里面充满了热切,那种神色和看到银子时候的热切一模一样。 朱标无奈的摇摇头,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去管这些府兵了。回头看向何荣,问道:“你拿的出这么多钱赏赐他们吗?” 何荣闻言颇为自得的挺起胸膛,洋洋得意的说道:“别看臣这里爪哇人时不时就闹事,但是要说钱财的话,那还真的不缺。” 汤鼎和韩度在一旁听了,禁不住暗暗点头。他们都来过爪哇不止一次,自然知道一些情况。也就只有朱标初来乍到,才会不清楚。 不过韩度两人也没有打扰何荣向朱标解释,毕竟这样的机会对于何荣来说可是不多。 “殿下,爪哇这里虽然不出粮食,但是却出产香料。而且这些香料都不用费力去种的,它们天然的在山上,长的满山都是,只要让他去采摘下来便好。臣除了驱使爪哇人种粮食之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驱使他们去采摘香料。” 香料价比黄金,有着丰富的香料出产,何荣自然不会穷到哪里去朱标了然的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何荣却是意犹未尽的说道:“而且殿下,臣不是说把这些爪哇人给绑到大洲上挖矿吗?大洲上有着一个极大的金矿,每年也能够挖出不少的金子,臣就当是花钱购买奴隶去挖矿了,亏不了的。”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章 大洲多大? “当买奴隶?”朱标闻言皱了皱眉头,他对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何荣见了,顿时语气一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韩度主动站出来,向朱标解释道:“殿下,这爪哇物产丰富,又没有大明百姓。东筦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漫山遍野的香料全都烂在树上吧?而这些爪哇人殿下也看到了,懒到了骨子里,寻常办法根本就驱使不了他们。这将他们当成是奴隶来管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把人当成奴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样的话,也就韩度才能够面部红心不跳的说出口。 朱标学富五车、熟读经史,自然知道奴隶是什么。可是他双眼定定的看着韩度半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因为即便是他朱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在不让这些土人做奴隶的情况下,让他们乖乖的去种地采香料挖矿。 这些人真的太懒了,只要有口吃的他们就不愿意动弹。 “你说的金矿在哪里?” 既然没有办法改变这些土人变成奴隶的结果,那朱标就暂且将其抛掷脑后,转而问起金矿的事情来。 金银自古动人心,即便是朱标也不能够免俗。而且既然这里有金矿,那么金矿的有多大,每年能够出产多少金子,这些朱标都是必须要了解清楚的。 何荣见太子殿下没有再继续追问爪哇人的事情,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听到殿下问起金矿,连忙回道:“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大洲上。” 说着,何荣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韩度。 韩度点点头,插话:“殿下,其实那处金矿臣知道。” 朱标回头看向韩度,疑惑问道:“哦?你也知道?” 韩度点点头,解释:“殿下还记得吗?臣曾经追着六大家的那些人去了大洲。其实那处金矿是他们发现的,只是他们时间紧迫开采了一点之后,便放弃逃走了。臣在追击他们的过程中发现了这处金矿,于是后来便告知爪哇总督府派人去继续开采。” 朱标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韩度的解释,随后问道:“这处金矿有多大?” “很大。”何荣连忙回道,看到朱标望向他,顿了顿之后连忙解释道:“臣的意思是说,每年开采出来的金子都不少,而且也没有看到要枯竭的样子。但是具体有多大,臣也不知道。” 大明对金矿银矿的态度就是发现一处开采一处,若是一处金矿每年出产的金子很多,那就能够算是一个大金矿。哪怕是这个金矿明年或许就一粒金子都开采不到,也是一样。 “走,孤要去看看。”朱标立刻下了决定。 “殿下?现在?”何荣抬头望天,太阳西垂,已经是一副落日黄昏的景象。 “现在太晚了,不如殿下休息一日之后,明早再启程吧。”何荣建议道。 朱标有些不满的低头,语气强烈的说道:“休息什么?你不说离这里很近吗?在船上休息也是一样的。” 何荣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韩度见了,开口解围道:“殿下,距离近那也只是相对而已。从这里到大洲怎么也要两日时间,而且到了大洲想要去金矿所在的地方,又要走上半天的路程。还是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吧,耽搁不了什么。” “是啊,殿下,还是先休息一晚吧。”何荣也恰到好处的笑着进谏。 朱标看了看两人一眼,低头沉吟一番,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明日一早再出发。” 隔日一早,舰队准时出发。 同行的还有何荣,以及被抓起来准备放到大洲上挖矿的奴隶。 经过两日的航行,舰队来到大洲附近。 朱标站在船首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视线离从最开始的一个黑点,然后飞快的在海平线上延伸出左右望不到头的大片陆地,脸上充满惊讶之色。 “这就是大洲?真的有万里之大?”朱标满眼不可思议的神色。 韩度笑着回答:“真有那么大,以往蒋明专门派人沿着海岸线巡逻过,花了十个月才转了一圈。” 朱标闻言默然,心里飞快的计算一番,以大明战船的速度航行十个月是多么遥远的距离。而这,仅仅是围着大洲转一圈而已。 万里之大,名副其实朱标怔怔点头。 靠岸之后,已经是晚上,朱标只好在船上先过一晚,等到明日再登上大洲。 次日上午,一行人来到金矿所在。 朱标一来到金矿外面,就看到一道木头拼接起来的高墙,把整个山麓都牢牢围住。一个偌大的寨门堵在唯一的一条小道路上,上面还站在来回巡视的府兵。 何荣将抓来的爪哇人交给矿场的守卫,让他们安排这些爪哇人去开采金矿。而他自己则陪在朱标身边,在金矿里四处走到查看。 这里的景象和其他金矿没有多大区别,也是有人开采山石,有人在用水冲洗泥沙,以便淘出金子。唯一不同的是,干活的几乎都是被抓来的爪哇奴隶,而总督府的府兵则在矿坑上面来回巡视,监视着奴隶。 走到一出偏僻的地方,这个地方完全没有爪哇奴隶在淘金。相反却是十几个府兵穿着的人在边挖金矿边淘金,虽然只有十七八个人,但是几人配合默契,不管是开挖金矿的速度,还是淘金的效率都名显要比那些爪哇奴隶高出一大截。 朱标回头看向何荣,皱着眉头等他的解释。 何荣见了,顿时神色谄谄,干笑两声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韩度却笑了起来,向朱标解释道:“殿下,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咳咳。”韩度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解释道:“这些府兵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为的不就是一些黄白之物吗?咱们总要给他们留点念想。” “对对对,镇海侯此言有理。”何荣有了借口,连忙俯身朝太子说道:“这些府兵守着这些金子,若是一点都拿不到,那恐怕他们也不会甘心。像现在这样,他们自己下去动手弄点,只要他们能够让那些奴隶听话,不耽搁黄金开采,臣也不好斥责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你倒是挺体恤他们的。”朱标笑着看向何荣,随后说道。 见太子没有怪罪,何荣才放下心来,叹息道:“臣在这海外只能够依靠他们,自己吃肉总要给他们留口汤喝吧。不过殿下放心,他们弄到的都是他们的,臣不会从他们手里再扣一丝一毫出来。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些驱使爪哇人采香料的府兵也是一样,只要他们能够完成臣交待的事情,他们自己分配一些,自己采一点香料,臣也不会说他们上面。” “背井离乡来到这万里之外,的确是很不容易。”朱标点点头,“好吧,这件事孤就不追究了。不过正如你说的那样,你就不要分他们的便宜了,另外让他们不要被钱财迷了眼睛,可万万不能挖金矿,疏忽了对爪哇人的看管。” “是。”何荣立刻掷地有声的回道:“殿下放心,臣规定了他们每次只能有十八个人下去挖,不到这里所有府兵的两成,不会出问题的。” 有了何荣的保证,朱标放心了点。 “这里每年能够挖到多少金子?”朱标还是问出了人人都最关切的问题。 何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回道:“去年是七万九千八百六十五两,今年的人要多一些,或许还能够多一点。” 一年近八万两黄金,这个数字让朱标都呆了一下。这么巨大的产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有这么多?”朱标惊讶问道。 何荣点点头,回道:“臣不敢妄言,去年的黄金已经解往京城,确认无误。” 朱标听了眉头紧皱,这么大量的黄金运往京城,他这个太子竟然一无所觉。不过随即他又想到,南洋三十三总督府每年往宫里上贡的财物多到难以想象,他又瞬间释然了。 “走吧,回去。”朱标目光最后朝着金矿扫了一眼,点点头便离开了这里。 这里只是一个金矿,虽然有着木头搭建起来的高墙和寨子,但是所有一切都简陋的很。也是有着一些粗陋的木屋遮风避雨罢了,连房子都算不上。 朱标也不可能在这里住上一晚,只有旗舰才是他的驻跸之地。 回到船上,休整了一夜之后,隔天便重新启程回到爪哇。 韩度一直惦记着朱标说的话,找到机会就凑到朱标面前,笑着问道:“殿下,咱们来南洋也几个月了,该看的都看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朱标反问了一句。 韩度愣了一下,觉得朱标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心里莫名的一慌。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啊,殿下不是想来南洋看看的么?现在咱们把南洋都走了一遍了,也该回去了。” “你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朱标没有答应韩度,反而皱眉问道。 韩度见此,只要咬牙说道:“殿下,出来之前臣可是答应过安庆的,过几个月就回去,绝不会向上次那样耽搁两年多。臣不想食言!” “回去孤当然会回去,不过不是现在,咱们先去旧港吧。至于安庆那里,孤回去之后会替你解释的。”朱标没有同意回去,找个理由将韩度的话给堵住。 韩度还想说些什么,见朱标态度坚决,最后只得无奈答应下来:“好吧,先去旧港。” 反正回去也是要经过旧港的,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韩度只能够这样安慰自己。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无奈答应 舰队回到旧港休整之后,不等韩度去找朱标。 朱标就主动找上韩度,问道:“你抓到的那三个海盗,还有那西洋商人怎么样了?” “殿下是说哈德?”韩度愣了一下,随后便回道:“他倒是没有什么,他的货物被抢了,现在不仅身无分文,还在他的老家欠了一屁股债。这几日正缠着我,想要我借给他一笔钱,好让他从旧港采买一批货物回去抵债呢。” “至于那三个海盗”韩度眉头皱了皱,“领头的有些死硬,打死都不肯说出他们把货物藏在哪里。不过其余两个在臣的引诱下,倒是招供了他们藏匿货物的地方。” “哦?他们的话可信吗?”朱标好似突然就对那些海盗有了兴趣。 韩度看着朱标,点点头:“可信。臣特意将两人分开审问的,他们招供的地点都是一个地方,应该没有问题。而且臣也还留着他们,若是他们敢说假话,随时都可以将他们丢进海里喂鱼。” “你就对这些海盗的东西没有兴趣?”朱标微笑着问道。 韩度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朱标打算。低头沉吟一番之后,抬头笑着摇头,“说时候,臣对这还真的不怎么感兴趣。” 朱标好奇的瞪大眼睛,问道:“哦?这是为何?” 韩度只好解释道:“殿下不要听哈德说起这些海盗有多么厉害,但其实都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殿下可以想想,他们只能够抢劫像哈德这样的商人。哈德才只有一条船,他每次才能够带多少货物?即便是这些货物在西洋价值万金,但是对咱们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并不值得咱们大动干戈。再说西洋远在万里之外,咱们这一来一回的耗费恐怕这些海盗的东西弥补不了。” 大明水师战船八十艘,其他大船四十艘,总共五万多人马。这么庞大的实力,若是就为了几十个海盗所谓的宝藏,就远赴万里之外去寻找,那才真的是笑话。 见这个理由不够,朱标又找了另外一个理由,“可是,你不是说不能够任由西洋的海盗泛滥吗?若是海盗太多,阻断了航路,那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啊。” “清剿海盗也不用如此大动干戈,臣准备派十艘战船往西清剿海盗。海盗的船只殿下也是见过了,并不大,而且大炮有不多,十艘战船便足够了。”韩度已经有些猜到朱标的打算,不想去西洋的他,连忙拿话来堵住朱标的嘴。 朱标埋怨的看了故意的韩度一眼,可是面对韩度这话,他还真的不好坚持说要去西洋。 咳嗽两声,转头看向汤鼎,问道:“你意下如何?” 汤鼎自然明白韩度和太子的分歧,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即便是和韩度关系再密切,也不敢开口站在韩度一边。 汤鼎的出身和身份都决定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够替朱标说话。歉意的给了韩度一个眼神,汤鼎笑着点头说道:“殿下,臣以为既然西洋王国众多,而且也是一方庞大的天地。这其中恐怕有很多都是不识我大明威名的人,若是紧紧派十艘战船前往,恐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臣以为,还是水师舰队全部前往清剿倭寇,才能够保证万无一失。” 朱标满意的把目光从汤鼎身上收回去,看向韩度,笑着说道:“听到没有?那些王国夜郎自大惯了,你就能够保证他们不会攻击你派去的船队?孤也觉得汤鼎说的没错,还是全部前往稳妥。” 水师倾巢出动当然稳妥,五万水师足以横行无忌。 但是,我可是答应了安庆的啊 韩度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朱标的想法。苦笑着朝朱标说道:“殿下,若是其他时候,臣也不会反对水师前往。但是臣这一次可是答应过安庆” 朱标随意的摆摆手,“这个你放心,孤回去亲自和她解释便是,想来有着孤为你说话,安庆是不会为难你的。” 你在的时候安庆是不会为难我,甚至还会对我笑颜相向,但是你走了之后呢?还不是要我来面对她的冷嘲热讽? “可是”韩度还是心有不甘的开口。 朱标却直接挥手打断了韩度的话,说道:“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水师修正后好之后,即可前往西洋清剿海盗,保证航路。” 见韩度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朱标脸色一沉,说道:“当然,若是你实在是不想去的话,孤也不会为难你,你只管回京便是。” 你都去西洋了,我还怎么回京?我即便是回京,恐怕也要被老朱吊起来打!要是朱标万一有个闪失,那韩度真是万死莫赎其罪。韩度埋怨的瞪了朱标一眼,不情不愿的拱手回道:“臣愿意随殿下入西洋。” “哈哈哈,这不就对了嘛~”朱标高兴的大笑,还主动起身拍了拍韩度的肩膀。 既然决定跟着朱标去了,韩度也不再纠结,而是考虑起去西洋的事情来。 沉吟一番之后,韩度朝朱标说道:“殿下,既然水师要去西洋,那么臣以为咱们干脆就将这条去西洋的航路给打通。” 朱标示意韩度重新坐下,不解的问道:“航路不是现成的吗?那些西洋商人前来旧港,不就是通过这条航路来的吗?咱们只需要将海盗给清理一番便是。” 韩度摇摇头,说道:“臣向哈德了解过,这些西洋商人前来的航路根本就不成熟。他们只不过是驾船入海,然后便朝着东方航行,至于航行到了哪里,全凭天意。沿途他们连一个像样的补给点都没有,可以说西洋商人完全是拿命在搏。” “而臣说的航路,是像从京城到旧港这样的航路。沿途有着各个港口可以容许商船停靠补给,有总督府镇守一方,清剿海盗。” “这样当然最好,不过沿途设立港口可行吗?若是有别的王国的疆土的话,那”朱标还有些为难。 韩度却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说道:“哪里有什么疆土?不过都是一些像南洋这样的无主之地罢了。既然是无主之地,那谁先占了,那就是谁的,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要说可以,站到水师战船的射程里来,韩度才能够好好的和他理论。要不然,离的太远了韩度听不见。 “那若是有主之地呢?”朱标不放心的问道。 韩度淡淡的说道:“那也简单,咱们和他们借用一些就是。” “借?怎么借?”朱标还第一次听说,连疆土都是可以借用的。 那可是疆土啊,谁能借给你,谁又肯借给你? “刘备不也借过荆州么,他怎么借的咱们就怎么借。”韩度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即便是有人开始不肯借给咱们,但是臣相信当他看到水师战船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答应借的。” “哈哈哈”朱标顿时被韩度的话给逗笑的前合后仰,‘刘备借荆州’这意思简直是不要太直白。 若是以往的话,朱标肯定会决定韩度此举有欺压小国之嫌,有为大明天朝上国之风。但是现在,朱标却并不这样觉得。一个南洋就能够给大明带去无数的财富,西洋的这条黄金航道也不会差。 既然朱标知道土地对于百姓的重要,而百姓又事关大明江山的稳固。那么朱标自然而然会把开疆拓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就像南洋一样,虽然现在来此地的百姓还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被流放的罪民,但是朱标已经可以想到,等到将来某一天大明内部的土地满足不了百姓生存的时候,就会有大量的百姓为了生活选择来到南洋。 而西洋也是一样,虽然现在还没有百姓会去,但是提前准备好一些东西,也是好的。 等朱标笑过了之后,韩度又提议道:“殿下,既然水师要入西洋。那不如先问一问,看看有没有海商愿意跟随咱们一起去的。” “哦?这是为何?”在朱标看来,这是去清剿海盗,是去打仗啊,带着海商去做什么? 韩度笑着解释道:“当初臣来旧港的时候,也是带着海商来的。海商跟着水师跑一跑,自然就熟悉了航道,他们就可以自行前往了。” 朱标沉吟了,顿了几息之后问道:“这个,你觉得有海商愿意冒险跟着去?” 跟着水师算什么冒险?别说是有五万水师在侧,当初韩度来旧港的时候,可是才几千水师,不也有着一大群海商跟着来? 而现在,当初那些胆大敢冒险的海商,哪一个不是把海外贸易做的风生水起?早就发了大财了。 “殿下,大明的货物运到旧港是一个价,运到西洋又是另外一个价。”韩度笑盈盈的说道:“只要咱们答应保证他们的安全,臣以为还是有些有魄力的海商愿意和咱们一起去的。毕竟他们跟着咱们跑一趟,可不仅仅是占据一个先手这么简单。光是能够提前熟悉航路这一点,就能够让他们和其他海商比起来占尽优势,赚的盆满钵满。” 正文 7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海商的勇气 ,大明烟火 经营上的事情,朱标兴趣不大。既然韩度说带着海商一同前往有利,那他就把这些事情都交给韩度去张罗。 总督府,每日都有许多商人前来纳税。不管是西洋商人,还是大明海商到此,都需要先纳税之后,他们的货物才能够通行进港。 韩度既然想要找一些海商跟着去,那自然来总督府是最容易找到海商的。 办理货物交税的地方热闹非凡,现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呢,一进门就看见里面人头攒动。几十个西洋和大明的海商穿着各色的衣衫,一个个肥头大耳的手里拿着巡检给他们开具的货物票据。三排长长的案桌前面都是排队等候的海商,后面则是忙的满头大汗的书吏。 自从开始收取海贸税之后,韩度就在所有港口把缴税分成了三步。首先是货船进港,货物还没有卸下,就要接受总督府巡检的检查,巡检详细核实货物的数量,记录在票据上面。然后海商便拿着票据去总督府缴税,缴完税之后,海商就可以凭着完税的凭证进港卸货了。 而且,在库房的时候,那里的巡检一样要对海商携带的货物多少,对比缴税凭证进行核实。核实无误之后,才允许海商将货物搬运到库房。 这样的流程看起来好似复杂了一点,有些脱裤子放屁的味道。但是这样一来,可是最大程度的杜绝海商逃税和府兵中饱私囊。 清点货物的巡检没有收钱的权力,就让避免了他们和海商勾结,故意减少货物的数量。而收钱的人也没有机会看到具体的货物,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收取赋税,自然就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海商对这些人的行贿。最后一关,库房的人还要再核对一次货物和缴税凭证,这就给了前面清点货物的人和收取赋税的人同时套上了一个紧箍咒,让他们不敢放肆。 刚一进门,韩度就被一个眼尖的书吏看到。 只见一个总督府的官员上前连忙上前,躬身问候道:“下官拜见侯爷,不知侯爷来迟有何吩咐?” 韩度看着热闹非凡的场景,脸上笑容不自主的浮现起来。缴税的人越多,就说明旧港越是兴旺,总督府能够收到的赋税就越多。 摆摆手,“没什么吩咐,本侯就是来看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本侯。” “是,侯爷。”他笑着躬身就要退下,末了还补了一句,“侯爷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下官。” 韩度目光落在海商身上,微微颔首。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海商就能够跟在水师前去开辟新航道的,这样的海商需要他们有足够的胆魄,还需要有足够的眼光。最重要的是,还需要他们有足够的实力。若是实力不足,只有那么一艘船,跑一趟西洋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韩度正在物色看看那个海商财大气粗,旁边一个声音响起。 “侯爷?” 韩度闻声回头,顿时就看到傅雍一副刚刚进门的样子,站在自己身后。 “真是侯爷?侯爷什么时候来的旧港?”傅雍满脸惊喜的问道。 韩度点点头,笑着说道:“嗯,来了几天了。” 随后看到傅雍手里拿着的办理交税的票据,便问道:“你这是来缴税的?” “是的,刚刚从京城带来一批货来旧港。”傅雍连忙躬身回答。傅雍是靠海 贸起家的,可谓是最先跟着韩度吃螃蟹的人。他虽然已经不在满足于只跑海贸,还在南洋各个港口投钱修建龙门吊。但是海贸的生意他也没有彻底放下,还是在继续做着。 韩度沉吟一番,觉得自己与其这样瞎猫碰到死耗子一样胡乱找一通,还不如问问傅雍有没有合适的想要前往西洋贸易的海商。 点点头,韩度说道:“正好本侯找你有点事,你把事情办完了便来本侯这里一趟吧。” 傅雍精神一振,连忙笑道:“小人哪里敢让侯爷等候?侯爷稍待,小的交代一番,这就跟侯爷去。” 说着,傅雍转身将手里的票据塞到身后一人手里,吩咐道:“三子,到了这里你就规规矩矩的排队缴税便是” 吩咐完之后,傅雍便来到韩度面前拱手说道:“侯爷有何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韩度朝着他身后瞥了一眼,笑着问道:“那么多钱就这么给了一个伙计,你就不担心出了什么问题吗?” “谢侯爷关切,不过有老伙计盯着出不来什么事的。还是侯爷的事情更加重要,请侯爷吩咐。”傅雍微微解释了一下。 韩度见这里人多眼杂,嘈杂不堪,深吸口气说道:“好吧,那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本侯再和你细说?” “听侯爷的。”傅雍点点头。 韩度虽然说是找个地方坐下来,但是对旧港又并不如何熟悉,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哪里合适。 傅雍见了,善解人意的试探着问道:“侯爷,小人知道一处还不错的地方,不如请侯爷移步如何?” “好。”韩度满口答应下来。 傅雍带着韩度来到一处酒楼。 韩度抬头望着这处有三层楼高的酒楼,光是看建筑风格就知道肯定是大明人开的。 “富贵楼这名字够坦率的哈!”韩度笑着开玩笑道。 傅雍附和着笑道:“能够来南洋的人都是冲着赚钱来的,弄的再文雅,大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直白一些。” 略微解释了一番,见韩度饶有兴致的点头,傅雍伸手示意:“小人和这里的掌柜比较熟悉,几乎每次来旧港都是住在这里。侯爷,请吧!” 韩度微微颔首,抬步走进酒楼。 一进门,就感觉到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扑面而来,热闹的场面和在京城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掌柜的看到傅雍进门,顿时笑脸迎上去。可是看到傅雍附和在一个年轻人身边,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掌柜的顿时一愣。 随后便笑道:“哟,傅员外回来啦?” 傅雍点头回应,随后向韩度说道:“请上楼!” 韩度一步当先走上楼梯。 而傅雍则回头朝掌柜的说道:“还是老样子,送些酒菜上来。” “好嘞。”掌柜的虽然也好奇,面前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让傅雍这样的大海商都不得不小心陪着。但是既然傅雍没有给他介绍,他也就不好奇问了。 来到傅雍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快走两步上前,提前将房门打开。 “侯爷,请!” 韩度点点头,随步走进去,四周环视一圈。 房屋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周的墙壁上还挂着字画,整个装饰完全就是大明的风格。 韩度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傅雍,笑道:“这掌柜的是把酒楼从大明搬过来了么?” 傅雍笑着回道:“侯爷见笑,小人就喜欢大明的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小人出海的时候越多,在海外的时候就会越是想念大明的一切。哪怕是看见一桌一椅,一字一画都格外的亲切,就好似看见了亲人一样。” 韩度当然知道傅雍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心理落差导致的。大明现在无论是经济、技艺、文化、习俗等等,放眼天下都没有能够比肩者。无论是谁只要见识过了大明的繁华之后,去到其他地方都会产生出失落感的。 “侯爷请上座。” 韩度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下来,傅雍提起茶壶给韩度倒上。 酒楼的茶水当然不怎么样,可是韩度还是端起津津有味的喝了一口。 傅雍端起茶水和韩度示意了一下,放下茶杯问道:“侯爷不知道有何事需要小人?” 韩度往椅背上靠了靠,两手交叉放在肚子前面,说道:“本侯要带领水师西行,想要找找有没有海商愿意探探航道的。” “小人愿意!”傅雍毫不犹豫的站起来,满脸惊喜的盯着韩度。 韩度笑着压压手,示意傅雍稍安勿躁,说道:“你先坐下。” “是,侯爷。”傅雍神色激动。他可是当初第一个陪着韩度来到南洋的,跟在水师开拓航道能够得多少好处,别人不知道,他傅雍还能够不知道么?原本他傅雍不过是京城的一个小商贩,硬着头皮出海跑货,才有了现在的身家。 第一次开拓航道,可是轻易就能够卖到便宜到白捡一样的东西的。就好似他第一次来旧港的时候,大明的一件瓷器就能够换到等重的黄金。而现在虽然瓷器价格还算是不错,但是远远比不上他当初第一次来旧港的时候。那时候可是无数的西洋商人捧着黄金,想要换他手里的任何一件货物的。 韩度当然也知道傅雍在激动什么,不过西洋和南洋差别极大,恐怕没有傅雍想的那么美好。 想了一下,韩度解释道:“你先听本侯说,去西洋可是要比来南洋更加的危险,风险也是不小的。本侯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找到一些实力雄厚一点的海商,合力走一走这条航道?” “能,当然能!”傅雍满脸惊喜的回道,“侯爷是担心,一般的海商实力不走,承受不起万一的亏损吧?” “当然。”韩度点点头,“本侯也不瞒你们,西洋和南洋可完全不是一回事。严格来说,南洋的大海并不怎么广袤,海中岛屿众多。但是在西洋或许行进万里,连一个小岛都找不到。” 傅雍认真的点头,说道:“小人肯定是愿意去的,但是其他人是否愿意去,小人要先问问他们。” “好,本侯给你三天之间,三天之后你把愿意一起去的人召集起来,本侯和他们亲自见见。”韩度也没有逼迫傅雍,非要他找海商一起去。 做海贸的本钱可是极大,光是一艘货船,大一点的就要几千贯。再加上货物,那几万贯就出去了。若是在海里遇到风暴船只倾覆,那几万贯就瞬间没了,这样的损失不是普通商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南洋门户 ,大明烟火 三日之后,傅雍带来消息,他找到了一些愿意向西洋开拓航道的海商。 韩度也依照承诺,前往傅雍选的一家酒楼走去。 傅雍早就在门口等着韩度,看到韩度一来连忙迎了上去。 “侯爷,他们都在楼上等着。” 韩度点点头,走在前面登上三楼。推开门,便看到有八位海商站在屋子里面,显然是在等着自己。 八位海商看到韩度进来,连忙躬身拜道:“小人等拜见侯爷。” “都起来吧。”韩度淡淡的说道,边说边走到空着的上首位置坐下。 看了八人一眼,这些人高矮胖瘦都有,满身上下都穿着轻薄的丝绸。在大明除了教坊司,商人是不能够穿绫罗绸缎的,但是在这南洋,各总督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会去追究商人穿些什么。就连老朱都看在这些商人每年给他带来庞大的税收的份上,默许了这份特权。 韩度看过几人之后,顿时觉得有些眼熟,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便摆摆手示意道:“都别站着了,坐下吧。” “谢侯爷~” 几人躬身拜过韩度之后,才慢慢坐下。 包括傅雍在内,九个人围着桌子坐下,眼睛充满渴望的看着韩度。 韩度沉吟一番,手指下意识的放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说道:“本侯找你们来的用意,想来傅雍应该和你们都说过了吧?” “是的,侯爷,傅兄都仔细和我等说过了。”其中一人身宽体胖,身上的丝绸将他的肥肉勒出一道一道的肉*圈。擦着额头的汗水,低笑着回话。 韩度微微颔首,忽然神色疑惑起来,问道:“本侯怎么见你们有些眼熟?” 傅雍连忙笑着回道:“侯爷,他们几人有些是当初和小人合伙出海做生意的,有些是小人后来认识的,不过侯爷放心,他们的身家都十分丰厚,而且也有想要去探探航路的想法。” 原来如此,韩度这次恍然大悟,难怪自己看着眼熟。同时,心里也禁不住的感慨,果然不愧是敢第一个出海做生意人。即便是家财万贯了,也有再次探路的气魄。 不像有些人,一门心思的小富即安,赚了一点钱不想着开拓进取,就想着温柔乡享受生活了。 胖胖的海商擦了擦脸庞两边的汗水,笑着躬身道:“还请侯爷不弃,多多提携小人等。” 既然人家都愿意冒着风险来给自己捧场,韩度也不介意给他们吃颗定心丸。挥挥手,大包大揽的说道:“在大明和南洋,本侯或许护不住你们。但是本侯向你们保证,在西洋一定不会让你们吃亏,让人欺负。” “有侯爷这句话,小人等愿为侯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傅雍立刻拱手一礼,向韩度郑重承诺。 韩度点点头,随后便说道:“本侯时间比较紧迫,五日之后就会出发。你们赶紧趁着这几天时间准备好货物和船只。” “不用准备。”傅雍立刻说道。 韩度不解的侧头看向傅雍,这不准备货物,那去西洋用什么东西和人家交换?总不能耍光棍吧? 当然,从韩度自己的心里来说,是不介意做无本买卖,打劫一些王国的。但这是水师的收获,韩度可没有想过把属于水师的东西分给这些海商。 见韩度眉头皱起,傅雍连忙解释道:“侯爷 有所不知,小人等刚刚从京城而来,货物都还在港口里的船上,还没有卸下来呢。现在既然要跟着侯爷去西洋,那咱们连卸货的功夫都升了,直接就可以跟着去西洋,随时都可以出发。” 是了,自己见到傅雍的那一天,他可是去总督府缴税来着。既然是缴税,那就肯定是他有货物刚刚到旧港。 既然这些人的货物都整整齐齐的装在港口里的船上,那就好办了。 不过,韩度随即又问道:“可是你们的货物原本是运到旧港的,现在要运去西洋,合适吗?” 韩度的目光朝着众人扫去。 右手位置的海商连忙开口,解释道:“侯爷放心,小人等的货物去西洋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原本小人等的货物也是准备卖给那些西洋商人的,现在直接卖去西洋更是能够大赚一笔。” 大赚一笔是肯定的,毕竟少了中间商赚差价嘛! 此人能够和傅雍坐在同一排的位置,显然在九人当中的实力地位仅次于傅雍。他开口,韩度也不觉得冒犯。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五日了,三日后准时出发吧。”韩度原本是想要给他们一些时间准备货物,现在既然他们不需要,那韩度自然也就把这时间省了。 “小人等遵命~” 回到总督府,韩度将事情向朱标禀报,重点建议三日后出发。 朱标听了无所谓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三日后出发吧。” 在韩度下令让水师做好准备,补给粮食和淡水之后。便来到旗舰上,静静的看了各自关押起的三个海盗一眼。这三个人现在还不能死。虽然两人被分开审问,串供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是绝对就没有。 比如说,若是他们提起就约定好,万一被抓了之后该如何应对的话。那极有可能,韩度拿到的供词根本就是有问题的。 所以,韩度现在还不能杀了三人。只要去他们招供的地方看一看,若是假的话,那韩度会让他们知道欺骗自己的下场。不仅要让他们生不如死,还要让他们将真正的地方给吐露出来。 与韩度的淡定相反,哈德却是极为害怕这三个海盗。哪怕是他们都被铁链锁着,哪怕他们都被牢牢的关押起来。哈德还是总会觉得,这三个人会突然暴起杀了他。 “尊贵的侯爵大人”看到韩度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哈德连忙叫住韩度。 韩度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哈德,问道:“怎么了?” “侯爵大人,海盗都是肮脏的蛆虫,大人为何不杀了他们,把他们丢尽海里喂鱼?”哈德十分的疑惑不解。 韩度定定的看了这个懂汉话的哈德一眼,随后说道:“本侯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隐瞒真正的地址?若是他们告诉了你地址,而你却故意说个假的地址来骗本侯?” 哈德脸色一变,顿时跪在韩度面前举手说道:“哈德愿意以真主的名义起誓,哈德绝对没有欺瞒侯爵大人。” 韩度摇摇头,说道:“你说了不算,究竟有没有欺瞒本侯,本侯只要带着他们去你说的地方就知道了。” 说完,韩度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哈德跪在原地,等韩度走远之后,他才慢慢的站起来。他当然没有骗韩度,但是正如韩度说的那样,他也不能够保证 海盗不会骗他。 所以,不管怎么说,将海盗带过去是最好的。不管是对于洗脱他的嫌疑,还是对韩度找到宝藏都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原本哈德还想让韩度赏赐他一条船和货物,让他能够回去抵债的,可是现在他却连提都不敢提起。 三日之后,朱标登上旗舰,带领水师朝着海峡而去。 海峡从西向东逐渐变细,在靠近南洋的这一端变得尤为的细小。而且这里岛礁众多,只有几条细长弯曲的水道能够通行。当初韩度为了防止六大家的人悄悄从海峡逃走,专门命令张超在这里设立水寨。虽然不能隔断水道,但是将海峡完全监视住还是没有问题的。 直到现在,这里的水寨都有水师驻扎在这里。 朱标背着阳光站在船首上,吹着咧咧海风,整个人如同一柄顶天立地的长枪一般,直指苍穹。 路过水寨的时候,看到水寨上面飘扬的明黄金龙旗,不由得问道:“这里也有水师守着?” 韩度点头解释道:“这条海峡是唯一通向西洋的海道,当初臣不是在南洋追击六大家吗?担心他们会杀臣一个回马枪,掉头从这海峡偷偷溜掉,于是便派人在这里堵截他们。后来虽然没有堵到人,但是这里的位置太过优越,便留下来了。” 朱标也是从行伍里出来的,对于行军打仗并不陌生,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便点头认同的说道:“这里的地势的确是占据优势,可惜还是有些不足,不能够将这海道彻底封住。若是能够将这海峡彻底封住的话,那这里就真的可以成为南洋的门户了。” 韩度笑着摇头,“要想彻底封住海峡,也不是没有办法。” 朱标好奇问道:“怎么封?你总不能将水寨建到海里吧,天知道这海水有多深。” “用水寨封锁当然不可能。”韩度赞同的点头,认可朱标的说法,“不过殿下请看,这海峡两旁的海岛,山形峻峭,若是咱们能够在这两边安装上几十门大炮的话,以大炮的射程勉强可以将水道封住。这么狭长的水道,船只经过的时候速度肯定不会太快,只要船只进入大炮的射程那就是活靶子。若是不能将两边的大炮拔掉,再多的船只也休想进入南洋。” “用大炮封锁海峡?”朱标愣了一下,随后便反应过来,韩度的这个办法不仅可行,而且还是一招妙计啊。大炮装在船上能够将对方的船只击沉,没有道理装在峭壁上就不能够把海面上的船只击沉。 “好主意!” 朱标先是赞叹一声,随后朝着两边的峭壁看去,忽然又皱起眉头。回头朝韩度说道:“可是想要把大炮搬到这两边的峭壁上可不容易,这峭壁这么陡峭,距离上面又高。想要把大炮安上去,就只能够直接开凿山体石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 韩度点点头,说道:“殿下所言有理,不过咱们安装大炮不容易,那将来其他人想要将大炮拆除就更加的不容易。而且咱们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咱们的水师纵横大海无抗手,根本不用担心有人的船只敢来南洋撒野,慢慢的修建便是。” “那到也是!”朱标笑着点头。 过海峡的时候小心翼翼,八十艘战船和四十艘粮船,再加上傅雍等人的二十多艘商船,在海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线,连绵了十几里长。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航道 ,大明烟火 过了水寨,虽然还是在海峡里面,但是水面已经是豁然开朗。两边的岛屿像是松开的两条臂膀一样,逐渐远去。 旗舰上面,韩度打开海图,朝着朱标提议道:“殿下,这一次咱们去西洋,可以沿着满剌加北上,然后从榜葛喇折返向西而去。” 韩度的手指点在海图上,从海峡位置开始滑出一个倒着的v型。 朱标在海图上看了一眼,忽然问道:“满剌加?孤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韩度笑着解释道:“满剌加原本和暹罗有着纷争,十六年的时候臣来到南洋,正好遇到了满剌加。在听说暹罗是大明的藩属国之后,满剌加也想要奉大明为宗主国。所以,臣便带满剌加国王入京朝觐。皇上下旨封满剌加国,并立碑记传。从此,暹罗不敢再侵扰满剌加。” “满剌加盛产沉香和黄熟香,在满剌加靠近南洋的那边都设有总督府,每年主要负责满剌加采香的事情。” 朱标点点头,“孤想起来了不过为何咱们要沿着满剌加北上?” “殿下,满剌加供奉大明,咱们沿着海岸线走要安全很多。”韩度解释。 朱标听了之后,抱着双手盯着海图看。片刻之后,忽然伸出手指,疑惑问道:“为何咱们要先北上再折返回来?孤看咱们距离这里也不远,直接过去不就好了吗?这可比绕这么一大圈子,可是要近很多。” 朱标的手指直线划过海洋,直接点在锡兰国的位置。 两点之间,直线最近,朱标的建议没有毛病,但是 韩度有些为难的笑着,解释道:“殿下,别看在海图上这段距离好似没有多远,实际上这段距离是几千里之遥。若是强行横渡的话,风险还是不小的。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若是咱们沿着满剌加北上再折返回来,这样就可以沿着海岸线航行,几乎不会有任何风险。” 若是韩度自己的话,那肯定不会选择如此麻烦的航线。但是没有办法,朱标跟着一起呢,韩度无论如何都要将朱标的安危给放在首位。这样先北后南的航线,虽然比直接前往锡兰王国要远一倍的距离,但是胜在安全啊。沿着海岸线航行,以明军水师的充沛武力,根本就无惧一切敌人,即便是出现风暴之类的天灾,也可以及时靠岸躲避,再稳妥不过。 对韩度来说,只要朱标能够安全,绕再远的路都是值得的。 朱标若有所思的盯着韩度,忽然说道:“你不是急于回京吗?怎么有近路不走,偏偏要去走远路?是不是因为孤的原因?” 既然朱标都这样说了,那韩度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拱手说道:“殿下乃是大明国本,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殿下有丝毫的闪失。” 朱标微微摇头,说道:“孤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实话告诉孤,上次你远航到达美洲,在海上航行的距离和这个比起来,谁要更远?”“这个”韩度犹豫了几息时间,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告知,“当然是臣上次航行的距离更远。” 朱标满意的笑了起来,两手一拍道:“这不就对了吗?你上次都能够横渡更远的大海,这次没有道理距离更近了,反而还办不到吧?” 这根本就不是办得到办不到的问题好不好,大海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又能够说的清楚韩度叹息一声,想要再劝劝朱标:“殿下” 岂料,朱标却大手一挥,直接定了下来:“不用说了,孤意已决,水师直接前往锡兰。” “臣,遵命。”韩度心里不情不愿,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躬身答应下来。 呜咽的号角声从旗舰上传了出去,紧跟着的便是望斗上的哨兵打出旗语,指挥着整个舰队。 于达见韩度神情有些沉闷,不由得靠近韩度一些。于达是水师元老,原本汤和执掌水师的时候,他就是校尉。他是从韩度登船开始,一直看到韩度一步一步成为镇海侯,走上执掌大明水师的位置上的。韩度执掌水师之后,发现于达在记忆海路和分辨方向航线方面非常有天赋。于是,韩度便在蒋明和张超封伯之后,便将于达给提拔起来,作为水师的副将。 于达可谓是韩度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所以两人之间说话也没有太过的繁文缛节。于达凑到韩度面前,便问道:“侯爷是在担心会在海上遇到风暴吧?” 韩度点点头,叹道:“一般的风浪根本奈何不了咱们的战船,但是咱们的战船也还没有达到能够在大海上横行无忌的程度。若是遇到猛烈的风暴,还是有着危险的。” 于达抬头望望天,笑着安慰道:“侯爷不用担心,末将看这样的天气,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风暴。” “但愿吧。”韩度看着朱标的背影微微一叹,既然朱标都下令了,自己还能够再说些什么?说着,韩度又侧头看向于达,吩咐道:“你接下来的事务重大,咱们航行在茫茫大海上,最重要的就是方向,你无比全力以赴,保证方向万无一失。若是又疑惑的,可以随时来找本侯。” “是,侯爷,您就放心吧,末将会将船队带到锡兰的。”于达满脸轻松。 韩度点点头,有于达这句话,自己也能够放心些。 船队在朱标的命令下深入大海,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够看到背后的岛屿,可是很快就只能够看到原本岛上的一些山巅,紧接着山巅也如同沉入大海了一样,再也看不到任何景物。 船队改变了原本的一字长线的阵型,变成一块圆饼一般,最外面是战船,中间是粮船和商船,以及朱标和韩度等人所在的旗舰。 接连几天的天气都还算不错,虽然响午的时候有些炎热,但是一早一晚海风吹拂的时候,还是非常凉爽的。 于是,韩度和朱标等人就最喜欢在一早一晚的时候来到船首上坐着闲谈一番。中午由于阳光太烈,大家都躲在甲板下面的舱室内。而由于韩度早上通常起不来,所以一般都只能在傍晚的时候看到韩度的身影。 这一日,韩度又和朱标等人坐在船首上,就着并不丰盛的菜肴喝着酒。 朱标看到哈德从甲板下面冒出来,笑了一下,忽然招手喊他:“哈德,过来一下。” 哈德连忙跑过来,躬身拜见朱标:“尊贵的太子殿下,不知道叫您卑微的奴仆,有何吩咐?” 朱标随意说道:“没什么吩咐,就是想要找你问一些事情。坐吧!” “多谢殿下,殿下请只管问,只要是哈德知道的,一定诚实的回答。”哈德两腿一盘,直接坐到甲板上。 “孤听说西洋的王国众多,那你究竟是哪国人啊?”朱标好奇问道。 哈德闻言犹豫了片刻。 见哈德没有开口,朱标反而问道:“哦?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哈德连忙两手朝着朱标摇晃,语速飞快的说道:“不不不,殿下误会了。哈德只是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殿下。” “哦?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韩度抬头,盯着哈德。 哈德歉意的朝着韩度一笑,回道:“侯爵大人,殿下,哈德只是商人,并不属于那个王国。若是非要算起来的话,哈德的祖上是波斯人,或许哈德也可以算是波斯人吧。” 朱标听了都惊呆了,指着哈德问道:“你不是任何一个王国的人?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是的。”哈德朝着朱标俯身,恭恭敬敬的回答。 韩度放下手里的筷子,皱着眉头问道:“就算你是商人,那你应该也会有国度吧,要不然,你在西洋如何立足?更何况你还有家呢,难道你的家也不属于任何一个王国?” 哈德摇摇头,解释道:“不是的,哈德的家在忽鲁莫斯。” 见太子殿下和镇海侯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哈德连忙解释道:“忽鲁莫斯是波斯的一个海边大城市,也是哈德这样的商人聚集的地方。这里不仅有着波斯人,也有着奥斯曼人和帖木儿人。甚至连拜占庭的人和更西边的人,也有不少在忽鲁莫斯。这些人都是来忽鲁莫斯经商的,而且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在忽鲁莫斯有着庄园和土地的,但是总不能说他们都是波斯人吧?” “哈德的家也在忽鲁莫斯,有着一处房子。买的时候哈德是以帖木儿人的身份买的,但是说实话,哈德根本就没有去过帖木儿,更加不可能是帖木儿人。” 朱标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忽鲁莫斯这个地方是波斯的疆土,那么其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难道就仅仅因为是经商交易?就算是为了经商需要,那也没有必要将土地都卖给那些外人吧。一寸山河一寸血,其能够以金钱交易? 就好似旧港,大明设立了旧港宣慰司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将土地卖给哈德这些外人。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如何立足? ,大明烟火 韩度却有些理解了,按照哈德的说法,这忽鲁莫斯更像是一个自由贸易之城。 朱标沉吟片刻,问道:“那像你这样的商人,在忽鲁莫斯贩卖货物的话,需要缴税吗?” “当然是要缴税的。”哈德无比肯定的点头,“而且税还不低,像是一般的货物的话,想要进入忽鲁莫斯就必须向城主大人缴两成的税。而像来自东方的各种货物在忽鲁莫斯可是稀有的珍品,税就更高了,可以达到货物的三成。好在这样的货物利润也是很高,所以即便是三成的税,也是能够大赚的。” “三成?”朱标都惊呆了,这样的苛刻的赋税若是放在大明的话,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了。大明对于出海的货物征收的赋税才一成,就这都还是韩度极力上奏争取来的。要是按照原来的商税的话,那更是只有三十税一。和忽鲁莫斯的三成赋税比起来,简直是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韩度也不禁眉头皱起,三成的赋税的确是太高了。要知道在海上跑船,风险也是不小的。三成的赋税之下,虽然哈德等人也是有得赚,但是吸引力自然就不是很大了。难怪哈德会说,若是海盗再猖獗一些的话,这条海路会断绝。 一边是海盗,一边是高达三成的赋税,商人没有利润可赚,自然就不愿意去旧港做交易了。 “波斯收取你们这么高的税,难道就没有人反对?”韩度试探着问道。 韩度不信,这么高的赋税就没有人会反对。 “波斯?”哈德愣了一下,“这和波斯有什么关系?” 哈德的话让韩度都不由得为之一愣,随口问道:“怎么没有关系?忽鲁莫斯不是属于波斯的吗?” 哈德点点头,解释道:“忽鲁莫斯是属于波斯的没错,但是收税是忽鲁莫斯城主大人自己收的和波斯可没有关系。” 韩度怔怔的看着哈德,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忽鲁莫斯城主收取的税,都归他自己了?波斯就一点也得不到?” “当然,”哈德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忽鲁莫斯城主大人实力雄厚,可并不惧怕波斯。甚至说忽鲁莫斯是属于波斯,也是波斯人自己的看法。甚至在忽鲁莫斯中居住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忽鲁莫斯城对波斯并不是从属关系。” 韩度顿时懂了,这忽鲁莫斯完全就是一方独立的势力,和波斯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朱标听的却是深感无力言语,原本他在听说西洋三城就可以称王国的时候,就觉得无比的荒谬。但是现在竟然听到,仅仅是一座城的城主就可以自己收税,根本就不理会上面的王国。 西洋的散乱,在朱标心中又更加深刻了一些。 难怪哈德说他不是属于任何王国的人,按照实际的情况,他恐怕更加认为他是忽鲁莫斯人吧。恐怕因为忽鲁莫斯只是一座城,而不是一个王国,哈德才没有说他是忽鲁莫斯人。 韩度也是对这样的混乱感到难以理解,这样散装的局势,若是放在大明早就被朝廷出兵讨伐了,哪里还允许国中之国的存在?但是在西洋,人们竟然将这种情况视为理所当然? 忽然,韩度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既然任何人都可以在忽鲁莫斯购买土地和庄园,那么大明人可不可以也在那里购买?” 哈德闻言也是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韩度给问到了,他也只好低头想了片刻。犹犹豫豫的拿不定注意,回道:“这个” 面对韩度灼灼的目光,哈德摇摇头叹道:“哈德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毕竟以前也没有大明人去过忽鲁莫斯。” 韩度沉吟片刻,皱眉问道:“为何不可以?你不是说,不管是波斯人,还是其他人都可以在忽鲁莫斯购买土地和庄园的吗?” 哈德好似有些难言,他点头,吞吞吐吐的回道:“是,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侯爵大人知道吗?不管是波斯人,还是奥斯曼人,他们彼此之间的差别都不大。” 哈德两手比划了一下,解释道:“哈德说的是样貌,他们几乎都是哈德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侯爵大人,哈德和大明人的差别那就很大了,让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巨大的不同。所以,哈德也不知道大明人能不能在忽鲁莫斯购买土地和庄园。” 韩度闻言,眉头一皱,低头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哈德说的有道理。细微的差别,大家或许会无视。但是东方人的面孔和西方人相比,完全就不是一回事,这样的差别究竟会不会被忽鲁莫斯的城主接受,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这件事究竟如何,还需要等到了忽鲁莫斯才知道。现在想太多也没用,韩度微微摇头暂且将这念头放下。 朱标侧头看向韩度,问道:“你想要在忽鲁莫斯购买土地和庄园,是想?” 韩度点点头,瞥了哈德一眼,挥挥手,“哈德,你先回船舱里吧,有事本侯再叫你。” “是的,尊贵的殿下,侯爵大人,哈德告退。”哈德站起来躬身拜了一下,才转身离开,踏着阶梯走下船舱。 等到哈德离开只好,韩度才向朱标点点头,说道:“殿下所料不差,臣是想要在忽鲁莫斯留下一个落脚之地。” “为何?”朱标心里也有着这样的打算的,但是他见韩度也有想法,便先问问韩度的看法。 韩度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按照哈德的说法,这忽鲁莫斯既然是他这样来往东西方商人的起点和终点,那么就足以说明这忽鲁莫斯在西洋肯定是一个对周边地理位置极佳的地方。咱们大明想要开拓西洋,无论如何都少不了跳板。而在臣的眼里,这忽鲁莫斯就是最好的一块跳板。” “哈哈,孤也是这样想的。”朱标笑着点头,看向韩度的目光充满了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神色。 见韩度如此和自己志同道合,朱标又问道:“既然忽鲁莫斯可以作为咱们开拓西洋的跳板,那么为何不直接将它占据下来,设立总督府,为何还要拐弯抹角的去购买土地和庄园?” “攻占下来设立总督府,自然是最快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韩度点头认同的回答,随后哦话锋一转,“但是咱们对于忽鲁莫斯的情况不明,贸然攻打或许不是对咱们最有利的办法。臣当初之所以能够在南洋设立总督府,那是因为南洋根本就没有可以威胁总督府的力量。但是忽鲁莫斯不同,既然连波斯都拿他没有办法,那就说明它的实力并不弱。” “五万大明水师能够保证咱们将忽鲁莫斯攻占下来,但是除非被攻占之后,那些人便放弃反抗。否则,咱们劳师远征,即便是能够打退他们十次,难道还能够打退他们百次?” 朱标下意识的点头,认同韩度的说法。水师虽然强大,也携带了充足的子弹和火药炮弹,但是带的再多也经不起无数次的消耗吧? 一旦子弹火药被消耗殆尽,想要守住忽鲁莫斯,就必然会导致水师将士伤亡。而韩度是最不愿意看到水师将士出现伤亡的,甚至宁愿退出忽鲁莫斯,韩度也不愿意看到麾下的将士伤亡惨重。 “臣的想法是,先在忽鲁莫斯落下脚来。慢慢的探明忽鲁莫斯的情况之后,再对症下药。” 朱标点头笑道:“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要能够摸清忽鲁莫斯的底细,那无论是战是和,咱们都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殿下此言甚是。”韩度笑着回答。 朱标却忽然朝着身后的亲军吩咐道:“去,把哈德请过来。对西洋的情况,孤还有话要问他。” 哈德很快就被亲军给带到船首,哈德在船上厮混了这么多时日,对于这些令行禁止沉默不言的亲军也是感到惧怕。因为他不止一次的看到,即便是以侯爵大人的尊贵身份,在遇到这些亲军的时候,都要禁不住的退避一下。 哈德虽然没用向人问过这些人的来头,但是他看到侯爵大人都是这样的举动,他自然更加不敢放肆。当亲军找到他,要他去船上的时候,他顿时一句话不说,乖巧的跟着亲军走了。 “坐。”朱标笑着伸手示意。 “多谢太子殿下。”哈德做足了礼节之后,才盘腿坐了下来。 朱标随后问道:“让你再来,是因为还有些事情,孤想要问问你。” “太子殿下请吩咐,哈德一定听从殿下的吩咐。”哈德右手抚胸,躬身回道。 朱标点点头,开口问道:“孤想问,像你这样的海商,将大明的货物运到忽鲁莫斯之后,是怎么卖的?” 既然想要在忽鲁莫斯立足,而偏偏这些西洋人又对大明的各种货物如此的追捧。那么最好的办法,就莫过于在忽鲁莫斯做生意了。 所以,朱标想要问的清楚一些。 “殿下,哈德的货物到了忽鲁莫斯都是直接卖个奥斯曼人,或者是拜占庭人。”哈德连忙回答。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帖木儿大汗 ,大明烟火 “你万里迢迢运回来的货物,不自己卖吗?”朱标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自己卖的话,价格不是更高吗?” 哈德笑着摇头,回答:“殿下,虽然哈德是将一船的货物全部卖给奥斯曼和拜占庭人,但是他们给的价格可是不低。” “这怎么可能?”汤鼎完全不信哈德的话。 哈德转头朝汤鼎微微躬身,解释道:“尊敬的侯爵大人,哈德不敢欺瞒殿下和大人。” 汤鼎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说,你将货物一下子全部卖给那些人,比你单独在忽鲁莫斯售卖的价格还高?那他们为什么要买你的货物?这怎么可能,那他们还不如等你单独卖的时候再买呢?” 商人都把钱财看的很重,汤鼎相信哈德口中的那些人也不例外。明明又更便宜的货物,他们不可能出高价来买的。 哈德笑着解释道:“侯爵大人有所不知,奥斯曼和拜占庭并不是在忽鲁莫斯旁边,距离忽鲁莫斯也有几千里呢。他们其实和哈德也是一样,哈德去旧港将货物运回来,他们则是从忽鲁莫斯将货物带回去。这些货物的买主其实大部分都不是在忽鲁莫斯,而是在奥斯曼和拜占庭,甚至是更西边的地方。他们将货物带去那边,还能够卖上更高的价格。” “他们当然可以一点一点的采买货物,但是这样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就太耽误时间了。要知道,做生意有时候时间比金币还重要。” 韩度顿时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忽鲁莫斯只不过是一个货物的中转站而已,真正能够出更高价格的买主,还是更西边的那些人。 朱标双眼瞪大,惊异的问道:“什么?你不就是从西洋来的吗?比你们更西边的地方,还有人?” “是的,殿下。”哈德笑着点头,“不仅有,而且还很多。” 韩度总绝对哈德的话有那里不对,沉吟着思量,忽然韩度抬头盯着哈德问道:“等等,你说奥斯曼和拜占庭人?” 韩度想起来了,奥斯曼帝国和拜占庭帝国! 眼睛眯起,韩度盯着哈德,沉声问道:“是奥斯曼帝国和拜占庭帝国?” 哈德惊讶的看着韩度,非常奇怪韩度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帝国的名字的。点点头回道:“侯爵大人真是大人是怎么知道?拜占庭帝国虽然比较久远,但是他们距离大明太远了,大人应该不会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才是。至于奥斯曼帝国,这是近几年才刚刚崛起的帝国,侯爵大人应该更加不可能听说过才对。” 哈德说完两眼盯着韩度,想要听听韩度的解释。 可是韩度岂会在乎哈德?更加不会和他解释什么。 倒是朱标听了,同汤鼎一起疑惑的看向韩度,问道:“帝国?这两个国家很强吗?” 因为两人都听韩度说过,这西洋几乎都是一盘散沙,三座城就敢号称王国。帝国,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在西洋有这样的国家。 两人脸色不由得一沉,帝国,光是这个名字都能够让两人感觉到与王国的不同,甚至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韩度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淡淡的解释道:“拜占庭帝国是一个横跨两海的大帝国” “等等,你说什么?横跨两海?”这次轮到朱标来打断韩度的话了,身躯一振,满眼震惊。 “横跨两海是个什么概念?以大明的幅员辽阔,也顶多算是横跨两海。嗯,东海和南海! 难道这个什么拜占庭帝国,能够和大明比拟不成?”朱标心里大为震动。 韩度摇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拜占庭虽然有横跨两海,但是这两海都不大,不如东海和南洋。但是论土地广阔,拜占庭也有大明的一半大小。” 听到韩度的解释,让朱标和汤鼎都送了口气,但是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的皱起。虽然这拜占庭帝国不如大明,但是能够有大明的一半大小,那也算是一个强国了。 而一旁的哈德听到韩度等人的谈话,更是惊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向韩度,喃喃自语道:“什么?强大的拜占庭帝国才只有大明一半大小?那大明有多大?” 哈德心里第一次为大明的强大感到震惊,以往他只到过旧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有在意过大明这个东方帝国强大与否。在哈德看来,只要大明海商能够给他带来足够的珍奇货物,让他可以赚到钱就好。 大明有多大?这是个好问题。 韩度面带微笑的看着哈德,没用在意他的震惊,转而问道:“既然你能够与奥斯曼和拜占庭人做生意,那么你能够听懂他们说的话吗?” “当然,”哈德颇为自傲的挺身,“哈德不仅能够听懂他们说的话,还能够书写他们的文字。” 韩度脸上的笑意更浓,点点头赞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一个人才。” 哈德微微躬身,谦虚的回道:“侯爵大人,这不算什么。只要是在忽鲁莫斯的商人,都或多或少会一点,只是他们不像哈德这样,会书写而已。而且除了奥斯曼和拜占庭之外,哈德还能够看的懂帖木儿帝国的文字。” “帖木儿帝国?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国家?”朱标顿时有些无语。怎么帝国在西洋,竟然是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若是这些帝国都有拜占庭帝国那么大的话,那岂不是说这西洋的土地比大明都要广阔? 哈德知道朱标在这里身份是最尊贵的,于是说话的时候都要先微微朝他躬身,之后才敢开口:“尊贵的殿下,这帖木儿帝国还真是最近些年才有的,原本他们并不叫帖木儿帝国。” “那他们原本叫什么?”汤鼎也好奇的问道。 “西察合台汗国。”哈德随口说道,这些在忽鲁莫斯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也完全没有向韩度等人隐瞒的必要。 可是话音落到韩度耳朵里,就好似雷霆霹雳一样。 西察合台汗国这对韩度来说,可是太熟悉了。 朱标也是一样,其他国家或许朱标并不熟悉,但是西察合台汗国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初韩景云以女儿之身入奉天殿,用数学压的西察合台汗国所有人抬不起头来,震惊天下。朱标当时就在奉天殿上,从头至尾的目睹了韩景云风采绝世的一切,想记忆不深刻都不行。 韩度神色凝重,盯着哈德问道:“帖木儿帝国的国王,是不是就叫帖木儿?” 哈德更加震惊了,两眼完全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向韩度,“侯爵大人真是见多识广,竟然连帖木儿帝国都知道,不过他们不叫国王,而是叫帖木儿大汗。” 韩度呵呵笑了两声,点头下意识说道:“也对,毕竟是蒙元人嘛,是叫大汗才对。” 韩度目光移到朱标和汤鼎身上,朝着朱标点头,“如果臣猜测的没错,这个帖木儿帝国的大汗,就是当初自称驸马的帖木儿。” 韩度语气开始陡然变冷,牙齿缝隙之间带着森然的寒气,说道:“若是早知道这帖木儿是如此枭雄,当初就不应该让他活着走出京城。” 朱标摇摇头,摆手反驳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帖木儿当初虽然是带着挑衅我大明的目的去的,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是以使节的身份前来京城供奉我大明。即便是要杀也不能够在大明的土地上杀了他,怎么也要等他离开大明才行。 况且,当初他假借身份,谁能够知道他是帖木儿帝国的大汗?” 韩度几人说的随意,但是哈德却是听的浑身颤栗。那是谁?那是帖木儿帝国的大汗啊,帖木儿帝国在中亚那是真正的一方霸主,周围那个国家不看帖木儿帝国的脸色? 可是这样强大的帖木儿帝国,他的大汗在韩度几人口中却好似可以随意斩杀的鸡一样。甚至,听到韩度几人的谈论,当初之所以没用杀帖木儿大汗,那是因为他隐藏了身份,若是身份暴露的话,说不定就被大明给杀了? “殿下,侯爵大人,哈德知道大明强大,但是帖木儿可也是非常强大的帝国”哈德想要提醒一下韩度等人,帖木儿帝国可和普通王国不同。 韩度却转头盯着哈德,冷笑道:“那又怎样?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是帖木儿帝国的宗主国,他敢不乖乖的来大明进贡吗?” 虽然大明宗主国的名分对帖木儿帝国没有什么约束力,但也不是说就一点都没有。若是帖木儿帝国不自认为低大明一等,帖木儿当初也不会万里迢迢的去京城,亲自为大明皇帝进贡。 但是哈德不知道啊,什么天朝上国,什么宗主国,听是第一次听说。可他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是他也能够感觉到,在帖木儿帝国和大明之间,肯定是大明占据绝对的优势的。 大明不,应该叫大明帝国。哈德浑身无意识的轻微颤抖着,即便是在心里也不敢有丝毫对大明不敬。在他心里帝国就是最为强大的国家了,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合适。 等等哈德忽然回过神来,忽然想到:“帖木儿大汗去大明的时候,竟然是隐藏了身份去的?”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大明帝国 ,大明烟火 哈德浑身顿时颤栗起来,牙齿不断的上下碰撞,发出“咯咯咯”的声响。那可是帖木儿大汗啊,随时出行那次不是前呼后拥,威风八面? 去大明竟然要隐瞒身份,帖木儿大汗是在害怕什么,真的是在害怕大明帝国知道了他的身份,会直接杀了他? 连帖木儿大汗都对大明害怕到这个地步,哈德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寒冷无比,阳光照在他身上一点温暖都没有。他感觉待在这里,他就好似站在了三头无比恐怖的雄狮旁边,随时都有可能被一口吃掉。 韩度瞥了战战兢兢的哈德一眼,有些疑惑他这是怎么了。咱们在讨论帖木儿,又没说你,你怕个什么? “你怎么了?”韩度疑惑问道。 哈德哆嗦着嘴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哈德,哈德没,没怎么大明,大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帝国?” 韩度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怎么?你想知道?” 哈德看到韩度的牙齿,都感觉那好似要择人而噬一般。强忍者畏惧,迟缓的点头道:“嗯~” “大明啊~”韩度笑着看了朱标和汤鼎一眼,见两人脸上露出一副自豪的笑意,随后便继续说道:“大明东西去一万三千里,南北去一万五千里。有人丁五千万,雄兵百万。” 说着,韩度朝着周围的战船一指,说道:“看到这些战船了吗?” “嗯嗯,看到了。”哈德以及震撼的脑海一片空白,面对韩度的问话只能够本能的回答。 韩度笑着收回手指,意味深长的说道:“像这样的舰队,大明有四个。” 韩度的话当然有夸大,这里的战船至少有大明水师一半的战力,也就是说大明顶多有两个这样的舰队。但是哈德不知道啊,韩度想说四个,那就是四个。 “四个?一个这样的舰队就无敌了,大明帝国竟然有四个?”哈德虽然会五种语言,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该用那种语言才能够表达他现在受到的震撼了。 “没错,就是无敌。”韩度高兴的一拍手,看着目瞪口呆的哈德,说道:“宗主国的意思,就是无敌!你知道上一个宗主国是谁吗?” “是谁?”哈德已经完全被韩度给牵着鼻子走了。 韩度微笑的顿了顿,才说道:“是大元,也叫蒙元。大元以骑兵和射术无敌于天下,在一百三十年前他们曾经攻打到了黑海边,或许你听说他们的名字的。” “打到过黑海边?一百年三十年前”哈德疑惑了一下,随即脑海里就浮现一个个传说,漫山遍野的骑兵遮天蔽日的箭羽一个个如同魔神一样的身影,让哈德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是,是上帝之鞭?你说的是上帝之鞭!”哈德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韩度,连一向秉持的恭敬都忘记了。 不过韩度也不在意,随意笑着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的确是有着上帝之鞭的称呼。不过所谓的上帝之鞭,只是大元的四分之一部分,还不是大元的全部。” 哈德听完之后,顿时失语了。连上帝之鞭,都才是大元的四分之一,远远不是大元全部的实力,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元的强大。 好在有了这个清晰的对比,让他对大明的实力有了一个模糊的衡量。 “那大元帝国呢?”哈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随后又感觉到他问的好似不好,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嗯~哈德说的是,这么强大的帝国,还在东方吗?” 朱标和韩度汤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哈德有些心有戚戚焉,低声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哈德问的有什么不对吗?” 汤鼎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哈德,问道:“你知道大明是怎么来的吗?” 哈德下意识摇摇头。 汤鼎顿时笑了起来,和他解释道:“大明就是灭掉了大元之后,才建立起来的。你说,现在的大元在哪里?” “大元,被大明灭了?”哈德顿时震惊的无以加复,上帝之鞭啊,比上帝之鞭还要强大的大元,竟然被大明帝国给灭了? 韩度点头笑道:“没错,大元倒行逆施,大明皇帝陛下以平民布衣之身起兵,十五年而横扫天下,将大元给赶到草原上。随后又二十年彻底破灭大元皇庭,将其覆灭。到现在,大元已经完全覆灭了整整七年了。大元最后一位大汗天元帝也被生擒活捉,被皇帝陛下封为安乐王,现在正居住在京城。” “没错,”朱标也突然插话,抬手指向韩度,“活捉天元帝的就是你眼前的这位,镇海侯韩度。” 哈德看向韩度,顿时感觉到一股无边的压力传来,让他忍不住挪开了目光。难怪能够轻易谈论帖木儿大汗的生死,原来竟然是活捉了大元最后一位大汗的猛人。 韩度盯着哈德,片刻之后笑着问道:“现在知道大明为什么是天朝上国,为什么是宗主国了吧?” “知道,知道~”哈德连连点头,满口的感叹。在这番谈话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大明帝国这样强大的国家。 以前在他的眼中,他这样的商人在忽鲁莫斯城主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忽鲁莫斯虽然只是一座城但是实力也是雄厚,让波斯都不敢轻易对忽鲁莫斯如何。 而波斯在哈德眼中,那就是已经算是很强大的国家了,至少要比一般的王国更强。而像奥斯曼帝国和拜占庭帝国,在哈德的眼中那就是强大到顶点了。 可是,现在哈德知道,这样的帝国在大明帝国面前什么都不是! 韩度没有理会哈德心理在想些什么,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奥斯曼和拜占庭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没想到,哈德在这个时候竟然吞吞吐吐起来。 韩度眼睛一眯,牙齿咬着风问道:“怎么?你是不愿意说吗?” “不不不,侯爵大人误会了,不是哈德不愿意说。”哈德双手朝着韩度连连摆动,“哈德毕竟只是一个商人,对做生意之外的事情不怎么了解。哈德只知道,不管是奥斯曼帝国,还是拜占庭帝国都是很强大的。当然,他们远远没有大明帝国强大。” 哈德就怕说话得罪了韩度,还不忘补充了一句。 韩度却没有在意他的小心谨慎,而是皱着眉头问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哈德就听说,奥斯曼帝国的苏丹现在是巴耶塞特一世。对了,苏丹就是奥斯曼帝国的大汗。”哈德说完之后,怯生生的看着韩度。 韩度神色平静的继续问道:“那拜占庭的呢?又是谁?” “这个哈德真的不知道。”哈德无可奈何的叹息。 韩度估摸着,在这个时候,给哈德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隐瞒什么。既然到了现在他都说不知道,那么多半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韩度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朱标颇为好奇的看向哈德,问道:“那你知道这两个帝国都是怎么来的吗?” 哈德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度语气有些不忿。 哈德连忙解释道:“拜占庭是古老的帝国,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他们是怎么来的,哈德的确是不知道。” “倒是奥斯曼帝国,哈德倒是听说过一点。据说,他们原本是居住是中亚的突厥人” “等等,”汤鼎突然出声打断哈德的话,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确定是突厥,他们是突厥人?” 哈德谄谄的笑了几下,解释道:“哈德也不知道,但是应该是这个突厥发音没错。但究竟是不是侯爵大人心里想的那样,哈德也不敢确定。” 哈德不能确定,汤鼎顿时就将目光放到韩度身上。不仅是他,就连朱标也是炯炯有神的看向韩度。 这是把我当成万事通了么韩度无语暗叹一声。随后咳嗽两声,说道:“他说的突厥,应该就是大唐时候的突厥人。” “可是突厥人不是被唐太宗皇帝给灭掉了吗?怎么会在距离中原几万里的地方,再次听到突厥人的踪迹?”朱标对此非常的不解。 韩度摇摇头,说道:“突厥人的大部,的确是被唐太宗皇帝给灭掉了。但是说突厥人就此灭绝的话,那也未必。若是他们离开草原,一路向西来到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哈德站在一旁听的瞪大眼睛发愣,突厥人是很能打的好不好,奥斯曼帝国也是很强的。拜占庭作为老牌帝国实力也是强大,但是却一直被突厥人给压着打。突厥人从一个小小的部族,到现在已经占据了拜占庭帝国的小亚细亚和大片土地,成为新的帝国,实力当然是让人望而生畏。 可即便是这样的突厥人,竟然也是被大明帝国给灭掉的?但是不对啊,突厥人可不是刚刚来到中亚的,他们几百年前就在中亚立足了,这时间也对不上! 韩度好似看透了哈德心里在想些什么,解释道:“大唐是中原几百年前的一大王朝,论疆土比现在的大明还大。也是当时的宗主国,有万国来朝之称。” 7017k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风暴 ,大明烟火 万国来朝什么的,哈德听不懂,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完全没有出现过这么夸张的国度。在他祖祖辈辈的记忆力,上帝之鞭那就是传说中的神话了。 韩度见他并不明白,于是又解释了一句:“大唐的时候,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国家前往京城长安朝拜,就连波斯和大食都有派使节、商人等等前往大唐朝拜。像波斯、大食这样前往朝拜的国家,每年都有几百个。” 韩度现在说的话,哈德听懂了。一想到强大的波斯也只不过是几百个国家之一,他就对大唐的强盛深有感触。 “恰尔德·哈洛尔德一直知道大明是一个强大的帝国,但是却不知道大明帝国是如此的强大,恰尔德·哈洛尔德为自己对太子殿下的失礼深感抱歉。”哈德说着,朝着朱标双腿跪下,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恰尔德·哈洛尔德拜见天朝上国唯一继承人,帝国未来的主宰者,太子殿下。” 朱标本来想说两句的,可是在韩度暗示下却只是挥了挥手,让哈德退下。 等哈德下到甲板下面之后,朱标不解的问道:“这哈德还是不错的识进退,你怎么非要说这些出来吓他呢?” 韩度这一系列的举动瞒的过别人,可是却瞒不了朱标的眼睛。他很清楚的知道,韩度就是在引导着哈德,一步步告诉他大明的强大。 韩度微微一笑,看向朱标,“殿下,不是天下所有人都是懂礼识数的谦谦君子。这些西洋人就是一些见着腐肉就拼命从上去的恶狼,他们只看重力量,什么礼教、什么学问、什么知识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文不值,他们只相信手里的弯刀。” “所以,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什么礼贤下士、示之以好都没有用。他们唯一能够听的懂的话语,就是刀剑争鸣的声音。” “这一次咱们去忽鲁莫斯,虽然咱们也带了施家的人一同前往,但是施家人对于波斯语根本就算不得精通,甚至是连听懂都勉强。而哈德毕竟是忽鲁莫斯的地头蛇,难免他会生出别的心思。提起告诉他大明有多强大,让他在别有用心的时候好生掂量一番,他究竟有没有资格得罪的起咱们。” 汤鼎听的连连点头,等韩度说完之后,他补充一句道:“依我看,光是恐吓他还不够。这家伙一看就是无利不起早,见钱眼开的人。若是能够许他一些好处,他恐怕会更加卖力的为咱们做事。” “这个简单。”韩度笑着一拍手,“他不是欠了一屁股债,等着还钱吗?一会儿我就去告诉他,只要他乖乖听话,带咱们找到那些海盗的宝藏,咱们就将他的货物还给他,让他拿着去还债。” 朱标微微颔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无疑表露了他也是赞同韩度和汤鼎的说法。 韩度笑着端起酒杯,正想要敬朱标一下,忽然看到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道黑色云幕。韩度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黑幕?这根本就是大风暴即将到来的前兆! “怎么了?”见韩度端起酒杯之后,就一下子顿住。 朱标和汤鼎两给人都奇怪的看向韩度。 韩度抬手朝着远处海天相接处一指,“风暴来了,而且恐怕还是一场大风暴。” 就在韩度说话的时候,朱标和汤鼎也同时看到远处漆黑一片的景象。汤鼎手里端起的酒杯,竟然无意识的滑落到甲板上,里面的酒水洒落的一滴不剩。 韩度立刻回头,朝着汤鼎吩咐道:“快去传讯,让所有船只做好准备,所有船只落帆减速。” 汤鼎听完,连话都来不及和韩度说了,立刻起身前去安排。 吩咐完汤鼎,韩度转头看向朱标,说道:“还请殿下立刻去船舱待好,风暴没有过去,千万不要出来。” 看着直接朝着船队冲过的风暴,韩度知道躲避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只有硬着头皮硬抗过去。 韩度看着极远处浓重的就好似深渊一般的乌云,心里禁不住的破口大骂,“自己出海这么多次,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风暴。甚至当初追击六大家去美洲的时候,遇到的风暴也不算小。但是自己从来们没有遇到过这么猛烈的风暴。” 这风暴还没有接近,就给了韩度一股极为沉重的压力。早不遇到,晚不遇到。偏偏是带着朱标出海的时候遇到,韩度甚至都有些怀疑,朱标的运气是不是不怎么好呢?要说是因为朱标的运气不好,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按照曾经韩度知道的历史的话,朱标早就在巡视西安回京之后的那次落水,就一命呜呼了。现在朱标之所以还能够活着,完全是因为韩度识破了太医的奸计。 “那你呢?你要做什么?”朱标下意识问道,颇为担忧的看着韩度。 见朱标如此的关切自己,韩度瞬间把心里的胡思乱想给抛了出去。管他是不是朱标的运气不好,反正自己必须将他全须全尾的给带回去。 韩度回头朝着朱标挤出一个笑容,“殿下放心,臣出海什么没有见过?像这样的风暴,臣就经历过不止一次。只是臣站在外面要更好的指挥各船,因此,还是请殿下先回船舱里休息吧。” 朱标也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黑色云幕,回头朝韩度说道:“这场风暴看起来不小,你在外面也很危险,不如将随孤一起去船舱吧。将这里交给你的副将,他们会处理好的。” 若是副将能够处理好,韩度又何必冒险?朱标说的没错,像这么大的风暴,带在外面的确是非常的危险。但是韩度却不得不做,韩度虽然一直把崭露头角的机会留给水师其他人,还经常说要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但那是因为韩度懒,并不是说韩度指挥水师舰队的能力不行。 即便是到了现在,韩度是水师的指挥能力仍然是让所有水师将士佩服的。 韩度看着朱标的眼睛,继续了数息时间,忽然笑道:“殿下去船舱休息一下,臣一定会将殿下送到安全的地方。” 见劝不动韩度,朱标只好叹息一声:“那你自己注意安全,风浪大的话,小心千万别跌下船去。” 韩度伸手拉过一根绳子过来,这绳子的一头系在船网上,一头是一个编织起来的活扣,只要人一套上,就能够变成一个死扣,轻易不可能解开。 “殿下放心,风浪太大的话,我就把自己拴在绳子上,不可能会掉下去的。” 朱标见韩度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在四个亲军的护送下,走下甲板。 汤鼎吩咐完了之后,也走到韩度身边。 韩度侧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也回到船舱里面去吧,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汤和虽然有几个儿子,但是从现在看来,能够担起信国公府重担的还是只有汤鼎。韩度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汤鼎出了事,要不然回京之后如何向信国公交待? “你就别开玩笑了,”汤鼎和韩度说话就没有丝毫的顾及了,坦然笑道:“咱好歹也是一员猛将,怎么可能把你这个文弱书生丢在这里,自己回船舱里躲着?” 韩度眉头一皱,这和猛将不猛将有关系吗?风暴来了,随便卷一下都是无可匹敌的力量。等到风暴来了巨浪掀起,猛将和自己这个文弱书生有个屁的区别。 还没有等韩度开口,汤鼎便挥手将韩度的话给堵了回去,“别和咱说那有的没得,反正咱知道劝不住你,但是你也别想劝住咱。” 汤鼎都开始耍赖了,韩度还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同意他留在这里。 倒是汤鼎,根本没有在意韩度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直接朝于达吩咐道:“照顾好镇海侯,若是他出了事情,也不用本侯罚你,你就自己跳到海里去吧。” 于达猛然用力抱拳,沉声说道:“侯爷放心,若是镇海侯出了闪失,也不用跳海了,末将直接抹脖子。” 汤鼎点点头,赞叹道:“好,这话听着提起,但愿你能够护的镇海侯周全。” 韩度在一旁无奈的撇撇嘴,心道:“自己就这么弱吗?要让人护着?” 就在三人谈话间,风暴已经越发的靠近。 刚才还是被烈日照耀到晃眼的旗舰,转瞬间就变得阴沉暗淡起来。滚烫的甲板,温度也是飞快的褪去。没用多少时间,脚下的甲板就变得冰冷,并带着丝丝的寒意。 迎面吹来的海风,竟然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只是这股味道里面,夹杂着的冰寒带给人无比沉重的气息。 所有的船帆都已经降落下来,但是下层的船桨却划的越发的急促。甚至所有的水师将士都下到下层去划船了,为的就是能够在将船速提高到最大。 遭遇风暴,若是躲不掉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强行穿过去。船的速度越快,穿越风暴的时间就越短,就越安全。 而遇到风暴的时候是万万不能扬帆的,所以就只有依靠船桨划动来为船只提供速度。 船队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黑色云幕冲过去,整片海天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好似连船桨划动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明珠破尘 ,大明烟火 可是这种安静只不过是昙花般一闪而逝,冰冷的海风已经越来越大,吹的韩度三人的衣襟猎猎作响。 猛烈的海风吹的韩度有些透不过气来,韩度猛然张口,大喊道:“于达,传令下去,起灯!” “起灯!” 大海行船各船之间传递军令的方法多种多样,旗语、号角、锣鼓、灯光等等。旗语最适合白天视线良好的时候使用,因为旗语传递的信息是最为清楚明白的。 而在夜间,就主要依靠锣鼓和号角,不过这两样东西在平静的夜里还好用,但是一遇到狂风暴雨就不行了。这个时候,就只能够依靠灯光。而且都只能够确认周围船只的还在不在、距离大概多远。 “告诉掌灯的人,他们就算是死,也要把灯给本侯好好的护住。”韩度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战船上的灯平时是不会点燃的,也只有在遭遇风暴的时候才会点亮。原本的烛火灯笼被韩度淘汰,直接换成了玻璃罩着的油灯。油也被韩度给换成了猛火油,用了一个类似于热气球上的猛火油装置盛放着。这样的灯不惧风浪,点燃之后只要猛火油没有用完,再大的风浪也扑不灭灯火。 当然,这样的灯也必须要有人专门的守着。需要用的时候,便有人将灯提到桅杆上,有专门的木槽将灯固定在桅杆上。而他自己则和桅杆绑在一起,随时准备为猛火油施加压力。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顿时从旗舰上,传向四面八方。 船队做好了准备,风暴也如约而来。 只见广阔无边的海天之间,一道黑色的帷幕如同天神的手掌一样,将天地分成了两个部分。在船队的身后是无边的光明、阳光普照的天地,而在船队的前面却是一道接天连海的漆黑幕墙。无数的乌云在幕墙上翻滚,电闪雷鸣。 气浪滔天的黑色幕墙就好似远古巨兽的大口,它想要吞噬的是这一片大海、一片天地,至于浮在海面上的船队,连一个细小的虫子都算不上。黑色云幕微微一遮蔽,整只船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海面上再也看不到丝毫影子。 而对于韩度等人来说,刚才的一瞬间就好似天地倒转了一般,从白天一下子进入到了黑夜。 韩度只感觉到眼前的景色猛然变了,满眼的漆黑阴沉,就连被狂风吹起的巨浪,都透着一股阴寒的气势。 密集的暴雨劈头盖脸的砸下,韩度三人瞬间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从脸庞上留下来,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快,传令下去,趁着现在海浪不大全速前进,只要咱们冲过这股风暴就会安然无事。”韩度不顾边说,嘴唇边溅出的水花,毫不犹豫的下令。 命令传到各艘船上,下层的船桨已经在水师将士的通力协作之下,划到了最快的程度。以往一个人就能够划动的船桨,现在有四个人的手抓在上面,在整齐划一号子声中拼命的划动。 果然,韩度的预料是对的。随着越是深入风暴,狂风掀起的海浪便越大。巨大的海浪轻易将战船的前端高高抬起,下一刻又狠狠的砸在海面上。这样来回猛烈的颠簸,让韩度感觉就好似在坐海盗船一样,甚至这远比海盗船来的刺激更大。 韩度的手原本紧紧的抓住船上的固定网绳的,可是现在他却忽然感觉到,手里的网绳就好似脱缰野马一样,根本抓不住。 手里一松,韩度整个人都朝着船舷外面飞去。 “侯爷!”于达怒吼一声,直接松手同样飘飞过来,想要把韩度给拉回去。 韩度失重飘飞出船舷的时候,心里禁不住一阵惊慌。可是紧接着韩度就感觉到自己的腰上猛然一紧,在腰间绳子的作用下,韩度猛然一折,又重新甩到甲板上。 短暂的有惊无险,让韩度差点没有把魂给吓飞了。 而这个时候,于达也冲到韩度身边,一把抓住韩度的手臂,连忙问道:“侯爷,您怎么样?” 韩度觉得腰上的绳子勒的有些紧,但是却不敢去松开。这个时候松开,那简直就是在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喘口气,朝于达摆摆手说道:“我没事,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望前冲,冲出风暴才有生路。” 这个时候,原本横压大海的庞大船队已经完全看不到身影了,只有一盏盏的灯光能够告诉韩度其他船只的位置。 又一个巨浪袭来,狂暴的海水瞬间冲上甲板,将韩度三人冲的七零八落。要不是三人都有绳子绑着,恐怕就被冲进海里了。 整艘船在狂风巨浪的冲击下,如同一片叶子一般飘荡。 忽然,韩度抬头看到桅杆上飞快转动的风向标被一条不知名的鱼给卡住了,脸色顿时大变。在风暴这样四周阴沉晦暗的场景里,最怕的就是船只偏离了航向。一旦偏离了航向,那几乎就是在做无用功。若是船只被风暴吹的跟着跑,那早晚船只会被狂狼给掀三架,必死无疑! 好在风暴里确认方向也极为简单,只需要朝着风暴吹来的方向冲就行了。 “风向标被卡住了,快去将它打开。”韩度一把抓住身边的于达一推,示意他上去。 于达抬头一望,顿时飞身而起,双手不断的抓住绳网飞快上去。一把将鱼打掉,原本早已停止转动的风向标再次飞快的旋转起来。 韩度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一凉,风向标斜着指向左边,航向果然是偏了。 “左满舵~” 于达也看到了风向标的指向,立刻直接从桅杆上跳下来,落到网上的瞬间,韩度都为他捏了把汗。 于达冲着船尾大喊:“左满舵。” 船尾绞盘在四个士卒的转动下,发出嘎嘎嘎的声响。但是这声响在狂猛的风暴当中根本传不远,也就附近的四个人能够听到。 看着船只一点点的将航向纠正过来,韩度正要松口气就看到甲板的门打开,朱标站在门口。 韩度顿时又急又气的大喊道:“回去,快回去,危险~” 看着跟在朱标身后的几个亲军,韩度恨不得抽出左轮杀了他们。他们任由朱标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仅凭这一点就罪该万死! 朱标却没有回头,而是抓起一根绳子套在腰上,直接走过狂风巨浪,来到韩度身边。见韩度气愤的盯着他,朱标洒脱一笑,“不就是风浪嘛,咱们并肩战胜它!” 你要是等风暴过来,吹牛的时候说你并肩战胜了它,韩度一点意见都没有。可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可不是吹牛的时候,这是在玩命啊! “咱们”朱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风暴根本不管你是平民还是太子,巨浪直接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瞬间就让朱标闭上嘴巴。 海浪涌过,朱标竟然奇迹般的稳稳站在甲板上,只是浑身衣袍被湿透了而已。 韩度先是一愣,随后便看了朱标壮硕的身材两眼,果然体重足够还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像朱标这样的身强体壮力气还大的。 “传孤命令,就说孤在船上和所有将士并肩作战,让他们无比奋勇出力,闯过这片风暴。” “是!”汤鼎和于达齐齐回道。 韩度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个巨浪袭来,韩度瞬间感觉整个人都飞翔在风暴之中,可惜没有海燕的翅膀,根本不可能去主动迎击风暴。 而是整个人都坠落下去,嘭的一下砸到一堆圆桶之中,瞬间昏迷了过去。 朱标目瞪口呆的看着韩度被高高抛弃,又在绳子的牵引下重重落下,等到看到圆桶到处乱滚才回过神来。“快,于达快去看看韩度怎么样了。” 等到韩度重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船舱里了。而且船只行驶的无比平稳,韩度等了半天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颠簸。 然后,韩度才注意到坐在自己面前的朱标,疑惑问道:“殿下,咱们从风暴中冲出来了吗?” 朱标微笑着点点头,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咱们当然是冲出风暴了,要不然,难道你还以为咱们都葬身海底了吗?” 韩度见光线从门口透进来,便相信了朱标的话。顿了顿之后,问道:“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咱们是什么时候冲出风暴的?” 朱标耐心的和韩度说道:“你昏迷了两天,咱们在你昏迷之后,大概用了半天时间便冲出了风暴。你还说不让孤上船,结果呢?孤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竟然刚开始就晕过去了” 虽然嘴上在讥笑韩度,但是朱标回想起当初的一切,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阵阵后怕。那种海天一色,满眼阴沉的绝望感足以将人逼的发疯。那如同高山一样的海浪砸下来,更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天地之威的可怕。 这样的绝望和恐惧还不是仅仅经历一次就算了,而是要经历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重的无数次。直到船队冲出风暴,天地间重现光明的那一刻,朱标瞬间感动的想要哭,又瞬间爆发出极致的狂喜大笑。 经过这样极致的沉浮与起落,朱标整个人就好似一颗尘尽光生的明珠,瞬间照破山河万朵! 以往的朱标虽然贵为太子,但是他对父皇还是有着畏惧的。但是在此之后,朱标觉得即便是父皇,他也可以从容面对,再也不会一见到就心生惧意。 这不是自信,而是找到了自我的本身。换句话说,这就是明心见性,照见真我!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章 主动投靠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章主动投靠韩度看着神采奕奕的朱标,心下禁不住感叹,没有想到一场风暴会让朱标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以前的朱标,给韩度的感觉除了仁厚之外,就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别看朱标在政务上处理的井井有条,但后来韩度发现,他那是按照老朱教给他的在按部就班呢。 这样做看似不会出错,现目前为止朱标也的确是没有出过错漏。但是这就好比朱标只是老朱的影子,现在没有问题,但是将来呢? 将来老朱不在了,而且世事发生了变化,老朱的那一套已经不再合乎时宜了,那时候朱标该怎么办? 没有了参照,任何人都会迷茫,并且抓瞎的。 在风暴之中的时候,韩度昏迷,整只船队最高的领导者就是他朱标自己。风浪翻涌,周围混沌一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时候没有了参照,朱标能够依靠的就只能是他自己。 他要么站出来担当起整只船队的重任,要么就带着几万人一起葬生大海。 现在看来,朱标终于是有勇气站出来,顶在所有人前面迎接风暴,并且带着大家度过了这次危机。 看到朱标能够打破桎梏,走出真正的自我,韩度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两手一撑坐了起来,面对朱标的讥笑,韩度什么话都不想说。转而问道:“咱们的损失怎么样,那些海商的呢?” 朱标淡笑着说道:“咱们没有什么损失,船和人都在,就是损失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而已。倒是那些海商,损失了两条船,连人带货下落不明。” 在大海上下落不明,就意味着必死无疑了。韩度心里对傅雍等人惋惜了片刻,心里决定等有机会的时候,多让利一些给他们。他们冒着风险跟随自己前往西洋,这是对自己的信任,总不能够让他们吃亏才是。 两条大船的货物,光是成本就算是按照京城的价格也有几万贯。若是按照旧港的价格来算,那就是高达几十万贯。两艘大船加几十万贯的货物,再加上失踪的好几十个人,每个人的抚恤等等。 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足以让一个小海商直接破产。就算是大海商,也要伤筋动骨。 或许是否极泰来,经历过风暴之后,接连好几日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丝毫风暴的征兆都看不到。 船队平稳行驶了数日,于达向韩度禀报:“侯爷,再有两日航程,咱们就能够到锡兰了。” “嗯。”韩度正和朱标汤鼎两人坐在船首上,抬头望向于达问道:“确定吗?咱们在大海上,最紧要的就是必须要确定航向。” “确定。”于达重重点头,“侯爷就放心吧,末将亲自让人测了几次,准确无误。” 韩度点点头,“那就好,传令下去舰队朝锡兰行进。另外,你把哈德叫来。” “是,侯爷。”于达回了一句,朝着朱标和汤鼎躬身一拜之后,便转身离去。 “你把哈德叫过来做什么?”汤鼎抬眼看向韩度,等于 达离开之后才问道。 韩度笑了笑,回道:“哈德曾经去过锡兰数次,他比咱们更加了解锡兰的情况。咱们即将到锡兰,总要提起准备一些才是。” “殿下以为如何?”韩度最后一句话是朝着朱标问的。 朱标自从在风暴当中冲在前面,以身作则带领船队冲出风暴,就得到了水师上下将士的认可。以前水师将士敬重朱标,那是敬重他太子殿下的身份。但是现在水师将士敬重他,那是敬重他有搏击海浪、直面风暴的勇气。 这么说吧,如果以前朱标想要指挥水师,那必须要从韩度手里拿到兵符才行。但是现在他得到了水师将士的认可,不用兵符也能够指挥水师。 朱标坐在那里,阳光照在他身上明晃晃的晃的人差点睁不开眼。见韩度抬头看过来,朱标笑着点点头,“问问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很快,哈德来了,先朝着三人一一见礼。 韩度直接开口道:“哈德,咱们就快到锡兰了,你对锡兰熟悉吗?” “熟悉。”哈德直接躬身回道:“侯爵大人,哈德曾经在锡兰停靠过数次,对于那里的一切哈德都很熟悉。” “那你就仔细说说锡兰的情况吧。”韩度随口吩咐,之后端起茶抿了一口。 “是。”哈德先是躬身回应韩度,然后低头回忆了片刻后,说道:“回殿下、两位侯爵大人话,锡兰,也叫锡兰山国。这个国家因多山而闻名,是一处靠近陆地的大岛。由于锡兰和陆地之间有条长长的海峡,所以每次经过锡兰都会在那里停靠休整一番。” 韩度点点头,随后问道:“你们每次都会在锡兰山国停靠休整,那么这锡兰也有港口咯?” 哈德闻言顿时苦笑,摇摇头回道:“哪里有什么港口,只不过是一片沙滩海湾而已。不过好处是不用向锡兰缴税,坏处是什么都需要靠自己动手。淡水需要自己到岛上去装,食物也需要和当地的人交换。” “哦?你们用什么东西和锡兰的人交换,他们喜欢什么东西?”韩度觉得哈德提到的这个信息比较重要,大明水师也是需要休整和补充淡水食物的。到了锡兰淡水可以自己准备,但也是需要和当地人交换食物的。 “亚麻布。”哈德坦然回道,两手一摊撇撇嘴继续说道:“当然,若是有大明来的棉布他们更喜欢。锡兰人根本就没有织布的技术,他们当中的普通人就只能够把树叶挂在身上。所以,布匹对于他们来说是急需品。每次哈德出海都要带上一些不值钱的亚麻布,目的就是用来和这些锡兰人交换。” 听到锡兰人最喜欢交换布匹,韩度就放心了。虽然那些商人带出海的货物大多是瓷器和丝绸、香料、糖这些东西,但他们还是带着少量的布匹。行船出海,用布匹来当压舱石,总要比石头好一些。 韩度见哈德躬身谄媚的样子,知道他如此舔狗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想要借助大明水师的力量,帮他找回他的货物,好 让他有钱回去还债。 韩度想了一下,决定先让他看看胡萝卜,便说道:“哈德,只要你真心为大明办事,等找到海盗的老巢之后,会把你的货物全部还给你的。” 哈德听闻之后,瞬间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冲击。他起初投靠大明水师,是想着能够摆脱海盗的控制,能够活命。等三个海盗都被大明水师给抓了起来,海盗的船只也被大明水师击破,他的性命保住之后,他又担忧起在忽鲁莫斯所欠下的债务来。他在忽鲁莫斯欠下的债务,足以让他瞬间破产,若是不能够把这亏空给弥补起来,他即便是回到忽鲁莫斯,也只会从以前的富商,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贫民。 所以,在韩度让他询问三个海盗将货物藏在哪里的时候,他就打起了主意,想要通过韩度的关系,将他被海盗抢去的货物还给他。 而且,在哈德看来,他的这个想法还真不是在异想天开。大明和忽鲁莫斯语言不同,既然大明水师想要前往忽鲁莫斯,那么必不可少的就是像他这样精通双方语言的人。虽然说从忽鲁莫斯来到旧港的商人不止他一个,但是那些商人都是有货物要买卖的,根本就不可能来帮助大明水师,能够帮助大明水师的就只有他恰尔德·哈洛尔德一人。 只是由于大明水师的实力恐怖和韩度等人的身份尊贵,让哈德没有胆子提出要求。原本他想着等找到海盗的老巢之后,再向韩度提出来的。可是他在知道了大明帝国是天朝上国之后,又不得不把这个心思放下。 因为在哈德看来,既然大明帝国这么强大,他又恰好见到了这个帝国未来的皇帝陛下和两位侯爵大人。这是个什么样的机会?这是足以让他哈德从此翻身跻身贵族,甚至是成为大公的机会。 哈德作为商人,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就是将利益最大化。有着这么好的前景,他的那些货物,他连提都不提。至于没有货物的他,回到了忽鲁莫斯该怎么办?这难不住哈德,他不下船不就好了吗?他的哪些债主,谁还能够冲到大明水师的战船上来向他讨债?顶多将他的庄园和商铺等财产给瓜分了而已。 但是只要他能够攀上大明帝国这棵大树,现在占据了他财产的人,将来都会加倍给他吐出来。 可是不管哈德怎么想,他也万万没想到,侯爵大人竟然会主动提出,在找到海盗藏匿的货物之后,将他的货物还给他。这既然是侯爵大人的仁慈,那哈德也毫不推辞,直接右手抚胸躬身谢道:“多谢尊贵的侯爵大人仁慈,恰尔德·哈洛尔德愿意为侯爵大人忠心的仆人。” 哈德并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更高,而是觉得他请求做太子殿下的仆人,未必就会成功。相对来说,向韩度请求成功的机会要大一些。 这就成自己的仆人了?韩度双眼朝着哈德看过去,原本想要拒绝。但是又忽然想到,这哈德会多门语言,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人才。若是能够让他投靠大明,在忽鲁莫斯对大明也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零一章 低等子民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零一章低等子民韩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得严肃凝重起来。沉声问道:“哈德,你要做本侯的仆人,那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恰尔德·哈洛尔德噗通一下,双腿跪在韩度面前,右手抚胸起誓:“恰尔德·哈洛尔德以真主之名起誓” “算了吧,哈德。”韩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沉着脸看着他说道:“你根本就不信什么真主,不要用真正的起誓。再说了,本侯也不信什么真主。若是你真的想要效忠本侯,愿意做本侯的仆人,那么你就以你家族历代祖先的荣誉起誓吧。” 哈德惊讶的看着韩度,他不知道韩度是怎么知道他不信真主的。不仅是他不信,在忽鲁莫斯只要是商人几乎都没有人信的。但是平常的时候,商人们还是喜欢以真主的名义发誓,因为这样的誓言最容易获得那些信真主的人的信任。而商人们也根本没有遵守誓言的打算,他们将这称作商人的狡猾。 哈德当然没有想过要欺骗韩度,只是他这样发誓发习惯了,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相比起以真主起誓,哈德更加不愿意以祖先的荣誉起誓。不过既然是侯爵大人的要求,那他也不得不照做。重新举起手,立下誓言:“恰尔德·哈洛尔德以哈洛尔德家族历代先祖的荣誉起誓,誓死效忠” 到了这个关头,恰尔德竟然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韩度,只好顿住话语抬头看向韩度。 韩度瞬间明白了他想要问什么,直接说道:“本侯乃是大明镇海侯,韩度。” “是。”哈德连忙低头应了一声,才抬起头重新跪在韩度面前发誓:“誓死效忠大明镇海侯,韩度阁下。思阁下所思,想阁下所想,阁下剑之所向,便是恰尔德·哈洛尔德所向” 哈德郑重其事的做完了一套繁复的程序,让后静静的跪在地上等候着韩度的应和。 这个时候,哈德才忽然想起来,镇海侯是大明人恐怕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宣誓效忠礼节该如何做。 抬头看向韩度,正要说话。 韩度却点点头,抬手示意哈德起身,说道:“本侯接受你成为仆人,起来吧。” 这,这和宣誓礼完全不一样啊。哈德心里冒出一股不乐意来,可是面对韩度给他压力极大的眼神,他还是明智的选择了站起来。 韩度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宣誓,什么效忠。在韩度看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忠诚,所谓的忠诚不过是金钱和权力之下,哈德不得不忠诚罢了。因此,只要韩度还保持着绝对的金钱和权力,韩度根本就不怕哈德不忠诚。 “既然你对锡兰熟悉,那么这次和锡兰的交涉,就交给你了。”韩度定眼看向哈德。 哈德有了一个错觉,那就是韩度真的很信任他,才刚刚将他收为仆人,就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事情。 “主人请放心,恰尔德·哈洛尔德一定全力以赴,做好主人吩咐的事情。” 韩度露出满意的微笑,点头说道:“别叫本侯主人,和其他人一样称呼本侯侯爷吧。只要你全心全意的为大明做事,只要你立下足够的功勋,本侯可以向朝廷请求,让你成为大明帝国的子民。甚至,若是你有了更大的功勋,本侯还可以请求皇上为你封爵。” “谢主人,不,谢侯爷。恰尔德·哈洛尔德一定会立下功勋,争取成为大明帝国子民。”哈德忙不迭的又是躬腰又是以手捶胸,但即便是如此也难以表达他此时此刻的激动之情,以及对韩度的感谢。对于大明的爵位,哈德在旧港也是听闻大明的那些海商说过,知道那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一旦封爵,那就是真正的成为了大明的贵族,人上之人。这样的诱惑对哈德来说可谓是致命的,原本他还想着如何拖欠债务,又如何还上债务。现在他却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做好大明交待他的事情,只要他为大明立下功勋了,只要他能够成为大明子民,什么债务,什么家人,他统统都可以弃之不顾。 韩度淡淡的笑道:“恰尔德·哈洛尔德?这是你的全名吧,你这名字太长了,不方便记住,本侯还是叫你哈德吧。” “是是是,侯爷愿意叫仆人什么,就叫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哈德。”哈德连连点头回应。 韩度点点头,摆手说道:“好了,等到了锡兰本侯再叫你,你先下去休息吧。” “哈德遵命,哈德告退!”哈德朝着韩度和朱标汤鼎两人一一回礼之后,才退回到甲板下面。 看着哈德走下甲板之后,朱标疑惑的问道:“这人看着像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啊,你看他竟然对于加入大明如此的激动,难道他就忘了他自己的国家了吗?” 韩度笑了笑,说道:“大明帝国要比他的国家强大很多,他既然知道了大明的强大,我就猜到他迫切的想要成为大明子民。没有想到一试之下果然如此,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想要成为大明子民,那咱们就更好的拿捏他。” “可是这样的人,德行是不是太过低劣了一点,大明若是连这样的人也要收拢,那岂不是要被人耻笑?”朱标还是有些不乐意给哈德大明子民的身份,他实在是对哈德操守看不过眼。 “是啊,韩度。”汤鼎也开口劝道:“刚才那是什么货色?说他卖主求荣、三姓家奴那都是轻的,他可是在卖国啊,而且还是如此的不知廉耻。若是这样的人都要,那天下百姓会怎么看?” “就是”朱标也立刻要对韩度进行讨伐。 韩度连忙抬起双手,做出一个求饶的动作,接连压了几下,说道:“你们能不能等我先把话说完?” 朱标和汤鼎对视一眼,最后朱标朝着韩度点头,“说罢,孤看你如何巧舌如簧,能不能说朵花儿出来。” 韩度收回双手,朝着两人叹息一声,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臣是说如果他功劳够大的话,会给他大明子民的身份。可是究竟他的功劳 要多大,咱们才给他身份,臣可没有说啊。” 朱标闻言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不管他立下多大的功劳,你都不会让他成为大明子民?” 直接断了哈德成为大明子民的机会,当然就没有了朱标他们的担忧。可是这样的话,朱标又忽然觉得那韩度刚才的那些话,不就是是骗哈德了吗?这样看起来,好似韩度要更加缺德一点。 韩度看到朱标看过来的嫌弃眼神,哪里还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只好解释道:“既然咱们没有明确要多少功劳,那咱们完全可以把功劳定的大一点。他要是自己没有做到,那自然怪不得别人。” “那他要说做到了呢?难道你就要让他成为大明子民?”汤鼎不满的开口,有些气愤的盯着韩度。 汤鼎一想到要和那样卖国求荣的小人一个身份,心里就膈应的慌。 韩度面对汤鼎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汤鼎眉头一皱,立刻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韩度解释道:“若是他功劳足够,咱们当然可以给他一个大明子民的身份。但是这身份肯定和大明的真正百姓有所区别嗯,怎么说呢?就是这样的人,天生就要比大明百姓矮上一个阶层,甚至是两个阶层。相比起大明真正的百姓,这样的人顶多算是大明的低等子民。” 低等子民? 朱标和汤鼎对视一眼,神色没有了刚才的反对的那么强烈。若只是给那样的人一个低于百姓子民的身份,他们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汤鼎想了一些,继续问道:“那他若是功劳足够大呢?难道你真的要奏请皇上,给他封爵?” “封啊,为什么不封?”韩度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疯了!”汤鼎顿时惊叫起来。 封爵可是和给个子民身份万万不同的,封爵都有着严格的礼仪规程,不可能像子民那样,还弄出个第一等的勋贵出来。爵位就是爵位,勋贵就是勋贵。 韩度摆摆手,发现汤鼎的思维还是没有打开啊。笑着说道:“封爵当然不会轻易封的,但假若哈德能够为大明在忽鲁莫斯开疆拓土千里,若是连一个县男县子之类的都不封给他,那也说不过去吧?” 韩度的话让朱标和汤鼎顿时一阵语塞,功大莫过从龙,其次则为开疆。若是能够为大明拓土千里,不封爵反而还说不过去了。 “可是,他毕竟是外人。”汤鼎还是在勉力坚持自己的想法。 而韩度则是两手一摊,笑道:“所以我也没有想要请求皇上将他封在大明啊,就将他封在这里开拓的疆土上不就行了?” 封在大明之外?这倒是可以。 朱标和汤鼎对视一眼,随后两人脸上齐齐绽放出笑容。 朱标哈哈笑着,抬手指着韩度说道:“还是你的主意多,有办法!” 汤鼎也是点点头,“封在海外的话,那臣也不反对。”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零二章 到达锡兰 ,大明烟火 韩度摇摇头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想要拓土千里,哪里有那么容易?” 在史书上能够拓土千里的那都是几百年才一出的猛人,就哈德那样韩度看着他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汤鼎一听,下意识的点头,笑着说道:“也是,拓土千里难于等他,咱这一辈子都不敢想呢,更何况是他?” 倒是朱标深思着没有说话,见两人的目光看向他,咂摸了一下说道:“也不一定。在大明想要做到的确很难,甚至是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在那忽鲁谟斯却未必不能做到。” 说着,朱标看向韩度,身躯朝着韩度倾斜过去,仔细的问道:“孤记得你说过,那西洋也是一片极为广袤的土地,甚至有几个大明大小?” “对啊。”韩度点点头,忽然明白了朱标的意思。 西洋土地连绵几万里,而且普遍实力弱小,若是哈德借助大明的力量,那还真的有可能拓土千里。 见韩度有些抓瞎,朱标反而大度的挥挥手,笑道:“好了,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正如韩度说的那样,若是他真的能够为大明在这西洋拓土千里,孤就封他一个爵位又如何?” “殿下英明。”韩度心里郁结一去,顿时笑着拱手。 汤鼎也是脸带笑意的点头,“大明有大明的气度,太子殿下也是大气非凡。虽然哈德是外人,但是只要他功劳足够,封他一个海外爵位也没什么。” 烈日当空,炎热的气浪席卷着整个船队,甲板的木头都被晒的快要冒烟。战船的甲板上面除了望斗上的士卒和掌舵的人之外,几乎看不到多余的人影。 韩度也躲在船舱里面,逃避着骄阳似火的阳光。船舱里面,朱标、韩度和汤鼎围坐在一起,三人皆褪去了繁复厚重的袍服,全都换上了棉布单衣。绸缎的袍服在气温凉爽的时候穿着会非常的舒服,但是在热到出汗的天气就让人格外的难受了。远远不如棉布单衣穿着舒服,棉布单衣吸汗,能够保持人的皮肤干燥,比什么都强。 韩度手里捏着一颗棋子,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两眼死死的盯着棋盘。红棋双车占据有利位置可攻可守,双马一炮在韩度的这边耀武扬威。韩度的黑棋已经被压迫到岌岌可危的地步,手里的棋子拿起却找不到地方落下。韩度觉得无论是落在哪里,都是无力回天。 不甘心的将棋子放回原处,又看了半响之后迟疑着拿起另外一颗,片刻之后又放回原处。 如此这般三番五次,犹豫不决。 韩度越是也犹豫,额头上的汗水就越多,都快有密密麻麻的汗珠冒出来。 朱标倒是老神在在的端着茶水,一口一口的抿着,眼睛里面全都是对韩度的嘲笑。 汤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随手在棋盘上抹了一把将棋子打乱。叹道:“算了吧,这局你输定了。” 韩度也知道自己输了,可是不能像朱标那样看到五六步之后,所以才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见到棋局被汤鼎打断,韩度抬头看向朱标,随手将棋子丢到棋盘上,点头道:“我输了。” 朱标随手将茶杯放下,两手飞快的整理棋盘上的棋子,说道:“来,咱们再来一局。” 韩度哭笑不得的摆摆手,求饶道:“殿下能不能饶了我?你明明知道我的棋力远远不如你,为什么你非要拉着我下棋?汤鼎不是下的很好吗?他就在这里,你怎么不找他陪你下?” 汤鼎闻言,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可是朱标只是回头淡淡的瞪了汤鼎一眼,转过头去看着韩度就笑道:“和他下棋比较费神,和你下就轻松多了。下棋嘛,本来就是当作消遣而已,费时费力的事情可不能干。” 韩度脸色顿时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轻松了,但是我可以每次都绞尽脑汁的在下。不行,我不下了,你要下就找汤鼎,我在一边看着就好。” 朱标怎么可能会同意?直接摇头拒绝道:“不,你若是象棋下累了,咱们可以换围棋。孤就喜欢和你下去,至于汤鼎,一边看着就好。” 韩度以手扶额,有气无力的抱怨道:“殿下你还是做个人吧,什么喜欢和我下棋,还不就是因为我下不过你,你才想要从我身上找成就感?” “象棋下不过孤,你可以换围棋试试嘛。”朱标被韩度揭破之后,也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韩度怒了,大声道:“少来,围棋我不也一样的下不过你?要下,去找汤鼎下,反正我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三声低沉的敲门声传来。 如蒙大赦的韩度,顿时惊喜的回头朝着舱门外大喊一声:“谁呀!” “是某将,于达。”于达粗厚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 “进来。”韩度巴不得有人拿事情来找自己,因为这样一来的话,自己就有足够的理由拜托朱标的纠缠。 于达推门而入,仅仅走了一步便站定,躬身拜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镇海侯,肃毅侯。” “起来吧。”朱标抬手示意,随后问道:“什么事?” 说完,朱标还若有深意的笑着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当然知道朱标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自己逃过一劫了么?摸了摸鼻子,韩度假装没有看到朱标眼神里的揶揄之色。 于达连忙躬身道:“回殿下,前面出现了海岸线,末将特来禀报。” 韩度脸上一喜,连忙问道:“是到锡兰了吗?” 可是紧接着,韩度脸上便浮现起疑惑,“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没有这么快啊。” 汤鼎顿时摇摇头,说道:“未必是到了锡兰,或许只是靠岸了罢了。” 韩度点点头,觉得汤鼎说的有道理。立刻朝着于达吩咐道:“去把哈德找来,让他看看咱们究竟到了哪里。”说完之后,韩度回头朝朱标问道:“殿下,咱们也上船去看看?” “去吧。”朱标没有反对。 韩度和朱标汤鼎三人站上船首,不用望远镜都能够清楚的看到远处一道黑色的细线出现在海天交界处,的确是找到新的海岸了。 哈德被于达给叫到甲板上来。 这些天,哈德在得到了韩度的许诺之后,整个人都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尤其是当他在其他水师将士的口中,得到了大明爵位的权力之后,更是时时刻刻都把胸膛挺的高高的,就连看向水师将士的眼神都是带着轻蔑的。他可是要成为勋贵的人,自然不能自甘堕落的和平民搅和在一起。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请教这些大明人。 哈德打听到在大明,有求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人吃饭。但是他现在是在船上,他吃的东西和水师士卒是一样的。既然体现不出差别来,那他即便是盛情邀请别人,别人都未必会赏脸过来。 不过哈德不愧是敢做海贸的商人,被人想不到的办法,对于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就想到了。他找韩度拿来几坛酒。 韩度因为也有心要收服哈德的缘故,以后用到哈德的地方还很多,对于他的这点要求,自然轻而易举的答应下来。 酒在船上说不上多么稀罕,几乎每次遭遇重大事情之后,韩度都会给所有将士分上一点酒,以示庆贺。对于不怎么爱喝酒的人来说,这样一点的量已经能够让他们满足。但是对于一些酒鬼来说,这点量不仅没有给他们解馋,反而是把他们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于是,当水师士卒看到哈德抱着两坛子酒的时候,有些人就笑嘻嘻的围了上来。哈德也不介意,直接和几人喝了起来。 就过三巡之后,哈德就将想要知道的事情问了出来。岂料,几人听闻之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几位笑什么?”哈德十分不解。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校尉扫了众人一圈之后,点头笑道:“既然哈德兄弟如此盛情的请咱们喝酒,那咱就知无不言的告诉你。在大明想要封爵那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咱们这些大头兵哪个没有一个建功立业、马上封侯的豪情壮志?可是到头来,能够被封爵的,又能有几人?可以说,能够被封爵的连万中之一都没有。” “有这么难吗?”哈德听了校尉的解释,这才知道大明帝国的封爵好似和他知道的有些不一样。 “难是肯定的。”校尉叹声说道,眼睛里面同样充满了对封爵的渴望。回过神来,见韩度直勾勾的盯着他,校尉笑了笑说道:“封爵虽然艰难,但是封爵之后的好处,那也是享用不尽的。” “有什么好处?”哈德连忙问道,他知道像大明帝国这样国家的贵族,一定会非同寻常,但是究竟如何,他也不清楚。 校尉看了看手里的瓷碗,哈德心领神会连忙抱起酒坛子,亲自给校尉倒上酒。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零三章 低价宝石 ,大明烟火 校尉满意的笑着,端起瓷碗喝了一大口。烈酒带来的刺激,让他感到浑身上下通透无比。伸手在嘴上抹了一把,说道:“被封爵之后,那就是勋贵了,勋贵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哈德点点头,勋贵不就是贵族嘛。 校尉见了,又继续说道:“只要被封爵,哪怕仅仅是一个伯爵,那都是超品的官阶啊。你要知道,在大明皇帝陛下之下就是六部尚书的官阶最高了,但即便是各部尚书那也才正二品,而伯爵就直接是超品。很多位及人臣的尚书,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凭借着他们的功绩得封伯爵。” 哈德听的一愣一愣的,以往他不知道勋贵在大明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和波斯中的贵族一样的高贵而已。可是现在看来,这哪里仅仅是普通贵族啊?这完全就是贵族当中,掌握实权的那些顶尖贵族。 哈德瞬间对封爵充满了渴望,暗暗心惊的咽了咽唾沫,说道:“哈德认识皇太子殿下,只要哈德努力为大明立下功勋,想来等皇太子殿下成为皇帝之后,还是会封哈德一个爵位的。” “哈哈哈”校尉直接大笑起来,抬手指着哈德,摇摇头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皇上现在封你,那就是可以传国的爵位,世袭罔替。你知道世袭罔替是什么意思吗?” 哈德摇摇头,他一个忽鲁莫斯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世袭罔替。 校尉见了满脸笑容,更加耐心的和哈德解释起来:“世袭罔替的意思就是,只要你被封了传国爵位,那么不管你的这个爵位传诸子孙多少代,伯爵就永远都是伯爵,侯爵就永远都是侯爵。只要大明还在一日,你的子子孙孙都可以领一日的朝廷禄米。” “但你若是等到太子殿下即位之后,再封你爵位的话,那就不一样了。那就只能够是普通的爵位,这样的爵位每传一代都要降低一级。也就是说,如果你被封为伯爵的话,那么三代之后,你的后人就会从勋贵重新变成平民百姓。” 哈德听闻之后,神色陡然一变。按照校尉的说法,那这不就是和贵族一样的吗?若是经营不善,就会从贵族变成平民,也叫落魄的贵族。 “当然,世事无绝对。”校尉见哈德仔细的听着他说话,好为人师的性格爆发,忍不住又和哈德说了一句,“即便是太子殿下即位之后也是可以封传国爵位的,但是那需要的功绩就更加庞大了。” 说完校尉瞥了哈德两眼,意思是他就别想了。 哈德的这两坛酒非常的值当,让他了解清楚了大明帝国的爵位和勋贵的很多隐秘。 心里回想着这些,哈德走到甲板上,看到站在远处的太子殿下,以及镇海侯和肃毅侯,顿时心情无比的激动。 以往他只以为两位侯爵大人和他知道的那些侯爵差不多,哪里能够真正的明白两位侯爵大人的权势?现在明白了之后再看,顿时心里禁不住的更加拿捏起小心来。哈德走到韩度等人的背后,右手抚胸,躬身拜道:“哈德拜见皇太子殿下,拜见两位侯爷。” 韩度转过神来,看了哈德一眼,就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哈德越发的拘谨了?不过韩度也懒得去管他变成这样的原因,直接指着前面的海岸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距离锡兰还有多远?” 说完,韩度随手递给哈德一个望远镜。 哈德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拿在手里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于达见了上前,拿过望远镜旋转着打开,之后还给哈德并且教他该如何看。 哈德看到远处原本完全看不清楚的景物,在望远镜里面纤毫毕现,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简直就是神迹,是神灵现世吗?”哈德顿时惊呼连连。 韩度见了,眉头又更深的皱了一下,有些不满的问道:“本侯问你,这个地方你知不知道是在哪里?距离锡兰还有多远?什么神迹不神迹的?这是望远镜,作用就是能够让人看的更远,不是什么神迹。” 哈德深吸口气,才勉强压下心里的震惊,连忙回答:“这个地方哈德知道,就在锡兰国附近。如果哈德没有猜错的话,只要咱们继续朝着那个方向航行一段距离,就能够到达锡兰国。” “好。”韩度点点头,这个回答还算是让他毕竟满意。 朝着哈德伸出手,示意他将望远镜还给自己。 哈德两手紧紧的握住望远镜,对于将望远镜还给韩度十分的不舍。可是再不舍,他也不得不还给韩度。 磨磨蹭蹭了好半响,哈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望远镜放到韩度手掌里。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刻,他感觉好似失去了什么非常总要的东西,这种感觉甚至比他失去儿子还要来的强烈。 韩度才没有管哈德是什么心情,拿过望远镜之后,立刻吩咐道:“于达,传令下去,满帆全速前进。” “是。” 哈德一直留在韩度等人身边,在他的指引下船队很快就来到锡兰国。 锡兰是一个巨大的海岛,和次大陆之间也隔着一条海峡。岛屿四周平坦,中间是高耸起来的山林。 而韩度等人最先看到的就是一片宽广的白色沙滩,沙滩附近的海面上还停靠着八九艘船。这些船有些一看就是准备往东前往旧港的,而有些则是从旧港来到这里,准备往西去的。 整个沙滩根本就看不到丝毫海港的影子,没有栈道,没有房屋,甚至连当地的土著人都看不到一个。沙滩上如同蚂蚁一样忙碌的人,那都是停靠着的船上的人。 果然如同哈德说的一模一样,这里荒凉的很,什么都没有。 韩度疑惑的回头看了哈德一眼,哈德连忙解释道:“侯爵大人,这里就是这个样子。需要淡水的话,只能够自己去岛上找到水源,自己动手运回来。如果是需要食物的话,那就更加要深入一点,和当地人交换。当然,你们若是想要宝石的话,也可以和当地人交换。” “宝石?这里有什么宝石?”朱标好奇回头问道。 哈德笑着躬身一拜之后,才回道:“尊贵的太子殿下,这里是锡兰,也叫宝石国。这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宝石,哈德见过的所有宝石这里几乎都有。而且数量还很多,还很便宜。以往哈德每次经过这里,不管是去旧港,还是回忽鲁莫斯,都会在这里交换一些宝石带走。” “你通常都是用什么东西和他们交换宝石?” 哈德点点头说道:“当地人喜欢布匹,尤其是大明的棉布他们最为喜欢用宝石来换。当然,锡兰国的贵族们也喜欢大明的瓷器,用瓷器可以换到顶尖的宝石。” “你们就用棉布和他们换宝石?”韩度听到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同时心里想到,难怪旧港的棉布价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以前韩度还以往是西洋人喜欢穿棉布呢,现在看来,恐怕人家的目的就是运到锡兰交换宝石的。 未染色的百叠布,也就是棉布,一匹的价格在京城也就是一贯五百文。但是这同样的一匹棉布到了旧港,那价格就在十四贯以上,有时候甚至会涨到二十贯,几乎是京城价格的十倍。 以往海商恐怕觉得西洋商人以这么高的价格购买棉布,是傻到家了。 但是现在看来,谁聪明谁傻,还不一定呢。 虽然韩度不知道在锡兰一匹棉布能够换多少宝石,但是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到,这其中的利润恐怕不止十倍,几十倍甚至是上百倍都有可能。 韩度想到了那些跟随自己来到这里的海商,他们损失了两条船以及不少的货物,或许这个信息可以弥补他们一下。 “去,将傅雍叫来。”韩度侧头朝于达吩咐。 于达点点头,转身便攀上桅杆,爬进望斗里向哨兵下令。哨兵听完点头应下,站起来在敲了一阵锣鼓之后,便开始打出旗语。 得到命令的水师将士,将傅雍送到旗舰上。 从绳索上滑过来,刚刚落在甲板上的傅雍,连忙朝着韩度小跑过去。 噗通一声双腿跪在地上,“草民傅雍,拜见太子殿下,拜见镇海侯、肃毅侯。” 朱标虽然不知道韩度将傅雍叫过来做什么,但是也笑着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免礼,起来吧。” “谢殿下!”傅雍恭恭敬敬的跪拜之后,才站起身来。 朝着韩度拱手笑问道:“不知侯爷找草民有何事?” 韩度带着几分歉疚,说道:“这次本侯害你们损失了两条船和不少的货物,是本侯欠你们的。” “侯爷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傅雍两手朝着韩度连连摆动,他可不敢让韩度向他道歉。 反而劝解道:“出海行船哪里会有万无一失的?几人草民等人决定跟随侯爷,那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次损失了的两艘船,还在草民等人的计划之内。”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零四章 别有用心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零四章别有用心听到傅雍这样说,韩度的心里好受了一点。 毕竟除了两条船和货物之外,还有船上的人呐。这些人当中,恐怕不乏傅雍等人的族人亲眷,甚至有些还是子侄辈的。 傅雍说的如此大气,韩度也不能小气。 点点头,算是承下了傅雍的这份情,直接指着远处的锡兰国,说道:“这就是锡兰,盛产宝石,是次大陆上有名的宝石之岛。” “这里盛产宝石?”傅雍一听,眼睛瞬间就冒出金黄色的光芒。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随韩度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发财吗? 傅雍连两条船的损失都不放在眼里,不就是为了让韩度不要心生芥蒂,给他们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而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一座盛产宝石的岛屿,傅雍一想到就浑身激动的颤栗不已。只要能够在这岛上落脚,那以后这里就能够源源不断的给他们带来财富。 韩度点点头,说道:“哈德曾经和这里的人交换过很多次宝石,本侯会让他带你们前去交换。” 说完之后,韩度抬眼看向哈德。 哈德连忙微微躬身,朝着韩度笑道:“侯爵大人请放心,哈德一定会教会他们如何交换宝石的。” 海外经商,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的渠道。因为很多土著人都对外来人有着警惕,若是第一次遇到,很难达成什么交易。因此,韩度才要求哈德前去帮傅雍等人一把。哈德既然在这里交易过很多次,那么他至少有着熟人,或者是稳定换到宝石的渠道。 朱标见了,忽然开口道:“走吧,孤也下去看看。” “殿下,这”韩度开口就要反对。 朱标却摆摆手,说道:“在船上待了这么多天了,孤早就想要感受一番站在地上的感觉。走吧!” 说完,朱标定定的看着韩度。 韩度和朱标对视了片刻,从心里来讲韩度是真的不想让朱标下船。在船上韩度轻易就可以保证朱标的安全,可是一旦下船,不管韩度做的再周密,都难以绝对的保证朱标不受伤害。 可是面对朱标威势十足的眼神,韩度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低下头来。 “是。” 朱标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伸手拍着韩度的肩膀,说道:“孤知道你是担心孤的安危,不过你放心孤不是莽撞的人,孤会带五百亲军下船护卫咱们。” 明知道自己担心,还要一意孤行韩度不由得抬头白了朱标一眼。不过想着一个人若是在船上呆久了,的确会很不习惯,甚至有可能憋坏的。鉴于朱标也是第一次出海,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船,韩度也就顺水推舟,不再劝阻。 既然如此,哈德和傅雍也只好跟在朱标身后下船。 韩度指挥着旗舰找了一片广阔的沙滩靠岸,通过小船,韩度等人踏上沙滩。 远处正在补充淡水和食物的西洋商人正在看着靠近的战船,他们识得明黄金龙旗,知道这是大明水师的旗帜。因此,他们并没有慌张和想要躲避,但是也没有主动上前问候。 韩度远远的朝着那些西洋商人的位置望了一眼,也没有过多的理会。 哈德一走在沙滩上,就来到韩度勉强,抚胸说道:“侯爵大人,食物哈德可以带大人前去和这里的人交换,不过淡水就需要自己装了。” 韩度朝着周围扫了一眼,周围的沙滩大概只有十几二十米宽,之后便是一些顽强的青草,紧接着就是开始看到低矮的丛林和大片的草地了。甚至在远处,韩度还清晰的看到了高大的树木,树冠如同巨伞一样高出山体的一定的高度。 回头看向哈德,轻声问道:“换食物交易的事情本侯不熟,全部交给你做主,做的好本侯会给你记上一笔功绩。” 听到功绩,哈德的两眼顿时亮的快要闪瞎别人的眼睛。他哈德想要尽快封爵,差的是什么?就是功绩啊! 哈德喜形于色,连忙恭敬的躬身回道:“侯爵大人请放心,哈德一定把事情做到最好。” 韩度笑着点点头。 这样的事情只能够由哈德来做,谁让他能够和锡兰山国的人沟通呢?韩度等人可听不懂锡兰山国的人在说些什么。 哈德顿时躬身伸手示意朱标和韩度等人,说道:“太子殿下,两位侯爷,这边请!从这个方向进去,就能够找到一群锡兰山人,以往哈德来这里的时候都是和他们交易的。” 朱标点点头,抬手示意哈德带路。 就这样,哈德陪在朱标等人身边,身后跟着傅雍那些商人和五百装备精良的亲军,朝着锡兰山国里面走去。 岛上连路都没有,韩度等人只能够自己开辟道路。好在有着五百亲军跟随,逢山开路逢水搭桥不过等闲之事罢了。 穿过山林,面前的景物豁然开朗。一大片屋舍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些屋舍都是用石头垒砌起来的,石头之间并没有黏合的东西,甚至连泥土的填充都没有,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缝隙。而且,石头砌的墙壁也是凹凸不平的极为粗糙,因为石头垒砌的缘故,屋子也不可能修建的太高,一个个都非常的低矮。 韩度觉得,恐怕一米五的人想要进这样的屋子,都要低着头才行。 这样的石头屋子,若是在大明那就只配用来当作狗窝,可是在这里却是锡兰人赖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们怎么都用石头做房舍?这周围这么多树木,这周围这么多参天巨木,随便砍伐一点不就可以建房舍了吗?”汤鼎疑惑的问道。 以前在大明通常都是用石头垒砌地基,然后在地基上就用木头来修建房舍。这里石头和木头都不缺,按照汤鼎的想法修建一座漂漂亮亮的房舍,是完全没有丝毫问题的。 见汤鼎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韩度耸耸肩两手一摊。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这些人根本就不熟悉,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 倒是哈德,奇怪的问道:“大明或许会用木头修房子,但是在西洋,不管是城市,还是城堡、房舍,都是用石头修建的。” “侯爵大人可不要小看这样的房舍,石头修建的房舍不仅牢固,而且能够抵抗猛烈的风暴,最重要的是在烈日下,它还能够很好的保持房舍里的温度,不会让人感到太热。” 朱标闻言点点头,觉得或许是习俗不同吧,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哈德。 韩度等人这么多人来到这里,顿时就引起了锡兰人的警觉。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学的是那种动物的叫声,房舍里就冲出来大量的锡兰山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木棍、有长矛,也有弯刀,堵截在韩度等人面前。 锡兰山人没有见过大明人,看到他们的装束如此奇怪,顿时就针锋相对起来。甚至是呼喝出声,喧嚣着一步步逼近韩度等人,想要靠着示威将这些人赶走。 而朱标的亲军当然不会和这些锡兰人客气,他们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朱标。看到锡兰人靠近,顿时就取下背在后背的钢盾,瞬间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盾阵。 眼看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哈德连忙站出来,伸手安抚道:“误会,误会” 锡兰人看到哈德明显的眼睛一愣,随后便朝他叽里咕噜的念叨起来,显然是认识哈德。 而哈德也以同样的言语回了锡兰人。 锡兰人听了之后,神色才好了许多,振臂一挥,朝着其他锡兰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其他锡兰人这才将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了起来。 朱标见锡兰人没有了敌意,伸出拢在袖子里的手,比划出一个手势。亲军见了,顿时也将盾牌和腰刀收起,只不过他们还是严严实实的堵在朱标面前,防止对方暗地里出手伤人。 哈德这次回到朱标面前,认错道:“哈德为了大家方便进去,便将殿下和两位侯爷说成是跟随哈德一起做声音的朋友,殿下不会介意吧?” 朱标摇摇头,笑着说道:“无妨,孤不会治你的罪的。” 哈德这才送了口气,转身去和锡兰人的头领交涉。 片刻之后,哈德又回来了,他不敢看朱标,最后只能够把目光落到韩度身上。 韩度眉头一皱,侧眼看了一眼朱标,见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便说道:“你还是先问问,咱们需要食物,需要宝石,看他们远远换些什么?” 哈德又像是一个传声筒一样,屁颠屁颠的跑到土著人身边。 韩度想了一下,回头看向几个跟随而来的施家人,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上去听听哈德和这些锡兰人在说些什么。 锡兰人看到韩度等人走上前来,本能的他们就想要反击。但是看在这些人是和哈德一起来的份上,头领伸出手,按住了族人那颗躁动的心。 哈德首先开口,和锡兰头领解释了一番。 这才完全打消了锡兰头领的疑虑,脸上也绽放出微笑。甚至在听到哈德报出的价格之后,头领还能够从容不迫的和哈德讨价还价。 仅仅是从这一点上来看,这锡兰头领也并不傻。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零五章 锡兰国王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零五章锡兰国王哈德和锡兰人讨价还价完毕,转身朝韩度说道:“侯爷,食物他们可以提供,不过需要用布匹来换。而且价格要比上一次哈德和他们交换的时候便宜一点,据他说,最近来锡兰找他们交换食物的人变少了。” “来这里的人变少了?”韩度忽然愣了一下,随后便沉吟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啊,按照道理来说,旧港的货物对西洋商人的吸引力极大,而西洋对于大明货物的需求还远远没用达到饱和。因此,经过这里的商人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变少。 这突然间的商人变少,让韩度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不过韩度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问哈德:“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 哈德没有想过韩度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头绪。忽然,哈德想到一个问题,不过又有些不能确定,只好试探着回道:“是不是因为拉维海上的海盗多了,打劫了太多的商人,让商人们都不敢轻易出海了?” 韩度暗暗点头,他想到的也是这个原因。经过锡兰的商人突然变少,除了这个理由之外,韩度想不到还有别的可能。 看来这些海盗,还真是不得不清剿一番了。要不然,真的等海盗中断东西方的贸易往来,那大明就亏大发了。别看旧港进贡的赋税并没用比其他地方高太多,但是西洋的各种新奇物件在京城,也非常走俏的东西。 可以说,现在大明的海商,起码有一半是冲着西洋的稀奇玩意儿才来到旧港的。若是海路背海盗阻断,失去了西洋商人,那旧港的繁华肯定要去掉一大半。 相反,那些西洋商人的损失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他们顶多就是不出海,赚钱没有一千保利了。 “问问他们,宝石他们换吗?”韩度心里海惦记着傅雍那些商人。 傅雍听闻了之后,心里也是一阵感动。他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海会记得他们这些商人的来到这里的目的。 “换。”哈德提前就问好了,“不过,若是换宝石的话,他们只想换布匹,最好的布匹。” 要布啊,那就简单了韩度回头朝着傅雍看去。 傅雍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等到韩度回过头去,他又连忙安排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锡兰头领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哈德仔细听了,随后笑着朝韩度解释道:“他想要看看布匹怎么样,若是好的话他会邀请咱们进他的地方做客。” 哈德都颇为惊讶,他虽然和这头领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但即便是他也从来没用要求过哈德进去。 做客原来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着相通性的。 这个要求简单,不用韩度吩咐,傅雍就连忙让人带了一匹百叠布过来。 锡兰头领看到百叠布,顿时就喜欢的不得了。他急切的挥手,嘴里不断的冒出难以听懂的话语。 好在还有哈德,他在一旁为众人翻译道:“他在要求你把布匹给他。” 傅雍没有犹豫,随意挥挥手,便同意了锡兰头领的要求,给了他一匹百叠布。 锡兰头领接过百叠布的瞬间,他就感觉到这布和他以往交换得到的布完全不一样。以前他交换到的那些布,虽然也要比树叶强很多,很是透气凉爽。但是毕竟是亚麻布嘛,避免不了纤维粗糙,穿在身上会磨皮肤的。 但是那种麻黄色的布,要比现在这个差太多。这种布不仅颜色更白,而且摸上去光滑无比,丝毫感觉不到磨皮肤。 锡兰头领忽然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他连忙将手掌反过来仔细看,发现原来手心里的汗水竟然在他的手摸到布匹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又用另外一只手试探了一下,果然又看到消失的汗水。 这个布这么神奇?锡兰头领激动的连连尖叫起来,并且朝着哈德忙不迭的在说着什么。 哈德仔细听完之后,朝着傅雍解释道:“他说,若是用这种布来交换的话,他愿意用宝石和你们交换。” 见傅雍等人如此轻易的就得到了交换宝石的资格,哈德心里还满不是滋味的。原来的他也是在和这些人一次次的接触当中,慢慢积累起来信任,最后才得到了交换宝石的资格的。可是他也没有想到,傅雍等人竟然一来就获得了。 韩度看着正在和傅雍解释的哈德,趁着他没有注意到这边,侧头朝着施家人看去。 施家人面对韩度的询问,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意思韩度微微皱了皱眉头,意味着就连施家人也完全听不懂两人之间说的什么话? 听不懂就算了,既然已经把事情交给哈德去做,那就让他放手去干吧。 而另外一边,锡兰人不仅同意了和傅雍等人交换宝石,还盛情的邀请众人前往他们的聚居地。 韩度守在朱标身边,跟着走进了锡兰人的聚居地。这里的一切都让韩度忍不住眉头大皱,没有道路,没有茅厕,很多聚居地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完全就是一副蛮荒之地的样子。 忽然,韩度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红色的微光。韩度下意识的朝着微光看去,只见这抹微光的来源是旁边的垒砌在石墙上面的一块石头。 韩度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伸手一探,竟然发现石头并不大,而且还是松动的。一不做二不休,韩度微微用力,便将石头给拿到手里。 朱标见韩度忽然走到右边,举止有些奇怪,便疑惑问道:“你在做什么?” 韩度并没有立刻回答朱标,而是低着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石头。很快便确认了不是自己眼花,的确是有着一股微弱的红光从石头里面透出来。 手指用力的将表面的一些泥沙搓掉,韩度看了一眼还不满足,直接从于达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用力的在石头上刮了几下。 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红润晶莹剔透的东西映入眼帘,韩度脸上浮起满意的微笑,随手将石头递给朱标。 朱标接过石头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石头里面分明藏着一块红宝石。而且以这露出来的部分看来,这颗红宝石还不小。 这石头是哪里来的?朱标刚才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韩度随手从房舍的石墙上掰下来的。就那样随手一掰,就能够掰下来一颗不小的红宝石? 曾经韩度说这里是宝石之岛的时候,朱标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现在韩度的举动带给他的,就只有满腔的震撼。 还有没有天理?在大明极为稀少的红宝石,在这里竟然随手便能掰到一块? 原本朱标是对这样的石头垒砌的屋子看不上眼的,但是现在却满眼看过去都是震撼。随手都能够掰出一颗红宝石出来,若是将这些人的房屋全都给推平了呢? 收获肯定不会小的! 交易食物很是容易,有哈德在按照他和锡兰头领说好的交换便是。但是宝石的交换就麻烦了,因为锡兰盛产的宝石很多,几乎常见的所有彩色宝石,这里都有出产。蓝宝石、红宝石、猫眼和其他金绿玉、尖晶石、柘榴石、绿柱石、碧玺、拓帕石、石英及许多其他宝石。 各种各样的宝石琳琅满目,这些宝石色彩不同,大小不同,价值不同,是根本不可能统一定价的。因此,就只能够一颗宝石一个价格,一颗宝石交易一次。 于是便造成交易非常的缓慢,因为锡兰人也不傻,他们也想将宝石卖上更高的价格。但是傅雍等商人虽然早就对眼前的宝石垂涎三尺了,但是他们也要紧紧的绷住,不露丝毫声色,想要将宝石价格拼命的压低。 而双方之间的讨价还价,还要哈德在其中翻译,这样一来,交易的速度能够漫长成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 朱标和韩度只是参与了一下,看他们的交易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便回到了船上。 而有人在大量交换宝石的消息,也传到了锡兰山国的王宫。 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是一个五短身材,浑身黝黑壮士的胖子。 “伟大的国王陛下,您的奴仆去查过了,消息是真的。”一个装饰华丽的锡兰人,匍匐跪在亚烈苦奈儿面前。 亚烈苦奈儿蹦跶两下,站起来走到近前,问道:“那些外来人,真的有很多的货物?” “是的,他们拿出了很多的货物交易宝石,但是这些货物只是他们其中的几条船。而在海面上的大船,还有很多。” “很多?”亚烈苦奈儿眼睛一亮,神色当中满是贪婪,“这些究竟是哪里来的人,问清楚了吗?” “听其他人说,这些人是从一个东方大国来的,叫大明。” “大明?”亚烈苦奈儿嘴上念叨了几遍,确定没有听说过。 随后便神色轻蔑的笑着问道:“东方大国?有多大?” “据那些人说,很大。但是距离这里也很远,那些人说他们的船要三个月才能够到大明的地方。”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零六章 国王的邀请 ,大明烟火 韩度和朱标、汤鼎三人又躲在船舱里面,由于补充淡水食物和等候傅雍等人的交易都需要时间,所以三人就在船舱里靠下棋来打发时间。 不过这一次,无论朱标如何盛情邀请韩度,韩度都不上当了。无论朱标如何威逼利诱,韩度都不同意和他下棋。 最后,朱标没有办法只好和汤鼎下了起来。 汤鼎的棋力可不像韩度这么弱,甚至略微要高出朱标一线来。刚刚开局不过才下了四五手,棋盘上红黑双方就陷入了血雨腥风的厮杀当中。 现在,轮到朱标捏着棋子皱眉头了。 韩度坐在两人中间,端着茶杯满脸笑容的左看看右看看,心情大好,绝对有趣极了。 朱标不忿韩度的姿态,拿话顶他,“你在旁边看着,能够看的懂吗?” 韩度笑着看向朱标,说道:“我看不懂啊,不过我只需要看谁输谁赢就行了。”两只眼睛瞪大看着朱标,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光是看看两人下棋,韩度就非常满足了,若是还能够看到朱标输得惨烈,那自然就更好! 朱标被韩度轻描淡写的语气给噎住了几分,过来半响之后,没好气的说道:“这么说,你是认为孤会输了?” 韩度满脸笑容的点头,谁让你赢自己赢的那么开心的呢?难道还不允许我在旁边欢乐一下? 朱标笑着点点头,“那你就看着吧,中炮进三!” 朱标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和汤鼎专心致志的厮杀起来。可是中局的时候,朱标出现了一个失误,导致被汤鼎抓到机会乘胜追击,被压着打。 眼看朱标就要丢子认输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还不等韩度问话,门外便传来于达的声音,“末将于达求见。” 韩度见朱标和汤鼎两人都在额头冒汗的注视着棋盘,显然厮杀已经进入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于是便回头朝门外说道:“进来。” 于达推门迈步进来,随手又将门合上,躬身拜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两位侯爷。” 说完之后,于达直起身来,看到太子殿下和汤鼎正在棋盘上相斗正酣,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不由地愣了一下。 韩度笑着摆摆手,说道:“他们现在可没有时间来管你,有什么事要禀报,直说吧。” 于达连忙回过神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朝韩度禀报也是一样的。便说道:“锡兰山国王听闻咱们大明的太子殿下来了之后,便想要前来拜见。锡兰山国已经派来的使节已经到了,就在下面等着召见。” 既然是召见,那就不是韩度的事情了,回头望向朱标。心里也在奇怪这锡兰山国王派人来做什么?韩度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在锡兰停留,只是想着补充淡水和一些食物之后,就继续千万忽鲁谟斯的。 这个时候朱标也回过神来,听到了于达的话。随手在棋盘上一抹,装模作样的正色朝于达问道:“锡兰国派使节来了?” “咱的棋呀!”汤鼎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看着已经被弄的乱做一团的棋盘,汤鼎痛心疾首,“咱就要赢了,就要赢了啊” 君臣之礼都顾不得了,猛然抓住朱标的手臂,急切的问道:“殿下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将棋盘给搅和了,是不是怕输给臣?” 刚才的棋局朱标的确是处于劣势,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就快要被汤鼎给绝杀了。若是棋盘还在的话,那朱标无论如何也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可是现在既然棋盘都没了,那胜负输赢就全靠嗓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朱标反手摆脱了汤鼎的手,矢口否认道:“什么叫你快赢了?这局棋明明是孤快赢了好不好?孤刚才转身不小心碰到了棋盘,真是可惜,可惜啊~” “胡说,明明是咱快赢了。”汤鼎却再次抓住朱标的手腕不放,“你就是故意把棋局搅合的,手掌在棋盘上来回抹了三把,那也叫不小心?” 被汤鼎拆穿,朱标也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别的不说,光是这份不要脸的功夫,朱标在京城的时候和现在相比,那真是飞速增长。 见韩度一脸诡异笑意的看着他,朱标目光躲闪了一下,咳嗽一声,转头看向于达。正色问道:“锡兰的使节在哪里?” 在刚才朱标和汤鼎拉扯的时候,于达恨不得将脑袋给埋进船板里,根本不敢抬头。现在被朱标问到,连忙回答:“就在下面,等着殿下的召见。” 朱标缓缓点头,先是看了汤鼎一眼,说道:“明明是孤赢了,你竟然指鹿为马。不过现在锡兰使节的事情要紧,孤先不和你计较。等孤处理完事情之后,咱们再来一局,孤要你心服口服!” “来就来,谁怕谁啊?”汤鼎见朱标都这样说了,只得悻悻的揭过。不过他还是满腔的不服气,想要和朱标再上棋局厮杀一番。 朱标见安抚住了汤鼎,两手一扬起身说道:“走,随孤出去看看这锡兰使节。” 朱标走在前面,带着韩度等人鱼贯而出,来到船首上。 于达立刻朝着下面沙滩上的一行奇装异服的人一指,“殿下,那些就是锡兰山国使节。” 朱标抬头看了一眼,由于离得有点远,看的并不真切。又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之后,沉吟道:“召他们上来。” “是。”于达简略回答。 韩度站在船首上,只见一队亲军上前将锡兰山国使节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才让他们乘坐小船,来到旗舰附近,用吊篮将他们给吊上甲板。 锡兰山国使节领头的也是一个有着两撇小胡子,个子不高浑身黝黑的人,身上还穿着一些服饰。只不过他们的服饰和大明区别极大。说是服饰,但其实不过是下身裹着一圈布罢了,而伤身也是裹着一节布匹,只不过是看裹在右边的肩膀,还是左边的肩膀。 至于什么像大明这样繁复的衣衫,不好意思,没有!他们也不可能有,他们连裁缝技艺都没有,如何能够有衣衫?可以把布匹采用最原始最简单的方式利用一下,已经算是不错了。 哈德一路小跑,低头哈腰的来到韩度面前。 韩度瞥了他一眼,朝着锡兰使节示意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哈德连忙轻声回道:“侯爵大人,哈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韩度眼睛一瞪,直勾勾的看着他,人是你哈德带来的,你敢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哈德见韩度怒了,连忙解释道:“哈德不是在给傅雍他们传话,方便他们和锡兰人交易吗?这些人突然就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下子就把就把咱们给围住了。” 韩度眼睛眯起,意味深长的问道:“他们阻拦你们交易了?” “那到没有。”哈德摇摇头,“不过他们自称是锡兰山国王的属臣,并且和咱们交易的那些锡兰人也的确是认识他们,对他们还很恭敬。哈德看他们不像是假的,便将他们带过来了。” 韩度看着哈德沉吟不语,良久之后,就在哈德都被韩度看的有些退缩的时候。韩度才开口说道:“看着不像是假的?这是真是假,可以随便看出来的吗?” 哈德意识到韩度对他莽撞的行为不满,顿时尴尬的笑了笑,忽然反应过来,急切的问道:“难道他们是假的?” 是真是假韩度又怎么会知道?毕竟韩度连这些人都没有见过。不过到了现在,是真是假都不再重要了。 朱标看着走上前的几个锡兰人,这些人来到距离朱标两丈远的地方,就被亲军直接给拦住。 亲军的举动顿时就引起锡兰人的不满,叽里呱啦的朝着亲军说着什么。 可是亲军只听从朱标的命令,确保朱标的绝对安全。对于锡兰人的话,他们听不懂也不想听,不管锡兰是不满也好,是愤怒也罢,都不会被亲军给放在眼里。 其中一个亲军见锡兰人见太子殿下而不跪,立刻大喝一声:“大胆,见太子殿下不跪罪同欺君,你们要找死不成?” 说完就要上去将锡兰使节给抓起来。 朱标摆摆手,笑道:“算啦,不知者不罪。”来者毕竟是锡兰使节,虽然锡兰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国,但是既然人家闻声而来朝拜,一点点不合礼数之处,朱标还是能够大度的饶了他们的。 韩度却朝着哈德一瞪,下巴一抬示意道:“去告诉他们,拜见殿下应该如何做。” 哈德见韩度没有责怪他的莽撞,连忙笑着躬身答应下来,转身就跑去和锡兰使节说了一通。 不知道哈德是如何沟通的,反正最后锡兰山国使节听懂了。学者哈德的样子跪下,匍匐在地上。 哈德正声道:“拜见大明帝国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锡兰使节等人自然不会说汉话,他们一言不发的跟着哈德动作,恭恭敬敬的拜下。 正文 一千二百零七章 阴谋的气息 ,大明烟火 “免礼,都起来吧。”朱标对于锡兰使节的恭敬非常满意,随手就免了锡兰使节的礼数。 哈德先一步站起来,又转身朝着锡兰使节说了一通。 锡兰使节这才从甲板上站起来。 双方都说着韩度完全听不懂的鸟语,在不断的交流。 而韩度和朱标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只能够耐心的等着两人之间交流完毕。 还好,没有等多久,哈德便转过神来正色道:“殿下,锡兰山国王非常喜欢殿下的到来。” 朱标点点头,面带笑容的说道:“大明感谢贵国王的好意,孤不会忘记。” 哈德又转头和锡兰使节解释了一番,或许是哈德说了好话的缘故。 锡兰使节激动的再次跪拜下去,并且拉着哈德一边说一边比划,好似想要帮他解释什么。 哈德听完之后,转身朝着朱标说道:“殿下,锡兰使节说他们听说过在遥远的东方有大明这个伟大的国家,他们以表达感激之情,特意为殿下准备了一些礼物。” “哦,是吗?呈上来。”朱标挥挥手,笑着说道。朱标什么宝贝没有见过?但是看到远在几万里之外的小国,也能够如此恭敬的上贡,即便是锡兰使节奉上来的只是几块石头,朱标也是高兴的。 结果没有想到,锡兰使节的礼物,还真的是石头。 不过,是宝石而已! 韩度早就注意到锡兰使节背后跟着的那些人,手里捧着的一个个布袋了。对的,韩度没有看错,这些锡兰人手里连个木盒都没有,直接就是用一张布将东西一裹,然后便折叠好抱着来了。 一个个布包放在朱标面前的甲板上,随着锡兰使节一点一点的掀开布包。 随着最后一片布被掀开,一抹如同大海般的蓝色顿时映入所有人眼帘。 蓝宝石,这是一堆蓝宝石。 每一颗蓝宝石都有拇指大,而且在阳光下发出水蓝色的光晕,就如同大海一般迷人。 还没有等韩度感叹,锡兰使节又掀开了第二个布包。这一次是红宝石,鲜艳如同血滴一样的红宝石。 紧接着便是金绿色的宝石、猫眼石、黄宝石、绿宝石等等,虽然每一样的数量都不多,每包只有十几颗。但韩度虽然没有仔细查看,只是大略的扫了一眼都能够知道,这些宝石的品质都很不错。 朱标哈哈大笑起来,对锡兰使节非常的满意,随口就赏赐了一大堆东西给他。朱标知道布匹对于锡兰人来说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因此赏赐里面大多数都是百叠布。当然,其他的丝绸和缎子、瓷器、香料、糖之类的东西,朱标也有赏赐锡兰使节。 锡兰使节在哈德的要求下,学着向朱标回礼,并且叽里呱啦的又大声说了一通。 朱标的目光,瞬间落到哈德这个唯一能够听懂锡兰使节话的人身上。 哈德笑了笑,解释道:“他在感激殿下的恩情,称殿下的仁慈比大海还有广阔。” 知道锡兰使节是在赞美自己,朱标哈哈大笑起来。 哈德忽然尴尬一笑,随后试探着说道:“殿下,他还有请求。” “哦?有何请求,只管”朱标是真的高兴,还没有听锡兰使节的请求是什么呢,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好在韩度及时开口,说道:“殿下,不如先听听锡兰使节的请求再说?” 朱标顿时止住口风,点点头赞同韩度的话。 哈德面对韩度看过来的眼神,立刻说道:“他说,他的国王非常喜欢大明,希望殿下能够去王国,他的国王会热情的欢迎殿下的到来。” “这是邀孤去他们的王宫?”朱标听着慢慢低下头来,眉头皱起。心里感叹还好刚才没有满口答应,要不然还真的会感到非常的为难。 朱标是知道韩度急于想要回京的,他逼迫韩度出海已经算是对不起韩度了,自然不想在这里多有耽搁。 于是,朱标便摇摇头,拒绝了锡兰山国王的盛情,“请使节转告你们国王,孤此行还有要事要办,在这里也只是停留几日罢了,你们国王的盛情孤心领了。” 哈德听完,连忙朝着锡兰使节说了一通。 锡兰使节听完脸色一变,连忙又说了起来。 可是朱标心意已决,已经不想在听他说些什么了。挥挥手道:“退下吧!” 锡兰使节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亲军已经上前将他挡住。 哈德见了,连忙又安抚了使节几句,总算是将他给安抚着立刻。 等到锡兰使节下船之后,哈德又返身回来躬身朝朱标说道:“殿下,他们已经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们还是让哈德为殿下带话,他们说国王在王宫里等着殿下。” 朱标听完,脸色一沉有些不高兴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叫锡兰山国王在王宫里等着他?这是不是想要逼迫他不得不去王宫呢? 韩度也顿时不高兴起来,转而朝哈德问道:“我问你,以往你们来锡兰的时候,他们的国王有没有邀请过你们?” 哈德认真的摇摇头。 “不仅仅是你,其他人有没有被邀请过?哪怕是你听说的也算。”韩度又补充道。 哈德低头仔细的回忆了一番,最后还是朝着韩度摇头,说道:“侯爵大人,哈德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被邀请到王宫的。” 韩度沉思了片刻,朝哈德挥挥手,说道:“好,本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哈德尴尬的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韩度的目光给堵了回去。 韩度看着哈德转身,心里不由暗道:锡兰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为他们说话?仅仅是看到哈德的积极态度,韩度就知道他肯定是私下里收了锡兰人的好处。不过韩度也不打算追究,哈德愿打,锡兰人愿挨,这样的小事还不值得韩度为此费心。 哈德走了之后,韩度回头朝着朱标问道:“殿下,此事怎么看?” 朱标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听闻韩度的话,冷笑两声吐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殿下明鉴。”韩度满脸笑意的看着朱标,微微躬身。 随后也冷笑起来,说道:“这锡兰山国王,以前对停留的商人不理不睬的,现在咱们第一次来他就又是上贡,又是邀请咱们去王宫,恐怕所谋非小。” 朱标摆摆手,说道:“若是咱们时间充足,孤还真的想要看看他们想要做些什么。不过既然咱们急着赶路,就暂且饶了他们吧。” “殿下仁慈!”韩度笑着躬身拜了一拜。 这也就是朱标了,连一个芝麻大小的小国的挑衅都可以忍受下去。若是换成喊的话,早就顺水推舟找个机会将其灭掉了。 不过这事对于韩度来说,也就是一个小插曲。原本准备等傅雍那些海商交易完了之后就立刻锡兰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因为交易的量太多导致迟迟没有交易完。 而在这期间,锡兰山国王竟然亲自来了。 韩度和朱标听到前来禀报的于达,两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朱标朝着于达点头,说道:“既然人家都亲自来了,那你便将他们带上来了见上一见吧。” “是。” 等于达走了之后,朱标抬头望向韩度,问道:“你以为,这锡兰山国王来此想要做什么?” 韩度淡淡的摇头,叹声回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了这个国王,让他如此不依不饶的。” 汤鼎坐在一旁冷哼一声,“夜郎自大之辈,咱们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找上咱们了。殿下若是下令,臣即刻带兵破了这锡兰山国。” 朱标哈哈大笑一声,摇头说道:“孤相信你能够轻易破了他们,但是没有必要。咱们还是先看看这位国王,究竟想要干什么吧。” 韩度和汤鼎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既然朱标决定了,他们也不会在多说什么。就等着看看这位国王,究竟是真心想要邀请大家去做客,还是别有用心吧。 和上次见使节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朱标高坐在船首上,韩度和汤鼎分列左右两边,等着锡兰山国王的到来。 随着吊篮的升起,一个又黑又胖的矮子跳上甲板,粗壮的大脚踩的甲板咚咚作响。走到近前,被亲军给拦住,这个国王也不怒,而是做出和使节一模一样的动作,朝着朱标跪拜下来。 该说不说,这国王也是真够能忍的,他好歹也是一国之主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向朱标跪下。即便是朱标是大明太子,但是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啊。 哈德在一旁转诉国王的话,说道:“殿下,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拜见殿下” 礼节性的问候之后,亚烈苦奈儿又为朱标奉上礼物。这次的礼物还是各种宝石,只是要比上次使节带来的礼物还要丰厚。 朱标也敲到好处的给亚烈苦奈儿回礼,但是却被亚烈苦奈儿拒绝,叽里呱啦的向哈德说了一通。 哈德脸上出现为难之色,可是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向朱标躬身说道:“殿下,亚烈苦奈儿国王想要请殿下入王宫,由他盛情招待殿下。” 这样大海话意图简直不要太过明显,就连哈德在转诉的时候都有些后悔不应该拿亚烈苦奈儿的好处。以至于让他现在进退两难,不知道会不会失去太子殿下的信任。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零八章 慷慨入敌国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零八章慷慨入敌国朱标没有理会哈德在想些什么,居高临下,目光灼灼的盯着匍匐在地上的亚烈苦奈儿。 亚烈苦奈儿跪在甲板上等着朱标的话,可是等了片刻之后,他却发现四周竟然寂静无声。心里不由得阴厉起来,将头昂起来看向上方位置的朱标,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要不是大明人都躲在海上,他若是一动手这些大明人很可能会坐着大船跑掉,他早就带兵将这些大明给围杀了,岂会如此自甘下贱的向大明人跪拜? 不过亚烈苦奈儿的阴厉也是一闪而逝,等到他双眼和朱标对上的时候,已经满脸都是诚恳的笑容了。 朱标将亚烈苦奈儿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对于亚烈苦奈儿的心思他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知道别看现在亚烈苦奈儿如此的恭敬,有时候越是恭敬,就越是图谋甚大。 亚烈苦奈儿只是和朱标的目光刚一接触,就飞快的低下头去,他害怕朱标察觉到他的意图,躲避开来。 “既然贵王盛情难却,那孤也不能太过不近人情。更何况,孤远道而来也想见识一下这海外王国的风情。” 见哈德还在一旁愣愣的没有反应,朱标便朝他说道:“告诉他,孤答应了。” “啊?哦,是,哈德立刻就转达殿下的话。”哈德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转身朝亚烈苦奈儿说了一通。 不知道亚烈苦奈儿和哈德说了什么,只见哈德转过神来,朝着朱标躬身拜道:“殿下,亚烈苦奈儿国王说他一定会以最盛大的舞步来欢迎殿下的光临,会奉上最香甜的水果和最鲜美的食物,他想要请殿下这就随着他一起去锡兰山国。” 朱标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根本不在意亚烈苦奈儿的拿出的东西。若不是想要看看这亚烈苦奈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朱标都不屑答应他。 摆摆手,朱标说道:“无妨,既然亚烈苦奈儿国王有此盛情,那孤就却之不恭了。哈德你转达亚烈苦奈儿国王,就说请他回去暂且等待,孤一定随他前往。” 哈德转身和亚烈苦奈儿说了一番,最后有些无奈的转过身来。 朱标见他满脸为难的样子,提前开口问道:“怎么了?是孤有哪里做的不对,有哪里不合亚烈苦奈儿国王心意吗?” “不,不是。”哈德连连挥手,随后解释道:“是亚烈苦奈儿想要邀请殿下和他同行,一起前往王宫。他说,他就在海边等候着殿下,若是殿下不去他就一直等下去。” 亚烈苦奈儿见哈德和朱标说完之后,以为朱标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于是连告退都没有,直接站起来转身走了。 左右亲军顿时一怒,想要上前呵斥,却被朱标暗中伸手阻拦。就这么看在亚烈苦奈儿等人跳上吊篮,一点一点的滑下去。 等到再也看不到亚烈苦奈儿那些人之后,朱标才神色大变,满脸古怪的看向韩度和汤鼎。问道:“你们说,他这是想要做什么?”韩度和汤鼎对视一眼,见汤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笑着回道:“很简单,他想调虎离山。” 汤鼎听了,也是满脸微笑的轻轻点头,显然他也是赞同韩度的意见的。 大明水师上百艘战船在海上占据了极大的一片海滩,整整五万余人如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船队。亚烈苦奈儿的眼睛又不瞎,自然知道大明人的实力。在亚烈苦奈儿看来,硬碰硬肯定会两败俱伤,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朱标等人给骗出去。 朱标看在亚烈苦奈儿离开的地方,脸色阴沉的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在要挟孤吗?” 一般人即便是请客,也不会像亚烈苦奈儿这样粗俗霸道。亚烈苦奈儿的举动让人并不认为他是在请客,而是在要挟朱标等人。就好似在指着大明说,“我请客,你来我家里一趟。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可你亚烈苦奈儿是谁啊,大明就一定要给你面子? 韩度轻笑着回道:“撮尔小国夜郎自大惯了,坐井观天以为天就只有井口大呢。” 话音一落,朱标和汤鼎都哈哈笑起来。 朱标笑了笑,说道:“好,既然他不知道天有多大,那孤就让他好好看看。看不出来,这位亚烈苦奈儿国王竟然还懂兵法,知道擒贼先擒王呢。” “可惜那亚烈苦奈儿不知道,殿下不是贼,而是蛟龙。”韩度笑了笑,吐出一口气长叹道:“他的算盘打的再精,咱们将它砸了便是。” 朱标点点头,微笑着看向韩度,然后扫了众人一眼,说道:“既然人家盛情难却,咱们也不好推辞,那就去见识一番吧。” 说完朱标站了起来,而韩度和汤鼎也跟着站起来。 “孤会带亲军前往,看看这亚烈苦奈儿究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臣也带两千水师,护卫殿下左右。” “两千亲军,两千水师,四千人足以纵横锡兰山国。”汤鼎大笑着说道。 韩度笑着点头,认可汤鼎的话。 亚烈苦奈儿没有等多久,就看到朱标为首,韩度和汤鼎护在左右,朝着他走来。 看到朱标来了,亚烈苦奈儿又是一阵神色激动的跪拜,以及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 哈德在一旁传话,尴尬的解释道:“殿下,亚烈苦奈儿国王在赞美您” 朱标早就猜到了这黑球邀请自己动机不纯,现在也懒得听他啰嗦,直接朝哈德说道:“告诉亚烈苦奈儿国王,孤虽然答应去了,但是孤还要赶着去忽鲁莫斯,让他快点不要耽误孤的时间。” “是是是,哈德这就和他说。”哈德听完,连连点头,转身和亚烈苦奈儿说了一番。 亚烈苦奈儿走在前面带路,原本他以为就只有朱标几个人前往,心里正高兴的很呢。可是紧接着就看到大量的大明人聚集起来,跟在身后。 亚烈苦奈儿的脸色突变,闪过一丝阴厉,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若是就只有朱标几个人前往,他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将这些大明人拿下。即便是现在多了几千士卒跟随,亚烈苦奈儿也不怕。因为这点人数,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亚烈苦奈儿也真是够隐忍的,虽然他和大明人语言不通,但是一路上仍然是不断的做出怪模怪样的搞笑动作来吸引朱标的目光。若是能够引得朱标哈哈大笑,他便附和着笑起。 哈德在一旁都快要尴尬的用脚趾头抠出一个大坑了,亚烈苦奈儿有时候说的话实在是太过羞耻,让他这个传话的人都不好意思开口。 锡兰山国的王都距离韩度等人靠岸的地方并不远,其实它想远也远不起来,锡兰本来就只是一个海岛而已,只是毕竟大一点。王都就在海岛的中部位置,韩度等人很轻易的就到了。 这也是亚烈苦奈儿能够很快得到韩度等人的消息,并且很快来找到大明水师船队的原因。 不过王都附近并不是丛林,而是一块大平原。满眼望去都是锡兰人的石头屋子,其中最高最大的一座屋子,就是亚烈苦奈儿的王宫。 说是王宫,但其实连城池都算不上,甚至是连城墙都没有。 就这?汤鼎暗暗摇头,就这样的王宫说是一个冲锋就拿下它,那都是看得起它。这王宫虽然是石头垒砌的非常牢固,但是在汤鼎看来却不值一提。这王宫的墙并不高,连两丈都没有,甚至表面还凹凸不平。这样的高度汤鼎别说是用工具了,直接用手都能够爬上去。 韩度和朱标齐齐顿住脚步,看在眼前的简陋王宫。说实话,在韩度眼里,这样的房子在大明也就和乡下的泥土垒砌的房子没有多大的区别。 而朱标看着眼前的房子,却是在想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他呢? 但事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走进王宫开始,直到朱标等人离开,一切都是平安无事。期间亚烈苦奈儿设宴邀请朱标、韩度汤鼎几人,但是他们都谨慎的没有吃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无论亚烈苦奈儿如何劝,朱标等人都是纹丝不动,只吃自己带来的食物。 反正喝亚烈苦奈儿也是语言不通嘛,即便是有着哈德的转诉,他们也可以当作没有听到。 在亚烈苦奈儿的王宫待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韩度等人走出王宫,走在回去的路上,都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韩度都不由得疑惑,回头看了背后站在王宫面前目送自己等人的亚烈苦奈儿一眼,朝朱标问道:“难道他真的只是想款待咱们一番?” 朱标也有些麻爪了,原本他是认为亚烈苦奈儿一定居心叵测的,但是现在就好像他以及攥紧了拳头,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果却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朱标难受的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或许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韩度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亚烈苦奈儿黝黑的像是一个球一样,就这样的货色也是君子?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零九章 一击即溃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零九章一击即溃不过不管怎么说,从现在看来亚烈苦奈儿的确是盛情邀请,并且款待了自己等人的,若是贸然翻脸,那就太不好意了。 反正,韩度看朱标的脸色也直到,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与其和朱标唱反调,还不如顺水推舟。 汤鼎也是满脸的不信,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什么。 朱标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有数之后便笑着说道:“既然人家是真心款待咱们,那咱们也不好师出无名啊。回去吧,船队的物资应该补充好了,咱们继续向西。” “好。”韩度顿时笑了起来,再也不去关心亚烈苦奈儿究竟想要做什么。能够及早向西,那就能够及早回去。和思念安庆的迫切心情比起来,什么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韩度等人沿着来的道路往回赶,来到一处一线天的峡谷小道的时候,看到原本就不宽的小道已经被枯枝木头给堵塞的严严实实的。 而且韩度刚刚回过神来,就听到山上吼叫声大起。无数的树叶开始颤动,好似有一头巨兽在树林里翻滚一样。 韩度不惊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这天下没有白吃的饭食,咱们吃了人家两顿饭,哪里能够轻易的走脱?” 朱标也是笑了起来,神色沉稳的说道:“没想到还真被孤给料中了,这锡兰山国王还真是狼子野心!” 起初韩度并没有把锡兰山国王的这点谋算放在眼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度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还很离谱。只见漫山遍野的锡兰山人拿着简陋的棍棒长矛和弯刀,朝着亲军和水师将士冲杀过来。 这些锡兰山人手里的兵器在韩度看来不值一提,但是他们的人数却是将韩度给吓了一跳。只见丛林里面的锡兰人源源不断的冲出来,而且不仅是前方,就连身后也是有大量的锡兰人围堵过来。 前后夹击,韩度等人被包围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人,这该有小十万了吧?”韩度一眼就将人数估摸出一个大概。韩度都没有想到,亚烈苦奈儿竟然能够调集十万人围攻他们。难怪亚烈苦奈儿看到自己带着几千人都还敢动手,原来他的底气是在这里。 朱标脸色也变得不好,他的身边只有四千人马,虽然这四千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火器也是犀利无比。但是面对十万人敌人,还是力有不逮吧。别说是十万人了,就算是杀十万头猪,那也能够把他们累的够呛。 汤鼎顿时紧张起来,立刻大喝一声:“戒备!戒备!准备厮杀!” 四千人马面对如此围攻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大军里面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在得到汤鼎的命令之后,才整齐划一的发出几声声响,是将士拿起兵器的声音。 韩度咬牙切齿,大喝道:“杀什么杀?” 汤鼎疑惑的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韩度。 “这些都是以后为咱们挖宝石的奴隶,全杀光了将来谁为咱们挖宝石?”韩度大声呼喝道。汤鼎一阵气急,宝石是不错,让这些人挖宝石也没错,但是想要让这些人乖乖的挖宝石,那总要先震慑他们吧?若是不能将他们打的服服帖帖的,这些人如何会乖乖的去挖宝石? 就连朱标也疑惑的看向韩度。 韩度却顾不得许多了,立刻挥舞手臂喝道:“那个黑炭球知道调虎离山将咱们引过来,埋伏咱们。但是他却不知道,他把这么多兵力派到这里,王宫守卫必然空虚。咱们不用和他们纠缠,擒贼先擒王,直扑王宫。” “好!”朱标立刻一拍大腿,大喊起来,“传孤的命令,全军向后,冲回去活捉亚烈苦奈儿。” “活捉亚烈苦奈儿~”大军顿时爆发出一阵吼声。 明军将士瞬间就激动起来,士气猛然高涨。主要原因在于,亚烈苦奈儿怎么说也是一国之主,虽然锡兰山这个国小了点,但是也不妨碍亚烈苦奈儿的身份啊。 当兵的人最渴望的就是马上封侯,比这更大的愿望就是擒敌酋于御前。虽然锡兰山只是一个小国,但若是能够将亚烈苦奈儿生擒活捉,那功劳也是不小的。不说封侯嘛,或许也勉勉强强能够封个伯。 明军趁着锡兰山人的包围圈还未合拢,直接掉头原路朝着王宫冲过去。 远处锡兰的指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人竟然会直接放弃从他正面突破,以求逃出生天,而是选择了攻击其背后的薄弱之处。他在国王的叮嘱下,极力将最为强大的大军放在正面上,就是想要彻底将明军给困死在这里。而后面的兵就要相对弱很多,他只是让他们来凑数的。 可是现在,凑数的却直面明军的冲锋。即便是如此,指挥也不认为这些大明人能够跑掉。后面的兵再少也是大明人的几倍,阻挡一下还是足够的。 只要能够将大明人的脚步拖延住,能够让他带兵及时赶到,照样能够围杀所有大明人。 叽里呱啦的吼了一句,无数的锡兰人只好继续朝着前方的大明人冲去。 四千大军将韩度等人包裹在中间,护送着太子殿下一路狂奔。亲军由于火器最为犀利,所以被汤鼎放了一部分在最前面,作为突破的尖刀使用。而水师将士都带着一刀一盾,被汤鼎放在两侧和身后,以便保护住两翼和背后。 前面的亲军最先面对锡兰兵,等锡兰兵刚一进入射程,亲军便一个个的举起早已饥渴难耐的神雷铳。 “砰~砰~砰~” 一阵硝烟过后,前面的锡兰兵如同割草一般倒下。亲军都是老朱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使用神雷铳都是专门练过的。虽然是在跑动当中,但是由于是齐射的缘故,命中率也是不低。 神雷铳仅仅是一轮齐射,就将锡兰人给打懵了。明明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是在一阵响声过后,他们这边就无声无息的死了这么多?这一度让锡兰人以为,是不是神灵在惩罚他们。 锡兰人的指挥也是被吓得不轻,他也在怀疑是不是有神灵在帮那些敌人。可是一想到国王惩罚他们的严酷手段,已经国王下的命令,指挥就咬紧牙关,大声的呼喝着,驱使锡兰兵继续上前。 锡兰兵刚刚振作起来,亲军的第二轮齐射又到了。 “砰~砰~砰~” 锡兰人瞬间又倒下一大片,有不少没有被打中要害的,还在地上翻滚着哀嚎不休。不管是神灵般的无影无形的攻击,还是地上哀嚎的同伴,都让锡兰人越发的心惊胆战,心里的恐惧之意猛然高涨。 汤鼎却不管锡兰人在想些什么,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锡兰人的犹豫和不协调之处。立刻将所以亲军全部调往最前面参与攻击。 多了一倍的亲军,再一次齐射让锡兰人的伤亡瞬间就暴涨不止一倍。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锡兰人对大明人的恐惧,如同恐惧魔神,不少的人甚至被吓的转身就逃。边逃,嘴里还边叽里呱啦的在大喊着什么。甚至有人干脆放下武器,朝着明军虔诚的跪拜下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听不懂的古怪话语,好似在渴求着明军的原谅。 锡兰兵指挥见状也是大急,大声的呼喝根本就没有丝毫用处,哪怕是他挥动弯刀斩落几个逃跑的人的脑袋,也止不住麾下兵丁逃跑的趋势。 兵败如山倒,这一面的锡兰兵全面崩溃! 汤鼎见到锡兰人几次齐射就被打崩溃,心里也是送了口气。也懒得再挥兵去追杀那些逃兵了,直接指挥着大军冲过锡兰人的封锁,朝着王宫而去。 就如韩度说的那样,这些人逃跑了就跑了。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跑,跑到哪里,将来都是为大明挖宝石的奴隶。 后面追上来的锡兰指挥在看到不过是顷刻之间,大明人就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直接将那么多兵给直接打溃散。虽然知道了大明人无比的可怕,他还是恨不得长出翅膀一下子飞到大明人的前面将他们给围堵起来。 尤其是当他看到大明人径直朝着王宫冲过去的时候,更是将他吓的浑身冷汗直冒,拼了命的呼喝,驱使着大军上前,无论如何也要堵住大明人。 可是距离的差距不是靠着声音大就能够拉平的,还没有等他追上大明人,汤鼎就带着大军来到王宫面前了。 亚烈苦奈儿端坐在石头王座之上,翘着一条腿不断的晃荡,一手摸在下巴上不断地幻想着将那些大明人一网打尽的美妙场面。 那些大明人竟然敢让他跪在地上向他们朝拜,等他抓住他们之后,他一定要将在船上的耻辱给讨回来,他要让他们在自己面前跪个够! 至于大明,他亚烈苦奈儿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大明的强大,那也不过是其他人说的而已,究竟有多强大,连说这话的人也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或许这大明根本就还不如他的王国强大呢,那些人只是被狡猾的大明人给骗了。 就算是大明真的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强大,他亚烈苦奈儿也不怕,相隔几万里大明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章 四千对十万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一十章四千对十万亚烈苦奈儿正在幻想的时候,侍卫前来禀报:大明人没有被抓获,反而朝着王宫冲过来。 “来得正好,既然他们敢找死,本王就成全他们。”亚烈苦奈儿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反正大意就是这个意思。 光说说狠话还不满足,亚烈苦奈儿指挥着王宫侍卫来到王宫大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快要冲到眼前的大明人。志得意满的就下令让侍卫冲上前,想要将大明人给击溃。 朱标看到亚烈苦奈儿站在王宫上面大喊大叫,气的瞠目欲裂,大吼道:“生擒亚烈苦奈儿者官身三级!” 明军瞬间士气大振,吼叫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汤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粗糙的石墙对于他来说就是和平地没有什么差别。手指轻易扣住石墙上为数不少的缝隙,脚下几个交错变闪身登了上去。站在墙上看着远处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亚烈苦奈儿,狞笑做出一个要他命的手势。 亚烈苦奈儿看着他自以为坚固的石墙,根本就没有阻挡明军丝毫,顷刻间石墙上面就站满了人。他陡然反应过来,惊吓的尖叫连连,不断的催促着侍卫攻击明军。 亚烈苦奈儿原本围杀朱标等人就是倾巢而出,连王宫都没有留下多少兵马守卫,现在这个时候更是捉襟见肘。 侍卫虽然也在亚烈苦奈儿的命令下迎了上去,但是在左轮凶猛的火力下,瞬间就倒下一大片。近距离战斗之中,没有什么兵器有左轮凶猛。 潮水一般的明军从各个巷道冲上去,瞬间就将侍卫淹没。 朱标和韩度根本就没有等待,直接大步再次踏进王宫。两次进入王宫的感受完全不同,上一次朱标是以客人的身份走进王宫,原本还以为亚烈苦奈儿会在王宫伏击他呢,可是最终却是没有。而现在却是以主人的身份重新踏入,四面八方各个巷道不断向王宫里面冲锋的都是明军,看样子要不了多久,这个王宫就要换个主人。 亚烈苦奈儿见势不妙,转身就逃。绕过两个巷道之后,正好撞上冲来的于达,被生擒活捉。 于达原本也是想要多杀敌多捞军功的,可是他走的巷道没有选好,东绕西绕之后竟然失去了方向。好在他几乎没有面对敌人,所以才能够畅通无阻的冲到了王宫后面。没有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瞬间就把刚刚冒出来的亚烈苦奈儿给拿下。 就在于达将亚烈苦奈儿捆上的时候,一直对亚烈苦奈儿紧追不放的汤鼎从一个岔路口冲了出来。看到已经被抓住的亚烈苦奈儿,汤鼎叹了口气摇摇头,放慢脚步上前苦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好,本侯从一开始就追着他,结果还是落到了你的手里。” 于达也是笑的春风得意,连忙上去朝着汤鼎躬身一拜:“末将拜见侯爷。都是侯爷的功劳,末将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汤鼎摆摆手,说道:“好了,你也不要自谦了。既然是你抓住的,那功劳就是你的。这亚烈苦奈儿还有不少家 眷,敢袭击大明太子殿下,他的家眷一个都不要放过。” 汤鼎想要抓住亚烈苦奈儿,只是想要争夺第一而已,对于这份功劳他还真的不怎么在意。于达抓到了亚烈苦奈儿,他也只会恭喜他,并不会嫉妒。但是正事还是要做的,那就是将亚烈苦奈儿一网打尽。 于达将亚烈苦奈儿擒到朱标面前。 朱标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反手绑住的亚烈苦奈儿,朝哈德说道:“问问他,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胆敢袭击孤。” 哈德也是气急败坏,亚烈苦奈儿这个无耻的强盗是想要杀掉所有人啊,那岂不是也想连他一起杀掉?现在得到朱标的命令,冲上去对亚烈苦奈儿就是一脚。 “说,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亚烈苦奈儿即便是成为了阶下囚,也是十分不服气的不停挣扎,嘴里不断的喊叫。 哈德听了一会,见他不回答自己的话,变朝朱标回道:“殿下,他不理我。而且” “而且什么?”朱标怒气冲冲的问道。 哈德微微躬身,“而且,他还说等他的大军到了一定会将咱们全部杀死。到时候到时候即便是咱们跪在地上哀求他的宽恕,他也会拒绝咱们” 哈德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对朱标的极度畏惧。亚烈苦奈儿不知道明军有多么强大,他哈德刚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亚烈苦奈儿的军队在明军面前,就好像是虫子一样被轻易碾死。在知道亚烈苦奈儿的话容易激怒朱标之后,哈德传达起话来都是小心又小心。 朱标诧异的看了亚烈苦奈儿一眼,摇摇头,没有想到这家伙真是夜郎自大惯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嘴硬。 韩度听了,上前一步站出来,笑道:“殿下,既然他想要看看他的军队是如何覆灭的,那咱们就满足他吧。” 朱标也是气愤不已,沉着脸点点头。 韩度看了亚烈苦奈儿一眼,立刻朝于达说道:“把他拉到墙上去,看看他的军队有没有本事来救他。” “是,侯爷。”于达一只手变将亚烈苦奈儿给提了起来,抓其他大步朝着石墙走去。 锡兰山国的大军总算是追到王宫面前,看到被提在石墙上的亚烈苦奈儿,大军顿时止住脚步,开始和明军对峙起来。 亚烈苦奈儿看到大军到来,更是疯狂的叫喊,眼神凶恶瞪着韩度等人,好似他的大军下一刻就能够打败明军,将他救回去一般。 韩度见亚烈苦奈儿这么硬气,不由得朝哈德问道:“他在说什么?” 哈德神色尬尴,他吞吞吐吐的犹豫不决。 朱标脸色一沉,喝道:“说,不管他说什么都和你无关。” 有了朱标的这句话,哈德脸色顿时轻松下来,说道:“他还是像刚才那样大骂,还说等到他的军队将咱们抓获,他要将咱们都挂在石墙上晒死。” 亚烈苦奈儿的大军 已经全部集结在王宫面前了,几乎填满了整个平原,超过十万人马。有着这样的大军难怪亚烈苦奈儿认为他会被救回去,毕竟明军才四千人而已,和他的大军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锡兰山大军有十万之众,看起来黑压压的极大一片,完全遮住了视线。可是在朱标眼里,这些货色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汤鼎。” “臣在。”汤鼎闻声转向朱标,郑重其事的朝着朱标拜下。这个时候朱标喊出他,汤鼎已经知道了会是什么事情,心潮忍不住一阵澎湃。 朱标大手一挥,指着锡兰山大军喝道:“击破他们,让亚烈苦奈儿好好看看他引以为傲的不过是些土鸡瓦狗!” “遵命!”汤鼎躬身告退。 来到水师将士和亲军面前,汤鼎转身看向墙外的锡兰山大军。带着明军来到墙外,汤鼎并没有轻敌的一窝蜂冲上去,而是举起手,打出一个手势,大喝:“列阵!” 水师将士立刻一手提盾一手持着左轮上前结阵防御,而亲军则拍成一排,站立在水师将士身后。 锡兰山大军的指挥仗着人多势众,正想要派人上前要明军把国王给放了,可是还没有等他的人上前喊话,就看到明军出了王宫摆好了阵势。这个指挥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以往他们开战都是人多欺负人少,从来不讲什么队形一窝蜂的冲上去砍就完了。 现在看到明军竟然主动离开王宫,自己抛弃了王宫的庇护。这样的机会在锡兰山大军指挥眼里,就是天赐良机。那还等什么?操刀子上吧! 指挥一声呼喝,雪亮的弯刀朝前一挥。锡兰山大军就密密麻麻人挤人的冲了上来,或许他们是想要靠着人多势众占据优势。 汤鼎见到这么密集的人潮,根本就不等锡兰山大军进入有效射程,就下令开火。 “随意开火~随意开火!” 有效射程只是神雷铳命中率在可以接受范围内的射程,又不是说神雷铳就只能够打这么远。其实神雷铳还可以打的更远,只是那样的距离命中完全靠信仰罢了。 但是现在锡兰山人这么密集的冲锋,根本就不用考虑什么命中率,反正只要开火了,就肯定会打到一个人。 锡兰山人活生生用密集的人潮,弥补了神雷铳的命中不足。 “砰~砰~砰~”一阵阵爆竹般的声音连绵不绝,响彻天地。神雷铳爆出的白烟还没有聚拢在亲军将士面前,就被清风给吹散。 哈德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刚才逃命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亲军的火器如何。那个时候他只顾埋头看路,哪里有时间抬头去看大明人手里的火器如何? 可是现在一见,却是让哈德大惊失色。他也不是没有见到过火器,在忽鲁莫斯,城主大人麾下就有着一支拥有火器的军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支军队,忽鲁莫斯才能够不把波斯王国放在眼里,甚至反过来威胁到波斯王国。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火器前途无量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一十一章火器前途无量但是在哈德的记忆中,火器虽然威力巨大,但是装火药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因此在火器开了第一次之后,会间隔很久才能够再开第二次。 可是他刚才看到了什么?亲军手里的火器开了第一次之后,只是一拉一推之后,便可以继续开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第四次甚至可以无限的继续下去,至少大明人手里的火器到现在都是在不断开火的。 而且大明人手里的火器的攻击距离更是让哈德震惊不已,他见到的火器最多就只能够打一百五十米而已。但是神雷铳的射程却是达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就刚才最开始的一轮看来,哈德目测大明人手里的火器的射程起码超过了一千二百米。 这是什么概念?这样的射程超越了他见过火器的十倍。 这样的恐怖的射程也就意味着,无论是谁想要攻击到大明人,都必须要先冲过他们面前的一千二百米死亡地带才行。 死亡地带,名副其实的死亡地带哈德没有去多想了,因为他已经看到无数的锡兰人在这个地带不断的倒下了。 在锡兰山大军的面前,就好似有无数把死亡之神的利刃,在不断的收割着他们的灵魂。 锡兰山大军的指挥自然是无比的焦急,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喝催促着冲锋,可是无论冲上去多少人都会很快倒在地上。 直到指挥发现身边已经无人可用,所以的人都在掉头逃跑之后,他才发现这一场不知道经过多长时间的战斗,他麾下的人马连三分之一的距离都没有冲出去,就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因为越是靠近明军,神雷铳的命中就会提升的越高,想要从神雷铳下逃生就更加的困难。 “杀!” 敌逃我追!汤鼎见锡兰山大军全部崩溃,立刻下令全军追击。 亚烈苦奈儿原本信心满满,认为大明这么少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大军的对手。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是让他的心从高涨一路跌落到了谷底,在看到大军崩溃逃走的那一幕,亚烈苦奈儿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似被抽干了一样。双眼无神的看着下面,心如死灰! 不仅是亚烈苦奈儿,下面的景象换了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心如死灰。超十万的大军,被明军击杀击伤的可能也就两三万人。但是锡兰山大军的士气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彻底占据了他们的心灵,除了拼命的想要逃跑之外,他们不会想起任何其他的办法。 于是就出现了极为可笑的一幕,大明不过四千人马,却追杀的锡兰山人七八万人抱头鼠窜。 韩度神色淡然的看来一眼,回头超朱标笑道:“殿下,结束了。” 朱标满眼都是无比满意的神色,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神雷铳发威的景象。仅仅是一见到,就让朱标心中大为震撼。朱标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两军交战,十万余人对四千,若是像以往那种战斗,就算对方再怎么是乌合之众,光是靠人命堆都能够把四千人给堆死。 可是在神雷铳的威力加持之下,四千人却可以做到直 接将十万余人彻底打到完全崩溃,而且自身连受伤的都没有一个。而且以现场的情况来看,即便是二十万人、三十万人,也未必能够冲杀到明军面前。 以往韩度和他说过很多奇奇怪怪的话,什么“强军先强火器”,什么“要把敌人消灭在冲锋的路上”。原本朱标只以为韩度是在说笑话罢了,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韩度竟然真的依靠着火器将敌人距离很远的时候,就将其消灭干净。 “韩度啊~”朱标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嗯?殿下何事叫臣?”韩度回奇怪的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张了张口,谄谄的笑了笑,又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孤只是感叹,神雷铳的威力如此之大,我大明有此神雷铳足以横扫天下。不管是草原,还是海外,再也无惧任何敌人。” 就这,你现在才知道?那感情以前自己和你说的,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吧?韩度无语的看着朱标,心里忍不住埋怨几句。 不过韩度可不会将心里话给说出口,笑了笑说道:“殿下,火器刚刚发明出来的时候,威力的确是不大。但是火器的前景是不可想象的,现在咱们有神雷铳,若是继续加大投入研究下去的话,咱们必然会造出比神雷铳威力还大的火器。只要大明在研究火器的道路上一直深入下去,只要火器能够保持着绝对的优势,那天下谁也不会是大明的对手。” “此言有理!”朱标点头赞道:“神雷铳的威力已经如此巨大,若是继续研究下去得到威力更大的火器,那就真正的天下无敌了。在这样的火器之下,什么精兵强将都失去了意义。” 韩度迎合着点头,以火器的威力对上冷兵器,那已经不是作战了,那是一面倒的屠杀! 在韩度和朱标谈话的时候,下面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明军四千人,却是将锡兰山人给包围起来。 锡兰山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拼命,可是他们的反抗在左轮的密集火力之下,却如同泡沫一般一戳就破。 刚才就被神雷铳的威力给吓破了胆,好不容易想要垂死挣扎一番,就被左轮给打成了筛子。锡兰山人发现,原本他们以为这些大明人只是仗着兵器,远距离攻击他们的时候凶猛无比。可是现在却发现,近距离搏杀的大明人比远距离的时候还更猛。 无数锡兰山人彻底陷入绝望,纷纷丢下兵器投降。 于是,王宫墙上的众人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四千人反过来将七八万人给团团围住,而被围住的人却连丝毫反抗的意志都没有。 亚烈苦奈儿早已经失魂落魄了,吊在墙上原本觉得剧痛难忍的他,现在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当他看到大军全军覆没投降的时候,这个夜郎自大、自以为是的国王总算是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可惜,一切都晚了,也完了! 朱标根本没有把亚烈苦奈儿放在眼里,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便挥手道:“押下去,严加看管,可不能让他死了!” 若是亚烈苦奈儿死了, 那顶多叫灭国斩杀国王。但若是能够将他活着带回大明,那就叫献敌酋于御前。 老朱虽然给朱标准备好了一切,但不知道是不是遗忘了,还是老朱没有想到,他偏偏就没有给朱标准备军功。 太子即位虽然军功不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吧? 等到亲军将亚烈苦奈儿押下去之后,朱标才将视线放到远处。哈哈大笑着和韩度说道:“走,咱们去给汤鼎接风。” 朱标带着韩度走出王宫,朝着战场走去。 来到锡兰山人最先冲锋的地方,在王宫墙上的时候看的并不明显,只觉得是一道灰色的弧线。现在到了近前,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只见这哪里是一道什么灰线啊,这完全就是一道由死尸堆叠起来的尸墙。 尸墙后面是大片大片的死尸,尸体密集到能够完全将地面给遮挡住。还有无数伤而不死的人躺着地上,不断发出绝望的哀嚎! 汤鼎得到消息,这个时候也恰好来到朱标面前。躬身拜道:“臣汤鼎,幸不辱命!” 脸上洋溢出的满是笑容,虽然对手很弱,但是汤鼎毕竟是以少胜多,以四千兵力轻易击溃了十万大军,功劳还是很客观的。 “好,很好,回京之后孤一定为你向父皇请赏!”朱标大笑着伸手,将汤鼎从地上扶起来。 “谢殿下!”汤鼎顺势起身。 朱标笑着拍了拍汤鼎的肩膀,回头看到满地哀嚎的锡兰山人,皱了皱眉头。 汤鼎见状,立刻挥手说道:“来人,救治他们。” “不可。”还没有等朱标点头,韩度直接站出来果断拒绝。 朱标抬头看向韩度,问道:“为何?” 韩度笑了笑,躬身说道:“殿下,伤员太多了,咱们救不过来的。若是咱们的药材都用来救治他们,那将来咱们的将士受伤的时候,救无药可用了。” 朱标闻言一叹息,他也是在顾虑这个问题。只是他身性仁厚,不忍看到那么多人痛哭哀号。 韩度顺着朱标的目光瞥了那些人一眼,说道:“再说了,锡兰山人连咱们都敢袭击,可见其豺狼心性。咱们将来若是想要在此地立足,那就必须要让他们恐惧,把他们对大明的敬畏铭刻进骨子里。” 朱标和汤鼎对视一眼,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理。水师不可能全部留在这里,但是也不可以将这里直接放弃。锡兰这样的宝石之岛,那代表着的可是无与伦比的财富,说是一座金山也毫不夸张。 这样庞大的财富,即便是大明也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但若是要将此地占下,那就必须要留下人手才行。以水师现在的情况,最多在锡兰留下三四千人马。 别看四千人就可以将十万锡兰山人给击溃,但那是堂堂正正的面对面交锋。若是锡兰山人心有异心,和明军玩阴得,四千水师将士还真不是整个锡兰山国的对手。 所以,大明想要在锡兰立足,就必须要想办法彻底震慑住所有锡兰山人。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锡兰总督于达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一十二章锡兰总督于达“你想怎么做?”朱标眼神灼灼的看着韩度,心里好似有了猜测。 韩度直起身来,抬头看向满地受伤的锡兰山人,张口牙齿上闪着寒光,“斩下他们的头颅,筑京观!” 京观! 众人听的悚然一惊。 朱标眉头顿时皱起,有些不满的看向韩度,说道:“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就连一向敢打敢拼的汤鼎也是低头沉吟起来,“筑京观虽然肯定能够将锡兰山人震慑住,但同时也会和他们结下血海深仇啊。” 抬眼望向韩度,“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面对两人灼灼的目光,韩度摇了摇头,说道:“小国寡民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畏危而不怀德。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十代人都忘不了的教训,他们还以为大明软弱可欺。血海深仇怕什么,杀就行了。十人反抗杀十人,万人反抗杀万人,了不起将着锡兰的人全部杀光而已。这对咱们也没有什么影响,没有人了,抓奴隶来继续挖宝石便是。” 听到韩度如此不把锡兰山人的命放在眼里,张口闭口就是杀,甚至还早就做好了杀光锡兰山人的打算。朱标原本想要训斥韩度一顿,可是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朱标知道,韩度说的没错。在这远离大明的锡兰山国,想要以极少的兵力震慑住整个锡兰山国的人,除了使用血腥手段之外,别无他法。 “就按照韩度的意思,传令下去,筑京观!” 最终,朱标还是下定决心。 “是。”汤鼎连忙躬身答应。 随着汤鼎的下令,水师将士开始驱使着俘虏打扫战场收割性命。于达认为,与其让明军水师将士自己去做这些事情,还不如让俘虏去做。这样一来可以免于浪费水师将士的体力,二来可以让俘虏亲手杀了往日的同袍,可以击溃他们的精神。 而朱标则带着韩度和汤鼎重新朝着王宫走去,仗打完了,也开始善后处置了,是到了该看看收获的时候了。 锡兰盛产宝石,所以在亚烈苦奈儿王宫之中,随处都可以看到宝石装饰的物品。宝石装饰的刀剑、盔甲、头盔比比皆是,最惹眼的还是亚烈苦奈儿的王冠,黄金的王冠上面镶嵌着数颗各色宝石,其中正中间的一颗最大,是一颗蓝宝石。 水滴形状的蓝宝石不仅大,而且颜色深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太绝艳了~”就连见多了奇珍异宝的朱标,都忍不住惊叹。 “是啊,真的是稀世奇珍!”韩度看着也是满脸的赞叹。 若是早知道亚烈苦奈儿有这东西,那哪里还需要等他亚烈苦奈儿来袭击大明水师啊?韩度早就率兵踏破王宫,将这东西抢了。 最后一个就是亚烈苦奈儿的石头王座,这王座可不是寻常的石头。这完全就是一块非常稀有的富集宝石矿石,上面天然的便镶嵌着密密麻麻的各色宝石。虽然不知道这王座里面还有没有宝石,但就光是表面的这些,都能够瞬间让这王座的价值飙升到珍宝的行列。 “太漂亮了。”汤鼎忍不住感叹道,虽然王座是石头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轻手抚摸上去,好似怕将宝石给摸下坏了一样。 “这东西”朱标沉吟着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 “这东西当然是搬回去了。”韩度毫不犹豫的说道。来都来了,不把这东西搬走,难道还放在这里吗? 放在这里谁坐? 朱标原本也是想要将这王座搬走的,只是他堂堂太子多少也要点脸,有些话他不好说罢了。好在韩度将这话给说出来了,那现在就没有问题了。 一个字,搬! 将整座王宫搬空,不留下任何一个宝石,哪怕是是镶嵌在墙壁上的宝石都被抠下来带走。 在经过明军的仔细清查之后,原本坑坑洼洼的王宫,现在变得更加坑坑洼洼了。 朱标坐在光芒璀璨的王座上,韩度和汤鼎站立左右,将军济济一堂,还真有几分太子亲征的架势。 目光扫了众人一圈,朱标说道:“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负固不恭,不自量力想要谋害王师。孤幸得将士用命,协力同心剪除此贼。” 朱标先是谦虚的夸奖了众人一番,引得满堂纷纷笑了起来。 然后,朱标才话锋一转,说道:“可是这锡兰山毕竟乃是海外一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现在锡兰山群龙无首,咱们不能放任不管。” 好家伙,韩度对朱标的了解瞬间抬升了好几个台阶。不是都说朱标仁厚的吗?不是都说朱标善良的吗?可是这刚刚才下令破灭了锡兰山国王宫,转眼又为锡兰山国心怀忧虑的话,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 果然,这天下不是当官的,也不是皇帝的,而是不要脸的。朱标这上下嘴皮子一碰,锡兰山国就成了大明不得不管的国家了。当然,从头至尾都没有人征求过锡兰山人的意见,大明也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意见。 “韩度你以为该怎么做?”朱标目光一下子落到韩度身上。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度知道朱标自己也是知道,但他就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嘴说出来罢了。 韩度站出来一步,微微躬身,笑道:“设立总督府,以总督镇压一地。” 朱标果然附和着点头,笑道:“既然要在此地设立总督府,那么这总督一职,各位以为该由何人担任?” 锡兰总督! 光是这个名字就足够吸引人,锡兰可是盛产宝石的大岛,别的不说若是有机会担任锡兰总督,那每年除了需要上贡的宝石之外,其他的也是不少的。即便是上贡的数目比较大,那也没有关系,多驱使些奴隶来挖不就是了嘛。 朱标的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面就忽然变得落针可闻。但凡对这锡兰总督之位有想法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摒住了呼吸。 水师当中有着数位指挥和都指挥向着韩度投来渴求的目光,他们可是深深的知道担任一地总督会有着怎样泼天的好处。可是,韩度却只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之后, 便假装没有看到。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朱标,“既然朱标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多半他心里是有着人选的,自己怎么可能出言举荐水师的人?若是和朱标心里的人选不一致的话,那可咋办?” 到时候,是朱标自己打自己的脸呢,还是韩度把说出口的话给收回去? “怎么?就没有人说话吗?”朱标见人人都不吭声,又问了一句。 韩度笑着站出来,微微躬身道:“臣等听从殿下吩咐。” “臣等听从殿下吩咐~”随着韩度的话落下,其他人这个时候也齐齐跪拜下去,出声表明态度。 朱标看着面前跪下的一大片亲军和水师将士,整个人高坐在王座上不怒自威,满意的点点头。 说道:“既然如此,那由孤来任命这锡兰总督吧。” 跪在地上的人把头猛然低的更低,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大明论功行赏,向来以军功为最。而反攻锡兰,以于达功劳最大。孤看,这锡兰第一任总督就让于达来做吧。” “臣等谨遵殿下令~” 朱标一锤定音,再无更改,所有人只有听从的份儿。 韩度看向朱标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原本按照韩度的想法,朱标多半是要从他身边的亲军当中提拔人选的。完全没有想到,朱标最后竟然会选择了水师都指挥于达。 而且,还是以军功来论高低,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对于朱标不提拔他的自己人,而选择提拔水师的人,让韩度感到有些奇怪,不过随后就释然了。 或许对于朱标来说,不管是水师还是亲军,在他看来都是他的人! 而被朱标亲自点中的于达,自然是大喜过望、欣喜若狂。连忙再次拜道:“末将于达,一定不负殿下所托,为大明守住锡兰总督府。” 其他未能够成为锡兰总督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这朵鲜花落到于达头上,要说没有丝毫的芥蒂,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过在听到于达的话之后,众人都有些释然。“是啊,第一任总督虽然好处最大,但是面临的风险也是不小。毕竟对于达来说,即便是他担任了锡兰总督,他最紧要的事情恐怕不是去挖宝石,而是要先荡平各地的叛乱。” “恭喜,恭喜~” “多谢,多谢~” 锡兰的第一任总督,就在这样欢声笑语中闪亮登场。 看到于达能够成为锡兰总督,韩度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就意味着,水师里面又出了一位将来举足轻重的人物。 想到锡兰即将面对的形势,韩度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忧心。 专门派人传话将于达叫过来,准备给他面授机宜。 于达来到韩度屋子的时候,站在门口看到侯爷在里面端着茶杯。 “末将于达,拜见侯爷。” 韩度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门口,笑道:“来了就进来吧,这么客气做什么?”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海盗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一十三章海盗“谢侯爷。”于达谢过之后,才走进屋子,走到韩度面前。 韩度微笑着抬手朝左边示意了一下,说道:“坐吧。” “末将不敢!”于达毫不犹豫的回答。 韩度却再次示意,笑道:“你也是要担任一方总督的人了,说什么敢不敢的,坐下便是。” “末将多谢侯爷。”见韩度坚持,于达只好不再推辞,抱拳一拜之后,小心翼翼的在韩度左边坐下。 韩度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只是心里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沉吟一下之后,韩度试着问道:“你是这锡兰总督了,你有想过准备怎么办吗?” 于达立刻点头,说道:“末将有想过。” 韩度有些惊讶于达的思维敏捷和效率,朱标今天才任命他当总督的,这才晚上他就有想法了? “说来听听~”韩度随意说道。 于达则是满脸的欢喜,说道:“正是要请教侯爷,某将若是有想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韩度不置可否,甚至都没有点头。他能够在大半夜的将于达叫过来,自然是想要提点他一二。这一点于达自己也是清楚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主动把话说出来。 “侯爷,末将是这么想的。末将不想将总督府,设在这王宫里面。” “那你想要设在哪里?这锡兰山国恐怕也就这王宫能够看的过眼一些,其他地方恐怕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韩度随口应付道。 于达摇摇头,说道:“这王宫虽然不错,是一处现成的房子。但是一来,这里曾经毕竟是王宫,末将若是占了,往后没有人弹劾末将倒也罢了,若是有人弹劾那这就是一个僭越的罪名。二来,这王宫的位置太差,完全处于锡兰山国的腹地,若是被人围住,连个撤退的地方都没有。京观虽然能够震慑锡兰山人,但是却不能够保证可以震慑住所有人。” 韩度听的连连点头,然后问道:“那你有想设在哪里?” “末将想将总督府设在咱们登陆的地方。”于达心有成竹的说道,“哪里不仅有着宽广的港湾,略微修建一番就是一个非常大的良港,而且将总督府设在那里,若是一旦有事,末将还可以借助战船的火力,甚至还可以借助战船暂时撤退,保存力量。” 若是其他人,或许还不会在没有打的时候,就说出如何想办法撤退的计划来。但是在水师当中,指挥以上的将军都知道镇海侯用兵,未虑胜先虑败。 提前想好退路,在其他地方或许是胆小怯战的表现。但是在韩度这里,却是再正常不过。 韩度笑着点头,赞道:“想法是对的,总督府的确是不能够设立在锡兰腹地。本侯原本还担心你会将这王宫选为总督府呢,现在看来倒是本侯多想了。” 于达面对韩度的夸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底气不足的说道:“末将就是住惯了木头搭建的房屋,住不惯这石头垒砌的屋子。想着反正都是要自己修建的,那干脆 就选个对末将有利的地方。” 韩度点点头,习惯的确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按照道理来说,在这锡兰炎热的环境里面,石头垒砌的房屋反而要更加适合一些,石头可以抵挡烈日的曝晒,可以让室内的温度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 但是说实话,韩度自己都住不惯这样的屋子。 “你的想法不错,”韩度先是赞赏了于达一句,随后又补充道:“不过,还不够。” “请侯爷指点!”于达拱手,朝着韩度微微低头,恳求韩度能够指点他一二。 韩度却没有直说,而是笑着问道:“你觉得你这个总督,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于达知道这是韩度对他的考验,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一是修建总督府和海港,二是驱使奴隶去挖矿,三是做好准备随时平定叛乱。” 韩度听着淡淡点头,说道:“准备的不错,但是还不够。” “末将愚钝,请侯爷示下。”于达立刻恭敬的回道。 韩度伸手示意于达看向桌面,然后韩度拿起茶杯开始摆放。 “这里是锡兰,这里是次大陆,这中间就是一条海峡。”韩度之中中间的海峡,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是一条天然的航道啊,它的左边前往西洋,右边是前往南洋。无论是西洋,还是南洋的商船都必须要经过这条航道,才可以到达对面。” “侯爷的意思是?”于达已经有点回过味来了。 韩度笑盈盈的点头,“没错,咱们需要掌控住这条航道。你想把总督府建在海边,以便进退自如,这没有问题。但是同时,本侯以为,更是应该借助总督府的力量,来将这条航道掌控在手里。所以,这总督府的位置,就不能随意选择了。” “这是一条黄金航道,若是能够掌握住了。别看你挖宝石能够发财,这条航道的收益未必就比你挖宝石少了。” 于达听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原本锡兰总督的位子,仅仅是因为宝石一项就让所有人都虎视眈眈,要不是太子殿下拍板定下,他未必就能够争的过其他人。现在若是再多了一条黄金航道,那他这个总督的未来肯定不可限量。 “多谢侯爷提点,末将没齿不忘。”于达立刻起身,郑重其事的朝着韩度一拜。 今晚韩度对他说的话太重要了,足以改变他的下半辈子,当得起他的大礼。 水师从锡兰出发,启航继续向西航行。 韩度为了于达能够在锡兰站稳脚跟,破例给了他三千水师将士,四艘战船。至于于达的总督府,就只有他自己去驱使奴隶为他建造了。 哈德站在旗舰的船尾,看在逐渐在视野里变小的锡兰岛,心中满是感叹。从此之后,这个大海上著名的宝石之岛,以后就属于大明帝国了。 往后像他这样的西洋商人,再想和从前一样和锡兰山人兑换宝石,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 直到现在,哈德都还在为大明人的手段感到叹服。以往他 们知道这个宝石之岛,但是一直以来都只想着和当地土著人交换宝石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将锡兰直接占据。 大明人的做法为哈德打开了一扇窗户,原来这世上最赚钱获益最大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多少倍利润的生意,而是直接强占。 大明人第一次来就将锡兰占据,这能得多大的利益? 就在哈德满脸感叹的时候,一个士卒找到他,冷着脸说道:“侯爷找你。” “哪个侯爷?”哈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士卒却是一言不发,冷冷的看在他。 哈德陡然反应过来,不管是哪个侯爷,他都不得不去。 跟着士卒来到韩度面前,哈德送了口气,笑着问道:“侯爷您找哈德?” 韩度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道:“咱们即将进入拉维海了吧?你可知道那些海盗说的地点是在哪里吗?” 哈德这才陡然回过神来,‘是啊,过了锡兰就是快到他熟悉的大海了吗?’ “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韩度好奇一问。 哈德连忙解释道:“侯爷,是这样的。那两个海盗说的地点,是一片海域中的岛屿。像哈德这样的商人,通常都会叫它海盗之海。” “海盗之海!” 韩度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问道:“这么说,哪里的海盗很多?” 哈德好似被和韩度之间的谈话给勾起了什么回忆,神色顿时变得凝重,僵硬的点点头,说道:“很多。” 说完之后,见韩度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怕韩度太过大意导致吃亏,又补充道:“哈德不敢欺瞒侯爷,其实抢劫了哈德货物的海盗,在海盗之海根本就不算什么大的海盗团,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中等的海盗团而已。” 韩度听的仔细,心里不断的估量着,‘只有三艘船的海盗,的确算不上什么大海盗,但是最多只能够排在中等,也是有些出乎韩度的意料的。’ “海盗之海最强大的海盗叫什么?”韩度一问就问最强的,显然是没有把其他的海盗放在眼里。其实就算是最强海盗,韩度也不放在眼里。 韩度自从统领水师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经历多次海战,都是以绝对的火力优势轻易将敌船毁灭,自身的损失微乎其微。 见到了韩度的态度,哈德也不再劝说什么,直接回答韩度的问话:“海盗之海最强大的海盗,哈德也只是听过他们的传说,根本就没有亲眼见过。” 韩度点点头表示理解,一个中等海盗团就不仅将哈德抢劫一空,而且还直接挟持了他,让他带路去南洋。若是哈德见过最大的海盗,那恐怕他早就被扔到海里喂鱼了。 哈德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他心里的恐惧,才哆嗦着嘴皮子说道:“海盗之海最强大的海盗团不止一个,光是哈德听到过的,就有黑珍珠海盗团,无畏海盗团,圣威尼斯海盗团。尤其是圣威尼斯海盗团,它的威名传遍了整个拉维海。”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引蛇出洞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一十四章引蛇出洞韩度听着哈德的述说,不由得疑惑心大起,问道:“这么多海盗,难道就没有王国管吗?” “他们倒是想管。”哈德闻声就是一阵苦笑,“可是海盗之海的海盗可不是好欺负的,他们虽然单独比不上任何一个王国的海军,但是联合起来,一般的王国海军还真的拿他们没有办法。” “若是可以轻易的消灭海盗,倒是有很多的王国愿意做,但若是消灭海盗有风险,甚至搞不好还会全军覆没,那恐怕就没有任何一个王国愿意去得罪这些海盗了。” 韩度听着,暗暗点头。的确,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趋之若鹜的去做。但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恐怕就没有人愿意去做了。 这无关对错,只关系利益! 哈德叹着气,继续说道:“而且海盗也不蠢,对于几大王国的船只,他们根本就不会去得罪。他们劫掠的,都是像哈德这样的商人。” 韩度顿时明白了,这些海盗和王国的海军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所以达成了默契互不侵犯。但是对于像哈德这样的商人,那就是灾难了。各王国的海军不会保护他们,而所有的海盗又盯着他们。 太难了哈德想起他以往的遭遇,都忍不住掉下泪来。 韩度看了看,摇摇头,“好了,好了,你现在就说说,能不能带本侯去海盗之海?” 哈德咬咬牙,点头道:“能。不过侯爷,那些海盗真的不是好对付的。那些海盗或许平时的时候相互之间并不友好,甚至还相互敌视争斗。但是一旦有外敌入侵海盗之海,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联合起来,一致对外。这也是各大王国都不愿意征讨海盗的原因,因为一旦进入海盗之海,面对的就不是一个两个的海盗团,而是全部海盗。” “哈德知道咱们水师实力强大,但是也没有必要进入海盗之海,和所有海盗为敌吧?” “为敌又如何?”韩度冷笑着道,完全没有把哈德口中恐怖无比的海盗之海放在眼里。 或许在哈德来看,那些海盗实力雄厚,一般的王国海军都不是对手。但是韩度自认为自己的水师,不是一般王国可比拟的。 见韩度是这样的态度,哈德顿时闭嘴。他没有见过大明水师作战的景象,当初水师消灭那三艘海盗船的时候,哈德正在旗舰上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所以,一直以来哈德都知道大明水师应该是比较强的,毕竟有上百艘船只,但是究竟有多强他却是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但是在哈德看来,大明水师应该不是整个海盗之海所有海盗的对手。因为整个海盗之海的海盗船,起码是大明水师的好几倍。 韩度见哈德闭嘴,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其他的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将本侯带到海盗之海便可以了。” 哈德一点都不想去海盗之海,在他听到他的货物被带到了海盗之海之后,就有些犹豫。若是拿不回货物,他就没有办法还债。可想要从海盗之海把货物带走,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哈德在锡兰私下里捞了一些宝石之后,他心里的天平就完全倾向不去找货物了。他手里的宝石已经足够他还债,并且还能够有一点剩余,有了还清债务的能力之后,哈德就完全没有了去海盗之海冒险的想法。由此可见,海盗之海在哈德心里的地位。 可是面对韩度的决定,哈德却是根本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见韩度执意要去,哈德只好叹道:“好吧,哈德会带路的。” 这片大海南洋差不多,并不是一望无际的深海,海面上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一些孤零零的海岛。哈德很快就找到了他熟悉的海岛,回头朝站在船首上的韩度等人说道:“殿下,侯爷,朝着那个方向去,就是海盗之海。” 朱标看了一眼,海天一色的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回头朝哈德问道:“既然你对海盗之海熟悉,那不如和孤说说,哪里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 哈德尴尬的笑着摇头,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对于海盗之海哈德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哈德也没有真正去过海盗之海,对于那里的情况也并不熟悉。” 朱标淡笑着摆摆手,“无妨,你听到过什么就说什么,孤想要听听。” 哈德见此,只好说道:“海盗之海其实并不是一片大海,而是一片大海中的海岛” 原本韩度还有些奇怪,若是海盗之海就是一片海洋的话,那这些海盗如何在海中立足?总不能只待在船上吧? 海中若是没有参照物,待在船上也是找死。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就会把你的船吹往哪里。若是被风吹往深海,那不就完犊子了么? 现在听到哈德说海盗之海是一片群岛,韩度心里的疑惑就瞬间释然了。 舰队航行了三日之后,按照哈德的说法,应该是到了海盗之海边缘的位置了。 韩度举着望远镜,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连块木板都没有。回头不满的看向哈德,疑惑问道:“你确定海盗之海就在这附近?” 哈德脸色顿时一阵翻红,诺诺一番之后,说道:“哈德也是听别人说的,大家都说海盗之海,就在赎罪岛往西南方向三天的航程” 韩度对于哈德如此模棱两可不确定的话当然不满。 不过朱标却是摆摆手,打断了韩度的话,说道:“既然所有人都说在这附近,那咱们就再找找吧。若是找不到,咱们再另想办法。” 舰队在朱标的命令下,继续前进,仅仅过了半天之后,望斗上忽然传来警告的锣鼓声。 白云虎飞快来到韩度面前,抱拳说道:“侯爷,发现敌船。看样子,和被咱们击沉的海盗船只差不多。” 白云虎身形魁梧,从桅杆上跳下来的时候极具压迫力。他是水师的另外一位都指挥,于达留在锡兰担任总督之后,水师的指挥便由白云虎向韩度禀告。 韩度听完点点头,转头看向朱标,躬身问道:“殿下,咱们的方向应该没错,前面恐怕就是海盗之海。咱们该如何,请殿下示下!” “哈哈哈”朱标闻言大笑起来,“父皇一直说,大明海战第一人是你韩度。孤命令,所有水师战船全部听从镇海侯指挥,这一次,你就让孤好好见识一番海战吧。” “谢殿下。”韩度笑着回了一礼,然后便朝白云虎下令:“舰队继续前进,让咱们去看看,这海盗之海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遵令。”白云虎立刻回道。 沉吟片刻之后,白云虎问道:“侯爷,那艘海盗船发现咱们之后,立刻就准备逃走,咱们是否要击沉它?” 韩度笑着挥手,“不用,让它逃好了。” “侯爷这是?”白云虎不明白韩度的意思。按照道理来说,既然海盗人多势众,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偷袭他们,便能够轻易取得胜利。 若是放走海盗船,那水师舰队到了的消息必然就会被所有海盗得知。一旦海盗们联合起来,那仗就不好打了。 可是韩度却偏偏要放过海盗船,这让白云虎分外不解。 韩度信心十足的摆摆手,做了一个让白云虎放心的手势,说道:“你只管传令下去便是。” “遵令。”既然镇海侯都这样说了,白云虎立刻抱拳回应,转身就下去传令。 朱标见韩度放过那艘海盗船,也疑惑的问道:“你为何要留下那艘船?按照哈德的说法,那些海盗可是一旦得知有外敌攻打,他们就会联合起来的。” 汤鼎呵呵笑出声,见朱标将目光看向他,微微躬身说道:“殿下,臣以为韩度打的恐怕就是这个注意,他就是想要让海盗知道咱们来了。” “哦?是这样吗?”朱标目光转向韩度,奇怪的问了一句。 韩度点点头,笑着说道:“是的。” “这是为何?”朱标有些不解。 韩度看了汤鼎一眼,心想,既然汤鼎能够看出自己的目的,那多半他也是猜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将这个解释的机会留给他? “不如,让汤鼎来为殿下解释,如何?” 朱标惊讶的看了韩度一眼,笑着回头看向汤鼎,点点头随意问道:“你知道吗?” 汤鼎微微颔首,笑道:“臣略有猜测,若是猜得不对,还请韩度指正。” 韩度点点头,给了汤鼎一个让他放心大胆说的眼神。 汤鼎咳嗽两声,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咱们水师最大的优势,就是有着密集的火炮火力,可以在别人还够不着咱们的射程上,就将他们的船只击沉。若是这海盗之海,真的是一片无遮无拦的大海,那当然没有说的,直接舰队压上,将海盗船全部击沉便是。” “可是这里却是一片岛屿,但凡是有海岛的地方,水下的情况就会变得异常复杂。不知道哪里会突然出现暗流,不知道哪里的水面下就藏着暗礁。”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海盗齐聚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一十五章海盗齐聚水下暗流都还要好一些,以水师战船的体格,还不会被暗流给沉没,顶多就会让船只困在原地而已。但是暗礁就非常的可怕了,一旦触礁非常容易导致船毁人亡。 “咱们若是贸然进去,不熟悉水路,又要防备海盗的突然偷袭,又要主要脚下的水里有没有暗礁,那这仗还没打,咱们就已经被动了三分。就等于是让那些海盗占据了地利优势,对咱们来说得不偿失。” “而恰恰相反,若是海盗得知了咱们来消灭他们的消息。那些海盗就会自发的聚集起来,甚至有可能会主动出击,冲到海岛群外面来和咱们决战。若是这样的话,那些海盗就算是放弃了他们最大的优势,正中咱们下怀。” 朱标听的连连点头,的确,与其冒着触礁的风险进入海岛群里面,还不如将海盗都给吸引出来。 “道理没错,”朱标赞同汤鼎的话,“可是那些海盗看到咱们来了,他们就会乖乖的从里面出来?” “这个”汤鼎被问的顿时语塞。是啊,难道海盗看到水师来了,他们就会从群岛里出来吗?若是他们就躲在里面不出来,那这个办法岂不是就要落空? 汤鼎回答不了朱标这个问题,只好求救似的看向韩度。 韩度笑了笑,说道:“殿下放心,臣有九成的把握,当那些海盗得到消息之后,会倾巢而出的。” “那些海盗连这沿海的王国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咱们靠近海盗之海挑衅他们。一向嚣张习惯了的他们,又如何能够忍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况且,那些海盗联合起来的船只数量可是要比咱们多呢,他们如何会躲在群岛里面?” 那些人可是海盗啊,什么样的才是海盗?海盗当中都是一些人类中的渣滓,强盗、流寇、小偷、凶手、屠夫这样的人,穷凶极恶、性情乖张、残暴易怒才是他们的共同之处。至于什么冷静的思考、仔细的分析,和海盗从来都无缘的。 所以,按照韩度的估计,只要那些海盗知道水师是前来攻打他们的。几乎毫无疑问的,海盗必然会主动出来还击。 接下来,随着水师舰队距离海盗之海越来越近,水师发现海盗船的频率也越发的密集起来。不过从始至终,韩度都没有下令攻击这些海盗船,更加没有追击他们。 直到了海盗之海边缘,韩度才下令停止前进。让舰队在边缘来回游移不定,就是没有丝毫要进入海盗之海的意思。 海盗之海! 这里面海岛很多,较为密集。以这里那么多的海盗,都不能够将所以的海岛全部占据。甚至,就连所有的海岛,这些海盗都没有仔细查探完。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很多海盗都有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秘密藏匿他们财物的地方。 有王国海军前来攻打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里面九传遍了整个海盗之海。无数的海盗闻声而动,那些中小的海盗团,根本就不是王国海军的对手,这个时候他们就只能够依附于更加强大的海盗。海盗之海真正的主宰者,威名赫赫的大海盗团。 一处宁静的海域,这里周围有着六个几乎差不多的大岛,将整个海域团团围了起来。六个海岛在海面上留下了六条宽阔的水道。 海盗们彼此勾心斗角,不仅是下面的小海盗团如此,就连海盗之海最大的那些海盗团亦是如此。毕竟谁不想将其他海盗团全都吞下,自己做真正的海盗王,大海之王呢? 因此,在相互之间缺乏信任的情况下,这出海域就成为了各大海盗团头子碰面的一处绝佳之地。毕竟这里有着六条水道,只要一个海盗团占据一处水道,即便是发生变故也可以从容退走。而不管是谁想要吃掉其他人海盗团,因为有着海岛的阻隔,而变得更不不可能。 因此,这里就成为了大海盗团的头子们,商议事情的地方。当然,像现在这样,各大海盗团分别占据住一条水道,前来商议大事的情形,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水域的中间有着一艘巨大的海船,只是这艘海船上没有桅杆,更加没有风帆,根本就难以航行。但是用来作为这片水域暂时的落脚之地,却是极好的。 五条快船从各个水道驶出,上面站立的就是海盗之海五大海盗团的头子。无人来到大船附近,通过飞钩爬上大船。 大船的甲板上早就准备好了五个凳子,供五个大海盗头子坐。 五人上船,分别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五人身边分别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海盗,谁也没有多带,但是谁也没有少带。 五人刚刚一落座,就有个海盗头子笑着说道:“咱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想来大家都知道了吧?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不知死活的海军,看样子是想要攻打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国派来的,真是不怕被我将他们丢到海里去喂鱼。” 五人的关系本就不和,甚至有些彼此之间还有着仇怨。 此人的话音一落,就有人看不惯他出声讥笑:“无畏号,风暴号阁下都没有说话,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还是说,你觉得你的实力膨胀了,可以自己将那些王国海军给消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到觉得咱们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谈下去了。我们只需要看在无畏号你出去将那些王国海军给消灭就好了。” 无畏号虽然是五大海盗团之一,但是从刚才的话来看,即便是五大海盗团里面,也是有着区分的。至少可以看出,无畏号肯定不是这五大海盗团中实力最强的。倒是被提到的风暴号,反而有可能。即便风暴号不是最强的,那肯定也是有着足够强大的实力和分量。 无畏海盗团头子,被此人的话给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骂道:“黑珍珠号,你少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就能够将那些王国海军消灭?若是你能够做到的话,以后我就服你。” 黑珍珠号当然也没有把握将外面的王国海军消灭,要不然他也不会坐在这里。 海盗都是劫掠成性,若是有把握独自对付那些王国海军的话,谁也不会将如此大好的良机让给别人。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办法对付,才会聚集起来商议联合的事情。 还有一点,几乎所有的人一旦成为海盗都不会用自己的真名。即便是对于五大海盗团的头子来说,也是如此。因此他们彼此之间,都是以代号相称。是什么海盗团的,便以海盗团的名字称呼。 黑珍珠号直接将无畏号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他的实力比起无畏号来都要差一点。在五大海盗团当中,黑珍珠号的实力几乎是最弱的。要不然也不会处处被无畏号给欺负了,以至于只能够通过口舌占点便宜,出出怨气。 面对无畏号的挑衅,他也不敢接招。 而无畏号则凶横的看在黑珍珠号,身躯前倾就像是一只准备捕猎的狮子,好似只要是换个地方,他就会冲上去和黑珍珠号打起来一般。 眼看着两人一触即发,圣威尼斯号抬起手,说道:“好了,我们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不是看你们两人针锋相对的。我们是来讨论外面的王国海军的,你们若是有什么仇怨,等过了今天随你们怎么解决。” “好,黑珍珠号,咱们的恩怨以后再算。”无畏号顿时坐了回去。 黑珍珠号看到无畏号的表情,心里愤愤不平的暗骂了两句,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想着无畏号在这里不敢放肆,才想着怼他两句出口恶气。却没有想到恶气没出,反而惹怒了无畏号。他虽然不怕无畏号,但是对于无畏号的警告却不得不放在心上。 黑珍珠号准备,一旦事情商议完了,他就要立刻离开这里。往后没有必要,最好是不要和无畏号碰面。除非,他能够在短时间里得到更多的海盗船,实力进一步增大。 见两人消停下去,圣威尼斯号抬头看向另外两人,说道:“风暴号,勇士与玫瑰号,你们将外面召集起来,总要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两人对视一眼,风暴号开口,“那就由我来说吧。” 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外面来了王国海军大家都知道了,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外面的海军是属于哪个王国的。” 风暴号说的我们,肯定就是指的他和勇于与玫瑰号。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风暴号和勇士与玫瑰号不仅实力强大,要不然圣威尼斯号和他们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丝恭敬。而且他们的消息来源,肯定要比其他三人更加广阔。 “难道不是忽鲁莫斯,或者是佐法尔的海军?” 风暴号直截了当的摇头,“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不是他们的海军。” 说着,他有补充了一句,“外面海军的军舰和以往各王国的完全不同,更何况他们有着战旗呢,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这外来的海军,怎么如此的陌生?第一次听说的三人,纷纷皱起眉头。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有样学样 “既然不是这附近王国的海军,那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珍珠号的海盗头子疑惑着自言自语,抬眼看向对面的风暴号,“这么强大的海军,可不是普通王国可以拥有的。” 无畏号和圣威尼斯号的海盗头子听了,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风暴号。 风暴号见了,侧头朝勇士与玫瑰号对视一眼。 勇士与玫瑰号咳嗽两声,面对三人说道:“关于这些人的来历,我和风暴号彼此交换了一下信息,沟通商议过后。我们认为,这些海军有可能来自东方大国。” “东方大国?” 无畏号、黑珍珠号、圣威尼斯号三人闻言,纷纷面面相觑。 圣威尼斯号心里好似被触动,咳嗽两声之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也听说过东方大国的故事,但,那不是传说吗?” “不是传说。”风暴号摇摇头,无比肯定的说道,“以前随着丝绸之路断绝,东方大国的消息也随之湮灭在历史之中。但是这几年海路突然兴起,东方大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也开始再次出现。我之所以能够重新得知东方大国的消息,就是因为下面的人有时候会劫掠到这些珍贵的货物,难道你们麾下的海盗没有抢到过吗?” 无畏号、黑珍珠号、圣威尼斯号三人怔怔的望着风暴号,心里还在消化着他的消息。如果风暴号麾下的海盗都抢劫到过这些东西的话,那没有道理他们麾下的海盗会没有抢到过。但是偏偏他们三人对此都一无所知,那么结果就非常显而易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麾下的海盗也知道这些东西珍贵,在上贡的时候将这些东西隐藏起来了,没有告诉他们。 这些该死的东西,阴沟里的蛆虫,可耻的小偷,卑鄙的欺诈者 三人在心里将麾下的海盗问候了一个遍。 风暴号看到三人的表情,就已经有七分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可是现在不是看三人笑话的时候,他便挥挥手,说道:“好了,这些事情暂时不要提了。咱们还是先说外面海军的事情吧,他们就那样耀武扬威的来回巡游在外面,咱们该怎么办?” 三人默不作声,贸然开口有可能被人当作刀,他们又不傻。 见此,勇士和玫瑰号第一次开口了,“不管外面的海军来自哪里,他们是来自周边王国也好,是来自东方大国也罢,咱们都不允许他们守在外面。现在他们就已经严重影响咱们海盗之海的秩序了,若是再放任不管,那咱们海盗的威严何在?海盗王的威严何在?” “管他们是什么人,宰了他们”无畏号果然很无畏,光着膀子凶神恶煞的说道。 “不错,他们已经影响到海盗的生存了,不能放任不管”黑珍珠号虽然和无畏号不对付,但还是附和他的话。 “我也同意消灭他们,但是那些海军实力强大,也不是那么好消灭的。”圣威尼斯耸耸肩说道,“因此,我建议咱们还是先将所有海盗都召集起来,合力将他们消灭。反正那些人这几天也只是在外面巡游,看样子短时间之内他们是不会逃跑的。” 风暴和和勇士与玫瑰号听了之后,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赞同。 “好吧。但愿那些人不会逃跑,他们要是逃走的话,那想要围住他们还真是不容易。” “哈哈哈” “你就不担心那些海盗会逃走?”朱标下意识拿起一颗棋子,随意放在棋盘上。 韩度眼睛顿时瞪大,满脸惊喜,下手飞快,“落定离手啊,吃!” 朱标看着自己被韩度拿走的棋子,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可惜。相反,他心里的担心倒是不小。 “孤是问你,那些海盗又不是白痴,看到咱们来了他们还会冲上来。咱们就这样等在这里,万一他们要是就此逃走了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就快要赢了朱标了,韩度的心情很好。论棋力韩度自然不是朱标的对手,但是有时候输赢却不一定就是靠的棋力。比如说现在,朱标心神不宁担忧着海盗的事情,哪里有心思和韩度下棋? 这个时候韩度拉着他下棋,当然赢得机会会很大。 “殿下放心,他们不会逃走的。” “你怎么知道?”朱标还是不信。 韩度笑了笑道:“因为故土难离啊!对于这些海盗来说,这片海盗之海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过优越了。他们若是离开了这里,恐怕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地理如此优越的地方。说不定还会让他们暴露在沿海各王国的眼中,派大军前来剿灭他们。” “而咱们是初来乍到,他们即便是想要逃走,那至少也会试探一下咱们的实力,他们才会做出决定吧?连试探都没有试探过,谁会甘心就此抛弃家业离开呢?” 朱标心里的担忧略微平复了一些,随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试探过咱们?这些天孤看到在咱们周边打探的海盗船可是不少。说不定现在咱们的情况都被那些海盗给得知了,正在商量对策呢。” 韩度催促着朱标快点下棋,一边让他分心的说道:“殿下不必担忧,臣是故意让人将那些海盗船放进来的。要不然,就以咱们战船的速度,他们想要靠近都不可能。”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听到韩度如此解释,朱标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棋子?随意放在棋盘上之后,便迫不及待的看向韩度。 韩度看到朱标又走了一手昏招,脸上的笑容更盛,说道:“当然是要将他们给吸引住啊。” “吸引住?”朱标看了看旗舰一眼,又回想起那些海盗船的模样,摇摇头说道:“咱们的战船这么宏伟高大,恐怕早就把那些海盗都给吓跑了,还吸引呢?” “不会的。”韩度无比肯定的说道,“咱们知道这样的战船会有什么样的威力,但是那些海盗可不知道。其实殿下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朱标疑惑问道。 韩度直接说道:“那些海盗其实更加喜欢用小的船只,要知道在这西洋也不是没有大船的。但是一般大船都是用来装载货物,作为海盗船的倒是非常的少。” 没有等朱标继续问道,韩度便解释道:“这是因为,大船在海里的速度远远不如小船。海盗在海上打劫,最重要的不是有厉害,而是能够进退自如。也就是说,他们抢的过就抢,抢不过就跑。对于他们来说,速度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有了更快的速度,他们才可以轻易的追上商船。而逃跑的时候,他们也可以从容退去。” “当然咱们的战船不一样,咱们的战船是采用特殊技艺建造的,能够兼顾载重和速度。但是这一点海盗可不知道啊,只要让他们以为咱们的速度和那些商船差不多。那些海盗就不会怕了咱们,更加不会逃走,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先试探一番的。” 大明水师只要表现出来的速度慢,而海盗的速度快。那么海盗就相当于是立于不败之地,有着这样的优势无论是谁都不会就此逃走的。 “所以,这些天你才让人只挂帆航行,将船桨全都撤了,目的就是为了迷糊他们?”朱标恍然大悟。 “那不然呢?”韩度瞥了朱标一眼,拿起一个棋子直接盖在车上,“吃车!” 这是朱标第二个车了,车一丢,朱标的棋就无力回天。哪怕是韩度再差,占据双车的优势,也能够将朱标给将死。 朱标也回过神来,知道无力回天微微的摇摇头。 而韩度则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手里拿着几个棋子在相互碰着玩儿。嘴里一个劲的感叹道:“哎呀~不容易啊,不容易下了这么久,我赢殿下的时候可屈指可数吧?” 朱标冷冷一笑:“什么屈指可数?你也就会朝你脸上贴金。除了最开始孤还不会玩儿的时候你赢过孤,后来你赢过一局吗?” “现在不是赢了吗?”韩度才不管那么多,反正自己现在是赢定了。 “你赢了吗?”朱标古怪一笑。 还没有等韩度回过神来,就伸手在棋盘上一抹。光明正大的样子,连一点掩饰都没有,看的韩度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能耍赖?”韩度手里的棋子悄然落在棋盘上,抬手指着朱标,愤愤不平的道。 朱标看都不看韩度一眼,轻蔑的说道:“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吗?孤才掀了一次棋盘,你自己算算你都掀了多少次?” “我不管,反正我要赢了你掀棋盘就是不行。”韩度不甘心啊,自己好不容易才眼看着就要赢了,结果被朱标把棋盘给掀了。 朱标冷笑着看向韩度,丝毫没有把韩度放在眼里,说道:“你要是不服,咱们就继续来过。” 韩度缩了缩脖子,还是算了吧,刚才这一局自己也就是趁着朱标心神不宁占了大便宜,要是朱标认真起来,韩度可不是对手。除了被虐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大海战 “咳咳,殿下瞧你说的那这一局咱们就算是平手。”韩度伸手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随后说道:“咱们还是好好计划一番,该如何对付那些海盗吧。” “孤可是把此战全权交给你的,你准备如何对付?”说到海盗,朱标也不再和韩度闲扯了,脸色凝重起来。 韩度身上玩世不恭的姿态逐渐褪去,认真的对待起来。说道:“依臣的估计,那些海盗恐怕快要聚集起来了,咱们这几日还是要多小心一点,不要被他们给偷袭了。” “喔~”朱标赞同的点点头。 一日,大海之上竟然起了薄雾。 韩度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从船舱里面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白云虎,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海上起雾了。” 一听到海上起雾,韩度就是悚然一惊。雾气阻挡视线,是最佳的偷袭良机。水师舰队有着强大的远程火力,什么样的敌船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被靠近偷袭。 当初韩度为何不选择进入海盗之海,就是因为一旦进入就容易被占据地利优势的海盗们靠近。 “什么时候的事?雾大吗?”韩度立刻越过白云虎,朝着甲板上走去。 “回侯爷,可能是昨天晚上起的雾气,不过万幸的是雾气还不算大,而且已经有了消退的趋势。”白云虎一边跟在韩度身后,一边语速飞快的说道。 等到白云虎说完,韩度已经走到船首上。立刻举起望远镜朝着四方看去,的确雾气不算浓重,只是东一团西一团的。 可即便是如此,也极大的阻挡了水师的视线,看不到更远处的景象。好在,太阳已经升起,在通红的阳光下,雾气已经在飞快的散去。 “传令下去,注意警戒,尤其是被雾团包裹住的战船,尽快躲开雾团,来到没有雾气的地方。” “是。” 呜呜呜~ 一阵阵号角声顿时响起,将韩度的命令逐步传遍整只舰队。 朱标也被嘈杂的声音惊醒,起身来到船首上,侧头问韩度:“怎么了?” 韩度回头看了朱标一眼,两眼朝着眼前的雾团看去,喃喃自语道:“臣有种感觉,那些海盗或许已经来到咱们面前,就躲在那些雾气里面。” “哦?真的?”朱标淡淡的问了一句,丝毫没有即将面对大战的紧张。他连铺天盖地的狂风巨浪都经历过了,一场大战根本掀不起他心里的情绪。 韩度点点头,两眼直勾勾的看在前面的雾气。 朱标见韩度神色如此凝重,也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朝着韩度看去的方向,却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忽然,韩度回头望着朱标,说道:“殿下,若是那些海盗真的前来偷袭的话,一旦打起来了臣可能会顾及不到,还请殿下先回船舱吧。” 面对韩度的逐客令,朱标却是冷笑一声,说道:“不过就是一场大战罢了,孤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初父皇带孤上战场的时候,也没有特意将孤留在后面躲着。孤到也是对海战很是好奇,想要看看这海战和陆战究竟有何不同。你不用劝了,安心指挥你的,孤就在这里看着。” 见朱标把老朱都搬出来了,韩度原本想要劝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沉思一想,韩度也不觉得那些海盗船可以威胁到自己,也就不再坚持让朱标回去。 阳光由红色变得金黄,更大的热量投射到雾气上,让海面上的雾气正在飞快的消散。随着雾气好似一张张的丝绸薄纱被拉开,望斗上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号角呜鸣。 呜~~呜~~~呜~ “还真的来了!准备战斗!”韩度咬牙切齿,立刻朝着白云虎吼道。 “是,准备战斗!!!”白云虎立刻下令。 雾气飞速的消散,韩度已经能够通过望远镜看到前方海面上影影焯焯的一片海盗船了。 这个距离韩度心里默默估算片刻,太近了 “右满舵,满帆,全速前进,拉开距离。” “右满舵,满帆,全速前进,拉开距离。”白云虎疯狂的咆哮着,传递着韩度的军令。 整只舰队忽然朝着右边而去。 雾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完全散开了。刚才还笼罩在这里的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整片海洋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面,将四周的一切照耀的清清楚楚。 海盗船的数量极为庞大,在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就好似一片潮水一样,气势汹汹的朝着韩度冲杀过来,想要直接将水师淹没。 韩度通过望远镜看着海盗船上,不断的举着弯刀呼喊咆哮的海盗。虽然隔着这么远,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但是韩度光是想想都知道那些海盗在欢呼。 或许他们以为凭借数量优势会轻易的将水师吃下吧,因此提前高兴起来。 可是韩度慢慢的放下望远镜,通过刚才的观察,韩度已经发现这些海盗的作战方式,还是停留在跳帮和近身搏杀。那些海盗手里除了弯刀之外,连弓箭都没有一把。 如此,韩度便放心了。作战理念的鸿沟,可不是靠着数量就能够弥补的。 “数量再多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海盗船看到水师猛然转向,以为这些外来海军想要逃跑,也立刻跟着转向,朝着水师拦截过来。 韩度观察到海盗也转向冲过来,瞬间就明白了那些海盗的意图。 嘴角咧起一抹嗜血的微笑,“见过找死的,没有见过如此找死的。” 水师转向,那些海盗船跟着冲上来,将会完全面对水师战船侧面的炮火,这不是找死,这是在做什么?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下令,望远镜里却看到对面海盗船上猛然爆出几团白气。 大炮! 海盗船上,也有大炮? 韩度心里悚然一惊,想到的不是怎么躲避,而是身后的朱标。一般的攻击,韩度不用担心朱标安危。毕竟他身边也有亲军随时守护着。 但是大炮却是不一样,一旦被炮弹击中,那么即便是有着人挡在朱标面前也无济于事。 “殿下,还请先回船舱!” 朱标也看到了布满海面的海盗船,现在情绪已经激动起来,哪里会听从韩度的话回到船舱里面? 直接摆手道:“不用管孤,你先指挥好水师战斗便好!” 韩度被身后一阵阵轰鸣声给吸引,回头就看到海盗的炮弹落在距离水师舰队还有百多米远的海里,激起一道道水柱。 韩度恨恨的暗骂了一声:“玛德,这么远就开炮,让我以为海盗的大炮射程这么远呢?原来不过是些软脚虾。” 既然知道了海盗大炮的射程,韩度就没有什么担心了。心如电转的计算着海盗大炮的射程以及海盗船的位置,韩度双眼就没有离开过望远镜,一直都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所有海盗船。 海盗开了几十次大炮,虽然没有一发打中水师战船的。但是他们看到面对他们大炮的攻击,对面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便以为对方船上没有大炮。 海盗们的呼喝声更大,甚至还做出各种侮辱性极强的动作,就好像对面的所有船只都是他们的盘中餐一样。 汤鼎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回头朝韩度问道:“你还在等什么?” 韩度任然是盯着对面的海盗船,说道:“再等等,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说完之后,韩度又回头朝着白云虎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战船排成一条线。” “是。”白云虎立刻将韩度的军令传下去。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韩度见海盗船以及不再是刚才那种排成一条横线的阵型,而是聚集成为了一个前尖后宽的三角形状。 时机成熟了! “左满舵!”韩度立刻下令。 “左满舵~”白云虎心里有感开战在即了,立刻狂热的喊道。 水师舰队一改刚才想要埋头逃走的架势,反过来占据丁字头,将海盗船前进的方向给截住。 “左舷装填!” “左舷装填!” “左舷装填!” 大炮平日里是不会装填的,毕竟海上湿气很大,火药暴露在空气里面容易受潮。都是等即将开战的时候,才会装填。 一连串的命令下去,战船上的人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凝固起来。 “开炮!” “开炮!开炮!开炮~” 战船炮口的挡板立刻被抽掉,一根根黝黑的大炮被推了出来,黑黢黢的炮孔朝向海盗船。 “轰!轰!轰~” 水师战船一开炮,就不是像海盗船那样稀稀疏疏的几声。而是如同爆竹一样,巨大的轰鸣声连成了一片。 刚才海盗船上发出的几声炮响,和现在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个时候无论周围的什么声音都被轰鸣声给彻底压制,就算是想要张嘴呼喊,也不会有人能够听到。 好在水师这边虽然也无法用号角传递军令了,但是却可以通过旗语来传递命令。但是海盗船那边就完了,他们从来没有遭受到过如此猛烈的炮火,根本就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他们平日里传递命令都是靠吼的,现在完全失去了作用。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漩涡 韩度指挥水师舰队,不断的调整位置。目的就是要和海盗船保持住距离,既不能远了,远了攻击不到,也不能近了,近了会被海盗船给反击。 仅仅是一个调整位置,就需要不断的计算双方的航行速度和方向,并且还需要预判海盗船的方向。 不过在韩度一番操作之后却发现,这些海盗船好似还不知道将船舷对准敌人的船头是最佳的攻击位置。 看到这一点,韩度顿时放下心来,笑着和一旁的朱标说道:“看来,这些海盗的作战方式还是以近身跳帮搏杀为主,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大炮在海战中的绝对优势。” 朱标还没有习惯这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两手捂着耳朵,每当大炮响起的时候他还会下意识的躲避一下。 凑近韩度耳边,大声喊道:“可是,他们明明也有大炮啊。” “是啊。”韩度附和着点点头,随即便笑道:“开始的时候也把我给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他们也精通炮战呢。现在看来,他们只是将大炮当做是一个震慑敌人的武器在用。就和锣鼓一样,想要的是先声夺人,挫挫对方的士气。” 朱标虽然不习惯耳边的轰鸣声,让他有着一种微微眩晕的感觉。但是他的两眼却丝毫没有离开过这场海战的中心,以往的战船交战不适用了,他自然想要将未来海战的景象给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由于明军采用的都是定装火药,每个火药包里的火药重量一般无二。所以每门大炮的射程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即便是有所差别,那也是因为海船的摇晃和大炮的口的仰角不同造成的。这样一来,就导致炮弹的落点非常的集中,有利于攻击到敌船。 一颗颗铁球从炮口飞射出去,少数落在了海盗船旁边的海里,激起一道道水柱。密集的海水飞溅到海盗船上,就像是狂风暴雨一样不断的泼向海盗。 炮弹撞击在船舷上,两寸厚硬木做的船板瞬间变成一堆碎渣,被铁球的能量带着朝船舱里飞射。别木屑射中的人,即便是穿着衣物也完全抵挡不住伤害,被木屑划出密密麻麻的伤口。 而最倒霉的当然是那些被炮弹直接命中的人,炮弹一接触到他们,那些人就直接原地爆碎开来,还没有等人反映过来,就只剩下一点残肢断臂还留在原地,满船舱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密密麻麻的打击让船舱里的海盗根本就避无可避,很多人都捂着耳朵趴船舱里,恨不得将头埋进木板里。即便是这样也免不得有倒霉蛋被炮弹集中,一下子没命的还好些,毕竟什么声响都没有就没了。那些被炮弹打断手打断脚的,疼在船舱里不停的翻滚,痛苦哀嚎! 即便是如此,这艘海盗船最终也没有逃离沉没的命运。在密密麻麻的炮弹轰击下,总有炮弹集中吃水线下的船舷,巨大的豁口瞬间涌进大量的海水。海盗船开始一边倾斜,不到盏茶功夫就沉没到海里,只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个打着旋儿的漩涡。 无数人被漩涡吸住,跟着海盗船一起葬身海底。 水师战 (本章未完,请翻页) 船上的士卒都在各司其职,来去匆匆的传递着命令,搬运着货物。阳光从大明水师将士的背后投射过来,为他们的肩膀上披上一层金色。这些都是韩度从清剿倭寇、横扫南洋带出来的将士。韩度新的海战理念,在水师的训练和几次战斗中被彻底给这些将士灌输下去。现在他们只需要听到锣鼓声就可以飞快的各就各位,做好自己承担的事情。 井然、有序,一艘战船在这个时候就好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机器。每个将士都是机器上的一个传动点,数以百计的将士,让整个机器运转起来。 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那就是竭尽全力的提高大炮的开炮速度。尽可能的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将最多的炮弹轰击到敌人的船上。 又是一声大炮的轰鸣,对面的海盗船的船首位置,肉眼可见的爆出一团火光。可能是打中了海盗放在甲板上的火药桶,飞扬起的火焰瞬间将船帆点燃,桅杆很快变成了一根火炬。船上剧烈的爆炸让整个甲板上的海盗伤亡惨重,巨大的气浪不仅将甲板上的木板全部掀起,还把海盗一起掀飞到海里。巨大的爆炸震断了海盗船的龙骨,船体底部出现一道大裂缝,这艘船也很快沉没在海面之下。 密密麻麻的炮弹朝着海盗船倾泻而去,炙热的炮弹打在海盗船上瞬间就掀起漫天的木屑。就如同火药在泥土里爆开一样,木屑飞的漫天都是。 海盗船全部都是桨帆船,有着前中后三根桅杆,其中中间的是主桅杆。两侧则是船桨,并不怎么依赖风力,可以靠人力划动而行。 而韩度这边的风帆战船,同样也有前中后三根桅杆,只不过每根桅杆上的风帆不是一个,而是一组。这样的战船光是靠着风帆就能够得到很高的航速,而且内部也有着船桨作为逆风时候使用。 海盗的浆帆船有些也是有着大炮的,只不过浆帆船的大炮很少,只有在船头和船尾分别安装了一门而已。船首还装了撞角,是准备在接驳战的时候用来直接冲撞对方的船只的。 海盗船的大炮只有一门能够对着水师战船,而且它面对的即便是只有一艘水师战船,那可也是足足四十门大炮啊。 一比四十!不被轰成渣渣才怪。 海盗船的撞角就更加的无力了,连碰都碰不到水师战船,完全就是一副被动挨打的局面。 海盗刚开始别打的时候,死亡并没有让他们恐惧,反而是激发了他们骨子里的凶狠和残忍。可是如此被动挨打的局面一直持续下去,看着身边的船只不断被大炮轰成渣滓沉到海底,无数的海盗被大炮轰击的血肉横飞,伴随着船只一起沉没。即便是有着运气好没有被卷进海底的,也是狼狈不堪的在海面上挣扎。 再凶狠的海盗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是两股战战,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变得十分的柔弱胆怯起来。 一直被动挨打,海盗船零星的朝着水师战船开炮,根本就对水师战船构不成威胁。就算是有着一两颗炮弹打中了水师战船,由于有着数层水密舱的阻隔,水师战船也不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进水,更加不会沉没。 海盗看到大炮击中水师战船的时候,久违的战果让他们兴奋不已,在甲板上欢呼雀跃的跳起来。可是当他们看到中弹的水师战船完全没有丝毫影响,根本就没有沉没的迹象,仍然是在朝着他们不断的开炮的时候。 再凶猛的海盗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自己这边的船只挨上几炮就千疮百孔,要不了多久就会沉进海里。而对方的战船即便是挨了大炮,也像是完全没事一样,仍然在海面上不断的游走,不断的开炮。 打不沉的战船凡是看到这样一幕的海盗无不心惊胆颤,恐惧瞬间占据了他们的整个心灵。好多艘海盗船直接转向,想要逃离这个海中的地狱。 一艘海盗船想要逃跑,旁边的船只顿时就明白了它的意图。瞬间就起了连锁反应,无数的海盗船都想要逃走。 这个时候这些海盗也明白过来了,眼前的这些外来人实在是太强了。密集的大炮就好似雨点一样,他们的海盗船根本就还没有靠近对方的战船,就被轰成海面上的碎渣。而他们的大炮打在对方船身上,就好似挠痒痒一样。从开战到现在,他们的海盗船已经损失了上百艘,可是对方的战船却是连一艘退出海战的都没有。 这仗还怎么打? 此时还不逃走,难道要留在这里等死吗? 可是,想要逃走也不容易。 韩度看到有些海盗船开始转向,便猜到了他们的意图。脸上顿时浮起微笑,心里的紧张感觉慢慢褪去,一股自信的神采洋溢在韩度脸上。 “对方想逃,传令下去,前面的船只加快速度,前去截住他们。” “是。”白云虎立刻吼道,满脸都兴奋之色。白云虎当然该兴奋,既然那些海盗顶不住水师的大炮,想要逃走了。那就说明,这一次的海战大明水师几乎是赢定了。想着又有大把的军功到手,白云虎为何不兴奋? 现在水师指挥里面,早就没有人想着升官了,而是想着捞军功,以便在适当的时机能够出任一地总督。水师的人以前都想着多立战功,能够封妻荫子。可是就事论事,从军的人这么多,能够封妻荫子的又有几个? 封爵毕竟是一件太过虚无缥缈的事情,很多将军一辈子搏杀到死都没有博得一个爵位。 但是出任一地总督就不同了,四海广大,海外土地这么多,随便找一个地方都能够设立一个总督府,这机会可要比封爵大的多。 尤其是于达刚刚被封为锡兰总督,更是将一众都指挥、指挥刺激的眼睛发红。宝石之岛锡兰,在哪里担任五年总督,该捞到多大的身家? 战船立刻开始加速,利用速度优势始终牢牢的截住想要逃走的海盗船。整个水师舰队就好似一道拉长的弧线一般,以海盗船为中心,不断的围着它旋转。 每转一圈都要将海盗船给削去一层,随着海盗船越来越少,水师战船也旋转的越来越快,就好似一道漩涡一般,将海盗船一层一层的绞杀,直到消灭的干干净净。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碾压 面对这样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的境地,海盗早就挥动白布准备投降了。 “他们那是在做什么?”朱标满脸感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以往他只听父皇说过韩度海战如何无敌,直至今日见到,才真正的被震撼的无以加复。韩度指挥的海战已经不是单纯的征战了,而是充满了美感。 从一开始的短兵相接,让韩度有些手忙脚乱之外。等到拉开距离之后,韩度就从容不迫一步一步按照他自己的节奏将海盗船全都给拖了进来。双方交战,抢占丁字头优势,迂回包抄,截断退路,阻隔海盗船,每一步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且还能够让所有海盗跟着韩度的步调走,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就如同大师作画一般,一笔不多,一笔也不会少,充满了技艺的美感。 韩度看了一眼,说道:“他们是想要投降。” “投降?那就是说咱们赢了?”朱标顿时开心起来。 “对。”韩度肯定的笑着点头。 朱标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韩度的肩膀上,高兴的说道:“厉害,真是厉害。以前孤也不是没有见识过水战,可是见了你近日的如此手笔,才真正感到叹为观止。” “殿下过奖了,臣也不过是借着战船和火炮的优势而已。”韩度微微躬身,谦虚的说道:“若是殿下愿意给其他都指挥一个机会,臣相信他们也能够做到如此的。” 朱标笑着颔首,才不信韩度的话。只当韩度是为了给麾下都指挥一个机会,才这样说的。“如果其他都指挥真的能够做到韩度这样的地步,以朱标对韩度的了解,惫懒的他是不会如此上心,非要他自己亲自上阵,恐怕早就将水师的指挥权交给其他人了。” 朱标朝着韩度露出一个微笑,示意他明白韩度的意思了。随后便朝着那些挂起白布的海盗船一抬下巴,问道:“既然那些海盗都投降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韩度看向海盗所在,目光陡然变冷,说道:“当然是一个不留。” 见朱标疑惑,韩度解释道:“臣的理由有三,一是这些海盗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什么投降、什么反叛对于他们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咱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和精力去看守他们,而且他们活着还要浪费咱们不多的食物和淡水,还不如让他们葬身大海的好,就此一了百了。二是咱们远道而来,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海盗之海这个地方不错,适合咱们藏匿舰队,是个驻地休整的好地方。三是这一仗别看臣打的轻松,但那都是在使用了大量火药和炮弹的基础上,这些东西可都是钱哪。这么大的消耗臣总要从哪里找补回来才行,臣可不会做亏本买卖。” 朱标虽然觉得对方都投降了,韩度还要赶尽杀绝有些过激了。但是听了韩度的理由之后,他也就微微点头赞同。反正这些海盗都是无恶不作之辈,杀了也算是替天行道。 韩度见了朱标点头,立刻下令道:“传本侯将令,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灭他们,一个不留。” “遵令!”白云虎对那些海盗更加没有好感,毫不犹豫的就将韩度的命令传下去。在他看来,海盗应该就和倭寇一样,都是该碎尸万断的东西。 有了韩度的命令,原本暂时停火的战船再次发威,轰隆隆的炮声中,炮弹再次雨点般的朝着海盗最后的残余船只轰击而去。 海盗刚才见水师停火,以为能够逃过一劫。可是没想到不过片刻功夫,就再次遭到打击。绝望的海盗顿时左冲右突,拼了命的想要突围出去。可是不管那艘海盗船朝着哪个方向突围,最后都在逃跑的途中被轰成布满海面的碎木板。 随着最后一艘海盗船沉没进海里,整片海面除了破碎的木板之外,就只剩下侥幸活着的海盗。 海盗在见识到大明水师赶尽杀绝的凶残之后,再也不敢对水师抱有任何希望。即便是漂在海面上,都拼了命的游泳,想要远离水师战船。 可是既然韩度已经下令一个不留了,水师将士又怎么会放过他们?战船直接从海盗当中飞速碾压过去,逃避不及的海盗顿时被战船撞的骨断筋折,被海水卷着沉入海底。 侥幸逃脱的海盗神色满是无比的惶恐,还没有等他们游出多远,战船有再次冲撞而来,继续将他们撞入海底。 八十艘战船如此来回反复几次,海面上的海盗就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还在挣扎求生。 战船开过去,也不冲撞了。水师士卒直接举起神雷铳,像是点名一样将所有海盗全部击杀。 直到确认没有海盗生还之后,水师舰队才重新整队离开这里,朝着海盗之海而去。 海盗之海的海盗倾巢出动,但是这里还是有着一些并不大的海盗残留此地。他们对海战的情况一无所知,还以为这一次会和以前一样,轻易的将来犯的海军击败。 这些残留的海盗对于一点都没有防备外来的船只。毕竟有着那么庞大的船队,什么外来船只也不可能闯进来。 于是,当大明舰队到来的时候,这些海盗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不过以那些残留的小舢板,即便是这些海盗做好准备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不会有丝毫的作用。 大明舰队在韩度的命令下,直接放弃了严密的阵型,选择各自分头并进。在海盗大部被消灭干净的情况下,这些少的可怜的海盗根本就对战船造不成什么威胁。 起初海盗还秉性凶横的想要和水师战船一战,可是在他们还没有靠近战船就被大炮给摧毁了船只之后,就只顾亡命而逃了。 由于水师不熟悉这里的水路,不得不放慢速度的情况下,还真让极少的海盗给逃了出去。 水师根本懒得去管那些逃走的海盗,步步为营慢慢的将海盗之海给大略清理了一遍。 哈德从头至尾将这次大海战看在眼里,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神色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了。海盗们的实力根本就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弱,浆帆船起码有五六百艘。要知道这个数目的概念,那就需要找个参照对比。 就哈德知道的,像忽鲁莫斯这样的城邦王国,所拥有的浆帆船也不过只有二三十艘。就算是像奥斯曼那样的帝国,拥有的浆帆船传说也不过几百艘罢了,和海盗们的实力差不多相当。 可就是这样相当于一个帝国海军的力量,在大明水师面前却如同儿戏一般,被轻易的碾成碎屑。 大明水师的战船虽然也受创不小,但是却没有一艘沉没了的。也就是说,大明帝国水师完全是以碾压的姿态将一个帝国的海军力量给消灭,而自身的损失微乎其微。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舰队是无敌的! 至少,哈德没有听说过,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样的海军,会是大明水师的对手。 “哈德。哈德?”韩度喊了哈德一声,见他没有反应,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哈德猛然醒悟到是韩度在叫他,连忙一路小跑来到韩度面前,躬身俯首回道:“哈德在呢,敢问侯爷有何吩咐?” 韩度奇怪的看了哈德一眼,对他的态度有些诧异。 怎么说呢?哈德现在给韩度的感觉就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恭敬了。 原本的哈德对自己也算是恭敬,但是骨子里总是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就好似他虽然知道大明的强大,但是他毕竟度是从别人耳朵里面听来的,并没有亲眼见到,总是带着一股怀疑的目光在面对大明人。 但是现在,韩度发现哈德眼中的怀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臣服的姿态。 韩度对哈德态度的转变很是满意,这些人就是属蜡烛的,不点不亮。 “进入海盗之海的阻碍没有了,你的任务就是带本侯找到那些海盗的宝藏。本侯承诺你,属于你的那些货物会全部给你,但你也要为本侯做事,将所有海盗的宝藏都找出来。” “是,尊贵的侯爵大人请放心,哈德一定会将找到。”哈德神色顿时兴奋起来。 海盗的宝藏在忽鲁莫斯可是人人传颂的东西,每天不知道被多少人挂在嘴边。他曾经穷的时候,也是做过有朝一日找到一处海盗的宝藏,瞬间暴富,走上迎娶白富美,坐拥庄园的巅峰的。 只是后来随着哈德做生意赚了钱,这样的想法才逐渐淡去。 现在被韩度重新提起来,虽然哈德知道这些宝藏即便是找到都不是属于他的,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试问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寻宝的刺激呢? 想了一下,哈德再次躬身说道:“不过侯爷,若是想要找到宝藏的话,恐怕还需要留下一些海盗才行。” 韩度疑惑看着哈德,问道:“普通的小海盗,恐怕对寻找宝藏没有什么用处吧?” 这次海盗倾巢出动,那些真正知道宝藏下落的人,恐怕全都已经葬身大海了,光靠一些不知情的海盗,又有何用?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章 忽鲁谟斯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二十章忽鲁谟斯哈德陪着小心,微微躬身笑道:“侯爷,海盗有宝藏在这片大海上流传很广,哈德从小就听着这些传说长大的。这些海盗生活在这里,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当然,哈德也知道这些传说真真假假的极难分辨。但是咱们也不用分辨啊,只要照着一个个找下去便行了。” 这倒也是,韩度微微点头,同意了哈德的要求。 不过韩度也担心哈德是不是想要给海盗一条生路,才故意找的这么一个理由。便朝哈德加了一句:“能提供宝藏位置的可以活,什么都不知道的,杀!” “是,侯爷请放心。这些该死的海盗抢了哈德的货物,差点让哈德破产,哈德不会饶过他们的。”一提到海盗,哈德就咬牙切齿。 韩度见了,顿时笑着点头,“好,最好是这样。” 大明水师缓缓推进,这期间有不少的海盗得到消息都连夜逃走了,水师也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逃走的海盗。但是也有舍不得离开这里,甚至想要偷袭水师的。 对于这些不知死活的,水师也不会和他们客气。直接能打死多少打死多少,侥幸没死的全都抓起来严刑逼供。 在哈德的协助下,大明水师的种种逼供手段在这些海盗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反正不在意海盗的性命,那自然往死里整。无数的海盗在酷刑下痛苦哀嚎,声音震慑的天上飞翔的海鸟都不敢落下。 根据这些海盗交代出来的情况,包括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水师还真的发现了不止一处的宝藏。尤其是五大海盗团的宝藏,更是被水师一个不落的全部搬的干干净净。 韩度也有些奇怪,按照道理说以这五大海盗团的实力,他们想要藏匿宝藏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偏偏却是他们的最容易找到。 相反,其他海盗藏匿的宝藏那才真是各有手段。有藏匿在山巅的,有放在洞穴*里的,甚至还有在海滩上挖了一个坑,就此埋起来的。 要按照韩度说,这些藏匿宝藏的海盗中最聪明的就是将宝藏埋在海滩上的,简直就是把灯下黑发挥到了极致。在这种地方挖坑,埋好之后只需要重新盖上沙子,等太阳出来一晒干,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看出此处和别的地方有丝毫的区别了。 隐藏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花了十多天时间,水师才步步为营将海盗之海清剿一空。所有海盗死的死、逃的逃,没有逃掉的还被韩度挂在了木桩上风干。 只有那些提供了宝藏准确消息的海盗活了下来,他们衣衫虽然褴褛,但是精神还好。一人端着一碗吃食,蹲在地上吃着。这些侥幸活下来的海盗根本就不敢拿眼睛看水师将士,每当他们看到那些被挂在木桩上曾经的同伴的时候,眼睛里面就会被恐惧填满。 在这些天中,这些海盗已经完全见识到了水师将士的恐怖之处。一把火器在手,十个海盗都不是他们一个人的对手。一个人就可以轻易的用火器将他们击杀大半,剩下来的海盗也敌不过一手持盾一手钢刀的水师士卒。 于是,哪怕是仅仅有着一两个水师士卒看着这些海盗,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造次。甚至一举一动都谨记着水师将士的要求,生怕稍微出格就招来灭顶之灾。 水师其他人则忙着搬运收获,无数的金银器物被装在木箱里面一件件的搬上战船。 这海盗之海都不知道有多少海盗,被占据了多少年。这些海盗联合起来的实力,竟然不必一个王国的海军差。海盗们这么多年劫掠到的财物,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黄金、白银、各种宝石,黄金盘子、黄金王冠、黄金权杖,甚至还有各种精美器物。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被搬到船上,而后面搬运箱子的人还络绎不绝。 朱标看到如此丰厚的收获,感叹的拍着韩度的肩膀,叹着气道:“孤总算是明白了,你镇海侯是怎么闯出如此大的身家的。” 以前朱标只知道海外并不是蛮荒之地,而也有着财富之地的。并且也知道,不少的海商出海都赚的盆满钵满,甚至连买了这些海商证券的百姓,也是赚了不少。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一次性亲眼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要知道这只是韩度一次海战的收获啊。 “这算什么?殿下可要知道,做海商的素有一船货物半船银的说法。这里是西洋,大明的任何东西在这里都能够卖上天价。若是大明海商来到这里做生意,甚至能够赚半船黄金回去。”韩度解释。 朱标满心欢喜的点头,这里金银财宝越多越好,越多大明就能够赚的越多。 哈德的货物也找到了,韩度遵守承诺还给了他。还专门给他留下一艘桨帆船让他用来装载货物。不过哈德现在可没有招募水手,只能够让水师帮他驾驶。 傅雍等几个海商走了过来,朝着朱标拜道:“草民等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顿时收起放浪形骸的模样,正了正衣襟,笑容威严的点头:“免礼,都起来吧。” “谢殿下。” 韩度等傅雍几人站起来之后,才疑惑的问道:“你们不好好的在船上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把傅雍给推了出来。没有办法,只有他和镇海侯有交情,能够说的上话。 “侯爷,草民等先恭喜侯爷大获全胜。” 韩度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怎么?看到本侯的缴获之后,你们也想要分一杯羹?” “不不不,”傅雍两手连连挥动,嘴里连珠炮似的解释,“侯爷的缴获,草民可不敢打主意。”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韩度瞥了傅雍一眼。 傅雍陪笑道:“侯爷,草民看侯爷的缴获里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有着很多的各种金银器物” 韩度回头看了傅雍一眼,心有所悟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傅雍笑了笑,直起身来说道:“侯爷,这些东西制作虽然不如大明精美,但是也算是别具一格,因此在大明的价格也是不低。所以,草民想要从侯爷手里将这些东西买下。价格肯定比市价高,总要比侯爷将这些东西拿去重新熔成金锭划算,侯爷以为如何?” “这个”韩度回头望了朱标一眼,见他微微点头。 便回头朝着傅雍等人说道:“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本侯就成全你。” “多谢侯爷。” 傅雍等人得到韩度开口,便满心欢喜的告退了。 朱标看着傅雍等人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看向韩度,说道:“你都不和他们讨价还价的吗?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他们早就有了和你讨价还价的准备,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给你的价格还是有些低了啊?” “我知道。”韩度转头对上朱标的目光,满脸笑容的回道。 “你知道?”朱标这就有些奇怪了,不解的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不提提价?依孤看,即便是你再提二三成,他们也是会答应的。亏你还是经营一道的高手呢,就地还钱都不会。” “哈哈哈”韩度顿时大笑起来。 有着众多跨越时代经营知识的韩度,还是第一次被人鄙视不懂经营,这让韩度忍不住笑出声来。 和朱标解释道:“殿下,若是臣和他们讨价还价,别说是加二三成了,就算是加一倍,他们也是会答应的。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这是为何?”朱标皱了皱眉。 韩度望着傅雍等人离去的放向,叹息一声:“他们虽然豪富,但是这次跟随我出海,也算是一次豪赌。既然他们都敢冒着风险把这么多的钱财压在我身上,我又怎么好让他们吃亏?” “再说了,这次他们本来就损失了两艘船,已经是伤筋动骨了。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多赚一点,恢复一些元气也是应该的。” 朱标低头沉吟片刻,抬头望着韩度,问道:“你的用意,恐怕还不止如此吧?” 韩度翘起大拇指朝着朱标比划了一下,笑着赞叹道:“殿下果然目光如炬,臣的确是还有着其他的用意,那就是千金买马骨。大明海商对这西洋之地知之甚少,即便是咱们打通了航道,也未必会有人愿意前来” 韩度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朱标猛然给插话接了过去,“可若是他们看到有人来西洋一次就瞬间暴富之后,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满京城恐怕都会流传着西洋遍地黄金的神话,吸引无数的海商驾船前来。” 说完之后,朱标还摇摇头看着韩度,叹息道:“你真是把人下揣摩透了,连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韩度笑着反驳道:“我这也不算是骗他们啊,他们来西洋做生意的确是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而且,只有这样来西洋的海商多了,咱们开辟出来的航道才能够起作用。到时候,光是市舶司收取的贸易税就不知道要比现在翻多少。和这些比起来,傅雍看中的那点金银器物算什么?别说他还会按照高于市价付钱,若是有必要,就算是直接送给他都行。” “哈哈哈”朱标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韩度的打算,但是当听到韩度描绘的美妙盛况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满怀欣喜。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此地不同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二十一章此地不同就在两人谈话间,哈德走了过来。 “哈德拜见太子殿下,拜见镇海侯。”跟着韩度这么久,哈德总算是学会了大明的正式礼节和称呼。像哈德以前那种奇奇怪怪的称呼,总是让朱标都感到别扭,只是碍于身份没有和哈德计较罢了。 “免礼,起来吧。”朱标满意的看了哈德一眼,点点头。 韩度就直接的多,看到哈德站起来,开口问道:“你的货物都装上船了?” “回侯爷话,都已经装好了,还要感谢侯爷派水兵帮助哈德,而且还给了哈德更多的货物。”哈德右手抚胸,微微躬身,先是朝着朱标一拜,然后才感谢韩度。 海盗抢劫当然不会只抢哈德一个人,当找到海盗藏匿货物的地方的时候。哈德就发现除了他的货物之外,还有着其他抢来的货物。 而这些货物都是西洋商人从旧港带回来的,韩度便将其中的一部分赏给了哈德,另外一部分自己带着准备乔装成商人,去忽鲁莫斯看看。 韩度摆摆手,说道:“无妨,只要你记得咱们的约定就行。” “哈德不敢忘记,一定会带侯爷去忽鲁莫斯的。”哈德满脸笑容。 韩度和哈德早有约定,要他带自己去忽鲁莫斯。韩度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能够借助哈德这个本地人,在忽鲁莫斯立足。 既然韩度此次来西洋是为了打通航道,帮助大明海商前来和忽鲁莫斯交易。那么韩度总不饿能,带着水师去把忽鲁莫斯给攻打下来吧? 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光是打打杀杀的话,可没有人敢和大明人做生意。 忽然,哈德脸色一边好似想到了什么。 韩度见他神色变化,疑惑问道:“怎么了?” 哈德尴尬一笑,沉吟片刻之后,还是一脸凝重的说了出来:“殿下,侯爷,这大明帝国的舰队,全部都要去忽鲁莫斯吗?” 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回头看向哈德,笑着说道:“当然,这有什么问题?” 哈德脸色变得阴晴不定,神色尴尬无比,他吞吞吐吐的说道:“这,大明帝国的舰队所向无敌,哈德担心若是去了忽鲁莫斯,会引起误会。” 韩度定定的看了哈德一眼,心里冷笑,这家伙口口声声说他不是任何王国的人。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更加偏向忽鲁莫斯一点。 当初他之所以毫不犹豫的投靠自己,恐怕还是因为他背着一身的债务没有办法偿还。现在有钱偿还债务了,他又抖了起来了? “本侯也是去忽鲁莫斯做生意的,能够引起什么误会?”韩度笑盈盈的看着哈德。 哈德听出韩度语气里面带着一丝丝森冷,顿时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点头应下。 就这样,舰队当日便出发,跟着哈德之处的方向,前往忽鲁莫斯。 等到数日之后,舰队重新看到陆地。 韩度这个时候才下令,“把风帆都撤了,每根桅杆上只留一面侧帆。另外,让人把钢盾和腰刀都收起来。咱们是从遥远的东方前来做生意的大明商人,不是帝国的水师舰队。” “遵令!”白云虎连忙笑着朝着韩度抱拳,说完之后还转头看了站在一旁的哈德一眼。 一面面风帆被降落下去,原本造型独特的风帆战船就变成了普通帆船。甚至连浆帆船都不如,船身的两侧连船桨都没有。 哈德看着眼前的变化,顿时无言以对。谁能够想象的得到,这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帆船商队,竟然会是一只无敌的舰队? 丢到钢盾和腰刀之后,那些水兵看起来就和水手一模一样。可是谁又知道,他们腰间皮匣子里的火器,比什么钢盾腰刀还要恐怖一百倍? 哈德看的心惊胆颤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韩度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他身上。 哈德忽然回头,顿时就和韩度的目光撞在一起。 韩度笑转身看向他,说道:“哈德。” “侯爷。”面对韩度的问话,哈德连忙躬身。 韩度看着他,叹息一声说道:“你没有去过大明,不知道大明的盛世繁华。你在这忽鲁莫斯有什么用?是它的国王能够给你经商提供便利,还是会封你爵位?” 韩度的话让哈德一阵沉默,别看他的生意做的挺大,能够跑到旧港去交易。但是他在忽鲁莫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连国王的王宫都不能靠近。想要国王封给他爵位,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度将哈德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笑了笑继续说道:“若是你真心归附大明,本侯保证给你谋求一个爵位,至少是县子,如何?” “县子!”哈德两眼瞪大,震惊的脱口而出。 在大明水师当中待了这么久,他也是知道大明勋贵的爵位划分的。最到等级的当然是王爵,可是这个爵位除非是皇子,否则不可能得到。臣子就算是得到,那也是死了之后追封。 其次就是公爵,这其实是活着的臣子能够得到的最高等级的爵位。大明到现在,还活着的公爵也就三位,每一位都是手掌千军万马的统帅。 然后就是侯爵,就像是韩度一样。这样的爵位走出去,那也是统帅一军的存在。就好像韩度此次出海,即便是有着太子在,水师的指挥权还是掌握在韩度手里。 最后就是伯爵,不管是韩度还是汤鼎,曾经都伯爵。这爵位虽然是勋贵的末流,但也是极为难得的。一般功劳甚大的大明重臣,才可以得到。 大明还有着两级爵位,那就是子爵和男爵,不过按照大明的说法是叫县子和县男。这两种虽然在勋贵里面的存在感极低,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就不是勋贵。即便是公爵侯爵,也不得不承认县子和县男也是勋贵的一份子。 韩度淡定的一笑,摆摆手说道:“县子算什么,若是你有本是立下大功,即便是伯爵也封的。” 见哈德已经心动,韩度也不再逼迫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想象吧。” 便回头不再理他,反正这样的事情韩度也不是第一次和哈德说了,相信他会有所取舍的。 朱标从头至尾听完了两人的对话,朝着韩度示意了一个眼神。两人走到船首上站定,迎着海风,朱标笑着问道:“你真的打算去忽鲁莫斯做生意?” “当然。”韩度毫不犹豫的回道,回过神来,反而奇怪的问向朱标,“殿下何出此言,臣去忽鲁莫斯不为做生意,难道还为了做什么?” 朱标顿时笑了笑,说道:“不为什么,就是孤觉得这样好似不是你的风格。” “臣有什么风格?”韩度有些无语的问道。看朱标的表情,自己是什么时候在他心里有了不好的印象? 朱标看向远处的陆地,开口说道:“在锡兰的时候,当你猜到锡兰国王想要对咱们不利,你可是果决的将计就计,直接攻破了锡兰王国的。现在你却是一副要和忽鲁莫斯好好做生意样子,总是让孤感觉到很奇怪。你怎么会对忽鲁莫斯这么好?” 韩度无语的看在朱标,涩声说道:“在殿下的眼里,臣就是一个打仗的狂人吗?” “那倒也不是。”朱标摇摇头。 韩度长长的叹了口气,解释道:“攻破锡兰山国,主要的原因当然是他不知死活的袭击咱们。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锡兰山国很弱,那里物产丰富,即便是没有宝石他们也可以不用担心没有吃的,饿肚子。他们祖祖辈辈都安逸惯了,根本就没有反抗的精神和勇气。只要咱们将其攻占下来,可以很轻易的统治那里。” 朱标听到韩度的话,脸色陡然一变,沉声问道:“那这忽鲁莫斯呢?难道?” 韩度猜到朱标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弦外之音,点点头道:“这一来呢,听哈德的说法,这忽鲁莫斯是整个西洋东西方货物的集散地和中转中心。在这里做生意的不仅有忽鲁莫斯和波斯人,更是有着奥斯曼人、拜占庭人和帖木儿人。这样的地方,若是发生战争,那恐怕所有的商人都会一走而空,八年十年都未必能够恢复过来。没有了商业,咱们几便是将其占据下来,又有何用?” “况且,这忽鲁莫斯能够在这么多王国帝国中屹立不倒,肯定也是有着它的过人之处的。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咱们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 朱标听到频频点头,这样的地方的确是不好贸然发动攻击。 韩度继续说道:“还有,殿下可知道,这里在以前叫什么地方?” “叫什么?”朱标好奇的问道。 韩度笑着回道:“臣问过哈德,结合史书上的记载。中原还是唐朝的时候,这里应该是叫西秦。以大唐的强盛,这里都能够被命名以秦,可见当时这里的王国实力不容小觑。” 秦,在中原可是实力的象征。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这里的人和锡兰山国可完全不同,他们多年来不断的分裂,不断的彼此争斗。这几百年来就没有停息过,所以这就导致此地的民风极为的彪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都是常有的事,和锡兰山国完全不同。” 朱标明白了,原来这忽鲁莫斯如此的棘手,难怪就连韩度都准备乔装成商人混进去。倒不是说以水师的实力不能把这忽鲁莫斯攻打下来,而是攻打它完全得不偿失。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进城遭遇 忽鲁谟斯! 早晨的天象还是一片灰暗,天空带着丝丝阴霾,透着沉重的压抑。 可是在太阳跳出海面之后,通红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云嶂中穿过,将云层也渲染成一片通红,彼此交融。云层的缺口处还能够清晰的看到一道道红光笔直的垂到地面上,如同一道道绯红色的利剑。 沉寂在睡梦中的忽鲁谟斯被刺激唤醒,好似有着一鼓无声的低吼,在此地回荡。 大地笼罩在薄雾中,有一座繁华的城池,在殷红的晨光中苏醒,变幻着身姿。 城池的建筑杂乱无章,没有京城那种四四方方规规整整的样子,随处可见风格各异的屋舍,以及一块块文字完全不同的招牌。 这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除了城主的城堡有着一圈高墙围起来之外,其他地方完全就没有丝毫的设防。所有的屋舍都是依靠地形而建,就好似建筑师在地上随意的涂鸦一般。 晚上一片萧瑟的街头,在阳光将石头上薄薄的水汽晒干之后,便开始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远处海港里的船还不多,稀稀疏疏的漂浮在海面上。虽然忽鲁谟斯是一座贸易发达的海城,但是这毕竟还是早上,那些在海上漂泊了几个月没有见过女人的水手,现在恐怕还在哪个流莺的肚皮上,还没有起来呢。 迎着朝阳,一只庞大的舰队从海平面下逐渐冒了出来。由于舰队背对太阳的关系,起初忽鲁谟斯还没有人察觉到舰队的到来。等到好不容易有人发现之后,舰队已经完全呈现在海面上,成为遮挡住太阳的黑影。 看着这么多的船只靠近,忽鲁谟斯的人并没有显得过于惊讶。虽然这些船只每一艘都要比他们以往见过的大上一截,虽然这些船只的数量多了一点,但是以往每天来忽鲁谟斯的船只也有几十艘,多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百艘以上,对于这样的景象这里的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水师靠岸,韩度和汤鼎陪着朱标从船舱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亲军、傅雍、哈德等人。 朱标站在船首上,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城池,感叹着说道:“果然是一座西洋巨城,看这港口的规模和京城也不遑多让啊。” 韩度看了一眼,也是颇有感慨。回头朝白云虎吩咐道:“哈德呢?把他给本侯找来。” 很快,哈德就在白云虎的提溜下,一阵小跑来到韩度近前。 “侯爷有何吩咐?”哈德先是一一行礼之后,才朝着韩度微微躬身问道。 韩度抬手朝着远处的城池一指,“这就是忽鲁谟斯吗?” 哈德满脸欣喜,带着一股游子归乡的渴望朝着前方望去。朝着韩度点头回道:“这就是忽鲁谟斯,哈德一辈子也忘不了。” 韩度听完点点头,既然到地方了,那该做准备就需要做准备了。 船队靠岸,这里可没有像京城港口,或者是旧港那样的栈道,更加没有辅助装卸的龙门吊。一切都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战船降下风帆,缓缓的朝着沙滩滑去,直到停靠在沙滩上。 韩度正色开口:“好了,殿下,咱们可以下去了。” “嗯。”朱标两眼看着忽鲁谟斯,下意识的点头。 朱标和韩度等人还上一身常服,光看他们的现在的装束,甚至比傅雍那些海商都要差很多。 韩度回头朝着哈德叮嘱:“记住,这次你是到了大明贸易,而咱们都是你从大明带来的商人。” “侯爷放心,哈德记住了。”哈德再次点头,朝韩度保证道。 韩度这一行人里面,虽然也有着乔装打扮的朱标和汤鼎等人,但是也有着像傅雍这样真正的海商,咋一看想要看出韩度等人并非商人,还是比较困难的。 而且,为了保证朱标的安全,韩度将原本应该跟随的伙计全都换成了朱标的亲军。有着傅雍等人的掩饰,韩度觉得这样基本上万无一失了。 韩度一步踏在沙滩上,身躯禁不住的晃动了几下。驻足片刻之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看着这周围荒凉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不解的问哈德:“怎么?这忽鲁谟斯对前来的船只都不收税的吗?” 哈德连忙躬身,“回侯爷,这忽鲁谟斯收税的规矩是,国王收取的税收主要是向领地农户征收。要不就是,国王向其他城主征收的协助金。” “哦?那这么说来,忽鲁谟斯并不会向你们这些商人征税?”韩度有些好奇。 “是的。”哈德立刻点头,随即感叹道:“在哈德没有去旧港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货物也需要缴税。旧港,是哈德见到的第一个向商人征收赋税的地方。” 哈德语气有些不满,毕竟他被旧港以缴税的名义夺走了他的一部分财富,他当然会不爽。 旁边的朱标听到这忽鲁谟斯竟然不向商人征税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要知道现在市舶司每年收取的海贸税就超过一千万贯,眼前这海港的规模若是收税的话,起码每年也有几百万贯的进项。这么多的财富就这样白白流失,朱标都不知道说这忽鲁谟斯的国王是不是傻呢? 韩度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那么你说说,以你看来,究竟是对商人征收赋税好呢?还是不对商人收税的好?” 原本在朱标以为很简单的问题,商人嘛,都是逐利而生的。缴税相当于是从商人手里抢钱,恐怕没有一个商人愿意。 但是,哈德却是低头沉吟起来久久没有回答。最后哈德抬头看向韩度的目光,说道:“怎么说呢?忽鲁谟斯虽然不收取货物税,但是也并不会保护我们这些商人的货物。这里虽然号称是自由与贸易之地,但是却不是一处和平之城。在这城里面有着窃贼、小偷、打手和骗子,他们的眼睛每时每刻都在盯着我们的货物。所以,为了保护货物,我们通常都会雇佣一些佣兵。说实话,光是雇佣这些佣兵的钱,恐怕就不会比缴税的少,甚至还会更多。” “所以,相比起旧港货物到了之后,直接租个库房存下,完全不用担心货物会丢失、被盗窃。相比起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去雇佣佣兵来说,我还是更加愿意上税的。” 朱标听的恍然大悟,若是一味的让商人拿钱,他们当然愿意。但是若是这些商人不缴税,反而会花掉更多的钱,那么他们就愿意缴税了。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一句话,钱是个好东西,谁都舍不得白白送给别人。但是相比起来,还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既然必须要出钱了,那自然还是要把钱花在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一边。 “原来如此,”朱标直起身来,踮脚眼前的忽鲁谟斯,不解的问道:“这里看着也是听繁华的,怎么听你的意思,里面很乱吗?” 哈德闻言低下了头,沉默片刻之后,才为难的解释道:“怎么说呢?殿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看过一次就知道了。” 朱标听了哈德的解释也不恼,反而哈哈笑了起来,“好吧,那孤就亲自去见识一番。” 韩度瞥了哈德一眼,不满的提醒道:“抬起头来,你畏畏缩缩的是在干什么?要知道现在这里是以你为主,咱们都是你从东方大明带来的朋友,是来这忽鲁谟斯做生意的。” “是,是,哈德明白了。”嘴上说着明白,可是哈德在朱标等人面前,还是挺不起身来。 没有办法,这不是哈德性子胆怯。这个时候不管是大明,还是西洋,能够胆敢出海经商的就没有一个是胆子小的。 而是哈德发自心里的畏惧,他见识过了大明帝国无敌舰队的攻势,他没有办法不畏惧。海盗之海他都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反正在他还没有出身的时候,这些海盗就已经在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王国对这些海盗恨之入骨的,甚至还组织起几次对海盗之海的围攻,结果都是拿那些海盗没有丝毫的办法。 可是在大明舰队的面前,海盗之海却好似枯败的灰尘一样,轻轻一吹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哈德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些海盗就真的弱小到可以被人随意屠杀的地步,这只能够说明大明舰队的实力要比海盗强太多。 朱标是大明帝国未来的皇帝,大明越强,他在哈德心里的分量自然就水涨船高。 韩度见哈德还是一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眉头一皱,心里顿时不满起来。随手拍在他弯下的腰背上,怒喝道:“挺起来。” 哈德被韩度这么一拍,猛然挺直了背脊。颇为畏惧的看了韩度一眼,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韩度朝着哈德示意一下,“你,走前面。” 哈德连忙抬头,不敢置信的指着他自己的鼻子,“我?走前面?” 韩度眉头一皱,“这忽鲁莫斯只有你才熟悉,咱们连往哪里走都不知道,你不走前面谁走前面?” “好,好的,我走前面。”哈德听从的迈出两步,或许是看不到朱标和韩度两人了,他顿时觉得心里的压力一松。长长吐出一口气,抬头挺胸的朝着城池走去。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无管之地 被韩度教训了一通,哈德总算是恢复了他船长的气势,昂首阔步的走在最前面,而傅雍等海商则跟在他的身后。 至于韩度和朱标汤鼎,则一身普通常服走在后面,就如同这行人当中的附庸一般。 随着接近城池,一些人也看到了韩度一行人接近。但是那些人都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变没有对韩度一行人有太多的关注。 而韩度等人却看将城池的细节看在眼里,眉头情不自禁皱起。 这里虽然说还是在城池的边缘,但是环境也太差了吧?眼前都是低矮的窝棚就不说了,光是这道路就能让韩度大为不满。 哈德带着韩度等人走的道路,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城池的该有的路。像金陵,即便是在城墙外面的道路,那也是颇为宽广、横平竖直。而这里的道路满地泥泞不堪不说,还弯弯曲曲,即便是同一条道路不同阶段都是大小不一。有的还高低不平,起伏不定,完全没有一个城池该有的样子。 朱标也是对这样的城池大为不满,抬头看向韩度。却看见韩度苦笑着朝他微微摇头,朱标暗叹一声,低头仔细看着脚下的泥泞,一高一低一弯一拐的跟在人群中。 朝着忽鲁莫斯里面走了一段距离,两旁的屋舍要好了一点,几乎看不见木头搭建的窝棚了,都是石头垒砌的房屋。 但是脚下的道路还是满地尘土,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要不然一个不好肯定弄的满身尘土。 可是朱标却没有时间去看脚下的道路了,他两眼看着这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满脸的惊异。 忽鲁莫斯毕竟是海外人的领地,这里的人本来就和大明完全不同。不管是从屋舍的样子,还是他们的长相服饰,都和大明差别极大。而且这里还是西洋的贸易集散点,各王国来此的人非常的多。 朱标一路走来就看到有皮肤黝黑,身形黑瘦的小个子。也有皮肤白皙,比自己都要高出两个头的壮汉。 而且这样的壮汉身上还穿着铁制的板甲,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刀扛在肩膀上。那板甲光是厚度就有筷子厚,韩度看着脸色都有些黑黑的。这样的板甲,左轮都未必能够打的穿。原本韩度以为这里的人身上不会有说明像样的防护,以为带着左轮便能够所向披靡,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穿着板甲的巨人。 这样的板甲一套下来少说也有上百斤,也只有这样的身形魁梧的人才能够穿起来,并且活动自然。 韩度暗暗摸了摸腰间的震天雷,“还好,还好,有这东西,管你穿多厚的板甲,震也能够将你震死。” 这样的大汉手里的大刀也是真的夸张,光是刀身长度就几乎和那些矮小的人身高等高。而刀柄也有一尺长,一个手柄前面有着一个圆形的护鄂,一端直接延伸出一道弧度,和刀柄的后端连接在一起。 刀身初始宽大,然后便顺着向前延伸逐渐收缩变小,等到达前端的时候,刀尖已经缩小成一个尖利的刀尖。这样的大刀不仅劈砍起来非常的凶猛,而且也极为适合冲锋突刺。 韩度一行人好奇的看着街道上的其他人,而其他人也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毕竟韩度等人同样不管从样貌,还是装束都和本地人差别很大,而且还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这样的一行人进入城池,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视。 好在韩度等人虽然一脸的温文尔雅,但是身边亲军浑身的煞气将其他人震慑住,直到走进城里都没有人敢上前拦路。 哈德带着众人走过一个拐角,刚刚踏进街道就看到两个人在争斗。 朱标也是一眼就看到争斗的两人,其中一人就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另外一人却是身材高大的壮汉。与刚才那壮汉不同的是,他身上并没有穿着板甲,只是手上拿着同样的大刀。 而在壮汉的对面的人手上,则是分别拿着两把银亮匕首,一看就是锋利异常的利器。 两人手持利器,眼冒凶光的盯着对方,眼看就要陷入厮杀喋血五步。可是周围的人却只是静静的看着,甚至有些人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不再理会。就好似这些人对这样的情形,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由于那两人站在街道中间,几乎将街道挡住,哈德也停住脚步。 朱标见韩度就要上前,暗中伸手将韩度给拦住。 韩度顿时停住脚步,站在朱标身边,和朱标一起静静的朝着街道中间看去。 街道中间剑拔弩张的两人,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方。两人略微移动试探一下之后,顿时暴起冲杀过去。 矮小的那个缩着身子在地上不断的弹跳变幻着前进的方向,想要凭借着灵活多变的优势近身攻击壮汉。 而壮汉则看准时机,直接一刀横扫,将他逼得不得不向后退去。趁着他后退的功夫,壮汉一个弹跳,大刀高高举起猛斩而下。 矮小的那人凭借着躲闪的优势,险之又险的避开,不过他因为这次躲避已经跌倒在地上,并且是后背对着壮汉。 大刀斩在地上,瞬间尘土飞扬。壮汉的攻势还没完呢,双手将大刀一翻,借助大刀弹起顺势就朝着那人一个冲刺。 矮小的人根本没有回头去看,想都没想,直接就地朝着侧面一滚。 岂料壮汉的冲刺根本就是虚招,他留力应对敌人的变化。见到此人朝着右手边滚出去,直接手腕一翻大刀横斩,一刀斩在对手腰上。 矮小的那人腰上顿时出现一道长的夸张的血痕,几乎被大刀拦腰斩断,瞬间五脏六腑都能够通过豁口看见。 此人倒在地上,好似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再也蹦跶不起来。挥手指着壮汉,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还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就此倒了下去,死的不能再死。 而壮汉只是恶狠狠的朝死了的敌人啐了一口,随即就朝着周边的人,两手举过头顶哈哈大笑起来。不断的朝着其他人咆哮,又好似在说着什么。 而其他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没有人多看死在地上的那人一眼,全都把目光投降壮汉。有人的眼睛里面带着崇敬,而有的人则带着畏惧,甚至有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朱标看得暗暗摇头,低声问哈德,“他在说些什么?” 哈德回头,想着韩度叮嘱他只要进城之后,就必须要注意他的身份。深吸口气,神色平静的朝朱标解释道:“他在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勇猛,他的名号是残暴的罗克,希望有人能够雇佣他。” 朱标也听哈德说过雇佣是怎么回事,雇主出钱,雇佣佣兵保护自己和财物,就和镖局差不多。 “你的佣兵不是都被海盗给杀死了吗?现在你身边一个佣兵都没有,你不是也有着不少的货物吗,怎么不雇佣他给你守着?” 哈德见朱标满脸的好奇,便笑着解释了一句:“他的确是不错,若是再给他准备一副板甲的话,是个很好的雇佣兵。” 说着,哈德又摇摇头,“可是他要的价格太贵了,是寻常佣兵的三倍还多。而且还要给他准备板甲,这又是一大笔钱。所以,雇佣他并不划算。” 哈德说完,忍不住朝着守在两旁的人看了一眼。这些人是大明太子殿下身边的亲军,虽然看着并没有那壮汉高大,甚至他都没有听到过这些说过几句话。但是哈德就是觉得这些人身上有种潜藏起来的巨大力量,就好似火山一样。 哈德有种强烈的感觉,别看那壮汉刚才好似凶猛无比。但是若是他对上这些亲军中的任何一人,恐怕死的都是那壮汉。 既然有着这些亲军保护着他,那哈德又何必要花钱去雇佣佣兵?借助亲军的保护,哈德就能够节省下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呢?哈德是商人,当然是能省一笔是一笔。 “那,那个呢?”朱标朝着已经死透的那人看了一眼。 哈德连忙回道:“不用担心,巡逻队很快就会来将他给拖走的。” 拖走就完了?朱标无语的看了死了的那人一眼,微微摇头。 后退一步,站到韩度身边,低声说道:“你原本说这里风气彪悍,孤还不怎么信,现在看来,还是有些低估了。” 韩度暗暗点头,“的确是低估了,原本韩度也就以为这里的人经过几百年的厮杀,会比较尚武而已,谁会料到竟然是这副模样?这哪里是民风彪悍?这简直就是野蛮!” “一言不合当街杀人,而且杀人的凶手不仅屁事没有,反而对此引以为荣。而此地的管理者城主,也只是派出巡逻队给死了的收尸而已。” 韩度上前朝哈德问道:“难道这样当街杀人,这城主就不会管?” “怎么管?”哈德反问一句,疑惑的看着韩度。 顿了顿之后,见韩度没有回答他,哈德便说道:“反正从我知道开始,这里就是这个样子。” 韩度懂了,原来这里的风气就是这样。也难怪哈德会说,像他这样的商人,会雇佣佣兵来保护他。这样的风气,若是没有强力的保护,像他这样有钱的人,还真是连大街都不敢上。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家没了 果然,不过是几个弹指的功夫,一队衣着统一的人就抬着一个木板从围观的人群中走进来,两个人麻利的把那矮子抬起来往木板上一扔,随后便抬着走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熟稔之至。 但是在韩度看来却是惊异莫名,死个人就好似在池塘里滴了一滴水,什么动静都没有就完了?甚至,那些巡逻队的人,连地上的血都不擦一下,就让哪些破布和细碎的肉块混合着殷红的血,停留在地上慢慢凝固。 那个壮汉满眼期盼的呼喝了一阵,见没有人站出来雇佣他,便也悻悻的收起大刀,回到酒馆里面继续喝酒去了。 其他人把热闹看完,也逐渐散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幕已经翻篇儿了,再也不会在这些人的心里留下丝毫的痕迹。 他们该吃吃该喝喝,刚死去的人不过是一只蜉蝣罢了,不会在他们的生活中掀起丝毫波澜。 “我们也走吧。” 当哈德的声音传来,韩度才陡然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地上的那滩凝固的殷红,朝朱标叹道:“走吧。” 哈德走在最前面,带着韩度和朱标走着。或许是由于有着哈德在的缘故,街道两旁的人虽然大多数都把目光放在韩度一行身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韩度一路走来,看到街道两旁的人,除了做着各自的事情和喝酒吹牛打屁的人之外。还有不少的人直接在街道旁边立下一个靶子,在不断的用刀剑等兵器练习劈砍刺。 哈德见太子殿下和韩度神色有些不好,便低声解释道:“在街边练习不仅可以增加他们的本领,还可以让雇主直观的看到他们的本事。这样他们被雇佣的机会就会更大一点,也更容易和雇主商议价钱。” 一路走来,各种和大明完全不同的异域风情看的朱标是目不暇接。在大明,百姓携带刀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很多很多武将和回乡的士卒携带刀剑就不用说了。连一些骚包的书生都会弄把剑挂在腰上,即便是以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挥不动,也会拿来装模作样的显摆一番。 只要不是携带弓箭甲胄之类的,朝廷都不会去管你。 甚至有些勋贵家的二代,比如张雷那样的,还会背着弓箭出城去打猎。 洪武初年的时候,大明沿海百姓被倭寇劫掠的很惨。老朱下旨,也只是说“但凡倭寇来犯,百姓可以持刀砍死他们”,但这是在抵御外敌啊。 而像刚才那样,一言不合就当街杀人,在大明那也是一命抵一命的重罪,官府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就在韩度等人从大街上穿过的时候,忽然身后发出一声尖叫。 韩度回过头就看到旁边的一个亲军手里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的手腕,而尖叫正是那个年轻人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韩度沉声问道。 亲军回头朝韩度解释道:“侯爷,这小子刚才手都伸到末将腰间了,想要偷末将的东西。”亲军腰间可没有什么钱袋,就只有左轮和震天雷。这两样东西任意被偷走一个,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故。 韩度听到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见那小偷还在不断的大喊,神色甚至越来越发的张狂。转头朝哈德问道:“他在说什么?” 而那个年轻人听不懂韩度等人的话,仍然是在不断的咆哮着。 哈德脸色也不好起来,瞥了那小偷一眼,连忙低声解释道:“他在说他的手被咱们碰断了,需要赔偿。” 赔偿? 韩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碰瓷吗?难道几百年前在这里竟然就有了碰瓷了? “若是咱们不赔偿,又会如何?”韩度沉吟着,觉得不能够助长碰瓷这股恶习。 哈德微微摇头,“这不是赔不赔偿的问题,而是咱们就不应该赔偿。” 韩度疑惑的看向哈德。 哈德脸色也沉了下来,说道:“这不是一般的小偷,一般的小偷只会找落单的人下手。咱们这么多人,他们根本就不会靠近。这肯定是谁派来的眼线,在试探咱们呢。” 韩度也顿时醒悟过来,连刚才那凶残的壮汉都不敢靠近自己等人,这个小偷是哪里来的勇气? 抬眼看着小偷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种洋洋得意的样子,韩度正色问道:“那该怎么做?” 哈德眼神凝重,低声回道:“最好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给个教训嘛 韩度看着周围的人眼神凶狠,面容狰狞的看着自己一行,想着刚才地上那滩血迹,心里有了决定。 “杀了他。” 被小偷纠缠的亲军早就满腔怒火了,毕竟无论是谁被人指着鼻子骂,心情都不会好。听到韩度的命令,毫不犹豫的抽到出鞘。 众人只感觉到眼前一道幻影一闪而逝,刀鸣声刚刚响起,又瞬间被一股力量给压了下去。还没有等人们反应过来,亲军早已收刀回鞘。 小偷的声音戛然而止。 亲军没有再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回到他原本的位置。 韩度朝着四周扫了一眼,见周围的人禁不住的避开自己的目光。 “走。” 一行人就此离开,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上前碰瓷,或者是阻挠韩度等人。 韩度等人走远了之后,那小偷仍然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到这一幕,有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朝着小偷喊道:“狡猾的吉米,你平时不是话最多的吗?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了?” 此人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也顿时奇怪起来。 只有少数的人神色凝重,看着站在街道旁边的吉米,一言不发。 另外一个酒馆里,一群壮汉坐在里面,他们的装备比先前杀人的壮汉还要精良,浑身上下都穿戴着厚实的板甲,将周身要害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个佣兵见团长神色不对,迟疑着问道:“今天这吉米是怎么了?往日没事他都要吵闹不休,现在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他竟然能够忍耐下来?” 团长把杯子里的酒水猛然的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冷笑着说道:“他死了。” “死,死了?”佣兵回头看了小偷一眼,疑惑说道:“不会啊,他还好好的站在哪里” 佣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小偷脖子上喷出一大蓬鲜血,整个身躯直挺挺的倒下,在地上捡起大蓬灰尘。 佣兵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后便回头朝着团长大人看去。 可惜,他的团长大人完全没有在意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小偷的脖子处。喃喃自语道:“好快的刀,好锋利的刀” 佣兵顿时回想起刚才的那些人,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胡乱打探。 韩度原本以为杀了人,或许会有麻烦。毕竟自己等人都是外来的,城主府可以容忍本地人乱来,却未必会容忍自己等人。 可是韩度一直等到哈德将众人带到他的庄园门口,城主府都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路上还碰到了几次巡逻队的人,但是都没有人有要询问韩度等人的意思。 韩度摇摇头,心里感叹这忽鲁莫斯的混乱,毫无理由的当街杀人,竟然连一点事都没有。 哈德来到道路尽头,看着一处风景宜人的庄园,禁不住生出满怀的感叹。顿住脚步,回头朝着朱标和韩度笑着介绍道:“这就是哈德的家。” 韩度看着眼前的庄园,规模不小,而且位置也很好。看来自己还真的是小看了这个哈德了,原来他在这忽鲁莫斯,曾经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说实话,得知眼前这个大庄园的主人竟然是哈德,韩度实在是难以将他和那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说他被海盗给劫持了的人。 哈德回家心切,这一次出海让他经历了太多,也见识了太多,现在的他身心疲惫,非常想要回到家里这个精神的港湾,好好的休息一番。 抬步上前,正要大喊,庄园的门却忽然打开。 以为是家人知道他回来,开门迎接他的。结果看得出来的人之后,哈德脸色却是大变,立刻沉声怒喝了一通。 韩度听不懂哈德和对方的交流,不过光是看两边相互对立的样子,都知道事情肯定是出现了变故。 侧头朝着身边的施思靠近了一点,问道:“怎么回事?” 韩度深知语言沟通的重要性,既然是准备来西洋,那沟通当然不可能完全依靠哈德一个人。否则的话,很容易被哈德给左右。于是韩度便带上几个施家懂这里语言的人,如此才可以避免被哈德给蒙蔽,这施思就是这些人其中一个。即便是如此,在锡兰的时候,由于施家人也没有接触过锡兰人,导致在和锡兰人的交涉中,全都是靠着哈德一个人。 施家的人在旧港的时候,就是很多时候都是充当大明海商和西洋商人之间的传话,因此对哈德和那人之间的谈话当然不会听不懂。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落魄 施思眼睛盯着哈德,耳朵支棱起来注意听哈德说的话,一边和韩度解释道:“侯爷,那些从庄园里面出来的人,哈德不认识。便开口质问他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结果那些人却说,这里是他们主人的庄园,他们当然要守在这里。” 韩度听着施思的传话,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庄园,哈德为了多凑资金出海贸易,早就在他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抵押给了别人。双方约定,只要哈德能够在一年之内连本带利的将钱还了,那么对方就会将庄园还给他。 可是哈德这次出海却是流年不利,眼看着就快要回到忽鲁莫斯了,先是被海盗把货物给劫掠一空,然后还在海盗的要挟下,带着海盗前往旧港。 这一来一去时间就被耽搁了,再加上他跟着大明水师重新回到忽鲁莫斯,一年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他的债主见到期看不到哈德回来还钱,便以为他已经葬生大海,于是便带人将哈德的家人给赶了出去,还把这处庄园给没收了。并且,还以极快的速度将庄园转卖给了其他人。 若是这处庄园还在哈德的债主手里,那都还好说,他把钱还给债主,就可以将庄园重新拿回来了。 但是现在庄园被债主直接卖掉了,哈德想要拿回来就很难了。 而且现在最紧要的还不是想办法拿回庄园,而是找到哈德的家人。他的家人被人从庄园里赶了出去,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哈德历经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历经艰险回来,原本想和家人好好团聚的,现在竟然发现家和家人都没有了。 韩度看向哈德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若是你愿意的话,本侯可以派人将那些人都杀了,帮你把庄园给抢回来。” “不,千万不要。”原本以为哈德会顺势同意,却没有想到他满脸惊恐的摆手拒绝。 “这是为何?”韩度有些奇怪,“反正在这忽鲁莫斯里面,杀几个人不是轻描淡写的事情么?” 哈德苦笑一下,连忙解释道:“若是和人产生了纠葛,彼此争斗,甚至是杀人,城主府都不会管的。但是闯进庄园杀人却完全不一样,那必然会遭受到城主府的严厉打击,甚至有些佣兵都会插手进来,会被人围攻的。” “这又是为什么?”韩度有些惊奇。 哈德低头,轻声叹道:“因为这忽鲁莫斯的每座庄园,每个屋舍都是给城主府缴纳了税的,天生就会受到城主府的保护。若是连这点保障都没有,那这忽鲁莫斯还不全乱了吗?” 韩度点点头,顿时恍然大悟。原本韩度看到在这城中竟然可以当街杀人而没有人管,就无比好奇乱成这样的城市究竟是怎么存在的。现在明白了,忽鲁莫斯虽然乱归乱,但还是有着不可触碰的规矩和底线。要是真的一点规矩都没有,那这个城池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果然让哈德带自己等人来忽鲁莫斯是对的,要不是他自己等人怎么会知道忽鲁莫斯竟然会有这样的规矩? 若是在遇到小偷的时候,选择轻轻放过;遇到和庄园发生了冲突,却直接冲了进去。那恐怕现在自己等人早就将全城的势力都吸引过来,落到被人围攻的下场了。 明白了这些,韩度也不再坚持。反正庄园没了,家人不见了,都是哈德的事情,既然他不愿意自己帮忙,那自己就站在一旁看着便是。 “那你现在怎么办?” 哈德回头看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眼庄园,见现在这庄园的管家一直站在那里,以笑盈盈的态度对着他。哈德也只好暂且将庄园的事情推后,深吸口气说道:“我要先把我的家人找到。” 韩度点点头,没有说话。自己对这里极为陌生,即便是想要帮哈德,也无从下手,甚至还有可能帮倒忙。反正在这忽鲁莫斯,哈德要比自己熟悉的多。他若是需要帮忙的话,他自己会开口的。 不出韩度所料,哈德并没有开口请求帮忙。 “我在城里还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先去他们那里打听一番我的家人在哪里。” 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也只能点头同意哈德先去找他的家人。看着日上中天,韩度微微摇头,原本以为今天能够好好休息一番,现在看来恐怕是连在哪里落脚都不知道了。 哈德首先找到了和他交情最好的商人打听他家人的去向 韩度和朱标跟着哈德来到另外一处庄园门口,看着对方将哈德请了进去,却没有理会站在外面的韩度等人。 朱标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汤鼎不满的哼了一声,“这些人怎么如此无礼?看到咱们站在这里,也不说招呼咱们进去歇歇脚。” 朱标微微摇头,“恐怕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从城里可以肆意争斗随意杀人来看,这里的人对陌生人肯定是抱有极大的警惕的。咱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虽然有着哈德出面,但是他们也不敢对咱们掉以轻心呐。不邀请咱们进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韩度叹了口气,“这些蛮夷野性未脱,哪里会懂什么礼数?” 哈德进去不久,很快就重新出门了。只见他回头朝着管家致谢,然后头也不回的来到韩度等人面前。 “知道你家人在哪里了吗?” 哈德叹息着点头,“找到了,他们在被赶出庄园之后,又没有钱在身上,没有办法在城里生活下去,便只能够先回乡下。” “找到了变好。”韩度拍了拍哈德肩膀,笑着说道,“反正你现在回来了,再重新将他们接到城里来便是。” 哈德点点头,显然他心里也是如同韩度这样的想法。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哈德犹豫了片刻,最后咬牙说道:“那里距离忽鲁莫斯不远,我想” “你想现在就去找到他们?”韩度心念一转,便猜到哈德的打算。 哈德顿了片刻,肯定的回道:“是的。” 几息过后,又迟疑着说道:“哈德要去乡下,恐怕不能够在城里陪着殿下和侯爷,不如让哈德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等哈德从乡下回来,咱们再汇合吧?” 韩度没有直接答应哈德,而是转头看向朱标,“殿下以为呢?” 朱标想了一下,笑着说道:“不用,正好孤见识过这忽鲁莫斯城了,但是对城外是什么模样却是不知道,正好可以跟你一起去见识一番。” 既然朱标已经有了决定,那韩度自然没有意见。回头见哈德还没有明白朱标的意思,便笑着说道:“你要去哪里?咱们和你一起去。” “这,这样可以吗?”哈德这才反应过来,神色有些犹豫。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想要去乡下是假的,其实是想要摆脱我们?” “不不不,侯爷误会了,哈德还想要靠着侯爷做声音呢,怎么会想着离开?哈德是真的要去乡下找家人,不是借口。”哈德连忙摆手解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既然这样,那就请殿下和侯爷随哈德走一趟吧。” 既然韩度点明了他心里的担忧,哈德也不再过多解释,只好让韩度等人跟着他一起去。 这里可没有水泥道路,就连忽鲁莫斯城里面的街道都是污浊不堪,可想而知去乡下的道路自然是更加泥泞。 若是光靠走去乡下是很难的,于是哈德一口气租借了几十辆马车,才将韩度等人全部带上,一起去乡下。 乡下,一处村落里面。 一处简易的城堡,无比显赫的矗立在村落里面。 哈德的妻子贝拉正带着她和哈德的两个孩子,在城堡的一个角落里面清洗着衣物。这是衣物不是她的,而是这城堡主人的。清洗衣物的水,还是她自己从村外的小溪里面背回来的。 哈德都还不到三十岁,作为他的妻子的贝拉自然更为年轻。以往她身为大商人的妻子,养尊处优过着有女仆伺候的日子,哪里做过现在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为了她的孩子,即便是没有了锦衣华服,只能够穿着下人才穿的麻布衣衫,她也要忍耐下来。 因为,若是她离开了这里,甚至根本就活不下去。她和她的孩子都只有活活饿死。 在饥寒交迫,又辛苦的劳作之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将她这位曾经光彩照人的大美人,变成了身形消瘦、头发干枯、满脸蜡黄的妇人。 一个身穿华服,身形肥胖的妇人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走过来。看到贝拉还没有清洗完衣物,便破口大骂,“该死的贱奴,就这么一点衣物都清洗不完,你是不是在偷懒?我告诉你,若是让我看到你偷懒,你就别想有黑面包吃,那两个杂种也别想有面包吃” 听到动静的贝拉连忙回头,看到肥胖妇人的一瞬间,立刻就吓得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说道:“阿明” 岂料,肥胖妇人听了贝拉的话,顿时勃然大怒,毫不犹豫的挥动肥硕的手掌,扇在贝拉脸上。 “啪~” 一声响亮的声响,不仅把贝拉的话给扇了回去,更是让两个孩子躲在贝拉身后,浑身颤栗,恐惧不已。 “我的本名也是你能叫的,难道你不知道该称呼我为什么?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该死的贱奴?” 贝拉眼眶通红,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可是为了身后的两个孩子,她只好将所有委屈咽下,低头委屈道:“是的,主人” 见到贝拉软弱的承受下来,肥胖妇人的脸色更加狰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恶狠狠的说道:“日正之前,你要是将这些衣物清洗不完,你和你的杂种就都别想要吃到黑面包。” 贝拉满脸惊恐的抬头望天,眼看着太阳就要升到最高处了,连忙求饶,“这不可能,这马上就是日正了” “嗯?”肥胖妇人见贝拉还敢反驳,冷哼一声瞪大眼睛凶狠的看着她,右手下意识的抬起。 贝拉见了,浑身一阵颤栗,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肥胖妇人见了,顿时眼睛里面露出得意的畅快之意,也没有再打贝拉,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在肥胖妇人走了之后,贝拉绝望的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升到最高处的太阳。那妇人根本就没有给她丝毫的时间,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和她的孩子有食物吃。 贝拉不顾满地的泥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抱着两个孩子的头,埋头痛哭。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破门 ,大明烟火 哈德一路走来脸上都是洋溢着笑容,嘴里和韩度说个不停。在他口中的梅伊是他妻子贝拉的好兄弟,是对他恭敬有加的人。甚至贝拉还不止一次的出钱,给梅伊购买土地,帮助他建立庄园。 总之一句话,他以前有钱的时候对梅伊那么好,他的妻子现在虽然落魄了,但是投靠梅伊还是能够生活的很好的。更何况,梅伊和贝拉还是姐弟呢。 韩度听着笑笑不说话,直到哈德发现韩度兴致缺缺,才慢慢闭上嘴。 等到哈德不再说了之后,朱标凑近韩度耳边问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你不看好哈德的说法?” 韩度看了朱标一眼,叹声道:“人心鬼蜮,要是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怎么能够看得清楚身边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朱标低头沉默了片刻,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他自己的情况。他从小深受父皇喜爱,兄弟们都是对他恭敬有加。可是他偏偏就没有遭受过任何的挫折,那要是按照韩度的说法,他岂不是也没有看清楚身边的人究竟对他有着什么样的心思? 朱标不这样认为,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个人是好是坏,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但是时间长了,那也是很难掩饰住的。看清一个人只需要天长日久就行,哪里需要经历大起大落? 朱标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朝韩度看去,笑道:“说的这么深沉,那么当初你被你爹拖累下狱的时候,有没有看清楚人心呢?” 韩度笑了笑,反问道:“殿下以为呢?” 朱标没有回答韩度,转而继续问道:“所以你现在这么帮我,就是因为当初孤帮了你的缘故?” 韩度点点头,感叹了一句:“在人绝望之中递上一根救命稻草,那也胜过锦上添花无数。” 朱标闻言顿时无声微笑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哈德兴致冲冲的来到简陋城堡外面,看到大门紧闭,毫不犹豫的就上前猛烈的敲了几下。 很快,城堡里面就传来了动静。 一个浑身打扮干净得体的人打开了门,看到哈德的第一眼,此人顿时就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和哈德交谈,直接就要把门重新关上。 哈德也愣了一下,难道梅伊也破产了?他的这出城堡也抵押给了别人? 可是不对啊,这人明明就是梅伊的管家,就算是这城堡抵押给了别人,那这管家也不应该在啊。 哈德猛然一震,脚步一抬立刻迈进去半步,将门卡住。“你不认识我了?” 管家见哈德已经反应过来,心里顿时惊叫要糟。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哈德还活着的消息带给主人,可万万不敢放哈德进去。 “哈洛尔德老爷,今日主人不在,请老爷明日再来。小奴也好向老爷禀告,明天主人准备好迎接哈洛尔德老爷好不好?” 哈德费了多少精力才打听到妻儿在这里,眼看着就要见到了却被人拒之门外,他哪里肯就此罢休? “以前我来这里,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什么时候我进门还需要准备了?我问你,贝拉和哈桑是不是在这里?” 管家听了之后,脸色更加的难看,“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哈德见他脸色巨变,心里猛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再也不和管家啰嗦,直接猛然一脚踹在他腰上。将管家给踢的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而哈德也乘机推开门,走进城堡。 管家见他一个人阻止不了哈洛尔德,立刻大喊起来,很快一队奴仆便从城堡里面冲出来,将哈德给牢牢挡住。 哈德看了这些奴仆一眼,目光变得冷然,落到管家身上,说道:“好,很好。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敢如此对我?” 管家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哈德进去看到贝拉和哈桑的现状,否则哈德一定会和他的主人拼命的。但同时管家也不敢得罪哈德,以前哈德作为忽鲁莫斯的大商人,就算是他的主人在哈德面前都只有弯腰侍奉小心奉承着的份儿,就这都还因为他的主人是贝拉的亲弟弟,要不然哈德根本不屑见他的主人。 可是现在管家明知道得罪不起哈德,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他给阻拦在这里。 韩度站在后面看戏,侧头朝施思问道:“这哈德不是说这是他妻弟的家吗?怎么还被人给堵着不让他进去,他这是怎么了?” 施思低声解释:“这里的确是他妻弟的家,对面中间的那人都还认识他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好像不想让他现在进去。反而在说,他的妻弟今日不在,让他明日再来。” 韩度闻言一愣,随即便嘿嘿笑了起来,心里暗叹道,难不成真被自己给猜中了? 朱标听了之后,也不由得看了韩度一眼,“看来韩度的话要变成现实了,真是洞彻人心啊。” 哈德孤身一人如何是一队奴仆的对手,人家铁了心的不让他进去,他也冲不过去。转身几步冲门里走出来,右手抚胸朝朱标一拜。 “殿下仁慈,请帮帮哈德。” 朱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想孤怎么帮你?” 哈德深吸口气,“哈德觉得,我的家人就在这里,请殿下派人帮哈德将家人找到。” “你的意思是,帮你将其他人挡住,好让你进去找你的家人?”朱标看了正在关门的奴仆,没有理会他们。 哈德点头,“是的,若是殿下能够仁慈帮哈德这次,哈德一定不敢忘记殿下的恩情。” 朱标不在乎哈德的恩情,但是却好奇这究竟是不是韩度说的那样。于是抬头挥了挥,吩咐道:“帮他进去。” 亲军立刻得令而动,站在了哈德身边。 城堡里面的管家,早就看到跟着哈洛尔德来的这些人了。起初他以为这些人是哈洛尔德带来的,因此也没有在意。可是在看到哈洛尔德只有一个人上前,而这些人却静静的等候在门外的时候,他就大为奇怪。既然是哈洛尔德带来的人,那为什么不上前帮哈德,而哈洛尔德也没有命令他们上前帮忙? 此刻当管家看到哈洛尔德竟然无比恭敬的朝着那些人行礼,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不是哈洛尔德带来的,这些人的身份竟然比哈洛尔德还要高。 而现在哈洛尔德竟然找这些人帮忙,管家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他现在只想赶紧关门不让这些人进来,然后立刻去禀报主人。 看着木门被关上,管家顿时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去向他的主人禀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木门发出的巨响。 管家看着门洞里的泥土石块簌簌落下,瞬间惊叫起来:“快,把门堵住。” 那些奴仆听到命令,才反应过来一窝蜂的上前堵在门口。 还没有等管家的心落下,更大的一声巨响传来。木门直接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的倒飞进来,连那些堵在门口的奴仆都撞飞,落在地上不断的打滚,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管家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到带着人一步一步走进来的哈洛尔德,抬手指着哈洛尔德,惊道:“哈洛尔德老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在私闯民宅,在破坏主人的财产,我就算是将你当成的强盗捆起来送到城主府,都是应该的。” 哈德眼神凶狠的死死盯着管家,冷笑道:“想把我捆起来?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我说过,今天必须要见到梅伊,不管他是在哪里。” 管家迟疑了一下,假意笑道:“哈洛尔德老爷,我的主人今天真的不在,要是你明天再来,我保证主人一定会见你。” “你一个管家,你拿什么保证?”哈德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对梅伊就算不是向父母一样,那也应该是有着大恩的。光是贝拉送给梅伊的钱财,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更何况,他做生意的时候,还会留一些利润丰厚的给梅伊。以往梅伊对他极为尊敬,人前人后都是一副恭敬有加的样子,这才让哈德对梅伊极为的信任,完全没有怀疑过他。 可是现在他得到消息,他的妻子来到了梅伊这里。不管他的妻子是在这里,还是不在。哈德都必须要从梅伊口中得到妻子的下落,所以今天他必须要见到梅伊。 “我”管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勉强想要将哈洛尔德欺骗过去。 而哈德根本不给管家说话的机会,直接摆手,“好了,今天我不想听你解释。既然梅伊不在,那我就自己进去找,若是找不到贝拉和哈桑,我会立刻离开的。” 说着,哈德便抬步就想要朝着里面走。 管家好似受到了刺激一样,见到哈洛尔德走来,立刻张开双手想要将他挡住。 “不行!哈洛尔德老爷,你要是强行闯进来,我的主人可是会去城主府告你的。” 哈德根本不在意,“那就让梅伊去城主府告我吧,了不起我赔偿他钱财便是。” “滚开!”哈德怒了,一摆手将管家给掀到一边。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担忧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二十八章担忧贝拉还没有跑出两步,就被梅伊的奴仆给抓住,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奴仆的手掌。 哈德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见到家人的笑容,还没有在脸上绽放开来,就瞬间消失无踪。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梅伊,厉声问道:“梅伊!你想要干什么?” 梅伊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完全不顾以往哈洛尔德对他的恩情,甚至在他看来,他以前在哈洛尔德手里得到的好处,都是靠着他卑躬屈膝换来的。哈洛尔德付出了钱财,换取他的卑微和敬意,大家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的。 而现在贝拉可是欠他的,想要就这么便走了,不可能。 梅伊昂着头颅道:“贝拉和她的孩子们可是我的奴隶,你想就这样带走,没有这么容易吧?” 哈洛尔德震惊的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梅伊,然后把目光放到贝拉身上。见贝拉满脸苦涩的朝着哈洛尔德点头,他胸膛中的怒火瞬间暴涨。厉声大喝道:“梅伊,贝拉可是你的亲姐姐,你竟然让她卖身为奴,你还是人吗?” 梅伊拿出一张奴隶契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上面可是有着贝拉她自己签下的名字,你可以问问她自己,签名的时候我有没有逼她?” 哈德怒火中烧,却找不到丝毫发泄的地方。盯着一脸公事公办的梅伊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好吧,那你想要怎么办?” 梅伊脸色僵硬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有想好该怎么办。 哈德却是不想再和梅伊这样的人有什么纠葛,直接说道:“既然是奴隶,那我可以从你手里将她们赎回来吗?想要多少钱,你说个价。” 梅伊捏着手里的契约,昂首挺胸的道:“若我不愿意呢?” 哈德哈哈轻笑了两手,抬抬手里的左轮,“那我就只有和你决斗了。我以现在全部的身家作为赌注和你决斗,你赢了,我的所以财富都是你的,我赢了你的所有财富也是我的,包括你所有的奴隶,如何?” 再次被哈洛尔德以决斗威胁,梅伊自然恼怒不已,但是他却还是不敢和哈洛尔德决斗。 哈哈大笑几声,梅伊自以为缓和了气氛,语气和善的与哈洛尔德说道:“贝拉是我姐姐,我也不愿意看到她成为奴隶。当日姐姐前来投靠我,原本是要离开的,因为我想着姐姐一个人带着两孩子,身无分文又无依无靠的才让她签下契约,也好留在我这里。现在既然你要将她们带走,那我也不会阻拦。” 哈德早已经见识了梅伊的无耻面目,根本不愿意听他说这些,直接说道:“你想要多少钱,直说吧。” 梅伊伸手一根手指,“一千枚金币。只要你现在拿出一千枚金币,我就放了她们。”梅伊满脸笑容的盯着哈洛尔德,仔细的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 他在试探哈洛尔德究竟是破产变成穷光蛋了,还是真的发了财。哈洛尔德可是前往东方做生意的,若是他的货物没有被海盗抢劫,拿出一千枚金币简直是轻而易举。若是哈洛尔德能够拿出一千枚金币,那梅伊当然会遵守约定将贝拉等人还给他。因为有钱的哈洛尔德在忽鲁莫斯人脉极广,还不是他梅伊一个乡下土财主能够得罪的起的。但若是哈洛尔德连一千枚金币都拿不出来,那就说明他真的是破产变成了穷光蛋,那梅伊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一千枚金币!梅伊,你无耻!当初小哈桑病了,你才花了十个银币为他治病,现在竟然要一千枚金币!”贝拉听了,顿时就朝着梅伊破口大骂。 哈德这才明白过来,当初贝拉为什么会签下奴隶契约,原来是为了给小哈桑治病。而梅伊作为贝拉的弟弟,竟然趁着小哈桑生病的时候,逼迫她们签下契约,简直是无耻之尤。 不过现在哈德却没有时间去和梅伊算账,直接说道:“一千枚金币是吧?好,我给你。” 哈德虽然满口答应,但是他身上现在别说是一千枚金币了,他甚至连一枚金币都拿不出来。 于是他转身朝着韩度一拜,说道:“请侯爷能够借哈德五十枚金锭。” 韩度点点头,借点钱当然不算什么。挥挥手,让人给哈德五十个金锭,笑着问道:“五十个够吗?” “够了。”哈德满脸感激的朝韩度点头。 拿到金锭之后,哈德转身将装着金锭的盒子放在梅伊面前,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五十个金锭,要超过你要的一千枚金币,放人吧!” 梅伊原本是想要用一千枚金币来试探哈洛尔德的,可是现在哈洛尔德拿出金锭了,但他偏偏是当场和其他人借的。这样一来,梅伊就搞不清楚哈洛尔德究竟是发财了,还是变成穷光蛋了。 不过看了韩度等人一眼,拿不定主意这些人和哈洛尔德是什么关系。想了一下,梅伊决定还是收下金锭。 “好吧,既然你能够给出金币,那就将她们带走吧。” 梅伊回头朝着奴仆摆摆手,示意他们将人放开。 贝拉一脱离奴仆的束缚,立刻一手抓住一个孩子,一路跑到哈德面前。带着喜极而泣的哭腔,一下子将哈德的脖子紧紧抱住,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当然还活着。”哈德也拍了拍贝拉的后背,安慰了他片刻。 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眼睛骨碌碌的盯着自己,哈德的心情非常的好,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哈哈大笑起来,“贝拉,你把孩子们照顾的很好。” 贝拉眼眶通红,一脸轻松的朝哈德点点头。 哈德安抚了一下家人,抬头看着梅伊,什么话都没有说。牵着贝拉和两个孩子的手转身,低声说道:“咱们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嗯~”贝拉回头看了梅伊一眼,眼睛里面再也没有从前的宠溺,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可是那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既然哈洛尔德都没有说什么,她也不会想着找梅伊算账。可是从此以后,这姐弟之情就此断了。 梅伊看着哈洛尔德将人带走,他也什么话都没有说。 哈德来到朱标面前带着歉意,低头说道:“殿下,让殿下和侯爷陪哈德跑了一趟,现在咱们却是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了。” 朱标朝韩度看了一眼。 韩度摆摆手,笑道:“无妨,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哈德叹声道:“先回忽鲁莫斯,哈德原来的庄园是拿不回来了。不过没关系,哈德还可以去城主府找找看,重新再买一个庄园。只是这几天,要委屈大家了。” 韩度看了哈德一眼,并没有在意他歉意,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梅伊,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回忽鲁莫斯?” 哈德抬头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犹豫道:“若是咱们现在回忽鲁莫斯的话,恐怕还半路就需要在野外过夜了。可即便是今天不回去,这附近也没有足够咱们落脚的地方” 韩度侧头看向朱标。 朱标笑着摆摆手,“无妨,孤也是跟着父皇行军打仗过的,什么样的餐风露宿没有见过?” 既然朱标没有意见,韩度便点头答应哈德,“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回忽鲁莫斯。” 一行人就此离开这里,哈德和他的妻子在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过哪怕一眼。显然这个地方已经伤透了他们的心,他们再也不想回头看一眼。 走到半途,黑夜完全降临。 一行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就地等待夜晚过去,明天再赶路回忽鲁莫斯。 贝拉这段日子过的并不好,甚至就连食物都是又苦又涩的黑面包,而且还经常挨饿。所以,哪怕是亲军拿出的干粮,她也吃的津津有味。 吃饱之后,贝拉才又精力去关心这些人的身份问题。这些人一看就是她重来没有见过的外来人,不过是有着哈洛尔德在,她才会跟着。要不然,光是看到这些外来人,她早就逃的远远的了。 现在,她总算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他们是什么人?” 哈德见贝拉问起,放下手中的食物和水,叹道:“他们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主人。” “主人?”贝拉被弟弟逼着签下奴隶契约,一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就禁不住的一阵畏惧。 有些绝望的朝哈洛尔德问道:“你也和他们签下奴隶契约了吗?” 哈德见贝拉误会,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不是奴隶,是自由的人。” 见贝拉还是有些疑惑,哈德便说道:“你是听说过,我的船被海盗给劫掠了吧?” 贝拉连连点头。 “你听到的消息是真的,我的船的确是被海盗给劫掠了。就连我自己,也成为了海盗的俘虏。”哈德带着几分回忆,感叹道:“幸运的是,后来我遇到了他们。他们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打败了海盗,将我的货物全都夺了回来,并且还给了我。”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庄园 大明烟火一千二百二十九章庄园当然,哈德只是简略的和贝拉说了一下。甚至连他在哪里被海盗给抢劫,又是在哪里被韩度等人给救了都没有详细说清楚。 不过即便是这样,贝拉也听的目瞪口呆,就好似在听天方夜谭一般。被海盗给劫掠了,竟然还能够留住一条命。要知道,海盗通常都是把人杀光扔进海里,并且把货物全都抢走。 而且还恰好的被路过的这些人给救了,这简直就是主在眷顾着哈洛尔德,才能够让他从必死无疑的境地逃出生天。 而且还会将从海盗手里抢回来的货物还给哈洛尔德,这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在海上可没有你的货物就永远是你的货物的说法。在海上实力为尊,谁率领的船多,谁的实力便强,谁就可以在海上肆无忌惮的劫掠货物,把所有的货物都变成属于他的。 这些人能够从海盗手里将货物抢回来,那么按照道理来说,那些货物就是属于他们的。但是他们竟然会将货物还给哈洛尔德,这在贝拉看来简直就是一定有着什么预谋。 “哈洛尔德”贝拉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这些人既然舍得那么一大笔财富,那对哈洛尔德的需求自然就会更大。 哈德猜到贝拉心里在想些什么,笑着摇摇头,“放心,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贝拉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即便是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她也毫无办法改变。若是她和哈洛尔德惹怒了那些人,说不定现在这样的生活就会化为乌有。过了几个月身无分文,不得不被逼着签下奴隶契约的日子。贝拉想要开口,却有带着对悲惨生活的恐惧,一脸担忧的看着哈洛尔德。 哈德反而笑了笑,安慰她,“放心,我和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就算是有朝一日那对我们来说,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哈德指的是若有朝一日被封为勋贵,他去了大明也不一定就过的不好。 而贝拉却只以为,哈洛尔德在那些人的胁迫下身不由己,现在只是拿话安慰他。 次日一早,一夜的餐风露宿,让韩度等人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难受极了。大家都不愿意再耽搁,只想去忽鲁莫斯城,好好休息一番。 回到忽鲁莫斯,韩度问哈德:“你说的可以去城主府买庄园,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否也可以购买一个?” 哈德点头,“当然可以,忽鲁莫斯的庄园任何人都可以购买。据哈德知道的,那些拜占庭人和奥斯曼人都有在这里购买庄园。而且,这庄园一旦买下,那么包括周边的土地,都永远是属于侯爷您的。” “哦?这么好吗?”韩度笑着看了朱标一眼,深切的觉得这样毫无门槛的条件,简直就是为自己天造地设的。 “那若是本侯买下一处庄园,那么用这庄园来做什么事情,有限制吗?”韩度又问。 哈德摇头回道:“完全没有,只要在你的庄园里面,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并且城主府也不会管的。不过想买庄园也不容易,就是价格会比较高一点。” 韩度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朱标疑惑的看向韩度,拉着他走开几步,低声问道:“你在这里买庄园做什么?” 韩度笑着解释:“殿下,原本我还想着能够派兵强行占下一处地盘呢。现在有着这么好的机会,只是花钱就可以解决,怎么能错过?不管这庄园的价格有多高,那可都比咱们派兵攻打要便宜太多了。” “咱们若是攻打下来,还需要派兵镇守抵御住本地人的攻击才行。可是现在只需要花一点点钱,不仅可以让咱们在这里打下一颗钉子,甚至还会受到城主府的保护,简直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朱标顿时明白了韩度的想法,疑声问道:“你是想?” “买个大庄园,在这里设立一个总督府。”韩度立刻回道,“当然,对外自然不能够说是总督府,不过不是无论咱们在庄园里面做什么,城主府都不会管嘛,这样正好合我意。” 朱标顿时不知道该说韩度什么才好,这样也能够占据一地设立总督府?不过从韩度的话来看,倒是没有什么毛病。 一来有落脚之地庄园不是?二来大明人可以在庄园做任何事情。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这个总督府的格局小了一点,只是一个庄园,和其他总督府完全没有办法相比。其他总督府哪个不是控制着一大片土地和土人,镇压一方? “买一个总督府?亏你想的出来。”朱标摇摇头,叹声笑着。 韩度附和笑着道:“这不是臣想的出来,而是这忽鲁莫斯想了这么一处。连疆土都可以明码标价的拿出来卖,臣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们。” “哈哈哈,如此却是对咱们极为有利。”朱标扺掌一叹,眼神陡然变得无比的锐利,“那咱们就在这忽鲁莫斯买下一个庄园,并且越大越好!” “殿下高见。”韩度笑着躬身。 朱标笑着转身,带着韩度来到哈德面前。说道:“哈德。” “哈德在呢。”哈德见朱标的神色,猜到或许有着什么事情和他说,连忙正色回道。 “你不是要买庄园吗?那就走吧,正好带咱们去见识一下,这庄园是如何买卖的。”朱标伸手示意哈德带路。 哈德听到是带他们去城主府见识一下庄园的交易,也没有在意,反正他也是要去的,将朱标等人带去也没有什么。 “殿下,这边请。”哈德说的是汉话,即便是被人听到,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朱标的身份。 一行人再次走进城中,找了一处歇脚的酒馆,好好吃饱喝足之后,才慢慢来到城主府。 忽鲁莫斯的城主府,就是城池中间的那一座城堡。 朱标顿住脚步,抬头看向面前的城堡。带着几分感叹的说,“说实话,孤自从来到这海外之后,也就是这样的城堡,让孤都不得不佩服建造城堡人的智慧。这样的城堡,将人的居住和防御外敌的功能结合在一起,实属罕见。” 韩度点点头,笑道:“这里几百年都是混战不堪,过了这么久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若是连这点智慧都没有,那可就早就被人给杀的干干净净了。” 战乱、厮杀、随时随地可以遇到的袭击,这一切都让这里的人对周围的所有人保持着警惕。城堡这种能够结合居住和防御于一体的建筑,自然应运而生的出现。 当然,也不要以为城堡就是完美到了没有缺陷。论防御力它不如棱堡,论居住的舒适度它不如大明的宅院。 城堡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它只是符合这里的环境而存在的罢了。相比起来,反而大明的城池格局要更加合理。以城墙和护城河构成了强大的防御力抵御外敌入侵,城内又有着河流湖泊,人们建造宅院居住,享受舒适的生活和优美的自然环境。 “你这话倒是不错,这些人既然能够在混乱厮杀的环境中活下来,当然是有着他们的可取之处的。”朱标看了面前的城堡一眼。 城堡前面一道高大的大门打开,两旁站着穿着盔甲手持长枪的精兵。只不过敞开的大门里面,来来回回几乎都是城主府的人,寻常人几乎来到这里的。 能够进城主府的,几乎就是来购买庄园的最多。但是庄园的价格那么高昂,能够买得起的毕竟是少数,又怎么可能会有很多人来到这里?其实,城主府里十天半月都未必有一个普通人进去。 而今日,城主府门口却一下子来了一大群人。引起了周围人的好奇,特别是两旁的酒馆,有着为数不少的眼睛盯在他们身上。甚至还有人咧嘴,露出嗜血的面容。 可是韩度等人将这些各异的神色看在眼里,凛然不惧的一一回瞪回去。 有人认出了韩度等人的来历,毕竟昨天才刚刚当街斩了一个小偷,虽然闹出的动静不大。但是干净利落的手段,也足以震慑住绝大多数的人。 认出韩度等人来历的人,连忙在身旁的朋友耳边附耳几句,大多数人便收回了目光,再也不去理会他们。甚至有的人干脆直接起身离开,不愿意招惹韩度一行。 但是也有自持实力,不惧韩度等人的任然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只是神色里面也有了变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标也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但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人有什么样的打算。露出一个微笑,“走吧,咱们也进去看看这疆土是怎么买卖的。” 一行人就在少数强人的注视下,走进了城主府。 “他们进城主府,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这些外来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谁知道他们的来历?” “为首的一人我认识,他是恰尔德哈洛尔德,城里有名的大商人。听说他出海贸易,货船被海盗给打劫了,人也被扔进了海里。现在看了传言有误,他不仅一点事没有,反而这次出海是发了大财了” 7017k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章 要买就买最大的 “恰尔德哈洛尔德” 这个名字曾经在忽鲁谟斯也算是有名,普通的盗贼帮派还真的惹不起哈洛尔德。而那些陌生人不仅在昨天展示了他们的不好惹,又是恰尔德哈洛尔德带来的,有些窃贼帮派不甘心,但是也悻悻的收敛了心里的不怀好意。 朱标将这些人贪婪的眼神看在眼里,不由地感叹这地方虽然城池还不错,居住民众多,商贸兴旺。但是乱也是真的,一言不合当街杀人,甚至是当街抢劫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哈德当先走到城主府门口,仔细说明了他的来意。 听到他是准备来购买庄园的,守门的是城主府的士兵队长。这队长也是身形高大魁梧,穿着一身亮银色的板甲还行动自如,轻易就可以看出他的武力不弱。 而且这队长和哈德也是熟悉的,看到哈德前来还主动上前和他轻轻拥抱了一下。 哈德简单的说了一下他的来意,队长脸上顿时浮现起笑容,对哈德的态度极好。毕竟庄园价格极高,每一个前来购买庄园的人,都相当于是给他们变相送钱的。对于给自己送钱的人,任何人总是会带着极大的宽容。 不过队长看到哈德身后的韩度等人,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叽里呱啦的和哈德说了一通,一边说着一边朝韩度这边指指点点。 哈德和他商议了片刻,转身来到朱标和韩度面前,脸色有些为难。 朱标和韩度看了一眼,转头朝哈德问道:“怎么了?” 哈德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殿下,他说咱们的人太多了,不能全部进去,只能够进去一部分。” 韩度看了眼挡在城门中间的队长一眼,笑着问哈德:“这城主府以前也不允许很多人进去吗?” “以前倒是没有这样说过,不过以进去的人一般都是带着几个随从便罢了。像咱们现在这么多人的,的确是没有发生过。”哈德连忙回道。 韩度点点头,只要不是故意为难的就行。那人既然肩负着城主府的安危,那么对于一下子大量的人想要进城主府,他有所担忧也是在情理之中。相反,若是连这点警觉都没有,那这城主府如何在忽鲁谟斯立足? 若是这城主府可以让人随便进出,那么极为容易被心怀歹意的人假扮成前来购买庄园的人,被人乘机混进城主府了咋办? 韩度盯着哈德问道:“那咱们可以进去多少人?” “十个。”哈德比划出两个手指,并且连忙解释道:“他说我只买一个庄园的话,那么最多只能够有十个人陪着我进去。并且他还说,以前都只是带三五个随从便是了,允许十个人进去是他的最大的权利。” “这样啊”韩度点点头,对哈德的话不置可否。 韩度的不表态,让哈德心里一阵起伏不定,又不敢开口询问,只好低头提心吊胆的等着。 “那这样吧,我们也买一个庄园,你去问问如此咱们能不能进去二十人。” 若是进去十个人,那一边是以自己一方的火力,也很难保证朱标的安全。城主府都在防备着进城堡的人,韩度自然也要防着他们。 除非,朱标就在外面等着不进去,但这是不可能的,韩度看在朱标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想要进去好好看看这买卖庄园是怎么一回事。 哈德听得目瞪口呆,还能够这样的吗?他认为这样恐怕有哪里不对,但是却找不到反驳韩度的理由。 买一个庄园进去十个人,买两个当然就得进去二十人,这没有丝毫毛病。 “这个”韩度的要求一下子把哈德都弄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好点头回道:“我现在去问问他。” 说完,哈德转身径直朝着城主府队长跑过去。 很快哈德便转身回来了,这一次他脸上带着慢慢的笑容。“侯爷,他说了,若是侯爷也买一个庄园的话,那就可以允许侯爷再带十人进去。” 韩度转头朝着朱标笑道:“殿下是在这里等着臣,还是?” 朱标瞥了韩度一眼,满意的笑道:“你都准备好一切了,那孤自然也要进去看看。” “殿下,请!”韩度微微躬身,笑着示意。 二十个亲军跟随进去,足以护的朱标周全了。就算是被重兵重重围困,不要忘了,这外面还有着亲军呢。只要事有不谐,只要在里面闹出动静出啦,这外面的亲军立刻就会强攻城主府,冲进去救人。 里应外合之下,不可能将朱标救不出来。 其他亲军留在城堡外面,哈德走在最前面带着朱标和韩度,以及另外十九个亲军走进城主府。 走进一间石头垒砌的房间里面,韩度扫了房间里面一眼,觉得应该是到了地方了。不仅好奇的问道:“这庄园究竟是怎么买卖的?” 哈德闻言,耐心的解释道:“庄园买卖可以通过城主府,也可以私下里进行。当初我为了凑集钱财出海贸易,就是通过将庄园抵押给别人的方式换到了钱财。后来我到期没有还钱,庄园就被对方给拿走了,并且很快就卖给了其他人。” “既然可以随意买卖,那你为何不直接向其他人买,反而要到这城主府来?”韩度有些好奇。 哈德笑着解释道:“侯爷,这庄园若是不是遇到大的变故,比如说向哈德一样抵押给了别人,几乎是没有人会卖的。能够买得起庄园的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这可是他们的脸面,怎么会轻易就卖了?” “而且我要买庄园也要的比较急迫,若是和其他人买的话,恐怕只有慢慢的找。但是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还不如直接来城主府买,哪怕它的价格要高一点。城主府拥有的庄园还不少,还可以让我好好选择一番。若是和其他人买的话,还不一定就能够买到自己中意的。” 韩度点点头,觉得也是,毕竟时间也是金钱嘛。与其浪费时间慢慢的去找,还不如多花点钱买的好。 “走吧,你先去,让本侯看看你这庄园是怎么买的。”“好的,殿下侯爷请跟我来。”哈德微微躬身,带着众人来到一张桌子面前,朝着桌子后面两人说了几句。 那人听到哈德的话之后,满脸笑容的起身去拿什么东西了。 哈德见朱标和韩度都好奇的看着他,便低声解释道:“城主府售卖的庄园有很多,他拿地图来给咱们选。” 韩度听了眼睛眯起,点点头。 刚才离开的人很快就抱着一叠羊皮回来了,放在木桌上摊开。果然看到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的方块,这些都是一座座的建筑。 哈德认真的看着,边和韩度说道:“以前我的庄园还是小了一点,位置也偏僻了一点。原本我是准备这次赚了钱之后换的,现在” 哈德摇头叹息了一声,“倒也正好。” 虽然不管是当初想的赚到钱了之后换,还是现在没有落脚之地了来买,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这两种情况中,哈德的心情可不一样。可谓是五味杂陈,复杂无比。 “就这个吧,三万金币。位置不错,面积也要比我以前的更大一些,而且周围还有着不少的土地。这些土地以后可以雇佣一些人来种植,也算是一个长期稳定的收益。”哈德指着一处偏北的庄园,重重点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城主府的人见到哈德的选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处庄园在所有的庄园里面,也算是中上等了,价钱当然就更高。像这样的庄园,即便是三两年也未必能够卖出去一个,大多数前来买庄园的人,还说热衷于买那些更小的,更便宜的。 反正庄园不论大小,只要你买了就受到城主府的保护,也没有厚此薄彼之说,为什么要花更多的钱,买更大的? 既然选定了,哈德就需要付钱。哈德身上当然没有金币,昨天他从梅伊手里赎回妻子和孩子的时候,都还是向韩度借的金锭,都还没有还呢。 不过这一次哈德没有再向韩度借钱,而是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倒出十几颗硕大的蓝色宝石。 “这些足够付三万金币了吧?” 城主府的人看到哈德用宝石付款,也被震惊了一下。按照常理,将宝石卖了之后,用金币来付款要更加合理一些。因为宝石的价格不是固定的,多少都会有点上下波动,若是用宝石付款,那么收的一方就肯定会压低一些价格,这对哈德来说是极为不划算的事情。 这也是当初哈德为什么明明身上有着宝石,却要向韩度借钱的原因。他就是怕拿出宝石之后,被梅伊把价格压的太狠,吃了大亏。 现在面对城主府倒是没有这个问题,即便是价格会比市价低上一点,但是哈德还能够接受。 城主府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恭敬的朝着哈德躬身,语气充满敬意的说道:“这位尊贵的老爷请等一等,我请求过城主之后,再给尊贵的老爷答复。” 哈德右手抬了抬,示意他随便。 这人满脸笑容的将宝石小心翼翼的收起,转身就朝着城堡里面一路跑过去。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东方帝国大明! 这一次,城主府的人等了很久才回来。 不过当他回来的时候,对哈德更是满面笑容。能够赚的更多,城主大人高兴了,夸奖了他几句,能够不高兴吗? 对于出手阔绰的哈德,他自然是极有好感的。 立刻就吩咐其他人把庄园的地契找来,完成所有手续,亲自交到哈德手里。 哈德将地契捏在手里,沉默片刻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一天之前,他还是无家可归如同流浪汉一样。但是在一天之后,他不仅找回了家人,而且还重新买下一处庄园。虽然在这过程当中,他的付出也不小,足足花了三万一千金币,但是能够重新拥有一个美满的家,还是值得的。 而且,他的妻子贝拉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以后肯定再也不会和梅伊有任何来往,也勉强算是一个安慰。 “侯爷想要买个什么样的庄园,或许哈德可以为侯爷建议一二。” 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见朱标微微点头,韩度便向哈德说道:“本侯的要求很简单,足够大就行,越大越好。” “就,就这一个条件?”哈德都惊呆了,他买庄园从来都是要考虑位置、布局、附带的土地、样式等等,至于大小还真的不怎么被他看中。 哈德完全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韩度看向他,呵呵笑着问道:“要不你以为呢?难道你还以为,这是三个要求吗?” 哈德完全听不懂韩度三个要求的梗,不过他也没有深究,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帮侯爷问问,看有没有符合侯爷要求的庄园。” 韩度身边虽然跟着施思,能够和对方交流,但是既然哈德主动愿意帮忙,韩度也不好拒绝他。点点头示意,“那就请你帮本侯代为问一问吧。” 哈德向城主府的人问了几句,对方听说他们还要买庄园,顿时更加高兴不已。在听到他们还想要买一个更大的庄园,更是连连对着哈德抚胸致意。 立刻就将桌上的羊皮地图再次摊开,指着一处不断的和哈德解释说明。 哈德听完之后,转身向韩度说道:“侯爷,他们还真有一处最大的庄园。这出庄园里面不仅有着一座巨大的城堡,即便是和这城主府比起来,也没有小多少。而且,还有有着一大片的平原和海滩,以及一座山丘。” 听到这庄园还包括了海滩,韩度的眉头顿时一皱,连忙上前两步,盯着地图问道:“这庄园在哪里?” 哈德一伸手就在地图上指了出来,“在这儿!” 果然,韩度所料不差,这出庄园根本就不在忽鲁莫斯城里面,而是在忽鲁莫斯城西边的一处海湾。 哈德看到韩度眉头皱起,还以为他并不满意这出庄园,连忙解释道:“这里虽然没有在忽鲁莫斯城里,但是距离城中也并没有多远,就算是步行半天时间也可以来回好几次。最重要的是这里够大,不算海滩,光是这片平原就有半个忽鲁莫斯大小,还有这座山丘呢。” 见韩度的脸色还是没有改变,哈德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当然,若是侯爷不喜欢,那也可以重新挑选一个在忽鲁莫斯城里的,但是肯定没有这个大就是了。” 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韩度简直是太喜欢了。 这处庄园的城堡,正好坐落在山丘之上,俯视着旁边的忽鲁莫斯城,典型的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也就是说,这庄园城堡的位置,其实是在忽鲁莫斯城的一个战略高地上面。韩度不知道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是怎么沦落到被人给抛弃,并且准备将它售卖的。 以韩度的战略眼光来看,这出城堡原本应该不是什么庄园,而是忽鲁莫斯的一个战略支撑点,和忽鲁莫斯互为犄角。 而且平原和海滩还恰好被山丘将其和忽鲁莫斯城隔开。也就是说,若是韩度买下了这里,无论是在这里做什么,忽鲁莫斯都极难发现。因为在忽鲁莫斯派人前来之前,肯定会先一步被城堡里的人给发现。 还有拿出海湾也是一处宝地,韩度只需要简单修上几条栈道,就可以将海湾改造成一个简易的港口,供水师停靠。 到时候港口里的水师不仅可以为城堡提供火力支持,甚至还可以在事有不谐的时候,为明军提供一条完美的退路。 这样占据战略优势的地方,也是光靠钱就可以买到的?韩度都不知道该说这城主糊涂,还说鄙视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战略眼光。这样的地方,但凡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将其牢牢占据,根本就不会拿出来售卖。 “这个庄园不错,够大,本侯很满意。你问问他们这庄园多少钱吧,本侯买了。”韩度满意的朝着哈德点头,脸上的笑容正要露出,就被哈德急忙喊停。 “等等,侯爷。既然侯爷想买,那哈德就好好为侯爷和他们谈谈价格。侯爷保持住现在的神情别动,看我的。” 哈德嘱咐了韩度几句,立刻回头朝着城主府的人大声讨价还价起来。哈德首先就朝对方说明,自己的朋友并不想买这个庄园,毕竟价格太高了。而且,这个庄园的情况他哈德也是清楚的,这庄园并不是今天才拿出来的,而是早就被拿出来售卖了。 以哈德的记忆,这庄园起码十几年前就在这里售卖了。这么久都没有卖出去的原因,一是这个庄园的位置并不好,并没有在城里面。二是它太贵,一般人物根本就卖不起。 所以哈德就抓住了这两点,一个接一个的狠招和对方杀价。 对方原本早就对这处庄园不抱希望了,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想要买这处庄园的傻子,当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但是哈德的价格也砍的太狠,让对方一阵心惊肉跳,不得不频频前往城堡里面向城主大人请示。 最后,甚至神秘的城主大人亲自出面,才和哈德谈好了价格。 哈德身为在忽鲁莫斯城的大商人,但是以往他也没有机会见到城主大人,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对方见了一面。他对于城主大人还是有着一些本能的畏惧,面对城主大人的威势,他首先弱势下来,答应了城主的价格。 哈德有些沮丧,原本他能够谈出更低的价格的,但是没有想到城主大人竟然亲自出面,让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回头朝着韩度,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侯爷,这处庄园的价格是五十万金币。现在城主大人愿意以三十五万金币卖给侯爷,请侯爷决定吧。” 韩度感觉到身旁的施思老老实实的站在自己身旁,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便知道哈德所言不假。 顿时笑了起来,拍了拍哈德的肩膀,安慰他道:“你能够帮我节省了十五万金币,已经很好了。你借的那五十个金锭不用还了,就算是你的酬劳。” “这,这怎么可以?”哈德连忙摇头拒绝,“借的钱我是一定要还的,至于这价格,哈德也不敢欺骗侯爷,若不是城主大人来了,我应该能够谈到三十万金币。” 三十万金币是不可能的,韩度甚至比哈德要看的更加清楚。对方虽然非常急迫的想要将这个庄园卖掉,但是却绝对不会接受太低的价格。 要不然,身为忽鲁莫斯最尊贵的城主大人,根本就不会亲自出面。 三十五万金币的价格,一定是对方的底线。 而且,韩度也根本不在乎价格多少。就算是五十万金币一分不少,韩度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处庄园买下。 现在哈德能够帮自己节省十五万金币,已经是意外之喜。 “这是你的酬劳,让你拿,你就拿着。”韩度语气不容置疑的朝哈德说道。 “这好吧,多谢侯爷。”哈德见韩度态度坚决,知道韩度决定的事情,不是他可以改变的,才躬身一礼。 韩度上前一步,面对城主,只见此人皮肤白皙,和这周围的其他人古铜色的皮肤完全不同。至于五官,韩度分辨不出来,反正这城主和他身边的人都是满脸弯曲黝黑的大胡子,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 “既然价格谈好了,那咱们就说说该怎么交易吧。”韩度直面城主笑着说道。 哈德听完,连忙朝着城主解释了一遍韩度的意思。 城主却一点都不急,并没有和韩度商议如何交易,反而问起了韩度等人的来历。 哈德听完,朝着韩度转诉道:“城主大人想要问侯爷,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韩度微微一笑,“你就告诉他,我们是从东方来的。” 哈德依照韩度的意思,回答了城主。 但是城主对这个答案却并不满意,甚至有些生气的说了些话。 哈德继续转诉韩度,“城主大人说,他见过很多次东方古国来的人,但是和侯爷们长的都不一样。他以为侯爷是在欺骗他。” 面对生气的城主,韩度却丝毫没有担心,继续说道:“那只能说明他见到的人还不是真正的东方人,告诉他我们来自最东方的帝国,大明!”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哈德的盘算 哈德听从的将韩度的话转述给城主,并且为了避免城主轻视韩度等人,他还加上了一些他听闻关于大明的一些情况,一股脑的全都告诉了他。但是对于韩度等人的身份,哈德却是谨记着韩度的叮嘱,并没有泄露丝毫,只是说他们是哈德在旧港碰到的大明海商,顺道来忽鲁谟斯看看有没有什么声音可做。 明白了韩度等人是来自东方的大明,城主对他们的态度明显客气了很多。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大明的这个国度,但是却不妨碍他发挥自由的畅想。 毕竟在古老的传说里面,东方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有着一个神秘的国度。 当然,虽然城主对韩度等人有了好奇,甚至是好感,但是也没有主动把韩度买庄园的钱降低哪怕一个金币。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好在,等韩度痛痛快快的付了三十五万金币,拿到了庄园的地契之后。城主大人还是满脸笑容的亲手朝韩度递上一张黄金锻造的名帖。 城主捏着黄金名帖,叽里呱啦的有说了一大通。 不过韩度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只好把目光转向哈德。 哈德却是瞪大眼睛,满脸震惊的站在原地。等到韩度看向他了之后,他才陡然回过神赖。 急忙解释道:“侯爷,这是城主大人专属的名帖,是城主大人身份的象征。” 韩度淡淡的看了一眼,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轻描淡写的问道:“哦?是这样吗,这有何用?” 哈德见韩度并不看重这黄金名帖,顿时一阵紧张,连忙解释道:“城主大人亲自送出名帖,就意味着城主大人认可了侯爷。侯爷往后若是想要见城主,持着这张名帖就可以直接来城主府。另外,若是城主府有什么甚大的活动,也会主动邀请侯爷参加。” 原来如此,这就是一张身份证明啊!有了这东西,自己就算是入了城主的眼了?韩度想着这城主毕竟还是忽鲁谟斯城的霸主,大明想要在这里立足,以后还少不了借助他的力量。 因此,也就问了一下哈德,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礼节来回应。在哈德的指导下,韩度笑呵呵的将黄金名帖接下。 看着韩度还专门以本地的礼节,将黄金名帖接下,城主对韩度越发的有好感了。昂起头颅,趾高气扬的又说了一通。 哈德脸上顿时露出来惊喜,连忙向韩度转述道:“侯爷的运气不错,城主刚才说了,会在后天晚上举行宴会,并且还邀请了侯爷参加。” 说完,哈德满脸艳羡的表情看着韩度手里的黄金名帖。 韩度随意将名帖翻转两下看了几眼,抬眼看向哈德,笑着问道:“你也是这城里的大商人,难道这个东西你没有吗?” 哈德闻言顿时脸上一阵尴尬,带着几分羞愧的和韩度解释:“侯爷太看的起我了,以前的我顶多算是一个大一点的商人,根本就不算是最顶级的那些大商人,怎么可能会得到城主大人的名帖?在忽鲁谟斯,只有最顶级的大商人和其他各王国的使臣才会得到城主大人的名帖。” “是这样吗?”韩度颇为意外的笑了笑,又将名帖看了几眼。 原本韩度见城主将这东西随意就给自己了,让韩度还以为这东西是人手一张呢,没有想到就连哈德都没有得到过。 现在看来,这东西貌似还有几分分量。 哈德见韩度满脸笑容,试探着问道:“侯爷,城主的邀请,不知道侯爷是否参加后天的晚宴?” 韩度抬头先是看向朱标,他是太子,参加不参加得要他来拿主意。 朱标略微沉思了一下,便微微颔首。在他看来,既然大明要在这里立足,那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忽鲁谟斯城的了解也是必要的。而城主设宴,来的肯定都是忽鲁谟斯的顶层人物,和这些人相互认识一下,对大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便离开朝哈德说道:“参加,怎么不参加?你代本侯向城主大人问好,就说后日的宴会本侯一定前来祝贺。” “是,侯爷。”哈德也是满脸的兴奋。因为只要韩度参加宴会,那就必然会把他给带上,到时候他即便是在宴会里面混个脸熟,那对他以后的生意都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哈德准确无误的转达了韩度的意思,城主也是高兴的和韩度拥抱了一下,并且亲自将韩度等人送出城主府。 韩度等人被城主大人亲自送出城主府的一幕落到街道两旁有些人的眼睛,瞬间就惊爆了他们的眼球。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城主大人亲自相送?” “就是,若是寻常的商人,恐怕连见城主大人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吧” “难道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时之间,酒馆里议论纷纷。原本对韩度等人打着主意的人,一个个脸色剧变。甚至有不少人心里都开始有了就此退缩,不再招惹韩度等人的想法。 毕竟不管这些外来人实力如何,能不能够轻易拿下,光是城主对这些外来人的态度,就不得不让他们三思而后行。即便是侥幸拿下这些外来人,若是惹怒了城主大人,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韩度没有在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跟着哈德离去。 离开了城主府,哈德停住脚步转身,笑着说道:“侯爷,哈德的庄园就离着这里不远,不如请侯爷今日就暂时去歇息一下?” 按照常理来说,哈德刚刚才把庄园买下,至少也应该等整理好之后,才会邀请韩度等人前来。但是哈德原本的庄园被人买走了,他的那些奴仆自然也被别人给贩卖一空。他需要重新购买奴仆和管家才能够让他的庄园充实运转起来,以及雇佣一些佣兵来保护他和家人的安全。要不然,他独自住在庄园里面,甚至连他自己的安全都很难保证。 庄园的确是受到城主府的保护,但是城主府也不可能像保姆一样整天将每个庄园都守着。因此,每个庄园主还是需要一定的自保之力的。 而这些在短时间内想要弄好是不可能的,因此哈德邀请韩度等人,一来是真是想要感谢他们一番,还有就是想要借助韩度等人力量庇护他。 韩度将哈德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不仅没有拒绝,反而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韩度一行人跟着哈德离开,但是他们留下的话题却是在城主府门口飞快的升温。 一群外来人能够得到城主大人亲自相送,这简直是太奇怪了。有些自忖和城主府的人熟识的,连忙动用他们一切手段,打听这些外来人的来历。 很快,这些人就打听到了韩度等人的一些信息。首先,那处最大的庄园竟然被卖出去了?这出庄园的名气在忽鲁莫斯可一点都不低,因为它是所有庄园里面最大的一处,同时也是最贵的一处。 虽然它卖出去的价格不是原价的五十万金币,但是三十五万金币的价格,也足以让所有听到的人纷纷咂舌。 其次,也足以说明买下庄园的那些外来人,是如何的有钱!三十五万金币恐怕忽鲁莫斯城里的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商人,他们的全部身家也就只有这个数目。新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无数的人纷纷捶胸顿足的懊悔。要是早知道这些外来人这么有钱,那怕是他们表现出的实力不弱,他们都愿意冒险试探一番,不至于到现在连尝试都不敢尝试一次。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些外来人攀附上了城主,他们若是再想要打这些人的主意,就不得不顾及着城主的态度了。 反正在城主大人没有明确表示对这些人的态度之前,他们这些人恐怕是没有人敢有所动作了。 忽鲁莫斯城来了一群极为富有的外来人的消息,瞬间就传了开去。什么这些人一来就豪掷三十五万金币买下那处最大庄园,什么这些人来自神秘的东方是传说中的赛斯特,什么这些人买庄园花的不是三十五万而是五十万金币各种各样真假难辨的消息,就在忽鲁莫斯城中的居民口中流传,甚至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张。 而韩度在收到哈德的邀请之后,便跟着他前往庄园。但同时,韩度也吩咐几个人去通知舰队前往自己刚刚买下的庄园。 既然这出地盘是属于自己的了,那韩度当然要将其利用到最大。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刻也不要耽搁,现在就命令水师前往海湾休整,并且开始建造栈道,以便战船停靠。 哈德新买的庄园就在城主府的靠北边一点,处于两条街道的交叉区域,距离并不远。庄园和哈德原本的家一样,同样是石头垒砌的,但不同的是这个庄园要比哈德原本的更加壮观。 原本的庄园大门只是一个寻常的门洞,而这里却是有着一座壮丽的门头。 哈德作为主人,亲手推开大门,转身放低姿态盛情邀请朱标和韩度进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二百三十二章哈德的盘算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奴隶贸易 朱标和韩度跟着哈德走进去,首先是一处石头建造的走廊,走廊两旁是两排排列的整整齐齐彼此对应着的圆形石柱,石柱的顶部被厚厚的石板盖着。 这样的建筑,朱标和韩度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是两人看到之后,心里都浮现出一阵感叹。 “光是这些石柱每一根就差不多有一丈高,虽然并不是一根完整的石柱,而是分成三段垒砌起来的,但是能够把三段石柱垒砌起来并且还可以保证不倾倒,这样的技艺也足够叹为观止。而且,这些石柱的表面虽然没有像大明那也雕刻出繁复的花纹,但是也打磨出一道道笔直的圆弧凹槽。每根石柱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也是非比寻常,建造一根这样的石柱所需的花费,恐怕足够五口之家数月所需。” 韩度和朱标虽然见到过城主府和哈德先前的一个庄园,但是城主府的功能更多的还说用于防御,对于生活艺术气息的打磨本来就没有多少,所以当时韩度和朱标等人的感触并不大。 哈德先前的庄园就更别提了,已经被别人占据,当初韩度和朱标连真正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自然不知道庄园里面是什么模样。 现在看到庄园真正的样子,虽然这些建筑都是石头垒砌的,但是都被人精心打磨过。横平竖直,屋舍里的空间和大明的房屋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原本韩度还以为,用石头垒砌的房屋和外面的那些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无论是在哪里,总会有人占据了大多数的资源,又贪图享乐,哪怕是石头也会被人打磨的非常精致。 这庄园在被哈德买来之前,一直都是在城主府手里,平日里也是有着人定期打扫,因此整个庄园都非常的干净整洁。 不过由于还没有仆人,所有的事情都还是韩度安排随行的亲军去做的。 朱标和韩度虽然脸上一直带着笑容,面容和善。但是跟在他们身边的亲军,那都是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杀才,甚至有不少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https:// 别的不说,光是他们浑身上下的杀气,就足以将一个柔弱女子吓哭。 贝拉虽然有着哈德陪着她,并且和他解释了这些外来人的来历,但是她还是对那些人怀有深深的恐惧。 “那些人究竟是?” 哈德见贝拉还是有着担心,抓着她的手亲吻了一下手背,安慰道:“放心,若不是因为他们,我早就被海盗给扔进海里喂鱼了。他们若是想要对我不利,根本就不会等到现在,更加不会将我送回来,在海上他们有着太多的机会。” 贝拉沉默不语,不过神色也慢慢平复下来。 哈德笑着和她说道:“放心吧,要不是他们帮我把货物找回来,我到现在早就破产了,哪里还有钱买下这么大的庄园?” 贝拉听到哈德这样说,只好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担心的嘟囔道:“他们又是救你,又是帮你找货物,总感觉他们好像对你有所求似的。” 哈德笑着安慰片刻,心里当然明白韩度帮他这么必然是需要他做事的。但是他不在乎,若是没有韩度帮他,他这辈子早就完蛋了,哪里还能够重新买下这么更好的庄园,能够将妻子和孩子都照顾的好好的? 既然哈德想要保护,韩度看在以后还需要的他出力的份上,自然不会拒绝。 隔天,哈德就提出要去奴隶市场购买一些奴仆和管家回来。 韩度惊奇的看着哈德,诧异问道:“购买奴仆和管家?你买奴仆本侯还能够理解,难道管家也是可以直接买的吗?难道你就不怕买来之后,他对你不满,对你心怀怨恨?” 哈德笑着摇头,“不会的,侯爷。不管是奴仆还是管家,都是被专门驯服过的。并且我还有着专门的契约,若是他们违反我的意志,他们面临的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韩度却是不怎么相信,驯服过又如何,这世上有的是能够隐忍狠人,找到机会倒戈一击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光是一张契约又有多大用处? 见韩度满脸的不信,哈德干脆说道:“侯爷若是有闲暇,和哈德去一次奴隶市场便知道了。” 这倒是一个好建议,韩度抬头看向朱标,问道:“殿下意下如何?” 朱标也很想见识一番,自然欣然点头同意。毕竟自己也买下了庄园,虽然原本就没有准备购买奴隶来填补庄园,但是去看看也是无妨。 忽鲁莫斯的奴隶市场就在城中,甚至还不止一个。哈德作为忽鲁莫斯的原住民,对这些奴隶市场的优劣自然是一清二楚。 “忽鲁莫斯的奴隶市场有很多,但是最著名的还是庞克奴隶市场。”哈德边走,边和韩度等人解释道:“这一次咱们去的就是庞克奴隶市场,这里的奴隶虽然要比其他地方更贵一点,但是却是最有保证的。因为他们的奴隶要么是从小就被买来,慢慢培养起来的。要么就是被彻底驯服,并且经过专业的人士检验之后,才会拿出来售卖。这样的奴隶最为听话,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跑的问题。” “其他的奴隶市场虽然也有不错的,甚至还有生意做的比庞克还大,但是奴隶最忠心的口碑,还是属于庞克的。我的家族除了妻子和孩子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因此奴隶的忠心最为重要。” “当然,若是家族人口众多,自己就有着一定的武力能够保护庄园,那么购买一些只是经过简单驯服的奴隶,也是可以的。在忽鲁莫斯,很多奴隶市场的奴隶,都是这种。这些奴隶是被从别的地方抓来,他们当中有贫民、有士兵、有工匠、甚至还有将军和贵族管家之类的。当然,贵族小姐也有,不过不会拿到奴隶市场来卖。这样的稀罕货,早就被提前知道消息的行政官,或者是大商人买走了。” 听着哈德的解释,韩度大为感兴趣。韩度完全没有觉得奴隶买卖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这种方式不错。毕竟这样的事情,韩度在南洋也没有少干。 南洋各总督府为了能够尽可能多的开垦良田,自然就需要驱使大量的人去做。光靠大明百姓的自行迁移和发配的罪犯,根本就不够用。 有需求,就会有交易。 在南洋庞大的劳动力缺口下,无数的土人被抓取充作奴隶,为大明帝国的强盛添砖加瓦。 韩度自然不会圣母的认为买卖奴隶不好,反正这些奴隶都是不知道哪里抓的野人,韩度才不会替他们操心。 相反,韩度打起了这些奴隶的主意。若是这里的奴隶都可以随意买卖,又便宜的话,那也许倒是可以朝南洋贩卖一些。 南洋岛屿众多,土地辽阔,光靠着那么一点土人,根本就不够用的。而且那些土人也是每年都在消耗的,每年病死的、意外死的为数也不少。 死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开采各种矿物的奴隶。以现在南洋的条件也不可能给那些奴隶准备什么完备的防护,都是让奴隶冒着矿洞随时都有可能塌方的危险进去采矿。每年被矿石砸死的、活埋的奴隶多的是,即便是各总督府想要减少伤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条件如此,让奴隶去死,总要好过让本来就人数不多的大明人去死,要好的多吧?大明人在南洋每一个可都是金疙瘩,哪怕是曾经在大明境内犯罪,来到南洋都能够轻易站在所有奴隶的头顶上法号施令。 还别说,韩度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奴隶在南洋极有市场。现在就看看,这里的奴隶价格究竟如何了,若是太贵的话,那倒也并不怎么划算。 想到这里,韩度便问哈德:“这些奴隶一般都是什么样的价格?” 哈德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韩度买了庄园,那庄园又有着那么大的一片土地,自然是需要人打理的。购买一些奴隶,再正常不过。 哈德自以为想明白了之后,连忙朝着韩度笑道:“若是庞克奴隶市场的奴隶,那会贵一点。” “有多贵?”韩度点点头,随意问道。 “一般平民奴隶,若是换成是其他奴隶市场的话,也就是二十枚银币到三十枚银币之间。具体多少钱,还需要看奴隶的年龄、强壮与否、健康程度等等,但是最多不会超过三十枚银币。而在庞克奴隶市场,通常都会贵上十个银币的样子。” 贵十个银币,看似不多,但却是真的贵。若是原本只值二十个银币的,现在却需要三十个,这是直接贵了一半。就算是原本值三十枚银币的,现在却要四十枚,这也是贵了三分之一啊! 不过韩度并不在乎,对于忽鲁莫斯的银币和金币,韩度从哈德手里见过。银币的话,大概要十个才有一两重,也就是说,一个奴隶的价格只是三四两银子而已。 这样的价格和南洋比起来,简直就是低的不能再低,和白捡的一样。当初韩度击破了吕宋的土著,将他们抓起来全部当作奴隶卖给前宋遗民,即便是半卖半送的情况下,平均到每一个奴隶头上,那也是十几贯。 就这,都还让前宋遗民那些人对韩度感恩戴德。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二百三十三章奴隶贸易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城主府宴 就在韩度心里想着奴隶贸易大有利润可图的时候,被哈德带到了庞克奴隶市场。 这里是一处露天的奴隶市场,周围都是石头垒砌的一排屋舍严严实实的围出一个圈儿来,进去之后就看到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场地,一条条的绳子将奴隶们都绑在石柱上,也有被关在木笼子里的奴隶。按照哈德的介绍,像那种随意绑在石柱上的奴隶,就是身份最低最便宜的平民。而关在笼子里的就是有着一定身份和技能的各种人,他们当中有匠人,也有管家。甚至还有品质更好的奴隶,但是那些奴隶不会就这样放在这里,而是需要前往两旁的屋舍里交易。 哈德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要买个管家和一些奴仆,因此这里的奴隶也已经完全满足他的要求,不用去两旁的屋舍里找。 说实话,眼前的奴隶市场的确是和韩度想象的一样糟糕。那些平民奴隶满脸尘土,上半身甚至连一丝褴褛都没有,就这么或是站、或是蹲、或是躺的呆在原地。而那些关在木笼子里的奴隶则要好一点,每一个都还算是干净,并且也穿着适当的衣物。 原本以为这些奴隶应该会对前来买走他们的人报以仇恨,韩度却没有想到看到的奴隶眼中一个个的都充满着渴望,这些奴隶在渴望着被人买走。 哈德一进入市场,两眼就开始不停的挑选起来,并且和韩度传授经验道:“想要买到好的奴隶,咱们进门这一刻的观察很重要。有些奴隶看起来或许并不是那么的强壮,甚至也不是那么的健康,但却是比其他奴隶都要好。” “哦?什么样的奴隶有你说的这么好?”韩度一边看着这在大明绝不可能见到的场景,一边随口应付着哈德。 哈德却是兴致很高,继续解释道:“有些奴隶或许并不强壮,但是他们干活却是比强壮的奴隶更加多、也更快。” 韩度明白了,一个奴隶虽然不够强壮,但若是手脚麻利做事效率反而会更高。 “那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够买到这样的奴隶吗?” 面对韩度笑呵呵的面容,哈德心里一阵得意,神情激动的说道:“当然,侯爷。就刚才咱们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些站着等候被买走的奴隶就是哈德需要的。这样的奴隶勤快、不懒,希望尽快被买走。买回去之后,即便是没有人盯着,他们也能够自觉的把活干好。而那些坐着或者躺着的奴隶就不行了,这些家伙只要是没有人盯着他们,肯定就会坐着偷懒,没有什么用处。” 韩度意外的看了哈德一眼,果然不愧是做大生意的,这识人的手段简直是既隐秘又非常有效。 看到哈德一行人走来,原本或是站着、或是坐着、或是躺着的奴隶都纷纷起身,一拥而上呼喊着想要哈德将他们买走。 看管的人顿时扬起手中的鞭子,瞬间将一拥而上的奴隶镇住。 韩度看着这些奴隶一张张渴望的脸,不由地心里暗叹。以为来了一个奴隶主,他们就人人都有机会,但其实哈德早就已经在进门的瞬间将他们当中的人挑选出来了。大多数的奴隶,注定不会有任何机会。 哈德交易的过程很顺利,庞克奴隶市场的奴隶都是明码标价、概不还价,只要选好了按照价格交钱就可以立刻把奴隶带走。这里的奴隶虽然价格都要比其他地方贵上一大截,但是既然是选择来这里买奴隶的人,那就是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的。 城主府。 朱标和韩度汤鼎,带着哈德傅雍等人前来赴宴。 城主府举办的酒宴的时候并不少,几乎每月都会举办几次,并且在一些特殊的日子也会举办酒宴。比如城主生诞日之类的,甚至城主高兴了也会举办一次酒宴。就好比是这一次,韩度豪掷三十五万金币,城主一高兴不就举办酒宴了吗? 每次城主府举办酒宴,忽鲁莫斯上层名流、各行政官、有头有脸的大商人、还有贵族都会前来赴宴,当然更加少不了那些贵族小姐。 城主府的酒宴是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天色刚明,就有参加酒宴的人开始坐上马车,不急不徐的朝着城主府赶来。 韩度原本是打算直接走着去城主府的,反正哈德的庄园离着城主府也没有多远。 但是却被哈德给一口否决了,“侯爷有所不知,在忽鲁莫斯但凡是有身份的人,参加城主宴会都是要乘坐马车前往的。若是咱们就这样走着去,会被其他人给嘲笑的。” “侯爷不用担心,马车哈德已经准备好了,请侯爷上车。” 哈德说着便挥手示意管家将马车赶出来,等到马车来到近前,还伸手示意恭敬的请韩度先上马车。 韩度倒是不在乎别人的嘲笑,这就和一头雄狮不会在意在面前嗡嗡叫的苍蝇一样。但是韩度也不想自己被人给看轻了,因为接下来韩度还有需要用到这些忽鲁莫斯上流社会人的地方。 “好。”韩度点头,转身微微一笑朝朱标示意道:“请殿下上马车。” 朱标笑着颔首,当仁不让的上前,先一步登上马车。 等朱标上去之后,韩度才跟着上去,然后是汤鼎 原本驾车的奴仆,直接被一个上前的亲军给拍了两下,示意他下来。 奴仆还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向回头看哈德,希望得到他的示意。 等不及的亲军直接单手将他从马车上拉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让后一步登上马车。 哈德见到一句话都没说,朝着奴仆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回去。然后便自觉地走到后面另外一辆马车上。 等朱标和汤鼎坐好之后,韩度浑厚的声音立刻从车厢里传出,“出发。” 随着两辆马车缓缓移动,两队亲军也跟着走动起来,一直护卫在马车左右。 再一次来到城主府,城主府的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两旁站立的都是穿着盛装的士兵。 马车到来,出示了城主的名帖之后,不用下车,直接将马车驶大门,在沿途站立士兵的指引下,一直进入到城主府深处。 木制的车轮碾压在不太平整的石头铺就的道路上,让坐在马车里的韩度等人身躯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出现一些细小的微微倾斜。 等到马车到达目的地停下,韩度从马车上下来,才看到这里是一处不大不小的花园,道路上早就摆满了装饰各异的马车。 转过身,面对一个不算太高的石头台阶,上面才是这次宴会所在的地方。 看到韩度等人走下马车,城主府的女仆顿时就来到身边,向韩度等人躬身。 由于言语不通,和女仆的交涉这些事情,韩度都是将哈德给推到前面去应付。 哈德和女仆沟通一番之后,转身朝朱标和韩度微微俯身,说道:“殿下,侯爷,咱们就跟着女仆入宴会吧。” 朱标看着眼前建筑,虽然论恢宏大气还远远比不上大明。但是这里的建筑都是用石头垒砌而成的,斑驳的墙面上还能够清晰的看到一块块的石头表面,石头之间的缝隙不知道是用上面东西填充起来的。 这样的建筑修建的时候,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在同样的建筑下,甚至还比大明还大。修建这样一座城堡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需要多少年才能够完成。 “走吧。”朱标点头,便抬步朝着石阶上一步一步走上去。 在女仆的带领下,朱标一路来到宴会大厅,刚一进去就看到已经有着不少的人站在里面。他们相互之间或许还认识,彼此的关系有疏有近,正三两成群的站在一起,相互交谈着什么。这些人外表各异,他们当中有些人肤色、头发、脸型、五官,甚至是连眼睛颜色都完全不同,身上的服饰也是各式各样。 在朱标等人进来的瞬间,所有人都同时止住了闲聊,目光齐齐的看向门口。 当看到朱标等人的时候,这些人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露出一种意料之中的神色。 韩度站在朱标身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低声在朱标耳旁笑道:“看来,他们对咱们好似都很熟悉啊,可是咱们却并不了解他们。” 朱标脸上神色不变,也是小声的和韩度说道:“这是自然,你在城主府豪掷三十五万金币,又被城主专门为你举办这次酒宴,他们就算是想不知道咱们都不行。恐怕从当天咱们离开城主府开始,这些人就开始调查咱们的来历了吧。” “咱们是来做生意的,随他们调查去。可惜,咱们初来乍到,却是没有办法将他们的底细给摸清楚。”韩度有些可惜的说道。 朱标却不这样认为,说道:“摸还是可以摸一下的,让哈德去,他在这忽鲁莫斯生活了几十年,就算是没有亲眼见过这些人,他也应该听说过他们的传说。” “这是个好办法,我等会就让哈德去打探一番。”韩度猛然赞道。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再次听闻帖木儿 随着朱标和韩度等人一步步走进宴会厅,刚才投向他们的目光也逐渐开始收了回去,好似在担心一直盯着韩度等人看,会有些冒犯。 等到韩度等人走进宴会厅,身上的目光也消失了。不过韩度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别看这宴会厅里的众人都在像刚才一样彼此闲聊着,但是他们的注意力却是一直都没有脱离自己等人身上。 哈德知道朱标和韩度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生怕他们有不懂的地方,为了避免闹出笑话,他从一开始就仔细的告诉韩度等人,该如何做。 “这是供客人洗手,的咱们先这样洗一下,然后用这亚麻手帕来将水擦干。” 宴会厅里狭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食物,最多的就是牛奶和各种牛奶制品以及无花果干、核桃等等,还有着一种类似于绿豆的东西,但是要比绿豆大的多,摆放在一个较大的金属容器里。 “这些都是开胃菜,客人可以吃,也可以不吃。不过在城主大人还没有来之前,大家通常都是不吃的。大家都是先喝一些酒,边喝边等着城主大人的驾临。” 韩度只是看了那些食物一眼,便皱起眉头。说实话,这样的东西在韩度眼里,完全没有色香味可言。韩度虽然并不在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是这样的东西也恐怕实在是难以下咽。 相反,当看到木桶里面的酒水的时候,韩度的眉头忽然散开,笑道:“原来是葡萄酒,这还差不多,给本侯弄一杯来尝尝。” 最后一句,韩度朝着哈德吩咐。 哈德连忙熟练的从一旁取过一个精美酒杯,热情的为韩度盛上一杯美酒。 这个杯子是白银制作而成,宽大的杯口就像是一个碗一样,边缘有着一排细密的花纹。酒杯有着两个把手,这两个把手都是被制作成一种不知名动物的形状。韩度看着有点像是蛇,但是看看它的头部又有些不像。 酒杯的底座被制作成了一个八棱的形状,下粗上细,连接两个把手的地方有一个突然的凸起部分。最下面的底座类似于一个倒扣的八棱形状的碗。最下面的部分和凸起部分都被雕刻了精美的花纹,这个酒杯的制作之精美,让韩度也是由衷的感叹。 看着哈德从木桶里到处殷红的酒水,韩度顿时眼睛一亮,“原来是葡萄酒。” 韩度看到食物的时候,顿时对这场宴会的期望值大跌。原本以为酒水也不会怎么样,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葡萄酒。虽然没有蒸馏烈酒喝着过瘾,但也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了。 笑着冲哈德手里结果酒杯,微微举杯抿了一口,回口品尝了一番。这酒还不错,色泽浓郁,果香味醇厚,是上等的葡萄酒。 哈德见到韩度如此熟练的品酒动作,惊讶的问道:“侯爷以前难道也喝过这酒吗?” 韩度撇撇嘴,轻笑道:“怎么?你不会以为这葡萄酒,就只有你们这里才有吧?在大明,一千多年以前咱们就会酿造葡萄酒了。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看着哈德一脸懵,并不能理解自己说的话的意思,韩度悻悻的摇摇头,叹道:“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明白。” 一个化外之民,没有经历过中华文化的熏陶,又怎么会理解诗词之美呢? 哈德的确是听不懂韩度吟唱出的诗词,但是却不妨碍他觉得这两句话好听,并且让他感受到一副难以言语的画面。哈德的心里甚至涌现出一股冲动,想要有机会去到真正的大明,感受传说中的种种神秘。 见哈德在发呆,韩度自己动手为朱标倒上一杯葡萄酒,“殿下尝尝这葡萄酒,和咱们的风味不一样。” 朱标笑着接过酒杯,品尝了一口,眼睛亮起,频频点头赞同道:“是不一样,不过味道也不错。” 有着韩度和朱标品尝在先,很快汤鼎他们手上就是人手一杯。 就在韩度几人喝着葡萄酒闲聊的时候,又有一些人从外面走进来。 每次进来一些人,都会让哈德的脸色一变,浑身禁不住的震动一下。 可见,这些后来的人的身份肯定不低,或许这里面就有着一跺脚就可以让忽鲁莫斯产生震动的人物。 不过韩度一来是语言没有办法沟通,二来是正主都还没有出来,因此也就没有理会这些人。 但是,这些人进门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朝着韩度等人所在的位置看上一眼。 显然,韩度等人虽然才来忽鲁莫斯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但是已经是被忽鲁莫斯的上流人物给注意到了。 又过了片刻,音乐声响起,所有人都被声音吸引,目光注视到正前方的长桌后面。一个衣着考究的人站在哪里,正朝着众人弯腰行礼。 “他是谁?”韩度直接用手里的酒杯,朝着那人示意了一下,问哈德。 哈德连忙说道:“他应该就是城主府的管家,阿布。” 提到阿布,哈德的声音都情不自禁的变小,“侯爷别看他只是一个管家,他在城主府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管家了,就算是一些忽鲁莫斯的行政官见到他,都会对他表示敬意。” 韩度听着点点头,表示理解。“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这阿布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是从他能够在城主府当二十多年管家,那就必然妥妥的是城主的心腹。一般的行政官比他低一头,也就在情理之中。” 阿布先是不断赞美着说了一通,然后韩度见过的城主才正式出现在宴会厅里。和当初见到的城主不同,今天的他一身华丽异常的装饰,浑身上下都带着各种黄金饰品,看起来金光闪闪,十足一个土财主、暴发户形象。 一个城主却是这副模样,好吧,你们开心就好。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想笑。 城主一出现,管家阿布就识趣退到他身后,然后城主又是一脸感叹的说了一通 韩度自动屏蔽了城主的声音,低头品尝着葡萄酒。 忽然,衣襟被人拉了一下,抬头看到哈德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韩度疑惑问道。 哈德语气急促的解释:“城主大人在问侯爷这个东方来的商人,为大家带了什么货物到忽鲁莫斯?侯爷,你还是说几句吧,哈德会将你的意思转诉给他们的。” 韩度顿时抬头,就看到宴会厅里的人目光都投到自己身上。举杯示意,笑了一下说道:“我为大家带来了,丝绸!” 喔~ 听到哈德转诉的话,宴会厅里的人瞬间就爆发出一阵轰动声势。 丝绸自从第一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就引起了所有人的轰动,甚至有人将丝绸视为神灵赐给众人的礼物,精美绝伦的光泽让所有见到丝绸的人都为之着迷。 现在虽然每年也有着不少的商人从旧港带回丝绸,但是这点量根本满足不了他们对丝绸巨大的需求。因此,每次只要有丝绸出现的消息,都能够引起商人们的群情激动。 “茶叶~” “瓷器~” “香料~” 哈德每转诉韩度的一句话,就引起宴会厅里的一阵骚动。甚至有人都在心里开始盘算,想要知道这位东方来到的商人究竟带着多少这些货物,若是少的话,那恐怕要立刻下手,才能够将这些货物买到手里。 正当韩度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宴会厅门口一阵骚动,一群人走了进来。 韩度看到有些意外,低头和朱标笑着说道:“这些人的胆子可真大,明明来晚了,却故意要冲进来,这是完全没有把城主放在眼里啊,有好戏看了。” 朱标看着韩度一脸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无奈叹息一声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这些人的装扮有些眼熟么?” “眼熟吗?我看看。”韩度奇怪的看了朱标一眼,连忙朝着那些人看去,惊讶的说道:“还别说,还真是有点眼熟。但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了。” 说完,韩度低下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 哈德在一旁听到,顿时惊讶的问道:“侯爷,这些是帖木儿帝国的人,难道侯爷也见过?” “帖木儿帝国?”韩度有些疑惑,自己应该没有见过这国人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有些熟悉呢? 朱标目光一直都凝视着帖木儿帝国的那些人,片刻之后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朝韩度说道:“你难道忘了,当初西察合台汗国在奉天殿里的事情?” 西察合台汗国! 朱标的话就好似一道霹雳,瞬间让韩度回忆起来。“对,没错,这些人的装束就是和西察合台汗国的人一模一样。” “可是”韩度疑惑不解,“他们不是西察合台汗国,怎么又是帖木儿帝国了?” 猛然,韩度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哈德抓过来,急忙问道:“我问你,这帖木儿帝国的国王叫什么?” 哈德摇摇头,解释道:“帖木儿帝国没有国王,他们的国王叫做大汗,就叫帖木儿大汗。”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塔雷 帖木儿大汗? 韩度和朱标瞬间就想到了当初奉天殿上,那个面对老朱都能够凌然不惧的人。韩度原本以为当初帖木儿是狂傲,故意小视大明,却是没有想到原来他不过是白龙鱼服。 “西察合台汗国就是帖木儿帝国,帖木儿就是帖木儿帝国大汗?难怪他当初胆敢那样无礼,原来他本身就是一国之主。” 朱标也是满脸感叹,点头道:“是啊,谁能够想到他堂堂一国之主竟然敢冒着这样的风险进入大明,他难道就不怕发生意外吗?” “当初我就应该弄死他!”韩度两眼通红咬牙切齿,真的,韩度当时要是知道帖木儿就是西察合台汗国的国主,哪怕是拼着被老朱收拾,韩度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他。 在韩度眼里,最好的敌人就是已经死透了的敌人。 帖木儿帝国横亘西域,大明若是想要沿着丝绸之路扩张的话,必然绕不过去。就算是为了大明的未来,韩度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大的帖木儿帝国拦截在大明西扩的必经之路上。只要有机会,韩度完全不介意让帖木儿帝国分崩离析。 “多好的机会啊,当初要是弄死了帖木儿,那么帖木儿帝国必然就会土崩瓦解,大明向西的路上再无半点阻碍,可惜” 韩度恨不得捶足顿胸,悔不当初。一只手强有力的抓住自己的胸口,韩度担心一放开就会压抑不住汹涌澎湃的气血。 朱标皱眉,看向韩度,“说的什么胡话?他当初是以察合台汗国使节的身份来的,就算是你知道他是帖木儿国主,你又怎么杀他?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大明可还没有和帖木儿帝国决裂,即便是你想要动手,父皇也不会答应的。” 这话倒是不错,以老朱的性格,即便是知道他就是帖木儿国主,多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老朱雄视天下数十载,区区一个帖木儿还不值得他出此下策。 韩度听了朱标这话,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只要是老朱不想让帖木儿死,韩度自忖在大明的疆土上,想要弄死帖木儿还真非常的不容易。 而这个时候,帖木儿帝国弄出的动静也让其他人开始注意到。每个看到他们到来的人脸色纷纷情不自禁的一变,让宴会厅里的人纷纷心思各异起来。整个宴会厅仅仅是一瞬间就从刚才的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韩度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呵呵笑了笑。低声朝一旁的哈德问道:“怎么?这些帖木儿人在忽鲁谟斯的人缘好像不怎么好啊?” 哈德脸色也是有些难看,点点头说道:“侯爷所言不错,在这宴会厅里的人,恐怕没有人喜欢他这些帖木儿人来往。” “这是为何?”韩度有些奇怪。自己讨厌帖木儿人,那是因为他们阻断了丝绸之路,让大明的利益受损。 难道,这些帖木儿人让整个忽鲁谟斯的上流社会的利益都受损了? “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神共愤的事情,让他们被所有人排斥?”韩度以幸灾乐祸的口吻,低声问哈德。 哈德畏惧的看了那些帖木儿人一眼,好似不愿意提起他们,“侯爷有所不知,他们这些人仗着帖木儿帝国的威势在这里胡作非为,导致很对人都怕他们,不想和他们做生意。” 韩度轻笑一声,看了那些帖木儿人一眼,问道:“既然是做生意,他们怎么个胡作非为?难道他们还以次充好,强买强卖?” 哈德摇摇头,“不是那样的,他们的货物也算是好的,倒是没有以次充好。而是和他们做生意,只要这次买的是什么价格,下一次即便是这种东西的价格降低了,那他们也一定要卖这个价格。但是若是这东西的价格涨了,他们就会重新提高价格。反正只要是他们卖出来的东西,价格就只能够升,不能够降,搞的很多人不满。” “但是他们却仗着帖木儿帝国的威势,在这里耀武扬威。侯爷不知道,帖木儿帝国虽然离着这里远,但是忽鲁莫斯也流传着帖木儿帝国的威名。” 韩度听完眼睛一亮,哈德说的这种交易方式,弱势的一方处处吃亏,哈德这些人处于弱势,他们当然不会心甘情愿的答应。 但是对于强势一方来说,却是处处占尽便宜。而韩度自忖自己并不弱势,而是强势的一方。这样的交易方式,对自己百利而没有一害。 而且,既然帖木儿帝国都能够凭借着威势,让这些忽鲁莫斯人不敢不低头。难道大明帝国的威名,就比帖木儿弱吗? 韩度笑着直起身来,朝朱标一眼看去,笑道:“是该让这忽鲁莫斯人,知道大明帝国的威名的时候了。” 朱标眉头一皱,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想要做什么?你可不要乱来!” 想要忽鲁莫斯人知道大明帝国的威名自然很简单,将他们打服了便可。可是这样的话,那就需要出兵攻打忽鲁莫斯。 如此一来,忽鲁莫斯这个贸易之城、自由之港恐怕就要毁于一旦。有着徐徐图之想法的朱标,自然是不愿意将这里毁掉。 “放心。”韩度笑盈盈的给了朱标一个眼神,“我从来都是来乱的,不乱来的。” 说着,看到为首的帖木儿人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笑着一抬下巴,朝朱标道:“殿下您看,这彰显大明帝国威名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朱标也看到了来者不善的帖木儿人,真是瞌睡来了枕头,想啥来啥。 为首的帖木儿人一进门就盯着韩度等人,他见过这些装束,自然认得这些是大明人。此人叫做塔雷,曾经是帖木儿的亲卫,有幸跟随帖木儿大汗一起前往大明京城,是以他一眼就认出韩度等人是大明人。 塔雷今日也收到了城主府的邀请,原本像城主府的宴会他是极少参加的。反正他背靠着帖木儿帝国,这城主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导致他在忽鲁莫斯横行霸道惯了,谁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包括城主。 可是自从塔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听到这次有从神秘东方来此的商人,城主举办宴会也是为了庆贺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之后,他瞬间就坐不住了。 塔雷是以大商人的身份前来忽鲁莫斯经商的,他最主要的生意就是售卖来自大明的丝绸、瓷器和茶叶。 没错,帖木儿帝国就是一个二道贩子。 帖木儿帝国拦腰截断了丝绸之路,但是却不代表丝绸之路就断了。只是铁木儿帝国占据整个丝绸之路,凡是从大明贩运到帖木儿的货物,都被他们给强行以低价买下,然后再以极高的价格卖到忽鲁莫斯、波斯、奥斯曼等等,从中赚取高昂的利润。 那些从大明辛辛苦苦将货物运到帖木儿帝国的人赚到的利润,连帖木儿帝国的九牛一毛都没有。利润的低下,加上风险甚大,整条丝路的商人逐渐消失不在。导致流传了千百年的丝绸之路,几乎到了快要断绝的地步。 起初,货物的减少还让帖木儿帝国担忧了一阵,生怕没有了货物他们就没有办法赚取高昂的利润了。可是后来他们发现,随着货物的减少,他们手里的货物能够卖出的价格反而更高,能够赚取更多的利润。如此一来,货物的减少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反正他们都能够赚到差不多一样的钱。 于是帖木儿帝国再无丝毫的顾及,对从大明来的商人拼命的压榨。 这几年,随着南洋的兴起,旧港每年都有着大量的货物被运到忽鲁莫斯,导致原本价格高昂的丝绸、茶叶、瓷器等价格开始下降。 丝路的断绝更是让帖木儿帝国雪上加霜,这才派遣了塔雷伪装成大商人前来忽鲁莫斯调查情况。 没想到刚刚来到忽鲁莫斯不久,就听到有从神秘东方来此的商人。 对于东方,在忽鲁莫斯人的眼中是非常神秘的。但是在塔雷的眼中,他却知道东方有着一个叫做大明的强大帝国,那是一切丝绸、瓷器、茶叶的来源之地。 塔雷看着这些和大明人一模一样穿着的人,忽然张口:“你们是从大明来的?” 一口结结巴巴的大明官话,听的韩度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距离大明几万里远的地方,竟然能够重新听到大明官话。 他乡遇见乡音,并没有让韩度有丝毫的激动。反而让韩度警惕起来,两眼不断的打量着眼前这人。 见韩度等人并没有回答他,塔雷以为他们听不懂大明官话。既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若是这些人真的听不懂大明官话的话,那就说明这些人根本不是从大明来的。只要来的不是真正的大明人,那对他就没有任何威胁。 “你们是从大明来的?”不死心的塔雷,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韩度皱了皱眉头,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大明官话?” 韩度的话让塔雷的心猛然一沉,最坏的结果出现了。这些人穿着大明一模一样的服饰,又说着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说的比他塔雷都还要利索,的确是大明来的人无疑。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大明的威势 塔雷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目光凶狠的盯着韩度。 韩度目光平静的回瞪着他,凛然不惧。 一股压抑的气氛在整个宴会厅传开,就连城主都有些感到惴惴不安。但是又焦急于听不懂他们双方之间的谈话,正好看到哈德,连忙朝着哈德靠近。叽里呱啦的和哈德说了一通,看他的表情多半是在听哈德转诉韩度和塔雷之间的谈话。 其他人也纷纷朝着哈德靠近,一来远离韩度和塔雷两人,二来他们也想知道这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韩度忽然了然一笑,说道:“你的大明官话说的不错,要么你就是经常进入大明,要么你就是专门的学过。” “若是你经常出入大明的话,那么你现在多半都还在大明才对。并且,你的大明官话也会说的更加流畅一些。所以,你是专门学过一段时间的大明官话,然后又被你放在了一边。只有这样,你的大明官话才会说成这个样子?” 塔雷被说中心事,他的官话的确是专门学过一段时间之后,又停下没有继续学的。“眼前的这人怎么会如此的可怕,光是从自己大明官话的流畅程度就能够知道自己曾经专门学过?” 塔雷心中一寒,面对如此聪明可怕的人,心中杀机迸现!不过连脸上却神色不变,反而讥笑道:“大明官话我想学就学,想不学就不学,你能奈我何?” 韩度面对塔雷的挑衅,嘴唇抿着笑意,轻轻摇头,“我不能把你怎样” 塔雷听到韩度服软,心里顿时出现几分轻视,“原本以为会是一个人物,没有想到竟然也是一个被自己吓唬吓唬就骨头软的软脚虾。” “可是我却是知道了你的来历。” 韩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让塔雷脸色大变。 随后反应过来,这大明人根本就是在吹牛。他们两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对方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来历? 要知道,他在忽鲁莫斯的身份一直都是大商人,但是其实他是 “这是不可能的”塔雷看向韩度的目光已经变成了轻视,淡淡笑着摇头。 其他人听了哈德的转诉,也是对韩度频频皱眉。韩度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甚至就连这几天韩度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他们都知道。 他们可以确定,韩度何塔雷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话都还没有说几句,就知道对方的来历,这根本不可能! 韩度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轻笑一声继续说道:“首先,你不是帖木儿帝国派往大明帝国的使节。” 不等对方发问,韩度自顾自的解释道:“使节几乎都是那一群人,除非是有着生老病死,否则是不会轻易替换的。即便是替换,也不会将你替换到这忽鲁莫斯来。” 韩度虽然又说中了塔雷的心事,但是他也回过神来,不管韩度说什么他都隐藏住表情,不被韩度看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破绽。 面对韩度灼灼的目光,塔雷只是脸皮扯动了几下。 韩度也不在意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前些年,帖木儿冒充使节带着一群人潜入大明,你就是那群人里的其中之一吧?” 塔雷的脸上的表情再也隐藏不住,瞬间变色。随即他猛然回过神来,朝着韩度爆喝一声:“大胆,竟然敢直呼吾大汗的名讳,你该死!” 哈德也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也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敢直呼帖木儿的大名,并且还是当着帖木儿人的面。这是要把帖木儿帝国往死里得罪,不死不休吗? 其他的人虽然知道了那两人之间一定爆发出了极大的变故,但是由于语言不通,他们心里奇痒无比,就好似有无数只猫爪子在挠一般,好奇心升到了顶点。 无数的人催促着哈德给他们传话! 这些人的身份在以往,一个个都足够哈德仰视。现在面对众人的催促,哈德也不敢拖延,硬着头皮和他们转诉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当众人听到韩度直呼帖木儿大汗的名字的时候,顿时惊的眼睛瞪大,脖子紧绷僵直。帖木儿大汗的威名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别说是当着帖木儿人的面直呼其名了,就算是私底下躲在自己房间里也不敢。 这是对霸主的敬意! 而韩度竟然敢神色平静的直呼帖木儿的名字,他究竟是无知无畏,还是有着什么后台?可是什么样的后台,能够和帖木儿大汗相提并论? 面对暴怒的帖木儿人,韩度倒是满脸的轻松,撇嘴说道:“我叫他帖木儿怎么了?当初在大明京城,我不想理他,他都还要舔着脸贴上来,非要和我喝茶。怎么?现在我连叫他的名字都不行了?” “混账,大汗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怎么可能和你这样的人喝茶?”塔雷怒气冲冲的一摆衣袖,咆哮道。 其他人听了哈德的转诉,也认为韩度是在吹嘘,是想要借着编造的经历来给他脸上贴金。可众人心里却是一阵叹息,你要吹也要找个好一点的对象啊,这编造自己和帖木儿大汗的经历,这不是在贴金,这是在找死! 韩度摇摇头,啧啧有声的说道:“你不认识我,看来你在帖木儿的身边,也不算是心腹嘛。至少,他当初踏进奉天殿的时候,肯定没有带着你。” 塔雷当然没有资格被帖木儿带进奉天殿,他当初就是在会同馆里面待着,做一些采买货物的事情罢了。正是因为他对买卖货物熟悉,后来才会被帖木儿大汗给派到这忽鲁莫斯来。 “奉天殿你,你究竟是谁?”塔雷听到“奉天殿”三个字,就明白韩度的身份必然不简单。 或许听说过奉天殿的大明人有不少,但是能够知道帖木儿大汗走进过奉天殿的人,肯定是凤毛麟角。并且,这样的人当时一定会站在奉天殿上。 想一想,能够站在奉天殿上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大明商人? 塔雷第一次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惊觉,眼前这人恐怕和他一样,都是伪装成商人前来忽鲁莫斯的。至于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塔雷却猜测不到。 韩度右手抬起,摸了自己一把下巴,咧嘴笑道:“本侯乃是大明镇海侯,韩度。难道帖木儿没有和你说过本侯的名字?” 塔雷浑身一阵,两眼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的盯着韩度,没有出声。他身为帖木儿的亲卫,自然听说过韩度的名字,甚至还是很多次。 帖木儿自从离开大明,回到帖木儿帝国之后,嘴上提起最多的人,就是韩景云和韩度。 韩景云以算学一道压服神师,甚至是直接被神师封为神女。对于这样天上神灵一样的人物,帖木儿自然是不吝啬的赞赏,甚至众臣都还能够从帖木儿的赞赏当中,看出他的神色里面带着一些别样的意味。 而韩度,帖木儿也提的不少。甚至多次在众臣面前惋惜,若是韩度愿意前来帖木儿帝国帮助他的话,他甚至是愿意以国师之位相迎! “原来是镇海侯当面,大汗时常提及侯爷的名字。”在得知面前这人就是大汗心心念念的韩度之后,以塔雷的嚣张狂傲,都不得不低下头来。 是啊,以他的身份和韩度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塔雷只不过是大汗身边的一个亲卫,有他没他对于大汗来说无关痛痒。 但是韩度却是大汗都要心心念念,还不能得到的经世大才。若是韩度愿意成为帖木儿帝国的国师,像他这样的亲卫也不过是韩度眼中的蝼蚁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韩度居高临下的姿态,眼神当中对他的轻蔑,在塔雷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其他人对塔雷的前倨后恭而感到震惊,要知道自从塔雷来到忽鲁莫斯之后,他就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而眼前的人直呼他们大汗的名字,塔雷应该与他不死不休才对,现在怎么反而变得恭敬起来了? “你们帖木儿人不是不可一世吗?不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吗?不是一言不合,便要拔刀杀人全家吗?他侮辱的可是你们的大汗,你们怎么能够反而对他恭敬?来呀,拔出你们的刀,杀啊!” 可是不管城主那帮人心里如何的唆使塔雷,他都纹丝不动。反正他又听不到,即便是听到了,恐怕拔刀砍向城主那些人的可能性要更大。 塔雷直起身来,“大汗十分的想念侯爷,若是侯爷能够前往帖木儿帝国的话,大汗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韩度神色古怪的看了塔雷一眼,不明白这老小子是真糊涂,还是想要诓骗自己。笑着张口试探了一句,“你确定?本侯实话告诉你,当初若是本侯知道帖木儿就是你们国主的话,本侯一定会在大明杀了他!他若是真的想要见我,那你就转告他,让他到大明来吧。他若是敢来,本侯一定恭候。” 韩度脸上玩味的笑容,让塔雷心中的怒火顿时高涨,毕竟当着他的面开口闭口要杀他的国主,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羞辱。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大明帝国的威名 韩度的话让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陷入冰冷的凝固,其他人听到哈德的转诉,看向韩度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他是疯了吗?帖木儿大汗可是一代霸主,他这样当着帖木儿人的面挑衅,难道就不怕得罪对方吗?” “还说什么得罪?张口闭口要杀对方国主,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塔雷看着韩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此奇耻大辱他还没有遇到过,若是其他人即便是他不是对方的对手,他也会奋勇上前和他以命相搏,以血来洗刷对他的羞辱。即便是他不幸死了,帖木儿帝国也一定会为他找回公道。 可是面对韩度,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造次。首先,他即便是和韩度撕破脸,他也不敢朝韩度呲牙。大明有种非常厉害的火器的消息,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帖木儿帝国一直都有密探进入大明,他们还是知道的。 塔雷朝着韩度的腰间看了一眼,当他看到一个皮匣子的时候,眼帘顿时低垂下去。既然韩度身上带着那种神秘火器,那么若是他敢向韩度拔刀,韩度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当场击杀。塔雷虽然是亲卫出身,自身勇武非常,但是却也没有把握能够是手持神秘火器韩度的对手。 至于帖木儿帝国会不会为他报仇,那更是天方夜谭! 即便是韩度杀了他,帖木儿帝国不仅不敢问罪于大明,甚至还要被大明反过来问罪于他。就像忽鲁莫斯不敢得罪帖木儿帝国一样,帖木儿帝国也不敢得罪大明。 塔雷怂了,只见他强行将韩度的羞辱吞下,低头俯身一拜道:“镇海侯的话,塔雷会带给大汗的。也请侯爷有空闲的时候,可以前往帖木儿帝国做客。塔雷相信大汗会非常高兴,一定会招待好侯爷的。” 塔雷知道大汗是不会再冒险进入大明的了,面对韩度的挑衅他也只能够忍气吞声。可是他还说不甘心,他在堵韩度也不敢进入帖木儿帝国。 韩度却点点头,笑着说道:“好,有机会本侯会去的。” 这个时候韩度不可能弱了气势,哪怕知道塔雷是在挑衅,韩度也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而且和塔雷的猜测不一样,韩度是真的想过前往帖木儿帝国的。只不过是不是前去做客,而是带大军前往。 帖木儿帝国截断了丝绸之路,又和草原各部族勾勾搭搭。若是有朝一日大明想要扫平草原、重开丝绸之路,那就必然会和帖木儿帝国对上。 这样一战,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到时候,你可要告诉帖木儿,让他早点来迎接我啊!”韩度伸手在塔雷脸上轻拍了两下。 大庭广众之下,韩度如此羞辱的举动,让塔雷脸色通红。 塔雷眼神凶狠的盯着韩度,好似下一刻就要暴跳而起。 就连一旁看戏的人都摒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在等候着天崩地裂的一刻。 可是过了盏茶功夫,塔雷却忽然呵出口气,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侯爷放心,塔雷一定转达。” 这就完了? 宴会厅里几乎揽括忽鲁莫斯的上流人物,可是连他们都惹不起,甚至是不愿意招惹的塔雷,竟然在这些东方人面前忍了? 要知道以前塔雷在和他们交流的时候,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帖木儿帝国大军压境杀你全家’ 如此狂傲的塔雷,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而能够当面羞辱塔雷,张口闭口要杀他的大汗帖木儿,并且亲自出手羞辱于他的韩度,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些东方人究竟有着什么依仗? “这些来自神秘东方的人,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忽鲁莫斯城主深深吸了口气,问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就是这样颠三倒四的话,哈德却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低头说道:“我只知道,他们来自的的国度,叫大明帝国。” 大明帝国! 众人听闻之后,都死死的把这个第一次听到的名字牢牢的记在心里。不记住根本不行啊,光是帖木儿帝国他们就没有一个敢招惹的。但是现在看塔雷的样子,这大明帝国甚至连帖木儿帝国都不愿意轻易得罪。 “这大明帝国,非常的强大?”城主虽然已经猜到,但是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哈德苦笑道:“原本我也不认为大明帝国能够有多强,毕竟传言实在是太夸张了。可是现在看来,恐怕我以前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 摇摇头,哈德整理了一番心情,在城主等人充满渴望的眼神中,缓缓说道:“传闻,这大明帝国是东方唯一的帝国,也是最为强大的帝国。按照大明人的说法,大明帝国疆域东相去西一万五千里,南相去北一万三千里,人口六七千万,有正规大军超过百万” 忽鲁莫斯这些人虽然不懂大明的一里是多长的距离,但是当他们听到人口六七千万,拥有百万以上的大军之后,一个个的神情都瞬间呆滞。 忽鲁莫斯城所有的士兵,包括那些水兵,也不过是近万人而已。大明竟然拥有百万大军,这简直是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哈德起初之所以不信,也是因为这样的帝国实在是太强大了,让他根本就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强大帝国。 可是现在看到塔雷的表现,却再也没有人不信了。 大明帝国,一定是这世上他们所知道的最强帝国了。 原本帖木儿帝国的强大,就足以让忽鲁莫斯的人心惊胆颤。帖木儿帝国自从建立之后,便开始疯狂的扩张,先是称霸河中,然后便是向波斯进攻,占据了大片的土地,甚至连两河流域都落入到帖木儿帝国手里。原本强大的波斯帝国,现在只能够被逼得躲在一旁苟延残喘。 也正是因为波斯帝国的衰落,忽鲁莫斯城主这些人才敢明目张胆的独立,不再听从波斯帝国的命令。 而后帖木儿帝国又北上进攻钦察汗国,直接毁灭了其国都萨莱·伯克尔等城市,统治亚美尼亚和南高加索。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攻破了钦察汗国之后,帖木儿帝国在这里的声威达到了鼎盛。 猛然间,忽鲁莫斯城主等人忽然想到,帖木儿帝国几乎向南、向西、向北都发动了进攻,并且都取得了大胜。可是帖木儿帝国在东面却是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大家都以为是帖木儿帝国的东方什么都没有,才没有引起他们的攻击,现在看来却是因为帖木儿帝国对大明怀着深深的忌惮,不敢轻易招惹大明帝国。 明白了大明帝国强大威名,所有人看向韩度等人的眼神都变了。原本以为韩度等人不过就是一些有钱的大商人,现在看来这些人简直就是伪装成人畜无害兔子的雄狮! 韩度见自己如此挑衅,塔雷都一一忍了下来。心里不断的抱怨,“你是忍者神龟吗?怎么这么能忍!” 心里想着该如何继续挑衅塔雷,却看到朱标朝着自己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就此罢手。 既然是朱标的意思,韩度自然听从。哈哈大笑了两声,便转身不再去理会塔雷。看着端着酒杯,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韩度两手一抬,笑道:“城主大人举办了如此盛大的宴会,大家怎么都停下了?来,把音乐奏起来,继续奏乐,继续喝酒” 喝酒 很多人听到韩度的话,都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酒杯。原本难得的美酒,现在在他们眼里却是变得如此的难以下咽。 面对韩度的举杯邀请,众人脸上带着虚假热情的笑容,跟随着韩度喝了一口。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品尝美酒的味道,只觉得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塔雷见韩度不再纠缠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今天他在这里丢脸丢大了,不仅是丢了他自己的脸,他也把帝国和大汗的脸给丢的一干二净。他早就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见到韩度转身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直接转身带着人离开这里,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韩度看到了离去的塔雷,没有再去理会他。反而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叫道:“继续奏乐,继续舞” 宴会厅里的气氛极为尴尬,除了韩度一行人之外,其他人脸上全都是强颜欢笑的笑容。他们所有人都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等想好该怎么面对韩度等人之后,再做应对。 但是韩度情绪一直很高,虽然没有能够把尴尬的气氛给活跃起来,但是也让没有人敢擅自离开。 等到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朝着城主微微躬身说道:“城主大人,不知道韩度可否借助此地宣布一件事情?” 城主在听明白哈德转诉韩度的意思之后,连忙将中间位置让开,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度也不客气,当仁不让的站了上前,面对众人。 其他人自从塔雷走了之后,就一直都注意着韩度。现在看到他像是有大动作,一个个都情不自禁的围了上来。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东方风情 韩度见了,满意的微微点头。抬起两手压了压,说道:“本人韩度,是从大明来此贸易的商人。这一次我们带来了大明帝国特有的货物,本人准备在后天晚上,在庄园里举行晚宴售卖这些货物,请各位前来捧场,本人先在这里致谢了!” 说完,韩度满脸笑容的朝着众人拱手。 原本他们不知道韩度想要做些什么,在听到哈德的转诉之后,一个个都万分惊讶起来。要知道,就如塔雷那样的强人,以往和他们交易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询问过他们的意见,都是直接将货物拉到几个大商人的庄园里面。 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像韩度这样又有实力,又不对他们强买强卖的,他们还是颇有好感的。见韩度满脸笑意的样子,原本对韩度恐惧害怕的人反而逐渐平复下来。纷纷点头表示,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去捧场。 把售卖货物的消息放了出去,韩度便从中间位置走了下来。回到朱标身边,将手里的酒杯往长桌上一方。 问道:“该做的都做了,咱们是继续留在这里参加完宴会,还是就此告辞离开?” 朱标也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叹声说道:“还是离开吧,既然后天咱们就要设宴款待这些人,时间上还是紧迫了一点。从海上下来也没有休息过,这几天又到处奔波,咱们还是先回去休息一番,好好准备后天的酒宴才是。” 韩度点点头,转身朝着哈德说道:“你转告城主大人,就说我们要回去准备后天的宴会,今日便先告辞。” 说完之后,韩度在哈德向城主转诉的时候,朝着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朱标看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原本这些眼神里各种各样的意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带着畏惧和害怕的眼神。 韩度顺着朱标的目光,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回头朝朱标笑道:“今日之前,他们没有听说过大明帝国的名字;今日之后,他们再也不敢忘记大明帝国的威名!” 朱标点点头,笑道:“这就是你说的,让大明扬威的办法?” “对啊,难道这样不好吗?”韩度坦然的点头,反问道。 朱标微微摇头,“孤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人皆是前倨而后恭,咱们借助大明帝国的威势,才能够在这里更好的行事。” 韩度等人要离开,城主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阻拦。直接点头答应下来,并且还亲自将韩度等人给送到大门外面。 韩度等人走了之后,这次的宴会也开不下去了。其他人都想着回去好好将今天在这里目睹的一切,仔细的琢磨琢磨,甚至就连城主大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如此一来,宴会自然不了了之。在韩度等人离开之后,其他人便逐个向城主告辞离开。 一场好好的宴会,因为韩度的所作所为,弄的虎头蛇尾草草结束。 走出门的朱标,侧头笑着问韩度:“你既然准备在后天的宴会上将货物卖出去,那么你又想过如何卖吗?” “殿下放心,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好了。”韩度点头回答。 朱标看了韩度一眼,见韩度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就笑着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既然韩度没说,那么韩度多半就是想要将悬念留到后天的宴会上。 朱标虽然心里好奇的很,但是这点定力他还是有的,不过是等两天而已,他等得起。 既然是要宴请别人,那么这庄园总要布置一番。并且还有着很多的杂活呢,这些活计总不能让水师将士去做吧? 于是,当天韩度就去奴隶市场买了一批奴隶回来。其中,还包括几个用来支撑体面的管家。 哈德的庄园小,所以一个管家就足够管理下来。但是韩度的庄园却是要比哈德的大得多,光是城堡的面积就比哈德的庄园还大。并且,还是依山而建的上下数层。 这样的庄园若是只有一个管家,那每天光是需要他处理事务时候走的路,那用不了多久就足以活活把他给累死。 所以,韩度一口气买下了六个管家奴隶。 既然是要布置庄园,邀请别人前来赴宴。为了给那些人留下一个难忘的印象,韩度甚至将船上的一些家具装饰品都北搬到了城堡里面。 就在韩度繁忙的准备当中,两天的时间如梭般过去。 到了韩度定下的宴会时间,由于韩度将地点定在刚买的庄园里面的缘故。由于这庄园距离忽鲁莫斯城有着一段距离,那些应邀参加宴会的人一大早便乘坐着马车出城,朝着庄园驶来。 最先来到韩度庄园的,竟然是忽鲁莫斯城主。按照上流社会的潜规则来说,他应该在所有人都到来之后,才会前来才对。 城主在女仆的指引下,朝着城堡上层走去。来到宴会厅门口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陡然大变。他竟然看到这些大明人,将比黄金还珍贵的丝绸给铺在地上。 丝绸鲜红靓丽的色彩铺设在地上,的确是非常的好看。在城主到来这里之前,他都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会将丝绸铺在地上。 ‘这些大明帝国的商人,不愧是来自丝绸的产出之地。连这么珍贵的丝绸都能够用来铺地。’ 原本城主他看了几眼之后,便准备绕到两旁,从那里进去。却被指引的女仆给拦住,示意他从鲜红的丝绸上走! “这是用来迎接外面,让我们走的?”城主都有些不敢相信,把珍贵的丝绸铺在地上也就算了。没有想到这还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走的? 得到了女仆肯定的答复之后,城主禁不住在心里感叹,以往他是生活也算是奢侈的了。可是和把丝绸铺在地上用来踩相比,还是差距极大。 城主面对如此精美的丝绸,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久都难以下脚。最后还是看在身后的人越来越到的情况下,才硬着头皮抬脚踩了下去。城主好似感觉到了脚掌下面丝绸的轻薄与丝滑,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走进宴会厅,这里的造型还是和他城主府的宴会厅差不多,但是周围的装饰和各种摆设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城主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左一右摆放的两座红色木架,这样的木架以他的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他以前见到的木头,都是砍伐下来之后被晾晒干,就用来打造各种工具了。 可是眼前的木架却是让他大开眼界。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这木架上面清晰的木制纹理,知道这是木头制作的。但是他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木头,才会有着这样鲜红、光亮的表面? 木架表面被刷上的红漆,让城主以为这是木头本来的样子,让他大为惊叹。 还没有完,用来做陪衬的木架都是如此的精美,那么它上面摆放的东西岂不是更加了不得? 果然,随着城主的注意力放在木架上面,一个通体洁白的瓷器摆放在上面。瓷器通体皆白,在光线的照射下,还能够看到一团通透的光晕。 抬头仔细看了一眼瓷器的边缘,发现薄的就如同一层丝绸一样。 瓷器,城主并不是没有见过。甚至是他的城主府里,就有着不少来自大明的瓷器。但是能够薄成这样,能够如此通透精美的瓷器,他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不过仅仅是看了这么一眼,他就能够轻易的分辨出,这样的瓷器可比他以前买的那些要更好太多。 甚至,城主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眼前的这东西究竟是瓷器,还是其他的珍宝? 城主沉醉在眼前瓷器的精美绝伦之中,被女仆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跟着奴仆继续朝着里面走去。刚刚进门就看到如同珍宝一样的瓷器,城主不知道里面还有着什么样的震撼等着他。 果然,城主跟着女仆进去很快就看到一副巨大的画卷。忽鲁莫斯也不是没有画家,只是这里的画多为画的人像,对于山河湖海的画卷几乎是没有。 可是现在城主去看到墙上一副淡墨山水画卷,千山绿水意境传神。明明只是一方画卷,却是能够让人好似真的看到一方山水一般。 “这画”城主站在画前皱眉头,他对这样的东西并不了解,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是既然能够放在这里面,那自然应该是比门口那两件珍宝要更有价值才是。 城主跟着奴仆一路往里走,看到一件件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桌椅的造型虽然古怪,但是坐上去却极为的舒适;一排屏风,镂空的木架上用丝绸绷起来,上面还绣出精美的图画。 整个宴会厅被韩度装饰出完全的东方风格、大明神韵,古色古香的气氛虽然让城主有些不习惯,但是等他在椅子上坐了片刻之后,竟然感觉到心神一阵安宁。 就这城主沉醉在心神安宁当中的时候,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进来。看到如此奇异风情的装饰,让众人都为之愣然。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章 百倍黄金价格 除了塔雷之外,那天在城主府参加宴会的人物一个不落的都来了。 塔雷之所以没来,那是因为一来他对大明货物的需求并不大,帖木儿帝国本来就可以从丝绸之路上源源不断的获得大明的货物,甚至他们还进行转卖。二来他也不愿意和韩度再度照面。大汗对韩度的重视,作为亲卫的塔雷比谁都清楚。更何况,就算是大汗不在意韩度,那还有神女呢?塔雷可是不止一次亲耳听到大汗对神女念念不忘。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等到城主最后来到宴会厅,女仆指引他到椅子上坐下。 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声音清净空灵让人心里的浮躁之气为之顿消。世上唯有艺术与音乐没有国界,这两样都能够超越语言的表达。即便是互相语言不通的两方人,也能够因为一段音乐而产生出共鸣。 美就是美,不会以语言或国界为阻隔。 随着琴声婉转悠扬,宴会厅两旁的过道上作为隔断的轻纱缓缓被拉开。数位穿着大明丝绸衣衫,完全一副仕女模样的女子,正坐在一张长桌后面。长桌上有内置长匙的大碗、白瓷黑托茶盏、绿釉小罐、双耳瓶。桌前侧跪一女子,左手持棍拨动炭火,右手扶着炭火中的执壶。桌后三人:右侧一女子,手托一茶盏;中间一女子,双手执壶,正向旁侧女子手中盏内注水;左侧女子一手端碗,一手持红色筷子搅拌。 像这样的煮茶桌子,宴会厅两旁一共有六个。行云流水的煮茶、沏茶动作,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随着水汽的升腾,沁人心脾的茶香随之四散弥漫开去,将整个宴会厅都笼罩其中。 坐在宴会厅里的众人,哪怕是还没有开始喝茶,便已经沉醉在这股浓郁的茶香当中。 朱标站在幕后,看到那些煮茶的侍女,笑着问韩度:“你那里弄来的这些人?” 要知道这里可是忽鲁莫斯,要想在这里找到一个东方面孔的人,在韩度等人来此之前几乎都是不可能的。韩度又是从那里找来的这些明显是大明女子的侍女? 更何况,还是这些一看就是真正懂茶,并且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侍女? 韩度笑着回道:“殿下难道忘记了?傅雍那些商人可是跟着咱们来的。臣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会享受,不仅在船上配备了齐全的生活设施,甚至还准备着幽雅客房,有着侍女伺候他们。甚至他们还在船上养猪、种菜、种药材、酿酒,以及种植盆景和一些花卉。” “我只是向他们开口,借一些侍女过来帮忙,他们敢不借?” 朱标也没有想到傅雍那些海商竟然这么会玩,不过想着航海的辛苦,他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侍女泡好茶,奴仆们便端着盘子,一杯杯将茶送到在座众人面前。 城主等人对茶并不陌生,毕竟以他们的身份自然是饮用的起茶的,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饮茶方式。 以往他们的饮茶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煮,另外一种是加入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混合着一起煮。比如说,牛奶之类的东西。 像现在这样的饮茶方式,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如此赏心悦目的方式,一看就让人感觉到非常的高级。 这个时候,韩度也端着一杯茶从幕后走出来,站到一个高台中间。举杯朝着众人示意,笑道:“对于茶,大家可能并不陌生,在座的各位可能都不止一次的喝过茶,并且也许现在你们家里就收藏着茶叶。但是今日我要告诉诸位的是,茶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韩度说一句,哈德就转诉一句。 下面的人听到茶也要分等级,顿时传来一片喧闹之声。 韩度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道:“寻常的茶叶,出自普通平民之家。平民们在房屋前后,种上三五笼茶树,每年采茶、制茶,自己留下一点用来待客,大多数都被卖给走乡串户的商贩。这样的茶叶经过商贩收集起来,再经过几万里的跋涉才能够来到这忽鲁莫斯,成为诸位手中的珍贵物品。” 韩度的话音一落,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张口出声。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把韩度的话给淹没,韩度也恰到好处的闭上嘴巴,满脸笑容的看在眼前议论纷纷的众人。 一旁的哈德也没有办法给韩度转诉众人话里的意思了,实在是太多的人都在说话,而且每个人说的内容还不一样,哈德也没有办法为哈德转诉。 不过,任何人的口中的言语都不是那么客气。 哈德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靠近了韩度一步,十分不解的问道:“侯爷为何要告诉他们这些?” 侧头看了一眼说的正热闹的众人,哈德继续说道:“现在他们都认为大明将平民喝的茶叶,卖给他们这些贵族喝,是对他们的侮辱。恐怕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人买茶叶了。” 哈德摇头谈起,满脸的可惜。茶叶这门如此好的生意,恐怕就要从此被韩度给毁掉。同时他心里也是在心痛的滴血,要知道他带回忽鲁莫斯的货物里面,就有着不少的茶叶。若是茶叶卖不出去的话,那他可要亏掉一大笔钱。 韩度转头看向哈德,意味深长的笑道:“嘴上说着不喝茶,那怎么没有看到有人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哈德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宴会厅的人无论闹的声音再大,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一个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明明嘴上都还在不断的对茶叶口诛笔伐,可是手上却把茶杯端的稳稳地,甚至不肯有丝毫的抖动,生怕就洒出一点茶水来。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寻常的茶,他们当然不愿意降低身份去喝,但是他们手上的又不是寻常的茶水。”韩度笑了笑解释道。 “那是什么茶?”哈德急忙问道。 韩度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了一句,“等下你就知道了。” 果然,闹哄哄的众人很快就沉寂下去,宴会厅又重新变得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城主站了出来,打破沉默问道:“既然说茶叶有着不同的等级,那么是不是还有比平民喝的茶更好的?” 哈德听到,连忙给韩度转诉了城主的意思。 韩度笑着点点头。 众人看到韩度的动作,都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手里的茶杯。眼前的茶水色泽明黄,茶芽通体翠绿就好似刚刚从树枝上采摘下来的一样,在茶水当中载浮载沉。茶芽聚集如山峰,散开如苍松,给人一副自然画卷尽收眼底的享受。 再加上沁人心脾的茶香,闻之令人肺腑润泽浑身通透,有空灵悠远烦恼尽去之感。 这样的茶叶,自然比他们以前喝过的要好太多。说实话,若不是今日前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世上还会有这样的茶叶。 于是,众人便以为韩度要介绍的便是他们手中的茶叶。 岂料韩度只是淡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之后,语气随之一转,说道:“不用看了!你们手里的茶叶是贡茶,也就是专门供给大明帝国皇家的茶叶。即便是在大明帝国皇室之中,也只有少数的人才能够喝到这样的茶叶。” 一听到是大明帝国皇室才能喝到的茶,宴会厅里的人顿时都激动了。甚至已经开始畅想,他们也能够喝到和大明皇室一样的茶叶。 城主甚至神情激动的问道:“贵商是要出售这,这贡茶吗?若是贵商愿意出售的话,价钱好商量。” 韩度摇摇头,脸带微笑。 “不卖?”城主认为这个大明商人不是不想卖,而是想要和他讨价还价,不过他不在乎。这样的茶叶的品质,的确是远远超过他以往喝过的。 “以往的茶叶价格都在十磅黄金一磅,我愿意提高价格,一百磅黄金一磅。” 城主面不改色的直接将价格提高十倍,他认为这样的茶叶值得起这个价格。 哈德转诉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一磅茶叶一百磅黄金,这样的价格简直就是天价,他认为韩度不会不同意。 岂料,韩度只是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们是不知道什么是贡茶,若是你们知道的话,就会明白,这样的茶根本不是黄金可以买到的。” 黄金都买不到,那要用什么才能买到?宴会厅的人听了韩度的话,都情不自禁的相互私语起来。 韩度叹息一声,和众人解释道:“除了平民和的茶和贡茶之外,还有一种是供大明贵族喝的茶。” 听到韩度的话,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是啊!既然有平民喝的茶和贡茶,那自然也应该有贵族喝的茶叶。’ “贵族喝的茶叶,是种植在高山之上的。那里草木繁盛,终年有雾气围绕。一缕缕的雾气缠绕在嫩绿的茶叶上,一遍又一遍的缠绕,经久不息持之以恒,才能够长出上等的茶芽。这样的茶芽被十五六岁的小女,用素手采摘下来,经过精心的培制,才能够成为真正的上等好茶。这样的上等好茶,在这忽鲁莫斯难道不能够卖一百磅黄金吗?”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卖的是身份 能! 几乎是韩度的话音刚落,宴会厅的人心里就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句话。说实话,他们光是听到韩度的话,就能够想象到一副绝美的画面。 一个绝美的少女,天色还未亮起就从高山脚下出发,一步一步登上山顶,带着淋淋香汗,伸出嫩葱般的手指将茶叶给采摘下来。这样的茶叶卖一百磅黄金一磅高吗?不高! 而城主听了韩度的话之后,低头看了一眼,疑惑问道:“既然贵族喝的茶已经是如此的考究,那么贡茶又是怎么样的?” 是啊,既然能够成为贡茶,那么自然是最好的茶叶。贵族喝的茶叶已经是如此的令他们神往,他们已经想象不到,贡茶还能够好到哪里去。 包括城主在内,宴会厅的人纷纷看向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淡淡一笑道:“首先,贡茶只会从生长了千年以上的茶树上采摘下来。其次,这样的茶树,整个大明一共有” 韩度手腕一番,手指从一根变成了三根。 “三棵!” “三”起初哈德下意识的点头,猛然他反应过来,顾不得向其他人转诉,直接瞪大眼睛问韩度:“三棵?” 韩度收回手指,笑盈盈道:“当然,要不然你以为什么是贡茶?” 哈德顿时无语了,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整个大明的贡茶才只有三棵茶树。失魂落魄的向其他人转诉之后,得到这个答案的人们顿时惊叫连连。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包括但不限于从哈德和塔雷口中探寻大明帝国的消息。哈德只去过旧港,因此提供的消息都是他道听途说来的。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众人从哈德口中得来的消息虽然散乱,但是却也都是对大明有着一个全面的描述。 塔雷被韩度羞辱了一番,正是心头火气旺盛的时候,最初他并不想理会这些人,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可是这世上就没有不能够被黄金砸开的门,也不存在连黄金都浇灭不了的火气。在城主等人黄金开道的大手笔下,塔雷也愿意和他们分享大明帝国的消息。 和哈德的只去过大明帝国的边缘不同,塔雷当初可是亲自去过大明京城的。根据塔雷的透露的消息,城主等人知道。大明疆土非常的辽阔,人口非常的多,非常的富足,也非常的强大。这个大明商人在城主府里并不是夸张的胡说,而是事实。 随便说一句,即便是塔雷看在黄金的面子上愿意和他们分享大明帝国的信息,但是他也没有向众人透露韩度的身份。他仗着帖木儿帝国使者的身份,在忽鲁莫斯作威作福。若是这些人知道了韩度在大明的身份,那这些人以后还能够对他如此恭敬吗? 可就是连如此强大的、疆土广袤的大明,竟然都只有三棵茶树? 这贡茶的珍贵,瞬间就在众人心中升到了最高。人人看着手上的茶水,顿时都视若珍宝起来。 三棵茶树每年才能够采摘多少茶叶?难怪这个大明商人说即便是大明帝国皇室,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喝到这贡茶。如此稀少的数量,随随便便就被人瓜分的一干二净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卖到这忽鲁莫斯来? 恐怕即便是他们出再高的价钱,也不可能买到贡茶。毕竟能够喝的起这贡茶的人,有哪一个会却这点黄金?果然,这不是黄金可以买到的。 “现在火候刚刚好,诸位可以品尝一下大明绝无仅有的贡茶。”韩度满脸堆起笑容,伸手朝着众人示意。 哈德转诉之后,包括城主在内的人纷纷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光是看这贡茶的茶水都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享受。 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完全舍不得喝了! 韩度见状,只好意味深长的再次伸手示意,“诸位请用茶吧,这茶煮出来若是不喝,也是会浪费的。” 众人听了韩度的话,这才万分不舍的低头轻轻喝了一口。就是这么一口,却是让所有人都更加明白这茶叶的珍贵。 太香了,茶水入喉就好似化作了一团雾气,直接滋润五脏六腑。舒服透爽的感觉,直接让很多人都发出忘情的嘶吼 时间过了好久,众人才逐渐回过神来。一个个看着手里空空荡荡的杯子,心里的悔恨如同两河的河水一样滔滔不绝。 原本他们都只是轻轻的浅尝一口的,可是在尝了一口之后,手却不听使唤一样,一下子就将茶水给喝光了。 看着众人失望的眼神,韩度也对此表示无可奈何,“贡茶是没有了,不过贵族喝的茶叶还有一些,可以请诸位再喝一杯。” 说完,韩度朝着两旁的侍女一挥手。 侍女便重新开始泡茶。 女仆重新给各位奉上茶水,这一次的茶水翠绿,看着也是赏心悦目,比他们以前喝的黑褐色茶水要好看的多。但是自从见识过贡茶之后,这样的茶水却已经不能够让他们感到满意。 尝试着喝了一杯,这样的茶水的确是要远远超过他们以往喝的茶,但是比起贡茶来,那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样的茶水,韩度并没有限制众人喝。只要有人需要,便有奴仆过去重新为他们奉上。 看着众人虽然脸上对这样的茶水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嘴上却不停的让奴仆奉上茶水。 朱标等不及来到韩度身边,问道:“你想卖茶叶,这样岂不是会弄巧成拙?他们品尝过了最好的贡茶,又怎么会去买你的普通茶叶?不要和孤说你的那些茶叶是勋贵才能喝的,勋贵要是都喝你这样的茶叶,那才是见鬼了。” 韩度卖的茶叶当然算不上太好,也就是要比大明最便宜的茶叶要好一些而已。就算是韩度口口声声说的贡茶,那也不是真正的贡茶,而是韩度用其他茶叶冒充的。 反正这些忽鲁莫斯人,也没有机会见识到大明真正的贡茶,还不是韩度说什么就是什么? “殿下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茶叶分成平民喝的、勋贵喝的和皇室喝的吗?”韩度没有回答朱标的问题,反而问道。 朱标皱了皱眉头,心里也是对此充满了疑惑,“为何?” “殿下,喝茶也就是那么回事。粗茶一杯也是喝,上等好茶也是喝。既然咱们想要赚他们的钱,那就不能够像现在这样,让他们一直都喝粗茶。咱们也应该让他们喝到上等的好茶,只要他们愿意出大价钱就行。”韩度笑着回答。 “你想要怎么赚他们的钱?”朱标听到韩度提前赚钱,顿时变得兴致勃勃*起来。对于韩度赚钱的手段,他是有着一百倍的信心的。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摆脱韩度的手段,只是想看韩度如何赚大钱而已。 韩度也不隐瞒,畅然笑道:“想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钱,并且是掏出大把大把的钱来。那咱们就不能够还像以前那也卖,咱们得提高茶叶的身价。” 朱标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想到有什么办法能够提高茶叶的身价。干脆直接放弃自己想,朝韩度问道:“如何提高?” 韩度贱贱的笑道:“当然是把茶叶和他们的身份绑定在一起,平民就买平民喝的茶叶,贵族就买勋贵喝的茶叶。” “这样?行吗?”朱标对韩度的主意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行吗?”韩度学着朱标的语气,重新说了一遍,“殿下,你把那个吗字去掉,你觉得会不会好点?” 朱标还是有些不信,一脸为难的说道:“可是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花十倍的价钱,去买好不了多少的东西?” 韩度轻声哈哈一下,附耳朱标说道:“殿下放下,只要茶叶和他们的身份绑定起来。那他们买的就不是茶叶,而是他们的身份。贵族为了保持住他们贵族的体面,会拼了命的花大价钱去买贵族喝的茶叶。哪怕是他们穷的揭不开锅了,他们也不愿意自降身份去买平民的茶叶的。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的体面!” “而那些平民,虽然他们平日里根本喝不起这样的茶叶。但是却不妨碍他们偶尔奢侈一把,比如说买上一点点来尝一尝。” 见韩度越说越是离谱,朱标更加不敢相信了,“可是,按照你这样的价格,即便是买一点点,那价格也是极为不菲吧,对于平民来说也更加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大山,他们真的会买?” “当然会买,而且价格越是不菲,他们越是会砸锅卖铁的买。”韩度颇有自信的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朱标完全被韩度的话给惊呆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这样的事情必然会发生。因为到时候不同的茶叶就代表着不同的身份,平民虽然成不了贵族,但是他们却是可以通过喝贵族的茶,来短暂的感受一下贵族的身份。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他们即便是买一点点茶叶,或许就会花掉他们大半年,甚至是一整年的挣到的财富,也会有无数的人选择买的。”韩度耸耸肩,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朱标却看到韩度说话的时候,在他的脸上有着一丝无奈一闪而逝。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拍卖 韩度忽然抬头朝朱标笑着说道:“殿下你信吗?以后咱们这种茶叶最大的买家,或许并不是这宴会厅里的贵族,而是那些刚刚富裕一点的平民。” 朱标愣然看着韩度,心里直呼不可能,“那些平民只是偶然暴富一把,他们不把钱拿去改善他们的生活,怎么会浪费在咱们的茶叶上?” “不,在他们看来,喝这样的茶才是改善生活。”韩度意味深长的朝朱标笑了笑。 朱标无奈的摇头,他实在是难以理解韩度说的这些。不过对于韩度赚钱的本身,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的。既然韩度说这样能够赚大钱,那就一定能够赚大钱。看着钱的面子上,朱标也不再计较了。 韩度看着朱标,轻笑着又解释了一句,“至于我为什么要给他们最好的茶喝,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他们尝过最好的茶叶之后,不仅不会看不起次一等的茶叶,反而会因为曾经尝过最好的茶叶,而不遗余力对茶叶追捧。” 朱标也有些明白了,点头笑道:“这就和你的教坊司一样?自从你的教坊司崛起之后,京城的四大名楼就一直被压的低教坊司一头。是不是这样?” 韩度笑盈盈点头,随即反应过来,颇为惊奇的问道:“殿下也知道教坊司和四大名楼吗?” “咳咳”朱标气促咳嗽两下,连忙低头避开韩度的目光,逃避似的说道:“他们都喝完茶了,你还是快点去和他们继续说茶吧。” 韩度因为韩景云的原因,见朱标如此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但是既然当初韩景云选择了朱标,那么朱标身为太子肯定就不会只有韩景云一个妃子,将来即位之后三宫六院更是免不了的。 既然当初韩度不能阻止,现在也懒得再说些什么。 随后,韩度就上前几步,回到高台的中间,莞尔一笑,拍拍手吸引到众人的目光,“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品尝过我们的茶水了,那么应该知道茶水的优劣了吧?” 以城主为首的忽鲁莫斯城贵族们纷纷点头,原本他们不知道茶叶的优劣,但是今天是真正的见识了。贡茶就不用说了,即便是现在他们喝的茶水也要比以前他们喝到的要好太多。 见众人纷纷点头,韩度伸手示意,“诸位,作为商人咱们在商言商,这次的宴会我准备将其举办成为一个拍卖会。” “拍卖会?”哈德咂摸两下,不知道该如何朝其他人转诉,问道:“侯爷,这拍卖会是什么?” 韩度笑着解释,“拍卖嘛,那就是我把货物一件件的摆出来,每一件给出一个最低的价格,然后由想要购买这件货物人出价,每次加价都有着一个最少价。上不封顶,价高者得!” 哈德听完之后,点点头转头朝着其他人解释。 众人听完之后,顿时对这样的交易方式感到惊奇,并且很快就觉得这样的交易方式非常的有趣,催促着韩度赶快开始。 既然顾主都等不及了,韩度自然顺应他们的要求直接开始,“那就请各位看本次拍卖会第一件商品吧,最上等茶叶,十磅。起价黄金一千磅,每次加价不少于十磅!”听到只是上等茶叶,众人的反应都有些不满,喧闹之声顿时响起。 哈德听了之后,连忙朝韩度说道:“侯爷,他们都想要买贡茶。并且城主大人还说,若是侯爷能够拿出贡茶,他愿意以一千倍黄金的价格来买。” 韩度瞥了一眼哈德,“你告诉他们,贡茶是不可能有的。别说他出一千磅黄金,就算是一万磅我也给他找不来贡茶。要买,只有这上等茶叶;不买就算了,我好准备下一件货物。” 听了韩度如此无理的话,下面的哄闹之声更大。甚至有人对韩度的态度极为不满,宣扬要是不给他们贡茶,这样的茶叶他们是不会买的。 韩度听了哈德转诉的话,两手一摊,说道:“不买就算了,下一件~” 还没有等韩度让女仆将茶叶撤下,下面顿时有人举起手来,“一千磅!” 哈德惊讶的看了一眼举起手的那人,连忙在韩度耳边低声说道:“那是庞克老爷,是庞克奴隶市场的主人。” 韩度了然的点点头,朝着庞克微微一笑,对方也算是给自己捧场了,在这关键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 其他人也惊讶的看着庞克,虽然他们都知道庞克有钱,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干脆的想要买下茶叶。 庞克无视众人的目光,盯着韩度问道:“敢问东方来的商人,这样的茶叶只有这十磅吗?” “当然,”韩度点点头,“这次来忽鲁莫斯就只带了这么十磅上等茶叶,即便是以后还有,那也要等到下一次再来了。” 庞克点点头,又问:“那么以后这样的上等茶叶会很多吗?” 韩度摇摇头,说道:“这样的上等茶叶,即便是在大明内都不会很多,忽鲁莫斯怎么可能会有太多呢?” 韩度已经猜到了庞克的想法,不由得暗叹,果然不愧是大商人,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庞克满意的笑着点点头,重新坐了回去,一言不发。 韩度也懒得理会其他人,直接问道:“一千磅一次,还有加价的吗?” 众人对韩度的话充耳不闻,都直勾勾的看着庞克。 城主皱着眉头看向庞克,奇怪问道:“又不是贡茶,你买来做什么?” 庞克面对城主如此无理的问话,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微微躬身道:“回城主大人话,庞克一直都比较喜欢茶叶。虽然这不是贡茶,但庞克还是想要将其买下。” 城主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韩度却不等他们,直接继续问道:“一千磅第二次,还有加价的吗?” “一千磅第” 就韩度快要宣布的成交的时候,有人举手示意。 “一千零十磅!” 有人加价就好,有人加价就有了竞争,有了竞争价格就会慢慢被抬起来,韩度心里顿时送了口气。说实话,这样的茶叶他还真的不想以如此价格卖出去。虽然这样卖了也是大赚,但是毕竟和韩度想要的相差太多。 面对别人的加价,庞克好似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脸上还故意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众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人低头沉思,有人面对如此价格却不由自主的退缩了。 就在庞克以为他胜券在握,准备再加十磅将茶叶买下的时候,一个声音顿时传来。 “一千一百磅!”一口气直接加了九十磅,谁这么豪气? 庞克虽然没有侧头看过去,但是光是听到这个人的声音,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这人是另外一个奴隶市场的主人,恰好和他庞克做的同一门生意,并且还是死对头。 庞克买卖奴隶讲究来路光明正大,并且也会下功夫慢慢训练奴隶的各种技能。可是此人和庞克就完全相反,他的奴隶来源通常都是不正当的,海盗抓获的奴隶他收、盗匪卖给他的奴隶他也要。甚至有传言他自己就会派人出去抓捕平民,将他们变成奴隶卖出。 而且凡是他卖出的奴隶,不管是背叛,还说伤到奴隶主,他的奴隶市场都是不会管的。 庞克在听到此人声音的瞬间,脸庞就抽抽了几下。 而对方在说完价格之后,两眼恶狠狠的盯着庞克的后脑勺。 即便是庞克没有回头,他也能够感觉到现在对方正盯着他。 两人做的是同一门生意,所谓同行是冤家。更何况,庞克在奴隶市场这一行里声誉极好,对方却是烂到很多人都不愿意提起。 但是对方偏偏就认为,做奴隶生意就应该像他那样才对,像庞克这样的才是异类。 既然被这样的人缠上,庞克也不再寄希望于能够捡漏了,直接开口报出价格,“一千二百磅!” 对方加九十磅,庞克就直接加一百磅。对方看不惯庞克,但是其实庞克也看不惯对方。 而且,其他人也不是在旁边看戏的。他们当中有人也慢慢回过神来,开始参与到茶叶的竞拍当中。 这一次,不等韩度报价,一个接着一个的价格便接连不断的报了出来。 “一千二百一十磅!” “一千二百三十磅!” “一千二百五十磅!” “一千三百磅!”庞克又举手了。每一次加价,都让其他人为之一愣。 对方看到庞克如此声势,看不过眼的他也立刻加价,“一千四百磅!” “一千五百磅!”面对故意找茬,庞克毫不示弱。 对方既然敢和庞克处处作对,他也不是白给的,直接继续加价,“一千六百磅!” “两千磅!” “两千一百磅!” “两千五百磅!” 这个时候,其他人都还会多多少少的参与一下竞价。 “三千磅!”庞克回头冷冷的瞪了对方一眼。 对方好似也被庞克的举动给激怒,直接加了一千磅,“四千磅!” “五千磅!” “六千磅!” 面对这样激烈的竞价,随口就几百上千磅的黄金甩出去,众人激动的双眼通红,神情亢奋至极。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买货物的方式,买一件货物而已,也能够让他们激动的热血沸腾?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天价 要知道,他们这些贵族平日里都是闲的出屁来的人,唯一能够让他们焕发激情的也就只有参加各种宴会了。可是宴会这东西千篇一律,参加的多了就会逐渐变得乏味不堪。 今日这些神秘东方人的宴会都已经让他们眼前一亮,神秘的东方神韵让他们为之陶醉。甚至有不少人的都在当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以后这些神秘东方人的宴会,他们要多多参加才是。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拍卖环节竟然比东方神韵还要吸引人,甚至让他们有些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一万磅!”庞克面色通红,神情激动,扶着腰带的手指都在禁不住的颤抖。 对方也听到了庞克的报价,两眼凶狠的盯着庞克,咬牙切齿。就要开口继续加价,可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庞克啊,庞克,亏你自称睿智之狐,没有想到竟然也有被我欺骗的一天。一万磅买那么一点茶叶,就算是那些茶叶再好,那也不值这个价钱。你是不是想要等我再加价,然后直接不买了?我告诉你,我不受你的欺骗。你不是对其志在必得吗?我大度,让给你了。哈哈哈” 志得意满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宴会厅,让所有人都听的心惊胆颤。并且对老庞克充满了同情,一万磅就买了那么一点茶叶。钱财的损失倒还不算什么,老庞克经营奴隶市场这么多年,十个一万磅他也拿的出来。可是对他声誉的打击,却是不可恢复的。 庞克做生意一向是以睿智著称,现在却被别人骗得花了一万磅,这对他的声誉是毁灭性的打击。 庞克听到对方的话,脸色也瞬间变得青白,低下头好似有些懊悔刚才的冲动。 见到庞克如此表情,对方更是嚣张,甚至直接喊话韩度:“宣布结果吧,我想是没有人会出比庞克更高的价格了。” 韩度扫了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是一副心惊胆颤的样子,心里暗暗嗤笑,就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过既然没有人再加价,韩度便宣布道:“一万磅一次!一万磅两次!一万磅三次!” “成交,恭喜庞克老爷以一万磅黄金的价格,买下上等茶叶十磅!” 一锤定音,结束了这一次货物的拍卖。 庞克见韩度宣布了结果,脸色这才从阴沉转为满脸笑容。微微朝韩度躬身,问道:“敢问这些茶叶都是我的了吧?” 韩度点点头,“当然,即便是阁下还未付钱,但是这些茶叶从现在开始就是属于阁下的了。无论是谁,无论别人再出多高的价钱,都不可能将这些茶叶买走。” 说话的时候,韩度眼睛朝着庞克的对头看了一眼,显然语气里面暗指的人就是他。 “当然,若是阁下在规定的期限内不付款的话。那么超过了期限,这些茶叶就会被重新拿出来拍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向阁下追讨一笔违背契约的钱财。” 庞克点点头,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不过你们不用担心,等这宴会过后,我就会派人亲自将黄金送来。到时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韩度笑着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说完之后,韩度便开始准备第二件拍卖货物。 而庞克也没有坐下,而是转身朝着城主大人俯身一礼。 城主不知道庞克想要做什么,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庞克也不在意,直接说道:“庞克多次受到城主大人的照顾,以前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城主大人,毕竟城主大人是整个忽鲁莫斯最为富有、最为仁慈的,庞克所拥有的一切在城主大人眼中,都不算什么。好在今日庞克买到一些茶叶,在忽鲁莫斯还算是稀有。就送城主大人一磅,以示庞克的感激之情,还请城主大人不要拒绝。” 卧槽!!! 所有人听到庞克话的忽鲁莫斯贵族,心里震惊的无以加复。 一磅茶叶,价值一千金磅。贵吗?从茶叶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茶叶是真心的贵,而且还是贵到了极点。毕竟以往寻常的茶叶也就是和黄金等价,而这样的茶叶却是黄金等重的一千倍。 而用来当作礼物送给城主大人,还贵吗?一点都不贵! 忽鲁莫斯城主可不仅仅是忽鲁莫斯城的主人,他还是周边好几个大城的主人。有传言,忽鲁莫斯城主正在准备着封王的仪式,到时候他就是忽鲁莫斯国的国王。 像城主大人这样的人,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一般的珍宝想要作为礼物送给城主大人根本就不够格,哪怕是这样的珍宝价值超过一千金磅也是不行。 但是庞克手中的茶叶可以! 因为庞克在购买茶叶之前就已经问清楚了,这样的上等茶叶即便是在大明帝国,那也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可以喝到的。并且,在这些东方人再次来到忽鲁莫斯之前,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茶叶了。 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忽鲁莫斯只有庞克的手里才有着这样的茶叶。 物以稀为贵,以这样的茶叶送给城主大人,他不会不收! 正如庞克所料的那样,城主大人在听到庞克要送他茶叶的时候,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满脸的惊喜。对于这样的茶叶,城主是亲自品尝过味道的。 贡茶的味道虽然更好,但是已经不可能再有。即便是他万分不舍,但是也只能够将贡茶暂且放在心底。但是这上等茶叶,可是还能够继续品尝到的。 而现在庞克不仅花费巨金将茶叶买下,并且还主动送了一磅给他。一磅茶叶虽然不多,但是他若是少喝一点,还是能够享受很久的。 因此,对于庞克的这份礼物,城主大人迫不及待地收下,“好,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我就收下了。” “多谢城主大人。”庞克脸上笑的如同一朵绽放的花一样,连忙躬身,“庞克拿到茶叶之后,立刻就为城主大人送去。” 城主满意的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庞克的这份好意。 一共十磅茶叶,城主得了一磅便已经满足了。反正他是白得的,也没有像庞克那样花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庞克手里的剩余九磅茶叶,他懒得去管庞克怎么分配,也不想去管。 庞克见搞定了城主大人,这才抬起头挺起胸,面对其他人,尤其是处处与他作对的那人。 “想要我庞克出丑?做梦去吧!我庞克睿智之狐的名号是白叫的?想要看我笑话,我瞬间就会让你们明白,谁才是笑话!” 那人看着庞克志得意满的样子,脸色铁青的盯着庞克一言不发。甚至在他心里无比的后悔,要是早知道城主大人会接受茶叶礼物,他就该继续和庞克争下去。别说是一万磅了,就算是两万磅他也毫不退让。 可惜,现在茶叶已经落到庞克手里,说什么都晚了。 庞克出尽了风头,才心满意足的慢慢坐下。他刚一坐下,身旁两人就齐齐凑到他面前。 “老庞克,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以前咱们也帮过你不少。你的茶叶分我们一点?价格嘛,你放心,就按照一千金磅一磅,如何?” “就是,咱们谁跟谁啊?是不是。九磅茶叶,你也喝不完,何不买一点给我们?说实话,一千金磅一磅的茶叶,真的是太贵了。你分我们一点,自己也好少亏一点不是?” 庞克左右扫了两人满脸的笑容一眼,淡淡出声道:“那要不要我把九磅茶叶一起给你们?” “不用这么多,当然你要是愿意的话,那咱们也不会不帮你不是?”两人异口同声,甚至连他们的两只手掌都禁不住的摩擦起来。 “做梦去吧!”庞克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喂,你不会做的这么绝吧?咱们以前可是帮过你不少的。”两人见庞克没有被他们给忽悠住,顿时开始谈论起交情来。 庞克冷冷一笑,道:“你们以前的确是帮过我不少,但是难道我以前就没有帮过你们?” 两人顿时谄笑起来,神色尴尬。正如庞克说的那样,他们三人是相互之间彼此帮助,相互纠葛在一起,所以才会导致三人现在的关系如此密切。 “庞克你就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分一点给咱们,总要好过你分给他们吧?”右边一人直接说道,并且还朝着周围其他人示意。 庞克也知道他不可能一个人将所有茶叶吞下,便说道:“分给你们也可以,但是一人最多一磅,而且这价格嘛” 两人脸色一变,顿时说道:“当然是一千金磅一磅,难道你还想要赚我们的钱?” 赚钱有什么不好意的?庞克对好友的话完全是嗤之以鼻。哼了一声,说道:“我说过了,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我愿意分给你们,已经不错了。你们还想要原价拿走,那怎么可能?” 两人也知道不可能,但是生意人嘛,没有占到便宜就是吃亏,他们总要试探庞克一番。 “那你想要卖多少?我们先说好啊,价格不能太高,若是太高的话,那我们就不买了!” “对,太贵就不买了!”另外一人连忙附和。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拍卖圆满结束 不买? 庞克巴不得这两人不买,那样的话,他还能够向别人卖出更高的价格,赚取更多的利润。其实两人说的没错,庞克虽然口口声声生意归生意,但是相比起其他人,他还是会照顾两人的。 庞克笑着朝着站在台上的韩度一指,笑着说道:“这不是有着好办法吗?我觉得或许我也只拿一磅茶叶出来,底价一千磅,你们两人竞价试试?” 两人盯着庞克,一肚子谩骂在腹部回响。 面对庞克有恃无恐的姿态,片刻过后两人只好服软下来,“好了,老庞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想要卖多少钱一磅?” 既然都必须要谈钱了,两人也不会庞克啰嗦,板着脸看着他。 庞克笑了笑,朝两人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两人深吸口气,不满的低吼道:“转手就想赚一倍,你是疯了吗?我们要是给你买了,那就是我们疯了!” “对对对,太贵了,太贵了” 庞克笑盈盈收回手指,也不怕两人不买。他们若是真的觉得太贵不买的话,那早就坐回他们的位置上了,不会还凑在他的面前。现在还不肯回去,无非不过就是想要和他讨价还价。 不过庞克是不准备降价的,两手交叠在他肥硕的肚子上,左右看了两人各自一眼,说道:“你们说的没错,我一个人是要不了这么多上等茶叶的,分散卖一点几乎是必然。” 两人顿时笑了起来,他们也是因为猜到了这一点,才会向庞克开口。 “但是,”庞克语气一转,“即便是我要卖出一些茶叶,价格也不会低的。我卖给你们的价格是两千,我也准备学着这些东方商人的做法,也弄出这样一个拍卖来。底价就是两千,你们以为如何?” 以底价将茶叶卖给他们,这的确是对他们的照顾了。 不过两人还是有着顾虑,“底价两千金磅这价格是不是太高了?若是到时候你这价格,没有人出价的话,那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人出价,那我就退你们一千金磅。”庞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低头又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半杯碧绿色的茶汤在雪白的瓷杯中,如同一块宝石一样闪耀着光芒。这样的东西别说是喝了,就算是看上一眼那也是一种无比舒爽的享受。 更何况,这茶水的味道真的是太香了。 听到庞克愿意退钱,两人所有的担忧尽去,急不可耐的抓住庞克的手臂,要他将这一条牢牢的定下来。 眼看着茶叶卖了出去,韩度觉得有了这么一个开门红,后面的东西或许都会好卖许多。 抬手朝着台下示意,两个女仆捧着一个木盒走上前来。 韩度敲了敲长桌,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笑着将木盒朝众人打开,说道:“大家都见过丝绸,买过丝绸,甚至现在诸位不少的人身上就穿着丝绸。但是我敢保证,你们一定没有见过这样的丝绸。” 众人伸长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脖子,也只看到盒子里面有着巴掌大小的一叠东西,远看着像是丝绸。 韩度伸手将丝绸拿在手上,的确是和巴掌差不多大,甚至都没有多厚。 然后示意两个女仆,就在他手上,将丝绸慢慢打开。随着一次次的掀开,丝绸的面积越来越大。就好像是变魔术似的,很快丝绸就变成了长宽各一丈的巨大一幅,几乎将整个高台包括韩度在内都全部遮住。 不仅如此,这丝绸和以往的还不一样。以往的丝绸虽然有着各种颜色,但是整个一匹丝绸都是一个颜色的,并没有什么颜色相异的地方。但是这匹丝绸上的颜色却是有深有浅,形成了一个个寓意吉祥的图案。简直就是精美绝伦,世所罕见。 这样的丝绸一经展开,瞬间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韩度从丝绸后面掀起,走了出来,笑呵呵说道:“这样的丝绸,各位以前都没有见过吧?” 就连城主大人都惊了,下意识的站起来,呆滞的摇摇头。 韩度满脸笑容的指着身后的丝绸,说道:“这其实不是丝绸,这是比丝绸还要更好的锦缎。而且还是彩织锦缎。这样的锦缎即便是在大明帝国,也只有侯爵和公爵才能够穿戴的。” “好了,闲话我也不多说了,这东西好不好,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样的锦缎一共有十匹,也是一起发卖,底价五百磅黄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磅。请诸位开始出价!” 随着韩度的话音刚落下,立刻就有人伸手喊道:“六百磅。” 好家伙,连底价都不喊了,直接加了一百磅。别说是众人了,就连韩度都忍不住朝此人侧目。如此豪气的人,自然是另外一位奴隶市场的主人,那位老庞克的对头。 他刚才被老庞克给摆了一道,原本以为是让老庞克吃了大亏,没有想到反手就被老庞克给教育了。不仅没有能够让老庞克丢脸,甚至还让他瞬间得势,在忽鲁谟斯上层贵族当中,狠狠的刷了一波睿智的名声。 这些都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所以他看到这些东方商人又拿出一件物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举手,志在必得的想要将其买下。 但是想要买的人可不止一个,随着“六百磅”的价格喊出,一只只手雨后春笋般的频繁冒起来。很快,价格就突破了一千磅。 并且,还在五十磅、一百磅,不断的攀升。 “三千磅!” 突秃的一个声音传来,直接将价格提升了一千多磅。众人纷纷侧头看向庞克,不知道他在发的什么疯。 庞克则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朝着对头轻蔑的看了一眼,神情冷笑。 懂了,所有人瞬间就懂了。 庞克这是在报复刚才对头一直顶他的价,让他多花了钱了。现在轮到对方想要买下货物,他自然不可能让对方轻易得逞。 “四千磅!”对方也明白了庞克的意思,不过他毫不退缩。既然要拼价格,那就拼到底便是。他原本摆了庞克一道,想要看庞克的笑话。却是没有想到反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被庞克给算计了,让他自己变成了忽鲁莫斯贵族圈里的笑话。 现在是他找回脸面的时机,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放弃。 “五千磅!”庞克老神在在,轻描淡写的说道。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好似他的财富已经多到完全不把五千金磅放在眼里似的。 “六千磅!”那人朝着庞克紧追不舍,两眼紧紧地盯着庞克,丝毫不敢放松。 “八千磅!”庞克再次轻轻的开口。 “一万磅!” 听到这个价格,庞克的脸上顿时绽放出来了花朵。 那人看到庞克的表情,顿时心里一紧,暗道不好,上了这老东西的当了。 果然,庞克笑意盈盈的看向对方,说道:“既然你想要,那老夫就成全你吧。” 说完之后,便回过头来,两手交叠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对方就算是再傻,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他又被庞克这老狐狸给耍了。气的两眼通红,鼻子里好似在冒火。豁然起身,直接转身离开了宴会厅。连续两次被庞克给戏耍,他有再厚的脸面都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 其他人看到庞克将对方收拾的这么惨,看向庞克的目光都不由得多了几分畏惧。 睿智之狐,这样的名声果然是让人如雷贯耳。 “一万磅一次!”韩度却不管那么多,继续报着价格,“还有没有更高的?” 庞克都不出声了,正主又被气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有人继续加价? “一万磅两次!”韩度也知道应该是不会再有人加价的了,继续报价。 “一万磅三次!成交!” 原本韩度还想要说些恭喜的话,可是看到正主都不在,干脆就把这一节目给免了。 至于说,对方会不会真的付出一万磅黄金来把这些锦缎给买回去韩度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赖账。 真当现在停靠在海湾里的水师舰队是摆设不成?他若是敢赖账,韩度会让他知道如此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顷刻间就有两万磅黄金入账,韩度的兴致也高涨起来。 继续喊道:“下一件,是来自大明帝国的瓷器。” 一样开始解释道:“普通的瓷器各位都见过,也不用我来多说。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瓷器在大明帝国,也是分为民窑和官窑。所谓民窑瓷器,就是平民工匠烧制瓷器。这样的瓷器占据了大明帝国的大多数,平民所用的瓷器基本上都是出自民窑。” “而真正的精品瓷器,却是出自官窑。” 见众人虽然有反应,但并不是很大,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在大明帝国,官窑的瓷器平民是不可以使用的。若是平民使用官窑的瓷器,这是死罪,要砍头的。” 果然不出韩度所料,听了韩度的解释,众人瞬间就哗然起来。没有对比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官窑瓷器的珍贵,现在听到平民连使用一下就要被砍头,有了对比,众人才明白了官窑瓷器的珍贵。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砸了涨价 韩度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笑着点头说道:“官窑瓷器的精品,即便是在大明帝国也是极为少见的。今日也是各位有幸,恰好被我带了一件官窑瓷器来此。各位,请看!” 韩度抬手示意,女仆捧着一个木盒走上台来。 韩度小心翼翼的接过,好似就怕动作大了一点,伤到了里面的瓷器。 木盒打开,韩度双手捧起一个洁白如雪的圆盘,高举面对众人。光线从韩度的背后投射过来,直接穿过了瓷器圆盘,让人好似看到一轮通透的圆月一般。 如此神异的一幕,顿时惊得台下众人连连大呼出声。好似不大呼一声,他们心里的激动之情就难以发泄一样。 韩度满意的笑着,将瓷器圆盘轻轻放回到盒子里面,指着说道:“这瓷器叫白玉盘,几万件瓷器里面,也未必能够出这么一件。而且,这样的瓷器只有这么一对。” 韩度又打开另外一个盒子,朝着众人展示了一番。说道:“这两件白玉盘,一模一样,浑然天成,极为稀有。” “现在开始拍卖,两件瓷器一起拍卖。底价二百磅黄金,每次加价不能少于十磅,现在开始报价!” “二百磅!”城主今天第一次,在第一时间举起手来。 韩度看到城主如此积极的出价,高兴的连忙说道:“城主大人出价二百磅,还有没有更高的?” 连续喊了数遍,韩度竟然发现没有一个人出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怕了城主的威势,所以不敢再继续出价吗? 韩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若是这一对瓷器以二百磅黄金成交的话。虽然自己也不亏,但是那就和自己预想的价格差了太多了,非常的不划算。 同时,韩度还想到了一点。如果这些人是畏惧于城主的威势,而不敢加价的话。那后面的物品,如果每个城主都第一个出价,那岂不是也同样没有人敢继续加价,那就意味着每个物品都只能够以低价成交? 如此一来,韩度举行拍卖的意义何在? 见宴会厅还是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韩度。甚至有些人还想着,以后干脆大家商量好,所有的东西都以底价买下,然后他们再自行分配。这样一来,可谓是占尽了韩度的便宜。 韩度看着众人颇为得意的神色,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这些人真的联合起来对付自己,那自己的拍卖计划不仅直接破产,甚至连以后的拍卖都要直接胎死腹中。 没有丝毫好处的拍卖,还有什么拍卖的价值? 城主坐在下面,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颇为满意的朝着韩度笑道:“既然没有人继续出价,那么来自神秘东方的商人,还是赶紧宣布结果吧。” 韩度从哈德口中听明白了城主的意思,只觉得这话非常的刺耳。想想在几天前,韩度刚刚豪掷三十五万金币的时候,那时候城主对他的态度是多么的亲切啊。可是这才转眼之间,城主找到得利的机会,就毫不犹豫的下手把韩度往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坑。 韩度低头沉吟片刻,慢慢抬起头,笑着说道:“既然没有人出价,那么二百磅黄金一次~” 手中的木槌随手砸下,只是和前面几次砸在长桌上不同。这一次,韩度故意将木槌砸下的位置偏移了一点,直接砸在木盒的打开抬起的那一面上。 “嘭~哐当~劈里啪啦” 木盒被砸的翻滚到地上,里面的白玉盘瞬间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 “不!!!”城主瞬间惊的跳起来,什么都不顾直接跑到台上,满脸痛惜的蹲在地上,两手颤抖着看着满地的洁白如玉的碎片,心疼的厉害。 城主有个韩度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对于瓷器极度的痴迷。他的城主府里寻常看不到任何一件瓷器,若是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不喜欢瓷器。但其实恰恰相反,他对瓷器非常的喜欢。甚至为瓷器专门建造了一间屋舍,专门用来放置他收藏到的瓷器。 城主看到白玉盘的第一眼,就极度的喜欢上这一对瓷器了。不过越是喜欢,他就越是不动声色。直到韩度开口让人报价,他才举手报了一个底价。 而其他人自然明白城主大人的这个爱好,因此并没有人出价和他相争。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敲碎了一个。不仅是城主,就连其他人也是在为白玉盘心痛惋惜。如此珍宝一样的宝贝,竟然就这样碎了一个? 城主看着满地的洁白碎片,抬头用杀人一样眼神看着韩度。双眼通红,好似韩度若是不给他一个说法,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似的。 韩度却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抱歉,刚才手滑了一下。” 哈德听到韩度如此荒唐的理由,暗自咽了咽唾沫,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城主大人转诉。可是面对城主凶狠的目光,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将韩度的意思转诉给他。 城主当然不信韩度如此荒唐的理由,只不过他还有着一丝理智,并没有直接和韩度翻脸。而是指着剩下的唯一一个白玉盘,问了一句。 哈德见城主并没有和韩度打起了,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向韩度转诉道:“城主大人在问侯爷,这剩下的一个白玉盘,该怎么卖?” 韩度笑了笑,说道:“这还不简单,重新拍卖就是了。” 城主听了韩度的话,也只好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等着韩度继续拍卖。 韩度则一丝难过的心情都没有,面对众人还能够带着笑盈盈的表情,说道:“刚才出现了一点失误,被我打碎了一个白玉盘。现在咱们就最后一个白玉盘进行拍卖,底价五百磅黄金,请诸位出价!” 哈德听到这样的价格,整个人都惊呆了,顾不上向其他人转诉,满脸疑惑的问韩度:“侯爷,这价格是不是弄错了?一对才二百磅,现在只有一个了却要五百磅?” 韩度却淡淡的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弄错。就是一个白玉盘,五百磅。” 哈德咬咬牙,低声劝道:“侯爷,这样的价格 (本章未完,请翻页) 恐怕会引起所有人的不满啊。”的确,一对才两百磅,现在只有一个了却要价五百磅。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压行为,很容易就会招致所有人的不满。 “哼哼,他们不满?本侯还不满呢。”韩度目光冷冷的朝着众人扫了一眼,“胆敢联合起来压本侯的价,不给你们点苦头吃,那怎么行?你们想要压价随便压,但是本侯却能够让你们有着再多的钱,也什么都买不到。” 韩度直接朝哈德说道:“不用担心,你就只管将本侯的话转诉给他们就行。至于他们愿不愿意买,那是他们的事情。毕竟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本侯也不能逼迫他们买不是?” 哈德不傻,他当然知道刚才那些人联合起来想要压韩度价格的想法。见此,也不在坚持,转口就将韩度的价格转诉给了众人。 众人一听,顿时闹哄哄起来了。整个宴会厅瞬间变得像是菜市场一样,大多数人都对韩度如此离谱的价格十分不满,甚至还有不少的人扬言不会再买韩度任何东西。 闹哄哄的局面一直持续了盏茶功夫,才逐渐平息下去。 韩度见众人对自己满脸的怒火,无所谓的说道:“没有人出价吗?若是没有人出价的话,那么这件白玉盘就此流拍。” 哈德将韩度的话转诉给众人。 就在韩度再次举起木槌的时候,下面总算是有人举手出价了。 “五百磅!” 韩度脸上顿时好似绽放开了一朵花一样,抬手指着出价的人,神情激动的大喊道:“这位先生真是好眼光,五百磅一次,还有更高的没有?” 接下来,不用韩度如何催促,白玉盘的价格便以十磅二十磅的价格逐渐升高,到了八百七十磅。 “一千磅。”沉默了半天没有开口的城主,总算是按耐不住出价了。他被韩度刚才的举动给吓到,生怕价格低了,韩度又一锤子把这唯一的一件白玉盘也给砸了。 虽然刚才韩度一直在强调,他是手滑了、失误了才不小心将白玉盘给砸了的。但是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是傻子,无论是谁都能够看的出来,韩度就是嫌弃价格太低了,才宁愿砸了也不卖给他们。 城主不敢让这次拍卖的价格太低,因此才一直都没有阻止其他人出价,甚至还直接将价格加到了一千磅。他认为这个价格是他能够承受的极限,若是韩度还不满足,那想要砸了,便砸了吧。 韩度脸色堆起微笑,大声喊道:“一千磅一次,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 “一千磅两次一千磅三次成交!恭喜城主大人,这次来到大明帝国官窑的珍品瓷器白玉盘,就属于你了。” 哈德见韩度没有将最后一件白玉盘给砸了,顿时送了口气,连忙朝着城主转诉了韩度的意思。 城主见韩度总算是对价格满意了,他也慢慢的高兴起来。虽然买下这件白玉盘,让他花费了不菲的金子,但是当他满眼都是白玉盘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值的。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回报 别看城主买下白玉盘花费的代价不小,但是不管是茶叶、丝绸或者是瓷器在忽鲁莫斯的价格还不算是最高的。若是能够将这些东西带到奥斯曼帝国,甚至是更西边的拜占庭帝国,那价格只会更高。 因此,其实从城主的角度来说,他买下白玉盘是不会吃亏的。大不了,就将它卖给那些奥斯曼和拜占庭商人,他还能够小赚一笔。 “好,咱们再看下一件物品。”刚刚卖了白玉盘,韩度很是高兴,些许的不愉快瞬间就在他心里飘散如烟,兴致勃勃的投入到了赚钱事业当中。 韩度满脸高兴的朝着身旁的酒坛子一指,大声说道:“诸位,那天在城主府宴会上,我看大家也喜欢喝酒。不过你们喝的都是葡萄酒,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喝一下大明帝国的酒?” “哦?原来还有来自神秘东方的酒,不知道和我们的美酒有什么区别?”城主虽然花了一千磅才买下一个白玉盘,但是他真的是喜欢瓷器到了骨子里。手上捧着白玉盘仔细端详片刻,越看越是爱不释手,自然就对韩度没有丝毫的怨气了。 “大明当然有美酒,而且这次我来的酒还不是普通的美酒。”听了哈德的转述,韩度笑着朝城主说道。 城主顿时便好奇起来,两只眼睛总算是从白玉盘上移开,抬眼看向韩度。 韩度却故意没有直说,反而拖沓道:“刚才诸位尝过贡茶,也见识过锦缎,还有官窑的瓷器,但是这些东西除了贡茶之外,其他的都算不上是能够供大明帝国皇室所用的东西。但是接下来的这酒,可是真正的贡酒啊!” “真正的贡酒?”哈德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朝韩度问道:“侯爷,侯爷的意思是,这酒真正是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喝的酒吗?” “当然。”韩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头。 哈德都忍不住神色激动,今天他们算是见识了,即便是只有一杯茶是真正的贡茶,他们也算是知道了大明帝国皇帝所用的东西究竟有多么珍贵。 若是韩度一开始便将这贡酒拿出来的话,哈德这些人可能还未必相信。但是前面先是让他们喝了一杯贡茶,然后又直言丝绸和官窑瓷器都不是贡品,现在再告诉众人这是贡酒,便不会有人会怀疑了。众人只会觉得,韩度若是想要骗他们的话,那为何不将所有的东西都说成是贡品,反正他们也分辨不出真假。 现在韩度已经在众人心中有了一个,有一说一的诚实形象,自然不会再有人怀疑贡酒的真假。 不过,这酒也的确是老朱喝的那种。但同时也是韩度自己喝的,毕竟给老朱送了那么多酒,自己留下一点享受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哈德的转诉,台下的人全都哗然起来。有人甚至还情不自禁的从位置上站起来,好似想要看看这贡酒是什么模样。可是酒水被装在坛子里面,他们也就只能够看到一个个坛子。 韩度见众人都满脸渴望的眼神,笑了笑随手将一坛烈酒的封泥拍开。 一股浓郁的酒香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宴会厅,众人一闻到酒明白这的的确确是酒的香味。只不过,这香味太过浓烈,也太香了,是他们以前重来没有见到过的。 忽鲁莫斯唯一拥有的就是葡萄酒,但是葡萄酒本身就是低度酒,它的香气也更多的是果香,而不是酒的香味。并且,葡萄酒的香味虽然也独特,但是却很淡,若是不亲口品尝,哪怕是鼻子贴着杯口,也不一定能够闻到香味。 所以在众人第一次坐在这么远的地方,就能够轻易闻到如此浓烈的酒香,众人的好奇心瞬间就被勾了起来。 韩度见了,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大大方方的说道:“在我们大明,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今日我韩度登临忽鲁莫斯,就请诸位共饮美酒一杯。” 说罢,挥手示意女仆给众人准备好杯子,并且将美酒给他们倒上。 有着不要钱的酒,而且还是真正的贡酒,众人都无比小心的双手捧着杯子,生怕在倒酒的时候洒落了一滴。 韩度也朝着众人举杯,“干!” 举杯共饮 一杯烈酒下肚,众人的脸色飞快开始泛红。他们以往哪里喝过这样的烈酒,第一次还没有适应之下,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众人如同吞下一团烈火,可是这烈火却并不能灼伤他们,反而给他们心中带来一团暖意。等到众人慢慢恢复过来,身心的愉悦感远超他们以前喝的葡萄酒。甚至都有人认为这样的酒水才是真正的美酒,以往喝的葡萄酒不过是有点酒的味道而已。 可仅仅是一杯,哪里能够解馋呢。众人端着酒杯,纷纷想要韩度继续把烈酒给他们倒上。 韩度却假装没有看到,满脸微笑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明白了这贡酒的好处,那咱们酒开始拍卖吧” 毫无意外,韩度又把十坛酒卖出了天价。 趁着众人群情激动,以及在酒精的作用下,所有人都不是那么的冷静。韩度一样一样的把货物拿出来拍卖,什么顶级的白糖,海盗宝库里的各种艺术品等等。 尤其是海盗的那些宝藏,有些韩度根本就不在意的东西,一出现却引得台下众人纷纷惊叹。什么王朝的权杖,哪位公主的乐器等等,每一次都引得众人争相竞价。 对于这些东西的价值,韩度也懒得去仔细查探。在韩度看来,这些东西对于忽鲁莫斯的人来说,算是价值不菲的古董,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却是没有什么用处。 能够借此机会将它们卖出去换成黄金,不管韩度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至于下面的人肯定有捡漏的,韩度也不在乎。这个拍卖会想要办的持久,总要给下面的人一些甜头才是。若是一点好处都不分润给其他人,那人家下次或许就不会来了。 毕竟这样拍卖方式虽然新颖,但并不是不可复制的。相反,这拍卖方式简单至极,只要看过一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谁都可以轻轻松松的自己弄出一个拍卖会来。 韩度敢打赌,过了今日,忽鲁莫斯很多地方都会出现拍卖这种方式。 拍卖会的方式一点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韩度能够在拍卖会上提供的奇珍异宝。若是再能够让前来捧场的人捡捡漏,那即便是忽鲁莫斯有着再多的拍卖会,韩度这里永远都会在忽鲁莫斯占据一席之地。 热烈的拍卖会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下午,才在众人神情亢奋当中落下帷幕。即便是韩度提出来没有货物了,拍卖会已经结束,其他人也纷纷神情激动的叫嚣着让韩度继续。 最后,还是韩度用明日在庄园里面举行普通货物的售卖,到时候欢迎众人前来购买,才算是将他们给安抚住。但明日不会是再拍卖了,而是将货物直接摆出来售卖。 明日的售卖是韩度为傅雍等人准备的,毕竟他们跟着自己一路来到忽鲁莫斯,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售卖货物的机会,那岂不是在坑他们么? 再说了,傅雍等人的货物都是走的量,虽然没有一样是精品,但是每样的分量都不小。这样的货物也只适合售卖,不会拍卖的。 而傅雍等人对韩度的关照,连忙表示感谢。这些人的身份,傅雍等人早就知道了。像他们这些靠走量的海商,他们的货物是不可能一点一点自己售卖的。都是一口气将货物全部卖掉,哪怕是因此价格第一点,那也要比他们为了追求一点点的高价,而选择慢慢售卖。 一点点的售卖看似能够获得更多的利润,但同时也耽误了时间。对于海商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若是能够提早一点回去,再跑一趟,那比慢慢售卖更多的利润都赚回来了。 因此,最喜欢的就是和大商人打交道,因为这样的人才有实力一口气将他们的货物吃下。 韩度满脸微笑的将傅雍扶起来,轻声道:“你们拿着身家,冒着风险跟随本侯来到这忽鲁莫斯,本侯总不能让你们吃亏才是。” “侯爷的恩德,傅雍代表众人铭记在心。日后若是有用得着草民等人的地方,还请侯爷只管开口。”傅雍感激的朝着韩度拱拱手,诚恳的说道。 当然,傅雍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他的心里却不认为他们这些海商,能够有帮上韩度的地方。毕竟,韩度再怎么说也是大明镇海侯,身份地位都要远超他们。 他这样说,只是在向韩度表示他们的感激之心而已。 “哈哈,放心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本侯一定会向你们开口的。”韩度拍着傅雍的手背,安抚了他片刻。 傅雍见韩度如此给他面子,心里也是非常的高兴,连连说道:“那是侯爷看得起草民等人” 两人彼此寒暄了几句,傅雍识趣的主动提出告辞。他不走也不行啊,韩度将他们售卖货物安排在明日,他若是不感激下去通知其他人,提前做好准备,真要等到明天才动手,那怎么来得及? 正如韩度说的那样,他们拿着身家冒着危险来到这忽鲁莫斯,不就是为了赚钱的吗?这都到临门一脚了,自然是赚钱的事最大!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天方 等到傅雍走了之后,朱标才啪啪啪的拍着手掌,满脸笑容的从幕后走出来。 韩度看到朱标的脸色,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殿下是想要取笑我吗?” 朱标摇摇头,轻笑道:“孤取笑你做什么?一场拍卖,你就席卷了三十多万磅黄金,孤夸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取笑你?” 韩度仔细的看了朱标的神色几眼,确定他的没有在说反话的样子,才点点头说道:“这不算什么。咱们还是来的太过仓促,若是咱们能够提前准备好的话,这数目再番一番,我还是有把握的。” 对于韩度的话,朱标是相信的。不过,随即朱标想到了一点,随意问道:“对了,这一磅是忽鲁莫斯的计价方式吗?一磅相当于大明的多少,是一两吗?” 韩度摇摇头,说道:“一磅要比大明的一斤少,差不多相当于大明的九两吧。” “一磅是九两?”朱标眼睛都瞪大了。他一直都以为,一磅就是大明的一两。即便是如此,他对韩度一下子赚了三十多万磅黄金,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毕竟韩度付出的东西都很少,那些东西民间的确是见不到,但是在宫里却是普通平常的很。 现在韩度却告诉他,赚的不是三十几万两,而是三百万两! 这样巨大的刺激,让朱标瞬间脑海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有想过,赚钱会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以前若是有人告诉他,有人可以一天赚三百万两黄金,他肯定是不信的。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过了好久,朱标才缓了过来,深吸口气,忽然就泄气似的垂下脑袋。连连摇头,苦笑道:“以前父皇就说你是善财童子,论经营之道天下间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孤也早知道你鬼主意多,会赚钱。但是孤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的赚钱。” 韩度撇撇嘴,不动声色。 朱标看着韩度,越看越是好奇,甚至带着几分惊讶的问道:“你这随随便便卖些东西,就能够赚这么多钱的本领,究竟是哪里学来的?” “呵呵~”韩度听了之后,白了朱标一眼,冷笑道:“什么叫随随便便卖些东西?这也是就因为丝绸之路被帖木儿帝国给阻断了,导致这些地方的丝绸、茶叶、瓷器奇缺,才会有着如此旺盛的需求。殿下若是不信,等过几年再看,到时候随着来到忽鲁莫斯的大明海商越来越多,货物也越来越多。到时候殿下再看看,还能不能卖上今日的价格。” 朱标也不是要对韩度穷追猛打,笑着摆摆手,说道:“孤也就是好奇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父皇对你的赞扬是对的,经营之道你的确是天下第一。” 韩度没好气的看了朱标一眼,自己紧张什么?当然是紧张你们老朱家两父子啊。若是真的让朱标以为自己赚钱很容易,那万一以后他缺钱了,就想着找自己该怎么办? 至于老朱?说实话,老朱就是一个老农的心态。他虽然知道韩度会赚钱,也给他赚了很多钱。但是这些钱都被老朱藏在内库里吃灰,一点都没有想过拿出来花的意思。内库里躺着几千万贯,老朱还是一副过穷日子的心态。连吃食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也就是用内库的宝石给马皇后和各个妃子打造了一些首饰而已。 所以,只要老朱的内库还算充盈,他是不会来找韩度的。 但是朱标不同,他可不向老朱那样勤俭节约,虽然说花钱不至于大手大脚,但是也不会抠门就是了。而且朱标还有着詹事府那么多官员要养,甚至有些朝廷的官员他有时候也会安抚一二。 这一来二去,花销就变得非常的大。而朱标再是缺钱,他也不好意思向父皇开口,所以便把主意打到韩度这个会挣钱的善财童子身上。 不过朱标可不会朝韩度开口,但是每过几个月韩景云都会回镇海侯府省亲一趟。每一次来府里,都像是来扫荡的一样。看见糕点都要先抓两块揉进嘴里,爹娘看的心疼不已,连忙吩咐厨娘给她准备饭菜。 而韩景云也对饭食来者不拒,不管是素食糕点,还是大鱼大肉她都能够胡吃海塞。甚至,她看到肉的时候还两眼放光,手里筷子如同蜻蜓点水一样,接连不断的朝着肉食下手。 尤其是刘氏,看到韩景云两眼红的像是兔子一样就心疼的心肝直颤抖,一个劲的安抚她。 等到韩景云酒足饭饱之后,再提些要求,二老自然来者不拒,满口答应。韩景云就这样,每次回府都是又吃又拿的心满意足的离开。 韩度看着韩景云像是一只硕鼠一样,一次次的要把家里搬空,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盯着韩景云。可是韩景云不在乎,整个镇海侯府,不管是爹娘,还算韩曙,都站在韩景云那边。甚至就连安庆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胳膊肘往外拐,甚至还亲自带韩景云进了韩度的宝库。 穷疯了的韩景云看到韩度的宝库,不用想都知道她是什么表情。反正韩度的宝库被她给祸祸了一次,韩度就觉得生无可恋了 摇摇头,韩度将这些杂念甩了出去。转头看向朱标,问道:“殿下,咱们已经出来太久了,而且也到了忽鲁莫斯。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应该赶紧回去?” “回去?”朱标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了,“你是说,要回京?” “怎么?殿下还不想回京?”韩度感觉到有些不妙,心猛然往下一沉。 果然,朱标直接摇头,“你不是说这西洋王国众多吗?孤才看了一个忽鲁莫斯,就算是要回去,那好不容易来此一趟,那也要多见识一番才行吧?” 韩度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朱标若是执意如此,韩度也不可能阻止他。而且,朱标说的也没错,既然不远万里都来了,若是他不多走走看看,恐怕他也不会甘心啊。 “好吧,殿下。那殿下接下来,想要去哪里?” 朱标耸耸肩,轻笑道:“那是你的事情,你带孤去哪里,孤就去哪里。你不是对这西洋很是熟悉吗?孤都听你的。” 你要是真听我的,就应该早日回京!韩度满是怨气的看了朱标一眼。不过,朱标的话也让韩度不得不低头思量起来。 片刻之后,韩度抬头,“殿下,若是非要看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地方。” “哦?哪里?”朱标随口应和。 “天方!”韩度掷地有声的吐出两个字。 朱标眉头微微一皱,疑惑说道:“天方?孤在古籍中好似看到过这个名字,但不是说这天方在极西之地吗?离咱们这里远不远?” 你也知道远?你要是知道远,还非要万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心里腹诽了一句,韩度认真的和朱标说道:“殿下,咱们现在这里,不就是极西之地么?虽然天方还在这忽鲁莫斯的西边,但是已经距离这里不远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也是在海边,咱们乘坐战船就可以到达。” “好,那就依你,就去这天方!”朱标高兴的一拍大腿,下定决心。 韩度无语的看了朱标一眼,什么叫就依我?不过事已至此,也懒得和朱标计较了。想了一下,韩度开口道:“不过殿下,这西洋虽然说王国众多,但是靠海的却没有多少。而且能够看一眼的,也就是忽鲁莫斯和天方这样的了。殿下去了天方之后,可要答应微臣,尽快回京才行。” 朱标沉吟着,并没有回答。片刻之后,有些不甘心的抬头,看向韩度,“就只看看天方就回去,不能多看看?你可不要骗孤,孤可是看过天下万国堪舆全图的。知道在这西边,还有着一片大陆,甚至还有着奥斯曼帝国和拜占庭帝国呢。” 韩度叹息一声,“殿下,臣真的不瞒您。是,这里是有着一片大陆,但是那上面根本就连一个像样的王国都没有。上面的人都还在茹毛饮血,像野兽一样生活。这样的地方连一个像样的城池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 “而奥斯曼和拜占庭,的确是一些大国。但是咱们过不去啊。”韩度满脸的无可奈何。 朱标却是不信,一脸惊讶的问道:“过不去?这怎么可能。孤是看过的,的确是可以通过大海过去的啊?” 韩度脸上泛起苦涩,叹声说道:“是,大海是贯通的,这没错。但是殿下不会以为,这天下的大海都是一个样子的吧?” “这难道还有不一样的吗?”朱标见韩度如此说,心里也担心起来。 韩度这才解释道:“那处大海有个名字,叫风暴海。” “风暴,风暴海?”朱标心里猛然咯噔一下。经过了那一场风暴,朱标现在一听到风暴两个字都心有余悸。即便是以他的雄心壮志,看到如山一样倾倒下来的海浪,也是心肝直颤抖。 韩度点点头,“风暴海,顾名思义,那里的风暴非常的密集,几乎到了随时随地都不间断的程度。以咱们的战船,想要经过风暴海的风险还是很大的,臣可不敢让殿下犯险。若是殿下不去的话,臣倒是可以派遣几艘战船强行穿过风暴海,但是究竟有多大的损失,臣也没有把握。”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亚默 朱标听完韩度的话之后点点头,不再坚持要让韩度带他穿过风暴海。他知道韩度不会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骗他,既然韩度都说了没有把握穿过风暴海,那就足以说明这风暴海的可怕。 朱标倒是不是怂了,而是他真正的见识过风暴的威力之后,也认为那是非人力可以匹敌的。 再大的勇气,那也不能和真正的天地之威抗衡啊。那不叫勇敢,那叫莽! 打消了朱标想要通过风暴海的念头,韩度便开始和朱标商议去天方的事情。 “殿下,天方和咱们可是语言不通。咱们若是去了,那该如何与他们沟通?” 朱标抬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哈德一起去还不行吗?” 摇摇头,韩度笑道:“殿下,这里和大明不一样。大明虽然幅员辽阔,但是自从秦皇书同文车同轨之后,说的都是统一的汉话。可是在这里,或许一个小小的王国就有着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嗯颇有十里不同音、五里不同调的意思。” “哈德虽然是这忽鲁谟斯土生土长的人,但是他对天方恐怕还真的没有什么了解。” “这”朱标迟疑了一下,“要不把他找来问问?” 韩度轻轻摇头,“不用了,就算是哈德懂天方语,咱们也不能再继续用他。” “为何?”这朱标就不能理解了,来忽鲁谟斯韩度都是一直让哈德帮忙转述的,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要把他推开? 见朱标还是没有明白,韩度只好解释道:“哈德毕竟是忽鲁谟斯土生土长的人,他对忽鲁谟斯究竟有多少留恋,对咱们有多少忠心,这都是还没有谱的事。他现在对咱们忠心耿耿,究竟是真的忠心,还是看在咱们帮他找回货物,让他不至于破产的份上,谁也不知道。” “所以,我的想法是,咱们不能够太过依靠他,即便是要去天方,就算是他懂天方语,咱们也不能够用他。” 识人用人,这是帝王之术,老朱从小将朱标教导大的。刚才是朱标没有想到这茬来,现在被韩度提起,他瞬间就明白了。 颇为赞同韩度看法的点点头,随后便问道:“那你准备到哪里去找懂天方语的人呢?” 这个韩度还没有想好。 就是因为韩度还没有想好,所以才会提出来和朱标商量。 见韩度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朱标低头绞尽脑汁道:“既然这天方也是一大王国,又距离这忽鲁谟斯并不算太远,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和忽鲁谟斯有所联系的。不如,咱们去城主府找一找,或许有这样的人?” 韩度在朱标面前坐下,手指在长桌上敲了几下,缓缓摇头,“不妥。就算是城主愿意帮忙,他派来的人咱们也不能用。这些人和哈德不一样,咱们对哈德有救命之恩,又将他的货物换给了他。所以他才会一心一意的帮助咱们,但是城主府的人和咱们可没有什么关系。若是用了他们,那岂不是就相当于让城主安插了眼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咱们身边,咱们去天方做了什么,他还不是一清二楚?” 朱标看着韩度的眼睛,没有说话。 韩度沉吟一番之后,轻声开口:“或许,咱们可以试试能不能够买到会天方话的奴隶。” “奴隶?”朱标听了,眉头就是一皱。对于这种直接将人当成牲口来买卖的行为颇为不满,在大明早就没有卖身为奴的说法了,顶多就是给人做长工。 朱标生性仁厚,自然不愿意去想这些残忍的事情。 “就是奴隶。” 听了韩度的话,朱标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出来,便点头说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多谢殿下。”韩度笑着拱拱手。 隔日,韩度便再次出发,做上马车前往庞克奴隶市场。只不过,这一次韩度身边没有带着哈德,而是两个施家的人。 来到奴隶市场,韩度打开木门,走下马车。刚一转身,眼睛就对上正在颤颤巍巍想要下马车的庞克。 韩度看到庞克的第一眼就笑了,简直是想啥来啥。 而庞克在看到韩度之后,脸上也是瞬间堆起笑容,远远的就朝着韩度打招呼。 施思连忙凑近韩度耳边,低声道:“他在向侯爷问候。” 韩度听了微微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张开双臂走上前去,高兴的说道:“原来是庞克阁下,久仰久仰。” 庞克对韩度的举动微微一愣,站在原地没有去和韩度拥抱。 韩度见了,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里没有拥抱的礼节吗?随即就将手臂收回来。 施思朝着庞克说了几句,他的言语虽然还不是很熟练,但是吐字清楚,庞克完全听的懂,没有丝毫问题。 庞克惊讶的看着施思,又朝着韩度问道:“你的话说的不错,你是大明帝国的人,还是忽鲁谟斯人?” 施思被庞克的话给问的一愣,随后诺诺的低下头没有回答。 韩度侧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好,沉声问道:“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他说”施思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语速飞快的说道:“他见我的话说的海不错,便问我是大明人,还是忽鲁莫斯人?” 韩度深深的看了施思一眼,直接说道:“那你就告诉他,你是大明人,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施思脸上一喜,转头就信心百倍的回答了庞克。 施思从小到大都是生于旧港、长于旧港,虽然现在旧港被大明揽括,设立了旧港宣慰司。但是对于他自己究竟是不是大明人,他也不知道。要说旧港的是大明人吧,他们又没有纳入大明的鱼鳞黄册。要说他们不是大明的人吧,他们又在大明的旧港宣慰司生活。 就连施思自己都弄不清楚,所以他在面对庞克问话的时候,才会犹豫着不敢回答。 可是现在好了,韩度直接给他们的身份定了性,他们就是大明人。 庞克听到施思真的是大明帝国的人,又见他的话说的这么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感叹着向韩度说了几句。 施思听了,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因为庞克又赞扬了他一句。但是他却没有和韩度说,直接将关键的信息告诉韩度:“侯爷,他问咱们是不是想要购买奴隶,他可以为咱们提供一点方便。” 这真是瞌睡来了枕头,赶上了。 韩度直接点头说道:“那正好,就说本侯要买一些会天方语的奴隶。你问问他,他现在有没有这样的奴隶?” 施思便将韩度的要求告诉了庞克。 原本韩度以为这对庞克来说,不会有什么难度。毕竟他掌握着这么大的奴隶市场,里面的奴隶数以千计,找一两个会天方语的奴隶算什么?这里本来就距离天方并不是很远。 可是庞克听了之后,却是直摇头,带着歉意朝韩度微微俯身。 韩度顿时心里就觉得不妙,侧眼看向施思。 果然,施思听了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诺诺的朝韩度说道:“他说他这里并没有侯爷需要的奴隶。他解释了一些,说他这里的奴隶都是忽鲁莫斯附近的,对于天方那么远的地方,他并没有生意在那边。” 麻烦了韩度听完心里就是一沉,若是在这里都找不到懂天方语的人的话,那就只有去城主府了。可是韩度万分不愿意被人安插一个眼线进来,不到万不得已韩度不想去找城主帮忙。 “你再问问他,让他好好想想,哪里还能够找到这样的人?”韩度语气有些焦急起来。 施思连忙点点头,转头就朝庞克问道。 庞克听了之后,沉思片刻向施思给出一个建议。 施思听到脸色顿时一喜,朝韩度说道:“侯爷,他建议我们去亚默奴隶市场看看。” “亚默奴隶市场?那是哪里?”韩度直接朝庞克问道。 庞克听了施思的转诉之后,向韩度解释了一番。 “侯爷,据庞克说,这个亚默侯爷也见过。就是在拍卖会的时候,买走锦缎的那位奴隶主,庞克的对头。” “原来是他啊。”韩度点点头,想起来是谁了。 随后,又颇为怀着深意的看向庞克,问道:“若是本侯没有猜错的话,你和他应该是死对头才是,怎么现在反而要帮他介绍生意?难道你就不怕亚默得到好处之后,反过来对付你?” 庞克明白了韩度的意思,随后大笑起来,摇着头感叹了一番。 “侯爷,他说,若是只有亚默一个人,他当然不会帮他。但是因为侯爷需要,所以他才会选择帮助侯爷。” 韩度微笑着看着庞克,果然,能够把生意做这么大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庞克手里没有韩度需要的东西,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当天知道对头的手里或许会有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隐瞒,而是直接将消息告诉了韩度。这样看似助长了对头,但同时他也获得了韩度的感激啊。 相比起亚默来,庞克更加看中韩度。只要能够给韩度留下一个好印象,和韩度搞好关系,即便是让亚默占些便宜,也是值得的。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极品奴隶 韩度当然明白庞克的好意,满意笑意的朝他点头,说道:“庞克阁下的好意,韩度一定铭记在心。” 施思向庞克转诉了韩度的话。 庞克听到韩度的好意,又寒暄了一番。见韩度神色有些匆忙,还热情的派了一个人为韩度带路。 韩度的马车来到亚默奴隶市场,庞克和亚默相互敌对,派来的人根本就不愿意靠近亚默奴隶市场,还在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折返回去了。 亚默奴隶市场很大,光论面积的话甚至比庞克的还大。但是和庞克的奴隶市场比起来,这里就有些怎么说呢,就好像泥腿子和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庞克奴隶市场虽然也有些杂乱,但是至少奴隶的身上还算是干净,场地看样子也是经常有人打扫。但是这里,韩度入眼满地污水横流,奴隶身上的污垢连皮肤的颜色都被遮住。很多奴隶就被拴在一根木桩上,吃喝拉撒睡都在原地。 这样一来,市场里的味道就非常的酸爽。 韩度遮住鼻子走了进去,也没有管事的人上前来,就这么任由韩度在里面乱串。 市场里看奴隶的还不止韩度一个,但是都没有管事上前来搭话。韩度看到有的人挑选好奴隶之后,才会前去找到坐在屋舍里的管事,先谈好价钱再将奴隶领走。 接二连三,几乎每一个奴隶的交易方式都是这样。 韩度看着皱了皱眉头,若是自己去挑选,可没有办法知道那个奴隶会说天方语啊。这必须要问管事的,而且这样的奴隶肯定会非常的稀少,甚至问管事多半都没有用处,只有问亚默才能够知道。 韩度带着施思走进屋舍。 一个头上包裹着布巾,满脸黝黑的卷曲胡子,懒洋洋的靠在背后的石墙上。看到韩度等人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慢条斯理的说道:“选好奴隶了?先给钱吧。” 听了施思的话,韩度微微摇头,说道:“还没有,我想要买的奴隶有些特殊,想要亲自问问你的主人。” 管事瞥了韩度等人一眼,虽然见他们的衣着有些不凡,看着有些奇异。但是忽鲁莫斯是贸易之城,前来这里交易的人各种各样的都有。偶尔看见不认识的奇装异服,或者是长相稀奇古怪的人,对于管事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他根本懒得理会韩度等人,语气不善的喝道:“没有选好就出去选,等你们选好了再来付钱便是。” 说着还轻蔑的扫了韩度等人一眼,“主人的身份何等尊贵,你们是什么人,想说见主人就见主人?” 施思都来不及和韩度转诉,直接气的两眼瞪大眼眶通红,作势就要上前和对付理论。 对付被施思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还不等施思反应过了,他就直接大喊几声。 一整劈里啪啦的喧哗之声,十几个奴隶市场的佣兵冲了过来。有些人还手持弯刀和大剑,对着韩度等人。 施思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韩度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手给拦住。随后韩度朝施思吩咐道:“告诉他,本侯要见他的主人亚默。让他去禀报他的主人,就说东方的商人前来拜访。” 施思立刻将韩度的意思传达给管事。 可是管事却是据理力争的对峙起来,根本就不听韩度等人的,也不去向他的主人传话。 施思气愤的脸面发红。 眼看就要爆发冲突,韩度手伸进怀里,拿出一把金币。挪出一枚放在食指上,拇指轻轻一弹,金币便带着优美悦耳的声响,划出一道弧线朝着管事的飞去。 管事的还没有回过神来,但是他的双手却下意识的躬身将金币给接住。好似生怕这东西掉到了地上,被玷污了一般。 摊开手,一抹金黄的色彩顿时印入管事的眼帘。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在管事脸上冰消瓦解,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是堆满了笑容。 “能不能向你的主人传话?” 韩度淡淡的问了一句。 见管事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指一动又是一枚金币朝着管事的飞去。一模一样的动作,管事的将金币接下,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要热烈。 “能不能向你的主人传话?” “能不能向你的主人传话?” “能不能向你的主人传话?” 韩度就这么问一句抛出一枚金币,问一句又抛出一枚金币,接二连三的抛了五枚之后。 管事的腰已经快要弯到了地上,连忙表示请韩度稍待片刻,他马上就去禀报。 韩度这才将手里的金币收起,静静的等在原地。 很快,管事的以比他去禀报的时候更快的速度,一路奔跑着来到韩度面前。 气喘吁吁的右手抚胸,恭敬朝韩度弯腰道:“尊贵的客人,主人正在等着您的到来。” “前面带路。”韩度两手袖摆一抖,手背在身后带着施思跟着管事的去找亚默。 奴隶市场的一座屋舍里面,这里完全不同外面的污垢,而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被布置的富丽堂皇。地上铺的是毛毯,韩度一脚踩上去,就知道是羊绒的。一寸羊绒一寸金,用羊绒的毯子铺地,这个亚默的生活有点豪奢啊。 而且不仅仅是地上,就连墙壁上和柱子上,都被裹上了羊绒毯子。 一张矮一点的长桌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桌子上面的各种餐具,全部都是黄金的。从这些就可以看的出来,亚默的确是一个有钱的大商人。 看到韩度走进来,亚默连忙从坐在地上,瞬间站了起来,抚胸朝着韩度行礼。 韩度也学着他的动作回礼,两人寒暄过后,韩度便开始试探起亚默的手里,究竟有没有自己需要的奴隶。 “亚默阁下,我这次来是想要买一两个会天方语的奴隶,不知道你的手里有没有?” 亚默听了施思的转诉,随后便有些呆愣的看向韩度。 韩度目光平静的和他对视。 (本章未完,请翻页) 片刻之后,亚默收回了目光。低头一笑,问道:“贵客为何会找到我这里来?” 韩度也没有瞒他,直接说道:“刚开始我是去的庞克奴隶市场,毕竟前几天才在那里买过一些奴隶,用起来感觉还不错。” 亚默听了韩度这话,脸色顿时就阴沉起来。 韩度却没有在意他的不满,继续说道:“可是老庞克那里却没有会说天方语的奴隶,而且他也劝我来你这里找找。再加上,你们是这忽鲁莫斯城里最大的两家奴隶市场,若是连你们这里都没有的话,那我恐怕很难在忽鲁莫斯找到想要的奴隶了。” 亚默原本的脸色阴沉,不过在他听到竟然是老庞克建议韩度来他这里的时候,任然是禁不住浑身一惊。 “真的是他建议贵客来这里的?” 韩度点点头,两手一摊,“我有说假话的必要吗?” 亚默听明白了韩度的话,但是他也不知道庞克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建议。说心里话,亚默对庞克的非常的敌视。甚至很多时候,亚默都恨不得找到一个机会把庞克给宰了。在他看来,庞克对他的态度应该和他差不多才对。 这样的情况下,庞克又怎么会将这笔生意推给他?这笔生意未必能够赚多少钱,但是这是一个和这些东方商人拉近关系的机会,亚默不认为庞克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重要。因此,他对于庞克为什么会将这笔生意推给他,感到非常的不解。 亚默心里满是疑惑的,但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想明白的。而现在贵客正在面前,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只好先将其放在心底。 亚默缓缓笑了几声,缓解了一些有些冷场的气氛,颇为自得的摇头说道:“老庞克就是一个老古板,明明他做的就是奴隶生意,却还要偏偏坚守什么原则,来历不明的奴隶他还不要。” 摇着头感叹了一下,亚默两手摊开,朝韩度说道:“奴隶这东西本来就靠抢来的,我卖这样的奴隶有什么错?” 韩度见亚默东拉西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在自己现在有求于人的份上,韩度将心里的丝丝不满压了下去,笑着说道:“亚默阁下没错,但是老庞克也没错,你们只是对奴隶的态度不一样罢了。我就说想问,亚默阁下手里,有我需要的奴隶吗?” 亚默听了韩度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甚至对韩度多了几分知己的感觉。至于韩度要求,亚默毫不犹豫的点头,“一年前我这里还真的来了一群天方的奴隶,而且其中有一个非常的聪明,仅仅几个月就学会了和下面的管事交谈。我想,她或许附和贵客的要求。” 韩度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的顺利,看着亚默颇为玩味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问道:“这个奴隶,不会被阁下给卖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亚默听了施思的转诉,连忙挥手说道:“这一群天方的奴隶的确是卖光了,但是像这样极品的奴隶我是会留着,等到卖上一个好价钱的机会的。”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章 公主 韩度眼睛眯起,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将他卖出一个好价钱的机会来了。能够让本侯见识见识吗?” 韩度神色慵懒,也往背后的石墙上靠了靠,两手交叠放在肚子上。 施思低头微微一笑,语速不急不缓的朝亚默转述。 亚默听了,顿时眼睛里面泛起亮光,高兴的直接朝守在门口的奴仆挥挥手,让他们将人带来。 韩度等了不过盏茶功夫,就有些觉得百无聊赖。实在是因为话语不通,如非必要韩度都不会和亚默说些什么。 不管是自己说的,还是亚默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施思去转述,累! 就在韩度等的有些难受的时候,几个奴仆带着一个奴隶走进来。 不用亚默介绍,韩度都知道这肯定就是那个会说天方语的奴隶。 “怎么是个女的?”韩度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是一皱。从本心上来讲,韩度不想买一个女性的奴隶。 因为得益于男人的通病,不管是哪里的女性的奴隶,都会比男性的奴隶要贵上很多。尤其是在眼前的这个奴隶样貌身材样样俱佳的情况下更是如此,这价格恐怕会是普通男性的奴隶的好几倍,甚至是十几倍。 反正在韩度的眼中这女的算是长的漂亮的,五官深邃精致,身材前凸后翘,而且在一众棕黑色皮肤人群当中,她的皮肤白皙晶莹,闪烁着迷人的光晕,显得非常的特别。 若是换成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色胚商人的话,恐怕在看到奴隶的瞬间,就已经两眼放光口水直流了。 可是韩度需要的是人才,而不是身材。这样的极品奴隶的价格肯定会远超一般的奴隶,对于韩度来说,却是不怎么划算的。 而亚默故意没有说这个奴隶是女的,显然也是打着想要看韩度出丑的主意的。可是让他失望了,韩度在看过奴隶之后,不仅没有露出任何丑态,反而是皱起了眉头。 他这是不会是有病吧,连这样的极品奴隶都还在皱眉头?他究竟是见过更好的呢?还是奴隶的诱惑力不够? 但是不应该啊,亚默又看了奴隶一眼,再次确认了她果然是充满了诱惑力。亚默为了能够让这个奴隶卖上一个好价钱,可是在她身上下了不少的本钱。不仅给她干净的衣物,还给了她单独的屋舍住着,并且还反过来派两个奴隶伺候着她。 甚至在亚默心里,若是没有人买她的话,那他就干脆就将其留下来自己用了的。 “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奴隶会说天方语吗?”韩度实在是不想花太多的钱,两手比划了一下,带着几分解释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还有没有别的会说天方语的男性的奴隶?” 听了施思的转诉,亚默哈哈大笑着摇头,甚至还肆无忌惮的朝着韩度的下身看了一眼。“没有了,这是唯一一个会说天方语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买奴隶,但是她恐怕是整个忽鲁莫斯所有奴隶里面,唯一一个会说天方语的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 韩度低下头,眉头一瞥,虽然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韩度有些不满意,但是也能够凑合。了不起就是价格贵一点罢了,只要能够为自己等人去天方提供便利,韩度还是可以接受的。 韩度想清楚之后,朝着亚默点点头,说道:“就她吧,什么价钱?” 施思飞快的将韩度的意思向亚默表达清楚。 亚默听了顿时高兴的笑了起来,一个劲的在朝韩度说他真有眼光、买下这个奴隶不会吃亏等等。 等到亚默报价的时候,他直接生出一根手指,朝着韩度吐出一句话。 韩度看到施思在听到亚默的话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顿时觉得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他的要价是不是很高?” 施思苦笑一下,连忙向韩度解释道:“不是很高,而简直就是离谱!” “他要价多少?”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当韩度听到施思的话之后,心里还算涌现出一阵不满。“这亚默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冤大头了啊?” “他要价一百磅黄金。”施思满脸苦笑的和韩度说道。 韩度顿时被这个价格给镇住,这个价格要远远超出韩度的估计,就算是韩度早有准备也决计猜不到亚默竟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难怪施思也觉得这价格太过离谱,这已经不是天价了,这是太空的价格! 韩度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亚默,指着奴隶,疑惑的问道:“就她?能够值一百磅黄金?她有一百磅重吗?” 买一个奴隶要用和奴隶等重的黄金,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就算是这奴隶特殊了一点,是一个大美人,又会韩度需要的天方语,但是也根本不可能值这么多钱。这亚默根本就是看到自己没有别的选择,想要狠狠的坑自己一把呢。 施思将韩度的意思转诉给亚默,岂料他还是一副根本不打算降价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根本谈不拢了。 韩度也懒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起身,边整理衣衫边说道:“那今日韩度就冒昧打扰阁下了,改日我在庄园里举办宴会,专门向阁下致歉。” 随后,不再理会亚默,转头朝施思说道:“咱们走吧。” 施思语速飞快的将韩度的意思转达给亚默,正要跟着韩度离开。 亚默离开起身,快走两步挡在韩度面前。 毕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加上韩度也不知道亚默有没有恼羞成怒,因此顿时就戒备起来。 好在亚默没有想要朝韩度动手的意思,而是又飞快的和韩度说了一通。 施思附耳韩度,解释道:“他说,这个女的还是什么公主,所以价格当然会高,当然他看到侯爷就要走,还是愿意和咱们再谈谈价格。” 韩度听的心里一动,面上却不露丝毫异色,一个劲的执意要走,根本就不想和亚默商讨价格,直言他的价格太离谱了。 “一个奴隶就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卖的和黄金等重,就算是公主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亚默听了施思的话之后,他也不答应了,一个劲的叫嚣:“她可不是一般的奴隶,她是公主,公主你明白吗?” 韩度却根本不吃亚默这一套,冷笑道:“屁的公主,天方本来就是各自为政,随便一个小城就有人敢自称国王。哪里的公主比羊毛都多,有你说的那么值钱吗?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看她是个女的,便想给他按上一个公主的假的身份,就是为了你能够卖上更高的价钱?” “不不不,”亚默连连举起双手,不断的朝着韩度摇头,拍着胸口保证道:“他绝对是一个公主,来自东方的伟大商人你一定要相信亚默。” “那又如何?”韩度冷冷一笑,指着奴隶说道:“我敢大度,你买下她的时候,花费绝对不会超过十个银币,你竟然就敢向我要一百磅黄金?” 亚默顿时被韩度给猜中了心事,脸上顿时一阵尴尬。其实韩度说的十个银币都算多了,亚默买下奴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花多少钱。这些天方奴隶都是他亲自派手下的捕奴队去天方抓来的,也就是付了一点手下的工钱。若是按照亚默付出的金钱来计算的话,这个奴隶顶多就花了他一个银币的样子。 “不不不,”即便是知道自己理亏,亚默还算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连连摇头说道:“你只算了我买下他的钱,但是这一年多我还要给她提供衣物和食物呢?甚至我还专门派来两个奴隶去伺候她,这些可都是钱” 韩度闻言立刻反驳,“阁下看看她的样子,一年她又能吃多少?她身上穿的还是亚麻呢,你不要告诉我,亚麻很值钱。至于你说的两个奴隶,呵呵,别忘了你这里可是奴隶市场,找两个奴隶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么?” “不不不,不是你这样算的,绝对不是你这样算的”亚默铁了心要卖韩度高价,不管韩度说什么他都要反驳。 而韩度见他还要找借口,也懒得再听他啰嗦,直接说道:“那你究竟想要卖多少钱?先说好,一百磅黄金是不可能的,你若还是要卖这个价钱,那我转身就走,你也千万不要拦我。” 见韩度态度如此坚决,亚默顿时就犯难了。 说心里话,亚默之所以将价格要的这么高,那是他潜意识里的私心在作祟。一方面,他想要将奴隶卖掉,大赚一笔。另外一方面,这奴隶的诱惑力的确是很大,让亚默有些舍不得卖掉。 即便是想要卖掉,那也不能轻轻松松的就被人给买走了啊! 正是因为亚默这样的矛盾心里,他才会朝韩度喊出一百磅黄金的天价。 见韩度神色平淡的盯着他,亚默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张开,“五十磅黄金,这个价格绝对不能再少一个铜币了。” 韩度听了,呵呵笑了两声,再次站起来身来,微笑道:“那阁下就留着自己玩儿吧,我们告辞!”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认不清形势 亚默见韩度干净利落的又要走,顿时就急了,再次挡在韩度面前。 问道:“那你说个价钱,说个价” 韩度听了施思的转诉,又看了看满脸笑容朝着自己示意的亚默,沉吟一番之后开口:“十枚金币。” 亚默听了韩度的价钱,顿时惊呼连连,不断的喊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最少也要四十五磅。” “一磅!”韩度直接还价。 “四十磅!” 经过一番漫长的讨价还价,最终韩度和亚默两人以十二磅的价格成交。 韩度看了看明艳动人的奴隶,又低头沉吟一番,嘀咕道:“十二磅,我总感觉买亏了。” 亚默从施思口中,明白了韩度嘀咕的意思之后,顿时就尖叫起来。“你怎么会亏?才十二磅啊,十二磅就买了一个这么美丽诱惑的女的奴隶,而且还是一个公主,你赚大了!” “可是我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女的奴隶,更加不是什么公主,我只需要一个会天方语的奴隶而已。”韩度咬牙切齿的反驳,“你告诉我,这样的奴隶能够值十二磅黄金吗?” 要知道一个体面的管家,也不过才一百多枚银币就可以买到。换算一下,也就十来枚金币而已,连一磅黄金都没有。 就算是韩度的要求特殊了点,需要会说天方语的奴隶。但就算是这样的奴隶,也顶多就是一个体面管家的价格罢了。 而韩度为了这女的,可是花了整整十二磅黄金。 而在亚默看来他也是亏了,要知道一般像这样美丽的奴隶,价钱最少都是在三磅黄金以上。若是运气好,遇到一个老色胚富翁,那即便是卖上十磅也是有可能的。而且这奴隶还算公主呢,虽然亚默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一国的公主,但是他可以确定她的确是公主无疑的。 商人在忽鲁莫斯的地位虽然也很高,但是其中也有着不少的平民,并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是贵族。若是被这样的商人知道了这奴隶公主的身份,他们肯定会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来感受一番亵渎公主的滋味的。 所以,在亚默看来他以十二磅的价格将奴隶卖掉,虽然价格已经算不错了,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他心里的预期,也是亏的! 韩度和亚默两人分别都有着各自的不满,可是现在契约已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人都一句话没说,亚默闷闷不乐的转头回到了他的屋舍里面,而韩度也垂头丧气的带着奴隶离开。 朱标在知道韩度是去奴隶市场买奴隶之后,便摇摇头拒绝了韩度邀请他一起的好意。按照朱标自己的说法,“那就是他不忍心见到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还给韩度说教了一番。什么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于是,在看到韩度带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回到庄园的时候,朱标都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韩度看到朱标的样子,眉头一皱,解释道:“殿下,这是臣买回来的奴 (本章未完,请翻页) 隶。” “孤知道,可是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的?”朱标满脸警惕的看着韩度,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就算是有想法,难道就不能忍耐一下吗?你可是驸马,小心被父皇知道了收拾你。”说着,朱标贼兮兮的凑到韩度耳边,低声说道:“你就算是有什么想法,那也要等到孤登基的那一天呀?你若是真有想法,了不起到时候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朱标一声叹息,意味深长的看着韩度。 韩度见朱标阴阳怪气的,顿时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道:“殿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朱标没有生气,反而挤眉弄眼的朝着韩度伸手的奴隶示意了几下,怪笑着说道:“孤是在胡说八道吗?孤也是男人,孤懂你的心思。放心,孤是不会向父皇告发你的。不过你也要注意收敛点,可千万别被父皇给抓住了把柄。否则,父皇饶不了你!” 韩度回头看了奴隶一眼,无奈的朝朱标说道:“殿下误会了,这是我买回来的奴隶。” 朱标笑着点头,“孤知道,女的奴隶嘛!” 韩度眉头一皱,生怕朱标继续误会下去,直接说道:“她是从天方给抓来的,是土生土长的天方人,而且可能还算是一个小国的公主,并且她还会说西洋话。” “什么?她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朱标惊讶出声,指着女的奴隶,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韩度没好气的说道:“当然,要不然殿下以为我出去干什么了?猎艳吗?” 朱标见误会了韩度,顿时尴尬的笑了两声,强行辩解道:“怎么会?孤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孤知道你为了咱们能够尽快去天方而操劳,一大早的没有看到你,孤就知道你肯定是出去找人去了。” 朱标的话说的斩钉截铁,让他自己都相信了。 但是韩度偏偏不信,目光狐疑的看着朱标。问道:“殿下不说的话,我还没有注意到。有句话说的好,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会拼命的认为别人是怎么做的。你一看到她就以为我有什么想法,是不是因为殿下你自己心里有着见不得人的想法?” 这朱标心里悚然一惊。随即又飞快的镇定下来,勃然一拂袖道:“孤有着正妃侧妃,将来还有三宫六院,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 这时候朱标才反应过来,韩度不仅是他的臣子,更是韩景云的兄长。当着大舅哥的面谈论如何在外面找女人,这样的话的确是太刺激了一点。 韩度看了朱标片刻,姑且信了他的话,叹声道:“殿下若是真的想,那只管纳妃便是,想来韩景云也不会阻拦殿下。但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在外面找” 朱标为大明开枝散叶是理所应当,是国本。但若是在外面找的话,那算怎么回事?大明可没有什么私生子的说法,真要有这样的人那也算是流落民间的,只要皇帝承认,那就是皇家血脉。但若是皇帝不承认,那就什么都不是,甚至还会因为以绝后患,招来杀身之祸。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孤找什么了?”朱标面色通红,气愤的质问道。 韩度呆呆的看了看朱标,见他的确是满脸恼怒,而不是羞愧。张了张干巴巴的嘴,吐出一口气,“没有就好!” 朱标气愤的一摆手,懒得再和韩度计较。转头看向奴隶,问道:“她真的会天方语?” 韩度点点头,“她是我在亚默奴隶市场买来的,花了十二磅黄金呢。想来亚默就算是看在黄金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骗我。” 朱标微微颔首,认同韩度的话。亚默不是傻子,他虽然不知道韩度等人背后有着怎么样的实力,但就算是为了拍卖会上的那些货物,他也不会为了区区十二磅黄金而骗韩度。 毕竟是真是假,韩度等人去了天方一试便知。而他亚默的奴隶市场可是还在忽鲁莫斯的,韩度想要找他轻而易举。 韩度朝施思说道:“问问她,会说天方的话吗?” 施思将韩度的意思转诉给女的奴隶。 女的奴隶听了惊讶一下,片刻之后她点点头,示意他的确是会说天方话。 韩度朝着朱标两手一摊,“这不就结了?” 朱标没有理会韩度,直接朝施思吩咐,“告诉她,她现在是我们的奴隶,让她好好为我们做事。若是胆敢阳奉阴违,孤要她人头落地。” “是,太子殿下。”施思先是恭敬的回了朱标一礼,然后才朝奴隶说了几句。 岂料,这个奴隶听了之后,并没有畏畏缩缩的答应下来。反而是陷入了沉思,这样异常的举动,让朱标和韩度心里都暗暗奇怪起来。 忽然,她看向施思,朝着他说了一通。 “她在说些什么?”韩度急忙朝施思问道。 施思的脸色有些难看,语速极快的回道:“殿下,侯爷,她说想要她帮助我们。那我们就必须要帮她报仇,否者,她是不会帮我们的。” 韩度听完之后,大为不满,带着几分火气的说道:“呵呵,一个花钱买来的奴隶而已,她什么时候以为她和我们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还必须要帮她报仇,她这是把咱们都当成是打手了吗?” 朱标也是连连摇头,叹道:“怎么同样是奴隶市场买来的奴隶,差别竟然会这么大?咱们庄园里的那些奴隶,只要能够吃的饱就很满足了,什么活计都抢着干。” 韩度冷笑两声,说道:“还不是惯出来的,她被亚默抓到之后,亚默看他有几分姿色便想着卖个好价钱。不仅没有教训过她,还给她派了两个奴隶伺候着。时间一长,她还以为她不是什么奴隶,而是原来的公主了呢!” 韩度懒得再和这种脑子不够清醒的女人说话,直接摆手示意左右,“将她拖下去,让她好好的跟其他奴隶学学,明白一个奴隶该干些什么。” 左右侍卫立刻上前,一人抓住女的奴隶一只胳膊,直接将她拖走,任由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不过韩度看在只有她懂天方语的份上,也吩咐下面的人,让她吃苦头就行,不要让人羞辱她。 (本章完)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愿意一起去吗? anyfd97kpkrave4xk5q9gvsphe45gcvlkeo0bf0wekfiwycmahzshfj63rfuqof37m95epk21i qy3uvzxnbkgsbd5h6pjrqj9k3qzptdmsw7st6/v0ygjs6gkgl6kielg2urrq9lxqmdyvpik5gbx qnj8drtikg4me03td72mchkwn7zwlaigq6dxwhcuptdvzmorgtvwqq3jisnkhg0v5jw8hgbnywpa mmgcckr5cgi2wsveox5gabxli/et7/ecapmfyeygadzsdupw2xga/x85n0kkyoqhzfercg4b5rsq xv/gi/xlathustkszistei5c6us2vozb/usybuvczrdnlqnhj9d/xrqcjgz8l8yovdciofm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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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施思瞬间反应过来,的确,按照傅雍的说法,以往跟在韩度身边一个个都高升了。他只要牢牢跟在韩度身边,获得官职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施思也怀着这个期望,但是他却没有希望过高,更不会将傅雍的恭维话当真。想了一下,施思也笑着说道:“既然傅东家告诉了我这些消息,那我也透露一个消息给傅东家吧。” “哦?愿闻其详。”傅雍拱手很是客气的问道。 对于施思的反应,傅雍非常的满意。他之所以和施思说这些,就是想要和他交好。施思现在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是他毕竟跟在韩度身边,这一路走来他的功劳不小,很有可能回去之后就会得到受封。 就算是施思没有官职,那他还是施家的头面人物之一。施家在旧港的实力,傅雍是知道的。像他这样的大商人,若是能够得到地头蛇的照应,那生意就会顺畅很多。 而施思的主动告知傅雍消息,这就是一种愿意和傅雍结交的示意。 施思笑了笑,说道:“傅东家若是要跟随侯爷去天方的话,那还是赶紧准备吧。” “这是为何?侯爷刚才不都还说还有几天时间的吗?”傅雍有些不解,为什么韩度的意思和施思的消息差别这么大。 既然是决定和傅雍交好,那施思也耐心的和他解释:“侯爷之所以说要等几天,那是因为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屈服了。现在那人已经被侯爷收服,据我的猜测应该会很快便启程的。当然,这些也只不过是我的猜测,或许侯爷还会耽搁几天呢。” 虽然只是一个消息,甚至都还是并不准确的消息,但是傅雍还是对施思感激的拱手一礼,谢过他的提醒。 果然,隔天就有人水师士卒给傅雍传信,要他赶紧准备两日后启航出发。 施思的好意只是给傅雍争取了一天的时间,但是就这么一天时间,傅雍不仅能够提早准备,而且还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让他去仔细考虑。 两日后,水师再次整队启航。 韩度和朱标一起站在庄园的最高层上,这里能够将整个海湾一览无遗。脚下的山坡和右边的山脉一直朝着大海延伸出去,如同两条手臂一样,将一湾海水和一个巨大的平原都给揽括在怀里。 海边几条栈道延伸出去,栈道两旁停满了正在装载物资的战船。 “殿下,咱们也下去吧?” 朱标点点头,又情不自禁的看了左右两边一眼。右边是大明水师所在,而左边便是忽鲁莫斯城。 深深的看了忽鲁莫斯几眼,朱标还是疑惑不解的问道:“你说如此重要的地方,他们怎么就能够轻易的卖了呢?三十五万金币,简直就是笑话!” 韩度呵呵笑了两声,摇头说道:“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呢,反正现在这里属于我们就行了。他们想要再拿回去,永远都不可能。” 朱标闻言暗暗点头,心里也是高兴不已。这桩交易在朱标看来,无论是怎么看都是大明占了便宜,他当然高兴。 而且他也明白韩度的意思,若是忽鲁莫斯不将这处庄园卖给大明,那么水师想要在这里站住脚跟多少还有些麻烦。忽鲁莫斯虽然不会是大明舰队的对手,但是他们至少垂死挣扎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若是没有买下这个庄园,大明想要在这里立足绝对少不了和忽鲁莫斯发生冲突。 朱标收回目光,看着韩度,点点头说道:“既然这里归咱们了,那就还需要把这里守好才行,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韩度一听朱标的话,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他可能对这忽鲁莫斯有了想法。 于是韩度笑了两声道:“当然还是设立总督府了,不过谁来做这总督,我倒是没有想过。” 朱标听了点点头,随后便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一个亲军从门外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朱标和韩度面前。豁然抱拳跪下,“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起来吧。”朱标脸上带着微笑,伸手示意。 来人听从的起身,然后才朝韩度看过去,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见过镇海侯。” “多礼了,好说,好说”韩度没有避开,大大方方的受了他一礼。 见朱标想要在总督里面安插他自己的人,韩度就好似完全没有明白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觉得他来做这忽鲁莫斯的总督,如何?” “好,殿下慧眼如炬。”韩度笑着翘起拇指说道。 朱标好似被堵了一下的难受,沉声问道:“孤是真心想要问你的意见,毕竟这设立总督的事没有人比你更加精通了。” “我也是认真的在回答殿下,这忽鲁莫斯总督就是他了,没有丝毫的问题。”韩度笑呵呵的说道。 见韩度说的这么干净利落,朱标心里反而泛起了嘀咕。咳嗽一声,直截了当的和韩度说道:“你可不要看是孤提出来的人,就一味的给他说好话。你也说了,这忽鲁莫斯将来会是大明在西洋最重要的一处据点,许宗虽然对孤忠心耿耿,但是他毕竟是从行伍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孤就怕他行事莽撞,把事情给搞砸了。” “殿下多虑了,以往的总督不也是行伍出身么,不也顺顺利利的担任总督?”韩度没有朱标那么多的忧虑,无所谓的说道。 朱标摇摇头,“以往的总督府都是设在蛮荒之地,说的不好听一点,各总督府有着足够的实力镇压住一地。但是这忽鲁莫斯不同,不仅是独立一王国,而且还有着实力不弱的大军。甚至周围的波斯、帖木儿帝国、奥斯曼等等都对这里来虎视眈眈,这其中的错综复杂,让人为之饶头。许宗一介武夫,真的能够牢牢守住这里吗?” 韩度沉吟一番,反过来给朱标打气,“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里错综复杂,我才认为许宗最为合适。” “哦,为何这样说?”朱标心里当然是想要许宗担任忽鲁莫斯总督的,毕竟许宗对他忠心耿耿,又在这件事上面求到了他的面前,他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否则,其他人若是看到连许宗的请求都被否决,那会伤害到众人对朱标的忠心的。 但是朱标的担心也是真的,毕竟忽鲁莫斯不同与其他地方。其他地方总督府可以凭借着绝对的实力镇压,即便是有人不满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可是在忽鲁莫斯,总督府却不是无可匹敌的,万一被群起而攻之,那真的有着被人从忽鲁莫斯赶走的风险。 “越是错综复杂,越是不能够和他们拖延纠缠。相反,像许宗这样直来直去的做事风格,反而会收到奇效。毕竟事情乱作一团的时候,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最简洁的办法。” 韩度的话让朱标心里有了几分底气,从韩度的意思来看,他安排许宗担任忽鲁莫斯总督,也有着几分道理。 “可是,若是许宗被他们群起而攻之了呢?” 韩度哈哈笑了起来,“殿下,你这样的担心,那些人心里也会有,他们也怕被其他人给群起而攻。各方势力早就在这忽鲁莫斯纠缠多年了,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化解方式,完全不会再有最后一搏的勇气。所以他们想要联合起来,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以往的新仇旧恨太多,谁都不可能完全放心别人。” “相反,咱们是新来的,和哪一方势力都没有任何纠葛。若是我估计的没错的话,他们现在已经在打算如何拉拢咱们了。” 朱标下意识的点点头,认同韩度的意思。毕竟自己等人可以为忽鲁莫斯各方都带了利益,他们若是不选择拉拢自己等人,那岂不是就把好处往对头那边推了? “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许宗的行事风格,反而是最适合的。中规中矩、不偏不倚,谁愿意拿出真金白银来,咱们就和谁做生意。谁要是胆敢暗中给咱们使绊子,那也不用和他们客气,直接打回去便是。反正只要不冒失的与所有人为敌,只打击其中的一两个,其他人恐怕不仅不会帮他们一起围攻咱们,反而会站在一旁看戏,甚至更加亲密的拉拢咱们。” 朱标心中豁然开朗,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立刻朝着一旁的许宗说道:“听到镇海侯的话了没有?镇海侯怎么说的,你以后就怎么做。即便是出了问题,孤也不怪你。可若是你擅作主张,出了问题孤唯你是问!” “多谢殿下厚爱,末将一定不敢将镇海侯的训示忘怀。”许宗立刻抱拳朝着朱标躬身一拜。 随后又恭恭敬敬的朝韩度行了一礼,“多谢侯爷提点。” 对于韩度,他也是心怀敬意。毕竟是韩度一力主导了总督府的设立,他现在能够担任忽鲁莫斯总督也要感谢韩度。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劝解 韩度笑着点点头,“无妨,反正你只要记住,咱们大明国力远超他们。该是他们对咱们保持敬意,不必妄自菲薄。若是他们愿意好好的和咱们做生意倒也罢了,那就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胆敢有欺压咱们或者是大明商人的心思,那你也不用忍让。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不起把这忽鲁莫斯夷为平地罢了。咱们不舒服,他们就更加别想好过。” 许宗闻言高兴的连连点头,镇海侯这话简直是太对他的胃口了。行伍之人的做事风格就是,遇到困难就干他,就算是干不过,那也要先干了再说。 朱标目瞪口呆的看着韩度,刚才放下的担忧瞬间又提了起来。原本他是怕许宗胡来,导致不可收拾的后果。没有想到韩度的想法竟然更加的疯狂,不舒服就要夷平整个忽鲁莫斯?原本朱标非常的看中忽鲁莫斯的贸易,每年能够为他带来庞大的收益,所以才想着将许宗推到忽鲁莫斯总督的位置上。没有想到如此商业繁华的忽鲁莫斯,在韩度眼里竟然是可以随时将之毁去的。 不过,朱标也不得不承认韩度做法对于大明来说没有什么损失,甚至还可以借此反过来钳制住忽鲁莫斯的各方势力,让总督府占尽便宜。 微微叹息一声,算是认可了韩度的说法。朱标最后看了忽鲁莫斯一眼,和韩度一起走出庄园,沿着下坡道路朝着海湾走去。 踏过栈道,朱标和韩度汤鼎两人登上旗舰。 船首上,朱标挺身端坐在最上端。左右两边是韩度和汤鼎,然后是亲军和水师将士。 “出发,起航前往天方国。” 随着朱标发出号令,除了留在忽鲁莫斯总督府的五艘战船之外,其他的七十五艘战船,加上傅雍等人的商船,全部划进深海,起帆朝着西边航行。 韩度坐在船舱里面,茶几上摆着两个茶杯,像是在等着某人的到来。 片刻之后,安静的船舱里面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呀?”韩度笑着看向舱门一眼,好似已经看透了木门一样。 声音顿时消失无踪,停顿了足足有三息时间。一个郑重低沉的男声从外面传进来,“末将白云虎,求见侯爷。” 白云虎站在门外,满脸的不甘,额头带着细密的汗水,躬身静静的等候着,希望船舱里面能够传来允许他进去的消息。 “进来吧~”韩度轻飘飘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让白云虎大松了口气。 白云虎孔武有力的手掌慢慢的抓住了舱门把手,深吸一口才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末将拜见侯爷。”白云虎走进船舱里面,看都没看直接朝着韩度跪下。 韩度神色平淡,看了一眼低头拜在自己面前的白云虎,轻描淡写的说道:“起来吧。” 白云虎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站了起来。抬头看向韩度,随后就注意到矮桌上的两个杯子。 韩度一手提着茶壶,向杯子里倒茶水,一边示意白云虎,“坐吧。” 白云虎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侯爷知道末将会来?” “知道不知道的,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本侯有没有提前猜到,你现在不都一样的来了吗?”韩度端起茶杯,再次示意白云虎坐下。 白云虎面对韩度的示意,思量片刻,才低声回答:“多谢侯爷。” 说完之后,白云虎依着韩度的意思坐到了位置上,伸手端起茶杯,朝着韩度敬了一下。 “侯爷知道末将为何而来?” 韩度回应了他一下,“不就是为了忽鲁莫斯的总督之位嘛,这有什么猜不到的?” “侯爷,末将想不通。”白云虎的两只虎目顿时泛红,委屈巴拉的看着韩度。 韩度喝了口茶,将茶水抿下,开口道:“你觉得这忽鲁莫斯总督之位应该是你的,现在被许宗给占去了,你感到委屈是不是?” “侯爷,末将”白云虎就要辩解一番。 却是被韩度伸手止住他的话,然后韩度才说道:“你想不通是人之常情,若是本侯知道本来该属于本侯的东西,忽然被人捷足先登,本侯也想不通。” “不过云虎啊,一个想不通,咱们的日子就不过了吗?”韩度语气一转,直勾勾的盯着白云虎的眼睛。 白云虎刚听到韩度的话,都还觉得侯爷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是他没有想到,转瞬之间,韩度的态度就来了一个大转变。 白云虎心里猛然涌出一阵痛楚,红着眼睛和韩度说道:“侯爷,水师里面比末将官职高的都成为一地总督了,为何到了末将这里” “为何到了你这里,就被人捷足先登了?”韩度直接插话道。 白云虎闭口不出声,只是满眼通红的看着韩度。 韩度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你说的是被人捷足先登的话,那事实的确是如此,你抱怨也是应该的。但如果你说的是轮到你担任总督,本侯却没有让你如愿的话,那本侯觉得你就太过急切了一些。” “不就是一个总督府嘛,咱们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这西洋大海广阔,沿途万里之地都是陆地,哪里不可以设立总督?如果你是担心你的总督之位没有了的话,那本侯可以向你保证,下一个总督位置,一定是你的。” 见白云虎还是低着头,闭口不言。 韩度试探着问道:“还是,你觉得忽鲁莫斯总督府是你最中意的,其他地方的总督都比不上?” 白云虎抬起头。 韩度见了顿时就明白了,没想到白云虎还真是这个想法。看了他几眼,韩度忽然失声笑了起来。 又好气又好笑的指着白云虎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忽鲁莫斯总督府会比其他的更好?” 白云虎被韩度点破了小心思,也有些羞愧,诺诺的说道:“末将见这里是一座大城,就” 韩度笑着叹息一声,摇摇头慢条斯理的和白云虎说道:“你的家境,本侯也了解过一点。你本是农人出身,家里甚至是连寒门都不算。为了混口饭吃,才不得已入了行伍,在军中靠着异于常人的勇猛,逐渐站稳脚跟,并且在水师里面一路升到指挥的位置。” “侯爷”白云虎见侯爷对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指挥竟然如此了如指掌,一时之间让他有受宠若惊之感。 韩度继续说道:“你家里有着一大家子人等着你的俸禄供养,毕竟缺钱,想要通过担任一地总督,本侯是理解的。” “但正是因为如此,本侯认为忽鲁莫斯总督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侯爷,此话怎讲?”白云虎惊愣着看向韩度。 韩度哼哼笑了两声,手指戳着桌面说道:“呆在忽鲁莫斯你能够做些什么?忽鲁莫斯总督府周边群狼环伺,除了贸易之外不会有任何的其他收益。虽然可以遇见将来忽鲁莫斯光是贸易的税收,就会让总督府收益巨大。但是你要知道,这些收益可都是被记录在案的。” “有一百万贯的收益,你就要上缴一百万贯。有两百万贯的收益,你也必须要上缴两百万贯。虽然会有一层的赏赐,但是也仅仅只能这样了。” 忽鲁莫斯总督府将来会是大明海商最重要的一个落脚点和依靠,繁华自然是不用多说,但是税收不可能有人敢作假的。 “这难道还不够吗?”白云虎有些不明白韩度的意思,他从始至终的想法都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上贡,然后得到皇上的赏赐。 韩度闻言,禁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税收而已,你不会以为这就是天底下最暴利的行当了吧?” “这末将还真是这样想的。”白云虎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暴利的,只好老老实实的说道。 韩度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责怪道:“这天下最暴利的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本买卖。抢劫,才是来钱最快的方式。” 白云虎听的目瞪口呆。 韩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会以为,南洋那么多总督都是在惦记着皇上的赏赐吧?总督府镇压一地,只要你能够完成每年上贡的数目,其他并不会管你在这一年里面究竟做了什么的。” “你可以四处出兵,镇压叛乱”说是镇压叛乱,但是在白云虎的耳朵里听来,却是韩度在明确的告诉他,这就是四处抢劫。 不仅可以抢劫财物,甚至还可以将人抢回来,当作是奴隶。 “你还可以占据荒地,然后安排奴隶去种植。甚至你运气好能够遇到矿藏的话,还可以让奴隶去开矿。反正只要你按时完成每年的上贡任务,其他人时间你做了什么,获得了什么好处,并不会有人追究的。” 白云虎听的目瞪口呆,可是结合他以往听到过的传闻,又不得不信侯爷的话。以往他就听说过,南洋的有些总督成天疯了一样到处出击抓捕奴隶。他当初还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奴隶,现在看来可能每个总督府都需要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劝白云虎 “现在你知道担任总督的收益了吧?”韩度意味深长的道。 白云虎深吸口气,重重点头,“明白了。” 原来这总督最大的收益来源,根本就不是那一成赏赐。可笑现在朝中那些文官,还两眼血红的盯着这一成赏赐,摩拳擦掌的准备在下一届总督任命上大有作为一番。 “你出身低微,家里有着一大家子人张嘴问你吃饭,想要赚钱本侯理解,毕竟君子爱财嘛。”韩度语气舒缓,不急不徐的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本侯才觉得忽鲁莫斯这个总督位置并不适合你。” 刚开始的时候,后说他并不适合忽鲁莫斯总督的时候,白云虎心里是不服气的。现在再次听到侯爷这么说,白云虎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产生出对侯爷的丝丝感激。 “可是侯爷,这样做真的合适吗?”白云虎有些替韩度担心,这样在总督府自己单干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挖朝廷的墙角啊。若是被人给告发了,难道不会被问罪? 韩度将白云虎脸上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笑了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朝廷应该对各总督府严加监管,并且将总督府所有的收益全部上缴,总督只拿那一成的赏赐,便足够了?” 见到白云虎沉默不语,显然他心里正是这样的想法。 韩度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天下太大了,就算是南洋那也是距离京城万里之遥。试问就算是朝廷想要将各总督府管起来,你以为该如何来管?” 白云虎顿时一愣,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该怎么管,白云虎还真的不知道。毕竟他只是一介武夫,对于朝廷内政并不熟悉。 韩度也知道他不懂这些,便看了他一眼,说道:“南洋距离京城万里之遥,一去一回就要几个月的时间。若是朝廷管的太过严苛,限制了总督的作为,若是总督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以为还能够先向朝廷请示,等几个月后再行处置吗?” 白云虎顿时不说话了,兵贵神速的道理刻在他的骨子里。若是他当总督,遇到生死存亡的大事,还要先向朝廷请示才能够进行下一步行动,那他恐怕要郁闷死。而且等上几个月的时间,恐怕不管是什么事情,早就天翻地覆了。 “当初皇上为什么要设立总督府,将一地军政大权全部操之于一人之手?你以为是朝廷不想管吗?那是因为朝廷就没有办法管,只能够给各总督临机专断之权!”韩度望着白云虎,笑盈盈的说道。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白云虎羞愧的低下头,朝着韩度抱拳一礼。刚才他的话,对韩度也是一种冒犯。 韩度笑了笑便不在意白云虎的冒犯,笑着说道:“只要你能够完成每年的上缴数量,其他的事情,你放心大胆的去做便是。舳舻侯当初在吕宋的时候,就圈下了近百万亩的土地,用来种植甘蔗。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皇庄,剩下的部分也是京城各公侯之府的产业,舳舻侯自己所有的也不过三万亩而已。” “吕宋现在每年上贡的财物是二百万贯左右,总督能够得到的赏赐也不过是二十万两。但是他这三万亩甘蔗你也是经常在南洋跑的,糖的价格你应该清楚,你自己算算这三万亩甘蔗每年能够有多少收益?” “一亩地的甘蔗,能够出上等白糖大概二百斤。即便是在南洋也价值百贯,扣除种植奴隶和炼糖的花费,那也有五六十贯的收益吧?你算一算他这三万亩甘蔗,每年能够收益多少?” 白云虎能够担任水师都指挥,虽然不说是精通四书五经,但至少是读过书的。在韩度的影响之下,他对算学也是不陌生。心里略微一算,便得出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答案。 韩度看到白云虎的样子,仰头笑道:“现在知道为何本侯说,忽鲁莫斯总督并不适合你了吧?” “还是侯爷高瞻远瞩,末将佩服。”白云虎心里再无半点芥蒂,心悦诚服的朝着韩度躬身拜下。 点点头,韩度朝他说道:“本侯想要打通旧港到忽鲁莫斯的海上航道,就需要在沿途设立总督府以保证海商们的安全。所以你放心,接下来在这条航道上设立的总督府很多,不会少了你的一个的。” 白云虎顿时惊喜抬头,望向韩度忙不迭的说道:“多谢侯爷,末将没齿不忘!” “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是想要在哪里当总督吧。”韩度给了白云虎一个他懂的眼色。 白云虎笑起来,低头道:“是,末将听从侯爷的吩咐。侯爷让末将去哪里,末将就去哪里。” “本侯会给你记在心里的。”韩度点头答应下来,随后摆摆手,“你先下去吧,舰队航行可少不了你来掌舵。” “是,末将这就回去。侯爷放心,末将一定不会误了正事。”白云虎连忙起身,朝着韩度抱拳一拜之后,转身走出船舱。 韩度看着白云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微微摇头笑了一下。 自从老朱在朝堂上当中宣布了对各总督的赏赐之后,朝野内外对各总督府的态度瞬息大变,完全来了一个大转弯。在人们口中,各总督再也不是被流放的人了,而是真正的朝廷三品大员,和各省布政使一样的封疆大吏。 海外再也不是什么蛮荒之地,而是粮食、香料、矿产、糖等相当丰富的财富之地。无数的大明商人走上海洋,原本百姓看向海商们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摇头惋惜,到充满惊讶,再到嫉妒的两眼通红。这一点,从百姓购买证券和越来越多的百姓或是成为海商或是跟随海商的船只走向海洋,就可以看的出来。 而大明最苦比的人,其实是那些文官。大明武将由于开国封赏的缘故,一般多少都有爵位在身。就算是公侯伯三等的爵位不多,但是县子和县男还是不少的。有爵位就有着禄米,几百石一千多石不等。 别看这点禄米好似没有多少,但是只要和文官的俸禄一比较就知道了。就拿韩德来说,他曾经是从二品户部侍郎,年俸也才五百七十六石。咋一看好似和县子县男的爵位没有差多少,但是县子县男的可是叫禄米,也就是说朝廷发给他们的全部都是米。米,可谓是这个时代的硬通货了,就算是遇到米价低廉的时候,了不起不买自己吃,也是可以的。 而文官发的可是俸禄,就拿韩德来说,他的俸禄只有一半是发放的米和面,其他的是一些宝钞、花椒、胡椒、绢布、棉布等。所以在洪武初年的时候,每逢官员发放了俸禄,都会看到有着不少的人拿着花椒、胡椒、绢布、棉布等,在大街小巷售卖。这些人不用看,百姓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哪位京官的家人。 而且老朱最开始制作的宝钞,那就是厕纸上面印了一些墨汁而已。不仅容易被汗水泡烂不说,本身的卖相也是低劣的很。随着宝钞的贬值,文官们在拿到宝钞的瞬间,要做的不是回家,而是赶快去米铺里将宝钞换成白白的大米。 这种现象愈演愈烈,直到韩度执掌宝钞提举司,以巧夺天工的精美宝钞和可以直接在银行里面兑换成现钱的承诺,以及老朱的天威,才彻底让百姓官员重新认可了宝钞。甚至,还让不少的官员在最初的时候,小赚了一笔。 当时,满朝文官对韩度都是心怀感激的,毕竟是韩度让他们过上了俸禄没有折扣的舒心日子。再加上这些年,有着大明皇家粮业控制粮价,以及南洋大量的粮食涌入中原。不管是荒年还是丰年,粮价都保持着相对较低的价格。同样的俸禄可以买到的粮食更多,让许多家境困顿的官员,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 韩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老朱都不愿意给百官涨一点工资,或许抠门才是老朱的本源属性。 开国的时候,老朱以大明百废待兴、国力羸弱为由,要百官量入为出。可是现在大明早就是国富民强,尤其是老朱的内库简直是富裕的不像话。每年几千万贯的财富涌入内库,老朱竟然也没有给百官加一丝一毫的俸禄。 就算是老朱不愿意花他自己的钱,给百官加俸禄。那市舶司每年也有千万贯以上的海贸税,这些钱可是入国库的。这么一大笔收入,就算是给百官再加两倍俸禄也花不完,可是老朱就是不愿意给百官加哪怕一文。 让一众官员看着国库里每年堆积的金山银海,自己却只能够苦哈哈的捧着为数不多的俸禄。看得见却摸不着,让百官心里难受的像是有无数只猫在挠一样。 据韩度猜测,老朱不是不愿意给百官增加俸禄,而是想要把这个施恩天下的机会让给朱标。百官当中,有着这个猜测的人也不在少数,几乎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因此,现在大明朝廷当中,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着朱标能够早日即位。朱标一旦即位,肯定就会给百官增加俸禄。 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出,老朱真的是把所有的好,全都给了朱标。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天方 舰队乘风破浪,张满风帆全速向西南而行。 女奴隶也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看着高大的战船如同传说当中的海中巨兽一样,正在横行无忌的劈波斩浪。看到如此巨兽一般的战船,女奴隶的眼中原本顺从的眼神,有开始动荡起一丝丝的涟漪。 韩度回头扫了一眼,恰好看到女奴隶的神色。脸庞顿时扯出一丝冷笑,不管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韩度都有把握让她乖乖的听话。 “咦?咱们是到了吗?”朱标站在船首上,看着远方出现一条黑线。 应该没有这么快吧韩度抬眼望了过去。 顺风顺水的情况下,战船的速度很快,刚才还只能够看到一条黑线,随着战船的靠近,很快就看到这原来是处岛屿。 重新确定好航向,舰队从岛屿旁边经过,向着西向继续航行。 朱标忽然回头看了逐渐远去的岛屿一眼,开口说道:“这座岛屿的位置,好似非常的关键啊。” 韩度闻声,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宽阔的海面上,一座岛屿如同从海底升上来的堡垒一样矗立在出海口的中间。 “殿下目光如炬,这岛屿的位置非常重要。若是咱们能够在这岛屿上站住脚,那么直接就可以扼住出海口。无论是谁想要出海,还是想要进来,那都必须要经过咱们的同意才行。” 朱标笑着点点头,“可咱们想要将这座岛屿占据,恐怕不会很容易吧?” 韩度心里估算了一下,微微颔首,“这个,要看这座岛屿现在有没有被人给占了。若是没人占据的话,那倒是容易。可若是那里已经被人给占了,那咱们想要夺过来,还需要费一番精力。” 朱标沉着脸,深深的看了身后的岛屿一眼,沉吟道:“咱们从那旁边经过,岛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是没有人驻守。” 韩度也笑着点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那就回头再说吧,咱们现在先去天方。”朱标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前面。 舰队刚刚越过出海口,船上的人便纷纷发出阵阵惊呼。只见满眼看去,海面上竟然是一片泛红。要不是因为这红色不够浓重,其中还参杂着丝丝绿色,众人都会以为眼前的是血水。 “这是怎么回事?”朱标的脸色有些凝重。如此突然的情况,就好似碰见了异象一样,而且还是极为不好的异象。 朱标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到韩度身上。 韩度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低头看了一眼红色的海水,回头朝施思示意:“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施思点点头,直接朝女奴隶问了一句。 女奴隶自从上了战船之后,就变得非常的安静。只要施思没有话问她,她几乎可以在甲板上看海看一天。 施思点点头,回到朱标面前,躬身说道:“回殿下,她说这海就是这个样子。” 本来就是这样的?朱标心里的担忧放下,同时又不得不惊奇起来。若不是被人告知,恐怕无论谁第一眼看到这样的大海,都会以为是一片血海吧。 韩度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海水温度高了有利于海藻之类的生长,海藻生长的时候是绿色,等到海藻成熟漂浮在海面上就变成了连绵不绝的一片红色。 “继续前进!”既然是自古以来如此,朱标也不在纠结,直接下令。 随着舰队的继续前进,几日过后,众人发现两边的海岸瞬间变窄。原本站在船上的望斗上是看不到两边的海岸的,可是变窄之后,就算是站在甲板上都可以影影焯焯的看到两旁的海岸。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咱们要靠岸了?”朱标侧头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干咳一声,笑着说道:“可能,这里的就是比较狭窄吧。” 朱标也觉得是如此,思量一番,估摸着问道:“那咱们就此靠岸?” “不,”韩度摇摇头,“继续前进,直到航行到尽头为止。” 又航行了一日,舰队终于来到了尽头,远处除了一片海滩之外,再也没有半点其他人的色彩。 水师战船靠前,一卫士卒先行下去探查四周,清除威胁做好防卫。然后韩度和朱标才登上吊篮,下到小船上面,踏上沙滩。 这里气候炎热,光是从战船上到沙滩这断路,都让韩度的后背布满汗水。 朱标也是热的不行,可是他还是坚持着登上山坡,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擦了一把脸庞上的汗,朱标略带不满的说道:“这里怎么如此炎热,又如此的荒凉?满眼望去,连一棵树都看不到?” 韩度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的确是看不到一颗树木的影子,地上唯一的绿色就是一些低矮的树丛和杂草。 “这里温度太高了,可能并不适合树木的生长吧。不过从地上这些草木的状况看来,这里的降水也是不缺的。要不然,这么高的温度,这些地方连草都不会长。” 朱标点点头,“要是连草都不长的话,那这里就不可能有人了,更加不可能有天方国的存在。” “可是,这天方国在哪里?”汤鼎也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却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韩度热的有些喘气,回头吩咐士卒:“去把天方国那女奴隶给本侯带上来。” 很快女奴隶便被带来过来,随行而来的还有施思。 韩度朝着施思一点头,说道:“问问她,天方国在哪个方向?” 施思问了女奴隶几句,随后朝韩度回答:“殿下,侯爷,她说这里就是天方国。” 韩度闻言一愣,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是就是天方国?她不会是要告诉本侯,天方国的人都死光了吧?” 施思又将韩度的质问,问了女奴隶几句。 等女奴隶回答了之后,施思才躬身回道:“她说这里的确是天方国,如果咱们想要找人的话,那就继续向前,很快就会找到的。” 继续朝前面走?朱标听了,顿时点点头,说道:“那咱们就继续吧,来都来了,总不能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打道回府吧?” 韩度闻言一惊,立刻插话说道:“不可,殿下。” 朱标奇怪的看向韩度,疑惑问道:“有何不可?” 韩度整理了一下思绪,向朱标劝道:“殿下,咱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有着水师的这些战船。只要咱们待在海边,不管突然发生何事,咱们都可以轻而易举的退到船上,然后从容察看事态的发展,再决定是走是留。” “以大明水师的实力,在海上没有人是咱们的对手。就算是有和水师势均力敌的存在,咱们也可以凭借战船的高速度从容退走。正是因为有着水师这样的实力,我才敢带殿下前往这里。若是咱们上岸,深入大地,那我们的优势就变得荡然无存了。” “这天方怎么也是一国,对咱们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若是他们对咱们心怀敌意,发动大军围杀咱们,那咱们就算是再强可也经受不住他们人海围攻啊。殿下乃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因此而犯险!” 朱标也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听了韩度的劝告,他也不再打算深入进去了。 可是正如他说的那样,这来都来了,若是不进去看看,他也不怎么甘心呐。 “那咱们万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就这么退走?” 韩度见朱标不甘心,迟疑片刻之后说道:“那,要不派一队将士进去看看?” 只要朱标不亲自进去,光是派一队人进去看看的话,韩度也是接受的。 朱标见韩度没有退让的可能,只好点点头,“好吧,那就派人进去看看吧。” 韩度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笑了起来。 朱标见韩度笑的莫名其妙,顿时皱眉问道:“你在笑什么?” 韩度顿时解释道:“殿下不是想要去拜占庭和奥斯曼等国看看吗?” 朱标神色一阵疑惑,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去那里需要经过风暴海,风险太大不想孤前往吗?” 韩度微微点头,“是,臣的确是不想殿下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过除了风暴海之外,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前往。” “真的?这条路在哪里?”朱标兴趣十足的问道。 韩度抬起手,朝着北边指了一下,说道:“就在这里,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距离这里三四百里之外,就是另外一片大海,穿过那片大海就是拜占庭帝国了。” “百里之外,竟然就有另外一片大海?”朱标惊奇的问道。三四百里而已,这样的距离根本就不算什么。稍微大一点的岛屿,纵横都不止三四百里。而这,却是两片大海之间的距离。 韩度见朱标神色有些心动,便提前劝道:“殿下还是不要想过去了,这里海路不通,即便是殿下到了对面,也没有船只供殿下穿过大海。”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拖延 看着朱标跃跃欲试的样子,韩度不得不赶紧拿话打消他的念头。这次来西洋,韩度就是冒着被老朱吊起来打的风险硬着头皮送朱标来的。若是朱标还要继续向西溜达,那韩度回去如何向老朱交代? 便是朱标全须全尾的回去,韩度估计到时候老朱也饶不了自己。 朱标看到韩度满脸神色紧张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你就放心吧,孤答应过你,来了这天方之后就跟随你返回京城,孤说到做到。” 这样最好韩度满脸笑容的点头,“殿下也不要觉得臣啰嗦,实在是咱们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原本只计划在南洋转转的,现在都到了天方了。若是再不回去,臣怕皇上会等的焦急。” 韩度的话不是在危言耸听,朱标身为储君,大明帝国的根本,若不是因为韩度找的借口让老朱没有办法拒绝,老朱是绝对不会同意让朱标离开京城的。 水师舰队太庞大了,离开旧港西行根本不可能瞒着所有人的眼睛。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朱标向西而行的消息,恐怕就快要传到京城了吧。 韩度都不知道当老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京城。 夜幕还没有彻底降临,城里五十个坊便整整齐齐的挂起了灯笼。等到夜幕降临之后,所有的街道都灯火通明,冲钟山上看下去,整个京城就如同镶嵌在大地上的一块巨大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一封奏折踩着城门最后关闭的瞬间,进了京城,递到了通政司。 通政司的官员只看了一眼封面,立刻就将奏折原封不动的交给一旁的书吏,郑重的吩咐道:“皇上有旨,凡是南洋来的奏折都无需签阅,可直接送往御前。快,趁着宫门还未关闭,立刻将这奏折送进宫去。迟了,本官唯你是问!” “是,大人!”一旁的书吏神色一变,顿时紧张的抬起双手接过。 奏折经过书吏的手,入宫门,过禁卫亲军,经宦官的手,最后落到老太监手里。 老太监打开只看了一眼,瞬间便将奏折合上。见过大风大浪的他,脸上也不禁露出骇然的神色。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转身朝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里,老朱正在多年如一日的批阅奏折。自从朱标出海之后,没有了朱标提前帮老朱处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政务,老朱需要批阅的奏折数量陡然激增。现在的大明,北到辽东三卫,南到旧港,疆土面积比历史上大的多。每日上奏到京城的奏折,也要比以往多的多。 而老朱又不信任除了朱标之外的任何人,所以的奏折都只有他亲自批阅,这就导致以老朱花甲之龄,也不得不每天批阅奏折到深夜。 甚至,老朱还不止一次的想派人去传旨,让朱标赶紧回来。可是每次他想到韩度说的病症,又硬生生的把念头止住。只要朱标能够经此一事之后,恢复如常,老朱觉得他自己就算是累点苦点也是值得的。 老太监到来的时候,老朱还在一片通明的灯光中,像是一头老黄牛一样埋头苦干。不知道为什么,老太监看到这样的皇爷,他的眼角一阵微涩。 “皇上。” “何事?说。”老朱头都没抬。 “旧港总督府上奏,请皇上御览。”老太监弯腰躬身站在侧面,两手捧着奏折,高高举起。 老朱抬头奇怪的看了老太监一眼,随后放下手中的朱批。这个时候,他才顿感口中干渴的像是快要冒烟一样。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参茶,滋润了一下喉咙。 才说道:“呈上来。” 老太监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小走几步将奏折递到皇爷面前。 老朱又看了老太监一眼,随手将奏折抓过去,打开。 只看了一眼,老朱的脸色就陡然阴沉下来。 老太监知道事情重大,根本就不敢抬头,就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静静的等候着皇爷的旨意。 等了许久,就在老太监一把老骨头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冷漠是声音如同从九天之上势大力沉的冲击下来。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奏折是没有经过通政司的签阅,直接递进宫来的。奴婢打开的时候蜡封完好无损,应该是除了奴婢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老太监说着,直起腰来。 老朱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暗暗点了下头。 老太监眼帘一垂,继续说道:“皇爷~” “有什么话,你就说。”老朱冷冷看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额头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连忙躬身说道:“皇爷,奴婢以为水师战船过百浩浩荡荡,浮于海上遮天蔽日。若是西行的话,恐怕不可能瞒过有心人的眼睛。” 老朱闻言,脸色又阴沉下去。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朱标西行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引起朝野震荡。 朱标可是太子,大明储君,国之根本。若是被人知道他跑到了西洋,那在朱标没有回来之前,恐怕所有朝臣的心都开始悬掉起来。 大海之上风浪难测,若是有个万一 老朱起初也是担心朱标去了西洋的消息走露,才会问还有谁看过这道奏折。在听到只有老太监知道之后,他才送了口气。 可是现在老太监却是提醒他恐怕高兴的太早,水师舰队西行根本不可能瞒住所有的人。即便是这道奏折没有泄露,这个消息迟早也会被人所知。 对于这一点,老朱起初是带着侥幸,现在被老太监给点破。心里再无半点侥幸,不得不低头沉思,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好在,现在太子西行的消息还没有被人从旧港传回来,老朱还有着足够的时间去想该怎么解决此事。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朱标立刻回来。只要朱标回京,所有的一切问题顿时就迎刃而解。 可惜,对此老朱也只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若是朱标还没有西行,那都还可以直接下旨让他回京便是。现在朱标去了西洋,即便是老朱即刻下旨,圣旨也决计到不了朱标手里。 想到百官知道太子西行的消息,和即将闹出来的风波,老朱心里对韩度不满起来。埋怨他当初怎么不拦住朱标?若是朱标没有离开南洋,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 老朱赌气似的再次打开奏折,这一次他仔细的阅读起来。片刻之后,老朱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皇爷,是有好消息吗?” 老朱眼睛根本没有离开奏折,点点头道:“嗯,不错。王元吉上奏说,标儿威临南洋,海内外军民百姓无不为太子的风采所折服。不愧是朕的标儿,走到哪里都能够君临天下,让天下人心悦诚服。” 老太监闻言神色动了一下,太子虽然是储君,但是毕竟还没有即位。说君临天下,好像有些不合适吧? 可是,谁让说这句话的人是皇爷呢?管他呢,君临天下就君临天下吧,反正只要皇爷高兴就好。 “老头听说这王总督是状元出身,不仅笔下有着锦绣文章,而且还能上马安民,他的奏折想来是没错的。”老太监能够在这刀光剑影明枪暗箭的内宫里立足,自然也是一个人精。他的话表面上是在夸赞王元吉,但其实是在不露痕迹的夸赞太子殿下。 老太监知道太子在皇爷心里的地位,无人可以比拟,只要是说太子殿下的好话,皇爷听了比拍他自己的马屁还要高兴。 可老太监再是老谋深算,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今日他就失算了。 听了他的话,老朱不仅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冷下脸来,说道:“哼!这王元吉也是一个滑头,就知道维护他的那个混蛋先生。他竟然说,是标儿想要西行,韩度极力阻拦未果之后,水师舰队才会去西洋的。”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标儿多么老实的一个孩子,他从小到大连稍微有一点越矩的事情都没有做过,他怎么会提出去西洋?” “倒是韩度那混蛋,自从他给朕献了天下万国全图之后。他张口闭口都是西洋如何的富庶,就好似有遍地的黄金,俯身可得一样。依朕看,一定是这混蛋怂恿标儿去的西洋。等他回来之后,朕饶不了他!” 老朱双眼圆瞪,一阵咬牙切齿。那副模样,若是韩度现在站在他的面前的话,肯定少不了要被他给往死里捶。 老太监顿时将嘴巴紧闭,再也不敢胡乱开口。皇爷现在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去顶替韩度,成为皇爷出气的对象。至于他和韩度的交情,还没有到生死之交、以命换命的地步。 过了片刻,老朱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摆驾,去坤宁宫。”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老太监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转身离开去准备御驾。 老朱坐在御驾上,想着该怎么应对百官知道朱标去了西洋的震动局面。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心里一股无名火气逐渐升腾起来。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商人的作用 “皇爷,坤宁宫到了。” 老太监轻轻的声音在老朱耳旁响起,这才让老朱陡然回过神来,抬步走下御驾。 “恭迎皇上~” 老朱肚子里有火气,懒得理会一众宫女,直接朝着坤宁宫里面走去。 “皇上驾到~” 听到太监声音尖利的唱名,马皇后还是坐在炕上一动不动。自从有了这个炕之后,马皇后就喜欢上了它的温暖和宽大。现在虽然不用烧火,但是她还是喜欢坐在上面,软软的一点都不磕,可躺可卧非常的舒服。 即便是听到老朱来了,马皇后也没有起身,就那么依然如故的坐在炕上。 老朱快步走进去,一屁股坐到马皇后身边。 马皇后惊讶的看了老朱一眼,笑着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你的宝贝女婿?”老朱怒气冲冲的说道。 马皇后的女婿可不止韩度一人,陡然听到老朱的话,她还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是谁。 老朱见了,随手把奏折拍在马皇后面前。 马皇后捡起打开一看,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出去散散心真的很有用,标儿应该是完全好了。” 老朱闻言,怒气更盛,手指重重的在奏折上点了几下,“标儿是好了,但是他却又被韩度给带到西洋去了。到现在都还音讯全无,等他回来,你看朕怎么收拾他。” 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要说是韩度教唆标儿去的西洋,马皇后还真的不怎么相信。她知道韩度是个恋家的人,按理说朱标的病好了之后,韩度应该会极力的回京才是。现在舰队去了西洋,应该不是韩度的缘故,反而有可能是标儿做出的决定。 因为只有朱标下了严令,韩度才会不得已选择听从,其他人更不左右不了韩度。 “皇上是在担心标儿的安危吧?” 老朱看了马皇后一眼,叹声道:“西洋远在几万里之外,这和南洋完全不一样。南洋毕竟有着太多的商人往来,有着无数的人走过,风险要小的多。而且大明在南洋各处都有着总督府,万一有事还可以借助总督府的帮助。 可是大明在西洋就什么都没有,又人生地不熟,一旦遭遇有事甚至连一点依靠都没有” 越说,老朱越是摇头谈起。 相反,马皇后的想法却是不一样,“皇上多虑了,韩度可不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人。他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是不会同意标儿前往西洋的。既然他答应了标儿,那么本宫就相信他一定能够将标儿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老朱听了马皇后的劝慰,心情好了不少。随后叹声说道:“你以为朕仅仅是在担心标儿的安全吗?” “哦,皇上还有何忧虑?”马皇后随口问道。 老朱点点头,说道:“你相信韩度能够把标儿带回来,朕也相信韩度能够将标儿带回来,可是百官会相信韩度能够将标儿带回来吗?” 马皇后听了,顿时无言以对。 朝堂混杂,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一条心。或许有人会相信韩度,但同时必然有着人会趁机对韩度进行攻讦。 老朱看着马皇后的眼睛,说道:“水师舰队西行的消息肯定不可能瞒住所有人,现在朕只能够尽量拖延,但是能够拖延多久,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 见皇上欲言又止,马皇后立刻接话道:“皇上是担心标儿不能及时回来?” 老朱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若是百官知道太子去了西洋,又迟迟不归,朕担心会有人借题发挥,以国本为借口生事。” “这,这可如何是好?”马皇后听到这话都被吓的不轻。不是她胆小,而是国本的风波实在是太大。 朱标从刚建国就被册封为太子,先是站在奉天殿里旁听朝政,后来又协助老朱监国理政十几年。威势之隆,其他皇子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他相争。 原本,马皇后也不认为有人可以和朱标争国本,因此也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朱标远离京城,去了几万里之外的西洋,而且音讯全无。 若是有人借题发挥,以国本为由闹起事来,那不知道会是一场如何恐怖的血雨腥风。 就连马皇后一想到,心里都禁不住的颤抖。因为她知道,这腥风血雨里面一定会有她儿子的鲜血。 朱标在众皇子当中的威望无人可及,所有皇子都唯他马首是瞻,他在的时候,没有人有资格相争。但是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若是没有了朱标,其他人皇子恐怕没有一个会对其他人服气的。 “皇上,这可如何是好?”马皇后情不自禁的两手抓住老朱的手臂,现在她也只有老朱这么一个依靠。 老朱低头,手掌在马皇后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安慰道:“放心吧,朕会处理好的。” 马皇后误会了老朱的话,更是惊恐的连连摇头,哀求道:“皇上,那些可都是您的骨肉啊” “你放心,还没有到那一步。”老朱倒是镇定,瞥了马皇后一眼,继续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标儿给找回来,朕已经秘密下旨旧港宣慰司和总督府,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派船前往西洋,将朕的旨意带给标儿。只要标儿能够及时回京,那么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至于若是没有找到朱标,或者是朱标发生了什么不测,又该如何,老朱没说。 但是老朱眼低掠过的一丝狠辣,却是被马皇后给看在眼里。知道皇上心里下定决心了的事情,再劝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甚至会适得其反。 马皇后顿时松开了老朱的手臂,心里期盼着韩度能够将朱标及时、安全的带回来。 水师舰队暂且停靠在海里,仅仅是一天时间韩度就指挥着水师在山坡上清理出一片临时落脚的地方。 周围一片荒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朱标百无聊赖之下,将韩度汤鼎和傅雍等人找来说话。 众人围坐在毯子铺就的简陋地上,朱标高居上位,韩度和汤鼎坐在下首位置,傅雍等人居于最下。 朱标端起茶示意众人喝茶,等喝过之后,他才笑着看向傅雍说道:“这里荒无人烟,看来是无生意可做,倒是让傅东家你们白跑了一趟。” 傅雍连忙回了一礼,谦卑的笑道:“殿下召唤,别说是荒无人烟了,就算是刀山火海,草民等人哪怕是爬也要爬到。” “哈哈哈,你们的这份心意,孤心领了。”朱标满意的朝着傅雍等人举杯示意。 傅雍等人纷纷高兴的举杯回敬,有着太子殿下这句话,简直是比他们赚了一船的黄金,还要令他们高兴。 而朱标之所以将傅雍等人给找来,一来是借口闲聊,二来也是为了主动和他们拉近关系。朱标自从熟读了韩度给的国富论之后,对于金钱的力量和作用有了新的了解。 甚至他还专门就商人的作用,询问过韩度。当时韩度是这样说的,“在世人的眼中,商人不事生产、买低卖高,看起来或许无足轻重,可以弃之如敝履。但是在臣看来,商人的作用不可轻忽,商人的买低卖高其实就是一种生产。” “臣给殿下举个例子吧,若是每年朝廷要向边关运送五百万石的粮食,那么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 “起码也要征调三十万民夫,至于其他人的耗费林林总总加起来,耗费恐怕要超五百万贯。”朱标对这些事务熟悉无比,随口就说出了具体的数字。 “三十万民夫,耗费五百万贯,才只能将五百万石粮食运到边关。”韩度摇摇头,“若是臣来运作的话,可以不用征调一个民夫,照样可以让边关有五百万石粮食可用,殿下信么?” 朱标显然是不信的,“五百万石粮食,你不用一个民夫?难道你能够将粮食背过去吗?” 韩度摇摇头,“根本就不用臣来背粮食,若是大明的商业够发达,商人够多,臣只需要在边关发布一个消息,以两贯钱一石的价格收购粮食五百万石就可以了。五百万石粮食加上五百万贯的花费,正好是一千万贯。” “这不还是花了一千万贯吗?这有什么区别?”朱标十分的不解,“再说了,商人运送粮食也是有着耗费的,他们不赚会听你的,给你运送粮食吗?” 韩度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示意,“臣先回答殿下的第一个问题,有没有区别?这区别大了去了,首先,这样一来节省了朝廷的人力,调集粮食也是需要无数的大小官员奔走的。其次,免去了三十万民夫的劳役,殿下要知道劳役对于百姓来说也是一道沉重的负担,朝廷能够给百姓减免一些劳役,百姓的日子也要好过很多。” 朱标禁不住的点点头,可是他还是问道:“可是这样一来,商人岂不是亏了。亏本的买卖,谁愿意做?” “亏不了。”韩度直接摇头否定了朱标的想法,“朝廷官员运送粮食,和商人运送粮食的心态是不一样的。官员运送粮食是为了完成朝廷的事务,毫无积极性可言,他们只要能够将粮食送到便万事大吉,对于这运送过程中的各种损耗根本毫不关心。但是商人不一样,商人运送粮食是为了赚钱,他们没节约一点,那就意味着他们便能够多赚一点。所以,商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却减少运送过程中的消耗,以保证能够赚到最多的钱。”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章 受伤归来 朱标沉吟一番,不敢置信的说道:“按照你的意思,那岂不是说朝廷在运送粮食上的浪费,要比商人大的多?” 韩度点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殿下就看那些商人每次出门做生意,不管他们去的哪里,有一个是把货物买完之后,空手而归的吗?他们哪一个不是将货物卖完的同时,又从当地采买货物,然后运回到出发地卖?” “而朝廷将粮食运到之后,哪一次不是空手而回?难道这民夫官员从边关回来人吃马嚼的,这不用花钱?这一来一去,就相当于那些商人事半而功倍,朝廷却是事倍而功半。” 朱标瞬间明白了,原本他以为商人无利可图。听了韩度的解释,朱标才恍然大悟。这并不是无利可图,这其中简直就是有着巨大的利润。就拿运粮来说吧,朝廷光是运送耗费就是五百万贯,但这其实是来回相加的花销。如果单单只算去的话,就只有二百五十万贯。 一千万贯运送五百万石粮食,就有至少二百五十万贯的纯利,这简直就是一门非常稀有的大生意,难怪韩度说不用担心没有商人愿意接下这门生意。 “这样一来,对于朝廷来说,花的钱一样多,但是功夫要节省太多了。”韩度笑了笑道。 见朱标没有说话,韩度干脆举了个例子:“殿下还记得当初臣执掌宝钞提举司,急缺棉花的那次吗?” 朱标陡然反应过来,指着韩度脱口而出,“记得,孤怎么不记得。那次你在市面上找不到足够的棉花,直接将价格提高了一倍有余,闹的沸沸扬扬。不过你这办法的确是不错,孤记得那次你除了多花了点钱之外,一点别的麻烦都没有,便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几万斤的棉花。” “是啊,那次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韩度现在想起来,颇有种就发生在昨天的感觉。“那次要不是我提高棉花价格,引得商贩纷纷外出到处收集棉花。若是换成是我自己去买的话,殿下以为可以轻易采买到足够的棉花吗?” “这怎么可能?”朱标毫不犹豫的摇头,“当初正处青黄不接的时候,京城所有的商贩为了采买即将上市的新棉花,早就把去年的棉花给卖光了。若不是你这个办法,神仙也不可能把棉花给你凑齐。” “所以,殿下你看看,这就是商人的作用,他们并不是不事生产,而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功劳的。”韩度两手一摊,笑着说道:“若是这天下没有商人,那么农人种出来的粮食就只能够自己吃,吃不了的就只能烂掉,换不来柴油盐酱醋茶和金银头饰。而那些靠种茶为生的人,也没有办法靠茶叶充饥,只能够活活饿死。” 朱标听的欢喜拍手,“正是如此,以往人们常说士农工商,以商不事生产,列为四民之下,现在看来,却是世人对商人误解太深。” 这话韩度就不好接了,对商人误会最深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朱。有传闻老朱家当年活不下去是有着商人的原因,并且他落魄的时候也被商人给欺辱过。所以在立国之后,老朱开始极力打压商人。 其实商人不管是在前元,还是前宋,身份地位都是不低的。尤其是前宋,商业为最发达的时期,商人的身份完全不逊色于官员。 但是到了老朱手里,直接将商人给贬到四民之末,甚至连绫罗绸缎都不允许他们穿。 不管韩度怎么看,都不禁摇头:老朱对商人的报复心思,实在是太重了。好在朱标天性仁厚,商人们还有着盼头。 正是因为如此,傅雍等人才会不惜亲身犯险,也要跟随太子殿下来到这万里之外的西洋。他们这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赌的就是能够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可以改变现在商人地位低下的问题。 刚才傅雍说的,既是茶桌上的闲话,也是他们心里真心实意的真话。 这样的场合朱标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面对傅雍的等人承诺,他随意安抚几句就彻底将傅雍等人给归拢到他的麾下。 眼看着聊天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一队人马从远处奔跑过来。坐在山坡上的韩度等人,看的清清楚楚。 韩度立刻站了起来,靠近朱标低声说道:“是我派出去探路的人,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标站在山坡上,凝望了越来越近的水师将士一眼,沉声说道:“他们阵型散乱,看上去不像是从容不迫的退回来,反而有些像是仓惶逃回来的,难道是有人在追他们?” 朱标侧头看向韩度。 韩度语气一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岔开话题,“的确是像是有人在追他们,不过他们的马匹是哪里来的?难道是他们偷了别人的马,导致被人追杀了?” 汤鼎果断说道:“殿下,不管他们是怎么会是,臣以为还是提前戒备的好。另外臣下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朱标点点头,立刻下令:“传令水师戒备可能出现的追兵,另外,汤鼎你立刻带人下去接应他们,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遵令。”汤鼎立刻挥手下令水师戒备,立刻带人朝着山坡下走去。 韩度站在山坡上,看到汤鼎和探路队的人刚刚接触,就看到远处出现了一道黑线。立刻拿出望远镜看去,只见一大队骑兵朝着这里奔袭过来。 这些人头上带着布帽,或者是绑着布巾,肩膀和后背是深褐色的披肩,里面穿着白色的衣物。坐下马匹或是白色或是棕色,矫健异常。马匹两边各自绑着一把弯刀,在马匹的急速奔跑中,不断的抖动弹起。 韩度只看到了弯刀,没有看到弓箭,但是却不能够确定这些人就没有弓箭。 将望远镜微微横扫一下,韩度将对方的人马看了一个遍。 放下望远镜,朝朱标说道:“来的是骑兵,有大约两千骑。” 这点人马对于水师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探路的那些士卒来说,哪怕是他们有着犀利的火器,也是他们难以抵挡的。 朱标闻言点点头,“让人做好戒备,骑兵上坡可是劣势,不用担心他们,只需要做好警戒就好。另外,让汤鼎赶紧将那些人带上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点点头,立刻朝着身后的亲兵看了一眼,“立刻去将殿下的命令,传给肃毅侯。” 很快,汤鼎遍带着那队士卒来到山坡上。 “拜见殿下~”汤鼎和士卒朝朱标拜下。 朱标目光落到汤鼎背后的那些人身上,眉头猛然一皱。这些人的状况并不怎么好,衣衫虽然还算整洁,但是他们一个个多多少少都有负伤,甚至精神疲惫不堪。 “免礼,都起来吧。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和对方打起来了?” 汤鼎见身后的校尉低着头不敢答话,立刻大声斥责一声,“殿下问你话,你哑巴了?” 校尉连忙抱拳,不敢抬头的回道:“末将江琮,回殿下话。末将奉命北上打探情况,不出三十里便见到了人烟。” 听到这里,韩度眉头一皱,“既然见到了人,为何你们没有立刻折返回来禀报?” 江琮神色谄谄的笑了一下,在韩度逼人的目光下,老老实实的回道:“末将听侯爷说三四百里之外就是大海,末将想要见识一番。末将想着不过是三四百里的路而已,便想着等过几天再回来禀报” 江琮当初也是随着韩度去过辽东,深入过草原的人,三四百里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几天的脚程而已。 可是这种擅作主张的习惯,却是不能惯着。韩度朝他瞪了一眼,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等会儿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江琮听到要受三十军棍,脸色不由得猛然大变。 水师当中执法的人势大力沉,三十军棍足够让他好几天都下不了床,可以让他好好的长长记性。 “多谢侯爷开恩。”江琮心怀感激的抱拳一拜。 韩度看着江琮就来气,既然有了发现,就算是你本人不回来,那也应该派个人带消息回来吧?要是早知道这附近就有人,水师也不会在这里耽搁了几天。 “要不是看在你把人一个不少的带了回来,你看本侯会不会开恩!”韩度怒气冲冲的瞪了江琮一眼,瞪的他恨不得转头就跑。 随后韩度微微点头,“继续说,你们后来如何了?还有,你们这些马是从哪里来的?” 韩度的目光落到几人身后的马匹上,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这些马并不是非常的高大健壮,但是却给人一种轻盈矫健的感激。刚才望远镜里韩度就看的清清楚楚,这马匹奔跑起来的时候,就彷佛是悬浮在空中。并且,从江琮身后的马匹状况来看,这些马匹奔跑了不知道多久,但是却一点猛烈喘气的迹象都看不到,显然这些马匹的耐力非常的惊人。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虎头蛇尾 在江琮的解释下,众人总算是弄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照江琮的说法,刚开始遇到人的时候,他们隐匿起来,没有被人发现。江琮虽然决定去看看对面究竟是不是大海,但是他也是担心时间拖的太久的。赶了两天路之后,他们猛然撞进了一处马场。 看到这些马,江琮等人就再也按捺不住了。走了两天路,本来就让他们有些疲惫,现在看到有马匹,哪里还能够甘心用两脚走路呢? 众人一合计,直接趁黑摸进马场,偷走了百来匹马。一人双马,毫不停歇从朝着对面的大海而去。 听到这里,韩度都停不下去了,忍不住训斥江琮,“你长的猪脑子吗?能够拥有马场,甚至几百匹马的,非富即贵。甚至很有可能,这马场就是天方国的。你们偷了这么多马,人家岂会善罢甘休?” “侯爷说的是,末将就是太蠢。”江琮笑了笑,谄谄的说道,“末将当初不应该太过贪心,应该少偷一点的。带着这么多的马,末将反而没有办法隐藏行踪了。紧紧过了一天,末将就被人给发现,随后就是大量的骑兵开始围堵末将。” “紧紧才过了一天,就开始围堵你们,这么快?”汤鼎心下一惊,不由得好奇问道。 江琮重重点头,朝着汤鼎抱拳,“回侯爷话,当时末将就发现了不对,这肯定是当地王国在追击我们,因此末将再也不敢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前往对面,然后绕个圈子回来了。” “末将带着人和他们周旋了一下,然后找到一个薄弱点直接强行冲出围堵,直接朝着这里奔回来。” “你们身上的伤势,就是当初突围的时候留下的?”韩度看了一眼江琮左臂上的伤势,半肯定的问道。 “是的。”江琮现在想起来都还是一阵后怕,面对一个王国的围堵,他们几十人根本就难以作为。要不是依靠着火器的犀利,他们早就被人给围杀了,根本不可能突出重围。 韩度沉吟一番,江琮等人能够保住性命就是万幸,至于受了一点上,根本就无关紧要。 不过看着江琮的左臂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整条手臂都满是血迹。心里一软,韩度说道:“你的军棍暂且给你记着,等你伤势痊愈之后再补上,现在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多谢侯爷。”江琮立刻高兴起来。他原本就担心现在去领军棍,万一伤上加伤,那要了他的命都有可能。现在听到侯爷开恩,他自然喜不自胜。 韩度扫了几人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出去一趟,回来个个带伤。你不要告诉我,只有你们受伤了,别人屁事没有。” 江琮浑身一震,不顾伤势疼痛。立刻在韩度面前一正,挺立笔直,铿锵有力的回道:“回侯爷话,末将突围杀了对方数百人,受伤应该在千人以上。末将麾下皆活,无一人死!” “这还差不多,若是你们拿着火器都一败涂地,那本侯就要好好的问问你们,平日里都是如何操练的了。”韩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暂且绕过了江琮等人。 若是江琮等人真的没有大的斩获,自己反而伤成这个样子,那韩度还就不会放过他们。 江琮听完,心里的紧张顿时松懈下来。他清楚明白的知道,对于操练他们,镇海侯从来不会开玩笑。 “能够把你们伤成这样,他们用的什么兵器?”韩度想要问的更加详细一点。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对方可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但是大明却也不怕事,对方要战,那便战! 只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韩度打听清楚对方使用的兵器,也好做出相应的应对。 江琮立刻回道:“他们通常都用弯刀,也有用弓箭的不过并不多。” “弓箭?他们的弓箭怎么样?”韩度连忙问道。 之所以并不问弯刀,那是因为在完全火器化的水师面前,不管是再犀利的弯刀都只有死路一条,不足为惧。也就只有弓箭对水师还有着一点威胁,不过也不大就是了。 江琮摇摇头,说道:“不怎么样。他们的弓箭简陋,不管是箭矢的优劣程度,还是弓箭的射程都远远不如大明。” 这样就好,这样韩度就放心了。 该问的都问了,眼看着那些骑兵就快要冲到山坡下。摆摆手,让江琮等人先回到船上医治。他们接连奔波了几天,根本就没有时间处理伤口,若是不及时医治,被感染恶化就麻烦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韩度靠近朱标,笑着说道:“殿下,要不先上船去?” 朱标瞪了韩度一眼,“不过两千骑兵而已,咱们还占据地利,孤就在这里看着,哪里都不去。” 不去就不去吧,怎么还一副对我不满的样子?韩度无语的收回目光,看向山坡下。在韩度心里,也没有把这两千骑兵放在眼里。 他们若是能冲上来更好,那韩度正好可以为江琮等人报仇。自己的手下,自己可以随意打骂。但就是不允许让别人欺负,哪怕是动一丝一毫都不行。 江琮等人刚才浑身是伤的样子,看得韩度就是满胸火气。现在这股无名之火,正好倾泄到那些骑兵头上。 朱标带头,韩度等人就这么重新坐了下去,喝着茶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 天空晴朗,连一丝阴云都看不到。 但就是在这明媚的阳光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率领骑兵冲锋的埃米尔已经能够看清楚站在山坡上的人影。这些人的装束和那群窃贼一模一样,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虽然这些人数量不少,和他率领的骑兵相当。但是埃米尔并不畏惧,他可是马穆鲁克王朝伟大苏丹王座之下最高等级的埃米尔。整个马穆鲁克王朝,像他这样的埃米尔,只有四十人。 这是自从马穆鲁克王朝建立就固定下来的,少一人才增补一人,从来没有超过四十人过。 而江琮等人偷的战马,正是这位最高等级埃米尔的马场里的。 也正是因为这位埃米尔大怒,才会不管不顾的带着几千骑兵不死不休的追击江琮等人。虽然江琮等人的战力让他吓了一跳,但是江琮等人杀死的不过是些低劣的仆从军而已,根本就不被埃米尔放在心上。 并且他坚信,若是那些窃贼遇到的是他亲自率领的精锐骑兵,肯定早就被他踩死在马蹄下。 就这埃米尔信心百倍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山坡上站着的一个女人身影。埃米尔如同见了鬼一眼,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仔细看去。 一张和那些窃贼完全不同的脸印入他的眼睛,埃米尔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对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印象深刻。 ‘她怎么会和这些窃贼混在一起?还是说,这些窃贼其实是她带回来的雇佣军?可是她哪里来的钱,可以雇佣这么多的军队?’ 电光火石之间,埃米尔想到了太多,再次确认了山坡上那女子的样貌之后,他吹动了铁哨子。他身后的骑兵从全速奔行,瞬间开始减速。 虽然有很多骑兵都不明白埃米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命令,但是习惯于听从埃米尔命令的他们,还是开始控制坐下的马匹减速。 看到骑兵竟然在距离山坡不远处停了下来,韩度和朱标汤鼎都是满脸的疑惑。 下面的骑兵统领难道是傻子吗,还是他完全没有带兵打过仗?骑兵最大的威力就是快速的冲锋,只要冲锋不受阻骑兵就是无敌的。 但是从刚才骑兵的冲刺来看,下面的统领也不像是不会带兵的人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朱标、汤鼎三人对视了一眼,谁都猜不到下面人的用意。 “既然他要找死,那咱们干脆就埋了他。要不要我带兵下去干他一下子,这都送上门来了,要是不干他一下子,好似有些说不过去?”韩度还惦记着江琮等人的伤势,想要下去帮他们报仇出口气。 打,还是不打? 汤鼎沉默着没有说话,对于他来说打不打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是真打的话,他会主动提出代替韩度带兵冲锋。韩度一个书生,站在后面出谋划策一点问题都没有,带兵冲锋这样的力气活,韩度还玩儿不转。 朱标沉吟着看向下面的骑兵,片刻之后挥手道:“不用,咱们静观其变。” 见朱标做出决断,韩度也不再坚持,微笑着看向下方。 这一看不要紧,将韩度都给惊讶到了。 下面的骑兵停下之后并没有驻留,竟然直接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如同来时一样退走了。 “这?这就走了?”韩度禁不住出声,带着几分怒气的说道:“那他们刚才气势汹汹的来这里干什么,就为了看咱们一眼吗?” 眼睁睁看着给江琮等人报仇的机会溜走,韩度当然不高兴。要不是因为没有战马,韩度都要下令出击了。 韩度的疑问没有人能够回答,众人都是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从他们一开始气势汹汹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是被自己等人给吓住。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真的是公主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能够回答。 就在此时韩度忽然想到,刚才那领兵的人好似朝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然后脸色突凸一变,之后才挥手下令停止冲锋的。 可是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对方不可能认识自己,怎么会让对方止步不前呢? 突然韩度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到施思和女奴站在自己的身后。韩度的目光直接忽略了施思,落到女奴身上。 女奴好似一直都在悄悄的暗中观察着韩度,猛然和韩度的目光对上,她禁不住被吓的后退了一步,低下头不敢看韩度。 韩度看了女奴片刻,转头朝施思说道:“你问问她,那些人是不是认识她。” 韩度想来想去,那些人之所以毫不犹豫的退走,一定是突然之下发现了什么。毕竟他们气势汹汹的前来抓人的,怎么可能轻易就退走?而自己这边,能够和对方发生联系的,也就是只有这个出自天方的女奴了。 韩度的话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个个纷纷朝着女奴看去。 面对众人的注视,女奴反而一改往日害怕的常态,顿时昂首挺胸,面对施思的问话,她的语气很有节奏的回答着。 施思听着女奴的回答,脸上的表情逐渐惊讶。回过神来,见韩度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连忙回道:“侯爷,她说她是这马穆鲁克王朝苏丹的女儿,刚才下面的那位将军是他们王朝最强大的四十位她好似叫他埃米尔,应该是将军的意思” “什么什么王朝?这里不是天方吗?”朱标顿时插话问道。 韩度却是猜到是怎么回事,便和朱标解释道:“殿下,在咱们大明人看来这里来是天方。但是这个名字也是从汉代传下来的了,这就和中原改朝换代一样,经过这么多年,他们的名字有所变化,也是在情理之中。” 朱标一想也是,这里距离中原太原了,或许从来都没有人到过这里,天方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了。可是朱标还是想要知道以前的天方国的一些情况,便朝施思说道:“问问她,以前的天方国呢?” 施思听从的将太子的原话转诉给女奴,奴女却是一脸茫然的摇摇头,然后说了几句。 “殿下,她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曾经出现过天方这个国家,并且问我们是不是弄错了?”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怎么可能,史书上可是记载的清清楚楚”朱标意外的大声说道。 韩度却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低头苦笑一声,和朱标说道:“殿下,她可没有机会看到咱们的史书。” 朱标微微一皱眉头,有些不满的说道:“难道他们自己还会没有史书吗?” “这个恐怕还真的没有。”韩度无奈的叹了口气。 朱标眼睛顿时瞪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韩度无奈摇头笑道:“这天方和咱们大明不同,大明不管是朝代如何更替,天下总归是会一统的,并且后朝也会承认前朝的正统地位,并且也愿意接受前朝的百姓。” 尤其是后朝承认前朝正统地位这一点,体现的尤为重要。按理说,老朱对前元是恨意滔天的,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在大明立国祭天的时候,公开承认了前元的正统地位。并且,随着蒙元人越来越弱势,老朱也适时的体现了他天下共主的胸怀,对于蒙元部族不再是以屠杀为主,而是转为安抚。 “但是在这里不同,这里种族纷争、信仰纷争、教派纷争,只要是王国一旦战败,几乎就没有翻身的可能,全部都会被变为奴隶。这些奴隶要么历经千辛万苦,重新翻身做主;不能够翻身的,全部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被亡种灭族。亡种灭族之后,前面的王国不管做什么都被人视为错的,他们原本记录的历史,自然也不会有人去重视。时间一场,很容易就出现现在之前的历史,全都是一片空白的现象。” 朱标听的大为惊讶,深感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大明几千年都可以传承有序的历史,在这里竟然会变成一片空白。也就是说,将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他们这样连历史都没有,怎么汲取前人的经验教训?” 看到朱标满脸的不解,韩度笑着解释道:“他们不用汲取前人的经验,在他们看来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对的。” 朱标听完都不想说这些人太过自大了,这根本不是自大,这是瞎子下山,随时都会栽跟斗。 韩度又朝施思吩咐道:“你问问她,上一个王朝是什么,如何被灭了的?” 施思点点头,和女奴交流了片刻,回头朝着韩度和朱标微微躬身,“殿下,侯爷,据她的说法,上一个不是王朝,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帝国。只是这个帝国不出侯爷所料,他们被灭亡了。现在的马穆鲁克王朝就是在上一个帝国分崩离析之后,乘机抢占土地建立起来的。对了,她还说了,苏丹就是这王朝的统治者,臣估计苏丹就是这王朝的国王。” “她是国王的女儿?那她竟然真的是一个公主?”朱标都惊住了。 原本这女奴说她是什么公主,不仅是朱标,韩度几人也没有将她的话给放在心上,还以为是那一个没见过市面的人呢。毕竟话是从她的嘴里转诉过来的,谁知道她口中的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穆鲁克王朝,苏丹的女儿,那自然是公主无疑了。 韩度点点头,随后又问道:“她有没有说上一个是如何被灭了的?” 施思点点头,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是上帝之鞭。” “上帝之鞭?”朱标疑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是前元?蒙元人?” 朱标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韩度,“蒙元人竟然打到过这里?他们一路向西,究竟灭了多少国家?” 韩度虽然不想灭了大明的威风,但是也不得不点头承认,“蒙元的确是厉害,他们不仅打到了这里,甚至他们还打到了对面的海那边。整片天地都在蒙元的铁蹄下颤抖,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叫他们上帝之鞭,对其闻声而恐惧了。” 朱标抬头朝着东方望了一眼,这里不知道距离京城多少万里,但是在前元被大明灭了几十年之后,竟然还能够在此地有着如此的威势。前元鼎盛时期究竟有多么强大,朱标略微一想便一阵心驰神往。 随后又一豪情顿时从胸腔里升起,朱标挺立的笔直,就如同鼎立在天地之间一样,或是在告诉他自己和众人,也或许是在告之这天地,郑重其事说道:“前元的确是厉害,能够打的这西洋无数王国为之胆寒。但是我大明也不差,今日大明同样来到这天方。” “殿下此言甚是,我大明不仅不会比前元差,而且还会越来越强大,一定会比前元更好。”韩度点头附和。 朱标凝重的点点头,转头朝施思吩咐道:“既然她是公主,那就问问她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施思这一次仔细的询问了女奴。随后向朱标说道:“殿下,据她所说,她的确是马穆鲁克王朝的公主。但是她的父王,也就是苏丹,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私生子弟弟。本来这王朝的继承权是她的,但是却被他的弟弟以卑鄙手段给夺了去。可是不知道她的弟弟为什么,竟然没有杀她,只是将她贬成奴隶给卖了。” 朱标一下子接受了太多和他的尝试相背的信息,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侧头问向韩度,“女人继承,还有私生子也可以继承?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在朱标的理念当中,女子是完全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也是,根本就不会得到主流观念的认可。但是在这里,竟然堂而皇之的有了继承权?甚至还可以反客为主,将原本的继承人给赶出去? 韩度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够含糊的说道:“可能,这里的习俗就是这样的吧。” 朱标听了微微点头,随后朝施思问道:“有问过这个王朝的国力如何吗?” “当然,”施思了然的点头,立刻说道:“这个王朝实力不强,只有四五万的兵力而已。” 汤鼎听了,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或者说你被她给骗了?她刚才都不是说了吗,这王朝有着四十个埃米尔?就刚才那样的计算,那都有十万左右的兵力。” 朱标淡淡的点头,颇为认同汤鼎的担忧。要知道四五万兵力和十万可是相差太多,对于已经发生了冲突的,还是弄的越清楚越好。 施思笑着回应了汤鼎一下,说道:“这个我也疑惑,还专门问了她。她的解释是,刚才那位在四十人里面,也算是实力靠前的几人之一,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他那么多的军队。但是她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时之间我也没有办法分辨。”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价码 施思只是一个传话的人,他对于判断别人说的真假并不在行,对于行军打仗也不了解,因此没有办法为汤鼎给出确定的答案。 这不禁让汤鼎皱了皱眉头,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自己又不懂这女奴在说些什么。叹出一口气,向看向他的朱标微微摇头,随后便不再多说。 施思见汤鼎不再问他,沉吟了一下,他还是打算将女奴的要求给说出来。 “殿下,她有些话想要对殿下说,让我代她转达。” “哦?什么话?”朱标淡定开口。 施思微微低头,说道:“她想要请咱们帮她复国。” 复国? 几人心里都一阵惊讶,没有想到这女奴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韩度首先就摇头,要知道这次出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开拓一下朱标的眼界。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朱标整日待在东宫那个囚笼里,就像是坐牢一样,韩度都有些担心他会憋出病来。 原本只是打算在南洋巡察一遍就回京的,却被朱标给拉着来到这天方。这就已经足够让韩度不满的了,现在这女奴竟然要求帮她复国? 开什么玩笑,这次出来是旅游的,不是来打仗的。 倒是朱标对于女奴的要求有些感兴趣,不仅没有直接回绝,反而颇为感兴趣的说道:“帮她复国?也就是要帮她杀了她弟弟?有说过什么条件吗?这么大一个忙,她总不能空口白牙的就张口吧?” 施思闻言一阵尴尬,连忙解释道:“她,好像还真的没有说过什么条件,臣立刻问她。” 问了女奴几句,得到回答的施思脸上顿时发红,带着一股怒气。 朱标见有状况,好奇问道:“怎么了?她不会是真的想要空手套白狼吧?” 施思神色难看的点点头,“还真的被殿下说中了,她竟然说大明帮她是应该的。” 朱标见如此不识相的人,微微摇头,“既然她什么都条件都没有,那你就告诉她,让她当好她的奴隶吧,其他的事情就不要东想西想了。” 施思立刻朝女奴开口,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 可是这女奴或许是看到了希望,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竟然大起胆子来直接抓住施思的受,另外一只手还一只朝着朱标指。显然是在要求施思,把她的话转诉给朱标。 韩度没有理会两人的拉扯,凑到朱标身旁。 朱标疑惑的看了韩度一眼,提前问道:“怎么,你又有什么想法?” 韩度点头笑道:“还是殿下了解臣,臣这还没有开口呢,殿下便猜到了。” “有话就说。”朱标有些泄气似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收敛,一开口就将朱标给震的不轻。“臣以为,咱们应该帮她复国。” 朱标凝神看着韩度没有说话,他知道韩度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有着他的理由。 韩度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殿下,其实这天方,也就是马穆鲁克王朝的位置,非常的重要。” “这个,孤实在是看不出来,重要在哪里?”朱标想了一下,随后摇头。 韩度挥挥手,将地毯抹平一片。拿出几个茶杯,摆放在地上。 “这两个茶杯是陆地,这里的大海就是咱们现在的位置,而这边则是对面。殿下请看,这两片大海之间,仅仅隔着三四百里而已。殿下可知道若是从咱们这里一直南下,绕过风暴海到达对面有多远吗?” 见朱标沉吟看着自己,韩度直接说道:“超过万里之遥!” 其他人听了纷纷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远。 “你是想”汤鼎有些猜到韩度的想法,迟疑着开口。 在众人的目光中,韩度点点头,手指朝着地上两个杯子之间猛然一指,“若是在这里开凿一条运河,将这三四百里挖通,那就可以不用经过风暴海,直接就可以到达对面。” 挖运河,这事大明人熟悉啊~毕竟历史上开凿运河春秋时候便有了。 韩度一把挖运河提出来,众人就开始想这办法究竟可行不可行。首先,挖运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别说这才三四百里了。京杭大运河五六千里,虽然是历朝历代合力挖出来的,但是以大明现在的国力,挖一个三四百里的长的运河还是没有问题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条运河在大明几万里之外。想要开挖,恐怕有些麻烦。 “你想怎么做?”这么远,肯定是不可能从大明派人过来挖的,人力物力都只能够就此解决。”朱标淡淡的说道。 也正是因为不可能从大明调集人力物力财力,他才会如此的淡定。反正不管这运河能不能挖出来,大明都没有任何的损失。 韩度脸上微微一笑,朝着女奴瞥了一眼,道:“她不是想要我们帮他复国吗?咱们就以此与她谈条件,让她割地、出钱。而且想要复国就必然会有战争,有战争就有奴隶,战争的规模越大,就会有越多的人沦落成为奴隶。有了地、钱和奴隶,咱们还担心不能把这运河挖出来吗?” 韩度描绘的未来场景很美好,但是朱标还是沉吟着说道:“大战的确是会产生很多奴隶,但是那样的话,咱们的损失也会扩大。若是伤亡太重,那就有些得不偿失啊!” 朱标也很想打这一仗,但是却不得不考虑水师的伤亡。若是替别国打仗而导致伤亡太重,朱标担心将士们会有不满的情绪。 韩度摇头笑了笑,解释道:“水师会参与作战,但是不会从一开始到那女奴复国都参与进去。” 谈论到海战,韩度瞬间变得神采飞扬。 其他人也是被韩度的气势给摄住,一眨不眨的看着韩度泰然自若,好似在指挥着千军万马。 “水师只要先行击破马穆鲁克王朝大军,让所有人都看到咱们的厉害,后面的战斗就让女奴自己征召她的子民为她作战吧。” “这样也行?你的意思是,咱们从头至尾就只需要大获全胜一次马穆鲁克王朝苏丹的大军便可?”汤鼎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韩度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女奴那女的不是说她是公主吗?既然她曾经是这马穆鲁克王朝的公主,甚至还是第一继承人,那么她就应该有效忠她的臣民。咱们也可以此来试探一下,她这个公主身份的真假,若是她连人马都招募不到,那她肯定就是假的。” 朱标点点头,忽然开口,“你的这个想法不错,这样一来可以将水师的损失降到最低。而且弄清楚她身份的真假也尤为的重要,要是咱们为一个假的公主谋划半天,那传出去就是个笑话了。” “可若是咱们只帮她打一仗的话,那条件就不好谈了啊。”汤鼎有些惋惜的叹气。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若是能够帮助这公主一直到复国的话,那得到的好处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韩度呵呵一笑,语气淡淡的说道:“所以才要提前将条件谈好啊,只是咱们一定要注意,前往不要明确答应她便可。到时候,她就算是对咱们的帮助有所不满,但是只要在她见识过咱们大明水师的实力之后,她都会识趣的闭上嘴的。” “而且,咱们也只需要做到对马穆鲁克王朝其他人的震慑便好。只要咱们支持她的消息传出去,那些人面对她的时候必然会投鼠忌器,这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说到这里,朱标都不禁心动起来。没有多大风险,收益却是无比的巨大,在这样的利益面前他也不得不心动。 “你有把握能够凭借一战,便将整个马穆鲁克王朝震慑住吗?” 韩度点点头,直接说道:“这一次咱们就用大炮,臣准备将战船上的大炮拆下来,用一千门大炮震破对方的肝胆!” 朱标和汤鼎朝着脚下看了一眼,随后视线就顺着山坡朝着刚才那些骑兵冲来的放向看去。越看,两人的脸上竟然齐齐露出笑容。 这山坡虽然不高,但是却连绵出去,将下面的大片平原给拥抱起来。现在朱标和汤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极有利于大炮发挥作用的战场。 两人瞬间就明白了韩度的意思,他是想要在这里守株待兔,一战而定乾坤! 见朱标和汤鼎都点头同意,韩度笑着回头朝施思说道:“这两天你负责去和那女的谈,要我们帮她复国可以,割地、赔款、提供奴隶缺一不可。” 施思闻言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点头问道:“不知道侯爷能否给出一个确切的数量?” 韩度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土地最少也要大海两岸各一百里,奴隶最少五十万,黄金最少一百万磅。你就以这个条件为基础,去和她谈吧。若是你能够谈出更多的来,本侯就向太子殿下请示,多给你一成好处。” 朱标和汤鼎齐齐倒吸口凉气,这大海两岸究竟有多长,来的时候众人就已经知道了。若是真的能够得到两岸百里之地的割地,面积加起来不会比一个王国小。甚至,忽鲁莫斯可能都没有这块割地大。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法赖吉的条件 五十万奴隶两人都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大明征调五十万民夫那就跟玩儿似的。当初韩度修三十里的路都能够征调五万有余。五十万奴隶,不过是刚好足够挖运河罢了。 而韩度之所以没有多要,那也是因为就算是要的再多,挖运河也用不了太多的奴隶。而且奴隶一多,其他的开销也会跟在增加。 但是一百万磅黄金,却着实把朱标和汤鼎都给震的不轻。 朱标甚至毫不客气的问道:“这么多黄金,你是不是要的太多了?就算是把这马穆鲁克王朝收刮赶紧,他们有这么多黄金吗?” 韩度解释:“殿下有所不知,这里本来就盛产黄金。而他们的祖先开采黄金的时间,并不比咱们短。这么几千年积累下来,每个王国所藏的黄金之丰富,那是远超人们想象的。要不然,忽鲁莫斯随随便便一个大商人,怎么就能够轻易的拿出万磅的黄金?” 韩度给朱标和汤鼎解释一番,见两人都不再有疑问。便回头看向施思,笑着问道:“怎么样?有信心吗?” 施思苦着脸没有接话,不是他想要在韩度面前失了礼数,实在是韩度要的太多,他完全没有丝毫的把握。 “侯爷这样的条件,那女的会答应吗?” 韩度哼哼了两声,说道:“她现在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她自己都被人卖成了奴隶。她若是没有咱们的帮助,那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够是一个下贱的奴隶,受尽人的侮辱。而有了咱们的帮助,她将来还有登上王座,成为马穆鲁克王朝苏丹的一天。一边是最低贱的奴隶,一边是王朝的苏丹,我想她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韩度淡定的看了施思一眼,又旧话重提,“你尽管去谈,超过本侯的,本侯一定奏请殿下给你赏赐,本侯说到做到。” 朱标哈哈大笑两声,直接朝施思说道:“若是你还不放心,那孤现在就可以给你许诺。只要你谈下来的条件超过韩度提出的,不管是土地、奴隶,还是黄金,孤都给你一成赏赐。” “多谢殿下。”施思谢过朱标之后,脸色却没有好转,苦涩的说道,“臣不敢要什么赏赐,只要能够不辱使命,便心满意足了。” “去吧。”朱标朝着施思挥挥手。 施思应声告退,去船上找那女的了。 韩度则立刻将白云虎给召来,命令他将战船上的大炮拆下来一千门。抓紧这几天时间,在这里做好准备。 既然那女奴真的是这马穆鲁克王朝的公主,而且还是第一继承人,现在的苏丹是流放了她才登上王座的。那么只要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去,必然会引得苏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她。 所以韩度哪里都不需要去,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马穆鲁克王朝的大军就一定会来到这里。 施思和女奴的谈判并不顺利,韩度的要求只是底线,施思若是直接将这个底线透露给女奴,那这谈判就没有必要进行了。所以他在韩度的要求上,直接再加了几倍,一百里土地在他嘴里就变成了五百里,黄金也变成了五百万磅,奴隶他倒是加的不多,也就只要了六十万。 因为施思听到了韩度的话,知道奴隶太多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女奴对于施思的大开口,顿时就愤怒到了极点,直言即便是将整个马穆鲁克王朝都没有这么多的土地,而且这大海两岸还有很多土地根本就不是马穆鲁克王朝的。至于黄金,女奴表达了比土地更大的愤怒,称施思的贪婪如同溟渊,整个世界的黄金也填不满他的欲望。 对于奴隶,女奴反而一反常态的露出了极为大方的态度。不仅直接答应给六十万奴隶,甚至还反过来问施思,可不可以用奴隶抵一些土地和黄金? 可是施思拿这么多奴隶来做什么?听到女奴直接同意提供六十万的奴隶,施思都有些后悔不应该多要了十万。多出来十万奴隶,到时候又需要提供多少粮食?对于女奴用奴隶抵扣土地和黄金的想法,施思当然是断然否决。 就这多出来的十万奴隶他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又怎么会同意女奴的要求? 不管女奴如何的愤怒,她也真的不敢和大明人闹掰。正如施思和她说的那样,若是大明不出手帮她复国,那么她这一辈子就只是一个最低贱的奴隶。为了成为马穆鲁克王朝新的苏丹,她必须要舍弃太多的东西。 施思就这么一天天的和女奴谈着,价码也是一降再降。 女奴也从一开始的没脑子愤怒,到逐渐冷静下令,开始权衡利弊,开始与施思有来有往的不断拉扯,两人就各自的条件不断的进行着交锋。 就在两人谈判的时候,韩度也没有歇着,直接派江琮再次出去抓些舌头回来。 经过一些列的询问和审讯,韩度也对这马穆鲁克王朝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原本韩度以为这马穆鲁克王朝所在的位置就是以前的天方,但是通过得到的信息韩度才知道,其实马穆鲁克王朝和天方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以前的天方主要是在半岛上,而且是完全占据了整个半岛。但是马穆鲁克王朝的大部分都是在埃及的范围之内,只是占据了半岛靠近埃及的一部分而已。而且这一部分都只是红海和地中海沿海的一点点而已。可以说,他们在半岛上的疆土,连半岛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马穆鲁克王朝是完全军制国家,马穆鲁克人是由各地雇得的佣兵组成,特别是钦察人,偶尔也有希腊人、斯拉夫人、库尔德人,甚至有些西欧的拉丁人,他们大多数完全不懂西洋语。马穆鲁克王朝建基于一个二元政府,军事上由雇佣兵负责,他们不许当地人充任佣兵,民政和军事都是由佣兵负责,手下有当地文书人员负责。 在传位方式上一直都是世袭,也就是恰好到了女奴这里出现了变故。原本在他的父亲死了之后,应该是由她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登上王位,成为新的苏丹。但是她却被她的弟弟贝尔孤格,也就是马穆鲁克王朝势力最大的一个埃米尔给赶下王座。老苏丹留下贝尔孤格这个实力最强的埃米尔的用意,就是想要用他来守护继承王位的女儿。没有想到,贝尔孤格竟然直接反叛,将老苏丹寄予厚望的女儿给赶下王座,并且直接将她流放。 对的,在韩度得到的消息来看,老苏丹的女儿法赖吉只是被流放,并没有被人卖成奴隶。但是当韩度询问法赖吉被流放到哪里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回答的出来。 显然,贝尔孤格故意混淆了视听。假称将法赖吉流放,实际上是直接将她给赶出马穆鲁克王朝。 至于为什么贝尔孤格只是将法赖吉流放,而不是直接杀了她。这不是因为贝尔孤格仁慈,也不是因为他优柔寡断。一个敢直接发动兵变,并且成功夺权的人,怎么可能会仁慈和优柔寡断?而是因为在马穆鲁克王朝,杀害血亲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即便是贝尔孤格只是老苏丹的私生子,但是他和法赖吉也是有着血亲关系的。 了解到了这些信息,韩度的心里已经自动准备出了数个计划。 施思那边,他整整和法赖吉谈了十天,两人才就各自的条件达成了一个初步的意向。究竟这个条件大明同意不同意,施思也不知道。 “侯爷,施思求见。”一个亲兵走了进来,向韩度禀报。 “让他进来。”韩度听到施思这里总算是有了消息,心情大好的将手里的毛笔放下。 施思一进门,直接朝韩度一拜,“施思拜见侯爷。” 韩度顿时从椅子上起来,快走几步来到施思面前,双手将他扶起来,“快起来,是不是给本侯带来好消息了?” 施思苦笑一声,叹气说道:“回侯爷话,施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 “哦?怎么了,难道是没有谈拢吗?”韩度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还有心情笑。即便是没有谈拢也没有关系,反正大明了不起只是白打一仗而已。韩度率领水师不知道打了多少这样的仗,白打一次也没有什么。 但是对于法赖吉就是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做她发号施令的苏丹,还是继续当她的奴隶,以最低贱的身份过完一生。 而且韩度不会忘记,法赖吉这个奴隶是自己花了十磅黄金买来的。若是她不答应自己的条件的话,那韩度一定会将她卖到京城里的那些娼寮里面去,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黄金亏了。以法赖吉这样的异域美人,赚回黄金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施思无奈叹息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否谈拢,还是请侯爷定夺吧。” “嗯,你说。”韩度示意施思坐下说话。 “谢侯爷。”施思依言坐下之后,才将他这些天和法赖吉谈判的经过,捡紧要的和韩度细说了一遍。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谈判艰难 “奴隶这方面没有丝毫问题,甚至我害怕她压价还故意增加了十万,一共六十万奴隶。可是没成想她竟然一口就答应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犹豫。”施思说到这一点,就有些担心。毕竟这多出来的十万可是他开口导致的,若是韩度追究起来的话,他也免不了受到责罚。 明明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施思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女人竟然丝毫不还价,直接答应了。 好在,韩度没有责怪施思,只是笑了笑道:“还不错嘛,多了十万奴隶,正好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可以给你一万。” 施思被调侃一句,顿时苦笑着低下头来:“侯爷可别取笑我了,我拿这一万奴隶来做什么?光是供他们吃喝都费劲。” 韩度两手交叉在一起,背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施思,“你还真的别看不起这一万奴隶,若是运回南洋拿可是一笔大财。南洋有多么缺乏奴隶,想来你也是清楚的,现在南洋的奴隶价格都涨到什么样子了?” “天价!”施思瞬间就激动起来了,别的不说,就算是他施家也是非常的缺乏奴隶。施家在旧港根深蒂固,自从其他三大家被破灭了之后,三大家留下的所有遗产,什么房屋、土地、商铺等等,全都落到了施家手里。 试想一下,施家的土地瞬间多了三倍有余,人手会紧张到什么地步? 而整个南洋三十三总督府都缺人,就算是各总督府将各处的野人抓干净了,还是没有足够的人种地。而现在南洋最赚钱的生意不是挖矿,而是种地,种甘蔗、香料、橡胶,每一样都能够带来非常丰厚的回报。 以前的奴隶普通价格也就是在十贯左右浮动,便宜的甚至几贯的也有。但是现在若是一个人去南洋想要购买奴隶,若是开价十贯二十贯的,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你。现在南洋的奴隶最少也是五十贯起步,好的甚至能够超过百贯。 至于什么样的奴隶是好,什么样的是坏,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看你是否会种地。种地本事越好的,价格就越高。至于其他的什么男女、年龄、美丑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有时候哪怕是一老头,只要他地种的好,照样可以在奴隶市场卖上好价钱。毕竟虽然他自己干不动了,但是他还可以将种地的本事教给其他人,让其他人学着种地。 施思怦然心动,搓了搓手连忙问道:“侯爷,从这里将奴隶运到南洋,这可行吗?” “现在当然不可行,不过等到咱们在沿途建立港口和总督府之后,就可行了。” 施思顿时了然的点点头,只要航路打通,商船可以在天方和旧港之间往来,那运送奴隶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施思顿时高兴的看向韩度,“那这样说,侯爷是接受这六十万奴隶了?” “接受,怎么不接受?”韩度点点头,直接答应下来。 随手抬头问道:“其他的条件呢?那女奴都答应了吗?” 施思脸上高兴的表情顿时凝固住,尴尬的几息时间,才硬着头皮和韩度说道:“回侯爷话,土地的话,那女奴说可以将马穆鲁克王朝的疆土割让一部分给咱们。” 这也不出韩度的意料,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割让疆土是奇耻大辱。但是这也要分时候,现在法赖吉都成了一名女奴,她要是再不愿意割舍疆土,那她就只能够一辈子当奴隶了。 “这么说,咱们的条件她答应了?两边海岸各割让了多少土地?”韩度对施思有些满意,这才几天时间,便能够和女奴谈出一个结果,算是了不起的本事。 “她,倒是同意割地了,但恐怕和咱们想的有些不一样。”施思边说,边观察着韩度的态度。见韩度眉头一皱,他心里顿时就提了起来。 “你就直接说她和你谈的结果便是。”韩度摆摆手说道。 “是侯爷。”施思连忙继续说,“按照她的说法,这红海两岸的土地,只是有一部分是马穆鲁克王朝占据的,其他部分都是属于别的王国,她做不了决定。所以,她将条件改了一下。她同意以红海为界,将以东部分疆土全部割让给咱们。我算了一下,这些疆土和咱们要求的大小差不多。” 韩度心里惊讶了一下,不用说都知道施思提出的要求肯定是要在自己的标准上增加一些的,甚至是一倍两倍都有可能。要不然,他没有办法和女奴谈判。 结果却没有想到,这女奴竟然就直接答应了?只是需要将范围变通一下? 韩度都不得不连忙坐直了身躯,迫不及待地问道:“马穆鲁克王朝在红海以东的疆土都在哪里,有多少?” 施思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这是她画下来的马穆鲁克王朝疆域图,请侯爷过目。” 韩度接过羊皮,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用羊皮,难道没有纸吗?” 施思连忙解释道:“我开始也是给了她纸的,但是她不同意,说疆域图这么神圣的,必须要画在羊皮上。” 羊皮就羊皮吧,韩度只当这是法赖吉自己的习惯。将羊皮打开,韩度只看了一眼,眼中精光就一阵闪现。 马穆鲁克王朝的疆域很像是一条鱼的样子,鱼头和身子都在属于非洲的这边,占据了整个古老埃及的地盘。疆域最细小处就是红海与地中海距离最近的地方,从这里往东则就是疆域的鱼尾。只是这个鱼尾非常的细小,和身子的大小并不协调。 总体来说,法赖吉愿意割让给韩度的疆土,大概占了马穆鲁克王朝四分之一的样子。 疆土大小不是关键,关键是这部分疆土在红海和地中海岸边都各自有一部分,只是有些狭长。既像是鱼尾,也像是一个回旋镖。 韩度也没有想到这马穆鲁克王朝的疆土竟然会是这样的,起初韩度只是想着将红海掌控在手中。可是现在有了法赖吉送上的这一块疆土,韩度又有了新的想法。大明掌控住这块疆土,不仅可以将红海掌控在手里,更是可以插手地中海。以大明水师的实力,可以轻易将整个地中海荡平。 战略地位这么重要的地方,法赖吉那女人竟然想都没想就主动送出了?韩度冷眼笑了一下,果然女人就是女人,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她恐怕早就被奴隶生活给逼的快要疯了吧,现在的她只想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吧。 “侯爷,侯爷?”施思见韩度神色不断的变化,一时冷笑,一时凌厉,试探着呼喊道。 “嗯?”韩度陡然回过神来,看向施思。 施思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以为,她这条件如何?若是侯爷不同意的话,那我再去和她继续谈谈。” 继续谈或许还能够谈下一些好处下来,但是没有必要了。有了战略位置如此重要的一片地盘,还要什么自行车啊?地盘也不是越大越好,沙漠就够大,但是自古以来都没有人对它感兴趣。关键是看这地盘能够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而法赖吉抛出的这片疆土,让韩度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不用了,土地就这样定下吧。你回去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在复国之后,将这些土地全部割让给大明,那么大明就会遵守诺言帮助她。”韩度神色有些激动,摆摆手继续问道:“还有黄金呢?你和她谈的怎么样?” “请侯爷恕罪。”施思一听到,就连忙向韩度请罪。 韩度眉头一挑,知道肯定是出了变故,“你们是没谈拢吗?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施思叹了口气,“正如侯爷所料,这女奴对于咱们提出的赔偿极度的抵制。我要求她赔偿三百万磅黄金,但是她却咬死了只有六十万磅。其他的黄金她愿意用其他东西支付,但是如果咱们只要黄金的话,她是一点都拿不出来了。” 韩度想了一下,站起来踱步几遍。回头看向施思,“对于黄金这一点,你和她谈过几次?” 施思连忙站起来,苦笑着回道:“如侯爷所见,奴隶和土地她答应的都非常的痛快。但是偏偏在赔偿方面,她非常的不愿意。这几天我几乎都是在和他谈黄金赔偿的事情,但是一直以来进展甚微,才不得不向侯爷禀报。” 韩度听了点点头,随后朝施思说道:“本侯知道了,这件事辛苦你了,该是你的赏赐到时候会给你的,先下去吧。” “多谢侯爷。”施思见事情没有办妥当,不仅没有受罚,反而还有赏赐,高高兴兴的就离开了。 而韩度沉思了片刻,直接出门去找朱标。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和他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她好似拿不出这些黄金,想要以其他东西来抵扣。” “那她想要用什么东西来抵扣?”朱标淡淡的问道。 韩度摇摇头,“这个施思还没有和她详谈,他只谈到这里便谈不下去之后,不得已之下只好来找我了。”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达成一致 朱标点点头,侧头看向韩度:“你怎么看?” 韩度吸了口气,说道:“奴隶多少其实并不重要,反正只要咱们需要,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忽鲁莫斯购买。我相信,只要咱们钱给够,那些大奴隶主会把我们需要的奴隶送到我们手上的。”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奴隶这个问题在韩度看来无足轻重。 朱标也敲到好处的点点头,赞同韩度的想法。 “现在关键的是就是割让的土地,殿下请看。”韩度将羊皮朝朱标打开,“臣也没有想到她割让给咱们的土地竟然是这样的,若是咱们将这里占据。不仅能够为开挖运河提供一切物资,在挖通之后更是可以和海上的水师进行呼应,水陆并进,掌控地中海。” “有道理,这块土地的位置真是太妙了。”朱标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韩度的打算,高兴的一拍手。 韩度有些叹气,“可现在谈判就是卡在赔付的黄金上面。” 说实话,不管是朱标还是韩度,现在最看中的还是黄金。土地虽然战略意义重大,但是想要实现这个战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期间还需要大明做出大量的投入,包括但不限于设立总督府,派驻大军等等。 光靠总督府的两三千兵力是不可能守住这么大一片疆土的,派驻大军就成为了必然。 而赔偿的黄金却是不同,这是韩度和朱标都最为看中的部分。因为这是实打实的财富,只要到手就能够立刻体现出价值。 朱标想了一下,望向韩度,“你准备怎么办?” 韩度沉吟一番,说道:“臣以为咱们可以和她亲自谈一谈,六十万磅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她咬定了这个价码的话,那就干脆和她鱼死网破,让她当一辈子的奴隶。” 说到这里,韩度心中有些发狠。 的确,被一个走投无路的奴隶给强硬的顶住,无论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就依你吧,将她找来,咱们和她开成公布的谈一谈。”朱标拍板道。 韩度隔天便安排好与法赖吉的谈判,这一次还是在船舱里面。 法赖吉的身份还是奴隶,但是她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施思的时候,还是让人能够看出马穆鲁克王朝公主、第一顺位继承人的风采。 朱标坐在主位上,韩度和汤鼎坐在他旁边,法赖吉坐在对面,而施思则坐在双方的中间。 彼此都非常的熟悉,韩度也就不再和法赖吉拐弯抹角了。伸手朝着朱标示意了一下,说道:“既然你现在是以马穆鲁克王朝公主、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和我们谈判,那本侯就郑重的向你介绍。这位,便是大明帝国皇太子殿下。本侯乃是大明帝国镇海侯,韩度。” 法赖吉听了施思的转诉,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她虽然知道这只舰队身份最高的就是眼前这两人,但是以往她从来都不知道两人的确切身份。 现在听到韩度的主动介绍之后,不由得多看了朱标几眼。随后轻笑一声,说了几句。 施思满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转诉。 韩度瞥了他一眼,郑重说道:“既然今天是双方商谈,那么怎么说的,你就怎么说,不用顾及什么。” “是,侯爷。”施思微微低头,“她刚才说,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来到这里就不怕遭遇危险吗?” 韩度还没有开口,朱标直接哈哈大笑出声,“我大明从来不畏惧危险,孤身为大明太子,自然也是如此。” 法赖吉听了施思的转诉,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神色里面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光彩。 施思继续转诉道:“她说,殿下的勇气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光彩,他很佩服殿下。” 韩度察觉到这女奴好似话里有话,干咳两声,说道:“咱们还是进入主题吧,你提出的只赔偿六十万磅黄金的条件,大明不可能接受。如果你不能继续增加黄金的数量的话,我们不可能出兵帮你复国。” 法赖吉听了施思的转诉,摇头说道:“一磅黄金可以雇佣十个佣兵,六十万磅黄金足够雇佣一只复国的大军。不知道尊贵的大明帝国侯爵大人,大明准备派遣多少军队帮我复国呢?” 韩度听了施思的转诉之后,连连摇头,“账不是你这样算的,你应该算算,如果没有殿下的仁慈和本侯的帮助,你只不过是一个女奴而已。马穆鲁克王朝就算是有着再多的黄金,再多的珍宝,都和你完全没有丝毫的关系。你后半生,还要在无尽的屈辱当中度过。不要忘记了,你还是本侯买回来的奴隶呢!” “而只要你愿意付出二百万磅黄金,本侯可以立刻免去你奴隶的身份。并且一旦你重新登上马穆鲁克王朝苏丹的王座,不仅可以拥有整个王朝所有的财富,而且还可以高高在上号令所有人。而你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国库里面的一部分黄金而已。” 法赖吉听完,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羞恼,“在一个女士面前,不断的说她是奴隶,尊贵的侯爵大人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面对法赖吉的指责,韩度只是淡淡的摊摊手,“本侯只是在述说事实而已。” 法赖吉对韩度的回答极度不满,直接转头朝朱标说道:“尊贵的大明帝国皇太子殿下,您也是帝国的继承人。难道就不能够看在我也是继承人,以及是一位女士的份上,出兵帮助我吗?” 朱标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出兵帮你复国当然是没有问题的,除了咱们谈好的奴隶和土地之外,你拿出二百万磅黄金,孤立刻下令大军助你。” 法赖吉听了气恼的脸色一阵泛红,见朱标和韩度都不松口,只好态度软了一点,说道:“二百万磅黄金实在是太多了,整个马穆鲁克王朝都没有这么多的黄金。” 韩度闻言叹息着摇头,“你不要以为我们是外来的,就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你也是到过忽鲁莫斯的,连这样一个小的王国都能够拿出几十万磅黄金,你马穆鲁克王朝会拿不出来?据本侯所知,你马穆鲁克王朝曾经也是一个大帝国,甚至还成功阻挡住了上帝之鞭的进攻。借助你们阻挡住上帝之鞭的名望,你们一跃而成为这红海和地中海一带的霸主,不知道收刮了多少的财富,你们会拿不出二百万磅黄金?” 法赖吉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突然语气一变,厉声道:“既然阁下知道马穆鲁克王朝的威名,那阁下怎么敢要挟王朝的公主、第一继承人的我?难道,你们就不怕马穆鲁克王朝的仇恨吗?当年恐怖的上帝之鞭都惨败在马穆鲁克王朝手中,你们也不会例外!” 韩度闻言,顿时乐了,抬手指着法赖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以为大明不知道上帝之鞭是谁?实话告诉你,你们口中无比恐怖是上帝之鞭,不过是一个草原帝国而已。这个帝国最初可就是发源于草原,他们建立大元帝国。知不知道大明是怎么建立的?大明就是灭了大元之后,在中原建立起来的。” “还有,你以为你们真的抵挡住了上帝之鞭?实话告诉你,当年要不是因为大元帝国的皇帝死在了钓鱼城下。你们口中的上帝之鞭突然收缩兵力,就你们那点能耐根本就挡不住进攻。让你们捡了一个便宜,你还真的以为你们是英雄了?” 韩度嗤之以鼻的话对法赖吉极尽羞辱。 法赖吉听了瞬间就暴怒了,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连施思都听不明白。等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之后,即便是对韩度极度的厌恶,她也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继续和韩度等人商谈下去。 其实韩度有句话是击中了她的软肋的,那就是如果没有大明帮她复国,她就完全没有任何的希望,一辈子都只能够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隶。 “马穆鲁克王朝和忽鲁莫斯不一样,忽鲁莫斯人非常的会经商,所以他们的富有在所有人耳中都闻名的。”法赖吉不再提上帝之鞭,因为她知道提了只会在韩度面前自取其辱,转而谈论到赔偿的黄金上面。 韩度摇摇头,“这不是你压低赔偿的理由这么说吧,我们若是不帮你复国。就这么直接攻破马穆鲁克王朝,将王朝宝库攻占,你觉得我们连六十万磅黄金都找不到吗?若是你只愿意付出这一点点的代价,那我们为何要帮你?直接攻破马穆鲁克王朝,将宝库搬空不就好了吗?” 法赖吉现在什么本钱都没有,韩度直接抓住了她的软肋,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不得不妥协。 最终,在双方的协商下,达成了协议。首先是大明出兵帮助法赖吉复国,但是法赖吉自己也有权力召集军队保护她自己和帮助她复国。其次,除了割让给大明的土地,大明不能向西侵占马穆鲁克王朝的土地。并且大明还需要帮马穆鲁克王朝挡住东方来的敌人,不能让其他王国攻击马穆鲁克王朝。 马穆鲁克王朝原本占据红海两岸和地中海岸,本来就是有着抵御进攻的防线。现在这两处既然割让给大明了,但是这两处的防线作用却是不能够没有了。要不然,马穆鲁克王朝就处于别人的攻击之下。对方只要踏足红海,就可以直接驾船攻击马穆鲁克王朝的本土。 对于这一点,朱标在和韩度汤鼎商量过之后,也答应了。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国书 重头戏来了,不管是朱标韩度,还是法赖吉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因为接下来双方即将面对的问题是,黄金! 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谁就会失去先手处于劣势。 船舱里面的空气逐渐凝固,施思的头好似受到了无可匹敌的压力,不断的朝着木板下面低垂。就在施思的头快要触及到桌子的时候,法赖吉还是沉不住气开口了,“对于大明要求的赔偿,本公主只能抱歉,六十万磅黄金这是本公主能够给出的最高价。当然,若是大明还不满意的话,只要大明同意用奴隶抵扣,本公主还是可以再加的。” 韩度闻言一笑,摆摆手说道:“先不谈抵扣的事,咱们还是先来说一说这数目吧。” 眼睛微微一眯起,随即张开,韩度沉着脸看向法赖吉,说道:“说时候,对于你提出来的这六十万磅,本侯并不满意。” 韩度的话直接让法赖吉脸色一阵难看,法赖吉不由得插话道:“那大明想要多少?就向是你们提出来的二百万磅?实话告诉尊贵的侯爵大人,马穆鲁克王朝宝库里的确是有着一批黄金,但是这批黄金也远远没有二百万磅。并且它是用来支付行政开销、稳定王朝的,不可能给你们。” 法赖吉的话音刚落,韩度就不着痕迹的和朱标对视一眼。从这女人的口中,两人都明白了,马穆鲁克王朝宝库里的黄金还真的不止六十万磅,即便是没有二百万磅,但肯定也是有超过百万磅的黄金的。这女人根本就没有谈判的经验,她完全不知道紧紧是一句话便将她的底牌给掀开,并且在对手面前露了富。 谈判看到了对手的底牌,韩度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兴奋的事情了。摩拳擦掌,猛然朝着桌子上一拍,气势汹汹的说道:“六十万磅?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呢!若是仅仅只为了六十万磅,那本侯何必要费心费力的为你打生打死,直接把你交给你的那位弟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六十万磅来换你这个姐姐?” 法赖吉冷笑一声,“那侯爵大人你就错了,他只会派兵来攻打你,将你和我一起消灭干净。你看,这场战争已经不可能避免,侯爵大人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不得不打。” 韩度呵呵一笑,颇为玩味的看着法赖吉,“你是不是想多了?本侯只要往大海上一退,谁能够拦得住我们?你以为贝尔孤格还能够追我们到海上?” 法赖吉闻言沉默,马穆鲁克王朝是以骑兵称雄的,对于战船根本就不够重视。若是大明人直接退走到海上,那么贝尔孤格还真的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韩度却没有耐心和法赖吉掰扯,“这仗完全就是我们为你打的,你若是不愿意拿出真正的诚意出来,那本侯就只能够说抱歉了。或许,等到贝尔孤格来到这里的时候,把你交给他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你说呢?” 法赖吉脸色顿时冰寒起来,肩膀都忍不住抖动一下。她非常的清楚,若是落到了贝尔孤格手里,她绝对没有再次活着的机会。到时候贝尔孤格只需要说,真正的法赖吉还在流放地,她只不过是一个假的,就能够一刀斩下她的头颅。 法赖吉眼眶泛红,带着一股畏惧的神色,叹声说道:“好吧,我愿意出八十万磅恳请仁慈的大明出兵帮助。伟大的殿下,您也知道两百万磅黄金简直要比一座高山还多,马穆鲁克王朝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黄金。” 一下子增加了二十万磅,朱标的心情非常激动。这简直是太刺激了,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事都还要刺激。朱标自从成为太子以来,他东宫这么多年的用度恐怕都还没有十万磅黄金。也就是说,刚才法赖吉小嘴一张,就相当于是加了整个东宫多年用度的两倍有余。朱标要是一下子有这么多钱的话,他都不知道该花在哪里才好。 不过八十万磅,还远远达不到朱标和韩度的心里预期,于是朱标表面上呈现出一副对法赖吉的价码不屑一顾的表情。 韩度顿时脸色一沉,嗤之以鼻的说道:“八十万磅,你信不信本侯派兵击破贝尔孤格,从他的宝库里掏出的黄金都不止八十万磅?若是你只愿意出这么一点,那我大明算什么?给你白干活,还要倒贴钱给你么?” “如果这就是你的诚意的话,那本侯看咱们也别谈什么八十万磅了。等本侯大军击破贝尔孤格,搬空他的宝库之后,你拿出六十万磅来买马穆鲁克王朝苏丹的王座吧。” 说完之后,韩度给朱标和汤鼎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注意法赖吉的表情变化。 果然,韩度看到法赖吉脸上不舍的表情一闪而逝,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法赖吉充满了愤怒,毕竟马穆鲁克王朝苏丹的王座在她看来是无比神圣和至高无上的,但是在韩度口中却是张口闭口买卖。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法赖吉再是愤怒,也不得不强忍着怒火继续和韩度谈判。 她不敢直接转身离开,那样的话她就再无翻身之日。 韩度看到法赖吉敢怒而不敢言,低沉的笑了笑,知道那捏住了她的软肋。轻笑一声道:“你最好是想清楚,不要舍不得黄金嘛。大明有句俗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什么都不想舍弃,最后又怎么可能登上王座呢?要知道,你现在不愿意舍弃的那些东西,可都还是贝尔孤格的,并不是属于你的。” “以贝尔孤格的财富来助你登上王位,你不仅得到了王座,而且你还并没有损失什么。” 法赖吉虽然心疼那些黄金,但是正如韩度说的那样,若是她不能复国,那些黄金和她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经过你来我往的多次磋商,法赖吉答应了韩度的条件。她愿意支付一百三十万磅黄金,以请求大明出兵帮她重新登上王座,并且这些黄金她只能够分批支付。首先一批八十万磅,在大明助她登上王座之后,需要立刻支付。其余的五十万磅,则以每年一成的利息,利滚利分十年支付给大明。 大明出兵的条件谈妥当之后,韩度又笑着拿出一本装裱精美的文书。笑着说道:“法赖吉阁下” 法赖吉达成谈判之后,她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了最低贱的奴隶,这几年的遭遇她再也不想去回忆。因此,在和大明达成一致之后,她便好似看到了马穆鲁克王朝苏丹的王座已经在像她招手。 正当她沉迷于虚幻的王权的时候,陡然听到韩度的话,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端正语气说道:“尊贵的侯爵,请称呼我为公主殿下。” 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什么狗屁公主,不过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奴罢了心里虽然腹诽不已,但韩度脸上却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微微躬身,给足了法赖吉脸面,说道:“尊贵的公主殿下,若是殿下想要大明保护马穆鲁克王朝的话,那就必须要成为大明的属国才行。” “何为大明属国?”法赖吉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感到颇为好奇。 “成为大明属国,在平时给大明进献贡品,到了关键的时候大明就会帮助属国。并且,大明有属国上百,只要殿下签了这国书,将来其他属国不仅不会和马穆鲁克王朝发生矛盾的,甚至还有义务帮助殿下。” 法赖吉听完毫不犹豫的就将国书给签了,心里甚至还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大明的条件。如果是提前签了这份属国国书的话,那么或许她都不需要大明出兵,光是其他属国的帮助便足以平定叛乱。 可是法赖吉不会想到,事情当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承认大明为宗主国,成为大明属国的确是可以得到这样的便利。甚至有必要的话,大明还可以直接出兵帮助她镇压国内的叛乱。但是不管是大明,还是现在的那些属国都在距离马穆鲁克王朝的万里之外。所以,其实签下国书,她也并不能得到任何的帮助。 签完国书,法赖吉耍了一个小心眼问道:“现在本公主已经签了国书,是不是就算是大明的属国了?那这次大明帮本公主重新登上王座,岂不是就是理所应当的?” 你这是想要过河拆桥,一毛不拔啊,可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韩度心里冷笑一声,看在法赖吉说道:“公主殿下误会了,殿下只是签了国书,但是究竟能不能成为大明属国,还需要经过皇帝陛下的册封才行。” 言外之意就是,想要免除掉黄金和土地奴隶,那是不可能的。 法赖吉自然听懂了韩度的意思,她之所以那样问也不过是抱着万一的想法。现在知道不可能,也就不再抱有希望。 “好吧,但愿大明能够遵守承诺。”法赖吉站了起来,带着希冀的说道。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疏漏 朱标满脸都是笑容,朝她点点头说道:“放心,大明对属国从来都是优待有加的。另外,公主殿下现在可能也乏了,不如就先回去休息吧。” “来人。”朱标朝着船舱外面喊了一声,“送法赖吉公主殿下回去休息,一切起居都按照属国公主的礼遇。 法赖吉虽然不知道朱标口中的属国公主礼遇是什么,但她还是礼貌的朝着朱标微微躬身,感谢了一句,“多谢太子殿下。” 等到法赖吉离开之后,朱标回头看着韩度还在两手捧着国书,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像是一个呆子一样。 朱标瞥了韩度手上的国书一眼,上面是一行汉字,然后留出两行空白。空白处是留给属国,让他们以自己的文字,将和汉字一样的意思写在国书上的。所以,韩度上手的国书就是一行行字,一行法赖吉亲笔写下的文字,相互隔开的。 “咱们都不知道她在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万一要是她只写了些废话呢?也就是你把这国书当作是宝贝。”朱标的语气有些不屑。 韩度却不这样认为,扬了扬手里的国书,说道:“殿下,臣敢打赌,那女人一定会在文字上面耍滑头。” 汤鼎不解的插话问道,“既然你明明知道,那你还这么高兴做什么?她在上面做了手脚,那她就随时都可以反悔,这和一张废纸也没有多大区别。” “想要反悔,那也要看咱们同意不同意。”韩度冷笑一声,“那女人就是自以为是,以为在这国书上动手脚,就能够拿捏住大明了,她简直就是天真!咱们看不懂她的文字,但是她也不懂汉字啊。看到没有,这里有这么一条:只要这上面有她的亲笔书写的文字,咱们就能够视为她同意国书上的所有条件,这其中可不管是不是她的签名都是视为一样的。” “也就是说,从她提笔在这国书上写下字迹开始,不管她写的是什么,她都休想抵赖了。” 国书是韩度一手操办,紧赶慢赶出来的。朱标也没有仔细看过,反正他相信韩度是绝对不会让大明吃亏的。现在陡然间听到韩度说起,还有这么一条,顿时将国书从韩度手里夺了过去,仔细的察看。 汤鼎也是凑到朱标身旁,两个脑袋四只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将韩度的指出的那条给读了好几遍。 “你,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一条的?”汤鼎惊讶的指着韩度。 韩度顿时哈哈大笑两声,摇摇头说道:“其实这一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大明又实力能够让她不敢反悔。” 朱标点点头,叹道:“不错,即便是有着这一条,对方也可以以不认识为由,强行不承认。但是在她不想承认之前,她需要好生掂量一番能不能承受大明的怒火。” “正是如此。”韩度点头笑道。 汤鼎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标,这还是他心中以仁厚著称的太子殿下吗?怎么现在说话做事,会变得和韩度几乎是一个调调? 经过水师整整十天的辛苦劳作,才将整整一千门大炮和弹药给搬到山坡上,并且立上拒马和木桩,挖好壕沟,筑就好大炮阵地,等着马穆鲁克王朝大军到来。之所以会这样安排,那是因为据法赖吉交代,马穆鲁克王朝最强大的是骑兵,最引以为傲的也是骑兵,整个王朝的精锐全部都是骑兵,步兵只配为骑兵做些打下手的事情。 对付骑兵这事,汤鼎很熟啊。在他的指挥下,数道对于骑兵来说称得上是噩梦的防线,很快就形成了。 可是防线和阵地准备好了,预料当中的骑兵却还没有到来。 “按照法赖吉的说法,孟菲斯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以骑兵的速度一天就可以到达。既然当初那埃米尔认出了法赖吉,那么他肯定就会第一时间将她出现的消息传回去的。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依殿下看应该是怎么回事?”韩度一边坐在山坡上喝着茶,一边闲谈着问道。 朱标微微摇头朝茶杯里面吹了口气,说道:“贝尔孤格能够以兵变而成功登上王座,此人必然是枭雄之辈。这样的人是不会轻信任何消息的,即便是他得到消息,他首先要做的也是先确认消息的可靠性,然后才是想应对之策。所有,他来的不会有那么快,咱们耐心等着便是。” 韩度点点头,哈哈笑着说道:“咱们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不过也的确奇怪,按理说这么近的距离,贝尔孤格就算是要调集全王朝大军,以骑兵的速度也早就应该到了才对?” 汤鼎正要点头附和,突然脸色一变,想到既然贝尔孤格会先打探自己等人的消息,那么为什么自己等人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对方的人? 顿时吼道:“不好,臣疏忽了。由于这一次是水师,臣便没有将探马散出去。” 韩度和朱标脸色顿时一变,没有探马出去,那自己等人岂不是和瞎子一样? 但是这事也怪不得汤鼎,水师从来就没有什么探马。战船开在大海上,一望无际,除了雾气能够遮挡一些之外,哪里需要什么探马?再说了,水师现在也没有携带战马习惯。 韩度立刻下令:“来人,速令江琮等人骑快马出三十里查探,快!” 刚刚命令完,韩度便直接回头朝朱标说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请殿下先上船。” 战船就是韩度绝对的底气所在,只要朱标登上战船,不管贝尔孤格有着什么样的谋算,都不可能伤到朱标分毫。毕竟马穆鲁克王朝的骑兵虽然精通骑射之术,但是对于浮在大海上的战船却没有丝毫办法。 朱标也不是固执的性子,知道韩度最为担心他的安危,点点头就起身想要就此下山回到船上。并且,说道:“韩度,汤鼎,你们也随孤登船,这里就交给下面的将军。” 不仅韩度担忧朱标,朱标也不想韩度犯险。要不然,他回去该如何向安庆交代? 可是韩度却和朱标不同,朱标是君,君子坐不垂堂,退到战船上没有人会说些什么。但韩度却是水师统帅,这个时候若是退了,那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大战在即,若是军心时期遭受打击,那还不知道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就算是水师能够获胜,那肯定也会遭到更大的伤亡,这是韩度所不愿意看到的。 念头一转,韩度立刻说道:“臣在这里能够安定军心,殿下若是担心臣的话,那就赶紧登船,指挥水师战船做好准备。一旦臣这里事有不谐,还需要水师为臣等打开退路。” 未虑胜先虑败,韩度虽然不认为贝尔孤格的大军能够冲破汤鼎精心准备的防线,但是该有的准备一定不能少了。 朱标听了,也只好点点头回到船上,去调遣水师战船做好准备。战船可以利用大炮为韩度等人截断追兵,这在撤退的时候尤为重要。可以将原本的亡命奔逃,变成有序的撤离。 朱标撤到船上之后,韩度和汤鼎两人站在山坡上,静静的等候着江琮等人的消息。看着数十骑散出去,在平原上越奔越远,韩度心里的担忧逐渐平息下来。 还有心情和汤鼎说话,“看来,咱们是多虑了。” 但是汤鼎却满脸的严肃,完全没有韩度的轻松心情,抬眼看向韩度吐出两个字:“未必!” 汤鼎的话音刚落,韩度就看到刚刚消失在视线中的快马,竟然转瞬间又重新出现。 明明要求探马散出去三十里,怎么才仅仅跑出去几里地,就掉头跑回来了?韩度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汤鼎已经顾不得韩度了,直接大吼道:“戒备,全军戒备!” “呜~~~” 随着号角声响起,原本正在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闲聊的水师士卒,瞬间从地上弹起,一个个飞快的进入各自的炮位。 这个时候,韩度已经知道散出去的探马为什么会直接折返回来了。望远镜里面已经出现了大片的骑兵追在探马后面,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完全就是一副骑兵突击的架势。 “好家伙,够果决!”韩度狠狠的吐了一口恶气,“对方是想要直接跟着探马冲进来啊,真是打的好算盘。” 探马可是有着好几十骑,若是从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让探马撤进来。那么对方的骑兵就可以趁此机会,冲进缺口,将这个缺口狠狠的撕开,让整个防线彻底崩溃。 可是若不让探马进来,那他们就必死无疑。这对自己这边的军心士气,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对方的这一手,或许会让其他人感到手足无措,但是对韩度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让开防线,将探马放进来。另外传令第一道防线大炮,给本侯截断骑兵的冲锋,若是对方拼死冲击,第二道防线也可以开炮支援。” 本侯就不信,你们都是铁打的,能够冲破炮火的封锁,就算是铁,本侯也要把你们炼成水韩度心里暗暗发狠!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打懵了 韩度沉凝片刻,立刻朝身旁亲兵道:“去,把法赖吉那女人给本侯找来。” 亲兵领命离开,很快便带着两个士卒,半押着法赖吉来到韩度面前。 法赖吉虽然是马穆鲁克王朝第一继承人,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更加没有亲眼见过两军厮杀。因此,在听到她弟弟贝尔孤格的大军可能已经来了之后,她就想要转身逃到船上。或许,现在只有战船上才能够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 但是法赖吉还没有走下山坡,就被赶来的亲兵给拦住,强行将她带走。 “侯爷,她想要问侯爷为何要将她召来。”施思帮着转诉法赖吉的话。 韩度淡淡一笑,“告诉她,咱们大明是为了她打这一仗,她要是不在,恐怕有些不好。” 法赖吉听了,谄谄强笑了一下,既不想待在这里,又不敢离开。 韩度看到法赖吉的神色,再次说道:“施思,告诉她,让她站到军阵前面去。” 施思愣了一下,还是将韩度的意思传达给法赖吉。 法赖吉一听,顿时就懵了。军阵前面,那可是要直面贝尔孤格骑兵冲锋的。这样的地方法赖吉根本不想去,宁死都不去。 韩度听到施思的转诉,朝她说道:“既然你想要登上王座,那就必须要站到军阵前面。否则,你是不可能登上王座的,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王国的子民会认同一个胆怯如狐狸一样的苏丹。放心,本侯保证你的安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毕竟本侯还等着你履行承诺不是?” 法赖吉听了抬头看了韩度几眼,她根本就不想站到军阵前面去冒险,但是韩度的话也没有错,她若是连勇气的一面都不能展示给子民的话,那她有凭什么重新登上王座?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明军能够保证她的安全。 反复再三的和韩度确认过之后,法赖吉战战兢兢的走到了军阵前面,站在一处凸出的高台上直面所有骑兵。 法赖吉如此异常的举动,再加上韩度看在现在和她目的一致的份上,也给了她一个公主该有的待遇。身穿华丽丝绸的法赖吉,就好似一个焦点一样,瞬间吸引了所有骑兵的目光。 普通骑兵并不认识法赖吉,但是骑兵当中的埃米尔是认识她的。大多数的埃米尔虽然认出了法赖吉,但是却根本没有在乎她公主的身份,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这位曾经的公主的命。 而有少数还心念着上一任苏丹的埃米尔,看到法赖吉的时候,不由得缓慢降低了马速。不过这样的人太少,在大股骑兵当中根本就不起眼。 骑兵如同潮水一样密集的朝着明军的炮阵冲锋,如同席卷而来的潮水一样。 很多水师士卒还是第一次看到数万骑兵集体冲锋的场景,这种天崩地裂的庞大压力,让他们非常的不好受。 白云虎见时机成熟,立刻朝韩度大吼道:“侯爷,骑兵已经进入大炮射程,请下令!” “立即开炮,把炮弹通通给本侯打光!”韩度就好似被压抑了很久的弹簧,瞬间迸发出所有怒吼。 “立即开炮,把炮弹通通打光!” “立即开炮,把炮弹通通打光!” 一道道军令以极快的速度传递到所有大炮所在位置,早已等候多时的水师士卒立刻举起火把点燃引线,引线随着燃烧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将法赖吉给吓了一跳。可是她瞬间便反应过来,强自镇定住,昂起头伸出两手,如同在拥抱天空一样。 她的身后爆发出一团团的白色烟雾,无数炽红的炮弹从她的头顶飞过,轰击到骑兵队形里面。大炮对阵骑兵的优势再次体现的淋漓尽致,一颗炮弹落下就能够在骑兵阵列当中带出一条长长的血路。不管是人,还是马,碰着就死,挨着就伤,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激烈的大炮接连不断的轰击了整整两刻时间,等到骑兵受不了巨大的伤亡,不得不暂时退兵之后,整个战场只留下了一大片血肉铺就的厚厚地毯。无数的人和马都在这片血肉地狱当中,发出痛苦的嘶鸣与哀嚎! 法赖吉站在军阵前面,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死人的她,原本应该感到恐惧,可是此刻她一想到如此惨烈的景象都是明军造成的,她又忍不住一阵兴奋。因为明军越是强大,那就意味着她重新登上王座的希望越大。 贝尔孤格的确是亲自来了,而且他还带着所有的埃米尔,召集了所有大军一同前来。贝尔孤格听到法赖吉的消息的时候,满脸都充满了惊讶。因为他给曾经给侍卫官下的命令是,将法赖吉带到其他王国,并且杀了她。 而他的侍卫官向他复命的时候,说的也是已经亲手杀了法赖吉。但是现在法赖吉的出现让贝尔孤格知道,他的侍卫官有可能背叛了他。 贝尔孤格立刻下令将侍卫官处死,不管他是背叛,还是因为他的疏忽让法赖吉活着,他都是死有余辜。 处死了侍卫官之后,贝尔孤格立刻下令征召全王朝的埃米尔,集结大军准备和法赖吉决战。因为,贝尔孤格得到的消息是,法赖吉是带着大军回来的。他还以为法赖吉在外面找到了一支愿意为她作战的雇佣军,他准备将法赖吉连同雇佣军一同消灭。 可是仅仅第一次的接触战就让贝尔孤格感受到难以言语的伤痛,他寄予厚望的骑兵竟然在第一次的战斗中就损失了近万,好几位埃米尔当场战死。这让有着十万大军做后盾的贝尔孤格,都不免感到忧心忡忡。 对方太强大了,近万骑兵的牺牲竟然连对方的阵脚都没有摸到。而对方的损失更是让贝尔孤格如鲠在喉,对面的伤亡是零。 贝尔孤格召集了剩下的埃米尔共同商议下一步的对策,这些的埃米尔也被第一战的景象给吓到了。他们哪里见过刚一开始,就如此惨烈的战斗?平心而论,战死的几位埃米尔并不差,至少和他们大多数人不相上下。就今天那样的场景,就算是他们带着人马冲上去,接过也不会和战死的几位有什么不同。 众人都被首战的惨烈给吓到了,惊天动地的声响到现在都还在众人耳朵里回荡,让他们回忆起那恐怖的场面就止不住的发抖。 甚至法赖吉站在军阵面前抬手拥抱天空的一幕,都不知道被多少胆小的人视为神秘的巫术。认为恐怖的火焰和神秘的铁球,都是法赖吉使用巫术召唤来的。 仅仅一次接触战,便让贝尔孤格这边的士气低落到冰点。 别人可以畏战怯战,但是贝尔孤格不能。他若是露出一丝一毫的惧意,那恐怕麾下的这些埃米尔直接就会倒向法赖吉,那时候他就算是想要求活都不可能。 因此,这仗不得不继续打下去,并且还必须打下去。继续打不仅可以才有希望击破对方,就算是打不过那也可以消耗掉麾下埃米尔的实力,让他们不敢反叛。 于是,次日清晨,天色刚明贝尔孤格便开始再次集合大军向明军发起进攻。 贝尔孤格接连不断的进攻了大明水师整整三天,但是越是进攻便越是让他感觉到这次对手的厉害。他麾下的骑兵是这周边王国里面,绝对无敌的存在。试想一下,这些骑兵的先辈竟然战胜过上帝之鞭。虽然在韩度口中,他们的先辈不过是捡了一个便宜,但是捡便宜也是要看实力的,要不然其他那么多王国,怎么就偏偏被他们捡了便宜? 可就算是如此精锐的骑兵,接连不断的进攻了整整三日,竟然没有办法攻下一个不算高的山坡?三日时间,十万大军几乎有近半伤亡。 按理说伤亡这么惨重,军心早就崩溃了,那些埃米尔应该带兵逃离了才对。但是他们现在不敢,因为所有的伤亡都是他们这些埃米尔的。贝尔孤格自己的大军一直都被他有意保存着,根本没有上过战场。 现在一众埃米尔损兵折将,而贝尔孤格实力丝毫无损。此消彼长之下,其他人当然不敢再反对贝尔孤格。 虽然他们不敢直接反叛贝尔孤格,但是他们也不会蠢的再不懂得保存实力。现在他们都不愿意派遣自己挥下的骑兵继续冲锋作战,一个个的都把目光看向贝尔孤格。他们为贝尔孤格奋战了这么多天,损失如此之大,若是贝尔孤格却不动用一兵一卒的话,那他们肯定会和他离心离德的。 可是贝尔孤格却也不愿意用他自己的兵力去进攻,这些天他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对方的实力超乎他想象的强大。 他挥下埃米尔的骑兵损失大半,但是给对方造成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许多次明明都看到骑兵冲破敌方的阵型了,可是冲进去的骑兵还来不及攻击,就纷纷从马背上栽倒下来,而且每次都是这样。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章 落幕 贝尔孤格看的非常的清楚,那些骑兵也没有受到攻击,也没有被弓箭射中。但是他们的身上会突然爆开一团血花,或者是胸上,或者是头上。只要一旦出现这样的血花,无一例外的全都直接从马背上栽倒下来,生死不知。 而且那些还没有冲进去的骑兵身上,却重来不会出现这样的血花。但是只要骑兵一冲进去,身上很快便会出现这样的血花,然后死去。 这样诡异的景象看的贝尔孤格头皮发麻,甚至一度想要就此退走,不再招惹这些神秘的人。 但是每次当他有撤退想法的时候,他就会想到站在对面高台上耀武扬威的法赖吉。 法赖吉自从亲眼见识了大明水师的强大,对贝尔孤格的畏惧感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她看来,贝尔孤格根本就不是无比强大的大明水师的对手。而她有着大明水师的帮忙,一定会击败贝尔孤格,重新登上马穆鲁克王朝的王座,成为新的苏丹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法赖吉还不止一次的站在军阵前面,朝着那些埃米尔大吼,要他们臣服于她,奉她为苏丹。贵在她的脚下祈求她的原谅,她可以展现仁慈的一面,免除这些埃米尔的罪过。 还别说,在进攻一直失利的情况下,她的这番话还真的让一些埃米尔的内心动摇。只不过由于有贝尔孤格的大军在一旁,他们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贝尔孤格也知道他的行为已经导致了一众埃米尔的不满,所以并没有继续逼迫他们进攻。而是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商议如何进攻的事情。 如何进攻?这对一种埃米尔来说,可是一大难题。他们当中谁要是开口了,先别说对不对,恐怕这人就是下一个带兵进攻的人选了。 因此,等到贝尔孤格的话音落下,还剩下的二十多个埃米尔,全都把头低下,目光注视着地面,没有一个开口的。 贝尔孤格等了片刻,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只好再次开口说道:“这几天大家的进攻虽然没有取得进展,但是也不是没有功劳。” 听到贝尔孤格的话,二十几个埃米尔齐齐抬头望向他。见贝尔孤格亲口承认他们的功劳,众人心里都是一阵安慰,脸上阴沉低落的情绪也逐渐消失,大家脸上的笑容逐渐呈现。也开始有人敢说话,变得窃窃私语起来,整个议事厅的气氛要比刚才轻松很多。刚才完全就是一副凝固成寒冰的模样,甚至连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僵硬的一动不动。 贝尔孤格见了,将旧事从提,“那诸位埃米尔就都说一说,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进攻吧?” 虽然气氛好了很多,但是众人还是担心贝尔孤格再次借机削弱他们的力量。因此,二十几个埃米尔都纷纷拿眼睛看向其他人,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眼看着贝尔孤格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其中一个年长的埃米尔不得不开口,说道:“伟大的苏丹,您的意志就是马穆鲁克王朝的意志。” 一句万金油的话,将所有的麻烦推的一干二净。其他人见状,不要钱的恭维话接连不断的朝着贝尔孤格拍过去。 贝尔孤格见这些人铁了心不想出兵,他知道想要不出兵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心里微微一谈,然后说道:“这些天我观察了一下,那些人在前面的防御的确是非常的坚固。若是咱们继续从正面进攻,恐怕即便是将我们所有人都填进去,也难以攻破。” 埃米尔们听着小声议论,纷纷点头赞同贝尔孤格的话。这几天他们也算是见识过了,敌人的攻击力太过凶猛,而且对方又占据在山坡上,对于骑兵的冲锋极度的不便。再加上各种奇奇怪怪出现的木桩、坑道,让进攻的骑兵苦不堪言,简直就是拿着人和马的性命朝着里面趟的。 “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弱点。”贝尔孤格语气沉重,粗大的手指在桌子上一指,斩钉截铁的说道,“在山坡的背后,他们却什么防御都没有。只要我们能够齐心合力,从两旁绕到山坡背后发起攻击,必然能够击败他们。” 贝尔孤格的话让一众埃米尔眼睛猛然一亮,他们打了这么多天,竟然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一点。无怪乎贝尔孤格是苏丹,他们是埃米尔呢?光是这把握全局的观察力,就远超他们。 虽然一众埃米尔都有些不想继续出兵,但是贝尔孤格描绘出的愿景太过美好了,让他们看着好似轻而易举便可以击败对方一样。 最终,所有埃米尔赞同和贝尔孤格一起出兵,绕过正面,从背后发起进攻。 这几日,是法赖吉自从被卖为奴隶之后,最得意的日子。大明水师的强大给了她无匹的信心,她坚信只要等到贝尔孤格战败之后,她就可以如愿以偿的登上王座。于是,她便开始对战胜贝尔孤格无比的关心起来。 这一天,法赖吉忽然就来到了山坡后面,看在完全没有丝毫准备的后山坡。她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她虽然不会打仗,但是却不代表她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这么明显的疏漏,她自然也看的出来。 惊慌失措的法赖吉,不顾众人的阻拦,坚持要见到韩度。等到她在军阵最高处见到韩度之后,顿时就把她的担忧给说了出来,并且要求韩度立刻派人做好后背的防御。 韩度哪里会听从她的话,直言告诉她不用。 而法赖吉见韩度如此的固执,不由得紧张到语气激动起来,想要劝说韩度迷途知返。可不管她说些什么,韩度就是不听。 正在法赖吉锲而不舍的想要劝阻韩度的时候,对面的骑兵再次开始进攻了。这一次的骑兵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朝着军阵正面进攻,可是在快要进入大炮射程的时候,突然从中间分成两股,直接绕道两边。越过山坡,想要迂回将大明水师包围。 法赖吉看到骑兵竟然绕过了山坡的时候,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嘴里一个劲的念叨:“完了,真的完了,他们若是从背后进攻,这如何抵挡?” 韩度看着绕道两旁的骑兵,不仅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嘴角浮现起一丝微笑。人人都想要当猎人,没有人想要当猎物,可是这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谁又说的清楚呢?有些时候,看似破绽,但是却不知道是别人故意露出来给你看到的。 贝尔孤格这一次是孤注一掷,不仅动用了剩余的数万骑兵,甚至他自己也亲自带兵冲锋,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败这些神秘人,将法赖吉抓获就地处死。 两股骑兵分别从山坡两旁的低洼处冲锋过来,由于这两边都并不是很宽敞,所以骑兵也只能够紧凑的挤在一起冲锋。 原本在见识过这些神秘人的大炮威力之后,骑兵的冲锋就不再是集合在一起冲刺,而是散开一定的距离来减少伤亡。 但是现在为了能够从神秘人背后发起攻击,骑兵又不得不重新排在一起。这一点贝尔孤格也想到了,但是他却不认为这样有什么问题。毕竟那些神秘人没有办法攻击到侧面,即便是将骑兵集中起来,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是事情往往总是事与愿违,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刚刚一冲到山坡背后,还没有来得及等他们调转马头,就看到海面上浮着一排长长的大船。这些船要比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船只都大,浮在海面上如同一座山一样。 旗舰上,朱标站在船首,手里举着望远镜一刻不移的观察着山坡两旁。骑兵想要绕到背后进攻的消息,韩度早就通过旗语传到朱标这里了。 朱标从接到韩度的消息开始,就下令把没有被拆除大炮的战船给摆到距离山坡最近的海面上,准备给予骑兵以迎头痛击。 想要绕道进攻?那是做梦! 见到骑兵刚刚冒头,朱标立刻下令:“开炮!” “轰!轰!轰!” 战船的火力要比炮阵更加猛烈,而现在贝尔孤格的骑兵又挤在一起,简直就是活靶子。战船紧紧打完一轮齐射,骑兵就损失惨重。现在前面的骑兵被大炮的轰击逼迫的不得不放慢速度,甚至是停下,而后面的马匹却是在不断的冲锋。 一时之间,两股骑兵同时乱作一团,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待在原地又要承受接连不断炮击。骚乱瞬间爆发开来,所有人为了逃命,毫不犹豫的朝着身边的人下手,无数的弯刀看向曾经的同袍。好似只要砍死了对方,自己就能够逃出生天似的 贝尔孤格虽然也是带兵冲锋,但是他身为苏丹,自然不会头脑一热的冲在最前面。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小心,又救了他一命。变故发生的时候,贝尔孤格还没有进入到大炮的射程里面。 看到变故发生,贝尔孤格顿时被震惊的失魂落魄。好在他的亲卫反应极快,直接帮他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逃去。 这一场混乱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在这大半天里,战船就没有停止过开炮,给骑兵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火器的时代 声响震天,铁球如雨点般砸落下来,每一次都在人马当中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死伤无数! 贝尔孤格被眼前的惨烈景象刺激的双眼发红,发疯似的举着刀身雪亮、黄金铸就的刀柄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弯刀,就要迎着铁球冲去。 身边的侍卫眼明手快的一把将他死死抱住,强行将他拖上马背,不顾一切的亡命奔逃。 贝尔孤格在马背上大吼大叫,要回去和对方决一死战,甚至还用手不断的捶打带着他逃跑的侍卫。但是侍卫一手提着缰绳,只是右手扶着他。他如果想要挣脱的话,可以轻而易举的从马背上下来,侍卫一只手根本拦不住。但是他不仅没有下马,反而暗暗地将身子挪动了几下,以便在马背上失去平衡。甚至,他藏在胸口下面的手,还紧了紧将马鬃牢牢地抓在手里。 贝尔孤格一逃走,其他埃米尔看到也有学有样的直接转身逃跑,连他们安身立命的麾下骑兵也不顾了。 “胜了!”朱标见望远镜随手扔给身旁的亲军,发出发自内心的大笑。 朱标虽然见到过两军交战的景象,但是他却一次也没有真正指挥过作战。一来是老朱不允许,在老朱看来,他费尽心血将朱标培养成大明帝国的下一位皇帝,是为了统治天下的。不是为了冲锋陷阵的,冲锋陷阵这样危险的事情,交给武将们去做便好了。二来是朱标虽然也亲临过战场,但那都是在父皇的庇佑下。等到大明立国,他成为了太子,就再也没有亲自指挥大战的机会了。 现在这个机缘巧合,倒是满足了朱标一直以来心里没有能够亲自带兵的遗憾。试问哪个男儿又不渴望“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哪个男人又没有做过金戈铁马纵横天下的梦? 一个寻常小百姓做这样的梦,顶多隔天睡醒了之后,喝口茶回味一下,知道根本不可能实现。但是朱标不同啊,他是太子,若是没有人阻拦他,那他随时都可以率领一只大军亲赴战场。 但是很可惜,有着老朱在看着他,想要亲自带兵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他却是狠狠的过了一把长久以来未能实现的瘾,并且他发现用大炮轰敌人很是令他身心愉悦,有种谈笑间,敌手灰飞烟灭的舒爽感。 朱标一路朝着下船的位置跑去,留下一阵畅快至极的笑声。 “结束了!”韩度看着正在四散逃离的骑兵,水师将士直接在各指挥的带领下开始追击,并清扫战场。 法赖吉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恶狠狠的盯在贝尔孤格身上,从他意气风发的开始进攻,直到陷入困局,然后被侍卫强行按在马背上带走,法赖吉都从头至尾的看在眼中。不得不说大明帝国的这东西还是真是神奇,竟然可以让人看的更远。 贝尔孤格在法赖吉的记忆力,那就是一个噩梦。她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父亲死去的那一夜贝尔孤格带兵轻易攻进王宫满身血腥的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那时候,她只感觉贝尔孤格就是一个魔神,看向她的冷酷眼神就如同神灵一样淡漠。 可是现在,那魔神一样的男人在大明帝国水师面前败了,败的一败涂地,败的如同最怯弱的兔子,在慌不择路的逃跑 韩度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法赖吉,并没有理会她。就让她好好的想一想,最好是想的越清楚越好。想清楚了,又看到大明水师的实力,那她以后对大明阳奉阴违弄些小动作的可能性就越小,这样对大明也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韩度的目光看向山坡两旁,这两处就在刚才都发生了无比惨烈的屠杀。以炮弹的威力,哪怕是实心弹,也足以让碰到的不管是人是马,全都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狭长的低谷堆满了碎肉,不知道有多厚,血像是水一样流淌出来,好似根本就没有凝固。但也有侥幸未死,只是受伤的人。水师将士正提着钢刀,开始在战场开始补刀。 听着一声声绝望的惨叫,法赖吉眼皮子剧烈的抖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过了一刻时间的样子,朱标从后面上来,找到韩度。猛然就是朝着韩度的肩膀一拍,大笑道:“哈哈哈,孤没有想到水师作战竟然会是这个样子。把大炮全都集中起来,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奇效。数万骑兵,竟然根本冲不破大炮的封锁,真是让孤大开眼界。” 韩度微微低头笑道:“大炮就是这样,或是一门十门大炮在对骑兵作战的时候,看不出来有十门优势。但是只要大炮数量达到百门以上,再有一个利于发挥威力的位置,那么大炮就是收割骑兵性命的凶器。” “当初臣之所以能够在草原上杀出重围,反过来将蒙元骑兵消灭,大炮可谓是功不可没。” “是啊,以前光是听你说的时候,孤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今日见到,千炮齐射,这场面真的是太震撼了。马穆鲁克王朝的骑兵也算是悍勇了,能够顶住炮击不要命的冲锋。但是这对大炮来说都没有丝毫用处,只要大炮够多,射出去的炮弹能密集的落下,再多的骑兵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朱标刚才站在船首上,把骑兵冲锋,然后被炮击,以及大炮为何这么凶猛的关键都看的一清二楚。 韩度心中一动,趁此机会说道:“其实打仗不过就是比拼力量而已,以往大家不管是用刀用枪,还是用弓箭,比拼的都是个人的力量。而骑兵则是人借助马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骑兵要比步卒更加厉害的原因,因为马的力量天生就比人大,力量更大自然更加占据优势。” “但是不管是人的力量,还是马的力量,和火药的力量比起来,那都如蜉蝣比之猛兽。马也不过千斤之力,但是火药的力量却是可以轻易开山裂石。” 韩度拿出腰间的左轮,放在手上摩梭。 朱标听着神色微微一凝,伸手将左轮拿了过来,打开弹巢取出一颗子弹。叹道:“的确,这里面的火药,还没有指头多,但就是这么小小的一点,就能够轻易要了人的命。大炮就更加不用说了,每次装火药也不过两斤,就能够将四五斤重的铁弹送到三里开外。火药的力量,的确是要比人大的多。” 韩度顿时笑了,点头附和道:“所以在臣看来,明军也该变一变了。” “哦?那你就说说,你认为的明军,应该是什么样子?”朱标眉头一挑,有些郑重向韩度问计策的意思。 韩度也故作不知道,随意朝着下面的水师一指,“以后的明军大刀长枪弓箭都会变得可有可无,取而代之的是大炮、是左轮、是神雷铳。尤其是大炮和神雷铳,若是大炮能够打的更远,威力能够更大,那就更加能够以少量的大炮,轻易封锁住骑兵冲锋的势头,神雷铳也是一样。到了那时候,草原部族的骑兵对大明就再也没有任何威胁。大明可以按部就班将他们逼入到绝境,想杀就杀想俘就俘。” 朱标听着点点头,心里满是澎湃。蒙元骑兵可谓是大明的心腹之患,大明立国快要三十年了,在父皇的励精图治下,多次对草原部族进行征伐,但是都不能够竟全功。论两军厮杀,蒙元骑兵根本就不是明军的对手,为何还会如此? 究其原因就是,一旦明军深入草原,蒙元骑兵就不会再选择和明军正面交锋。他们会优先选择袭击粮道,只要粮道被断,那深入草原的明军就有全军覆没之忧虑。这才是明军每次征伐草原,都有虎头蛇尾之感的原因。 蒙元人也不是傻子,明知道他们不是明军的对手,一旦明军征伐,他们就直接逃往漠北避其锋芒。一旦明军深入漠北的话,他们就会折返过来截断明军粮道。粮道一断,明军便只能无奈退兵。 但是有了大炮就不同了,运送粮草的明军完全也可以准备几十上百门大炮,一起运往前线。蒙元骑兵来袭击,只要将大炮架起猛轰便是。只要能够保证明军的粮草供给,那明军别说是征伐蒙元了,就算是打到天边都没有问题。 “此乃良策,看来以后的明军要更多的装备大炮左轮和神雷铳了。”朱标点点头,心里有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决定。 就在韩度和朱标聊着的时候,白云虎骑着一匹侥幸存活的骏马,飞驰到两人面前。 飞身下面,快跑几步来到朱标面前就是一拜,“末将拜见太子殿下,拜见镇海侯。” 朱标见他满脸红光,顿时大笑着伸手示意,“免礼,快起来。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白云虎立刻神色激动的说道:“是的,此战虽然没有抓住那什么,什么苏丹。但是他那麾下的将军,叫什么埃米尔的,可是被咱们抓到好几个。连带他们身边的骑兵,都被咱们给生擒活捉了。”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威名远扬 没有能够抓住贝尔孤格,让韩度略微有些遗憾。若是能够抓住他的话,那这马穆鲁克王朝就算是被拿下了,随后只要将法赖吉给重新扶上王座,此战的目的就完全达到。 但是现在贝尔孤格跑了,事情就有些麻烦。毕竟贝尔孤格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回去之后肯定会重振旗鼓,再次召集大军和大明厮杀的。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贝尔孤格毕竟是一国之主,哪里有这么容易抓到的? 朱标更是高兴的连连拍手,“好,打的好。传孤的命令,本次所有缴获不用上缴了,全部归所有将士,谁得到就是谁的。” “谢太子殿下!”白云虎兴奋的两眼瞬间发红,转身就朝着水师将士大吼:“太子殿下有令,缴获不用上缴,谁斩获的归谁!” 旁边的将士兴奋的齐齐大吼,声浪一阵阵的传出去。听到的将士为之一愣,随后是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谢太子殿下赏赐!!!” “谢太子殿下赏赐!!!” 等到震天响的吼声逐渐散去,白云虎才摆出问题来,向朱标请求命令,“殿下,这次咱们抓到的俘虏有些多,可能会有两三万的样子。该怎么处置,还请殿下示下。” 韩度眉头一皱,不满的瞪了白云虎一眼。 白云虎愣了一下,却不知道他错在哪里。 韩度心里微微叹息,这样的脏活儿,怎么能够请示朱标?朱标生性仁厚,要是说放了,那这样岂不是白打了这一仗?让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怎么想? 可若是朱标要是说杀了,那岂不是又体现出了朱标的残忍,这和他一向的仁慈一面相悖? 所以,还不等朱标说话,韩度就立刻摆摆手,道:“这还用请令?直接杀了吧,毕竟咱们没有那么多粮草去养活三万人。” 白云虎见朱标闭口没有反对,随后重重点头,“是。” 而在三人身旁不远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始终注意着三人的动静,那就是法赖吉。 法赖吉让施思将三人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诉给她。当听到韩度下令处死所有俘虏的时候,法赖吉立刻上前阻止。 施思朝着朱标和韩度一拜,说道:“殿下,侯爷,法赖吉公主想要请侯爷网开一面。” “噢?她想要做什么?”韩度淡淡的问道。 施思说道:“侯爷,法赖吉公主想要招募这些俘虏。还说他们都是马穆鲁克王朝的勇士,应该死在战场上,不该憋屈的死去。” 一群战败之兵,还被这女人说的像是英雄一样,韩度撇撇嘴有些不满,说道:“他们现在就是死在战场上。” 法赖吉被韩度的话给噎的脖子都憋红了,半响之后让施思转诉道:“侯爷,她说她可以付出代价,换取这些俘虏。” “代价?什么代价?她还欠着咱们一百三十万磅呢。她要是有钱的话,那本侯还可以考虑。”韩度慵懒的叹道。 法赖吉听了之后,毫不犹豫的点头。 “侯爷,她说愿意以一磅黄金换取一个士兵,这个价格可比所有的奴隶士兵的价格都高。咱们即便是将这些俘虏卖到奴隶市场,也不会有比这更高的价格。” 一磅黄金一个人,三万俘虏就是三万磅黄金这女人真有钱。韩度就知道,让她出八十万磅黄金,根本就还不是她的极限。 想要开口还价,可是韩度想了一下后,竟然干脆的答应了,“好吧,普通士兵一磅,但是那些什长和百夫长、埃米尔之类的可不是这个价格,每个加十倍,她要是愿意的话,那么这些俘虏就归她了。” 法赖吉听了之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于是,法赖吉便跟着白云虎去招降俘虏。 白云虎走在前面脚步都是生风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关心那些俘虏的安危过。他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避免回去迟了那些俘虏又被麾下的崽子们弄死几个。现在没一个俘虏都是一大笔钱呐,而且太子殿下早有言在先,这次所有的缴获都归他们,这些俘虏自然也是归他们,俘虏卖的钱显而易见的也是归他们自己。 少了一个俘虏,那就是少了一磅黄金,白云虎觉得哪怕是少一个,他都对不起将士,也对不起他自己。 “你这么痛快的把俘虏交给她,又有着什么谋算?”朱标淡淡笑道。 韩度顿时哈哈笑道:“臣这点小心思,就是瞒不过殿下。” 顿了顿之后,韩度解释道:“臣留下那些俘虏的原因,无非不过就是想要通过他们的口,将大明的强大传遍整个马穆鲁克王朝罢了。咱们的确是无比的强大,但是马穆鲁克王朝的人却并不了解,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虽然逃回去了不少骑兵,但是臣估计这些骑兵回去之后肯定就会被贝尔孤格给控制起来。一来可以充实他的实力,二来他也可以避免这些骑兵将咱们如此强大的消息给散播出去。贝尔孤格肯定还会重整旗鼓的,若是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了咱们的强大。那还有谁愿意为他卖命,谁还会听从他的号令?” 朱标点点头,韩度将贝尔孤格的举动分析的非常有理,朱标的看法也是如此。 韩度继续说道:“而咱们原本就是准备让法赖吉自己招募奴隶,助她重新登上王座的。既然都是招募,那让她招募这些俘虏也没什么。更何况,她还愿意为此付出重金呢。” “有道理。”朱标轻轻拍手,“不过,这些骑兵的悍勇你也是看到了。这三万俘虏可谓是精锐,若是让她得到了。咱们总归是要回大明的,顶多就在这里设立一个总督府罢了。若是她将来翅膀硬了,你就不怕她反水?” 韩度哼哼笑了两声,道:“正是有着这三万俘虏在,不管那女人以后如何的强硬,她也不敢对大明出手。” “噢?这是为何?”朱标眉头一皱。 韩度解释道:“经此一战,这三万俘虏早就被咱们的攻势给下破了胆。他们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被炮击的阴影,到时候就算是那女人想要反水,这三万俘虏都不会同意。这样一来,就好似咱们多了三万眼线盯着她,只要她有所异动,不用咱们出手,这三万人就会自己跳出来拦住她的。” “哈哈哈,妙,果然是妙计!”朱标笑的连连拍手。 韩度笑着点头,继续说道:“而且,这些人既然跟了法赖吉,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和贝尔孤格的大军作战。为了能够打击贝尔孤格的军心,他们必然会极度卖力的宣扬咱们的恐怖和伟大。这样一来,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马穆鲁克王朝,甚至周边王国都会流传着咱们的无敌威名。将来就算是法赖吉想要反水,恐怕不仅是那三万俘虏,整个马穆鲁克王朝的人都会反对她。”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轻笑道:“孤看这女人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以她的聪明才智,你猜她会不会看到你的谋划?” 韩度微微摇头,嗤笑一声,“看到了又如何?不管是这些俘虏,还是宣扬咱们的强大,现在都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哪怕是饮鸩止渴,也不得不先继续做下去。” 的确,饮鸩止渴,法赖吉还有获胜登上王座的希望。若是她现在不想进一切办法打败贝尔孤格,那么她恐怕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法赖吉跟随着白云虎来到了俘虏所在。 白云虎看到地上没有新鲜的血迹和掉落的脑到,心里大松了口气。看来黄金没有什么损失,算是保住了。 法赖吉的到来,让一众俘虏眼睛里面重新燃起了希望。那些埃米尔眼中充满了渴望,他们希望法赖吉能够向这些神秘人人祈求,放过他们。 而最低等的骑兵也认出了法赖吉,毕竟这些天她以无所畏惧的勇气站在军阵前面。普通骑兵对她的认可还是比较高的,知道她曾经是马穆鲁克王朝的公主,第一顺位继承人。虽然这些神秘人是她带来的,但是这难道不是勇敢正直的公主,被人阴谋夺取了王座,远走他国历经千辛万苦,率领大军回来夺取王座的桥段吗? 尤其是在被俘虏绝望的时候,看到法赖吉的出现,让一众骑兵心里重新燃起希望,并且对法赖吉产生了崇拜。 “拜见公主”见法赖吉走过来,几个埃米尔拖着身上的伤势,站起来朝着她行礼。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个埃米尔。法赖吉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都背叛了我的父亲,背叛了马穆鲁克王朝,背叛了我怎么?看样子,你们还认得我?” 几个埃米尔面面相觑,彼此看了几眼,最后由一个年纪最长的埃米尔向法赖吉说道:“公主,我们没有背叛您的父亲,更加没有背叛马穆鲁克王朝。倒是公主您,为何会将外人带来马穆鲁克王朝并且攻击我们,您这才是背叛了您的父亲,背叛了马穆鲁克王朝。”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降服 法赖吉看了此人一眼,光洁到好似有些透着光晕的眼帘微微垂下、闭上,露出一从弯弯长长的睫毛。让后猛然间睁开眼睛,瞪着弯腰臣服在面前的此人,声音尖利的说道:“我没有背叛马穆鲁克王朝,更加没有背叛我的父亲,背叛马穆鲁克王朝的是贝尔孤格。” 几个埃米尔听完了之后,都用手按住自己身上的伤势,面面相觑的彼此看了几眼,最后将目光放到法赖吉身上。 法赖吉一看他们的表情,顿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问道:“贝尔孤格是怎么说我的?” 几个埃米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由最年长的这位向法赖吉说道:“伟大的苏丹说,是您迫不及待的想要等上王位,弑杀了您的父亲。” “贝尔孤格这个卑劣的窃贼,臭水沟里的老鼠,无耻的强盗”法赖吉像是疯了一样,不断的在原地咆哮着肆无忌惮的谩骂。 等她骂够了,才转身抬头看向几个埃米尔,凶悍的喘着粗气说道:“是贝尔孤格,他才是那个叛国贼、弑君者。他背叛了我父亲对他的信任,就在我父亲病重的那天晚上,他带兵闯进了王宫,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这,这都是真的吗?”所有埃米尔都惊呆了,甚至他们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因为贝尔孤格告诉他们的又是另外一种说辞。 法赖吉怒气冲冲,扭头瞪眼扫了所有埃米尔一眼。 几人忽然好似看到了法赖吉站在军阵前面,面对骑兵冲锋的勇气和胆魄,瞬间被威逼的齐齐后退一步。 年长的埃米尔猛然回过神来,惊叫道:“公主说的是真的吗?是贝尔孤格弑杀了苏丹?” 法赖吉怒气不减,直接怼上他,“那是我亲生父亲,我怎么可能会杀他?再说了,当初我是一个人孤身进入王宫的,身边只有两个侍女。父亲身边有着侍卫守护,就算是我想,又怎么可能杀的了父亲?” “公主,我错了~”这位埃米尔朝着法赖吉行了一礼,直起身来转身,痛心疾首的看向其他极为埃米尔,怒骂道:“贝尔孤格这个弑君者,他把我们都骗了。法赖吉才是马穆鲁克王朝的继任者,而那贝尔孤格只是一个卑劣的欺诈者,他弑杀了苏丹,窃取了王座。” “米兰沙誓死追随公主,征讨那个弑君者,为公主夺回王座。”说完,米兰沙顿时单膝跪在法赖吉面前。 其他埃米尔顿时反应过来,一个个紧跟着跪下,“愿意誓死追随公主~” 法赖吉原本也是想要收服这些埃米尔,现在看到得到真相的他们愿意主动跟随她,脸上的怒气总算是消散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们真的愿意追随我?” 米兰沙顿时抬头,再次郑重的说道:“米兰沙愿意以安拉的尊名起誓,永远追随法赖吉公主殿下,至死方休!” “永远追随公主殿下,至死方休~” 法赖吉这才真正的高兴起来,伸手将米兰沙给扶了起来。“好,只要你们兑现誓言,我法赖吉也可以以安拉的尊名起誓,永远不会在追究你们曾经屈服贝尔孤格的所作所为。” “安拉会看到您的仁慈,我尊贵的公主殿下。”米兰沙顿时高兴的再次朝着法赖吉拜下。他们这些人最担心的就是将来有一天法赖吉会和他们算账,现在有了法赖吉这句誓言,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极为埃米尔极大的松了口气,而法赖吉也是第一次有了她自己的班底。她自从被贝尔孤格卖成奴隶之后,就受尽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辗转多次才到了忽鲁莫斯,虽然亚默想要将他卖个好价钱,并没有折磨她,还给了她一定良好的生活。但是这样的生活和她前面十几年的比起来,简直就和地狱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年她都是孤身一人,想尽一切办法艰难求活,现在总算是看到了曙光,有了他自己的班底。 确定了主次地位,法赖吉和米兰沙等埃米尔顿时相谈起来。主要还是一众埃米尔非常关系法赖吉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毕竟他们自从贝尔孤格传出她弑君,将她流放之后,便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任何消息。 法赖吉也不隐瞒,将当初发生的变故和这些年她的详细经历都告诉了米兰沙等人。 听到法赖吉竟然直接被贝尔孤格卖到其他王国,还成为了奴隶。米兰沙等人怒不可遏,再也不相信贝尔孤格的鬼话。因为,如果真的是法赖吉弑杀了苏丹的话,那贝尔孤格完全没有必要将法赖吉卖到其他王国当奴隶,只需要拿出证据出来证明是她弑杀了苏丹,将她流放便可。 但是这些贝尔孤格都没有做,反而是让王宫的侍卫全都消失不见,甚至连法赖吉都要卖出马穆鲁克王朝。 这不是做贼心虚,这还能够是什么? “公主殿下,这些年您受苦了。”米兰沙年纪比较大,和原本的苏丹也差不多,从小看到法赖吉长大,就好似看到女儿一样。听到法赖吉被卖成奴隶,流落四方受苦,他的老泪就止不住的流下。 法赖吉反而认识非常的清醒,反过来安慰了米兰沙几句。 收拾好心情之后,米兰沙看到周围的那些神秘人,不由得问道:“公主殿下,这些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可怕的人,公主是从哪里找来的?” 法赖吉看了周围的明军一眼,说道:“我要是不带着大军,我敢回来吗?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将贝尔孤格抓起来吊死的。至于这些人,他们来自遥远的东方,是我的雇佣军。” “公主还去了神秘的东方?”米兰沙不由得再次看了这些东方人几眼,心里有止不住的好奇。对于东方他也是听说过传闻的,流传了千多年的丝绸、瓷器这些珍贵的东西,就是来自神秘的东方。但是真正亲眼看到东方人,他还是第一次。 法赖吉摇摇头,“我没有去过东方,我是在忽鲁莫斯碰到的这些人,他们是从东方来到忽鲁莫斯的。” 忽鲁莫斯虽然也遥远,但是米兰沙等人还是有所耳闻的。至于公主是怎么雇佣这些神秘东方人的,他们没有去问。认为这是法赖吉的秘密,公主愿意告诉他们的话自然会告诉他们的。 韩度看着法赖吉在俘虏里面和几人交谈,不用想都能够猜到她在收买人心。不过这一点,韩度才不会主动去管她,只要她到时候能够将黄金奉上便好。当然,若是拿不出黄金的话,韩度也不会和她客气。 “侯爷,这些满地的人马怎么办?”水师另外以为都指挥唐敬朝韩度抱拳问道。 韩度眉头都没有皱的看了满地的残肢断臂一眼,说道:“挖个大坑就地掩埋起来,咱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可不要染上瘟疫了。” “是。”唐敬立刻浑身一振,抱拳回道。 见他转身就要走,韩度叫住了他,“另外,将这些死人的头颅斩下来,筑京观!咱们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总要留下一点纪念才行。”韩度微笑露出的牙齿上,闪动着寒光。 “遵命。”唐敬毫不犹豫的回道。筑京观这样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因此回答的毫无压力。等候了片刻,见韩度没有其他的吩咐,便转身离开。 唐敬走的比较急切,刚一转身就看到来到近前的法赖吉,还差点和她撞到一起。 法赖吉礼貌的微微一笑,先行停住脚步,让唐敬先走。 唐敬看了法赖吉一眼,直接抬步离开,反正他也听不懂这女人的话,懒得和她啰嗦。 韩度看到法赖吉到来,找找手让人将施思找来。等施思来了之后,韩度朝他使个眼色。 还没有等韩度开口问话,法赖吉就朝施思开口了。 施思听了之后,笑着转诉道:“殿下,她问咱们什么时候继续出发,帮助她将贝尔孤格消灭。” 韩度神色一正,朝施思说道:“你告诉她,水师刚刚打了一仗,还需要休整。而且,水师不会跟随她一路追击贝尔孤格的。追杀贝尔孤格的事情,需要她自己带领那些埃米尔去完成。” “这”施思都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韩度却无所谓的朝他示意,“不要有顾虑,你就直接将本侯的意思告诉她。” “好吧”施思也只好无奈点头,转头朝法赖吉转诉了韩度的意思。 果然,法赖吉听了之后顿时就不干了。表情愤怒的不断朝着韩度说着什么,说了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韩度根本听不懂她的话,无奈之下她只好朝施思述说,让他将她的意思转告给韩度。 施思神色尴尬的杵在原地,没有说话。 韩度下巴微微一台,主动朝施思问道:“她在说些什么?” 施思见不得不开口,只好小声回答:“她说侯爷不遵守承诺,还有背信弃义什么的,反正不是些好话”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两头狮子 贝尔孤格败了! 集结了十万马穆鲁克王朝大军的苏丹,战败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马穆鲁克上层贵族如同经历了毁天灭地大地震一样震动。还没有等这些贵族反应过来,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传了出来。 “贝尔孤格弑杀了苏丹,流放公主,他才是真正的弑君者” “这次贝尔孤格尽起大军,就是因为法赖吉公主殿下带着雇佣军回来报仇” 一时之间,这样的消息甚嚣尘上。 若是贝尔孤格打败了法赖吉,那倒是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反应,毕竟马穆鲁克王朝已经习惯他的统治数年了。但是偏偏他被法赖吉给打败了,那这就不免引起人们的猜测。 甚至有人都开始回想起几年前的那场变故,按照贝尔孤格的说法是法赖吉弑杀了苏丹。但当时也并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毕竟法赖吉消失的太快了,连同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当时王宫的侍卫。但是苦于没有实实在在证据,再加上贝尔孤格实力强大。于是,很多人都选择沉默不语罢了。 现在法赖吉将贝尔孤格弑君的经过全都公之于众,加上当初的种种疑虑。自然很容易引起贵族的同感,让他们相信法赖吉的话,这就造成贵族们几乎是一面倒的偏向法赖吉。 贝尔孤格战败之后,刚开始的确是悔恨的要死。要不是侍卫拦住他,恐怕他早就想要自尽了。可是当他活下来之后,又是气愤难当。铆足了劲想要重整旗鼓,和法赖吉那个贱人再战。 可是随着消息的飞快传播,很多原本臣服于他的埃米尔都开始摇摆起来。除了他那为数不多的铁杆心腹之外,并没有多少埃米尔响应他的召集。 相反,这个消息让法赖吉收获了整个马穆鲁克王朝的同情,有着不少的贵族选择加入到她的这边。短短几日时间,法赖吉麾下的大军就从三万人膨胀到了六七万,增加了一倍还多,论兵力直接超过了贝尔孤格。 贝尔孤格见法赖吉大军步步紧逼,再加上随着消息的传开,各种对他不利的形势接二连三的出现。不得已,贝尔孤格等不及继续召集大军,直接选择和法赖吉正式开战。 而法赖吉这边的大军在米兰沙的带领下,在孟菲斯附近和贝尔孤格打了三次大战。 三战三大捷,打的贝尔孤格抱头鼠窜,带着残余的铁杆死忠,朝着南边狼狈而逃。 拿下了孟菲斯,王宫就落到法赖吉手里。还来不及庆功和等上王座,法赖吉就赶紧来到王宫宝库面前。看着宝库的大门被一点点的打开,直到看到了满库的金色光芒,法赖吉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法赖吉一边准备将宝库清点出来,一边派人前去通知韩度,让他派人过来将黄金运走。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米兰沙顿时就不满起来,“公主殿下,这贝尔孤格是我们赶走的,王宫是我们夺回来的。那些人什么力气都没有出,就派了几百人来,为何要将这些黄金都给他们?” 犹豫了一下,米兰沙继续说道:“那些人还在海边,而咱们现在可是在孟菲斯。我承认那些东方人的确是很可怕,但是咱们现在有着这么多大军,也未必就怕了他们。” 法赖吉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悔,毕竟这么多黄金拿出去,她心里也是在止不住的流血。但是,她不敢。起初,她也只是以为大明水师只是大炮厉害,但是大炮的缺点也是非常的明显,那就是移动不易。这一点当初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刚开始的时候法赖吉对大明并没有多少畏惧。甚至后来当她麾下的大军越来越多之后,她自己就冒出过反悔的想法。 但是在亲眼看到大明水师的战力之后,她却是主动打消了这个想法。 在三次大战之中,也不是说她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有好几次贝尔孤格的大军都冲到了她的面前,眼看着就要将她杀了,可是她身旁的大明人瞬间出手,轻易就将贝尔孤格的攻势抵挡住。甚至数次挫败贝尔孤格的进攻,让米兰沙抓住机会反败为胜。 若是没有白云虎带领的五百人马,法赖吉究竟还能不能打败贝尔孤格,真的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法赖吉想的却不一样,仅仅是五百人都有着如此恐怖的力量,现在留在海边的这些大明水师,可是有着好几万人。 她若是敢反悔,黑了大明的钱,那对方要是瞬间杀到王宫外面,她该怎么办? 法赖吉朝米兰沙笑了笑,说道:“这是当初我答应他们的,他们帮助我回到马穆鲁克的酬劳。” “可是这也太多了,就算是最贵的雇佣军,也没有贵到这样的”米兰沙不服气的嘀咕一声,言外之意是告诉法赖吉,即便是要付酬劳,那也应该再谈谈价格。 法赖吉却是无所谓的一笑,止住了话题道:“就这样吧,既然答应了他们,那本公主就说到做到。” 顿了顿之后,朝米兰沙也说道:“对你们也是一样。” 法赖吉为了让米兰沙这些埃米尔支持她,也是对他们做出了许诺的。 米兰沙见法赖吉重视承诺,他心里也是一阵轻松,至少不用担心法赖吉等上王座之后,对他们不认账了。 “另外,那些东方人护送本公主回来的报酬还不止这些。”法赖吉干脆一起说了,免得以后还要继续解释一遍。 “还不止这些?那还有什么?”米兰沙眼珠子一瞪,有些不能理解,公主是不是太大方了? “还把大海对面麦加到安条克所有的土地都割让给他们了。”法赖吉说的轻描淡写。 但是在米兰沙听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伸手一把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迫使自己竭尽全力冷静下来。 厉声质问道:“公主殿下糊涂啊,那是数代先王浴血奋战,先后击退了上帝之鞭、阿尤布家族、十字军等等才获得的土地,公主怎么可以轻易就割让给别人了?” 米兰沙看着法赖吉的眼神都恍惚的,甚至有了不应该支持她,而应该支持贝尔孤格的想法。毕竟,贝尔孤格虽然弑君夺位,但是他毕竟保住了马穆鲁克王朝的土地。 面对米兰沙的大吼,法赖吉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起来。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知道帖木儿帝国吗?” 米兰沙虽然满腔怒气,但还是开口回道:“知道,听说过他们的威名。” “你只是听说过,而本公主却是亲眼见过。”法赖吉提起帖木儿帝国,心里任然是有些发憷。 “他们真的有那么强大吗?”米兰沙提起帖木儿帝国,都是满脸的谨慎。 法赖吉笑着看了米兰沙一眼,随后脸色飞快的阴沉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米兰沙,相信本公主,他们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而且不幸的是,他们已经开始盯上阿勒颇了。” 征战沙场都面不改色的米兰沙,在听到法赖吉的话之后,脸色瞬间变白。 “你现在明白了吧?即便是本公主不将大海对面放弃,咱们也守不住太久。”法赖吉见米兰沙听进去了她的话,心情好了不少。她最担心的就算米兰沙一意孤行,完全不听她的解释。 原本就是守不住的东西,现在割让给东方人也不过是提前一点时间失去而已,米兰沙听了法赖吉的解释,心里的不满的确是减弱了很多。 但是米兰沙好受归好受,他对法赖吉直接将土地割让的举动,还是有些不忿。“情况真的有公主说的这样严重?” 法赖吉神色凝重的看向米兰沙,沉声说道:“比你想的还要严重。” 米兰沙深吸口气,叹道:“好吧,就算是依公主的意思,帖木儿帝国盯上了阿勒颇。那么,公主将那些土地割让给那些东方人。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岂不是更加难以抵挡帖木儿帝国的大军?” 法赖吉顿时笑了,吃吃的问道:“我问你,如果你走在路上忽然遇到了两头狮子,你怎么才能够保住性命,活下来?” “两头狮子?”米兰沙被法赖吉的话给问住了,喏喏片刻回道:“这,恐怕再厉害的勇士,也不可能活的下来吧?” 法赖吉呵呵笑了笑,说道:“若是一头狮子的话,那再勇猛的勇士都不可能活下来,但是两头狮子就不一样了。这个时候,你只需要扔出一只羊,并且让两头狮子为了这只羊而打起来,那么你就能活。” 米兰沙眼底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法赖吉的寓意,问道:“公主的意思是,帖木儿帝国和这些东方就是两头狮子,而咱们割舍的土地就是羊?” 法赖吉微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米兰沙听了之后,却是脸色一沉,问道:“可是公主,帖木儿帝国是最强大的帝国,这些东方人能够阻挡住他们吗?” 刚才米兰沙还对被东方人占了土地所不满,现在却是开始担忧起能不能挡住帖木儿帝国。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七总督 “本公主从哪些东方人的口中得到的消息,他们的帝国叫做大明,就在帖木儿帝国的东方,和帖木儿帝国是完全交界的。可是你知道吗?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之间,从来就没有爆发过战争,连一次都没有。但是我们所知道的帖木儿帝国,却是四处征战,不知道被他们占据了多少土地。” 米兰沙听着公主的话语,脑子里面在飞快的思考公主话里的深意。从刚才和公主的对话来看,这位公主殿下不仅聪明,而且还见识非凡。米兰沙不敢大意,给公主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公主的意思是,他们之间相互忌惮,不敢贸然向对方发动战争?” 法赖吉露出满意的神色,两手摆了摆,说道:“除了这个原因,本公主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理由。你见过两头猛兽待在一起,却相安无事的吗?” 米兰沙怔怔的点头,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两个非常强大的帝国紧紧的挨在一起,却长时间的相安无事,除了实力相当,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打赢对方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的缘由了。 “所以,公主殿下就扔出土地来,吸引他们互相厮杀?” 法赖吉点点头,正色道:“这两头狮子都太强大了,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其他王国心惊胆颤。站在他们的旁边,若是不能够让他们彼此厮杀起来,咱们该怎么存活?” 米兰沙不得不点头承认公主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叹道:“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就要失去大海对面的所有土地,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法赖吉不屑的轻哼一声,说道:“土地算什么?马穆鲁克往南还有无穷无尽的土地,只要咱们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在手里。” 米兰沙下意识的点点头,马穆鲁克往南的确是有着大量的土地。马穆鲁克王朝以往之所以没有占据那里,并不是说那里有着强敌,不好攻打。相反,那里根本就连个像样的王国都没有,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部落。也不是因为那里的土地贫瘠,没有什么价值。恰恰相反,那里的土地非常的肥沃。 马穆鲁克王朝之所以没有向南扩张的原因,就是因为马穆鲁克本身并不缺乏土地。相反,他们缺的是足以开垦所有土地的奴隶。 若是在大明割让这么多的土地给外人,那恐怕早就吵的沸反盈天了。甚至有些性格激烈的老臣,都敢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 不过在马穆鲁克王朝土地并没有其他的意义,和金银珠宝一样,也是一个有着一定价值的东西。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土地。 法赖吉见总算是劝住了米兰沙,于是再给他施加一点压力,“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派兵追击贝尔孤格,不能够给他喘息的时间。” “是,我这就去安排。”米兰沙浑身一震,肃声说道。现在的确贝尔孤格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至于失去的黄金和土地,也不能够兼顾这么多了。 只要能够先将法赖吉扶上王座,这些东西失去了就失去吧。 韩度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惊讶了一下。原本以为贝尔孤格还能够苟延残喘一阵的,没有想到竟然会败的如此之快。早知道如此算了,最终韩度还是摇摇头。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能够拿到这么多的黄金和土地已经大大出乎韩度的意料,还是先将这些东西完全吞下才好。 “唐敬。” “末将在。”唐敬被韩度叫到面前。 “你立刻带人去,将黄金全部运回来。另外,既然马穆鲁克王朝大局已定,那便让白云虎也回来吧。” “遵令。” 接到韩度的命令,法赖吉将黄金如数交给了唐敬。另外对于韩度要将保护他的五百人召回去,他也没有任何的异意。 接下来法赖吉会继续派兵往南追杀贝尔孤格,而南方才是真正的马穆鲁克王朝富庶地区。她担心被大明人看到之后,又会打她的主意,自然连面子都不做,直接同意韩度将人马调走。 八十万磅黄金,就算是用大箱子装,都要装好几百个箱子。说实话,韩度都没有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的黄金。 甚至就连朱标都看直了眼睛,一个劲的叹息道:“孤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黄金,恐怕就连太仓银库里面的黄金都没有这么多吧?” 太仓银库就是大明国库,归属户部管理,那里面存放的是整个朝廷的税收。以前老朱穷的时候,根本就不管朝廷缺不缺钱。 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朕的!那个时候,老朱朝太仓银库伸手的时候特别多。 后来老朱富裕了,觉得如果继续向太仓银库伸手有些不划算,万一哪天臣子们也要求他把内库的银子拿出来,那该怎么办? 于是,老朱才不再问太仓银库要银子,并且说明以后朝廷的归属朝廷,他自己的归属他自己。 所有太仓银库从来就没有富裕过,里面的存银本来就不多,黄金更是少得可怜。 “殿下也没有想到,出海一次能够斩获这么多吧?”韩度笑了笑。 朱标点点头,“的确是没有想到,以前只听人说海外豪富,今日孤算是见识了。” 最关键的是,韩度得到这些黄金根本就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水师的伤亡几乎没有,唯一的损失便是火药和炮弹了,这些东西在海外完全没有地方补充。 但是火药和炮弹在大明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在军器局有多少有多少,甚至还不如子弹的价值高。朱标浪费的那些火药炮弹,若是在大明分分钟就可以补充回来。 韩度见朱标的眼睛里面透着对黄金的热络,不由得凑近低声说道:“殿下若是需要,臣可以弄一些到殿下手上。” “弄?怎么弄?”朱标脱口而出。 这不怪他,实在是他这些年也是穷的很。突然看到这么的黄金,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正好有韩度的话,他自然感兴趣。 话已出口,朱标才陡然惊觉,他这样做好似有些不好。连忙解释道:“孤,不是这个意思。” 韩度朝他递了一个“我懂”的眼神,认真的说道:“很简单,咱们和法赖吉之间的交易,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殿下就算是从这里面拿走二十万磅,也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所有的交易,都是通过施思来完成的。虽然他也知道交易的数目,但就算是回去,施思也不会去京城,他只到旧港。 而且,韩度也可以专门嘱咐他,让他不要将内情泄露给其他人便好,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这”朱标想要拒绝,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毕竟那是二十万磅黄金,若是他有着这笔钱,先不说能够做多少事情,至少东宫会宽裕很多。 “你有把握父皇不会知道?” 韩度点点头。 朱标脸色一阵青一阵百的飞速变化,最后直起身来,抬步朝着船上走去,“孤去看看还带了什么回来。” 说完,不再理会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朱标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一切都由你韩度来操办,孤信得过你,只要结果。 而韩度之所以要用黄金来试探朱标,就是因为他想要知道朱标究竟敢不敢从老朱的手里夺食。 若是朱标不敢,那韩度倒是挺失望的。因为这就代表着朱标还是没有走出老朱带给他的阴影,还是在老朱的羽翼之下。 而试探的结果也是让韩度非常满意,这代表着朱标已经开始走出老朱的影响,已经有了他自己的信念和坚持,有了和老朱对抗的勇气。 韩度以减少风险为由,直接将所有黄金安置到十艘战船上存放,而且除了韩度其他人还不知道究竟是那十艘战船。但是这十艘战船上的黄金就只有六十万磅,其他的都被韩度给悄悄的放到了一艘商船上。等到了京城,随便找出宅子将这些黄金运进去存放起来便是。 朱标在京城也是有着产业的,倒是完全可以放到他的宅子里面。 来到天方的时日也不短了,韩度再次向朱标提出回京,这一次朱标没有反对。 不过在回京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置妥当。法赖吉割让了这么多的土地给大明,总不能就扔在那里不管了吧? “殿下,你看这土地怎么处置?”韩度侧身靠近朱标,将手上的羊皮打开,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朱标随意的看了一眼,说道:“这还不简单吗,像南洋一样设立总督府守着吧。” 韩度为难的笑了笑,解释道:“不管是安条克,还是麦加,距离距离咱们这里都有千里之遥。仅仅依靠一个总督府,恐怕镇守不住这么大一片土地。”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朱标点点头,看向韩度。 韩度微微躬身,指着羊皮说道:“臣想要在麦加、麦地那、安条克、阿勒颇、大马士革、耶路撒冷和此处,各设立一总督府。” 韩度一口气便想要设立七处总督府。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吩咐 “七个?”朱标都有些吃惊,“为什么要这么多?” 韩度叹气解释道:“还不是因为这土地太细长了嘛,从北到南起码有三千里。一个总督府能够掌控周边几百里就不错了,若是太少的话,恐怕守不住。甚至就算是设立七个总督府,也未必就能够守住这些土地。” “你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这周围有这样的强国吗,敢跟咱们相争?”朱标还是有些不信。 这一次出海,朱标见过各种各样的王国,但是论大军实力,这些王国没有一个可以和大明相提并论的,包括忽鲁莫斯这样的西洋王国也是根本无法与大明相比。 韩度点点头,“还真有。” 见朱标满脸的不信,韩度只好继续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帖木儿帝国对这些土地,好像也有些兴趣。” 韩度的消息还是法赖吉给他的,韩度虽然不知道法赖吉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但是韩度并没有去怀疑。因为韩度找不到法赖吉骗自己的理由,甚至她完全可以将这个消息隐藏起来不告诉自己。就算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怪罪不到她头上。 但是法赖吉偏偏将这个消息让人带给韩度了。 “帖木儿帝国?”朱标更是疑惑了,不解的问道:“他们不是在忽鲁莫斯的北方吗?怎么会来这里?” 韩度叹息一声,两手摆了摆,说道:“其实他们不仅仅是在忽鲁莫斯那边,帖木儿帝国的正在四处出击,他们最远的已经征伐到阿勒颇附近了。” 朱标一阵沉默,若是换成其他王国,甚至是奥斯曼帝国,他都未必会放在心上。虽然奥斯曼帝国也是这些西洋人口中的强国,但是朱标毕竟对其了解不多,并不清楚他们真正的实力。 但是帖木儿帝国不同,他是对其了解的。若是在大明,朱标也不惧帖木儿帝国,但是在这距离大明几万里之外,势单力薄之下朱标就算是再有自信也不认为光靠总督府就能够抵挡的住帖木儿帝国。 点点头,朱标同意了韩度设立七个总督府的想法。没有办法,若是真的要抵挡住帖木儿帝国,就算是再设立七个都不够。 韩度将白云虎、唐敬等七人找来,心里有所猜测的七人一个个兴奋无比。尤其是白云虎,他总算是等到梦寐以求的总督之位了。 “末将等,拜见太子殿下,拜见镇海侯~” “起来吧。”朱标淡淡说道,完了之后目光投向韩度。 韩度顿时抬头,看向众人说道:“今天殿下为何将你们叫来,恐怕你们心里也有所猜测了吧?” 白云虎为首的七人顿时脸上露出笑容,他们自从知道马穆鲁克王朝除了付出黄金之外,还割让了土地,就对这些土地开始关切起来。黄金肯定是会被侯爷带回京城的,但是这些土地总带不走吧? 既然土地带不走,那就必须要留下人在这里守着,要不然割地就没有了意义。而要想守住土地,最好的办法就是设立总督府。 韩度也不再和他们拐弯抹角,直接点头说道:“你们猜测的没错,殿下的确是要在这里设立总督府。而且还不是只设立一个,而是七个!” “七个?” 虽然白云虎等人看到身边其他人的时候,心里也有了猜测,但是听到一下子设立七个总督府,他们还是有些懵。 韩度摆摆手,说道:“多的话本侯就不说了,本侯是想要提醒你们,设立七个总督府并不是让你们相互钳制的,而是希望你们通力协作,共同御敌。” 白云虎有些理解错了,顿时脸色肃然问道:“侯爷的意思是,要提防着马穆鲁克王朝?” “不仅仅是马穆鲁克王朝。”韩度摇摇头,“你们所在的位置可谓是四战之地,不仅仅是马穆鲁克人,还有帖木儿人、奥斯曼人、波斯人、阿拉伯人等等。难道你们还以为这里是南洋,可以轻易镇住一方吗?” 白云虎等人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齐齐抱拳诺道:“末将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丢掉总督府,愿提头来见!” 韩度摇头叹道:“你看看你们,又来了谁想要你们的头了?你们的头还是自己留着吧。” 韩度朝朱标看了一眼,示意是不是由他来告诫众人。朱标会意了,但是他却笑着摇摇头。既然如此,韩度只好继续说道:“不过,在你们走马上任之前,本侯的确是有些话要嘱咐你们。” “末将等,洗耳恭听。” “白云虎,你就担任此地总督。”韩度直接点名。 “末将遵命,多谢殿下,多谢侯爷。”白云虎满脸喜色的跪在朱标面前,接连拜了几下。总算是让他如愿了,他心里非常的高兴。 韩度顿了顿,说道:“你有三个任务,一是修建港口,安顿水师。本侯会给你留下三十艘战船,你必须派人将这些战船操控好。就是你要全力守住海港,因为你是其他总督府最后的退路,一旦事有不谐,本侯允许你们退到海上。” “末将领命。”白云虎虽然对于侯爷留下这么多战船有些惊讶,但这都是应有之意。每个总督府都有着一定的战船,要不然总督府拿什么来清剿海盗,维护航道? “谢侯爷。”听到不用死守总督府,所有人都是一脸轻松的开心起来。不用承担守土之责,而且还有着后路,他们七个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二个就是,等到法赖吉把奴隶交过来之后,你要组织起奴隶开始挖运河。这件事非常的重要,只要能够把运河挖通,咱们的战船能够进入地中海,那么安条克和阿勒颇等等地中海沿岸的土地便保住了。” “奴隶一到,末将一定即刻准备开挖运河,争取早日挖通。”白云虎回道。 韩度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三,你还需要每年催促法赖吉那个女人还钱。并且将这些钱稳妥的送到京城。” “遵命。”白云虎立刻抱拳说道。 韩度点点头,看向其他人,“麦加和麦地那两处总督府,你们面对的敌人要少一些,尽量守住地盘,有余力的话可以尽量帮助一下其他人。而安条克和阿勒颇两处总督府,若是敌人真的太多,事不可为的话就直接放弃吧。只要你们将人给本侯带回来,本侯不追究你们的罪责。” 众人都知道侯爷说的人是水师将士,可是他们是去打仗啊,怎么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既然一阵为难,最后还是由白云虎出头,抱拳朝韩度解释道:“侯爷,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害怕出现伤亡的话,那恐怕末将等就被束缚住了手脚” 白云虎的话音刚落下,其他人就开始附和起来,“是啊,侯爷也是知兵的,打仗不能这样畏首畏尾啊” “先听本侯说完。”韩度右手挥起,止住了所有人的话,然后才说道:“本侯让你们各带两千水师将士,不是为了让你们去和那些人拼命的。” 不让他们拼命,那这仗怎么打?七人彼此看了几眼,面面相觑。 “本侯让你们带领水师将士,是让你们能够保护好自己。至于打仗的事情,可以交给那些奴隶。” 说到这里,韩度转头朝白云虎说道:“我才法赖吉那女人给咱们的奴隶里面,有一部分是战败的俘虏。你注意将这些奴隶挑选出来,给他们武器装备,组成奴隶兵团,让他们去为咱们拼命。我想这些战败的俘虏,比起去挖运河起来,他们更喜欢在战场上厮杀。” 战场厮杀让奴隶军团去,而大明水师则只负责督促奴隶军团。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保证水师将士不会有伤亡。 “末将遵命!”韩度都如此为他们考虑了,七人自然没有意见。 韩度转头看向朱标,说道:“殿下,这里不同南洋,也和锡兰山有所区别。在接下来不短的时间里,恐怕这里都平静不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商人来此做生意的,所以他们也难以收到什么税收。每年的上贡,殿下看,是不是” 朱标顿时点头,说道:“只要你们将马穆鲁克每年五万磅的赔偿送到京城,上贡的数目孤会亲自奏请父皇,给你们酌情减免。” “多谢殿下。”七人都满怀感激朝着朱标拜下。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又是要挖运河,又是要组织奴隶军团抵御外敌,总督府每年的上贡的确是个问题。不管是修港口,还是挖运河,还是组织奴隶军团,这些都是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的。 税收又不充裕,若是再让他们上贡的话,的确是要将他们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得到朱标许诺,七人也是送了口气,真心实意的感激太子殿下。 韩度见七人没有异意,便挥挥手,“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先回去准备吧。过几天,你们便各自带兵,前去接收这些城池。” 韩度设立的七个总督府,每一个都有一座大城作为依托。原本就是为了抵御外敌的,当然是守在坚城里面,要更加容易一些。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茶马古道 不要以为这马穆鲁克王朝是以骑兵纵横天下,就以为他们不会修建城池了。 恰恰相反,马穆鲁克王朝在前线修建了不少的城池。这些城池当中,不乏真正易守难攻的坚城。就如同现在的阿勒颇,说是城池,但其实就是一座要塞。 七位总督想要走马上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就是兵力分配的问题。麦加和麦地那的两位,带两千兵马足够了,因为他们附近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敌人。 但是安条克和阿勒颇两位,若是让他们才带两千兵力,那就太少了,能不能顺利接受两座坚城都还是一个问题。 最后,还是朱标决定让安条克和阿勒颇的两位各带四千人马,白云虎和其他人两人各带三千,麦加和麦地那两位各带两千。 原本韩度只准备留下一万水师的,但是在朱标的安排下,足足多了八千。 韩度这次带出海的水师,也就只有五万人。就这么一下,便足足留下四成在这里。不过既然朱标拍板了,韩度也不会反对。 虽然实力折损小半,但是回去的路上危险不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万八千水师要留下,这其中的各种补给,火药炮弹,左轮子弹,衣衫棉布等等,各种物资多如牛毛。 而且每种物资还不能胡乱给一通,还必须要精打细算,计算出一个合理的数字才行。要不然,韩度还需要护送朱标回京呢。若是没有了足够的火药炮弹,万一在还是碰见海盗该怎么办? 光是征调一万八千将士和各种物资,就足足耗去了十五日的时间。 在这十五日里面,韩度又得到了来自孟菲斯的消息,法赖吉主动给韩度递过来消息。 施思转诉道:“侯爷,法赖吉攻下王宫之后,便命令埃米尔继续追杀贝尔孤格。她又在一个什么平原和他战了一场,贝尔孤格惨败。原本他想要逃走,结果却被麾下的埃米尔出卖,将他抓住献给了法赖吉。 法赖吉完全不给他机会,直接下令处死了他,法赖吉现在完全掌控住了马穆鲁克王朝的局势。在所有埃米尔的支持下,她将登上王座,宣布她自己为埃及木斯林女皇,在发行的钱币上铸有她的头像和名字,下令在主麻日聚礼时要埃及木斯林为她祈祷。她还邀请殿下和侯爷参加她的加冕仪式” 朱标听完了施思的转诉,颇为好奇的转头看向韩度,笑着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韩度的脸色非常的阴沉,一直咬着牙齿不说话。直到朱标问起,他才勉强开口道:“恐怕咱们都低估这个女奴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这么快便平定马穆鲁克王朝的局势,并且还有重新登上王座。” “是啊,的确是有些出乎孤的意料。”朱标叹声点头。 韩度却神色发狠,咬牙切齿的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扶持她,臣现在觉得这女的有些不简单,甚至怀疑她当初在咱们这里表现出的胆怯如鼠、唯唯诺诺全都是装出来的。” 这个,朱标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毕竟一切都是韩度猜测出来的,事实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我当初还想着她和贝尔孤格继续厮杀下去,没有想到贝尔孤格竟然败的这么快,简直就是个废物。”韩度心里的火气有些旺盛。 朱标点头,说道:“可能是当初他在这里败的太惨了吧,十万骑兵几乎是全军覆没,对于他来说恐怕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一蹶不振,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韩度无奈的叹息一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任何作用,就算是韩度都阻止不了法赖吉重新登上王位。 “但愿她像咱们想的那样,当一个闭关自守的女王,要不然,咱们的七处总督府都危险了” 韩度心里有些担忧的说道。 朱标也是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些土地本来就是马穆鲁克王朝的。上面生活的人也是马穆鲁克人,他们被马穆鲁克王朝统治了百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大明初来咋到,若是没有外力干预的话,那还能够让他们听从。但若是马穆鲁克王朝从中捣乱,那想要颠覆总督府在这里的统治,对马穆鲁克王朝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韩度朝着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发狠道:“她最好是别打咱们的主意,否则我一定带兵踏平整个马穆鲁克王朝。” 朱标虽然在点头,但是心里却对韩度的话不以为然。没有大军,光靠水师想要踏平马穆鲁克王朝谈何容易?虽然大明水师无敌,但是对方也不是傻子,知道在海边打不过,他们难道还不会退到陆地里面?而大明水师上了岸,那实力就会大损,想要踏平马穆鲁克王朝不是那么容易。 忽然,朱标想到了什么,眼神调侃的看向韩度,问道:“对了,有几次孤听到你赞美法赖吉。她在你的眼中,真的很美吗?” 韩度眉头一皱,“你怎么会问这个?” 朱标一见有戏,眉头顿时一皱,连忙问道:“你就告诉孤,究竟是,还是不是?” 韩度见朱标说的郑重,不好打个哈哈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于是,叹道:“好吧,我承认,她的确算是一个美人。” 朱标没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孤看她好似还是完璧之身,你若是有意,不如收了她。这样一来,咱们不就不用担心她在背后捅刀子了?” “殿下你在胡说什么?”韩度眉头皱起,“就算是真要如此,那也应该殿下去。若是她能够为殿下生下孩子,那就最好了。在这马穆鲁克王朝,即便是私生子也是有着继承权的。到时候,殿下的龙子有着大明的支持,必然会成为下一个马穆鲁克王朝的王。到了那时候,咱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马穆鲁克王朝拿下!” 韩度越说越是兴奋,甚至还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狠狠的虚空抓了一把,觉得就是应该如此的样子。 朱标被韩度夸张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浑身一阵颤栗,一想到法赖吉他就浑身上下恶寒不已。“你可不要指望,她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像是鬼一样。她在你的眼中是一个美人,在孤的眼中可和一个女鬼没有什么区别,你还是收起这个心思吧。” 韩度仔细回忆了一下,法赖吉这个女人碧眼红唇,身材似火,没有想到在朱标眼里,竟然是一个女鬼形象。 不过也对,民间传说的恶鬼,不就是长着一双碧眼,并且还有着血盆大口嘛,和法赖吉的差别也不大。 玩笑归玩笑,既然朱标不肯,那韩度自然不会强迫他。 不过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韩度都不可能带兵冲到孟菲斯王宫,将法赖吉给杀了。 至于法赖吉的邀请,朱标和韩度都没有放在心上。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保护之下,不管是谁都没有深入虎穴的打算。 将三十艘战船留给白云虎,韩度带着剩余的战船和商船,护送朱标返航。 路过忽鲁莫斯的似乎在庄园休整了一下,主要是给傅雍等人采买货物的时间。他们冒着风险跟随自己来到这里,等他们一等,也是应该的。 等到傅雍等人采买了满满一船货物之后,韩度才带领水师和商船,驶向大洋。 这一次,韩度直接以锡兰为目的地。可是在大海上航行,在没有定位的时候,不管牵星术有多高明,海图做的有多准确,总是免不了产生误差的。 韩度以锡兰山为目的,最终却在一个叫做柯枝的地方靠岸。得到消息,这里的王国是古里,柯枝是属于古里的一部分。于是,韩度又在当地人的引领下,不惜折返一段距离起航前往古里。 在古里,当地人对于大明船队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在当地人的邀请下,朱标和韩度还参观了当地的佛寺。 “怎么,这里也信佛吗?”朱标看到高大精美的佛寺,忍不住好奇说道。 韩度闻言,解释道:“这里才是佛教真正的发源地,怎么会没有佛寺?唐玄奘求取真经,其实就是来的这里。” “他竟然来的是这里?不是说,唐玄奘取经走了十万八千里吗?这里距离大明,恐怕没有这么远吧。”朱标心里默算了一下。就算是从京城到南洋,再到这里,虽然也有几万里之遥,但肯定是没有十万八千里的。 朱标也是看过韩度写的西游记的,自然对十万八千里印象深刻。 韩度白了朱标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殿下,那只不过是夸大之言,当不得真的。不过唐玄奘当初是绕了一大圈远路,走了两三万里还是有的。” 朱标没有去追究韩度是怎么知道的,就算是随口说的,听起来也是很有趣不是? 韩度见朱标好似对此感兴趣,不由得继续说道:“殿下可听说过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这又是那条道路,有什么特别的吗?”朱标被韩度的话给点燃了好奇心。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立碑册封 韩度见朱标竟然真的没有听说过茶马古道,便耐心的和他解释:“自古以来,出中原,最有名的便是丝绸之路。大漠黄沙,悠悠驼铃,传唱千年。但其实在巴蜀云南一带也有着一条贸易往来的道路,茶马古道。” 朱标微微点头,侧头看向韩度。 韩度洒然一笑,说道:“从云南经茶马古道到身毒,不过千里之路途而已。” “这么近?”朱标惊讶不已,“要是这么近的话,那咱们还费这么大的劲,辗转万里做什么?直接从云南过来不就好了吗?” 韩度冷笑两声,“哪里有那么容易?茶马古道近是近,但也不是没有缺点。首先这条道路非常的狭窄,很多地方甚至只能够容许一人,或者是一马通过。这样的道路根本走不快,别看千里路途很近,但是没有三五个月,也是走不完的。而咱们从京城出海,虽然航行了几万里,但是所耗费的时间也不过是三五个月吧?” 这倒也是朱标点头,既然花费的时间都差不多,那的确是没有必要走茶马古道。 “还有就是,走茶马古道只能够靠人背马驼,这才能够携带多少货物?而大船一船就能够轻易运走几十万斤货物,这可要比人背马驼要方便无数倍了。” 两人说话间,便走进古里的城中。说是城池,但其实和韩度眼中的城池完全不一样,连城墙都没有,就好似是一个聚居地。不过这里的人倒是不少,恐怕没有比忽鲁莫斯差多少。 韩度等人的到来,瞬间就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就在韩度和朱标漫步在街头的时候,一个明显是此地官员的人,身后带着一些随从,大踏步拦在韩度等人面前。 施思上前一番交涉,让这些人知道韩度等人来自遥远东方的大明帝国。 对方听说是东方帝国来人,神色顿时恭敬起来,不仅盛情将韩度等人邀请到类似于大明的同文馆暂住下来,还想古里王禀报韩度等人的到来。 古里虽然是这半岛上的一个小王国,不过对于东方帝国他们还是不陌生的。自从丝绸之路断绝之后,茶马古道一反常态的兴盛起来,每年从大明流入半岛不少的瓷器、茶叶、丝绸。相互交流之下,古里王自然知道大明帝国的威名。 听到大明帝国来人,古里王顿时抛下一切,脚不沾地的跑来见韩度等人。不仅吩咐官员将韩度等人照顾好一切饮食起居,还坐下来和韩度亲切交谈。 反正韩度看着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的古里王挺懵的,按照古里王的意思,古里实力不强,在半岛上一众王国里面是属于受欺负的货色。而他知道大明帝国的威名,也知道将大明认作宗主国之后,大明会对藩属国进行照顾,因此便想要请求韩度,希望能够派遣使者入京朝贡,请求大明帝国的册封。 能够凭借自身的威名,让他国主动请求册封,这无论如何老朱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涨脸面的大事,韩度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说起来,大明周边的藩属国,几乎都不是主动认可大明,自愿成为藩属国的。而是当初老朱立国之后,直接向周边各国下旨,让各国前来朝贡。高丽、暹罗这样的和大明接壤的小国,不敢违背老朱的旨意,所以才不得不向大明朝贡。 但是想帖木儿帝国这样的强国,却根本不鸟大明的。高兴了就来朝贡一番,还要暗中给大明使绊子,不高兴了甚至连朝贡都免了,大明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更过分的是倭国,不仅不来朝贡倒也罢了。甚至还将大明派去的使者给杀了。老朱当时气的肺都快要炸了,要不是因为有着前元余孽未扫除,他早就下令征伐倭国了,那里还会生生咽下这口气?近几年,随着北元皇庭破灭,大明逐渐能够抽出精力来应对倭国。再加上水师的崛起,老朱更是将倭国视为下一个征伐的目标。至于有一些文臣提的想要老朱下旨将倭国列为不征之国,老朱假装没有看到这样的奏折,连提都没有提起过倭国。 在一些文臣眼中,皇上没有明确的表示,那就是默认了他们的意见了。但是只有熟悉老朱的人才会知道,这个时候他越是沉默,就代表着他越是不肯善罢甘休。等到时机成熟,老朱爆发出来的怒火,足以将整个倭国烧成灰烬。 见古里王如此盛情,韩度在得到朱标的授意之后,向他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并且以镇海侯的身份,直接和他签订国书,代皇上册封他为古里王。并在古里立下一块宽三尺,高一丈的石碑记录并在在石碑上铭刻此事。 之所以朱标没有直接站出来,那是因为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即便古里国很弱,几乎不可能对韩度等人造成威胁。为了以防万一,也不能够透露朱标的身份。 最后,韩度还游览了当地的佛寺,并且为佛寺布施了金、银、丝绢、香油等。 韩度告辞离开的时候,古里王还派出了一队使者,携带了大量的珍宝跟随舰队去京城朝贡。 舰队沿着海岸线一路向东,很快就再次回到锡兰。锡兰总督府很是平静,在灭到锡兰王之后,虽然有了短暂的混乱,但是在大明水师的镇压下很快就平复下来。现在锡兰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总督府正在准备开始着手组织人开始开采宝石矿。 既然锡兰无事,韩度带着舰队没有停留,继续启航回京。只不过这一次韩度没有选择直接横穿大海,而是沿着海岸线慢慢北上。 上一次风暴快要把韩度的魂都要吓没了,韩度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来。若是当初朱标出了事情,自己该如何向老朱交代? 于是,韩度不顾朱标的反对,执意沿着海岸线慢慢回航。并且美其名曰,“殿下,咱们是来开通航道的,若是不沿海查探清楚航路,设立总督府为海上提供便利,如何开通航道?” 舰队一路航行,每遇到一处适合的建立海港的地方,韩度就设立总督府留下人镇守。就这么走走停停,舰队一路来到一处极大的海湾。 经过和当地人的交流得知,这里是榜葛剌-撒地。经过韩度的探查,这里虽然有人居住,但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部族,连一个像样的国度都没有。韩度毫不犹豫的在此地设立一个总督府,命令他们建立海港。 就在韩度准备再次起航的时候,傅雍急急忙忙的跑来找到韩度。 “你这么着急的干什么?是不是丢金子了?”韩度笑着说道。 原本只是韩度一句调侃的话,结果傅雍听了脸色一苦,叹声说道:“侯爷若是就这么离开的话,那真的和丢了金子也差不离了。”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宝贝?”韩度瞬间反应过来。 傅雍点点头,直接说道:“草民这两日在外面转了转,侯爷猜猜草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不会是发现了一个金矿吧?”韩度有些不信的看着傅雍。 若是这里真的有金矿,那哪里还等到傅雍来发现?人类对于黄金是有着特殊禀赋的,若是这里有金矿,那么当地人肯定会比傅雍先发现。恐怕早就将其开采提炼出来了,哪里还会等傅雍来发现? 傅雍笑道:“虽然不是金矿,但是和金矿也没有什么差别了,甚至可能比一个金矿的价值更大。” 傅雍靠近韩度,生怕被人将他的话给听去,附耳低声说道:“草民在不远处发现了紫檀。” 紫檀韩度的听的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是紫檀木料,还是?” 如果是紫檀木料,那并没有多大的惊喜。紫檀虽然价格昂贵,但并不是说就完全找不到。当初韩度在南洋岛上,就找到过不少。一点点的紫檀木料,虽然足够珍贵,但是价值肯定比不上一座金矿。若是仅仅为了一点木料,可不值得傅雍如此大张旗鼓的跑到韩度面前神神秘秘禀报。 “不是一块木料,而是一片紫檀林。”果然,随着傅雍的话音落下,一股冷风被韩度给猛烈的吸进了肺腑。 “一片紫檀林?有多大?”韩度急忙问道,手掌下意识的伸向傅雍,一把捏住他的胸前的衣襟。 傅雍张了张嘴,只感觉被呼吸都有些困难,哪里还能够说话? 韩度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松手放开,再次问道:“你说的紫檀林在哪里?” “侯爷请跟草民来。”傅雍喘了两口气,恢复了一些,直接和韩度说道。 韩度毫不犹豫的点头,立刻叫王衡带人一起前往。 还没有离开驻地,就碰见刚刚走出门口的朱标。 朱标见到韩度兴师动众的就要朝着外面走,惊讶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去哪儿?” 韩度想了一下,干脆示意朱标一起根来,边走边和他解释。 傅雍发现紫檀的地方,本来就离着这里不远,一行人很快便来到目的地。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章 急迫 韩度看着眼前的参天巨木,眼珠子都瞪大了,不满的说道:“开什么玩笑,这是紫檀?紫檀能够长这么大吗?紫檀要是长这么大,那需要长多少年?三千年还是五千年?” 朱标也是看的两眼发愣,不过他同意韩度的话,这多半不是紫檀,这要是紫檀的话那就太过夸张了。 傅雍低头苦笑一声,“不敢期满太子殿下和侯爷,草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不信。可是草民手下有个管事,极度喜爱各种名贵木料,对各种名贵木料的探究很深。这里也是他最先发现的,并且他还给了草民一个证据。” “什么证据?”韩度顿时问道。 朱标也神色疑惑的看向傅雍。 傅雍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一层层的揭开,一块木片呈现在他手上。“这是他从这里树上砍下来的,殿下侯爷请过目。” 朱标伸手拿起木片仔细翻看了两遍,仅仅是看了两眼,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惊讶,“这,这的确像是紫檀呐。可是,紫檀有这么高大的吗?” 朱标疑惑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参天大树。 韩度从朱标手里将木片拿过来,看了几眼也觉得和紫檀很像。 “难道这些真的是紫檀?”朱标有些不能肯定的看向韩度。 韩度后牙槽一咬,恶狠狠的说道:“是与不是,砍倒一棵就知道了。王衡!” “末将在。”王衡立刻躬身抱拳。 “即刻去调集五百士卒过来,对了,让他们都带好砍树的家伙什。” “遵命,末将去去就来。”王衡立刻转身,脚步飞快的离去。 刚才太子殿下和侯爷们的谈话,他都一五一十的听在耳朵里。他现在也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些参天巨木究竟是不是紫檀。若真的是紫檀的话,那就发财了。 只要水师发财,每一次韩度都会对将士们有不同的赏赐。就算是不算赏赐,那砍伐这些参天巨木的时候,总要剔除一些枝桠的吧?可不要小看这些枝桠,刚才王衡就看到了,这些参天巨木的枝桠,很多都比寻常的一颗紫檀树干还要粗。 而且紫檀木不论粗细都是宝,当然越粗的紫檀木自然就越是贵重。但是细的紫檀木也有着它的价值,必然说可以制作一些小木盒之类的,甚至就连筷子粗细的也有用处,可以制作成毛笔的笔杆,价值同样是不菲的。 五百士卒一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挥动斧头一次次的砍在巨大的树干上。很快,一颗大树就被砍倒下。 韩度和朱标站在远处,看到树木倒下便迫不及待的抬步上前。 经过一番仔细的察看之后,韩度抬头看向朱标,点点头叹道:“的确是紫檀。” 朱标看了一番之后,点点头赞同韩度的话。 韩度看着倒在地上,粗大笔直的树干,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紫檀越大越值钱,越大便越是能够做出大件的东西。这么大的紫檀,该值多少钱?” 这话让朱标都沉默了,就连他都不知道这样的一根紫檀究竟能够值多少钱。忽然看到朱标和傅雍齐齐看向他的眼神,显然是想要他给出一个大概的价格。 朱标嘴唇顿时一抿,说道:“不要看孤,孤也不知道这一根能够值多少钱。” 见两人满眼的失望,顿了顿之后,朱标又说道:“据孤所知,也就是父皇的龙床是完全用紫檀木打造的,就连孤的都不是。” 韩度顿时高兴起来,不管怎么看,这样的紫檀价值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而这里却有着这么多 韩度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大片森林,若是这些都是紫檀木的话,“那我还跑到几万里之外做什么?将这些紫檀砍回去,就足够发财了。” 一旁的傅雍听了,深以为然的点头。别看他经营海贸赚的不少,但是这么久以来他赚到的最大几笔交易,还是像这样的无本买卖。 砍砍砍,看着大片紫檀森林,韩度一口气派人砍了十几棵。正想继续砍下去,却被朱标给拦住了。 “十几棵已经够了,你继续砍下去准备回京之后卖给谁?再说了,你就算是把树木给砍下来,你又准备怎么运回去?” 舰队本来就是从西洋装的满满当当的回来的,现在能够空余的载重本来就很有限,能够运十几根紫檀回去已经不错了,再多真的没有办法运输。 十几棵紫檀对于这一片森林来说,真的是连九牛一毛都不如。韩度卖力的砍伐,就好似在给森林挠痒痒一样。 韩度倒是想要一口气将这些紫檀都给砍伐下来,可是无奈实力不允许,只能够悻悻地带着十几根巨大的紫檀木离开。 舰队起航的时候,韩度都忍不住回头朝着紫檀森林的方向看了又看。 看的朱标都有些不满,笑着打趣道:“好了,那些紫檀长在哪里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去动它们,你还担心有人会将其偷走不成?再说了,还有着总督府守在一旁呢,谁也不能把它偷走了。” 韩度闻言,再是不甘心,也不得不就这样离开。 舰队一路向东南航行,很快就再次见到苏门答腊长长的岛屿。 朱标站在船首上,看着舰队航行在前,越是向前,两边的岛屿越是收紧收细。仔细观察了片刻,赞道:“这里果然如你所说,的确是一处十分重要的关隘。” 韩度点点头,看着即将出现在海峡中间的岛屿,说道:“只要大明占据这里,那么无论是谁想要进入南洋,都必须要打通这海峡才行。相反,若是这里被外人占据,那么他们进入南洋就会变得畅通无阻,南洋无数岛屿三十三总督府,全部都在对方的兵锋之下。” “是啊,这里就如同一道长城,将海外和南洋分割开来。”朱标点点头,“孤明白了,回去之后孤就会上奏父皇,恳请父皇下旨在此建立水寨,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海峡牢牢掌握在大明手里。” 韩度顿时点点头,既然朱标有这样的想法,那在海峡建立要塞的事情就稳了。就算是老朱不同意,那么等到朱标即位之后,他肯定也会下旨在此地建立要塞的。 终于再次看到旧港,不管是朱标韩度和汤鼎,众人脸上都洋溢出久违了的味道。原本想要在旧港好好休整一番,毕竟这一路航行了快两万里,不管是韩度等人,还是水师将士都疲惫不堪了。 可是战船刚刚停靠在港口,韩度等人一从战船上下来,就看到早已在栈道上躬身等候的王元吉。 “臣王元吉,拜见太子殿下,镇海侯,肃毅侯” “免礼,你怎么来了?”朱标看着王元吉,好奇的问道。 王元吉抬起头,苦笑道:“可不是臣要来的,而是” 还没有等王元吉说完,一个年轻的宦官提着衣袍,急匆匆的从远处一路跑过来。 韩度看到宦官,明显的惊讶了一下。这可是在旧港,距离京城有万里之遥,宦官怎么会跑来这里?忽然,韩度顿时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而朱标显然也想到了,神色也顿时凝重起来。宦官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父皇派来的。 而老朱既然派了宦官前来,那恐怕就是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连等自己等人回京都等不及,不得不派遣宦官前来。 “奴婢拜见殿下,奴婢”宦官来到朱标面前,顿时忙不迭的跪拜下去。 还不等宦官将话说完,朱标便脸色一沉,挥手打断他的话问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京城?京城没有发生什么事呀,一切都好好的。”宦官被朱标问的发懵了。 听闻京城无事,朱标心里一紧,以为是老朱出了什么问题,才如此急切的派宦官前来。“那父皇呢?” “回殿下话,皇爷一切安好,请殿下无须担心。”宦官连忙回答。 朱标见宦官神色平静,顿时放下心来,随后好奇的问道:“既然京城无事,父皇也安好,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宦官这才反应过来,被太子殿下接连问了两句,他反而差点把自己的皇命给忘了。连忙朝着朱标躬身,回道:“回太子殿下话,皇上担心殿下安慰,故此派遣奴婢前来寻找殿下。并且皇上有旨,让殿下尽快回京。现在见到殿下,奴婢的心就放回肚子里了。这是皇上的手谕,请殿下过目。” 说完,宦官从怀里拿出一封书函,双手呈给朱标。 朱标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的确是父皇的手谕。手谕里面只有一句,让朱标见到手谕之后,无论他在哪里都不要有丝毫的耽搁,必须即刻启程尽快回京。 手谕的字里行间里,朱标都还能够感受到父皇当初写下这份手谕的时候,心里的急迫心情。 微微沉吟一番,朱标猛然将手谕合上,转头朝韩度说道:“恐怕咱们没有时间休整了,命令舰队抓紧时间补充淡水粮食,孤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京城。” “臣遵命。”韩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义无反顾的听从朱标的命令。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老朱的不满 时间紧迫,水师舰队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整。既然如此,韩度干脆将水师一分为二。一部分人抓紧时间休息,让另外一部分人给他们补充淡水和粮食。等到物资补充齐备之后,先休息这些人便在韩度的带领下,护送朱标进京。而那些没有休息的人,这个时候再慢慢休整。 如此一来,既不会耽误时间,又让水师将士不至于太过劳累。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只能够携带一半的战船回京,剩下的一半只能够等休整好了之后,才能够回京。 不过即便是一半的战船也足够在南洋保证朱标的安全,不用担心什么,问题自然就不存在了。 韩度刚刚回到长江口,便立刻派人下船,快马回京报信。 一匹快马踏着晨曦,冲进京城大门。 老太监得到朱标回京的消息,顿时脸上一喜,迈着老腿一路跑进殿内。 老朱正端坐在御案后面,听到老太监发出的动静,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满的问道:“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像小年轻一样,毛毛躁躁的。” 老太监顾不得解释,满脸喜色的连忙说道:“皇爷,太子殿下回来了。” 老朱正在批阅的手猛然一抖,一滴嫣红的墨滴落到奏折上,晕染出指肚大的一片。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太监一张老脸笑的灿烂,连忙将手里的文书高举,呈给皇爷,“镇海侯传来消息,昨天太子殿下的战船便进了长江口,今日就能够回来。” “标儿回来了?”老朱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随手将文书一把抓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韩度的亲笔。 老朱已经阴沉许多时日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好,很好,回来就好。” 朱标回来让老朱大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也落下。 随后老朱忽然问道:“既然标儿今日回来,那他岂不是快要到了?” 韩度在文书上面可没有说上面时辰到京城,只说了今日会到。老太监被皇爷这么一问,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面对皇爷,不回答还不行。皇爷现在高兴,即便是回答错了,也未必会受到责罚,但若是不回答,那就惹恼了皇爷,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皇爷,现在时辰还早,镇海侯他们恐怕没有这么早回来吧?可能过了响午,太子殿下他们才会到京城。” 老朱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叹息一声,再次坐回到龙椅上,低下头拿起一本奏折翻看。仅仅是看了两眼,老朱就气恼的将奏折啪的一声扔到御案上。 被老朱的动静吸引,老太监躬身抬头,疑惑的问道:“皇爷?” 老朱猛然一下站起来,喝道:“摆驾,去水师水寨。朕没有亲眼看到标儿回来,心里烦躁的很,根本看不下去奏折。” “遵旨,奴婢这就去准备。” 老朱一道旨意下去,水寨顿时鸡飞狗跳,又是洒扫又是准备迎接圣驾。等水寨刚刚洒扫净街,老朱的御撵就到了。 三呼万岁拜见之后,老朱直接摆摆手让所有人起来,然后直接命令御撵走到栈道处停下。 水寨守将根本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够小心翼翼的跟在御撵后面静静候着。 阳光有些强烈,老朱干脆就坐在御撵上等着朱标回来。 老太监站在御撵下面,脖子伸长的像是鹅颈一样,不断地朝着江面上打望。 当他看到一个战船的船头从转弯处冒出来的时候,老太监顿时高兴的像是个孩子,“皇爷,皇爷,好像是太子殿下的战船。” 御撵里面顿时传来一阵响动,只见老朱沉着连,粗大的手掌一把将车帘掀开,大踏步走了出来,站在御撵上抬头朝着江面上看去。当他看到战船的时候,连忙将望远镜给拿了出来。 当看到站在船首上的朱标的时候,老朱的脸上露出了由内而外的笑容。 一旁的老太监随时随地都在注意着老朱,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连忙问道:“皇爷,可是看到太子殿下了?” 老朱高兴的点点头,虽然距离太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老朱可以肯定那就是朱标,而他旁边的韩度,老朱也看到了。 当看到朱标的那一刻,老朱往日的所有担心和忧虑,顿时化作泡影一般,瞬间就消散了。只要朱标能够回来,老朱就觉得四周都充满了光明一样。 老太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瞬间松懈下来,两手合什一个劲的念叨:“阿弥陀佛,祖宗保佑,太子殿下总算是平安归来。” “是啊,总算是回来了。”老朱长叹一声,随后老朱下意识的看向老太监,不由得高兴打趣道:“你这老奴什么时候信佛了?朕怎么不知道?” 老太监神情激动,眼角含着老泪,微微躬身说道:“只要太子殿下能够平安回来,别说是让奴婢信佛了,让奴婢信什么都行。” “哈哈哈,”老朱爆发出一阵极为爽朗的笑声,“你有这份心便好。” 说着,老朱将视线放到越来越近的战船上。 韩度比朱标的眼睛还尖,一眼就看到水寨栈道后面的明黄色御撵。 “皇上来了?”说着,韩度便目光疑惑的看向朱标。 朱标也是万分惊讶,不由得说道:“父皇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到这里?” “肯定是你出海太久,导致让皇上担忧了。”韩度顿时没好气的开始数落朱标,“我就说过吧,让你看完南洋就回来,你偏不听,非要去什么西洋。现在到好了,这么久没有见你回来,皇上不知道有多焦急呢。说不定都还把我给埋怨上了,还以为是我带着你在外面乱跑,不回京的呢” 朱标被韩度的碎碎念叨搞的一阵烦闷,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说完了没有?” “没有!”韩度顿时回顶了朱标一句,一想到朱标当初非要去西洋,韩度心里的火气久噌噌噌往上涨。 明明自己也不愿意去西洋,都是朱标非要去的,现在一想到还要被老朱埋怨,韩度的心绪就止不住的波动起来。 “好吧,都是孤的错行了吧?”朱标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让韩度为之一怔。 朱标回头瞥了韩度一眼,说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咱们还是先下船,看看父皇是什么意思吧。万一是你自己想多了,父皇根本就没有责怪咱们的意思呢?” 韩度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不过心里想的却是,老朱不会责罚你倒是真的,自己恐怕难逃此劫。就是不知道老朱准备怎么惩罚自己,若是惩罚的轻一点,韩度就坦然接受了。 眼看着战船快要靠岸,老朱干脆从御撵上下来,在老太监的搀扶下沿着栈道朝着战船走去。 船刚刚停稳当,朱标便命令士卒将他和韩度放下去。 吊篮刚落在栈道上,朱标便一步从吊篮里面跳了出去,快走几步来到老朱面前,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情真意切的拜下,“父皇恕罪,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韩度朱标身后看的目瞪口呆,说好的不用担心老朱责罚呢?你现在做成这样,让我该如何做? 果然,老朱对朱标的态度非常的满意。随后便呲着牙,瞥了韩度一眼。 韩度顿时一个激灵,两腿一软,顿时跪倒在老朱面前。 “臣死罪” 老朱没有理会韩度,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朱标身上。在老朱眼里,现在的朱标除了长相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黑了一点,壮实了一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朱标的精气神,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的朱标是一棵参天大树,冠盖遮蔽一方的话,那么现在的朱标就好似一座高山,虽然少了冠盖的华丽,但是却有了沉稳厚德的气质。 朱标虽然跪倒在他的面前,但是神采飞扬,如同顶天立地一般。 老朱看到朱标如此的转变,顿时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的说着,“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说着,便将朱标从地上扶了起来。 “谢父皇。”朱标立刻从地上站起,坦坦荡荡无畏无惧。 老朱看到朱标的如此表现,越看越是高兴。 而韩度则尴尬的跪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老朱,不知道他是真的将自己给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老朱望着朱标感叹:“看来这次出海,你的收获很大。走,咱爷两好好谈谈,给朕好好说说你在海外的见闻。” 韩度见老朱故意不理睬自己,又听到老朱的话,顿时觉得不理自己也好,等老朱走了之后,自己就悄悄的回家去。这次跟随朱标出海,一去一回花了快一年时间,又错过了一次在家里过年的机会,还不知道安庆会如何的埋怨自己呢。能够早点回去安慰她一下,也是不错的。 可是老朱却不让韩度如愿,和朱标互相诉说完衷肠之后,老朱淡淡的扫了韩度一眼,说道:“你好歹也出了海,你也来吧。”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朱棡的礼物 “谢皇上。”韩度脸上带着尴尬的神色,心里满是苦笑。看来,老朱就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自己啊。 韩度下意识的看向朱标,向他求救。可是朱标只淡淡的看了韩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老朱将朱标拉上御撵,高兴的大喝一声,“回宫!” 而韩度,则被丢在御撵外面,靠着两条腿跟着赶路。 老朱拉着朱标一路来到乾清宫,才坐下没多久,得到消息的马皇后便来了。 朱标看到走进来的马皇后,连忙上前跪拜道:“儿臣让母后担心了,请母后恕罪。” 马皇后连忙将朱标拉起来,左右仔细看了他几眼,有些心疼的说道:“黑了,也瘦了,出海的日子不好过吧?” 朱标顿时感动的一低头,回道:“让母后担心了。” 马皇后微微摇头,笑着看向老朱,说道:“不过皇上,标儿的精气神可比以往还要好很多。”左右看了几眼,马皇后越看越是满意。 老朱对于马皇后的话也表示赞同,微微点头笑着。 马皇后看过了朱标之后,顿时看向韩度,问道:“标儿的那个没有问题了吧?” 韩度顿时感觉如沐春风一样,终于总算是想起还有我的功劳了。韩度满脸激动的看向马皇后,觉得还是马皇后对自己最好。 连忙躬身回道:“娘娘放心,殿下经此一事已经完全好了,而且再也不会有任何的隐患。” “是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马皇后满心欢喜,她最担心朱标的病情,现在听到朱标痊愈自然是喜不自胜。 朱标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配合着韩度说道:“是儿臣让母后担心了,不过母后放心,儿臣这次出海也算是见多识广,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标儿你真的好了?”老朱可没有马皇后那么好忽悠,狐疑的看着朱标。 朱标诚恳的点点头,情绪微微低落一点,叹道:“儿臣当初实在是见识有限,以至于陷入困境,找不到办法走脱出来。这次出海儿臣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王国和完全不同的习俗。有些在大明完全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在当地却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儿臣就在想,同样是人,为何他们可以做的,大明百姓却不可以。” “这是为何?”老朱被朱标的话给引起了好奇。 朱标微微一顿,郑重说道:“因为礼!” “礼?”老朱微微一愣,随后顿时反应过来,高兴的点头说道:“没错,就是礼。” 马皇后见老朱颇为高兴,抬头看向朱标,问道:“标儿,这次出海,你都去了哪里?” 朱标闻言,顿时高兴的和母后将其这次出海的经历。 “儿臣先是去了交趾,见了二弟” 听到朱标提起朱棡,老朱的眼神都是一黯。 马皇后更是连忙问道:“老二在交趾,过的还好吗?前些日子他还送了些东西进宫里来,虽然有回信,但是他信里将他现在吹嘘的像是去享福的一样。母后实在是担心他要脸面,在母后面前强颜欢笑。” 朱标神色一阵古怪,看了母后一眼,问道:“母后没有看过二弟送的东西?” 马皇后叹着气,摆摆手说道:“母后只要知道他过的怎么样,至于送什么东西母后倒是并不在意。只要你们兄弟和睦,都过的好,哪怕是什么都不送给母后,母后也高兴。” 朱标咳嗽两声,正色回道:“母后放心,二弟在交趾过的很好。他不仅已经平复了交趾的动*乱,还准备着手收交趾的民心。而且,二弟还在交趾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翡翠矿脉。送给母后的东西里面,应该就有二弟挖出来的翡翠。” “翡翠矿脉?有多大?”老朱原本也对于朱棡去了交趾有些挂念,虽然当初朱棡是因为犯错之后被罚过去的。当初老朱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朱棡离他越远越好,可是老朱毕竟老了。人一老就会开始想念自己的亲人儿女,这些时间老朱在空闲的时候,也是想念过远在交趾的朱棡的。 而老朱原本有些伤感的情绪,在听到朱标说老二发现了翡翠矿脉之后,顿时眼冒金光。果然,和马皇后相比,老朱要更加的理性,尤其是在听到宝藏消息的时候。 朱标没有回答老朱,反而看向躲在一旁的韩度。 韩度现在巴不得老朱和马皇后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朱标身上,让自己蒙混过关最好。可是朱标偏偏要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韩度愤愤不平的看了朱标一眼。 连忙回道:“秦王殿下发现的翡翠矿脉,臣也不知道有多大,不过臣去看过地形,估计应该不会小。而且,从秦王殿下发现的翡翠来看,那里的翡翠品质应该很高。” “哦?很高,有多高?”老朱锲而不舍的问道。 韩度脸上顿时一阵尴尬,诺诺着回道:“这,当初太子殿下急于离开,因此臣也没有仔细看过。” 老朱一阵失望,不满的瞪了韩度一眼。 韩度心里十分无语,明明是朱标的缘故,怎么最后老朱却找自己出气?要找也应该找朱标才是,可是老朱偏偏就对朱标一百二十个的满意,对韩度处处不满。 马皇后摇头插话道:“这还不容易,去把老二送来的东西拿来看看便知道了。” 随后,马皇后回头朝着身边的女官说道:“去将秦王送来的东西找一找里面有没有翡翠,有的话就拿过来。” “是,娘娘。”女官微微福身一礼,退出殿外。 韩度多么想跟着女官一起出去啊,可惜这只能够想想。 很快,女官便重新返回,身后跟着几个宫女,手里还捧着一个个雕刻精美的盒子。 女官来到马皇后面前,笑着回道:“不出娘娘所料,秦王殿下真的给娘娘送了不少的翡翠宝石。这只是其中一些,其他的需不需要臣都拿过来?” 马皇后看着三名宫女各自捧着一个盒子,微微摇头说道:“不用了,就看看这三个吧。来人,打开!” 女官淡淡一挥手,三名宫女顿时上前站成一排,在马皇后和皇上面前将盒子打开。 第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手镯,韩度一看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是当初朱棡给自己看的那块翡翠制作的。玻璃种满绿翡翠手镯,更加难得的是这两只手镯大小如一,通体翠绿,完全没有一丝的杂色。 这样的东西,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极为难得的珍宝。 马皇后一眼就看中这手镯,喜爱的拿起直接就朝手腕上戴。女官连忙帮马皇后将手镯带上,满眼都是羡慕的神色。 韩度赶紧狂拍马屁,“这种满绿翡翠是极为少见的,而绿意盎然非常的令人赏心悦目不说,绿意也代表这长寿。” 马皇后点点头,满脸笑意的赞道:“不错不错,的确是很好看。” 第二个木盒里面,同样是一件满绿的翡翠,不过并不是手镯,而是一件玉如意造型的翡翠。 韩度顿时赞叹道:“玉如意本就有如意长寿的意境,现在又是满绿的翡翠雕刻而成,意喻长寿吉祥。这件玉如意,恐怕是秦王殿下想要送给皇上的。” 老朱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柄翡翠如意。老朱年纪大了之后,平日里就喜欢拿一柄玉如意在手里,不仅可以把玩,还可以用来挠痒痒。而现在这柄翡翠如愿,代表着朱棡的一份心意,老朱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毫不客气的伸手将翡翠如意拿在手中,开始把玩起来。 韩度见老朱没有怪罪自己,以为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满心欢喜的看向最后一个木盒,韩度顿时瞪大眼睛,愣愣的呆在原地。 “这太稀少,太美了” 韩度的话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最后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根发簪。发簪并没有什么稀奇,民间百姓穷的时候,随手折断一根树枝,往头发上一缠绕,就是一根发簪了。 但是眼前的发簪却是让见过不少珍宝的韩度都陡然变色,因为这是一件粉彩色的发簪。结合朱棡送的前面两种翡翠,不难知道这是一件极为罕见的粉彩翡翠发簪。 发簪不稀奇,但是粉彩翡翠发簪就是稀世奇珍了。 韩度都忍不住伸手将发簪拿起,对着光仔细察看了片刻之后,摇头叹道:“通体澄净,无棉无裂,美轮美奂” “这东西,很稀有?”老朱见韩度如此做派,忍不住瞥了一眼发簪,问道。不过也不怪韩度,就连见惯了天下奇珍的老朱,都在看向发簪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韩度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东西的确是美轮美奂,太美丽了。 韩度苦笑一声,回道:“回皇上,翡翠里面颜色以绿意为佳。但是除开绿意之外,其实还有一些稀少的颜色,反而更加的珍稀。这发簪粉紫色,就是其中之一。它未必不如绿意的好,但是它一定会比绿意的翡翠更加稀少。” 老朱闻言之后,顿时哈哈的笑起来,朝马皇后说道:“既然是老二的一番心意,那妹子你就收起来吧。” 马皇后却摇摇头,说道:“妾身都多大年纪了?再用这样的发簪,岂不是让人笑话?” 抬头看了朱标一眼,马皇后顿时心里有数,说道:“不如就给太子妃吧,她年轻戴起来也好看。”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良策 “儿臣代景云谢过母后。”朱标也是一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他看到这粉彩发簪也是眼热的很,听到母后的话哪里还忍得住。不立刻答应下来,难道他是傻的吗? 朱标一把将盒子盖上,毫不避讳的捧在手里,生怕被别人惦记上。尤其像是韩度这样的,不用回头朱标都知道他的两只眼睛一定是黏在这发簪上。 韩度看到朱标防自己像是防贼一样,只得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马皇后见朱标欢喜的将发簪收下,顿时呵呵笑道:“没想到老二在交趾还能够发现这样的好东西,恐怕是在深山老林里去挖出来的吧,也真是难为他的这份孝心了。” 韩度低着头无语的咧咧嘴,秦王的确是在深山老林里找到翡翠的,但是要说他多辛苦倒是未必。反正再辛苦,那也是秦王府下面的人,和秦王没有啥关系。 马皇后笑着抬头看向老朱,说道“以前老二行事荒唐,让妾身担忧不已,没有想到这去了海外,竟然懂事了这么多,都开始惦记妾身了” 朱棡和邓氏做了不少荒唐事,到最后还是老朱出钱才把屁股给他擦干净。当初朱棡提出就藩海外的时候,老朱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马皇后就知道,从那个时候起老朱心里就开始厌烦朱棡了。 但是父子哪能够有仇恨呢,马皇后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想要缓和老朱与朱棡之间的芥蒂。现在,马皇后总算是找到合适的时机了。 老朱将马皇后的做派看在眼里,对于她的目的心知肚明。虽然朱棡知道送些珍宝进宫孝敬他,还算不错,但是想要他原谅朱樉,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老朱无视了马皇后的故作可怜,抬头望向朱标,问道:“老二在交趾做的怎么样?他真的改过自新了?” 朱标一直以来都对弟弟们比较宽容,当初即便是朱棡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仍然是为他在父皇面前求情。现在,自然不会说二弟的坏话。 “父皇,二弟现在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他不仅时常后悔当初的过错常常自省,现在更是下定决心,想要让交趾彻底归附大明呢。” 老朱疑心甚重,根本不会轻易相信他人说的话,但是他对朱标却是有着无限的信任。听到朱标这样夸老二,老朱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是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是吗?他有什么本身朕还不知道?能够让交趾彻底归附大明?他若是有这样的本事,朕准许他每年回京省亲。” 藩王就藩之后,无诏不得回京。朱棡当初把老朱给气得不轻,因此就藩海外之后,哪怕他离得再远,自然也没有回京的资格。若是老朱真的能够准许秦王每年回京省亲,那这对于朱棡来说可是天大的荣耀,就连朱樉和朱棣都没有的殊荣。 但是既然老朱这样说了,那就说明在老朱心里,根本就不认为朱棡能够彻底收服交趾。 朱标也是惊讶了一下,没有想到父皇竟然回提出这个赏赐。不过父皇预料的不错,如果光凭着老二的话,想要彻底收服交趾,真是破天荒的难事。 但是朱标侧脸悄悄的看了韩度一眼,心里一叹息,但愿韩度的办法能够得到父皇的认可吧。 老朱端起一杯参茶,往后靠了靠,老神在在的看着朱标,说道:“老二在交趾究竟是怎么做的,说来听听。正好,朕也可以为他参详一二。若是他真的有本事彻底收服交趾,朕说到做到,准许他每年回京。” 朱标哈哈一笑,随后说道:“二弟认为,交趾立国数百年,已经在交趾根深蒂固。若是想要慢慢收服,几乎是不可能。” 老朱微微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之所以认为彻底收服交趾无比困难,就是因为交趾立国太久,百姓心中早就已经留下了烙印,想要将其彻底归附大明,几乎不可能做到。 朱标暗暗瞥了韩度一眼,只见到韩度将脸侧向一边,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于是边继续说道:“因此,欲让交趾融入大明,就必须要先灭其国,灭掉交趾国在交趾人心中的地位。” “如何灭掉交趾人心中的交趾国?”老朱颇为惊讶的放下茶杯,开始对朱标的话重视起来。原本他只以为朱标不过是为了给老二说好话,一直到现在他都是抱着一副看笑话的姿态。但是朱标的话却是让老朱忽然心里震动,好似想到了什么,却怎么挖空心思的想也回想不起来,只好开口问朱标。 朱标笑了笑,继续说道:“二弟认为,欲灭其国,先灭其史书;欲灭其史书,当先灭其文字。交趾朝堂上虽然用的也是我大明文字,但是其民间却是五花八门,就好似方言一样完全和大明文字不同。因此,二弟认为,欲想要交趾彻底归附,就需要多办县学教导百姓说大明话识大明字。书同文,车同轨,数十年之后,交趾百姓说大明话、写大明字,穿大明衣衫,行大明礼仪。到时候,所谓的交趾国自然烟消云散,再也不复存在。” “好!好!好!”老朱高兴的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接连大喊了三个好。 老朱背着手在朱标面前来回踱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直以来,大明虽然攻下了交趾,但是老朱一直都对交趾兴致缺缺。原因就是,老朱知道像交趾这样的番国臣服大明,但是他们国内自由一套传承有序的存续方式。尤其是百姓,几乎只知道交趾国,而不知道世上有大明。 这样的地方,想要真正占据谈何容易? 老朱之所以不想打周边各国的注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攻占容易,想要真正彻底收服太难了。不管大明在当地做的多好,对当地百姓有多么宽容,始终会有人心怀故国,暗中反对大明。一旦时机成熟,就是登高一呼起兵反明的节奏。 “欲灭其国,先灭其史书。欲灭其史书,先灭其文字。好好好,此乃上上之策。”老朱抚掌赞叹。 随后反应过来,带着几分怀疑的朝朱标问道:“这样的良策,真的是老二想出来的?” 不怪老朱怀疑,就连马皇后都是满脸疑惑的看向朱标。老二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两人再清楚不过。朱樉虽然也算聪明好学,领兵也是一把好手,不亚于一流武将。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自从封王就藩之后行事多有荒唐。就算他经此一事之后浪子回头,但恐怕也就这样了吧,难道还能够变得足智多谋? 若是这样就能够变得足智多谋的话,那老朱都想要让他的那些儿子全都去经历一番了,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朱标神色顿时尴尬起来,在父皇母后面前,他可不敢有半个字的虚言。 看到朱标如此反应,老朱心里一阵明悟,转头看向躲在一旁的韩度,皱眉问道:“这是你提出来的?” 老朱越想越是觉得事实就是如此,韩度做事从来都是天马行空,而且往往还能够一针见血鞭辟入里,他能够想到这样的良策是理所当然。至于老二,不是老朱看不起他,他想要想出如此良策,还需要历练起码三十年。 韩度见躲不过,只好干笑着抬头看向老朱,小声回答:“虽然是臣提出来的,但是却要靠着秦王殿下去一点一点的实现。臣就是一个动动嘴的,比不得秦王殿下数十年的苦工。” 老朱满眼笑意的看着韩度点点头,老二耗费数十年之功,能够彻底收服交趾,自然是阙功至伟。但是韩度能够提出这样的良策,也是功劳不小。但韩度越是贬低他自己的功劳,老朱就对他越是满意,老朱就喜欢韩度不居功自傲的样子。 老朱高高兴兴的坐回到椅子上,,伸手捋了捋胡须,哈哈大笑道:“好,既然老二真有办法彻底收服交趾,那朕也说到做到,准许他每年回京。” “儿臣替二弟多谢父皇。”朱标顿时高兴站出来,躬身一拜。 韩度看了朱标一眼,历朝历代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太子,能够真正做到对兄弟真心实意的爱护有加了。 马皇后则是没有放过老朱的意思,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也算今年?” 今年?今年眼看着离过年可没有几个月了,就算是现在派人去通知秦王,那他最多也就能够在过年之前赶回来。 说白了,马皇后就是想要抓住这一点,想要白占一次便宜。 不过老朱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便同意了。“今年也算,正好朕也想看看老二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虽然朱标和韩度都不断的在说朱樉现在变得如何如何的好,但是他们一个是朱樉的亲大兄,一个只会以朱标马首是瞻。这两人说朱樉的好话,老朱听在耳朵里面自然而然要打一个折扣,他还是想要亲眼看看朱樉。 见老朱同意了,为避免这件事出现变故,马皇后顿时转头看着朱标,笑着问道:“标儿你这次出海这么长时间,总不能只是去看了老二吧。你还去了那些地方,和母后好好说说。” 朱标见母后对他出海的经历如此感兴趣,就好的得到了一个心爱的玩具,迫不及待想要和人分享一样。毫不犹豫就开口,说道:“母后,这次儿臣除了去看望了二弟之外,还在南洋好好的巡察了一遍。”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朱标的见闻 见朱标神色顿时激动起来,老朱捏着杯盖滑动了两圈,问道:“可有发现不妥的事情?” 朱标满脸笑容的摇摇头,激动的说道:“父皇,您都不知道现在南洋发展的有多好。儿臣最先去的是吕宋,吕宋经过舳舻侯铁腕整治过后,心怀不轨之徒都被舳舻侯抓到农庄里种地。方孝孺去了之后,采取怀柔之策,很快便让吕宋百姓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让吕宋换发出勃勃生机。” “父皇知道吗?现在吕宋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食能果腹,衣能蔽体。人无饥馑之忧,人人皆享安居之乐。” 老朱听得目光都呆滞了,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吕宋有这么富足?” 马皇后也是满脸的震撼,惊讶说道:“京城都是这两年才不见了乞丐,听说米价稳定,百姓都能够吃得起大米,勉强算是没有了饥馑之忧。但是吕宋不过是海外一地而已,怎么能够和京城相比?” 朱标笑了笑说道:“吕宋当然不能和京城相比,但是它土地肥沃,又是能够一年三熟。粮食对于当地人来说根本就多的是,吃都吃不完。尤其是大明百姓去了之后,精耕细作之下粮食产量更是暴增。现在吕宋每年送到大明的粮食超过千万石,但是母后敢相信么,种粮食在吕宋根本就不是百姓乐于种植的东西。要不是因为大明严令吕宋总督府每年必须要向朝廷输送粮食,恐怕就连吕宋总督府都不会选择种植太多的粮食。” “粮食都不种?这是为何?”马皇后十分不解。 天下农桑,从来都是以农为本,桑为辅。也就是说,农事还是以种粮食为主,至于其他的经济作物,不管是桑麻棉花,都是作为辅助农作物存在的,不可能取代粮食的地位。但是在吕宋,偏偏就不是这样。 就连老朱都有了不满,抬头望着朱标。在他看来,当初他在御花园里自给自足的时候,种植最多的也是稻谷,至于茶叶他也种,不过不会种太多就是了。 朱标见父皇神色不好,连忙解释道:“回父皇母后,这是因为吕宋特殊的环境决定的。吕宋根本就不会缺粮,若是没有粮食不足了,随便开垦一块荒地出来种上,两个月以后就收获了,再怎么也不至于会饿肚子。 相反,在吕宋除了种粮食,随便种点其他东西,能够获得的收益也要远远超过种粮。” 马皇后听的出神,不由得好奇问道:“那吕宋百姓都喜欢种些什么?” 朱标送了口气,连忙回道:“香料、甘蔗、橡胶,尤其是香料,最得百姓的喜欢。” 马皇后闻言沉默,这些东西哪怕是她这个后宫之主,也知道这些东西可都要比粮食值钱的多了。 朱标试探着看了父皇和母后一眼,继续说道:“香料就不用儿臣说了吧,种出来就是钱,每一颗香料就是一块块的铜钱。而且就算是种甘蔗,一亩地的收益都在种粮食的十倍以上。至于橡胶也是好东西,真正种好之后,一亩地的收益恐怕不会比甘蔗低。” 见朱标张口闭口都是钱,老朱有些不高兴了,沉声说道:“够了,不种粮食桑麻,而种这些东西。这香料甘蔗橡胶,是能够吃的饱呢?还是能够穿的暖?朕原本看方孝孺是个有大才干的人,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的短视,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朱标愣了一下,连忙说道:“父皇,可不要忘了,儿臣刚才说过吕宋的百姓现在吃得饱穿的暖,再无饥馑之忧了。” 老朱顿时一愣,这才回想起来,刚才朱标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他们有足够的粮食吃,但是他们都去种香料甘蔗和橡胶了,他们哪里来的桑麻织布衣物?” 朱标连忙解释道:“父皇,自从吕宋的百姓手里有了钱之后。无数大明海商将布匹、瓷器、丝绸,甚至他们需要的任何东西,都源源不断的用船载到吕宋。不管吕宋百姓需要什么,大明海商就能够卖给他们什么,只要他们能够出的起钱,他们就能够卖到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 顿了顿之后,朱标小声说道:“父皇,虽然吕宋各种东西价格都要比大明高上一大截,但是吕宋百姓是儿臣见过,唯一能够真正穿的起丝绸的百姓。” 老朱制定的规矩,百姓也可以穿丝绸。但是在大明,百姓能够穿得起丝绸的简直就是和凤毛麟角一样稀少。所以,老朱的这个规定在这几年内也逐渐成为了不被人们所理解的存在。尤其是那些商人,明明他们有足够的实力穿得起丝绸,但是偏偏老朱就不让他们穿。明明寻常百姓根本就买不起丝绸,唉?老朱还偏偏就准许百姓穿丝绸。 说实话,老朱自己也知道现在有人在对他的这道旨意诟病,但是一生要强的他,还是咬着牙硬顶着,没有松口的打算。 现在听到朱标说,这世上真正的有百姓能够穿的起丝绸,老朱顿时眼睛都瞪大了。惊讶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吕宋百姓真的人人都能够穿得起丝绸?” 朱标笑着点头,说道:“就儿臣亲眼看到的,虽然未必是人人都穿得起,但是至少有一半人是穿着丝绸的。” 老朱听完,高兴的拍了拍手,点头笑道:“一半就好,一半就不错了,哈哈哈” 韩度知道老朱开怀大笑的意思,无非不过就是吕宋的百姓给他证明了,他的旨意是没有错的,百姓也的确能够穿得起丝绸。 老朱心里想的要更多,大明百姓为何穿不起丝绸?那是因为牧民的人废物,若是人人都像是方孝孺一样,岂有不能让百姓富足的道理? 好家伙,幸好老朱这句话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他若是说出口的话,众人恐怕都会对他无言以对。刚才还不满方孝孺倒行逆施,现在却又开始赞扬起来了?翻书的速度,也没有老朱变脸的速度快吧。 老朱伸手将朱标拉到近前,仔细向他询问了吕宋的见闻。越是听下去,老朱越是频频点头。等到朱标说到口干舌燥,老朱还贴心的伸手给他递上一杯参茶。 “多谢父皇。”朱标双手接过,直接就是一阵吨吨吨。不是他不懂礼仪,而是真的干的苦了。 等到一口将一杯参茶给闷干,朱标才反应过来他自己的喝相,脸色尴尬的解释道:“父皇母后勿怪,儿臣在船上待久了,习惯还没有改过来。” 马皇后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老朱更是大大方方的摆摆手,说道:“无妨,朕当年率兵打仗的时候,口渴的急了连血水都喝过,这算什么?” 随后叹道:“按照你的说法,现在吕宋已经完全变成了粮食、香料、甘蔗和橡胶的产地。并且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可是他们就没有想过吗?他们穿的用的,都是海商运送过去的,那万一有朝一日海商不卖了怎么办?” “不会的。”朱标直接摇头,“只要有利可图,海商不会放着钱不赚的。而且现在的海商很多,即便是有人想要囤货居奇也难以做到。因为少数的几十个海商不卖,其他人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会立刻组织货物卖到吕宋的。商人都是聪明人,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冒如此风险,将生意白白让给别人。” 老朱听完,微微点头。随后沉吟道:“百姓专注农事,商人提供所需,的确是一副好光景” 马皇后又继续问了朱标南洋其他地方的情况,朱标按照他当初行走的前后顺序,一一都讲给母后听。 马皇后虽然见识不凡,但是那只限于在大明。对于海外的情况,她也是两眼一抹黑。原本她也以为海外是蛮荒之地,现在听到朱标说起南洋诸岛的种种不同之处,顿时惊觉天下之大,生出不可坐井观天之感。 “那旧港呢?旧港不是和吕宋号称南洋双珠吗?”马皇后笑呵呵问道:“吕宋都是那样的繁华,这旧港又是一番怎样的模样?” 朱标笑着说道:“儿臣正好和母后说起这旧港呢,旧港和吕宋不同。如果说吕宋是靠着种植香料甘蔗橡胶这些东西发财的话,那么旧港就完全依靠的是商业,东西方之间的商业。” “商业?”马皇后疑惑问了一句。 朱标连忙解释,期间还埋怨的瞪了韩度一眼,都是他把自己带进沟里的,道:“就是做生意,旧港是完全靠着和西洋人做生意繁华起来的。” “就靠着做生意?那这旧港有吕宋繁华吗?”马皇后心里有些怀疑。 朱标却神色激动的回道:“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旧港不仅完全不必吕宋差,甚至和吕宋完全就是不一样的风貌。那里有着从西洋各个王国前来旧港的人,光是各种各样的商人就足以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马皇后听了连连点头,随后笑着问道:“那你们出去快一年了,就只在南洋转转?” 这句话,让老朱都不由得抬头望向朱标,神色当中有着不满。朱标身为大明太子,在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刚开始还好,没有出现什么风波,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尤其是等到朱标应该回京的时间到了,朱标却没有回到京城,这不免让一些人的心潮开始澎湃起来。 好在有着老朱坐镇,那些人轻易不敢有其他心思,而现在朱标回到京城,风浪还没有涌起,便又沉了下去。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安庆的埋怨 朱标顿时尴尬起来,见父皇眼神灼灼的盯着他,只好低声如实回道:“儿臣儿臣还去了西洋。” “你去了西洋?”老朱脸色一变,顿时大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出海有多危险?韩度统领水师这么多年,上一次都差点没能够回来。从小到大你坐过船吗,你就敢出海,找死啊?” 朱标被一顿臭骂,只得连连低头赔罪,等到老朱骂完了,才勉强笑着解释道:“儿臣是看那些西洋人五花八门的,来自不同的地方,说着不一样的话。听说西洋很大,所以,所以儿臣才决定去看看。” 韩度闻言,顿时对朱标投去感激的目光。朱标这样一说,就等于是把去西洋的所有责任全都揽到他的身上。韩度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了,既然无过,老朱应该也不能够责罚自己吧? 韩度抬眼朝着老朱示意,看看,这去西洋可是你宝贝儿子的注意,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老朱转头看向韩度,脸色一沉,猛烈的瞪了他一眼。 随后便不再理会韩度,连转过去面对朱标的时候,又是满脸的笑容。 “那你去西洋都看到了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次你去西洋几万里,应该会有所收获吧?” “收获太大了”朱标连忙和父皇母后扒拉起来,他在沿途看到的一切。什么西洋人是很多人不同的人,什么沿途有着无比肥沃的土地,什么西洋那边奴隶市场又是怎么回事,还着重说了忽鲁谟斯的所见所闻 当朱标说到天方的时候,在他嘴里就变成了马穆鲁克王朝国主贝尔孤格弑君妄上,他则带兵主持正道,和马穆鲁克王朝血战沙场。不仅为法赖吉公主讨回了公道,甚至还得到法赖吉赠送的大片土地和黄金。 “等等,标儿你是说你在那什么,什么克和当地人大战一场?”老朱问的朱标,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韩度。 韩度一脸坦然的面对老朱的疑视,不卑不亢昂着头,以示真的不关自己的事情,都是朱标自己做出的决定。 而且事实也是如此,韩度根本就不想去西洋,都是朱标非要去,韩度才不得不一路跟着去的。 朱标第一次指挥打仗,而且还是大获全胜,兴奋之情可想而知。被父皇这么一问,顿时眉飞色舞的讲诉起来。 知子莫若父,朱标怎么样,老朱可是清楚的很。若是处理朝政,朱标当然是一把好手。但是说到行军打仗嘛朱标一次兵都没有带过,这仗怎么打?虽然朱标看过不少兵书,但是打仗靠的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实践。若是只会看兵书,而没有机会实践,那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赵括,只会纸上谈兵而已。带兵是需要经验和历练的,要不然怎么会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呢? 老朱附和在兴高采烈的朱标,几句话就将当时的实情给套了出来。听到朱标是带着舰队,将引诱到海边的敌人给一阵狂轰滥炸,老朱总算是明白了朱标究竟是怎么获胜的。 见韩度真的没有从中帮朱标,而将功劳揽到朱标头上。老朱要听朱标讲诉他的丰功伟绩,自然没有精力去管韩度。 马皇后趁机朝着韩度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韩度顿时会意,悄悄起身退出殿外。 老朱虽然有些不满,但是看到朱标正在声音洪亮在和他讲诉西洋的一切,也就没有去管韩度,默认他离开。 韩度独自走出皇宫,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忽然感到一阵极度的孤独,心里的思念之情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让韩度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 “侯爷,老爷知道侯爷进了宫,让小的在这里等候侯爷。侯爷现在是回家,还是?”一个镇海侯府的仆人,牵着一匹骏马等候在皇宫门口。看到韩度走出来,连忙牵着马上前问候。 韩度顿时高兴的接过缰绳,反身上马,两腿一夹,掷地有声的说道:“走,回家!” 骏马一路小跑回到镇海侯府,韩度刚一出现守卫便顿时有人跑进府里禀报。而其余的守卫则朝着韩度围上前来,齐声恭贺道:“恭迎侯爷回府~” 韩度一个闪身跳下马来,随手将缰绳扔给一路跟着跑回来的仆人。这个时候,管家五叔正好从大门内出来,韩度笑了笑吩咐道:“府里的人全部赏五贯钱,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是,侯爷,咱一定安排妥当。”五叔笑着朝周围的人看了一圈。 “多谢侯爷赏赐~” 五叔快走两步上前,俯身在韩度身边轻声说道:“侯爷快回府吧,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侯爷呢。另外,公主殿下也在等着侯爷。” “嗯,知道了。”韩度微微点头,脸上虽然是一片镇定,但是心里却不由得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尤其是当韩度听到安庆也在等候自己的时候,心里的不安更加浓烈。 自己当初可是亲口答应过安庆的,说不会再离家太久不着家。结果这才刚许诺完没有多久呢,自己就被朱标给拉着去了南洋。去南洋也就罢了,来回也就是几个月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但是朱标却非要去西洋,这一来一回又快一年了,安庆能够给自己好脸色才怪。 不过无论如何,韩度还是不得不面对。脚步不停,很快就来到大堂,看到老爹老娘韩曙,以及带着两个孩子的安庆都在。 “爹,娘,安庆,我回来了。”韩度走进去,笑呵呵的朝所有人都问候了一遍,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老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回来就好,听说在海上坐船可是一个苦差事。你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对了,皇上给你了多长时间的休沐?” 韩德一愣,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是悄悄退走的,老朱还没有告诉自己可以休沐几日呢。尴尬一笑,说道:“这个,儿子思念家中走的急切,还来不及听到可以休沐几日。” 韩德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京官外出回京,都是会安排一些时间休沐的。这是惯例,即便是现在没有告知韩度,明日也会有官员上门通知韩度的。韩德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看了坐在一旁端庄贤淑,一言不发的安庆,朝韩度挥挥手,叹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用管老夫和你娘,回去好好陪陪两个孩子。” 韩度低头看着长子和女儿,韩克忠都已经虚岁八岁了,长的快要和韩度胸口其高。他虽然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韩度,但是他还是没有和韩度有任何的生分。看到韩度看向他的时候,还是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嗯。”韩度鼻腔里哼了一声,便算是回应了他。 而女儿却是不同,韩度离开的时候她才刚刚三岁,现在也不过是四岁而已。三岁的孩子还记不住事情,对于韩度她感到极为的陌生。看到满脸笑容靠近的韩度,她干脆小脸一垮,小嘴一瘪,扭头就朝安庆的怀里钻进去。 韩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万万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敢如此不给自己这个当爹的面子。 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韩度回头朝老爹和老娘说道:“爹,娘,那孩儿就回去了。” “嗯。”韩德重重点头,朝韩度挥挥手说道:“回去吧,好好休息。” 安庆也抱着女儿起身,朝着二老微微低头,轻声说道:“安庆告退。” “去吧,去吧” 安庆在大堂内面对二老的时候,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刚刚一走出大堂门槛,安庆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不见,变幻成了一副阴沉板着脸的样子。 韩度看的心里突突猛烈跳了几下,原本以为安庆会就这样将此事揭过去了,可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她是不打算善罢甘休呐。 安庆的脸色从离开大堂,到回到自己的院子,一直都没有变过。 刚刚走进院子,韩度便不得不开口,没话找话的笑嘻嘻问道:“安庆你不要这个样子嘛,你这样我心里很慌啊。” 安庆陡然停住脚步,豁然转身满脸怒气的看着韩度,两道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戳在韩度身上,也不说话。 怀中的女儿这个时候才有胆子悄悄的偷看韩度几眼,怯生生的问道:“娘,他是妞妞的爹吗?” “他不是你爹,你爹已经死在海上了。”安庆火气极大的说道。 “呜呜呜,哇~”安庆只是一句气话,谁知道小丫头却当了真了,顿时小脸一垮,大声哭起来。 韩度顿时心痛不已,不由得埋怨安庆,“你看你和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哦哦哦,丫头乖乖不哭不哭,我就是你爹。” 安庆也被女儿的反应给吓到,连忙轻声安慰她,“乖女儿不哭不哭,刚才娘是骗你的,他就是你爹。你爹没有死,还活着。” 女儿怯生生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问安庆,“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当然都是真的,这就是你爹。”安庆害怕再次吓到孩子,无奈的点头承认。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夺爵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韩度忙不迭的安慰女儿,忍不住抬头朝安庆埋怨了一句,“你看你,没事吓唬孩子做什么?” 安庆想起韩度刚刚才给她承诺了,结果转眼就出海快一年,这一年都是她在带着两个孩子,现在还要被韩度数落一顿,心里的委屈顿时就爆发出来。“韩度,你答应过本公主什么。咱们的事情还不算完呢,你给本公主等着。” 韩度顿时尴尬的笑了笑,知道躲不过去,将女儿哄好之后便交给侍女,自己独自面对安庆的怒火。 不知道韩度是用了什么手段,闺房之事不足以为外人道也。反正隔天一早,只有韩度从房屋里面出来,至于安庆一直等到响午了,才脸色红红的低着头,生怕被人看见似的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韩度贴心的为安庆准备好饭食,安庆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气,再多的不满,也随着一碟碟美味佳肴烟消云散了。 就在韩度和安庆你侬我侬的时候,管家前来禀报。“侯爷,宫里来人了,说是请侯爷去接旨。” 韩度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安庆,只见她也是满脸的疑惑不解。就算是老朱要给自己休沐,派个小官前来通知一声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惊动老朱下旨?没有这么夸张吧? 韩度疑惑归疑惑,该做的事情却是必须马上做的。朝安庆一点头,说道:“你慢慢吃,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庆点点头,没有起身的打算。 韩度带着管家快步出门,边走边问道:“香案准备好没有?爹和娘,都派人去告知他们了吧?”韩曙这个时间肯定去学堂了,韩度便没有理会他。 “都准备好了,老爷那边也派人去告知了。”管家连忙回道。 韩度点点头,一路走到大门处。看到香案和老爹老娘都来了,便站在最前面,恭敬跪拜下去。看到传旨的太监自己竟然不认识,忍不住心里微微一动,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连忙抱拳郑重呼道:“臣韩度,恭迎圣意。” 太监看到安庆没有出来,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等候,直接一摆拂尘,用尖利的声音高呼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度胆大妄为,教唆太子出海巡视幸,太子平安而返。让韩度行事莽撞,深令朕担忧,若不加以惩戒,恐日后生出祸端。因此,朕决定夺韩度镇海侯爵之位,以儆效尤,钦此!” 韩度听完圣旨,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老朱这是什么意思?将我的侯爵给夺了?那岂不是说,以后自己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再也不是手握水师兵权的镇海侯了? “侯爷,哦,不韩度,领旨谢恩吧!”太监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韩度。 韩度陡然回过神来,连忙拜下去,高声回道:“草民韩度,领旨谢恩。” 拜完之后,韩度站起来,从太监手里接过圣旨。拿到圣旨的瞬间,韩度忍不住感叹,自己想象过接到任何圣旨,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会接到这么一道。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我就不欠你什么了”韩度声如蚊吟的嘟囔一句。 旁边的太监好似看到了韩度挪动的嘴唇,眼睛里面闪过一道精光。 韩度抬起头,面对太监的时候,已经变得满脸笑容,盛情的招呼太监一行人,并且给足了赏钱才让太监离开。 等到太监走了之后,老爹和老娘才从地上站了起来。韩德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韩度,诺诺问道:“你,你被皇上夺爵了?” “是啊。”韩度满脸笑容的晃了晃手里的圣旨,随后朝老爹一笑道:“爹昨天不是还在担心孩儿能够休沐多久吗?得,现在孩儿无官一身轻,可以一直休沐下去了。” 韩德见儿子如此乐观,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原本他是担心韩度被夺爵,一下子钻了牛角尖走不出来。现在看韩度的样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这样最好。 “爵位没了就没了吧,你爹当初从二品的户部侍郎,不也说没就没了?自从你爹被免官之后,反而活的轻松自在了,甚至比当官的时候还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还是要往前看的。” 韩度点点头,非常赞同老爹的说法,“知道了爹,放心儿子会活的更好的。” 韩德看到儿子如此乐观,也放下心来。 韩度手里拿着圣旨,背在身后连走起路来都好似脚底生风,一路哼着小曲朝府里走去。 还没有走多远,就差点和急急忙忙出来的安庆撞一个满怀。 “呀”安庆一声尖叫。 韩度连忙眼明手快的拉住她,避免她摔倒,看着她满脸急切的模样,笑着问道:“你这匆匆忙忙的是想要做什么?难道才和相公我分开,就又忍不住了?” 安庆被韩度意味深长的调侃到耳根子通红,忍不住在韩度胸膛上锤了两拳,没好气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样的坏心思。听说你被父皇夺爵了,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韩度将圣旨拿出来,“你看,刚刚接到的圣旨,难道还有假?” 安庆飞快的伸手,一把抓过圣旨。剧烈的动作让给韩度的手指都被撇痛,好在并不严重。 打开圣旨一字一句的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安庆总算是不得不面对韩度被夺爵的事实。可既然便是如此,她还是不甘心,愤愤的将圣旨塞到韩度怀里,气冲冲的说道:“我去找父皇评理,凭什么好端端的将你的爵位给夺了?” “哎哎哎”韩度连忙伸手拉住她,笑着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父皇”安庆为韩度抱打不平,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韩度无奈叹息一声,拿出圣旨说道:“这就是你父皇下的旨意,你去说又有何用?” “那,那我去找母后。母后一定能够劝说父皇更改圣旨的。”安庆被韩度的话给堵住,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继续说道。 韩度笑着摇摇头,一把拉住安庆,将她带着往府里走。说道:“你就不要去白费这个力气了,你觉得没有你去说,你母后就不会为我求情?太子殿下就不会为我求情?现在既然我收到这道圣旨了,那就说明这件事谁去劝皇上都没用。” 安庆一想也是,以母后对韩度的喜爱,只要知道韩度会被夺爵,不用她去说,母后也会为韩度求情的。太子哥哥也是一样,以太子和韩度的关系,没有道理太子会不为韩度说话。 但既然现在圣旨都已经发了出来,那就说明不管是母后,还是太子哥哥,都没有能够劝住父皇,没有改变父皇的心意。她不认为在父皇心里的地位能够比得上母后和太子哥哥,既然如此她即便是入宫也是白跑一趟,这件事情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安庆被一阵安抚,打消了进宫的念头,但还是愤愤不平的说道:“可是这样对你来说太过不公平了,你为父皇和太子哥哥做了那么多,却落得个夺爵的下场” 韩度微微一笑,有时候恐怕就是因为做的太多,才会导致自己被夺爵也说不定。但是韩度现在不知道宫里的消息,也不知道老朱究竟是怎么想的,仅仅是心里的猜测,他不会诉诸于口,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要皇上不将我这驸马身份给夺去,我就无比满足了,爵位不爵位的还真的没有你重要。”韩度凑近安庆耳边,说了一句甜甜腻腻的话。 安庆顿时被韩度逗弄的面红耳赤娇羞不已,伸手朝着韩度胸膛就是轻轻一锤,“坏人,就会拿好听话来哄本公主。” “什么叫只会拿话来哄你?难道我的实际行动不够猛烈吗?”韩度伸手朝着安庆腰肢上一揽,直接将安庆抱在怀里。 安庆一声惊呼,眼睛瞪大看着韩度,忙不迭的说道:“你疯了,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被人看见了怎么得了?” “我虽然不是侯爵了,但还是一家之主,我看谁敢乱看。”说着,韩度直接抱着安庆就走。 安庆又是一声惊呼,“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韩家开枝散叶啊,咱们现在才一儿一女,可要好生努力才是。嘿嘿嘿” 传旨的太监回到宫里,丝毫不敢耽搁直接来到皇爷面前禀报。“回皇爷,奴婢已经到镇海侯府传旨。” 不出韩度所料,这里除了老朱之外,马皇后和朱标都坐在一旁。两人都沉着脸,显然和老朱争论过一番。 老朱没有理会两人,直接朝太监问道:“哦?韩度接旨了吗?” “回皇爷话,接了。” 老朱抬起头,淡淡瞥了太监一眼,继续问道:“他就没有什么怨言?”问话的时候,老朱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厉起来,甚至他好似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身躯有些紧绷。 “奴婢只听到他说了一句话,他再也不欠皇爷了。” 老朱闻言,神色陡然一松,紧张的神色瞬间消失无踪,抬手朝太监摆动两下,“下去吧。” “奴婢告退。”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不欠 “再也不欠朕了”老朱轻声笑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马皇后在一旁摇头叹气,见老朱伸手,便主动给他递上一杯茶,说道:“皇上你一向是深谋远虑,但是现在玩砸了吧?臣妾一早就和你说过,人心经不起试探。韩度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你要是不试探,他一辈子都能够记住你的恩义。但是你这一试探,却是将他记在心底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哎” 对于马皇后的忧虑,老朱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不欠朕了?朕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还给他爵位,仅仅是一句不欠朕了,就想要和朕了断?想得到美。” “父皇,韩度可不是靠您给的俸禄养活的。再说了,就您给韩度的那点俸禄他,早就被各种理由扣完了。他要是真靠您给的俸禄活着,恐怕早就饿死了”朱标对父皇夺了韩度的爵位也是不满,虽然他劝不住父皇,但是不妨碍他替韩度不平。 老朱顿时一怒,大吼道:“朕一年给他一千六百石的俸禄还不够?至于说扣他的俸禄,朕一向是赏罚分明,他要是不犯错,朕会扣他俸禄吗?” 对于父皇的话,朱标心里自然也有话要说。有时候的确是韩度犯错之后,被罚没了俸禄。但是有几次却明明就是父皇眼红韩度赚钱发财,随便找个理由将韩度的俸禄给罚没了。 但是这话朱标只能够在心里想想,他可不敢说出来。 马皇后见老朱发怒,只好说些话缓和一下,“皇上,你说你没事夺了韩度的爵位干什么?现在安庆还住在韩府呢,你这样让她如何面对韩度?你就算是不替别人想想,那你要为安庆想一想吧。” 老朱听到马皇后提到安庆,怒气顿时就没了,笑起来说道:“就是要安庆在才好呢,他不是说不欠朕的了吗?朕为了成全他,冒着被天下人唾弃的骂名,将安庆许配给他。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这份皇恩他还清了吗?想和朕论清欠,他是在做梦!” 马皇后和朱标对视一眼,见皇上执意如此,也都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规劝什么,反正劝了皇上也不会听。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京城太久的缘故,朱标这次回来总是感觉到父皇的变化很大。变得有些不像是他记忆里熟悉的那位慈爱的父皇,以前父皇对于大的政事,几乎都会先问问他的意见,但是这一次夺了韩度的爵位却从来没有知会过他一丝一毫,直接就下旨夺爵了。 大明立国以来,虽然也剥夺过一些人的爵位,其中侯爵也是有的。但那是因为这些人都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不杀不足以谢天下的那种。可韩度没有犯法啊,却被夺爵了。 韩府。 韩德虽然嘴上说着无官一身轻,但是对于韩度被夺爵,他还是难以释怀的。传国侯的爵位可和他从二品的户部侍郎不一样,这是可以传诸于子孙的东西,就这么被无缘无故的夺了去,他又怎么会不感到可惜?但是他更是知道皇帝生性狡诈,这一年随着年纪大了,做事更加是羚羊挂角天马行空,谁也不知道皇帝做事背后的深意。 韩德怕这个时候韩度若是做了什么,反而招致祸患,才不得不劝解儿子一二。现在,他也只能够寄希望于“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了。 韩度和安庆逍遥了一日,见老爹和老娘神色有些低落,又耐心的劝解他们,直到二老喜笑颜开韩度才作罢。 正打算要回去和安庆腻歪,结果管家五叔却来禀报,“侯爷,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来了?他人呢,你快把他请进内堂啊。”韩度连忙说道。 五叔闻言苦笑一下,连忙解释,“太子还没有进门呢,我把中门都打开了,可殿下就是不进门,非要站在门口等候,我劝都劝不住。侯爷还是赶快去看看吧,要不然让人传了出去,说是咱们府上竟然敢让太子等候,这这可怎么得了?” 侯爷才刚刚被夺爵,若是又传出让太子在府门外等候的流言出去,那韩府的人恐怕都活不成了。管家正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才连他说话的声音里面都带着颤抖语气。 “走,快去将殿下请进来。”韩度立刻方向一折,快步朝着大门口跑去。 一口气跑到大门口,看到在太阳底下站的笔直的朱标,韩度气都还没有喘匀呢,就上前去问候。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殿下还是快进府吧。你要是再在这里站一会儿啊,明天咱全家都得上午门外走一遭。” 朱标本来是带着歉意来的,可是听韩度这么一说,刚才他酝酿半天的凝重气氛顿时消散一空。只好无奈的伸手将韩度给扶起来,笑着说道:“你呀,真是油嘴滑舌。既然你不想孤站在这里,那就进去吧。” “殿下,请!”韩度在前面引路,盛情将朱标给请进大门。 来到内堂坐下,仆人给朱标和韩度端上茶水。 朱标先端着茶杯将茶盖沿着杯口滑动几下,吹了吹气,抿了一口。然后才向韩度说道:“父皇夺了你爵位的事情,孤知道了。孤去劝父皇了,但是没用。” “多谢殿下。”韩度笑着微微低头,随后一脸轻松的说道:“其实没了爵位,我反而轻松了下来。古人诚不欺我,真是无官一身轻呐。” 朱标两眼盯着韩度,看了片刻。 韩度见朱标眼神怪怪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在也朝自己浑身上下看了两眼,疑惑问道:“怎么了?” 朱标顿时叹息一声,摇摇头。随后问道:“若是你被夺爵,其实并不是你自己的缘故,而是替孤受过,你会如何?” 韩度闻言一怔,刚到嘴边的茶杯都不由得放下,“殿下何出此言?” 朱标也不瞒韩度,平静的说道:“孤身为大明储君,却出海一年方归。其中有些大臣对孤有意见,正好督察院监察御史程济上奏弹劾你,说你蛊惑孤出海。父皇为了保全孤,于是顺水推舟,将你的爵位夺取,算是给众臣一个交代。所以说,严格说起来你是在替孤受过。” 韩度听完之后,却是低头陷入一阵沉默。 朱标见他如此低沉,还以为韩度舍不得镇海侯爵位,便叹息着说道:“不过你放心,等过了这段时间,孤便会向父皇请旨恢复你的爵位的。” 韩度听到愣了一下,随后看着朱标的眼睛,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指着一脸茫然的朱标,说道:“殿下不会以为,我舍不得爵位吧?” 朱标也是一愣,韩度在他的印象里的确是不看中权势的人。但是既然是如此,朱标更加疑惑,试探着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会是那副表情?” 韩度收了笑声,脸色逐渐变得沉吟起来,若有所思的说道:“刚才我是在想,殿下只是出宫一年而已,就有臣子对殿下不满,他们究竟是在不满什么?” 朱标顿时一愣,有些不明白的问:“你什么意思,想要说什么?” 韩度顿时脸色一正,语气一肃,大声说道:“皇上乃是天子,殿下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些文臣有什么理由来管殿下的行踪,这也是他们能管的?殿下不觉得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吗?” “这”朱标顿时迟疑起来,从天地君亲师来说,的确是韩度说的这样。朱标是太子,是君,而臣子只是臣,臣子怎么能够管君的去哪里呢? “可是,君王有过失,臣子也有劝谏之责的啊。他们这样做,应该算不上错吧?”朱标有些迷糊了,韩度的话实在是让他与平日里的常识产生了冲突,不知道究竟韩度是对的,还是那些臣子是对的。 韩度冷笑两声,摆摆手说道:“殿下此言差也,臣子可以劝谏君王,但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劝谏。若是连君王吃喝拉撒睡,甚至是去了哪里都要劝谏,这就不叫劝谏,这是想要把君王架空。若是在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时候,那臣子倒是可以这样劝谏。但是皇上明确说过,大明乃是皇帝与百姓共天下,与那些士大夫何干?他们不觉得,管的太宽了吗?” “还有!”韩度继续说道:“即便是劝谏君王,那也是劝谏君王的过失。但是太子殿下巡视南洋、开拓西洋,乃是为大明开拓未来。这样为国为民的大事,他们也要劝谏,那他们究竟怀着何等的居心?” 朱标听到韩度说到,这些劝谏他的臣子是想要架空他的时候,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他现在虽然还是太子,但是他总有一天会当皇帝的。朱标可不是一个软弱,只会一味退让的人,对于想要架空他的人,自然不会有好的脸色。 “他们怎么就敢如此放肆?”朱标猛然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怒气冲冲的喝道。 “这些人,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韩度摇摇头,嗤笑道。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钓鱼啊 朱标顿时抬头,眼神灼灼的看向韩度。 韩度见了,顿时举例说道:“殿下吃惯了山珍海味,还能够吃的下粗茶淡饭吗?” 朱标眉头一皱,不知道韩度为什么要这样问。但他还是低下头,仔细的思量一番,最后朝韩度摇摇头。 的确,朱标自忖他也做不到。朱标平日里自然没有吃粗茶淡饭的机会,但是他却是在韩度这里,真的碰到过韩度吃的时候。按照韩度的说法,就是肉吃的太多了,需要吃点这些东西解解油腻。 但是朱标尝试了一下,他真的吃不下去。而韩度也没有强制要求朱标吃,反而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韩度微微一叹,继续说道:“前宋的时候,士大夫们多么风光啊。可以与皇帝共天下,领着高昂的俸禄,可以游山,可以玩水,甚至还可以狎妓。还刑不上大夫,不管是贪污,还是受贿,都不会有人死罪,顶多也就是被流放,或者是罢官而已。” “试问,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哪一个士大夫不想回到当初的那风光无限的日子?哪一个不想将现在的大明,变成当初的前宋?” 朱标听着,沉默了片刻,忽然深吸一口气,说道:“可是在孤的几位先生当中,他们都说前宋开明,甚至教导君王,君王都会俯身倾耳以请。” 韩度嗤笑一声,“人总是有立场的,历代帝王之师无一不是士大夫。对于他们有利的事情,他们当然会不遗余力的称赞。殿下以为,俯身倾耳以请这样的做派,不是正是想要以耳濡目染的方式,让帝王也对自己的师长心存敬畏吗?长此以往下去,若是有一天这样的帝王遇到一件对士大夫有利,而对江山社稷有害的事情,殿下以为应该如何选择?” 韩度紧紧盯着朱标,等候着他的回答。 而朱标则因韩度的话而陷入了沉思,“对士大夫有害,而对江山社稷有利,这样的事该如何选择?”以前朱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他以前遇到的问题,都是靠着学到的知识和先生、父皇传授的经验去解决的。 担心现在韩度的问题,偏偏将先生们传授他的经验和江山社稷对立起来,让他选择。 朱标沉默片刻之后,抬头看向韩度,郑重说道:“即便是对士大夫有害,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利的事情,孤就会去做。若是连江山社稷都没有,还哪里来的士大夫?” 韩度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朝着朱标伸出拇指比划了一下,“殿下果然非是凡人。” 朱标白了韩度一眼,韩度的问题看似难以抉择,但是想清楚了却很简单,就是按照对自己有利的一边选择就可以了。既然前宋都灭亡百多年了,还有人念念不忘的怀念当初的时候,说白了不就是因为前宋的时候对士大夫最为有利吗?既然士大夫都可以拼了命的选择对他们有利的一边,那为何朱标不可以选? “孤若是连这点轻重都分不出来,那岂不是白做这么多年太子了吗?” 韩度顿时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朱标监国理政这么多年,这点智慧还是有的,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朱标随后就是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让孤选择容易,怎么解决这个隐患却是难啊!你一向鬼主意太多,有办法没有?孤不能将这个隐患留给子孙去解决!” 韩度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再问殿下一个问题。” “你说。”朱标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正襟危坐的面对韩度。 “那前元的时候,殿下有听说过那些士大夫叫嚣与皇帝共天下的吗?”韩度意味深长的笑道。 朱标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想了片刻,顿时惊呼道:“这,这是为何?按理说,前宋才亡没有多久,正是那些士大夫最怀念前朝的时候啊!可是,怎么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韩度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因为脖子没有钢刀硬啊!” 见朱标愣住,韩度继续说道:“什么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其实都是惯出来的毛病,但是前元可不会向前宋皇帝那样惯着这些士大夫。在前元眼里,士大夫当官,他们给俸禄,公平交易。若是不想干,那就直接让士大夫滚蛋。若是还敢不满,想要与皇帝共天下,那就钢刀临头,直接杀。杀到人头滚滚,将敢说这话的人都杀了,自然就没有人敢有此妄想了。” “全都杀掉?”朱标惊呆了,怔怔的看着韩度,半响才回过神来,有些犹豫的问道:“那要杀多少人?是不是太过残酷了?” 韩度朝着茶水吹了口气,淡定的说道:“没什么残酷的,怀念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私欲极重的人,这样的人一百个有一百个都是贪官,杀了他们也不算冤枉。而若是不杀他们,那才是对百姓残酷。反正从前元的前车之鉴来看,这个办法挺好的,也没有出什么问题。” 见朱标脸色变幻,显然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说这些人是贪官,但是只要他们还没有真正贪墨,那就算不得触犯大明律。韩度却张口闭口直接杀了,让朱标有些不适应。 韩度见了,却一脸轻松的笑了笑,说道:“殿下不用忧虑,其实这个问题,皇上已经为殿下解决大半了。这些年皇上处理的贪官不少,也算是间接的清理了一些这样的人。但是我也没有想到,朝堂之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你的意思是,程济就是这样的人?”朱标随后问道。 韩度缓缓点头,说道:“八九不离十。” “哼,这样的奸贼怎么能够堂而皇之的立于朝堂之上?孤明日就进宫求见父皇,让父皇恢复你的爵位。”朱标愤愤不平的说道。 “别,殿下可千万别!”韩度连忙伸手拉住朱标的手臂,好似生怕他直接就跑了。 朱标任由韩度拉着,皱眉问道:“为什么?既然他们居心叵测的弹劾你,弹劾你不就是在针对孤吗?为何孤不能进宫求父皇?” 韩度见朱标没有立刻起身的冲动,笑了笑说道:“殿下以为,我都能够看透的事情,皇上会看不明白吗?” 朱标眉头微微一皱,对于父皇他是万分佩服的,在他的心中最佩服的就是父皇,哪怕是韩度与之相比都要差点。正如韩度提醒的那样,既然韩度都能够看明白的事情,父皇又岂会看不明白? 但是父皇既然明白那些人的险恶用心,为何又会将韩度给夺爵了呢?这样一来,岂不是顺了那些人的意? “你,你是说”朱标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 韩度笑着点头,“起初我也不明白,皇上为何会毫不留情的直接将我夺爵。但是听了殿下的话之后,我却是明白了。殿下猜测的没错,皇上正是想要引蛇出洞。程济只是一个七品监察御史,小卒子而已。朝堂之上一定还有在比他更加位高权重人,这样的人隐藏在朝堂之上,就好似一条条毒蛇一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跳出来咬你一口。皇上想要这些人主动跳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顺着他们的意,将我这个侯爵给夺了。一个传国侯的爵位,足以让他们弹冠相庆了吧。” 韩度笑盈盈的说着,一点都没有因为被夺爵而伤心,反而是一副准备好看戏的表情。 “呼!”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朱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同时也禁不住对父皇感到佩服,突如其来的一个夺爵,其中竟然隐藏这么深的用意。要不是韩度眼光独到,恐怕他等到一切结束都未必会知道是怎么回事。而要不是他将朝堂上的动静告诉了韩度,恐怕韩度也未必能够想到。 朱标不由得多看了韩度两眼,有些歉疚的说道:“可这就委屈你了,让你丢了爵位。不过你放心,将来孤一定会补偿你的。” 韩度见朱标又提起这茬,只好无奈的再次说道:“殿下放心,我真的没事。说实话,比起爵位和当官,我更加喜欢去书院里教教那些学子。” “是啊,一时的荣华,那能够比的上光耀千古的学问呢?哈哈哈”朱标见韩度真的没有耿耿于怀,顿时附和着开怀大笑起来。 听着朱标的话,韩度心里竟然真的微微一动,觉得自己的确是应该多在书院上费些心思。自从自己建立书院以来,开始还把精力放在书院上,可是随着后来事情一多,自己就将书院给丢开了。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对书院做的的确是太少了。或许,趁着现在无关无职,去书院安心教教书,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朱标见韩度神色变化,愣然问道:“你不会说的是真的吧,你真的要去书院教书?” 韩度微笑着摊摊手,说道:“为什么不呢?趁着现在我还有时间,去书院教教书也没有什么不好。”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汤和病重 既然明白了老朱的打算,韩度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不管是老朱引蛇出洞也好,究竟是那些人心怀不轨也罢,韩度都不想管,也管不了。自己现在连九品芝麻官都不如,即便是想管也没有人会听呀。 管的太宽了说不定还会招致老朱的不满,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好。 韩度直接将朱标赶走,连饭都没有给他吃。然后便关上门,再也不理会朝堂之上的任何事。 一回头,就躲进自己的院子里。见安庆还有些生气,韩度笑盈盈走到她面前,笑着问道:“还在生气呐?” 安庆看到韩度神色古怪,不由得脸色一红,气鼓囊囊的说道:“你,你可不要乱来。你要是再欺负我,本公主就去母后面前告你的状去” 说完,还瞪大眼睛狠狠的剐了韩度一眼,威胁执意不言而喻。安庆实在是怕了韩度了,每次韩度问她是否还在生气,只要得到否定的答案,韩度都会欺负她一次。 虽然韩度不止一次的向她道歉,但是她一想到韩度不遵守承诺,一出海就是一年,心里就十分气不过,不想这么简单的就原谅韩度。 韩度闻言笑了笑,叹息一声,坐到安庆身边,说道:“看你说的,好像是我只会欺负你一样。” “你就是只会欺负我!”安庆眼睛一瞪,色厉内荏的说道。明明是她在威胁韩度,但是她面对韩度的时候,却止不住的想要起身逃走。 韩度伸手揽住安庆的腰肢。 安庆顿时一惊,尖叫道:“啊!你可不要乱来,这都快要吃饭了” “乱来什么?”韩度镇定的坐在原地纹丝不动,背脊挺立的笔直。 安庆见韩度没有下一步动作,心里的紧张也松懈了一点,低着头,带着哭腔低声说道:“你就会欺负本公主。” 韩度见安庆真的生气了,不敢再逗她,连忙安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我分开太久,但是这次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赔罪,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礼物啊?只要你以后别再丢下我一个人,比什么礼物逗重要。”安庆嘴上说着韩度比礼物重要,但是眼睛还是忍不住朝韩度的手上看去。 只见韩度从袖袍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放在安庆的眼前,轻声说道:“打开看看?” 安庆接下木盒,疑惑的看了一眼韩度,手指微微用力将木盒掀起来。随着木盒里面的东西呈现出来,安庆掀开木盒的手顿时收了回来,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巴。 眼睛瞪大的望着盒子里硕大的一颗天蓝色宝石,喃喃自语道:“这也太美了~” 这颗宝石整体形状比较规整,而且又经过锡兰山国匠人的打磨,因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这颗天蓝宝石不仅是漂亮,更加关键的是它大,远超一般宝石的大小,极为稀有。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喜欢吗?”韩度轻声问道。 “嗯~”安庆连连点头。 随后满眼惊喜的看向韩度,见他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安庆顿时一阵羞恼。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之后,说道:“一颗破石头就想哄得我原谅你,岂不是太过便宜你了?想要本公主原谅你,怎么也要两颗这样的宝石才行。” 稀世奇珍的宝石,在安庆口中就变成了破石头。 “那你还是把它还给我,然后你慢慢生气吧。”韩度顿时叫屈,“你知不知道,为了它我带兵攻破了锡兰山国,才在国王的宝库里发现了它,仅此一颗,再也没有多的了。哦,你不知道锡兰山国,那是一座大岛,号称宝石之国。要知道,当初为了这颗宝石,我可是连太子都瞒着呢,你要是不想要就算了。” 说着,韩度就要伸手,假意将宝石抢回来。 “不要!”安庆顿时一声尖叫,猛然将木盒盖上,双手抱在腰间,紧紧抱住,就怕被韩度给抢了去。她也不想想,若是韩度真的想要和她抢,早就迅雷不及掩耳的下手了,哪里会慢吞吞的装腔作势? 看到安庆的反应,韩度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安庆俏脸一红,她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惹韩度笑话,但是她真的舍不得这颗宝石。 “看着你还算是有良心的份上,本公主就绕了你这一回。”安庆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厚着脸皮说道。 正好此时,一个安庆的侍女在外面轻敲了几下门。 “怎么了?”韩度顿时朝门外问道。 侍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驸马,公主殿下,该去用饭了。” 安庆就好似得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惊呼道:“啊?该用饭了吗?本公主这就来。” 说完,安庆便当先一步跑过去将门打开,随后便一脚踏了出去。 侍女看到公主脸庞红红的,顿时忍不住扑哧一笑。 安庆微微一想,顿时就明白了侍女是在取笑自己又被韩度给那个了。顿时脸色变得更红,手下意识的朝着侍女的腰间掐去,恼羞成怒道:“让你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侍女知道公主没有生气,顿时笑着惊叫起来,“啊~公主饶命,奴婢没有乱想” 可是侍女越是这样解释,安庆越是觉得她就是在取笑自己。涨红了脸,发泄似的不断对侍女下手,“让你笑我,让你笑我” 正在两人打闹的时候,韩度跟着走出门。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忍不住咳嗽两声,“咳咳~” 韩度的声音让安庆的手顿时停下,回头羞红脸庞的望着韩度。 韩度忍住笑意,脸色一正,“吃饭!” “是。”侍女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连忙站起,朝着韩度微微福了一礼。 韩度当先一步走在前面,安庆乖巧的连忙跟上。不过她看到韩度没有注意到身后,又回头朝着侍女狠狠的瞪了一眼。 侍女知道安庆心地善良,可不怕她,甚至还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气的安庆直跺脚,可是现在不是和侍女算账的时候,只得作罢。 隔日,韩度想着自己把汤鼎拐出海,快一年才跟着自己回来。想着该去自己也应该去信国公府上看看,也算是感谢汤鼎跟着自己东奔西跑了。 韩度带着一个仆人,提着一些给汤和准备的礼物登门了。 信国公府的管家,还是那个老门房。看到韩度前来,连忙出门迎接,“侯爷来了,快快请进!” 韩度摇摇头,翻身下马,说道:“你可不要再叫我侯爷了,爵位被夺了,现在我可是草民一个。” “爵位对于侯爷来说,唾手可得,侯爷重获爵位也不过是反掌之间的事。”老门房神色带着愁容的说道。 韩度没有在意老门房的恭维,倒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异常,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老门房眼神一阵暗淡,有气无力的叹声说道:“侯爷还是去看看公爷吧,公爷他” 一听到汤和出事了,韩度脸色陡然一变,顾不得老门房,直接一路奔跑进去。 韩度来信国公府上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不用通传,哪怕是没有老门房跟着,也可以直接进信国公府的后院。 刚来到汤和的院子里,韩度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汤和病了?韩度带着疑惑,走进屋子里面。 里面伺候的下人看到韩度,连忙问候:“拜见侯爷。” 并且连忙朝里屋传话,说道:“公爷,侯爷,镇海侯来了。” 韩度脸色凝重,根本没有心思去纠正下人的话,两只眼睛从进门开始,就紧紧的盯在汤和身上。 此时的汤和,穿着一身白色棉布衣衫躺在床上,身上改着绣着福禄寿的锦缎被子。满头花白头发,满脸乌青,嘴唇像是染墨了一样。 看到汤和如此病态,韩度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做到床沿上,抓住汤和的手。低头看了一眼,之间汤和的手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层蜡黄的皮肤,上面布满了褐色斑点。 “公爷,您这是怎么了?” 汤和倒是还能够坦然的笑出来,叹声说道:“没什么,以前的毛病罢了。年轻的时候,也是偶尔发病,可能是太老了的缘故吧,却是发病的越发急切,现在干脆就一病不起了。” “公爷病重,为何不告诉韩度?”韩度带着几分气恼,猛然回头狠狠的瞪了汤鼎一眼。 这么大的事情,他回来这么多天了,竟然没有派一个人前来只会自己,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外人?可是有自己这样外人吗,进信国公府就如同回家一样,连后院都可以不经通禀直接进去。 汤鼎明白韩度的意思,情绪十分低落的说了一句,“是爹不让我告诉你。” 韩度顿时回头看向汤和,不解的问道:“公爷这是为何?难道是公爷也将韩度当成外人了么?” 汤和叹了口气,反问道:“你知道皇上为何要夺了你的爵位吗?” 韩度沉默片刻,决定如实回答。点点头,深吸口气,说道:“皇上是想要拿我给朝臣一个交代,顺便做些文章。”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章 束手无策 “你明白就好。”汤和满脸轻松的点点头,笑道:“原本老夫还担心你想不通,会坏了皇上的事,现在看到你看得如此透彻,老夫就放心了。” 说着,汤和回头看了汤鼎一眼。见他还是满脸的迷茫,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已经算是人中英杰了,在勋贵的后代当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但是比起混迹朝堂的老狐狸来,还是差的太多。到现在他都没有看明白,韩度被夺爵不过是皇上顺水推舟的伏笔,恐怕他现在心里都还在为韩度抱打不平吧。 汤鼎的确是为韩度不平,要不是因为汤和病重,他恐怕早就四处本走了。这样一来,不仅会将信国公府和韩度的关系直接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更是会坏了皇上的大计。 汤鼎的反应看到汤和直摇头,但是对于韩度的警觉,汤和却是连连赞叹,满心都是佩服。即便是他在韩度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有韩度的这份谋算。 不过这样正好,即便是他不在了,只要有着韩度在,信国公府至少三代无忧。 “现在你知道,为何老夫不让鼎儿告之你了吧?”汤和微微一笑,“再说了,老夫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短时间内还死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仆人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公爷,该喝药了。” 韩度听到这句话,眉头瞬间挑了挑,看到仆人端着的漆黑药水,韩度顿时喝道:“慢着。” 汤和与汤鼎疑惑的看向韩度,不解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韩度顿了顿,迟疑着说道:“公爷,这药试过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韩度实在是被药给弄的有些后怕,不由得想要做的更加万无一失一些。 汤和顿时明白了韩度的意思,呵呵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老夫这病是周王殿下亲自诊断的,药也是周王殿下开的,不会有问题。” 听到在朱橚给汤和诊治的病,开的药方,韩度顿时放下心来。自从太医院出现事故之后,老朱就再也不信任太医院了。不仅让朱橚担任了太医院院判,只有老朱自己和马皇后,以及一些老朱重视的人,才有资格得到朱橚的亲自诊治。 而朱橚的医术也的确是当得起太医院的院判,他本来就有极高的医术天赋,再加上他在皇家的便利下,苦学专研。后来又从韩度口中,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医术理论和一些特殊的病例。比如说,黄花蒿治疗痢疾之类的等等。 朱橚的医术早已经登峰造极,彻底超越了这个时代。别说是太医院,就算是放眼整个天下,在医术上也没有人是朱橚的对手。 因此,只从朱橚声名鹊起之后,人们记住他的不再是因为他周王殿下的身份,而是以他医道圣手的身份。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得到朱橚的诊治。但是不好意思,朱橚本来就是王爷,一般人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是诊治了? 即便是在朝中,也只有老朱看中的臣子,才会被老朱命朱橚为其诊治。因此,每次有人得到朱橚的诊治,都被视为得受皇上恩宠的表现。 韩度点点头,随手将仆人的药碗接下,朝他挥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仆人目瞪口呆的看了韩度一眼,又看看公爷,见公爷微微颔首,仆人才恭敬的躬身一拜道:“是。” 韩度端着药碗,凑近一点,用勺子舀起药水,轻轻吹凉,一口一口的喂给汤和。 汤和也来者不拒,任由韩度将药全都喂给他喝下,满脸微笑的看着韩度。 韩度却笑不出来,看着乐观的汤和,满脸愁容。 一旁的汤鼎见了,忍不住低声哀求道:“韩度,你是最有办法的,你能不能救救爹?” 韩度回头看到汤鼎眼睛里面满是哀求,有些于心不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若是一些自己恰好懂的疾病,那韩度自然毫不犹豫的会救汤和。 但是现在的汤和明明就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自己怎么救?再说了,汤和的年纪不小了,他比老朱都还要大三岁,今年有七十整。人生七十古来稀,可以说,汤和能够活到这个岁数,都已经算是奇迹了。这又不是后世,即便是以后世的医疗条件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五六十岁就没了的。可以说,汤和比后世很多人都活的更久。 汤和年纪这么大,在加上他早年征战留下的痼疾,已经快要耗尽了他的精气神。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后世都是没有丝毫办法的,韩度又能够有什么办法? “鼎儿,不得胡闹。”汤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浮,但还是板着脸训斥汤鼎,“韩度又不是神仙,难道你以为他还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返老还童不成?” 汤鼎眼神一阵暗淡,他也知道老爹的病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早先朱橚来诊治的时候,就和他说过,老爹的病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只能够活一天算一天。 看到汤鼎的样子,韩度也只能无奈的说道:“周王殿下的医术,是要远远超过我的。我能够治一些疑难杂症是没错,但是对于这样调理身体,真的不如周王。” 见韩度亲口说了没有办法,汤鼎的脸上更是充满了悲伤。 汤和却怒声骂道:“哭什么,老夫还没死呢,用的着你在这里哭丧?” 看到老爹怒气冲冲,汤鼎深怕再将老爹气出病来,连忙强忍住悲伤,低头认错:“孩儿,孩儿知道错了。” 汤和也不是真的要将汤鼎如何,见他低头认错收住声音,便转头看向韩度:“老夫去了之后,光是靠这傻子,恐怕支撑不起这个国公府,你可要多多帮衬他才是。” 汤家可不止一个信国公府,出了信国公的爵位之外,还有着汤鼎的肃毅侯爵位。若仅仅是一个信国公爵位,以汤鼎的本事,支撑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一门公侯的声威太过浓重了,这可是大明独一份的。在很多人眼中,信国公府可谓是大明第一豪门。声威大的同时也会遭受到更多的风雨,汤和怕汤鼎应付不过来,所以才恳请韩度。 韩度侧头看了汤鼎一眼,随后回头看向汤和,正色道:“公爷放心,汤兄天资聪颖,只是经验不足。再过几年,我相信就凭汤兄便足以应对一切。只要我韩度还活着一天,我就能护的汤兄周全。” “好,哈哈哈,有你这句话,老夫就算是现在去死,也能够含笑九泉。”汤和得到韩度的亲口承诺,激动的嘴皮子都止不住的颤抖,甚至连他的脸上,都竟然开始出现一丝丝的血色。 见汤和伸出双手,韩度连忙将自己的双手伸出,加上汤鼎。二老四年轻,六只手掌紧紧的抱在一起。 就在三人沉浸在感动之中的时候,门外仆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周王殿下到。” 三人连忙将手松开,相互收敛一下表情。 韩度和汤鼎顿时站在一起,面朝门口。看到朱橚神色平静的走进来,两人齐声拜道: “臣,拜见王爷。” “草民,拜见王爷。” 朱橚原本没有在意,只是下意识的点头,就要随口免礼。但是他忽然看到韩度,顿时惊喜的问道:“咦?韩度,你也在这里?” “是,”韩度神色有些低落的回道:“这次我出海一年,回来便想来看望信国公。结果却没有想到” 朱橚闻言,也是一声长叹,看了汤鼎一眼,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们也不用太过哀伤。” 随后,朱橚便走到汤和面前,坐在凳子上,说道:“公爷,还是先让本王给你把下脉吧。” 显然,对于汤和的病,朱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且他也不忍心看到汤鼎和韩度满脸的悲切,干脆直接开始为汤鼎把起脉来。 “老夫这把老骨头了,竟然还让周王殿下来回奔波,有劳殿下了!”汤和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将手伸了出来。 朱橚轻轻贴住汤和手腕上的脉搏,仔细沉吟着。 片刻之后,朱橚分别把了汤和两只手的脉搏,将汤和的手放回到被子里。笑着说道:“老公爷,好生修养,本王再给你开一个方子。” “多谢殿下。”汤和倒是看的很开,还能够笑的出来。 朱橚来到案桌面前,沉思片刻,提起笔刷刷刷的写下一张药方。 将药方交给汤鼎,朱橚转身朝着汤和施了一礼,“老公爷,本王就先告退了。” “殿下多礼了,反而是老臣失礼,还望殿下恕罪。”汤和歉声说道,随后朝汤鼎一指,“鼎儿,替老夫送送殿下。” “孩儿遵命。”汤鼎躬身回道,然后朝朱橚示意,“殿下,请!” 朱橚也不在乎这些俗礼,点点头便抬步走出屋子,韩度和汤鼎则跟在朱橚身后送他。 出了门之后,汤鼎再次朝着朱橚躬身一拜,道:“多谢殿下为家父诊治。” 朱橚闻言,转身一叹,说道:“你也不用谢本王,老公爷的身子骨的确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本王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够开些温补的方子,能够多一天算一天吧。”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滋补圣品 汤鼎闻言神色悲切,强忍住悲痛朝朱橚拱手说道:“多谢周王殿下为家父诊治” 还没有等汤鼎把话说完,朱橚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轻声说道:“你不要这么多礼,再说了本王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对于老公爷的病本王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够开些滋补的方子,就这么吊着。” “还是要多谢王爷。”汤鼎见朱橚满口的叹息,还是强自忍住悲伤回礼道。 韩度听到朱橚的话,心里一动,问道:“若是要进补的话,那不是用人参最好吗?我那里还有一些千年人参,这就回去给你拿来,你看能不能用。” 见韩度就要抬步回去,朱橚连忙伸手将他拦住,无奈的摇头说道:“若是人参可行的话,还用你拿么?信国公府里不也有人参?人参的确是可以吊命,但那是已经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下,公爷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难道你不知道人参虽然大补,但同时也是过于猛烈的吗?”朱橚微微叹息一声,“一般年轻人用人参补过了,都还会流鼻血呢。难道你以为,以公爷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承受的了人参的药力?就连现在本王开的方子,都只敢用一点点的人参而已。” 对于药理,韩度自然没有朱橚了解的透彻,毕竟他从来就没有静下心来研究过什么药理,而朱橚则是对此研究非常的艰深。 韩度没有想到汤和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连人参都已经承受不住的地步,身体油尽灯枯急需补充,但是偏偏以他现在的身体连人参都不怎么承受的住,这如何弥补身体? 忽然,韩度想到了一样东西,眼睛一亮,带着希望的神色望向朱橚,问道:“若是有一样东西能够极大的滋补身体,但是又没有任何的后患,是不是就可以给公爷用了?” 朱橚闻言一笑,点点头说道:“若是真有你说的这样的东西,当然可以。但是药三分毒,即便是人参也是有着一定后患的,怎么可能完全对身体没有影响呢?” “可以就行。”韩度顿时笑了起来。 汤鼎脸上瞬间浮现出巨大的惊喜,两手抓住韩度的手臂,连忙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药材有这样的功效,咱马上派人去弄来。” 韩度安抚了汤鼎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朝朱橚说道:“我说的这东西其实不是药材,而是一道食材。” “食材?”朱橚皱了皱眉头,无论他怎么想也不知道有如此功效的食材。他朱橚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但是却不记得有那种东西,会是韩度说的这样。“不过即便是如此,也只能够拖延一下老公爷的时间而已。毕竟老公爷身体亏空的太过厉害,怎么补也是无济于事。” 汤鼎点点头表示明白,到了他老爹的这个年纪,无论是什么灵丹妙药也是不可能长寿延年的,更何况是一道食材?但是只要能够让老爹活的更久一点,汤鼎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他也愿意付出。 “请韩兄告知,汤鼎感激不尽。”汤鼎拱手朝韩度躬身拜下,就差给韩度跪下了。 韩度顿时拉住汤鼎的手臂,“你我兄弟,怎么会不帮你?而且老公爷对我也是有知遇之恩,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说完之后,在汤鼎满脸希冀,而朱橚好奇的目光中,韩度笑着说道:“其实这道食材就在长江之中。” 朱橚微微一愣,随后问道:“难道,你说的是一种鱼吗?”长江里面最多的就是鱼,朱橚第一个想到鱼也是在情理当中。 但是朱橚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一下就猜对了。 韩度点点头,回道:“的确是一种鱼,不过这种鱼可不好抓。” “再难得也比上九天揽月容易,还请韩兄告知,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家父找到这味良药。”汤鼎两眼通红,满脸恳求的看着韩度。这几日以来,他守在汤和床前,看着以往如高山一样巍峨的老爹,现在躺在床上虚弱的喘气,汤鼎的心就好似时时刻刻在被刀剜一样。 他也是久经战阵,凭借他自己的军功封侯的人。自然非常的明白,对于老爹这样的盖世英雄,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往日的英雄如今被病痛折磨,生不如死的日子。 汤鼎知道在见到韩度的时候,为了避免韩度担心,老爹是强行撑着精神在韩度面前表现出一副身体还算好的模样。但是朱橚早就为老爹诊断过,之后还诊断了很多次,结果都是老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现在听到韩度如此说起,不管有用没用,汤鼎都不会放弃。 韩度知道汤鼎心里的急切,也不啰嗦,“来,准备一些笔墨纸砚,我画出来给你。” 汤鼎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韩度来到一处偏房,亲手为韩度准备好笔墨。 朱橚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好奇心驱使之下,他也跟着到来。 韩度提笔,很快便将鱼画在纸上。放下笔,说道:“我也不知道这鱼叫什么,但是它肯定是长这个样子的。” 朱橚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鱼太特别了,他一个王爷竟然从来没有见到过。首先是远超一般鱼的细长,其次嘴细小而尖利如同箭矢前端一样,头角狰狞而可怕,身上好似有着一节节的锐利尖刺。 这样的东西,光是看一眼都要将寻常人给吓一跳,更加别说是吃了。它真的是一种滋补的妙品?朱橚有些怀疑。 但是汤鼎没有任何的怀疑,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鱼的,但是在他看来这才是正常的,若是人人都看到这鱼,那就不可能等到韩度来提醒他这鱼的功效了。 两手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拿起,轻轻吹干墨迹,立刻朝门外大喊道:“来人。” 一个仆人连忙出现在门口,躬身回道:“大公子请吩咐。” 汤鼎将鱼画给叠起来,交给仆人,厉声说道:“将这副画交给汤軏,让他沿着长江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画中的鱼。” “是,大公子。”仆人恭敬接过画,连忙转身朝着另外一个院子跑去。 汤鼎吩咐完了之后,才回头朝韩度说道:“多谢了。还请韩兄留在府里,等鱼找到之后,还要韩兄示意该怎么做?” “放心,今日我无事,就去陪着老公爷吧。这些年来,我能够陪着老公爷的时候也不多。”韩度微微一叹。 汤鼎却连连摆手,推辞说道:“韩兄在厢房休息变好,陪家父的事情有咱足以。” “咱们还谁跟谁啊,走吧。”韩度只是拍了拍汤鼎的肩膀,便将的话给堵了回去。 汤鼎只好答应下来,然后看向朱橚,躬身问道:“今日有劳王爷了,王爷若是有事” 朱橚摆摆手,拒绝了汤鼎的意思,说道:“本王今日的确是有事,不过本王更是好奇韩度口中的滋补奇珍。本王留在这里正好可以看看这奇珍的功效究竟如何,也好对日后本王用药有个借鉴。” 见两人都执意留下,汤鼎朝两人投去感激的神色。带着两人重新回到老爹的病床前面,可这个时候,老爹已经沉沉睡去了。 三人都没有打扰,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就在旁边的厢房坐下等候。汤鼎让下人送来一些酒菜,三人折腾了半天,也是饥肠辘辘了。 汤軏昨晚也是守了老爹一整夜,直到天明才不得不去补个觉,要不然以他军中熬打出来的身子骨,都有些承受不住。实在是,在汤鼎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守了老爹很多个夜晚。 刚起来吃点东西,正准备去看看老爹,仆人就带着一张画求见。 “让他进来。”汤軏朝着身边的人吩咐一声。 仆人很快便走了进来,见到汤軏的同时,连忙躬身问候:“小的拜见二公子。” “说吧,你来做什么?”汤軏并没有不满,直接问他找自己的缘由。 仆人连忙双手将画举起,说道:“大公子吩咐,让二公子拿着画沿着长江寻找这画中的鱼,而且还一定要找到。” 汤軏拿过画,打开一看,眉头顿时皱起,这样的鱼他还真的是没有见过。 现在父亲病重,大兄不找大夫来给父亲治病,却要找什么鱼? 沉吟一番,看向仆人问道:“大兄有说过,为何要找这鱼吗?” “回二公子话,大公子没说。”仆人如实回答,顿了顿之后,又补了一句,“不过二公子,今日周王殿下和镇海侯都来看望公爷了,小的被大公子叫去拿画的时候,周王殿下和镇海侯也在。” 听到韩度来了,汤軏脸色顿时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随后又浮现出几分希望。对于韩度,汤軏比寻常人了解的更多,因为汤和会与他讲韩度的种种不凡之处。 韩度来了,大兄就立刻拿出一张画让自己去找鱼,或许老爹的病情有所转机。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怪鱼 想到了这一点,汤軏立刻坐不住了。飞快几下将画给收起,同时大声吩咐道:“来人,备马!咱要出城!” 不过盏茶功夫,信国公府的侧门顿时打开。汤軏带着十几骑府里的守卫,一路朝着北城门飞奔而去。 在北市寻找一番无果之后,又骑着快马沿着长江找下去。 韩度三人吃了一点东西,垫垫肚子之后,便开始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朱橚身上。 “殿下的医术真是越来越精湛,论医术殿下无愧天下第一人。”韩度笑着,满脸佩服的看着朱橚说道。 朱橚一个王爷,放着锦衣玉食安逸享乐的生活不过,反而跑去辛苦专研医术,而且还有了这么大的成就,让韩度都不得不对他佩服万分。 在韩度的眼里,朱橚就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无视钟鸣鼎食娇妻美眷,跑去辛苦的专业医术。 面对韩度的赞扬,朱橚只是摇头一声长叹。 “殿下这是何意?”韩度不明白。 朱橚无奈叹息一声,解释道:“天下第一又如何?越是专研医术,本王便越是觉得医术的广大。本王想要继续专研医术,但是却找不到可以彼此交流心得的大夫。而且,本王还想要编纂一本医书流传于后世,让后世之人远离病痛。可是本王一个人精力有限,实在是难以两头兼顾。” 编纂医书是朱橚早就想做的事情,但是不断专研医术也是他的乐趣所在。所以他只能够先钻研医术,让编纂医书的事情一拖再拖。还心里安慰自己,现在自己的医术还不够,等自己将医术钻研的更加透彻之后,编纂医书岂不是更好? 虽然这个理由暂时安慰住了自己,但是朱橚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他不得已之下找的一个借口而已。医术之道无边无涯,他就算是钻研一辈子都不可能研究的透彻。 韩度喝了口酒,咂摸着说道:“或许,我有个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朱橚心里忽然冒出一丝希望,连忙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准备仔细听韩度怎么说。 韩度说道:“既然没有大夫能够和殿下交流心得,那么就说明殿下的医术要超过他们。殿下若是将一身的医术都教给其他大夫,等他们医术提升上来了,岂不是就可以和殿下交流了?” “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朱橚略微有些失望,看着韩度叹声道:“本王教了,本王在太医院把所有的医术都教给其他御医。但是他们却只会牢牢记住本王给的方子,一点都没有自己钻研病症,自己钻研琢磨方子的想法,你让本王如何与他们交流心得?” 原来如此,韩度顿时明白了,原来太医院里的御医,也是一群尸位素餐之辈。他们只想着依葫芦画瓢的吃老本,根本就没有想过钻研病症的深处。 不过想想也能够明白,太医院御医治病的对象,不是皇上皇后,就是妃子皇子公主等等,最次也是王公大臣。为这样的身份的人治病,最重要的不是用如何新奇的方子,而是谨慎。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有御医钻研出一个方子又有何用?给贵人看病,御医反而还要冒着风险,一个不好就是加罪于身。 韩度见这个办法行不通,心里一动,又想到了一群人。 “殿下知道书院吧?” “知道,你建立的嘛。”朱橚随口应和道。 韩度笑了笑,两眼盯着朱橚,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殿下不嫌弃,可以到书院传授医术。书院现在有学子数千人,只要殿下将他们交出来,难道还愁没有可交流心得的人么?甚至,殿下想要编纂医书,有了这么多人的协助,殿下的梦想可以轻易的实现。” 朱橚被韩度描绘的美好愿景给惊呆了,若是真的有几千人学医,那该是如何盛大的场面?可是朱橚比较理智,随后就摇摇头,反驳道:“医术毕竟是小道,就算是有读书人学医,那也是因为不能高中之后,不得已的选择而已。但凡是立志科考的学子,有哪个会选择学医术呢?书院的学子都是将来的大明栋梁,他们岂会愿意来学医术?” 韩度笑着解释道:“殿下说的这样的读书人,那是国子监那边的读书人,只有他们才会把中进士看的比他们的命都重要。但是书院不同,书院的学子第一选择绝对不是通过科考,考中进士。书院学子可有不少的人选择以钻研数学,也有人选择钻研物理和化学,就算是再加上医术,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问题吧?就算是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两个对医术感兴趣,但是几千人下来,怎么也有几十上百人吧?” 朱橚闻言,脸上顿时一喜。这才反应过了,书院的读书人的确是和其他的不同。就拿他的十弟来说吧,堂堂鲁王竟然喜欢研究化学。研究化学也就罢了,书院里面研究化学的人不少,但是却没有朱檀那样的毛病。朱檀从人尿当中提炼出白磷之后,就一发不可自拔,朝着屎尿一道一路狂奔。他认为,这两种东西里面出了白磷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的东西。于是废寝忘食的每日用各种办法,不断地的对着这两样东西提炼。 可是这两样东西的味道几乎是人人厌恶,在书院的时候就被薛祥给一怒之下赶了出去,严令禁止朱檀在书院做他的化学实验。 不得已,朱檀干脆将实验放在他的王府里。起初王府的人每天都要忍受着难闻的味道,但是朱檀是王爷,所有人面对朱檀都是敢怒不敢言。 最后,还是鲁王妃找到韩度。朱檀的王妃就是汤和的次女,面对鲁王妃的哀求,韩度不得不给她想了一个办法。让她在王府外面置办一处宅子,让朱檀将他的哪些坛坛罐罐和化学实验全都搬出王府去。 这一下,鲁王府自然空气清新了,但是那宅子周围的百姓却是倒霉了。他们隔一段时间,几乎就要忍受朱檀的化学实验侵袭。之所以会是一段时间,那是因为朱檀还在书院讲授化学,所以当朱檀在书院的时候,周围的百姓才可以呼吸一点清新的空气。 寻常百姓自然更加惹不起堂堂亲王,想要搬走却又没有那么多钱财,只能够默默忍受着朱檀的化学实验输出的气味。不过,百姓也不少逆来顺受的。他们虽然惹不起朱檀,但是却不妨碍他们私下里给朱檀起了一个“有味道的王爷”的外号。 堂堂亲王竟然被人给起了这么一个不雅的名号,老朱气的肺都快要炸裂。满腔怒火的将朱檀找来,要他不要在做他那见鬼的化学实验。 但是朱檀现在无欲则刚,根本不听父皇的,甚至正面硬刚老朱,根本就没有丝毫畏惧的。 老朱被气的不轻,但是却没有办法责罚朱檀。朱檀现在连封地都不要了,又没有做什么违反国法残害百姓的事情,难道老朱还舍得对他痛下杀手不成? 就连朱樉鱼肉百姓,老朱都舍不得杀,只是远远的流放了事,现在怎么可能杀朱檀? 最后,老朱无可奈何之下,干脆自己掏钱,将朱檀宅子附近的那几十户百姓全都迁走。百姓见能够逃离这个毒气魔窟,还有钱拿,自然欢天喜地的带着锅碗瓢盆搬了家。 说来人就是奇怪,原本百姓住在朱檀这宅子附近的时候。恨不得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巴不得立刻就能够永远的离开这里。 可是等到所有人都搬走,这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宅子时不时的冒出难闻的气味之后,这种我行我素,始终不变的姿态,却有引得百姓好奇。 竟然开始有百姓围在远处,抱着双手好似在看稀奇一样,朝着这宅子指指点点。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好似他们都是被臭味给吸引过来的一样。 朱橚心里一阵高兴,韩度的办法的确可以完美的解决他的难题,可是他又有些担心起来。问道:“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本王在挖你的墙脚了吗?” 韩度毫不在意的摇摇头,“无妨,学子们怎么选择,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我从来都不干涉他们。只要他们自己选择学医,我绝无二话。” “好,那本王就先行谢过了。”朱橚好不在意他的王爷身份,竟然主动给韩度敬酒。 汤軏骑着马,跑在长江沿岸。枣栗色的马毛下,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粒。马背上的汤軏整个身体随坐下马匹的颠簸而起伏,额头上也早就布满了汗珠。人困马乏,可即便是如此汤軏也没有丝毫停下。 一路走来,他已经找到了七八处鱼市,但是都没有发现有人见过画中的怪鱼。不得已,汤軏只好继续找下去。 鱼市不是真正的市场,而是百姓自发形成的一个交易鱼的场所。这种鱼市在长江沿岸颇多,毕竟长江里鱼多嘛,靠水吃水,百姓自然不会放过增加收入的机会。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逼迫 有百姓入江水捕鱼,自然就有人赶来江边买鱼。说是鱼市,但其实简陋的很,就是在江边随便找一个较为平坦合适的地方。或者是百姓捕鱼之后,较为集中上岸的地方。 这样的鱼市热闹的时候也是人头颤动,但是一旦人群散去就会迅速的恢复到原本一片荒芜,就好似刚才的热闹都是幻影一般。 捕鱼的人逐渐带着渔获上岸,鱼市便正式开始。买鱼的人摆好阵势大马金刀的站着,炯炯有神的盯着带着渔获走上来的百姓,就好似在看一块块的鱼肉一般。 没有明码标价,也没有讨价还价,甚至连定价的权力都不在百姓手上。没有办法,能够在这里买鱼的,都是附近有权有势的人家派出来的家丁。 百姓若是不肯把鱼卖给他们,那就不会有人再愿意买他们的鱼。都是刚刚出水的鲜活渔获,百姓总不能拿到几十里地之外的县城去卖吧? 真要是就这么将鱼提到县城,恐怕鱼都死了,还能够卖给谁去? 所以,只要是买鱼的做的不是非常的过分,哪怕是他们故意压低价格,百姓还是不得不将鱼卖给他们。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一个穿着破旧衣衫的瘦弱汉子,背着一筐渔获站在卖鱼队伍的后面,踌躇着没有上前。 接连数人从他身边越过,他也没有挪动脚步。 可是最终,看着自己筐里的鱼没有刚才的活泛劲头了。汉子还是不得不加入到买鱼队伍里面,来到收鱼的人面前。 买鱼的是一个身穿锦缎的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脸上不知道擦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油头粉面的。最特别的就是他的两个黑眼圈,即便是粉面都遮掩不住,一看就是纵欲过度造成的。 按理说,一个一看就是富家贵公子的人是不可能来到这鱼市的。毕竟,这样的贵公子可仍受不了浓重的鱼腥味。但是这位偏偏就来了,还做出一副买鱼人的架势,不知道他有着怎么样的打算。 年轻人淡笑着看了汉子一眼,又垂下眼帘轻蔑的朝着汉子的鱼筐扫了一眼,随口说道:“都是些要死不活的货,一文钱一条,给他拿钱。” 汉子一听顿时气得急了,连忙挥手阻拦道:“慢着!你给别人十文钱一条,为何才给我一文钱一条?而且,我的鱼还比其他人的还大,为何才给我这么一点?” 年轻人轻笑一声,说道:“老伍啊,不是本公子欺负你,而是你的鱼虽然的确是比其他人的要大上一点,但是却快要死了。你说,这死鱼能够和活鱼一个价吗?” “胡说,我这明明就是活鱼,那里是死鱼了?”汉子眼珠子瞪大,额头上青筋暴虐,双手捏起拳头,指节上紧绷发白。要不是眼前的年轻公子有权有势,他说不定早就忍不住冲上去揍他一顿了。 年轻公子身边的护卫见了,顿时齐齐上前一步戒备着汉子。年轻公子倒是丝毫不把汉子的愤怒放在眼里,懒洋洋的往后靠了靠,戏谑的说道:“现在你的鱼是活着,但若是就这样放在筐里,再过几个时辰不就死了吗?” “几个时辰之后,这鱼是死是活那不应该是你的事吗?”汉子有些发懵,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 年轻公子轻笑着摇头道:“不,这是你的事。” “那要依照你这么说,其他人的鱼不一样会死吗?为什么你给他们一条十文,却只给我一文?”汉子非常的不服气。 “不不不,你错了。”年轻公子连连摆手,反驳道:“他们的鱼本公子是会放在水里的,所以他们的鱼会活着,不会死。既然不会死,那自然就是活鱼的价格。但是你的鱼,本公子会放在筐里。没有水,鱼就会死。所以你的鱼,只能够卖个死鱼的价钱。” 汉子虽然老实本分,不懂年轻公子的奸诈计谋,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反应过来,年轻公子根本就是在耍他。怒不可遏的吼道:“程奇,你太过分了!” 程奇被汉子吼了一声,他也不再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了。直接掀开椅子站起来,面容狰狞的厉声道:“本公子就是这么过分,你又能怎么样?以前有着那个吃里扒外的管事照顾着你,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告诉你,那管事被本公子收拾了。从今天起,本公子亲自来收你的鱼,而且还就是这个价,一文钱一条,你爱买不买吧!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声,本公子已经给所有收鱼的人都打过招呼,无论是谁收你的鱼,都是一文钱一条。” 汉子气的脸色铁青,若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买他的鱼,即便是他低声下气的将鱼买给此人,也丝毫没有用处。一文钱一条的价钱,他一天根本就挣不了多少钱,光是家里的吃用都不够。况且 看着满脸怒火的汉子,年轻公子分外解气,恶狠狠的说道:“本公子想要纳你的妹子为妾,那是看的起你。像你这样的家境的人,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有几个人愿意正式纳妾的?还不是给些银子,直接买过来便是了?本公子给你脸面,你却不赶紧兜着,竟然还不肯将你妹子嫁过来,让本公子在县里丢尽了脸面。你给咱等着,咱非要你乖乖的把妹子给咱做妾不可!” 旁便一个老人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甚是浓厚,连忙出声打圆场道:“程少爷,程少爷,您消消气。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孩子的老母现在又病了,等着钱拿药治病。公子就给他一个实诚的价钱,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吧。” 程奇面无表情的侧头,死死的盯着老头没有说话。就在老头开始心慌起来,想要避开程奇目光的时候,程奇开口了,“若是你又孙女比他的妹子漂亮,送来给本公子当妾室,那本宫子倒是可以放过他。可是,你有吗?” 老头闻言,知道程奇是铁了心了,只要没脸的侧过头,转身退入到人群当中去。其他人更是不敢在为汉子说话,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女儿的,更是不敢惹火烧身。 这位公子的好色之名,在整个县里都是鼎鼎有名的。那些被程奇纳回去的妾室,很少有能够活过一年的。听说,都是被程奇给活活折腾死了。只不过,事后程家赔了一大笔钱,再加上程家在县里的威势,没有人敢声张罢了。 程奇轻描淡写的打发了为汉子说话的老头,其他人畏惧程奇的威势,再也不敢帮汉子说话。 看到众人畏缩不前的样子,程奇脸上浮现出微笑,看着汉子说道:“你就说句话,一文钱一条,买不买吧。” “不买!”汉子毫不犹豫的开口。 程奇也不恼怒,反而是更加的高兴,朝着汉子摆摆手,说道:“那你就赶紧让开吧,不要挡着后面的人。下一个~” 汉子不得已,只要端着鱼筐退到一边。怒火攻心的他想要就此离开,但是家中病重的老母急需花钱拿药,又让他好似脚底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不能就此离去。 一个又一个的百姓,端着鱼从汉子面前经过,从程奇手里换到了铜钱。 汉子和他的鱼就好似天下最孤独的存在一般,被周围的一切所排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踏踏的马蹄声由小逐渐变大,出现在他的耳朵里面,让人情不自禁的回头循声望去。 只见十几匹骏马已经来到汉子面前。 这样的动静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程奇身边有人朝着那些马匹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是大变。连忙凑到程奇耳边,紧张的低声说道:“少爷,这些人来头不小。” “你怎么知道?”程奇不解的回头望向此人。 “那些都是军马,而且都是难得的良驹。” 程奇豁然一惊,他虽然好色,但是他也是知道军马意味着什么。 由于大明时时刻刻面对着草原的威胁,因此战马作为第一战略物资,地位非同寻常。朝廷有着专门驯养战马的牧场,每匹战马都被记录在册。民间想要私下弄到一匹战马,难度极大,一个不好还会被治罪。因此民间使用的马匹,大多数都不是战马,而是劣马。 这样一来,民间能够明目张胆使用战马的人,一定非富即贵有着强大的家世才行。 程奇听了,连忙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看到对方没有理会自己,他先行拱手行礼问道:“敢问诸位从何而来,到此有何贵干?” 汤軏坐在马背上没有说话,而是朝着捕鱼的百姓不断的看过去。身旁的一个护卫坐在马背上,捏着马鞭俯下身子,朝程奇问道:“你是这里的主事?” 程奇见对方连自己的来历都不问,显然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但是他却不敢发怒,反而还要陪着小心。他程家在县里还算是有点地位,但是也仅仅如此罢了。他家里也养着几匹马,但只是劣马而已,根本没有资格养军马。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着甲鱼 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些人,程奇谄媚的拱手回道:“正是,小可在这里说话还算是有用。” 护卫听了,没有去想这个身穿锦缎的公子,怎么会变成这里的主事。随手从怀里拿出画,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便看看,认识这是什么鱼吗?” 程奇好奇的看了一眼,还被怪鱼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他连寻常的鱼都人不齐全,那里会认识这样的怪鱼? 连连摇头,回道:“没见过” 汤軏心里微微一阵失望,不过这样事情他一路赶来,已经遇到太多次了,已经有些习惯。不过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示意护卫将画展示给每一个人看。 护卫翻身下马,将画展开,朝着所有人展示。并且高声说道:“你们都过来看看,认不认识这是什么鱼。谁要是认识,咱们公子重重有赏。” 一个个的渔民看过画之后,都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见过。等到所有人都看过了,却还是统统表示没有见过。 不,还有一个人没有看到,那就是被程奇故意针对的汉子。 护卫看到一个汉子站在远处,粗大的手指朝着汉子一指,大声喝道:“你,过来。看看这鱼,你是否认识!” 程奇见护卫要汉子过来,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他现在还想着把汉子逼到不得不把妹子给他纳妾,若是让汉子攀上了这些贵人,那他还拿什么去拿捏汉子? 于是,程奇就想不然汉子过来。便陪着笑脸,凑到护卫身边,说道:“他是傻子,哪里会见过此等稀罕的鱼呢?他看了也是白看,要不就算了” “啪!”清脆响亮的声音顿时响起。 程奇被重重的一巴掌抽的天旋地转栽倒在地,等回过身来之后,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连,指着护卫满脸不服的大喝道:“你竟然敢打本公子?本公子从小到大,连咱爹都没有打过本公子” “铮~” 还没有等程奇把话说完,另外一个护卫大踏步上前,直接抽到出鞘,雪亮的钢刀瞬间架在程奇的脖子上。把他所有的狠话,全部给压回来肚子里。 程奇的家丁看到,正要上前的他们,也被突如其来的钢刀而齐齐止住脚步。 护卫根本没有看程奇的家丁一眼,只是淡淡的瞥了程奇,说道:“再多说一个字,宰了你!” 程奇满腔的怒火,在钢刀带给他冰冷刺骨的寒意下,瞬间消散无踪。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被人用钢刀架在脖子上。也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感受过死亡,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对方没有在说话吓他。若是他再啰嗦,对方是真的敢毫不犹豫的斩下来。他以前引以为豪的财富、权力、家世,以及程家在县里盘根错节的关系,在这么一柄钢刀面前,通通变得毫无意义,没有丝毫的作用。 程奇不敢说话了,甚至连抬头看护卫的勇气都没有,低下头来瘫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一股尿*骚*味四散传出,程奇的锦袍下面湿了一大片。 惊看到如此变故,百姓都顿时不敢再发出丝毫动静,生怕被这些人给注意到,惹火烧身。 汉子刚才站的有点远,虽然看到汤軏等人到来,但是却没有看清楚画上的鱼。而他正在为老母的病情担忧呢,等到所有人都看过之后,他都还没有注意到。 现在被指名过去辨认,只得端着鱼筐上前。 岂料,汉子只是看了一眼,顿时情不自禁的轻声“咦”了一声。 这轻轻的一声,在汤軏而中就如同惊雷一样,瞬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汤軏猛然翻身下面,快走几步上前,盯着汉子问道:“你认识这是什么鱼?” 汉子被汤軏身上的权贵气势给镇住,诺诺的说不出话。 汤軏看到汉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压低声音和汉子说道:“不要怕,若是你真的认识这鱼,只要告诉咱,重重有赏。” 汉子冷静了下来,点点头说道:“这是着甲鱼,虽然就在这大江里便有,但是非常的少见。” 总算是找到有人见过这鱼了,汤軏满心欢喜,看汉子似乎对这鱼很熟悉,便继续问道:“你能够抓到这鱼吗?” 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着甲鱼藏在水下非常深的地方,几乎不可能抓到。而且它非常的凶猛,浑身似铁甲一般。在水下即便是抓住它,只要它摆动一下,就能把人划的浑身是伤。而且它的嘴又尖又长,一下就能够把人给戳个肠穿肚烂。” 微微叹息一声,汉子继续朝汤軏说道:“不敢期满贵人,家父就是因为去抓这着甲鱼,才身故的。” 有线索就好,只要有了线索,至于这汉子说的种种难处,汤軏相信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问题。 “令尊既然是因抓这着甲鱼身故的,那么你肯定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这鱼,知道如何抓这鱼了?” 汉子不想冒险去抓着甲鱼,但是面对汤軏的追问,他却是不敢有丝毫隐瞒,点点头回道:“咱的确是知道,但是抓着甲鱼真的非常危险” 知道就好,汤軏露出满意的笑容。不仅找到了着甲鱼的线索,还找到了知道能够抓到着甲鱼的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于是,汤軏打断了汉子的话,直接说道:“若是你能够抓到着甲鱼,一条给你十两黄金。” 汉子听了,顿时长大了嘴巴。 抓着甲鱼危险吗?当然危险。但是十两黄金的诱惑,足以让人完全忽略这种危险,这是汉子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汉子一边想到的是家父的告诫,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去抓着甲鱼。但是另外一边,他有想到卧病在床的老母。若是有了这十两黄金,他便可以将老母送到县里去找医馆医治。 汉子低下头,又看了一眼自己卖不出去的鱼。最后一咬牙问道:“贵人真的愿意出十两黄金买一条吗?若是,咱抓到更多的着甲鱼,怎么办?” 汤軏顿时笑了,自从汤和病重之后他便没有再笑过。现在看到老爹的病症有了希望,他总算是笑了起来。老爹的病还不知道需要多少着甲鱼呢,自然是越多越好,反正信国公府也不差这点钱。 “若是你能够抓到更多,咱给你十五两黄金一条,你抓多少咱要多少。” 汉子听的目瞪口呆,他只听说过往下压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主动往上加价的。汉子惊慌失措的连连摇手,说道:“不不不,就十两便好。” “哼!”一旁的护卫见汉子啰啰嗦嗦的顿时发出一声冷哼,“咱们是信国公府的人,这位便是咱们信国公府的二公子。公子一诺千金,既然许诺你十五两黄金一条,就是十五两黄金一条。你拿着便是,在怕什么?” “正是如此。”汤軏微微颔首,抬眼朝着周围众人扫了一眼,说道:“既然你为信国公府办事,那么你就是信国公府的人。你不用担心有人会对你见财起意,若是有人胆敢对你不利,信国公府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汤軏的话音落下,瞬间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信国公府,竟然是信国公府?” “额的天呀,这可是大明第一高门!” “难怪这些人能够骑如此高头大马,原来是信国公府二公子亲自来了。” “这样说来,伍娃子岂不是攀上了信国公府,这是要发达啊” 程奇被人将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心里自然是怨恨不断滋生。可是当天听到竟然是信国公府的人之后,顿时整个人都蔫了。别说是人家还没有杀他,就算是把他给就地正法了,哪怕是他老爹也不敢为他多说一句话。他家在县里都不算是最豪横的,如何能够与这大明第一高门相提并论? “多谢公子。”汉子见汤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敢在推辞,直接躬身拜道。 汤軏哈哈笑着,亲手将汉子扶起来,说道:“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去抓着甲鱼吧。” 汉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筐里的鱼,有些舍不得,这是他从天刚明就忙活到现在的收获呢。 “你的鱼还没有卖吗?”汤軏见汉子好似有些舍不得。 “没有。”汉子摇摇头。 “那就赶紧卖吧,卖完了咱们即刻启程。”汤軏催促道。 汉子看了一眼正瘫坐在地上的程奇一眼,故意说道:“咱倒也想卖,可是有人偏偏不买咱的鱼呐。” 程奇抬头看到汉子正冷冷的看向他,他又朝着汤軏看了一眼,顿时一惊,连连点头说道:“买买买,伍老弟咱们可是相亲啊,怎么会不买你的鱼呢?刚才,咱也没有说过不买吧?” “那价格呢?”汉子仍然是冷着脸问道。 程奇立刻吼道:“十文,不,二十文,二十文一条。” 说完,程奇立刻回头朝着下人吼道:“快,把钱给伍兄弟。” 下人顿时反应过来,连忙直接从木箱里捧出一吊铜钱,走过来。 护卫在汤軏的示意下,这个时候将刀给收了起来。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别无它法 程奇感到钢刀离开了他的脖子,脸上这才恢复了一些血色,没有刚才那么苍白。看到仆人将钱拿过来,程奇连忙接过,热情的将铜钱放到汉子手里。 “伍兄弟,还请收好。” 汉子将钱拿在手里一掂量,便知道程奇给多了。就算是二十文一条,他那些鱼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这钱,好像多了。”汉子看着程奇微微一笑,说着便做出一个想要和程奇盘算清楚的架势。 “不多,不多。就算是多一些,难道还能够亏了咱不成?伍兄弟放心拿着吧。”程奇连忙将钱推到汉子怀里,然后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对于程奇来说,现在最紧要的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一点钱财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程奇说的的确是实话,他虽然给汉子的价钱要比其他人都高很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买卖就亏了。收鱼的人在鱼市十文钱就可以买到一条大鱼,但是这条鱼若是运到县城,那可是能够卖到二三十文钱一斤的,一条鱼怎么也要卖上七八十文,甚至过百文。无论如何,程奇都不会亏的,顶多只是少赚一点而已。 而汉子看了程奇一眼,并没有开口将他叫住。现在他凭借着信国公府的威势,的确是可以轻易的将程奇碾压。甚至他有感觉,只要他提出要求,信国公府甚至可以帮他直接将整个程家彻底抹去。但是他却不想这么做,说起来程奇也只不过是贪图他妹子的美色而已,而且从始至终也只是想办法逼他,并没有伤害过他和他家人。 他若是因为程奇这一点,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弄死程奇全家,那乡里乡亲的其他人会怎么看他?就算是他不在乎,但是妹子和老母还要在这里生活呢?不得不顾及旁人的看法和感受。 既然程奇愿意放低姿态向他赔钱道歉,他也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此事就此揭过,他和程奇之间再也不会有丝毫瓜葛。 汉子将钱收好,转身面对汤軏躬身一拜,说道:“小人愿意为公子抓鱼,不过这着甲鱼非比寻常,在水下的力气极大,一般的渔网根本就拿它没有办法,它微微*冲撞一下便能够将渔网撕破,一定要特制的渔网才行。” 汤軏沉吟一下,神色有些不好看的问道:“难道,你还需要先将渔网做好,才能够抓到着甲鱼?” 不是汤軏急切,而是老爹的病人日益严重。他等到起,但是就怕老爹等不起。天知道这汉子口中的渔网,需要制作到什么时候? “那到不用。”汉子微微摇头,“家父当年为了抓着甲鱼,亲自制作了一张渔网。这些年小人虽然谨记家父遗言,没有再去找过着甲鱼,但是小人还是时时将渔网打理干净,妥当保存起来的。毕竟,这是家父留给小人唯一的东西。” “小人这就回家,给老母抓副药之后,便带着渔网为公子抓鱼如何?” 汤軏听到立刻摇头,说道:“抓药的事情,本公子让人去办便是。你回去之后,带上渔网便去抓着甲鱼吧。” “这,这如何是好?”汉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让一个贵人的随从给他做事,这总是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无妨,就这么定了,只要你抓到着甲鱼,无论是黄金还是你有其他的要求,一切都好说。”汤軏毫不犹豫的开口许诺,下了血本。 “公子放心,小人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公子抓到着甲鱼。”汉子也是咬牙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汤軏跟着汉子先行去他家里,汉子的家只是三间木板砌起来的房子,低矮、破旧和寻常百姓的房屋没有多大差别。 汉子推开门扉,请汤軏进去。 随后朝着屋子里大吼一声:“妹子,咱回来了。” “哥,你回来了?今天运气怎么样,抓到多少鱼了?”一个好似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汤軏光是听到声音,就让他一愣,仅仅是声音就让他有种这声音一定出自美人之口的感觉,让他有种想要见见声音主人的冲动。 随着嘎吱一声,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少女虽然只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甚至都已经浆洗的发灰了,陈旧的很。但是这样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反而越是显得她肤若凝脂,加上她精致美丽的容貌,活脱脱一个非常漂亮的美人。 汤軏看到的瞬间,都忍不住失神片刻。 “哥,有客人啊?怎么也不先说一身?”少女看到兄长身后跟着的人,下意识的就要退回到屋子里。 汉子挠挠头,尴尬笑了笑,说道:“咱忘记了” 随后,汉子便将汤軏等人请到另外一件屋子里,一张残破的桌子摆在屋子中间,四条长木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木料材质。 看到汉子要给众人倒水,汤軏直接摆摆手,打断他的动作,说道:“水就不必了,你赶紧带上渔网,咱们这就出发吧。” “好,也好。”汉子尴尬一笑,家里连茶水都没有,甚至就连水都是有些浑浊,拿出来招待贵人,的确是有些不合适。 他也不再坚持,直接转身出去,走进妹子和老母所在的房间。 刚一进门,妹子就站起来,好奇问道:“哥,那些是什么人?看着一个个都穿的” 妹子想说凶神恶煞,或者是威势逼入,但是她见识有限,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 老母刚才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现在看到儿子进来,她哪怕是躺在床上,也不仅喘息着问道:“伍哥儿,你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人么?可千万不要交到歹人啊。咱们家势单力薄,你妹子又唉,你可千万别引狼入室啊。” 汉子笑了笑,安慰母亲道:“娘放心,他们不是什么歹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认识他们多久,就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歹人?”老母明显不信儿子的说辞,教训了几句。 “他们是信国公府的人。”汉子微微一笑。 老母听了,并没有因为儿子能够结识信国公府的人而高兴,反而立刻将心给提了起来,紧张的问道:“公爷府的人?那他们找你,是想要你做什么?” 汉子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敛去。默不作声的来到床前,将一个木箱子给拖了出来。 老母顿时急了,挣扎着起来,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满脸悲伤的厉声问道:“是要你去抓着甲鱼,是不是?” 汉子见母亲已经猜到,也不再隐瞒,抬头看向母亲不满皱纹的连,勉强笑了笑说道:“还是瞒不过母亲,不过母亲不用担心,只不过是抓鱼而已,儿子抓的鱼还少么,不会有事的。” “那不一样。”老母抓的儿子手臂更紧,连忙说道:“那是着甲鱼,你不会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了吧?还有,你忘了你爹是怎么嘱咐你的?” 提起爹,汉子脸色一阵暗淡。抬头看着一脸坚决的母亲,汉子只好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今日要不是因为那些贵人,孩儿一点钱都卖不到。”说着,汉子从怀里拿出今日卖鱼的钱,一共有好几百文,这放在以往,可是他好几天的收入。 “而且,若是没有仗着那些贵人。儿子根本无法拜托程奇的纠缠,到了最后恐怕就连妹子都保不住” 妹子听到程奇为了让她做妾,竟然如此将她一家往绝路上逼迫,浑身上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听到大兄借助信国公府的贵人的威势,又将程奇给吓走,彻底解决了这一问题,以后程奇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之后,她又是满心的庆幸。可是看到大兄为了自己,不得不冒险去抓着甲鱼,她又忍不住为大兄担心。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才好。 就连老母也不得不逐渐松开抓住儿子手臂的手,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的确,若不是儿子借助贵人的威势,将程奇给赶走。就程奇这样的手段,他们全家都在程奇手上撑不了多少时间。没有钱财,就没有办法抓药给她治病。说不定,她就此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了。 她一去,家里就只剩下兄妹两人相依为命。而且这还没完呢,以程奇的毒计,早晚会把兄妹两人都逼迫到绝路,到了那个时候,要么乖乖的将妹子送去给程奇糟蹋,要么全家一起死绝,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 “可是,你要去抓着甲鱼也太危险了。你不会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吧?”老母看着儿子的脸庞。满眼眶的泪水闪动。 汉子脸上浮现出悲伤,“儿子当然知道,但正是因为知道,儿子才要去抓着甲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爹的仇,儿子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忘过。这些年,儿子去过很多次,就是为了摸清楚着甲鱼的习性。母亲放心,儿子现在比爹当年对着甲鱼还要了解,不会有事的。”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汤軏解决后患 “再说了,信国公府的贵人答应儿子。只要儿子帮他抓到着甲鱼,他便以信国公府的名义照顾咱们。”汉子说着,看了容颜秀丽的妹子一眼,叹道:“这年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没有人照顾,实在是难以活下去。” 红颜祸水可不是说说而已,以妹子的容颜,若是没有人照应着。就算是没有程奇,也会有王奇、李奇找上门来。不管是硬来也好,还是软刀子捅人也罢,最后他们都免不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想要一家人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庇护。而信国公府就可以给他们这样的庇护,只要他将着甲鱼抓到,从此再也没有人敢为难他们。 妹子还有些懵懂,不知道大兄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老母却是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儿子说的在理,不得已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贵人还给出十五两黄金一条着甲鱼的天价。儿子哪怕是为了这黄金,也不得不搏一搏了。”说到黄金的时候,汉子的眼睛明显的一亮。 这样的价钱,意味着哪怕他只是抓到一条,也足够他买下好几亩上好水田,一家人都衣食无忧了。 老母听到信国公府的人出价十五两黄金买一条着甲鱼,便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劝住儿子了。甚至,若是其他人会知道如何抓着甲鱼的话,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抓的。 寻常百姓极难有这样一夜暴富的机会,别看十五两黄金好似并不是很多,换成银子也不过是一百五十两而已。但是账不是这样算的,寻常百姓接触最多的就是铜钱,甚至连银子都极少拥有,就更别说是黄金了。黄金在民间更加珍贵,有时候你就算是拿着银子也未必就能够换到黄金。 汉子将木箱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张通体黝黑的渔网。这渔网一看就和寻常的渔网不同,不仅网眼更大,而且网绳也要更加的粗大,还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编织而成的,偶尔还闪过一丝幽光。 将渔网检查了一遍,汉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包药,递给妹子,说道:“把药给母亲熬了,大哥去去就回。” 妹子下意识接过,不由得抬头看了兄长一眼,轻声喊道:“哥~” 汉子回头朝着妹子一笑,“哥去去就回,放心吧。” 随后看向母亲,说道:“娘,你好好养病。” 说完,单手提着木箱,毫不犹豫的走出门。 汤軏心急如焚,根本在屋子里坐不住,早就在外面等着汉子了。看到他提着箱子走出来,便笑着问道:“东西都拿齐了?” 汉子点点头,“走吧。” 汤軏朝着汉子背后的屋子看了一眼,见汉子当先一步走出去,便收回目光,跟着他离去。 妹子站在门口,看着兄长带着众人离去,心里不由得的充满担心。可是当她的低头看着手里的药包之后,无奈的叹息一声,先去给母亲熬药。 汉子来到江边,找到他的木筏。汉子将渔网拿出来,背在背上,把几样工具别在腰间。跳上木筏,朝汤軏等人说道:“这筏子载不动几个人,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吧,我自己去抓着甲鱼就行。” “慢着。”汤軏立刻伸手,阻拦了一下。随后回头朝着身边的护卫问道:“你们当中谁的水性最好?” 一个护卫立刻站了出来。躬身一拜道:“公子,在下原本是水师的,从小在海边长大,下海就像是回家一样。” 汤軏满意的点点头,“好,就你跟着他去。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帮他。就算是这次抓不到鱼,你也要把他给咱带回来。” “放心吧,公子。”此人立刻回道。然后一个箭步猛然跳上木筏,站在木筏上面就好似脚底生根一样纹丝不动。 汉子见汤軏派人去帮他,心里也是一阵感动。这至少意味着,对方是在乎他的性命的。而且,这筏子虽然简陋,但是多载一个人却是没有问题。于是,汉子便没有拒绝,直接划动筏子,朝着江心而去。 汤軏看着木筏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当中。等候的时间极为难熬,随着时间的流逝,汤軏心里都忍不住开始波动起来。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旁边的护卫顿时惊喜的大喊一声,“公子快看,好像是他们回来了。” 汤軏猛然抬头,看到江面上一个黑点,随着时间推移黑点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两人了。 木筏一靠岸,汤軏便不顾一切的跑到江边,连忙问道:“怎么样?抓到了吗?” “抓到了,公子,和图画中的鱼一模一样。”汉子还没有回答呢,护卫连忙高兴的大声说道。 然后和汉子一起齐心协力,将拖在木筏后面的渔网给拉起来。一条四五尺长的怪鱼,被牢牢的困在渔网里面,拉出水面。 众人合力将渔网拖到岸上,汉子这才细心的将渔网一点点打开。汤軏一看,果然是画中的那种鱼。 随着渔网的束缚解开,着甲鱼瞬间猛烈的挣扎起来。 “快,按住它。”汤軏着急的大喊。 着甲鱼虽然在水下厉害无比,但是脱离了水之后,它却是有力气都无处使用,很快便众人牢牢抓住。 “快,立刻快马送回京城。”汤軏立刻吩咐。 “是,公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着甲鱼,众人都兴奋无比。几个人连忙将鱼装进早已准备好的水箱当中,立刻用快马送回信国公府。 汤軏则是哈哈大笑,拍着汉子的肩膀说道:“十五两黄金,本公子现在就给你。来人,拿钱来。” 汉子满脸高兴,但是却连连摆手推脱道:“不不不,不用十五两,十两就够了。” 说着,还朝跟他一起去抓鱼的人看了一眼,说道:“要不是这位兄弟,这次咱别说是把鱼抓到了,说不定也要落个肠穿肚烂的下场。” 汤軏刚才只顾着高兴了,现在才注意到汉子的一只手臂和一条大腿上都有着伤痕,不由得关切问道:“你的伤,没有大碍吧?” 汉子看了一眼手臂,笑着回道:“没有,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过几日就好了。” 汤軏点点头,放下心来。随后笑着说道:“放心,这是你应得的,你放心拿着便是。至于他,自然另有赏赐。” 汉子这才不再推脱,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护卫将黄金拿了过来。一块小金锭和五颗金豆子,金锭十两,金豆子一颗一两。金锭上面还有着一行刻字,“大明洪武二十年十月户部造,足色金一锭十两重”。金豆子倒是什么都没有刻,就是圆滚滚的一粒。 汉子虽然不识字,但是对于金子的传闻他还是听过的。光是这金灿灿的光泽,就让他一阵心潮起伏,忍不住的激动。拿到手之后,更是将金锭放在嘴里,慢慢的咬了一口。 “怎么样?甜吧?”汤軏笑着问道。 汉子连连点头,满脸笑容的回道:“甜,真甜!” 汤軏哈哈笑道:“越好的金子越甜,这些都是最上等的足色金,当然是最甜的。” “多谢公子。”汉子也是满心的感激,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贵公子竟然一诺千金。说给他十五两黄金,就给了他十五两黄金,一分一毫都不少。 汤軏翻身上马,朝汉子说道:“本公子急着回京,就不送你回去了。不过你放下,本公子会派人把你安稳送回去的。” “多谢公子。”汉子再次朝汤軏致谢,还好意拒绝道:“不过不用麻烦公子了,小的自己回去就行。” 汤軏微微一笑,说道:“你呀,还是不知道人心险恶。若是本公子不派人跟你回去,你的这些金子恐怕保不住。” 十五两黄金,足以让人铤而走险。而汤軏当初向汉子开出价钱的时候,为了能够抓到着甲鱼,根本就没有瞒着旁边的其他人。只要汉子抓到着甲鱼的消息传回去,所有人都知道他肯定得了十五两黄金了。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真的不好说。 随后,汤軏便朝两个护卫吩咐道:“你们带着他,先去一趟县衙。告诉此地县令,这是我信国公府的人,让他照应一二。” “公子放下,在下等知道该怎么做。”两人立刻点头。 汤軏这才放心的调转马头,一提缰绳策马离开。 而连个护卫带着汉子一路来到县衙,递上汤軏的名帖。 县令看到汤軏的名帖,顿时惊的连手里的书都“啪哒”一声,落在地上。顾不得将书捡起,县里急匆匆的来到县衙外面,准备迎接汤軏。 出门之后,只看到三人站在衙门外面。三人的穿着都不像是信国公府二公子的架势,让县令一阵疑惑,拱手问道:“敢问哪位是公爷二公子?下官” 一个护卫伸手打断了县令的话,直接说道:“公子有要事,已经回京了。这次咱们来是奉公子之命” 县令人精似的,只是一听便知道该怎么做了。热情的将三人请进县衙,备上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待了三人。最后,还热情的将三人送出衙门外面,直到看不到三人的背影,他才悠哉游哉的背着双手,慢慢的走进县衙。 汤軏猜测的没错,的确是有人想要打汉子的主意。 至于这些人为何会知道汉子成功抓到着甲鱼了,其实很简单。在这些人看来,像信国公府这样的高门,若是汉子没有给他们办成事,那必然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只要看到汉子平安无事,他们便知道汉子一定是帮信国公府抓到着甲鱼了。既然如此,那黄金多半也是落到了汉子手里。 但是经过县令的这一番操作,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纷纷对汉子打消了念头。既然县令老爷对汉子如此看重,那么他们就不敢对汉子下手,别说是十五两黄金了,就算是一百五十两,也不值得他们得罪县令老爷。 至于为何他们不担心会得罪信国公府?那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大明第一高门,会在意一个打渔人的死活。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龙筋 当日,韩度守在汤和的病床前,守了大概两个时辰的样子。 汤和又从昏睡当中醒来,看到韩度还在,感动之余要韩度不用担心他,执意让韩度回去。 不得已,韩度只好先行回了。 隔天,韩度正准备再次去看望汤和,五叔却是来禀报,说信国公府派人来了。 韩度想了一下,穿戴好衣衫便来到大堂见来人。 刚刚走进大堂,信国公府的人立刻上前躬身一拜,说道:“侯爷,府里请侯爷过去一趟。” 韩度对这人有些无奈,明明自己都被夺爵了,但是信国公府的人还是习惯性的称呼自己侯爷。 “是公爷吗?”韩度顿时一急,还以为汤和发生什么事了。 “不不不,不是公爷,是侯爷要的鱼被找到了。” “找到了?这么快。”韩度微微一愣,有些感叹信国公府权势的强大。那鱼非常的稀少,光是发现就不容易。想要抓住,以韩度的估计起码要好几天才会有消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抓住了。 “走,去看看。”韩度当先一步走出门,翻身上马朝着信国公府一路小跑而去。 韩度径直来到信国公府后院,一进门就看到汤鼎和朱橚两人都在。 汤鼎看到韩度来了,顿时快步上前问道:“你来的正好,快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那种鱼?” 韩度朝着水缸里面一看,顿时就将鲟龙鱼给认了出来,连连点头说道:“对,就是它。”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要用这条鱼入药吗?”朱橚非常好奇韩度究竟打算做什么,是拿这鱼的一部分入药呢,还是准备整条的入药? 韩度笑着解释道:“入什么药?不用入药。我不是说了嘛,需要的是它身上的一道食材,既然是食材当然是用来做菜的。” “做菜?”朱橚奇怪的问了一声,“你打算用菜来为老公爷治病不成?” “药食同源,用菜来治病,又有何不可?”韩度微微一笑,“不过即便是以这东西的奇效,公爷毕竟是年纪太大了,可能也只能够拖延而已。” 却没有想到,这话听在朱橚的耳朵里,却好似晴天霹雳一般。让他惊愣在原地,呆呆的念叨:“药食同源?药食同源” “拖延就足够了,你还是快点说该怎么做吧。”汤鼎才不去管什么药食同源,他在意的是这东西究竟对老爹有没有用。 韩度点点头,随后直接朝信国公府的下人吩咐:“来人,找几个厨子过来。” 很快,下人便带着四五个信国公府的厨子过来,几人先是给汤鼎施了一礼。 汤鼎直接摆摆手,转头朝急急忙忙的朝韩度问道:“该怎么做?” 韩度朝着几人一指,“你们几个把鱼抓到案板上。” 几人听命立刻挽起袖子,六只手伸到水里,刚刚碰到鱼身,水缸里顿时爆炸出一大团水花,将几人胸口处的衣衫全部湿透。 六只手上也同时用力,瞬间便将鱼牢牢的锁住。将鱼强行按倒案板上,韩度凑近找了一下直播里时候看到的黑色细线。 伸手指着说道:“从这里下刀,切到这个位置。记住,不能切多,也不能切少了。” 然后,韩度又跑到鱼尾,“这样环着切一道,千万注意深浅,既不能多,也不能少。” 几个厨子能够到信国公府,手艺自然是没得说,使刀的功力也是一流。韩度说切多少,他们就切多少,说切哪里,他们就切哪里,分毫不差。 等头尾切好之后,韩度吩咐道:“你们两个,按住鱼头。你们两个拉住鱼尾。尤其是你们两个拉鱼尾的,记住千万不要焦急,要有耐心慢慢的将龙筋拉出来,懂?” “小的们明白~”几人点头回道。 随后,依照韩度的吩咐,两人按住鱼头,两人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将龙筋给慢慢拉出来。等到龙筋完全拉出来的时候,早已有人在下面拖着大瓷盘,将龙筋给接住。 “这就是你说的那东西吗?”朱橚看着晶莹剔透洁白如玉,有着比人的拇指还粗的大小。光是这个卖相,就让人一看便知道非比寻常。 韩度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条鱼才几十斤而已,还不算大。所以,这也就导致它的龙筋并没有多大。若是能够抓到一条四五百斤的鱼,那龙筋恐怕足足又一寸大小。” “你叫这东西什么?龙筋?”朱橚的脸色顿时一变,瞪大眼睛看着韩度。 或许是因为他爹是真龙,他也被人称作是龙子的原因,当韩度提起龙筋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后背脊骨有些酥酥麻麻的痒痒。 “这种鱼叫鲟龙鱼,这东西其实就是它背上的筋,当然是叫龙筋。”韩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朱橚定定的看了韩度几眼,摇摇头叹声道:“还是叫鲟龙鱼筋吧,当然,若是你敢在父皇面前说这东西是龙筋,那就当本王这话没说。” 我淦韩度顿时反应过来了,若是被老朱知道这东西叫龙筋,那恐怕还以为自己图谋不轨,在诅咒他呢。 “殿下提醒的是,是臣记错了,的确是叫鲟龙鱼筋。”韩度朝着朱橚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还好被他给提醒到了,要不然这话若是传到老朱耳朵里面,自己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这东西该怎做?”朱橚见韩度改口,便放下心来,注意到了被厨子放在瓷盘里的鲟鱼龙筋。 “很简单,弄些猪排骨来焖。选中排洗干净和鲟鱼龙筋放在炖,加虾干,干贝和花菇提味即可。” 汤鼎闻言,立刻朝着几个厨子说道:“听到了?赶快去做。” “是,侯爷。”几个厨子端着鲟鱼龙筋连忙退下。 朱橚本想要去看看,但是又想到君子远庖厨的教诲,不得不止住脚步。随后便看到残留在案桌上的鲟龙鱼,好奇问道:“那这鱼是不是没用了?” 韩度还没有说话呢,汤鼎一听到这鱼没用了,这里又离老爹养病的地方不远,便立刻想要将这鱼和案板都搬走。“来人,将这些东西都给咱搬走。” “等一下。”还没有等旁边的下人有动作,韩度立刻出声阻止。 见汤鼎疑惑的看向自己,韩度微微一笑道:“这个鱼还是不错的。若是你不要的话,那便给我带回去吧。” 听到韩度这样说,汤鼎自然知道这鱼恐怕也是好东西。不过一来信国公府的厨子连见都没有见过这鱼,显然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二来现在老爹病重,再是珍稀的东西都没用老爹的病重要。 “一条死鱼而已,既然你喜欢,那一会儿咱就派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朱橚看了鲟龙鱼几眼,又看了看韩度,心里做下一个决定。 乾清宫。 自从夺爵的时候,韩度心里有些怨言,老朱这几日便完全没用理会过韩度。要是放在以前,韩度出海刚刚回来,老朱肯定会将他叫到面前问话,他非常喜欢听韩度说起海外的种种见闻。 但是这一次,老朱有几次想要召韩度进宫都活生生忍住了。反而将朱标叫到他面前,给他讲诉起朱标在海外的见闻。 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朱在批阅奏折有些累了之后,端着参茶休息的空挡,突然开口了。只见老朱端起参茶喝了一口,随意问道:“这几日韩度在做什么?” 老太监是知道皇爷的心思的,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韩度,才故意对韩度别人不见。现在忽然听到皇爷开口问起韩度,老太监都不敢直接回答,而是想要再次确定,问道:“皇爷是问韩度这几日在做什么吗?” 老朱刚才只是习惯性的问一句,可是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现在听到老太监低声的问,老朱转念一想,反正朕只是打听一下他这几日在干什么,又没有下旨将他召来,能有什么问题?相反,老朱倒是觉得若是不问问韩度的近况,说不定这混蛋还会给他搞出什么事情来呢。 “他这几日都在干什么?” 这次确定了,老太监立刻轻声回道:“回皇爷话,韩度自从回去之后,休息了几日。然后昨日去了信国公府” “他去见汤和了?”老朱猛然抬头,立刻打断老太监的话。 “见到了,韩度已经知道了信国公病重的事情。”老太监语气平静的回道。 老朱长叹一声,汤和病重老朱的心里也不好受。汤和不仅仅是老朱从小的伙伴,而且当初在老朱参加义军的时候,汤和是第一个坚定的站在老朱身后,支持他做上位的人。 当初老朱的那些伙伴兄弟早就在义军里面立足,一个个不是将军,便是校尉。老朱初来乍到,什么身份都没用,那些人凭什么不得不低头认老朱为上位?就是因为有着当时身份地位最高的汤和和徐达两人的支持,其中汤和出力最大,当时的汤和在义军中的地位,还要在徐达之上。 这一份恩情,或者说是兄弟之间的账,老朱是一直都认的。就连老朱自己都认为,在这一件事上他老朱的确是欠着汤和天大的恩情。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一鱼可成席 后来老朱立国,坐了天下。汤和更加是对他言听计从,论功行赏的时候,老朱故意没有封汤和公爵,就是想要看看汤和的心性。结果老朱很满意,哪怕是看到功劳不如他的人受封爵位都在他之上,汤和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反而更加听从老朱的吩咐,老朱让他去带兵,他就去带兵。让他去巡视海疆,他就放下兵权,去巡视海疆。 这份忠肝义胆,让早已内心冰冷的如同千年铁石一样的老朱,都忍不住动容。于是,很快汤和便被封为信公国。 信,既代表这汤和的忠信,也代表着老朱对汤和的信任。 甚至到了后来,汤鼎在立下大功的时候,老朱都毫不犹豫的将他封侯,对汤家一点猜忌都没有。汤家能够一门公侯,汤和的功劳最少要占九成。 汤和病重,老朱自然是非常关系他的病情。第一时间就派了朱橚过去,给汤和用最好的药材,就是想要将这位亦臣亦兄的人继续留在身边。但是朱橚诊治过后,回来告诉老朱的话却不是那么乐观。 年事已高,旧疾发作,十分难缠,只能够小心将养,能拖一天是一天 老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一样。甚至还独自为汤和暗暗落泪,并且下令朱橚全力救治汤和。 收敛一下心情,老朱才叹息着问道:“韩度既然去见过汤和,那他怎么说?”韩度也是懂医术的,而且尤其是对一些疑难杂症非常的有手段,朱橚没有办法的病症,韩度未必就没有办法。 “起初韩度也没有办法,不过当他听周王殿下说信国公现在只能够慢慢滋补的时候,说有一种鱼有滋补的奇效,还让汤鼎派人去抓了。”老太监如实回答。 老朱虽然希望韩度能够治好汤和,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真的有办法。“鱼,什么鱼?” “一种怪鱼,听说是信国公府花了大价钱找人去抓到的,现在应该正在府里。” 老朱豁然起身,想要就想要去看看。 信国公府这边,几个厨子手脚麻利。简简单单的顿排骨根本难不倒他们,只不过这一次有点不一样的加入了鲟鱼龙筋而已。 仆人很快便端着一盅鲟鱼龙筋而来,刚一进门就被朱橚给看到。 “端过来,让本王看看。”朱橚实在是太好奇了,吃食也能够当成药的吗?虽然仅仅是滋补,但是他还没有见过有那种吃食的滋补功效,能够比得上药的。如果药完全没有害处的话,那就完美了。 仆人听从的端到朱橚面前,放在桌子上。 朱橚揭开瓷盖,深吸口气闻了一下。闭眼仔细品味了片刻,“咦?”朱橚惊讶的睁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韩度,说道:“这竟然真的有滋补的功效?” 汤鼎从朱橚开始察看就提起一颗心来,现在听到朱橚的话,他顿时放下心来,只要能够对老爹有好处便行。 朱橚满脸的不可思议,连忙拿起汤匙舀了一点汤,放进嘴里仔细品味。汤一进口,朱橚的脸色就变了,万分惊讶的看到面前的汤,说道:“这,这” 抬头看向韩度的眼神,有些骇然。 汤鼎闻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最高,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这汤有什么问题吗?” 朱橚摇摇头,叹道:“汤没有任何问题,这龙筋的确是滋补的圣品,比人参的效果还好。而且更加难得的是,它是一味食材,即便是像公爷这样病重的人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不会有任何的后患。” 说完,朱橚将瓷盖盖上,将瓷盅递给汤鼎,“去给公爷用下吧。” “多谢王爷。”汤鼎连忙接过。 韩度在一旁嘱咐道:“记住,每次给公爷用一盅便好,这鲟鱼龙筋的效用最大,一定要叮嘱公爷吃下。” “咱记住了,现在家父病重,咱也不能好好招待你们,反而让你们为家父的病奔走。等家父病好了,咱再亲自摆酒向二位赔罪。”汤鼎朝着朱橚和韩度躬身一拜,说话之间神色充满了疲惫。 韩度摆摆手,说道:“你我兄弟说这些干什么?我就不耽误你照顾公爷了。” 朱橚也和汤鼎告辞,与韩度联袂离开信国公府。 走出门,朱橚再也忍不住了,拉着韩度问道:“药食同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自己上辈子又不是学中医的,这些东西都是道听途说的罢了。 韩度推脱不知道,就想要离开。 可是朱橚却死死的把韩度给拉住,他的兴趣已经完全被韩度给勾引起来了,哪里容许韩度就这样离开? 最后,韩度被朱橚纠缠的没有办法了,只好准备将自己听来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告诉他。不过在告诉朱橚之前,还是要先讲讲条件。 “这些东西都是书院的不传之秘,你觉得你这样问我,好吗?” 韩度将书院给搬了出来。 朱橚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说道:“了不起本王答应你,去书院里教授医术罢了。如此一来,本王也是书院的先生。本王可是听说只要是书院的先生,可是有权翻阅书院的藏书和各种秘技的。怎么,到了本王这里,你就要却别对待?” 韩度见朱橚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便高高兴兴的将自己听来的理论告诉了他。这些东西,都还是韩度从那些讲养身的所谓大师那里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这和自己没有关系,是不是真的这个问题,还是交给朱橚去一一验证吧。 好不容易把朱橚给唬住,韩度带着汤鼎送的鱼,欢天喜地的回到家里。 刚刚走进大门,就被五叔给看到。 五叔朝着韩度身后看了一眼,“大公子,你这是?”看着几人抬着一条死鱼跟在大公子身后,五叔非常的奇怪,这即便是要吃鱼,那也要吃鲜活的啊,这死鱼的味道可不怎么好。 韩度循声抬头,这才看到五叔站在自己面前。连忙一伸手,说道:“哦,五叔你来的正好。叫几个人,把这鱼给我抬到后院厨房去。” 五叔看到韩度已经兴奋的有了手足舞蹈的架势,便猜到大公子是想要亲自动手下厨了。一想到韩度准备亲自下厨,五叔的苍老的喉咙都不由得的动了动。 没有办法,只要是韩度亲自下厨做出来的东西,无一不是难得的美味。 “好嘞,大公子请放心,咱这就让人将它抬到后厨去。” 鱼刚刚抬进后院,家人们便吩咐得知了韩度准备亲自下厨的消息。一个个都跑到韩度面前来,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得韩度亲自动手。 “这是什么?”韩德看了一眼怪模怪样的鱼,顿时问道。 韩度笑着解释:“爹,这叫鲟龙鱼,极为少见难得。” 韩德微微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是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鱼。 刘氏看了鲟龙鱼的样子,有些害怕,皱着眉头问道:“度儿,这东西能吃?” 韩度笑着指了一下鲟龙鱼,解释道:“这鱼一鱼便可成席,不仅肉可以制作上等的佳肴,就连它的骨、鱼卵、鳃、皮、鳍、肝、胃等皆可作上等佳肴。爹,娘,你们就去内堂候着吧,等孩儿把这全鱼宴席做出来,你们尝尝就知道这是何等难得的美味了。” 韩度在制作美食方面的地位是极高的,既然韩度说这是难得的美味,韩德和刘氏都不再追问。反正是不是美味,等韩度做出来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看到老爹老娘联袂离开,韩度走到安庆面前,递给她一个动人的眼神,说道:“乖,去内堂等着,看为夫进入让你体验前所未有的美味。” 安庆满脸堆笑,微微点头,假惺惺的说了一句,“夫君可不要太劳累了”,便快步跑上去,搀扶着刘氏走了。 鲟龙鱼,一般人恐怕就算是抓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吃。就像汤鼎一样,把龙筋抽走之后,便将这整条鱼当成是废物,随手送给了韩度。这条鲟龙鱼有好几十斤呢,而且韩度还看了,这是一条带鱼籽的母鱼。 而韩度之所以知道怎么做这鲟龙鱼,那是因为当年他曾经有幸参观过一个专门养殖鲟鱼,制作鱼子酱的企业。 当初企业为了盛情的款待韩度一行人,便安排人做了一桌全鱼宴。而韩度对这制作过程好奇,便将过程拍了视频保存下来。原本是准备等有钱了,买一条鱼做给老婆吃的。可惜,还没有等韩度有钱,便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大明。 不过对于制作全鱼宴的过程,韩度却不知道看了多少便,早已了熟于心。 鱼骨炖汤,鱼卵做成鱼子酱,鱼皮爆炒 韩度一番操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样,在厨子的帮助下,很快便将一桌全鱼宴席给做好。 “来人,上菜,我去换身衣衫。” 仆人们听到韩度的吩咐,一个个鱼贯而入,各自端着一道菜肴,朝着内堂走去。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吃了个寂寞 毕竟是做鱼嘛,韩度身上的腥味有些浓重。虽然心里急迫的想要品尝难得的美味,但韩度还是准备先换一身干净没有味道的衣衫再去。 韩度急急忙忙的赶往内堂,还没有进门呢,便高喊道:“给我留点,可不要都吃完” 刚刚一步踏进门,韩度口中最后一个“了”字,还来不及说出来,便不得不咽了回去。 只见内堂里面鸦雀无声,静的落针可闻。要不是桌子上满满一大桌子,还在冒着渺渺的热气,任何人看到都还以为这是一副静止的画面。 韩度镇定看去,最上首的位置坐的是老朱,他左右两边给分别坐的是马皇后和朱标。然后便是马皇后身边小鸟依人的安庆,正像小兽一样眷恋的依偎在马皇后怀里。 而韩度和刘氏则小心翼翼的陪坐在朱标下手位置,至于韩曙,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根本就站在一旁不敢落坐。 倒是韩克忠和丫头,坐在桌子上。尤其是丫头,被老朱抱乐呵呵的抱在怀里,时不时的伸出枯瘦的手指逗弄一下她的下巴。而丫头则毫不客气的抓住老朱的胡子就是一顿乱扯,扯的老朱边笑边呲牙咧嘴,看的韩度心惊胆颤。 老朱看到韩度走进来,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继续低头逗弄小丫头。 韩度有些奇怪,被夺爵之后,韩度不是没有想过进宫找老朱问个清楚,毕竟自己的爵位也是实打实立功得来的,不是路边随便捡起来的,如此不问缘由的便将自己的爵位夺了,韩度也想问个清楚明白。但可惜的是,韩度连宫门都进不去,就被侍卫亲军给拦下了。 既然老朱不想见到自己,那么现在为何他会主动跑到自己家里来? “草民韩度,拜见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周王殿下。”不管老朱是不是抽风了,韩度都先行拜下。 老朱听了,微微惊讶了一下,抬头看着韩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自称草民?怎么,你还是在怪朕把你的爵位给夺了?” 我就是在怪你这话韩度差点多口而出,以发泄这几天积累的怨气。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韩度谄媚的笑:“皇上,草民这不是没了爵位了么,再自称臣也不合适啊。” 老朱脸色一沉,怒喝道:“没了镇海侯的爵位,难得你就不是安庆的驸马了吗?怎么,好歹朕也是安庆的父皇,还得不到你一句儿臣了?” yy 安庆见韩度被如此训斥,顿时暗中扯了扯马皇后的衣襟,向她求救。 马皇后笑了笑,转头朝老朱说道:“皇上不要生气了,就算是你要教训他,那也得先吃饱饭才有教训他的力气啊。面对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皇上你要是还不下筷子的话,妾身可等不及了。” 老朱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伸手去拿起筷子重重的一戳,回头朝马皇后说道:“好,那朕就先吃饱再说。等吃饱喝足了,再收拾他。”说完,也不客气,直接就朝着一片爆炒鱼皮下了筷子。 看到老朱开始吃饭,韩度笑了笑站起来,拉开一把椅子就坐下。 老朱看到韩度坐下,顿时挺住筷子,抬眼望向韩度,沉声说道:“你在干什么?” “吃饭啊。”韩度随后回答,等话出口之后,才看到老朱的脸色不对。 而马皇后和安庆都在疯狂的朝着韩度递眼色,就连朱标也低头尴尬一笑,飞快的想着怎么帮韩度解围。 “朕让你坐下了吗?”老朱的眼神陡然严厉起来。 韩度觉得对面老朱的气势如同山崩海啸一般朝着自己压迫过来,曾经面对数万草原铁骑的冲锋而面不改色,面对大海上滔天的风浪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而尤自朝天挥拳咆哮。但是,就在这么一瞬间,韩度退缩了。 就好似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韩度瞬间站了起来。究竟是怎么站起来的,韩度自己都不怎么清楚过程,好似身体的反应超过了思维的控制。 看到韩度起身,老朱才逐渐露出笑脸,夹了一筷子鱼皮放进嘴里,顿时一股爽脆浓香的口感充满了他的口腔。 不断的点头称赞,还朝马皇后夹菜,说道:“快尝尝,这东西的味道真是难得的珍馐。” 马皇后见了,只好笑了笑顺着老朱的意思吃了一口。仅仅是一口,马皇后就彻底的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其中周王朱橚最不客气,他当初在韩度向汤鼎要鱼的时候,就觉得韩度的举动有些奇怪。按理说,韩度身家巨富,哪里会开口向别人讨要一条死鱼?除非,这鱼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现在看来,他果然是没有猜错,光是看这一桌子的菜肴,就让他食指大动,想要知道吃到嘴里是什么感受。 见马皇后开始动筷子之后,老朱抬头看向韩德,轻声喊了一句,“韩德。” “啊?”韩德猜不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惊了一下,连忙回道:“草民在。” 老朱对韩德反而极为客气,笑着朝韩德说道:“别草民草民的了,这要是在民间啊,朕和你也是儿女亲家,这么生分干什么。快来尝尝,这东西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别光坐着啊,快动筷子啊!” “草民,谢过皇上。”韩德先谢过之后,回头和刘氏看了一眼,两人这才拿起筷子颤颤巍巍的开始慢慢吃了起来。 就连韩曙,老朱都亲切的招呼他坐下一起吃饭。韩曙原本是不敢的,他刚刚考取了秀才功名,连举人都不是。严格说起来,并不算是官身,哪里敢和皇上同桌吃饭? 可是老朱既然开口了,那就是金口玉言的圣旨,他也只好战战兢兢的做了下了,低着头吃饭,根本不敢朝桌子中间动筷子。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看出来了。皇上今天就是在针对韩度,没有其他人的理由。全屋子的人,除了老朱带来的亲卫和韩府的仆人之外,就只有韩度还站着。而且,还是坐下之后,又被老朱给叫起来的。这要是换个人,放在外面的话,一定会让韩度颜面扫地。但这毕竟是在自己家里,又没有外人,也就无所谓颜面不颜面的了。 韩度只是不甘心看着自己弄了满桌子的菜,被老朱风卷残云一般给吃的一点不剩。 老朱吃饱喝足之后,抬头看着脸色铁青站在桌子对面的韩度。不知道怎么,心里的怨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还充满了一股报复得逞的痛快感。 原本打算吃了饭再收拾韩度的,老朱现在顿时觉得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于是便指着桌子上的菜肴,说道:“这桌子菜不错,明日再做一桌送到宫里来。” 韩度被惊的目瞪口呆,就这一桌子菜都还是靠的是汤鼎给的鲟龙鱼呢。没有鲟龙鱼,自己上哪里去给你弄这些菜? 再说了,自己忙活了一个晚上,接过连鱼皮都没有尝到一块,韩度心里早就是满肚子火气了,哪里还会答应老朱无理的要求? 两手一滩,韩度说道:“皇上恕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鱼,儿臣也没有办法做出这些菜来。” 老朱自然是听说了信国公府买鱼的事情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兴冲冲的跑到韩度家里来。 “不过是一条鱼而已,派人再抓不就是了吗?”老朱实在是有些回味无穷,惦记着这鱼的味道,“对了,不是有个渔民会抓这鱼吗?朕下道旨意,让当地的县令把鱼抓到送来便是。” 韩度脸色陡然一变,随后脑海便飞快的运转,电光火石之间,顿时开口说道:“皇上,这鱼不是送的,是信国公府花十五两黄金买来的,若是加上快马和水箱的花费的花,得二十两黄金一条。至于儿臣的手艺就当是孝敬陛下了,陛下既然吃了,那就请付钱吧。二十两黄金!” 看到韩度朝自己伸过来的手,老朱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在说什么?你向朕要买鱼的钱?” 其他人也被韩度的话给吓到,从古至今恐怕还没有人敢问皇帝要饭钱的。 “对。”韩度笑眯眯的回道,一点都没有刚才惧怕老朱的样子。 老朱顿时怒了,大声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包括这鱼也是,朕吃了也不用给钱!” 韩度好不退让,直面老朱的怒火,笑道:“皇上的确是富有四海,但若是不给钱,那还请皇上自己派人去长江里面抓鱼。” “朕难得就不能诏令那个渔民去抓?”老朱咬牙切齿,盯着韩度一字一句的问道。 韩度伸手,微微摇头,片刻后说道:“当然可以,皇上号令天下谁敢不从。不过,以儿臣的了解,那个渔民为了抓这条鱼已经受伤不轻,现在都还在病床上养着呢。皇上若是现在下令让他去抓鱼,儿臣看恐怕鱼抓不到,他自己反而要喂了鱼。” 正文 一千三百章 无上珍馐 老朱被韩度说的心里一阵不舒服,顿时发泄似的说道:“真是让朕扫兴,吃个饭高高兴兴的,你非要给朕添堵。回宫!” 老朱气冲冲的一摆龙袍,抬步直接走出门。马皇后笑盈盈的站起来,看了一眼韩度之后,也紧跟着老朱离开。 朱标来到韩度面前,长长的叹息一声,“多好的机会啊,你刚才别看父皇在生你的气,但若是你开口求饶的话,父皇还是会恢复你的爵位的。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以后再找机会吧,等时机成熟,孤会帮你的。” 朱橚一边打嗝,一边剔牙,毫无王爷形象的来到韩度面前,赞叹道:“你这全鱼宴真是让本宫吃撑了,回头再弄到这鱼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叫我。” 韩度没好气的瞪了朱橚一眼,刚才就这家伙吃的最多。老朱和马皇后毕竟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东西。若是按照正常情况的话,韩度再怎么也能够捞到一些残羹冷炙,结果全都被这家伙给吃了,让自己一口都没有吃着。 朱橚竟然还敢说下一次叫他,他在想屁吃呢? 韩德也吃好了,叹息一声,说道:“老夫去休息了。”然后便跟着刘氏一起走了。 就连韩曙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溜之大吉,内堂里面就只剩下韩度和安庆。 安庆见韩度满脸的不乐,顿时暗暗低笑一声,上前来扶着韩度的手臂,说道:“夫君忙活了半天也累了,咱们也先会院子吧。夫君什么都没有吃着,现在肯定是饿的狠了,让后厨做几个小菜给夫君送来。” 韩度还能够说什么,只得叹口气跟着安庆回去。 老朱气冲冲的走出大门,直接上了御撵。刚刚坐下,正要下令回宫,却忽然怔住。 马皇后察言观色,看到老朱的神色变化,连忙问道:“皇上,怎么了?” 老朱怔怔半响,才回过神来,叹道:“朕中了那混蛋的奸计了。” 马皇后疑惑不解,坐在老朱身边,轻手抚了老朱的背几下,好奇问道:“什么奸计?谁的奸计?” “还有谁?还不韩度那个混蛋。”老朱愤愤不平,甚至比刚才面对韩度的时候,还要愤怒。 “他哪里是在向朕要钱呐,他是在告诉朕不可为了一嘴贪欢,太过盘剥百姓。毕竟苛政猛于虎,朕若是下旨让当地县令进贡此鱼,那么当地百姓就遭殃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了抓捕此鱼而葬身鱼腹,永州蛇可以吃人,这鱼也是一样。” 马皇后听了,也叹息着说道:“韩度这孩子,能够在这个时候都还心向百姓颇为难得。他刚才若是向皇上开口,皇上也会把爵位还给他吧?但是他没有,却反而向皇上伸手要钱。以这样的方式来劝谏皇上,甚至不惜搭上他的爵位。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说到这里,马皇后都是微微叹息。若是换成寻常人,一边是传国侯的爵位,一边是一县百姓的负担,恐怕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吧?但是,韩度却偏偏选择了百姓。 “皇上,要不就把韩度的爵位给他吧?” 老朱现在非常的高兴,不过对于马皇后的提议还是摇头,“他的爵位朕会给他,但不是现在。走吧,回宫。” 见皇上态度坚决,马皇后知道多说无益,也只好暂时停下帮韩度要回爵位的心思。 安庆一路安慰着韩度,回到房间之后,就要朝侍女吩咐,去给韩度弄些吃食过来。 却被韩度给叫住,“等等,不用弄的太复杂。拿上几个馒头,再把我放在后厨的那个铜盆端过来就好了。” “夫君,你就只吃馒头啊?”安庆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吃的可是美味佳肴。现在韩度竟然提出吃馒头,这总是让她有种对不起韩度的感觉。 “还是让后厨再炒几个小菜吧,夫君累了一天了,没有必要太过苛责自己。” 韩度神秘一笑,摆摆手说道:“不用,就几个馒头就好。” 安庆见韩度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挥挥手便让侍女去拿了。 趁着空闲的档口,安庆任然在回味刚才吃到的全鱼宴。“夫君,这鱼真的太好吃了。本公主都没有想到,竟然有鱼的骨头是软的,而且吃起来还那么的好吃。夫君刚才没有吃到,真的是太可惜了。对了夫君,要不等那渔民的伤势好了,咱们也出钱让他再去抓一条吧。十五两黄金,就十五两黄金,咱们又不是买不起。” 面对安庆的絮絮叨叨,韩度只得一个劲的点头,“嗯嗯嗯” 也只有陷入回味当中的安庆,才没有发现韩度的敷衍。 很快,侍女便端着一个大瓷盘,里面放着四五个雪白的大馒头。这些馒头还冒着热气,只是表皮看着有点干,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被热过的。 而韩度要求的铜盆也被侍女端来了,韩度看到之后,连忙指挥着侍女,“就放在桌子上面。”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是,驸马爷。”侍女将铜盆放下。 安庆好奇的朝着铜盆里面看了一眼,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刚刚让韩度都紧张了一下。 结果,她却只看到盆子里有黑糊糊的一团闪着点点亮光,却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韩度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忙撕下一块馒头,用勺子在铜盆里面挖了一下,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慢慢的覆盖在馒头上。 动作轻柔,举止小心,直到将这些东西在馒头上堆砌出一个小小的山峰。 “这是什么东西?”安庆不由得好奇问道。 韩度忍住没有下嘴,看了安庆一眼,笑道:“极品美味,鱼子酱,要不要来一口?” “咦~”安庆情不自禁的两手抓挠了几下她的手臂,忍不住身子往后倾斜了一点,远离韩度口中的极品美味。 安庆虽然没有密集恐惧症,但是她看着这一粒粒的东西,身上也是直泛起鸡皮疙瘩。再加上这东西黑乎乎的,看着就不像是美味的样子,安庆才不会尝试。 韩度见安庆拒绝,笑了一下,直接张大口,一口将鱼子酱就着馒头吞下。咀嚼了一下,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随着不断轻柔的咀嚼,鱼子在嘴里爆开的美妙感受,和它独特的滋味。 享受完一口,韩度才睁开眼睛,一下子就和安庆疑惑不解的眼睛给对上。 安庆看着韩度,疑惑问道:“这东西真的能吃?” 韩度点点头,“不仅能吃,而且还是无上的美味。比你刚刚吃过的全鱼宴还要好吃,夫君实话告诉你吧,这鲟龙鱼虽然全身都是宝,都可以用来做成美味佳肴。但若是光论味道的话,这东西是最顶级的,鲟龙鱼的其他部位根本比不上。”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安庆有些半信半疑。 韩度直接再次撕下一块馒头,继续用勺子将鱼子酱堆满。然后递给安庆,说道:“你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安庆看了一眼,有些想吃,但是却还是对这东西的样子有些膈应,连忙摇头:“不不不,不了,刚刚吃的太多,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夫君既然喜欢,就自己吃吧。” 韩度看到安庆嘴上说着不吃,但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自己手上的鱼子酱。便说道:“来,张嘴,啊!” 安庆瞪大眼睛看着韩度,下意识的张开小嘴。 韩度看准机会,直接一抬手将鱼子酱塞进她的嘴里。 安庆想要反抗,下意识的咬了一口。就是这一口,让她再也说不出不想吃的话。这东西的感觉的确是太美妙了,安庆贪婪的连续咀嚼了几下,以比韩度还快的速度吃的一干二净。 直到她完全咽下,才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吃到是什么味道呢?好像有些回忆不起来了,反正是挺好吃的。 于是,安庆又虎视眈眈的盯上了韩度手里正在抹鱼子酱的一块馒头。 韩度惊讶的看着安庆,说道:“不会吧,尝一口就行了嘛,你还吃?” “怎么只许你吃,不准本公主吃?小心本公主治你的罪。”安庆恶狠狠的说道,眼看着韩度已经又做好一块了,直接嗷呜长大嘴,一口将韩度手里的鱼子酱给吞下。 韩度见此,不得不松手。不过,还是好心劝道:“我可是要告诉你啊,你刚刚才吃过饭,现在还饱着呢,最好是少吃点。” 安庆直接吃疯了,嘴里还没咽下呢,说不出话就拿拳头对着韩度猛锤。等到好不容易咽下之后,安庆缓过劲来对着韩度破口大骂:“我说你是故意的吧?有着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让本公主吃鱼骨头?” “骨头可是你自己吃的,我可没有逼你啊。”韩度顿时大喊冤枉,“再说了,什么叫我只给你吃鱼骨头?那鱼骨头我还想吃呢,可是我吃的着吗?” “本公主不管,今天就算是撑死,本公主也要吃。”安庆不用等韩度慢慢弄好了,她自己直接动手,照着韩度的样子撕下一块馒头,就要往上面抹鱼子酱。 正文 一千三百零一章 安庆的打算 “停!”看到安庆胡吃海塞,韩度怕她真的吃出什么问题,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看到就在眼前的美味佳肴,却不能吃到嘴里,安庆顿时不满了,眼睛朝着韩度一瞪,气呼呼的说道:“你干嘛?” “你干嘛呢?”韩度指着安庆手里的馒头,“我吃馒头,那是因为我饿。你也饿吗,也跟着吃馒头?” 安庆愣了一下,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捏着撕下来的馒头片,弱弱的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吃才好吃吗?” “直接吃也是一样的。”韩度无奈的叹道。 安庆闻言,顿时看了一眼手里的馒头,下一刻灵机一动,直接塞进韩度的嘴里。然后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勺放进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韩度笑了笑,慢慢的将嘴里的馒头咀嚼着咽下,然后埋头吃了起来。今天自己真的是饿的狠了,先是在信国公府忙活了半天,回来之后又接着下厨,结果却连一口菜都没有捞到嘴里。 现在有着鱼子酱拌馒头,还不好好的吃上一顿?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吃饱,安庆就实在是吃不下了。哪怕是光吃鱼子酱,她也很快便感觉有些撑着。 自己吃不了,看着韩度吃的开心,她顿时就不开心了。当韩度再度伸手去舀的时候,安庆彻底忍不住了,直接将鱼子酱给端到一边。 “你这是干什么?”吃到一半突然中断了,韩度有些不高兴。 安庆将鱼子酱端到一边,被韩度这么一问,顿时觉得有些不好。便尴尬的笑着,说道:“夫君,光吃这个怎么能吃的饱呢?还是让后厨给夫君炒几个小菜吧,来人” “菜就算了,这东西也能吃饱。”韩度才不吃什么菜呢,有了鱼子酱还要去吃菜,除非自己脑子有坑。 “等等,”安庆连忙将正要起身的韩度按住,然后拿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抱着韩度的手臂摇晃,“夫君我好不容易喜欢吃一样东西,你就不能都留给我吗?反正你也尝过味道了,再吃几个小菜也能吃饱啊。” 还好不容易喜欢吃一样东西?我就没有看过有什么是你不喜欢吃的。韩度笑了笑,看破了安庆的小盘算,也不揭穿。 只是随口笑道:“你就算是想留下来吃,那你也吃不完啊。” “本公主能吃完,大不了放起来慢慢吃。”安庆顿时挺直背脊,美目顾盼生辉,一副聪明如我的样子。 韩度呵呵一笑,解释道:“这东西做出来,最多只能够保鲜两日。两日之内若是没有吃完,它就不能再吃了。你觉得这么多,你两日之内能吃完?” “啊?这样的吗?”安庆顿时没了主意。 一条鲟龙鱼的鱼子,能够占到整条鱼重量的四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这条鲟龙鱼有好几十斤重,因此光是鱼子也有近二十斤。这么多,光靠安庆一个人想要在两天之内吃完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她天天吃,顿顿吃,也不可能吃的完这么多。 安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她脑瓜子一转,随后直接打断了韩度伸向鱼子酱的手。说道:“这么好的东西,自然要给父皇母后尝尝。正好可以放起来,明日给父皇母后带进宫去。” 韩度一听到要给老朱,顿时就不高兴了。老朱害的自己做的鱼都没有吃过一口,凭什么要给他吃这东西?难道,就凭他是皇帝? 还真的就凭老朱是皇帝! 安庆随后的一句话,让韩度不啃声了。“母后今日告诉我,她说父皇夺了你的爵位,也是万不得已的。让你安心等着,等过段日子事情过去了,父皇就会恢复你的爵位的。现在我若是给父皇送去这些好东西,万一父皇吃的高兴了,说不定就恢复了你的爵位了呢?” “哼哼~”韩度也不再吃了,泄气似的坐下,看着安庆冷声说道:“没有那么容易” 韩度本来就认为老朱夺了自己爵位的目的,可能没有这么单纯,不像是大家看到的那样。但是这个话,韩度也只是猜测,却是没有办法给安庆说。 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只好顺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说道:“好吧,那你叫人给我炒几个菜来。我这都还没有吃饱呢,半夜饿了怎么办?” “好的,夫君。”安庆顿时高兴的跳起来,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去告诉后厨炒几个菜送过来。” 隔日,安庆便带着鱼子酱,兴冲冲的进宫了。安庆先去的是慈宁宫,毕竟她也知道父皇从卯时开始就要上早朝的,即便是去了也见不到,还不如去见母后好些。 马皇后听到身边的太监通禀,说安庆来了的时候,马皇后都还有些懵。安庆虽然可以随时进宫来看望父皇母后,而且距离也不远,做个马车要不了多久就到了。但是她真正进宫的时候,却是并不多的。一年平均下来,她主动进宫的次数也就差不多每月一次的样子。 毕竟安庆现在也是有驸马有儿女的人了,不可能整天都围着父皇母后转悠,她还要相夫教子呢。 按照常理来说,像昨日父皇母后才去过韩府看过她这样的情况,今日安庆根本就不会进宫来拜见。 不过,马皇后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吩咐道:“快让她进来。” 安庆随后便在太监的指引下,走进殿内。 马皇后看到安庆身后跟着四个宫女,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瓷盅。原本安庆是装了一共八个瓷盅的,但是在听韩度说这东西女子吃了有滋阴养颜的功效,她便直接克扣下一半,只带了四个来孝敬父皇母后。 《修罗武神》 马皇后展颜笑道:“你能进宫来看母后,母后就很高兴了,还给母后带什么东西?母后这宫里,什么东西没有?” 安庆上前抱住马皇后的手臂摇晃了几下,笑着说道:“这东西,母后这里还真的没有。” “哦?究竟是什么东西,打开来让本宫看看。”马皇后笑着说道。 “让我来。”安庆连忙上前,从宫女手里接过一个瓷盅,慢慢的掀开盖子,将里面的鱼子酱展示给母后看。 马皇后看了一眼,这东西黑黢黢亮晶晶的,她还真的没有见过。不由得抬眼看向安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鱼子酱。”说罢,安庆便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放进嘴里闭目享受起来。 等慢慢的将一勺子吃完了,她才睁开眼睛,将鱼子酱递给母后,说道:“母后也尝尝,这是真正的无上珍馐,非常好吃的。” “是吗?”马皇后带着怀疑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动手吃。 而是看着安庆,意味深长的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额?”安庆顿时被母后给问住,脑海里回想起韩度说过的话。“这东西你一定要让父皇和母后喜欢上吃,但是你却不能将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告诉父皇母后。” “为什么?”安庆当时有些想不明白,难道这东西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韩度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给了她一个暴栗,说道:“你傻呀?要是人人都知道这东西的来处了,咱们还怎么赚钱?我准备将这东西弄到海鲜楼去卖,肯定能够大赚特赚。” 当初韩度和汤和李文忠合伙开的海鲜楼,现在早就成为了京城最顶尖的酒楼。海鲜楼现在几乎是京城达官贵人和富商最喜欢去吃饭的地方,这样的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差钱。即便是三家分账,这海鲜楼也是韩府一只下金蛋的金鸡,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眼馋的不行。 听到韩度说要将这东西弄到海鲜楼去卖,安庆顿时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只要是能够为府里赚钱的事情,她都开心。 “那你为何要让父皇和母后都喜欢上它?”安庆有些不明白。 韩度却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发现,在大明有着上行下效这种力量。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要父皇母后喜欢吃鱼子酱的消息传出去,你看着,很快王公大臣也会喜欢上,然后就是达官贵人,然后就是那些钱多的花不出去的富商。而我,就是要赚这些人的钱。” 听了韩度的忽悠,安庆这才一大早的兴冲冲进宫。 现在被母后一问,安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在母后面前耍了一下赖,笑着说道:“哎呀,母后你就尝尝吧。你尝过了就知道,我真的没有骗你,这真的是无上珍馐。” 马皇后呵呵的笑了笑,随后说道:“好吧,那你就给母后尝尝。” “好嘞。”安庆挖了满满一勺,满满的送进母后嘴里,并且说道:“母后先用牙齿要,将它们一个个的咬破,然后再满满品尝它的味道。” 马皇后愣了一下,随后便按照安庆说的办法吃了起来。的确,一连串啵啵啵的声音在嘴巴里传出,一股特别的水果香气在口腔中回荡。 满满的吃完了之后,马皇后顿时叹道:“的确是无上的珍馐美味,本宫这么多年,都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正文 一千三百零二章 无力回天 旁边的宫女太监听到都惊讶起来,皇后娘娘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怎么说这黑晶晶的东西是无上珍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难道,真的有那么好吃? 安庆注意到身旁宫女太监的神色反应,心里微微一笑,一副目的得逞的样子。 “来,母后。喜欢吃,就多吃点。”说着,安庆就亲手为了母后一口。 马皇后也是来者不拒,继续吃了起来 一来二去,马皇后都不记得她自己吃了多少口了,只觉得肚子里已经有些饱了。才挥手止住安庆,说道:“不用了,母后吃饱了,其他的暂且放下吧。等你父皇回来,让他也尝尝。” “好嘞。”安庆正巴不得呢,欢快的放下瓷盅。走到母后身后,开始在母后肩膀上揉捏起来,细心的说道:“母后累了吧,儿臣给您松快松快。” 无事献殷勤马皇后笑眯眯的瞥了安庆一眼,也不揭穿她,就这么享受着安庆的揉捏。安庆以为她不说,马皇后就不会知道这鱼子酱是怎么来的。但是马皇后何等聪明的人,只是看到安庆的神色变化,便猜到这东西肯定是韩度弄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安庆为何要隐瞒,但是马皇后也懒得去揭穿她了。 老朱下了朝,听到安庆来了,便径直来到慈宁宫。 “皇上驾到~” 听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安庆顿时停住了和母后的闲聊,顿时站了起来。 看到父皇走进来,连忙微笑着福了一礼,“儿臣拜见父皇。” 老朱笑呵呵的亲手将安庆给扶了起来,左右看了两眼,说道:“昨日才见过父皇,怎么今日又想起进宫来看父皇呢?” 一边说着,老朱一边朝着马皇后那里走去。 马皇后连忙给老朱让出一个坐的地方,说道:“皇上累了吧,快坐下休息。” 安庆转身,朝着父皇,恭敬回道:“启禀父皇,儿臣这是给父皇带好吃的来了。” “哦?什么好吃的?难道是韩度又做了全鱼宴?若是如此的话,那朕倒是要好好尝尝。”老朱笑呵呵的说着,随后语气一转,“可是韩度不是说那鱼不好抓吗?他不会是又从哪里买到一条鱼吧?” “没有。”安庆连忙辩解道。韩度昨天明明当着老朱的面说了,这鱼只有一条的。要是现在又蹦出来一条,那对于韩度来说,可是欺君之罪。 所以,安庆自然要给韩度解释。“儿臣给父皇带的不是鱼,而是比鱼更好吃的东西。父皇,请看!” 说着,安庆又打开一个瓷盅,放到父皇面前,尽量让父皇看的更加清楚一点。 老朱看了几眼,便皱起眉头,指着瓷盅里的东西,“这黑乎乎的,也能吃?” 马皇后见老朱看向他,便笑着点点头,说道:“能吃,妾身都已经吃过了。的确是像安庆说的那样,这是无上的珍馐。” “哦?真的有这么好?那朕倒是要尝尝。”老朱看在安庆一片孝心,以及马皇后的说辞上,决定以身试法,先尝试一点再说。 说实话,要不是有着马皇后的说辞,就这东西黏糊糊的样子,老朱还真的不可能吃。 安庆高兴的连忙挖了满满一勺子,亲手喂给父皇,然后又将如何吃的方法和父皇说了一遍。 老朱品尝了之后,也如马皇后一样感叹这东西的美味。但是老朱的脑回路毕竟和马皇后不同,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沉下脸来,怒喝道:“韩度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藏这样的好东西。朕不就是夺了他的爵位吗?又没说不还给他,他就这样处处记恨着朕?” “父皇,韩度没有。”安庆被父皇发怒的样子给吓了一条,连忙想要帮韩度解释。 “没有什么?”老朱怒气冲冲的一巴掌排在大腿上,喝道:“昨日朕才去韩府,但是他却没有把这东西拿出来,这不是别有居心,这是什么?” 要是真的像老朱这样论起来,韩度的确是犯了欺君之罪。皇帝去你家里吃饭,那是看得起你。你就应该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献给皇帝。 韩度倒好,把最好的东西私藏起来自己吃,还有没有把他老朱放在眼里? 见安庆不知所措,马皇后开口解围,拉了皇上一把,说道:“好了,别生气了,孩子都要被你给吓坏了。” 老朱脸色这才好了一点,说道:“韩度这混蛋总是在朕的面前偷奸耍滑,朕怎么能够不生气?” 说完,抬头看了四个瓷盅一眼,朝安庆直接说道:“你回去让韩度再送四个进宫来,让他不要说他没有。这混蛋一向的多吃多占,有点好东西就会藏起来。他既然能够让你送四个进宫,那他就不止四个。” 安庆欲言又止,最后只得点头,“是,父皇。” 老朱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身躯往后一倾,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朝安庆递了一个眼色。 安庆会意,连忙笑着端着瓷盅上前,一口一口的喂父皇吃了起来。 而韩度在安庆进宫之后,他也没有留在家里。坐着马车,再次来到信国公府。 一进院子,就和汤鼎碰见。 韩度连忙上前问道:“公爷怎么样了?” 汤鼎脸上浮起笑容,“你说的那鲟龙鱼筋的确是有用,用了两次家父的脸色的确是要好一些。” 说到这里,汤鼎的脸色不由得再次暗淡下来,涩声说道:“不过周王殿下给家父诊断过后说,即便是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 韩度闻言,也是长长一叹。汤和年事已高,油尽灯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就好比是草木一样,刚开始生长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的肥料,草木就能够长的非常繁盛。但若是一截枯木,哪怕是把它泡在最珍贵的营养液里面,也是不可能枯木逢春的。鲟龙鱼筋就算再是滋补圣品,但也不可能让汤和的身子骨重新充满活力,顶多是让他能够多挨一些日子罢了。 “你要顶住,以后信国公府的大梁,就要落到你身上了。”韩度也只能说这么一句,拍着汤鼎的肩膀安慰他。 “咱明白的。”汤鼎回来这些日子,看在病重的父亲是好是坏,也是满满开始接受这样的接过了。 汤鼎抬头看向韩度,带着感激的说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至少你让家父能够多活些日子。” “你我兄弟,说谢干什么?”韩度摆摆手,转而问道:“公爷今日的精神头怎么样?能不能去看看公爷?” “正醒着呢。”汤鼎说道:“咱和家父说了你找来鲟鱼龙筋的事情,父亲听了之后也想见见你呢。本来咱是要派人去告知你的,结果你却先来了。” “那就走吧,我进去看看公爷。”韩度点点头,抬步走上台阶,走进汤和的房间里。 汤和正靠在床上休息,两个侍女正在伺候着他。 看到韩度进来,汤和微微有些红润的脸上顿时浮起笑容。“韩度来了,快坐!” “公爷今天气色很好啊,看来用不了多久公爷的病就痊愈了。”韩度一脸笑容的看着汤和。 汤和的精神头的确是要比上一次韩度来的时候,好了一些,但是也远远谈不上痊愈。 汤和笑的开怀,摇摇头,叹道:“老夫自己的身子骨,老夫比谁都清楚。老夫现在是土埋到了鼻子下面,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汤和的话让汤鼎心里一酸,连忙把头转向一边。 相反,汤和倒是看的很开,还有心情和韩度说笑:“不过老夫还是要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找来的这东西,恐怕老夫也就只有这几日了。” 韩度看着躺在床上,满头白发的汤和,回想起当初第一次看到汤和的场景。当初汤和跟着老朱一起来到钞纸局,那时候的汤和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站在老朱身边,就好似一名老而弥坚的猛将一般,光是浑身的气势就足以震慑住别人。 但是再看看现在的汤和,浑身上下完全就是一副行将就木的老人模样,再也看不到半点的豪气。 “公爷对韩度照顾很多,这些都是韩度应该做的。”韩度声音带着悲伤,不得不努力控制住语气。 汤和听了之后,微笑着点点头,“你能够做到如此,总算是老夫没有看错人” 韩度和汤和聊了没多久,汤和又开始疲惫起来。韩度见了,不敢再打扰汤和,只得退了出来。 与汤鼎寒暄一阵之后,韩度离开了信国公府。 一回到家里,就被安庆给拉住,说起今天在宫里的事情。 韩度听了,屈指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说道:“你也感和皇上耍心眼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皇上能够以布衣起兵席卷天下,现在还把大明治理的蒸蒸日上,若是没有八百个心眼子,你觉得能行吗?以后在父皇面前,你就老老实实的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哪怕是说错了做错了也不怕,至少要比耍心眼子要好的多。你看着吧,凡是敢在皇上面前耍心眼子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仙木奇缘》 “知道了。”安庆委屈巴拉的答应下来,然后便吩咐侍女将四盅鱼子酱送进宫去。 正文 一千三百零三章 世子入书院 汤和的病了,韩度若是老去看他也不好。有些事情点到为止最好,若是每天都去的话,反而还会让老朱误会,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韩度没有事情做,又不能每天都往信国公府跑。于是他百无聊赖之下,便跑到书院去了。 走进书院,韩度一路走来发现书院的学子好似又多了一些的样子。但自己才离开一年而已啊,又不是离开十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按照道理,这不长的时间,书院应该变化不大才对。 带着疑惑,打听到薛祥在他的书斋里面,一路来到书斋门外,推开门进去。 薛祥正奇怪书院里面有谁敢不敲门就闯进他的书斋,一抬头就看到韩度那张微笑的脸。老头骂人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只是脸色还是阴沉的看了韩度几眼,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头子我说是谁呢,这么大胆子,敢直接开老头子的门。原来是你小子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度惊讶了一下,自己回来的时间虽然短,但是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的。而且,老朱还把自己的爵位给夺了,这放在大明朝可是头一个被夺爵了,还或者的侯爵啊。 现在,这个消息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怎么薛祥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您老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祥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皱眉说道:“怎么?你回来老夫就必须要知道?是不是还要去出城三十里去迎接你呀?” “不用,不用,我倒是没有这个意思。”韩度连连摆手,自己可不敢让薛祥来迎接自己。 薛祥这把年纪了,要是如此来回的折腾他,那自己可是吃罪不起。 至于老朱,那是他迫切的想要见到朱标,他自愿的,和韩度没有关系。 薛祥听了韩度的解释,不仅没有消气,反而瞪眼看着他,问道:“那你是几个意思?” 韩度尴尬一笑,随后解释道:“就是我这次回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您老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觉得有些好奇而已。” “多大动静?”薛祥冷冷一笑,“是不是你这次出海,又在哪里发了大财了?老夫早就告诉过你,金石珠玉饥不能吃渴不能饮,你弄回来再多又有何用?这书院才是你的根基,你若是聪明的话,用心把这书院办好了,才是你韩度青史留名扬名万古的本钱。金银珠宝你捞的再多又能如何,拿来埋你吗?” 薛老头的话说的极为不客气,但是韩度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金玉良言,只有不断点头说“是是是”的份儿。 等老头子说完了,韩度才笑着歉意说道:“老大人教训的是,以后我多来书院便是。” 薛祥斜视了韩度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脸嫌弃的看向韩度,“这话你都不知道在老夫面前说过多少次了,可是从书院建立到如今,你一共来过几次?你还是少拿这些好听话来,哄骗我这个老头子吧。” “这次真的没有骗老大人,这以后啊,我恐怕只能够在书院里混迹了。”韩度苦笑着说道。 薛老头顿时神色一凝,他察觉到了韩度话语里的弦外之音,眼神一凝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大人真的没有听说?”韩度有些不信。自己被夺爵这件事,可是现在京城里最大的八卦消息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说书先生被这个消息养活着,难道薛祥竟然真的不知道? 薛祥也注意到了韩度的神色不对,瞥了他一眼,解释道:“老夫该听说什么,这些天老夫用心读书治学,家里的人也不敢打扰老夫。” “原来如此,”韩度点点头,这样就说的通了。 然后看到薛祥满脸的疑惑,韩度随口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皇上把我的爵位给夺了。” “喔噗~”薛祥正在喝茶呢,茶水刚喝到嘴里,顿时就喷了出来。 啪的一声放下茶杯,猛然站起来,抬手指着韩度的鼻子说道:“你在说什么?皇上把你的爵位给夺了?” 韩度无奈一笑,点点头。 薛祥等到韩度肯定的回复,整个人顿时徒然的一屁股坐下。随后不解的看向韩度,问道:“皇上为何会夺了你的爵位?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我怎么知道?”韩度两手一滩,随后笑着说道:“再说了,老大人以为我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 这倒也是对于这一点,薛祥还是对韩度认可的。虽然韩度有时候做事天马行空,让他看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做的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就算是在薛祥看来有些不合适的,但也是忍一忍就能够揭过去的。 既然是这样,那韩度就没有理由会惹怒皇上,以至于夺爵啊? 捻着胡须,薛祥疑惑的侧头看向韩度。 韩度见薛祥误会,只得苦笑着摇头,解释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至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薛祥听了韩度的话,顿时了然。以韩度的智慧,不可能会不知道原因。这毕竟是涉及到他的爵位,即便是不知道,但至少也该有所猜测才是。现在既然韩度什么都愿意说,那就说明这其中必然有不能说的理由。 能够让韩度没了爵位,还不得不闭嘴的人,只有皇帝。 想到这里,薛祥心里微微一叹息,皇上智慧非凡、思虑周详,既然是皇上在谋划些什么,那这件事自己也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想清楚了这一点,薛祥反过来笑着安慰韩度。亲手给韩度倒了一杯茶,说道:“爵位没了就没了吧,这样一来你正好可以闲下来。这几年,你实在是太拼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处奔波。” “现在总算是有了闲暇,你就把书院的事情抓起来吧。” 这是要自己把书院管起来啊,可是自己却打算好好的休息一下的,怎么可能再来管书院呢?书院有薛老头管着就好,这几年书院能够屹立不倒蒸蒸日上,少不了薛老头的功劳。 yy 书院有薛老头管着就好,自己还是偷懒吧。 正当韩度要开口拒绝的时候,薛祥先出手止住了韩度的话。 “你先不要拒绝,听老夫把话说完。” 见此,韩度只好闭上嘴,继续听薛祥说下去。 薛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以为老夫舍得将书院交到你手里吗?可是现在不交也不行啦。岁月不饶人,老夫这把年纪,那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那也是常事。若是不提前把书院交到你手里,万一有什么变故,岂不是让老夫走都不能安心?” “老大人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这样说岂不是有些晦气?”韩度前几天才看过病重的汤和,现在又听到薛祥如此说,心里一股十分难受的滋味涌上心头。 “晦气?哼哼!”薛祥毫不在意的说道:“到了老夫这年纪,早就已经活够了,还在乎什么晦气不晦气?别说是晦气了,就算是死气也无所谓。” 见薛祥都这样说了,韩度实在是不想接手,也只好再找其他的理由,“书院里面人才济济,老大人就算是想要激流勇退,那也可以从各位先生当中挑选一个人出来接手嘛,不一定非要我来啊。” 薛祥闻言,静静的看了韩度几眼,在韩度疑惑不解的时候,才抬手指着韩度笑道:“你啊,老夫不知道该说你是真傻,还是真的不恋权呐。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书院?就想要趁着老夫去了之后,好跑上来分上一杯羹。你倒好,老夫送到你手上的,你却要往外推。” 说着,薛祥微微摇头,“若是寻常时候,不用你说,老夫也会从书院先生当中挑选人选,但是现在不行了。” “这是为何?”为什么平日里可以的,现在却不可以了?难道出现了什么变化,韩度心里想到。 薛祥抬头,重重的叹息一声:“因为,就在你出海半年的时候。皇上下旨,召天下诸王世子入京,并要求他们进书院读书。” “这,这是为何啊?”韩度惊讶的瞪大眼睛,满脸的不解。 老朱这是抽风了么,怎么会突然下旨召诸王世子入书院? 薛祥微微摇头,“恐怕除了皇上之外,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知道是为什么。老夫只是一个已经致仕的老头子罢了,又怎么会知道?” 韩度心里在想老朱为什么会突然下旨召诸王世子进京,可是想了很久,都未能够想明白。 其实,老朱当初也没有什么深意。就是因为朱标出海太久,一来担忧朱标的安危,二来身边没有了朱标,总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糟老头子一样,像个孤家寡人似的。老朱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于是,老朱便想要自己身边能够多些亲人。 而隔代亲嘛,相比起儿子们,孙子自然更得老朱的欢心。于是,老朱便下旨以入京读书的理由,将孙儿们给召到身边。 正文 一千三百零四章 殴打世子 薛祥没有去管韩度怎么想,叹声道:“你说,有着这么一群世子,若是换成一般人,岂能管的住,岂敢管的住?” 一群王爷世子,一般人还真的没有办法管教。打不得,骂不得,该怎么管? 虽然这年头尊师重道,老朱在给诸王请老师的时候,也是赐了戒尺,诸王都可以任由各老师鞭挞的。 但是,老朱可没有给书院赐戒尺。而且由于书院不同,书院的先生可算不上诸位世子真正的老师,毕竟没有行过拜师礼。 韩度沉吟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皇上就这么把这些世子塞进书院了,难道国子监就没有意见?” 别看这群世子是一堆麻烦,但同时也是一种荣誉啊。皇帝能够把孙儿放心大胆的交到书院里,这就是对书院的信任。这份皇恩,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书院。 国子监一向和书院不对付,甚至每次科考都要把书院给盯得死死的。现在诸位世子入京读书这件事,他们不可能会不管不问,任由书院占便宜。 “怎么没有?”薛祥笑呵呵的说道,“当初你是不在,没能够亲眼见到国子监眼红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吃了咱们书院的心都有了。甚至不惜把官司打到皇上面前,让皇上评理。” “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韩度都忍不住好奇问道。 薛祥得意的捋了捋胡子,笑道:“皇上只说了一句,让诸位世子自己选择,便将国子监给打发了。” “哈哈哈~”韩度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 老朱这话简直是绝了,他先是让诸位世子进了书院。然后等到国子监不满的时候,却说让诸位世子自己选择。 那些世子人都在书院里面了,这让他们该怎么选择?再说了,这些世子也不是白痴,既然皇爷爷都下旨让他们去书院,而不是让他们去国子监。这不就是说明皇爷爷更加看好书院嘛。先不说国子监会不会比书院更好,就算是为了讨得皇爷爷欢心,哪怕是书院不如国子监,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书院的。 结果自然是韩度想的这样,所有世子都选择了书院,没有一个选国子监。 国子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够悻悻的作罢。 薛祥见韩度笑的畅快,却忍不住给他泼冷水道:“你可不要高兴,那些龙孙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到现在老夫都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安顿他们,只能够暂且隔出一个院子,让他们先住下。 现在正好你回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何处置他们是你的事,不管你如何做,哪怕是将他们全都赶出书院,都是你的事,老夫就不参合了。” 不得不说,韩度的到来的确是让薛祥长长的送了口气,要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群大爷。 薛祥说完,端起茶杯吹了吹,做出一个送客的姿态。 韩度却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喝茶。 等到薛祥忍不住了,不得不说道:“你还不快去,还在老夫这里做什么?” “等我把这杯茶喝完吧,又不急在一时。”韩度慢悠悠的说道。 薛祥却粗暴的将手指朝着门外一指,怒喝道:“赶紧滚,你要是收拾不了那群混世魔王,老夫到时候就收拾你。” 从薛祥的书斋被赶出来,韩度都还在摇头。不就是一群孩子嘛,多大点事儿,有必要急匆匆的将我赶出来吗?连茶都没有让自己喝过瘾。 不过韩度却不敢有丝毫愿意,更加不敢继续惹恼薛祥。老头子年纪毕竟大了,韩度怕让他气出一个好歹来。 路上随手拦住一个书院的杂役,问清楚了那些世子所在的地方,韩度施施然的走过去,想要看看这些世子究竟是副什么样子。 刚来到院墙外面,还没有进门呢,韩度就听到里面一阵哄闹喧嚣的声音传来。 顿时就让韩度把眉头皱起,书院可是读书做学问的地方,喜静不喜闹。如此闹腾,这是把书院当作是菜市场了吗? 韩度这才知道为什么薛老头会迫不及待的让自己来解决这些混蛋,要是自己来迟一点,他们还真的敢把书院给拆了啊。 “打!打!打!打死他” 韩度刚刚走进院门,就看到几个小宦官扭打在一起,旁边还有一群穿着朱红色蟒袍的少年在呐喊助威。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可不得了。好家伙,不仅有着宦官,这些少年身边还跟着宫女,一副享受不禁的模样。这哪里是来读书的,这简直就是来书院游玩的嘛。 难怪薛祥张口就是混世魔王,这些混蛋还真的和混世魔王没有什么两样。 “住手!”韩度一声爆喝,快走几步来到场中间。 一众世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纷纷抬头看向韩度。 这些世子说是少年,但年长的也有十七八岁了,而年小的却不过只有十来岁。 这些世子看到韩度身上只穿着常服,虽然看起来用料不凡,但是再不凡也不会被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世子放在眼里。 而且韩度的装扮也不像是书院里的先生,就算他是先生,这些世子也不会怕了他。 尤其是刚才叫的最欢乐的少年,昂起高傲的头颅,用鼻孔对着韩度,说道:“你是何人,胆敢搅和了本世子的兴致,该当何罪?” 其他世子也纷纷对韩度口诛笔伐,顿时吵闹之声大起。 而当中一个身形壮硕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在看到韩度的瞬间,脸色陡然一变。身旁的两个弟弟还想要冲上前去和其他世子一起骂韩度,却被胖墩眼疾手快的抓住,一个劲的拉着他们往后退。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朱高煦十分的不满。他从小到大最喜欢舞刀弄枪,对于文墨极为的讨厌。即便是在北平的时候,母妃安排教书先生教导他读书识字,他都不知道把教书先生给打走了多少个。母妃那样温婉文静的人,都不知道被他给气的拿起了多少次板子,狠狠的抽他的屁股。这次被皇爷爷一道圣旨召到京城读书,他是最不乐意的。 也正是因为心里有怨气,所以刚才看宦官打架的时候,他是也是叫的欢实。 朱高燧也是满脸的不解,“是啊,大哥,咱们又没有动手,难道就站在一旁看看热闹都不行吗?” 朱高燧本性奸猾,他时时刻刻最先想到的就是保全他自己。只要他自己没事,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你们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才觉得无所谓。大哥可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咱们还是退远一点吧,要不然一会别人倒霉反而把咱们给牵扯进去。”朱高炽看了满脸怒火的韩度一眼,觉得还是要再退一点才安全。 “他是谁,难道他还敢管咱们的事吗?这里这么多世子,他就算是朝廷重臣,也没有胆子一下子得罪这么多王府吧?”朱高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完全没有将韩度放在眼里。 而朱高燧却什么话都没说,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大哥,让他给出一个解释。 朱高炽见两个弟弟如此,只好说道:“他叫韩度,或许你们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是你们要知道,韩度曾经去北平的时候,父王都是亲自出城二十里迎接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上前试试,不过大哥我估计。若是你们被他打了,即便是告到父王面前,也是没有丝毫用处的。要不,你们上前试试?” “不不不”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人顿时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毫不犹豫的跟着大哥再次退开几步。 开什么玩笑,他们两兄弟虽然做事无法无天,好似什么事情都敢做。但是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有些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他们对父王的惧怕,比对母妃更甚。落到母妃手里,顶多被母妃打一顿。可是母妃一个大家闺秀,哪里会有多大的力气来打他们? 但若是落到父王手里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不死也要脱层皮。因此,两人可谓是对父王惧怕到来极点。而能够被父王亲自出城二十里迎接的人,同样也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就如同他们兄长对他们的告诫一样,“就算是他们被韩度给打了,告到父王面前都是没有用处的,甚至有可能还会被父王继续揍一顿。” 就在三兄弟退到最外面的时候,场中的一个世子指着韩度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世子的事。来人” 还没有等他说完,韩度直接一个大*逼兜呼上去。 “啪!” 响亮的耳光声想起,顿时将在场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就连退到后面的三兄弟看到,也是被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他们知道韩度不好惹,但是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一句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扇下去。 朱高煦甚至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刚才要不是大哥拉着他后退,他要是冲上前的话,那这一巴掌有很大的可能会扇在他脸上。 正文 一千三百零五章 我踏了! “你敢打咱,你竟然敢打咱?”被打的世子在不断的咆哮跳脚,指着韩度的鼻子怒声问道:“你知道咱是谁吗?” 韩度看着面前十四五岁的少年,觉得这家伙的脑子肯定有毛病。要不然,换成一个正常人,被打了肯定会选择反击或者是逃走,而不是傻乎乎的站还站在自己面前。 “哦?你是谁呀?”韩度笑嘻嘻的问道,一副面容和善的样子。 少年顿时被气的不轻,愤怒咆哮道:“你连咱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打咱?告诉你,你死定了,咱是楚王世子。你打咱就是殴打皇亲,要诛灭九族的。” 韩度微微仰头,笑着看了少年几眼,试探着问道:“你就是楚王世子?” “正是本世子。”少年见韩度语气缓和下来,还以为怕了他了。 “久仰久仰。”韩度笑呵呵的拱拱手。 少年见此更加笃定韩度刚才不知道他的身份才敢打他,更是趾高气昂的两手叉腰,说道:“现在后悔了?咱告诉你,晚啦。” 说着还在韩度面前晃悠几步,故意调侃着说道:“不过,若是你跪下给本世子磕一千个响头,那本世子就放你一马,怎么样?” “磕一千个响头就饶了我?真的吗?”韩度微微俯身,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楚王世子。 少年当然没有打算这么简单的放过韩度,他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而已。不过嘴上他却是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磕一千个响头,本世子就放过你。” 韩度猛然点头,好似一副非常庆幸的样子,“好,我磕!” 少年听了,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有完全绽放开,就又被韩度反手一巴掌抽在脸上。 这一下,瞬间就把少年给大懵了。手捂着火辣辣疼的脸,不敢置信的盯着韩度,柔柔弱弱的说道:“咱是楚王世子,难道你没有听到吗?” “我听到了呀!”韩度一脸无辜不解的看着楚王世子。 少年顿时就发飙了,大声喝道:“咱是楚王世子,你知道咱是楚王世子,你竟然还敢打咱?反了,反了” 还没有等少年闹腾起来,韩度扬起大*逼兜,再次抡到少年脸上。这一次,韩度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冷冷的盯着少年,说道:“我叫韩度,若是你没有听过的话,可以回去问问你外公。” 楚王朱桢的王妃,就是定远侯王弼之女,也就是这少年的母妃。韩度虽然和朱桢不怎么熟悉,没有太多往来。但是却和定远侯王弼交往颇多,而楚王妃还未出嫁的时候,韩度也是见过几次的。韩度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和王弼却是平等相交,就算是楚王妃在定远侯府的时候,对韩度都要保持着一丝对待长辈的恭敬。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这半大小子?韩度就算是以长辈的姿态教训他,也是有资格的。 这些少年当然没有听过韩度的名字,虽然韩度现在也算是名震大明了,但是对于这些少年来说,什么侯爵、什么大臣,在他们眼睛里连屁都不是。他们在乎是只是怎么玩才好玩,身边的那个宦官宫女听他们的话,对他们百依百顺等等。 至于韩度,谁呀?不认识。 韩度这一巴掌将楚王世子给打懵了的同时,也将其他人给镇住。 就连胆大包天的朱高煦,都不由地露出惧怕的神色,低头在大哥耳边说道:“狠,太狠了。楚王世子说打就打,而且还是接二连三的打。今日要不是大哥拉着咱,说不定现在被打的就是咱了。” “而且,被打了也是白打。”朱高燧也是心有余悸。 朱高炽笑呵呵的拍了拍两个弟弟的手,说道:“咱们自家兄弟,这么见外做什么?不过咱们来的时候,父王可是嘱咐了咱们的,要咱们在京城行事谨慎、万事小心,咱们可不能不听父王的话啊!” “大哥说的在理,咱们都听大哥的~”两兄弟对视一眼,齐声朝朱高炽说道。 那边,韩度的目光没有在停留在少年身上,而是朝着四周看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把韩度给气得不轻。 这些世子倒也罢了,一个个都穿戴整齐的站着,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那些年轻宦官和宫女,一个个的衣衫不整。尤其是刚才在地上撕扯打闹的宦官,更是将衣衫撕扯的破烂不堪,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肌肤。 韩度瞬间脸色就黑了,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猛然喝道:“所有宦官宫女,都给我滚出书院。书院是读书求学的地方,不是你们的戏台子。滚!” 书院可是耗费了韩度极大的心血,韩度可是期望书院有朝一日能够取代传统的四书五经,成为大明主流的。若是像现在这样,一堆宦官宫女在书院里面嬉戏,那书院如何能够成为大明读书人的主流呢? 太监宫女的主流吗,还是玩乐之地的主流? 韩度是铁了心,要把这些太监宫女全都立刻马上赶出去。 楚王世子这才回过神来,顿时羞怒不已,连忙大喊道:“来人,来人,保护本世子。” 听到楚王世子的召唤,几个宦官顿时从地上爬起来,挡在楚王世子面前。 为首一人甚至站到韩度面前,阴恻恻的威胁道:“韩度,你的名头很大吗?可是咱家没有听过,咱家也不想听。咱家是楚王的人,守护世子的安危是咱家的本分。想要动世子一根手指头,除非从咱家尸体上踏过去。” 刚才他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惊呆了,才没有能够及时回过神来,让韩度一而再再而三的扇了世子几巴掌。实在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在这京城竟然还有人敢殴打皇孙。 现在,他是绝对不会再让韩度动世子分毫的。 “砰!” 太监的得意阴狠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或许他到死都没有想过,死亡会来的如此突然。太监的身体无声横在地上,韩度轻轻朝枪口吹了口气,将硝烟吹散。 然后一步迈过太监的尸体,满脸的微笑的对着所有世子说道:“我踏过来了,还有下一个吗?” 下一个见鬼的才会有下一个。 韩度的举动,瞬间让所有世子太监宫女都快要吓尿了。这些太监或许心里扭曲,但是正所谓疯的怕愣的。他们擅长在别人面前狐假虎威的放狠话,能够将别人吓住最好,真要是碰到不怕死的,他们反而会恐惧的两股战战。 那些世子也是如此,他们往日依仗着身份胡作非为,养成了乖张的性格,几乎无法无天。但是真正的面对伤痛,面对鲜血和死亡,他们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韩度瞬间出手直接杀了一个太监,顿时将所有世子给镇住。每个人看向韩度笑颜如花的脸,都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假象,那根本就不是笑容,而是即将张开的血盆大口。 “额滴个乖乖”一向无法无天的朱高煦都忍不住低下头,恨不得钻到土地里,这样才不会被韩度给看到。 “听大哥说他猛,没有想到他这么猛。连楚王世子身边的太监都敢杀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还是大哥仁义啊,要不然今日小弟非吃不了兜着走不可。大哥的恩情,咱铭记在心。” 朱高煦紧紧抓住朱高炽的手臂,满脸的庆幸。 枪声的动静远远的传了出去,书院本就清净,声音很容易就传到薛祥的书斋里面。 陡然听到动静,薛祥端着茶杯的手都禁不住一抖,茶水洒落在他的袖袍上。 “老大人,怎么了?”孙贤坐在薛祥对面,也端着茶杯好奇问道。 薛祥立刻放下茶杯站起来,连袖袍上的茶水都顾不得擦拭,就想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听了孙贤的话之后,却顿时止住脚步,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苦笑道:“老夫原本是想要让韩度去教训一下那些龙孙,没有想到” 薛祥也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动用左轮来教训,摇摇头无奈叹道:“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孙贤好奇之下,三言两语向薛祥问清楚了缘由。一脸不屑的说道:“也就是这些龙孙,要是其他人想进书院的大门哪里会有这么容易?还把太监宫女带进来伺候他们,简直就是胡闹。” 薛祥也是无奈的说道:“皇命难违啊,所以老夫才干脆将他们弄到一个院子里面,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只有看韩度的了,看他能不能够把那些麻烦给解决掉。” 对于韩度,孙贤显然是要比薛祥有信心。只见他笑了笑说道:“老大人就放心吧,那些小鬼头怎么可能是韩师的对手?” 说完之后,又好似响起了什么,顿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过,虽然我也讨厌那些龙孙的做派,但是听到他们落到韩师手里,还是忍不住要为他们哀叹。哈哈哈” 孙贤顿时想到了他当初进书院的时候,韩度是怎么收拾他们的。当时虽然十分的心酸,但是现在想起来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正文 一千三百零六章 立规矩 韩度冰冷的目光让所有人为之肝胆颤栗,尤其是那些太监宫女最甚。 用屁股想都知道,韩度肯定是不会把这些世子如何的,顶多就是让他们吃点苦头,绝对不会杀了他们。但是韩度对他们这些太监宫女,却是想杀就杀,丝毫不带犹豫的。 这样的狠人,那个太监宫女能够不怕? 以往他们在其他人面前可以仗着世子们的宠爱,而胡作非为,可是在韩度面前,就连他们的世子都是自身难保,还有谁能够站出来给他们撑腰? 韩度见总算是震慑住了这些人,顿时深吸口气,大喝一声:“滚!!!” 一众太监宫女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世子了,屁滚尿流、跌跌撞撞的跑出院门之外。 韩度看到这些太监宫女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亡命而逃。转身朝着所有人逃走的背影,喝道:“滚,再让我在书院里看见你们,杀无赦!” 众人听闻之后,就好似感觉到背后一股浓重冰寒的杀气朝着他们袭来,吓的他们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到书院外面。 韩度见那些太监宫女都逃走了之后,这才转过神来,面带寒霜的盯着站在原地的一众世子。 没了那些太监宫女,人数瞬间去掉了八九成,只剩下二十来人站在这里。 不得不说,老朱家是真的能生。老朱自己光是儿子就生了二十几个,现在这里的虽然不是太多。但要知道,能够被送到书院的人,都是已经完成了开蒙的,也就是说这些世子最小的也差不多十来岁。诸王府更小的世子,甚至还是懵懂童子的,更本就没有送来。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老朱家的生育能力的确是强悍。 韩度早就看到了朱高炽三兄弟了,试想韩度时时刻刻都防备着朱棣,又怎么会忽略他的三个儿子?不过刚才韩度忙着收拾楚王世子,因此才暂时没有去管他们三个罢了。 现在尘埃落定,韩度自然把注意力放到他们三人身上。 “你们三个躲那么远干什么?” 被韩度给点名,朱高煦和朱高燧两兄弟顿时联手将朱高炽给推到前面。 朱高炽暗骂一声,胖胖的脸上顿时堆起笑容,连忙朝韩度拱手道:“朱高炽见过驸马爷,北平一别驸马爷进来可安好?” 朱高炽待在书院里面,自然不知道韩度被夺爵了。只是他自作聪明,觉得称呼韩度驸马更加能够和他拉近关系,毕竟是一家人嘛。 韩度还没有说什么呢,楚王世子听了顿时尖叫起来。指着韩度的鼻子跳脚,骂道:“好啊,本世子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原本不过是一个驸马,你给本世子等着,本世子一定会禀报父皇,让他要了你的命!” 韩度瞥了楚王世子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左轮给再次拿了出来,放在手上把玩。 “我”楚王世子趾高气昂的声音,顿时就弱了下来,一脸惊恐的看着韩度手里的左轮,不甘心的低吟道:“呜”差点哭了出来。 见所有人都被自己彻底震慑住,韩度才施施然的收起左轮,背着双手面向众人,说道:“既然你们都是皇上召进京来书院读书的,那书院也不能抗旨,不得不接受你们。” “说心里话,若是让书院自行选择,是绝对不会让你们进来的。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人敢接韩度的话,于是韩度只好自顾自的说道:“因为书院是大明最顶级的学府,就凭你们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读书态度,你们想要进书院根本不够格。” 韩度猛然抬头,朝着院子外面一指,大声说道:“知道外面的那些学子都是些什么人吗?实话告诉你们,他们最差的都是举人功名。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一下,若是让你们去参加可靠,你们能够考中童生吗?” 这些世子虽然占着最好的资源,要什么有什么,教书先生一个接着一个,都是最好的。但是真正能够用功读书的却极少。也就是少数几个像朱高炽那样的,能够真正用功读书吧。 其他人少年心性,还是贪图玩乐多。 不要以为童生连秀才都不是,就很容易。但其实考童生至少要熟背四书五经。想一想四书五经有多厚,就知道并不容易。 举人在大明已经是有着一定的身份地位了,这些世子也是没有想到,外面的那群穿着普通的学子竟然一个个都有举人功名?要知道在各王府,属官能够有举人功名就已经是很得他们父王看中的了。至于进士,那不是各王府可以觊觎的。 韩度见他们总算是有所明白,便拍拍手。 一队书院杂役捧着一个个木盆走进来,放在一众世子面前。木盆里面装的是书院特有的青色衣衫,和一些洗漱用的东西。 韩度见众人面面相觑,便高声解释道:“凡是入书院求学的学子,不论高低贵贱,一律不准带一文钱,不能带一件衣裳进书院。你们虽然都是天皇贵胄,但是也不能够例外。” “这些衣衫和用品都是给你们准备的,若是你们愿意继续留在书院,那么便将你们的衣衫和钱财全都交出来,穿上这书院的衣衫。” “什么你要咱们穿下人的衣衫?还不准咱们带钱,难道你是想要饿死咱们么?”听了韩度的话,虽然对韩度非常的恐惧,但是其中也是有人大着胆子,想要和韩度理论。 韩度看了那人一眼,并不没有发怒,只是平静的说道:“书院里用的都是书院特有的钱票,你们就算是拿着银钱,也买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丝毫用处。另外,若是你们想要留在书院,那么就必须按照书院的规矩来。否则的话,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书院恕不接待。有没有想要离开的,若是有人想要离开,我可以为他向皇上求情,免去他入书院的资格。” 听到能够离开书院,人群中还真的有不少人心动。毕竟在这些世子看来,他们刚进书院的实话,的确是感到很新鲜。但是已经住了这么久了,新鲜感早就没有了。现在看起来,还不如待在王府里呢。若是真的能够离开书院,很多人都是愿意的。 但是他们却不能随随便便离开,因为在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得到过他们父王的嘱咐,要他们在京城好好表现,争取在皇爷爷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现在若是离开,那怎么和父王交代? 这些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钩心斗角的本事可一点都不小。小小的年纪便在耳濡目染之下,对王位虎视眈眈,若是让父王不高兴了,那岂不是让他们将来没有指望继承王位? 因此,众人虽然对韩度的提议非常的心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他要离开的。 韩度看了这些人几眼,刚才自己说的是真话,若是有人不愿意待在书院的话,那自己哪怕是冒着被老朱不喜,也会前去为他们开脱的。 现在既然没有人想要离开,那也算是省了韩度不少的事情。 “既然没有人想要离开,那么你们就回去将衣衫换了吧。你们的东西书院会给你们保存好的,等每月回家探亲的时候,你们可以再穿上。” 朱高炽听了,大着胆子问道:“驸马,咱们每月都能够回去吗?” 韩度面无表情的点头,说道:“书院每月有两天休沐的时间,你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回去一趟。” 当然,韩度说的他们回去,当然不是回诸位的封地。要是那样的话,几千里来回一趟,两天时间也不够啊。 韩度说是他们可以回诸王在京城里的府邸。 老朱为了方便诸王回京的时候居住,于是便各自给他们在京城里面修建了一座王府。这王府平日里也是有人打理的,只是没有人住罢了。 韩度又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以你们的学问根本就没有资格进书院。但是现在既然你们进来了,又不能将你们赶出去,那就只有加重你们的读书任务,争取能够尽快把学问给提起来。” “所以,接下来你们会很忙,会很累,希望你们心里有个准备。” 有人忽然开口问道:“可是咱听说在书院里面吃饭也是要用钱的,你把咱们的钱都收走了,咱们怎么吃饭?难道你想要把咱们饿死?” 韩度语气淡淡的解释道:“你们在书院里面,每个月会有一贯钱的钱票。你们可以拿着这钱票去买各种东西。” “什么?一个月才一贯钱?本世子以往一顿饭都要吃掉十贯,你这是真的打算饿死咱们吗?”楚王世子被韩度收拾了两次,但是他还是不长记性,竟然敢再次站出来质问韩度。 韩度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勇气可嘉,还是莽夫一个。不过这一次,韩度没有为难他,而是耐心的和他解释道:“当然完全依靠这一贯钱,只能够让你们勉强活着。在书院里,想要过得好,就需要你们自己凭头脑去创造。没有头脑的,也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去获得你们想要的东西。既没有头脑,又不想依靠双手的,那你们就活该看着别人吃肉,你们只能够和稀粥。谁让你们笨就罢了,还不愿意吃苦呢?” 正文 一千三百零七章 四体不勤 韩度语气轻蔑的样子气得一群世子禁不住发抖,若是换个人这些世子根本就不会听他的,但是看着还横尸地上的太监,没有一个世子敢说出半个“不”字。 他们往日里可都是受惯了别人的奉承的,不止是宫女太监说他们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就连父王母妃说起他们的时候都是满脸的高兴和骄傲。但是现在却被韩度给骂成了傻子,这谁受得了? 韩度才不管他们受得了受不了,见没有一个敢冒头的,便沉声喝道:“现在,你们都拿着你们的东西回到厢房去,把衣衫全都给我换了。” 一众世子如蒙大赦,连忙各自端起面前的木棚,头也不会的朝着厢房跑去。 太可怕了,这哪里是人啊,这简直就是一个杀神! 韩度抬步不紧不慢的跟在众人身后,来到厢房外面,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眉头一皱。薛祥对这些世子也太好了,每个人竟然都有一个独立的厢房? 哦! 韩度猛然回过神来,这些人可是带着宫女太监伺候他们的,若是几个人一个厢房,那就没有办法住了。现在倒好,自己把那些宫女太监赶出书院之后,这些世子就只能一个人住一个厢房了。 有心想要几个世子合住一个屋子,可是念头刚起韩度又将其放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选择吧,有愿意住在一起的自己也不会反对,有愿意独自住的韩度也由他。 看着一片厢房的门紧闭,韩度顿时大喝一声:“换好了衣衫就给我出来。” 喊了一遍,没有丝毫动静,厢房的门还是紧闭。 韩度皱眉,又大声喊了一句:“我说了,换好了衣衫就出来,都聋了吗?” 可是等来的,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韩度怒了,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出来!!!” 这一下,所有厢房都传来动静,一个个门被打开。 可是看到出来的人,韩度顿时就眉头大皱。 只见一众世子身上,还是穿着原来的蟒袍。 韩度脸色一寒,恶狠狠的说道:“好,很好,一个个都将我的话当作是放屁是吧?” “不不不,院判大人误会,误会啊!”朱高炽这个胖墩顿时跑到面前,圆脸上堆起笑意。 不得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朱高炽这个样子,韩度心里的火气都灭了几分。 朱高炽见韩度冷眼看着他,连忙解释道:“不是我等不想换衣衫,实在是,实在是”一边说着,朱高炽脸露难色。 韩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实在是什么?” 见此,朱高炽不得不叹道:“实在是我等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到大都没有亲手穿过衣衫,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弄啊” 韩度顿时无语了,朝着一众世子看过去,凡是被韩度目光扫到的人,顿时心有戚戚焉的连连点头。 看来是自己太过想当然了,这些世子让韩度真正的知道了锦衣玉食是什么意思。他们当中年长的已经十七八岁了,竟然连衣衫都不会穿? 韩度自己曾经也是侯爵,说实话穿衣吃饭从来没有让下人帮过手。便想当然的认为,其他人也会和自己一样。却没有想到,在这些人当中自己这样的才是异类。 自己把宫女太监赶跑了,没有人照顾这些世子的起居,而他们自己又连穿衣都不会 韩度想了一下,随后朝旁边的杂役吩咐道:“来几个人,帮他们把衣衫换上。换的时候,顺便教他们怎么穿衣脱衫。” 转过头来,韩度朝一众世子说道:“我给你们盏茶功夫的时间,无论是谁必须学会如何穿戴衣衫,学不会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一群杂役重新将所有世子带进厢房里,许久之后,众人才陆陆续续的出来。等到最后一个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盏茶时间了,不过韩度也懒得和他计较。 沉声问道:“都学会穿衣了吗?” “学,学会了”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虽然七嘴八舌的声音有些杂乱,不过一众世子还是纷纷点头。 韩度看着众人,心里想着这些人也不算笨嘛。他们就是太过享受了,以往有宫女太监伺候着,整天只顾着吃喝玩乐,才养成了让人厌烦的性子。 不过,大明的王爷都是被当作猪来养的,这样也不奇怪。 但是既然老朱将这些世子丢到了书院,那么韩度就不可能坐视不管,仍然是将他们当猪来养。若是没有来书院倒也罢了,既然来了韩度就算是为了书院的名声,也要让他们学出一个人样出来。 哪怕是一块块烂泥,韩度也要把他们锤炼成钢。 韩度踱了几步,才开口说道:“本来,我是想要让你们从现在就开始读书的。但是见你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读什么书啊?你们还是先学会如何自己照顾自己,等都能够生活自理了,再说读书的话吧。” “不过你们放心,所有的事务我都会派人来教你们的。这几日,你们就先学会如何自己照顾自己吧。” 《仙木奇缘》 说完,韩度朝着杂役挥挥手。杂役们带着所有世子的蟒袍离开,把这些东西都给他们存放起来。 同时,韩度朝其中一个吩咐道:“去,挂五贯悬赏出去,这里需要几个教人打理内务的学子,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的。” “是,大人。”杂役低头答应下来。 书院里想要多挣钱的人很多,五贯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十个人分,一个人也能够有五百文了,相当于一个学子每月例钱的一半。 没过多久,就有学子接下悬赏来了。 韩度看了几人一眼,“怎么就只有你们五个人?” “韩师,其他人都忙着呢,就只有咱们五个来了。不过韩师放心,咱们几个刚进书院的时候,就是内务做的最好的,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将他们都教会。”为首的学子朝着韩度微微躬身,笑着说道。 说话的同时,还忍不住好奇的朝着一众世子看了一眼。他早就知道书院里面来了一群人,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几个月薛祥被这些世子宫女太监的给折磨的不轻,又怕他们和书院的学子起了冲突,便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因此,为首的学子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见到这些人。 韩度听了,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随口说道:“那他们就交给你了,尽快让他们生活能够自理。” “韩师请放心。”为首学子躬身一拜。 韩度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这里。现在让这些世子学会自理是最重要的,至于读书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韩度一离开,一众世子的胆子便开始膨胀起来。 尤其是楚王世子,他扯了扯身上的青衫,觉得这东西穿着非常的不舒服。书院的青衫是用上等的棉布制作而成的,但是和他以往穿的绫罗绸缎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你是何人?竟然敢来教咱们?你知道咱们是谁吗?”楚王世子把为首的学子当成了出气筒,趾高气昂的说道。 为首的学子面对楚王世子如此不客气的话,也不恼怒,神色淡淡的说道:“在下张信,虽然在下不知道诸位的身份,但是既然诸位进了书院,那咱们就是同窗。” “张信?没听说过。”楚王世子轻蔑一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和你是同窗,你有资格吗?” 张信眼睛一眯,笑着说道:“在下添为洪武二十七年甲戌科殿试金榜第一甲第一名,不知道有没有资格?” “第一甲第一名?你是甲戌科状元?”楚王世子不傻,第一甲第一名意味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他之所以刚才看不起张信,那是因为他以为张信不过是个寻常的学子。他自认为自己身份高贵,张信没有资格教他而已。 但张信是甲戌科状元就不一样了,别说是教他了,这样的人即便是以他的父王都不可能请去当他的老师。 随随便便走出来一个人就是一科状元,这不仅让一众世子都生出书院真的是卧虎藏龙之感。 朱高炽更是满脸不解的上前,朝着张信拱手一礼,“在下朱高炽,见过张兄。” “朱兄有礼了。”张信不卑不亢的回了朱高炽一礼。 若是不知道张信甲戌科状元的身份的话,众人肯定认为张信失礼。毕竟面对燕王世子,寻常人哪里有资格平等而论? 但是现在却没有人认为张信的回礼,有丝毫的不妥之处。 “张兄既然是新科状元,那为何没有出仕,反而留在书院里面呢?”朱高炽大为不解,你都考中状元了,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耀?状元出仕天生就要比其他人高一截,一出仕就是从六品,而且前程远大。运气好,要不了几年就是三四品的朝廷重臣。 这不管是怎么看,都要比留在书院里要好上无数倍啊!哪怕是一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更何况是张信这样聪明人呢? 正文 一千三百零八章 赚钱的办法 张信听了,微微一笑,这恐怕不仅仅是眼前这位朱兄心里的疑惑,这里的其他人恐怕现在对此也是满腹疑惑。想了想,张信干脆加大声音,故意说给所有听,道:“朱兄有所不知,在下参加甲戌科殿试,只是为了能够有个功名在身。在下性子太直,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先生说在下不适合官场。若是贸然踏入,最后恐怕难以善终。在下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与其去官场摸爬滚打,还不如留在书院继续钻研学问让在下舒服。” 朱高炽满脸的可惜,若是一个新科状元肯投到他父王麾下。恐怕他父王连睡觉都要被笑醒,现在竟然有这样的人放着高官不做,宁愿在书院里面当一个求学的学子? “据在下所知,书院里面的学子只要是考中进士,愿意留在书院的话都会成为书院先生的。张兄为何还是学子?”朱高炽再次问道。 张信点点头,“朱兄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在下也应该在去年成为先生的,不过在下觉得学问还不足以教书育人,于是便在继续多学了一年。再过几个月,在下就是书院的先生了。” “那就恭喜张兄,在下提起祝贺张先生了。”朱高炽客套的朝张信拱拱手。 张信也哈哈大笑起来,拱手回礼。 然后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既然诸位都见过在下了,那在下就不耽搁。咱们现在就进厢房,由在下来告诉诸位,自己照顾自己需要注意那些事情吧。” 韩度离开了院子,径直来到薛祥的书斋。 一推门进去,看到孙贤也在,便笑着打招呼:“哟,你也在啊?” “孙贤见过韩师。”孙贤顿时站了起来,朝着韩度微微躬身。 韩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连摆手:“说了不要这么客气,咱们可是合伙人,你这样的话可是要吃亏的啊。” 孙贤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在他看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韩师只是他的先生,只是教过他而已。但毕竟是韩师将他引到现在这条道上来的,他还是对韩师深怀感激。 至于韩师说的什么股子什么合伙人,但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 薛祥笑呵呵的将茶给韩度倒上。 韩度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自己将那些世子的歪风邪气给收拾住了,帮薛祥这么一大忙,喝他一杯茶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薛祥下意识的朝着韩度的腰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问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怎么都动枪了?” 韩度吹凉一点茶水,抿了一口,随意说道:“一个太监竟然敢威胁我,被我当场杀了。” 薛祥先是眉头一皱,书院毕竟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贸然出了人命,终归不是一件好事。况且,既然是太监,那必然就是那个王爷面前的心腹,就这么被韩度随意给杀了,若是对方闹起来,也是个麻烦。 不过未必就是麻烦,对方在知道是韩度动的手之后,还有没有胆子来找麻烦都是不一定的事情。 微微摇头,薛祥叹道:“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魄力,若是换成个人,还真的会被那些太监给逼到下不了台。” 说完之后,薛祥放松的笑了笑,“那些世子呢?你准备怎么办?” 韩度放下茶杯,简单的说道:“既然来了书院,那就是学子。别的学子是什么样的,他们就是什么样。” 薛祥顿时坐直了身躯,靠近韩度一点,说道:“若是能够一视同仁,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这些世子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他们能够吃的了那样的苦吗?” 韩度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没有道理其他学子可以,他们不可以。想要在书院里面挣钱,就必须要干活,这是铁律,谁也别想网开一面。顶多看在他们以往从来没有自力更生过的份上,让他们先做一些简单的事务罢了。但是想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是不可能的。” 薛祥点点头,“这样也好,免得被人说老夫欺下媚上。” 张信将所有世子分成五组,他自己带着一组,教导他们生活一些常识和一些事务该怎么做。他很有耐心,遇到有人不会他也能够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重复教他,直到他学会为止。 由于和张信搭过话,朱高炽带着两个弟弟,自然而然的选择跟在张信。 朱高炽很快学会了张信教的东西之后,他看着张信不厌其烦的继续教其他人,百无聊赖的他便开口问道:“张兄,你来书院的时候,也是学过这些的吗?” “算是吧。”张信点点头,“有些平常的事情,是我在家里的时候就会的,比如打扫屋子这些,我一早就会了。毕竟我家里也不是非常的富庶,可没有丫鬟童子傍身,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亲历亲为。而有些则是来到书院之后才学会的,比如刷牙这些,虽然以前在家里也会做,但是来到书院之后才知道以前在家里做的其实是错的。” “咱听说书院每个学子,一个月才只有一贯钱的例钱。这么一点,能够吃饭的吗?”朱高炽有些贪口腹之欲,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胖。于是,刚刚和张信混个脸熟,他便开口问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张信一边向其他人展示着该怎么叠放被子,一边笑着回道:“若只是吃饭的话,那还是足够的。书院里的饭食都卖的很便宜,若是只吃素食的话,甚至还会有一些剩余。不过,若是你想要吃的大鱼大肉的话,那一贯钱肯定是不够的。” 咱就是要吃肉啊,自己从出生开始,每顿都是无肉不欢,现在竟然要被韩度逼得去吃素,韩度这是把自己当成兔子了么朱高炽脸色有些惨白,想到往后只能吃素的日子,他就觉得了无生趣。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顿顿吃肉呢?”朱高炽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 张信点点头,“有啊。” “张兄,张兄快说说。”朱高炽本来没有抱希望的,现在听到竟然真的有,顿时两手搓个不停。 其他人也被张信的话给吸引,眼巴巴的望着他。毕竟这事关他们往后在书院的生活,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对他们来说也是大有裨益。 张信看众人都没有心思学了,便将手里的被子放下,朝众人解释道:“书院学子除了每个月一贯的例钱之外,还有着其他办法可以挣到钱。总结来说,就是分两种办法,一是智,二是力。” “智,大家应该很好理解,就是智慧、头脑。在书院里面,鼓励学子们发挥自己的学问和想象发明创造东西,只要是钻研出来的东西得到先生们的认可,便可以得到大量的奖励。大家可不要小看这发明创造,曾经有学子发明了一个东西,得了一千贯的奖赏。” “嘶嘶嘶”一众世子,听着张信的话,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抽气声。 若是他们在王府的时候,一千贯虽然不少,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在知道书院学子每月只有一贯钱之后,再来看这一千贯就弥足珍贵了。这是几乎一百个学子,近乎一年的例钱。 要是自己有了这一千贯,那在书院里面还不是横着走,想吃什么吃什么?一众世子纷纷白日做梦的想着。 “除此之外,书院有时还会公开发布悬赏。不一定要完成,就算是参与其中,也会有不少的奖励可拿。就比如我现在来教你们日常生活,也是书院发出的悬赏,等到将你们都教会之后,我就能够拿到奖励了。还有就是协助先生们做各种实验,这些也是有着奖励的。” “至于第二种,力嘛,就更好理解了。说白了,就是力气。也就是靠着你们自己的力气挣钱,你们可以帮忙修剪树木、整理花草、打扫屋舍,甚至是清理场地等等,都是可以挣钱的。” 听到需要靠出卖苦力挣钱,所有世子都是面面相觑。以他们的尊贵身份,怎么肯去出卖苦力挣钱?所有人毫不犹豫的都把目光瞄准了凭借智慧挣钱上来。 可是他们也不想一想,张信可是甲戌科状元,以他的智慧都还需要靠着教他们挣一点辛苦钱,他们凭什么觉得可以依靠智慧挣钱? 其实书院里凭借智慧挣钱的门槛极高,就拿发明创造来说吧。不知道要发明多少东西,才会有一个被认为有用。而且即便是有用,也未必会非常的重要。张信说的那只是个例,却被世子们当成了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就算是协助先生们做实验,那也并不简单。首先想要参与进去,不管是物理实验,还是化学实验,至少是要求学子在这一道上非常的精通。光是这一个,就不知道可以将这些世子劝退多久。 就连张信都看得出来,这些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们挣钱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出卖苦力。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朝众人笑了笑。 正文 一千零九章 小心被骗了 听张信说需要卖苦力挣钱讨生活,楚王世子愤怒的面色通红,咆哮道:“一个小小的书院,竟然敢让咱们干活,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道咱们是谁吗?” 最后一句话,楚王世子是朝着张信说的。 “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张信一脸疑惑的看向众人。 楚王世子顿时得意洋洋昂起头,鼻孔对着张信说道:“咱乃是楚王世子,他们也都是各王府的世子,你们书院若是敢让咱们做苦力,恐怕你们书院吃罪不起!” “原来是楚王世子,久仰久仰,在下有理了。”张信微微躬身,笑着回道。 “哼哼,怕了吧?”楚王世子得意洋洋的两手叉腰。 张信微微摇头,笑眯眯的说道:“世子误会了,书院是不会为世子的身份而却别对待的。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早就有皇亲贵族来过书院求学了。潭王、鲁王、蜀王、湘王几位殿下也来过书院求学,诸位不会不知道吧?” 楚王世子听的两眼发愣,他还真的不知道。从小到大他只贪图安逸享乐,哪里会关心那个王叔叔跑到书院去求学了? 但是朱高炽对京城的消息毕竟了解,他是知道这件事的。迟疑片刻,问道:“难道诸位王爷当初来书院的时候,也是做了苦力?” “那倒是没有。”张信笑了笑,“我说了,在书院生活不一定是要做苦力。做苦力是不得已的而为之的事情,是最后的手段。若是你能够凭借智慧头脑活的很好,又怎么会去做苦力?”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众人被张信怼的说不出话,他们一个个都自诩聪明过人,又怎么会认为他们不能依靠智慧赚钱? 朱高炽顿时脸色有些尴尬,张信这话可是把他也给数落进去了。他脑子转的快,眼珠子一转便找了个借口岔开话题,问道:“对了张兄,咱们来书院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书院只将咱们都关在这个院子里,从来没有让咱们去过其他地方?” 书院很大这一点朱高炽是知道的,但是来了之后却只能够待在这个院子里,让他有了些不满。对于书院的其他地方,他也是想要去看看的。 张信见众人纷纷看向他,摇头笑道:“朱兄相信在下,书院不让你们出这个院子,真的是为了你们着想。” “咱们书院”张信沉吟了一番,才继续说道:“怎么说呢?刚才你们都听我说过了,在书院要想生活的好,就必须要去想办法挣钱的。” 朱高炽连连点头。 张信见了,张张嘴道:“所以,有些在书院外来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书院里面却是堂而皇之大行其道的。” “敢问张兄,不知道可否说清楚是何事?”朱高炽胖脸上堆起笑容,朝张信拱拱手。 张信咂摸一下嘴巴,说道:“比如说,骗子。” “这书院里怎么会又骗子?怎么会允许骗子的存在?”朱高炽大为不解。 书院是什么地方?现在的皇家书院可谓是大明第一的书院,就连国子监都不得不要比书院矮一头。 在朱高炽看来,书院是何等的神圣的地方,怎么也不可能任由骗子在书院里横行才是。 张信脸上有些尴尬,说心里话他也并不认同书院里有骗子。但是他又不是书院院判,决定不了此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下来书院比较晚,没有亲身经历过。只是听说,当初韩师认为,能够来书院的都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你会被人家给骗了,那也只能够说明你不如别人聪明。你们是知道的,书院是鼓励学子们凭借智慧赚钱的,韩师认为这也是一种智慧的体现,因此便没有在书院里禁绝。” 一众世子听了,面面相觑,这样的话,好似也说的过去? 同时众人自忖,自己这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人可以骗到自己。要是被自己遇到骗子,绝对能够一眼将其识破。 “原来如此,多谢张兄解惑。”朱高炽自得直起腰来,并不绝对他会上当受骗。 张信见众人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顿时一紧,连忙提醒道:“朱兄可不要小看了书院的骗术,王元吉诸位听说过吧?” “书院第一位状元郎,现在的旧港总督,在下自然听说过。”朱高炽笑着说道,随后脸色一变,情不自禁的抬头指着张信,问道:“张信此言何意?不会是,不会是王大人也被骗过吧?” 张信苦笑着点点头,“在下听说,当初王大人在书院里的时候,可是被潭王殿下骗的最惨的。” “等等,你说潭王骗人?”朱高炽瞪大眼睛问道。 张信点点头,“听说,书院里最先开始骗人的就是潭王。现在潭王殿下虽然已经离开书院了,但是潭王殿下那些骗人的手法却在书院里面流传了下来。并且还越传越光,越来越多的人贪图这样的不劳而获,大有发扬光大的趋势。” 众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个身为王爷的叔叔竟然是书院里面骗人的开山祖师?而且,还把王元吉都给骗的不要不要的? 张信叹了口气,说道:“总之你们若是以后进入书院,可千万要小心,他们可不会在乎你们世子的身份,只要是书院的学子,被骗死了也是活该。” “这真有这么厉害吗?”朱高煦有些不信。 张信闻言沉默,想着若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恐怕还真的不会放在心上。于是,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出来,说道:“既然你们都学会整理内务了,那我的事务便完了。麻烦诸位帮我在这个上面签下名字吧,我好拿回去交差。” 众人疑惑张信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回去交差了,不过这几天张信的确是用心手把手的教了他们的。即便是有些人还不怎么会,但是张信一遍又一遍的教导下,流程他们还是知道的。就算是张信现在离开,他们也勉强能够做自己的内务。 于是,众人纷纷在张信拿出的纸张上签下名字,就连朱高炽三兄弟也不例外。 等到所有人都签好了之后,张信摇头,满脸的叹息。拿起纸张,说道:“善意提醒诸位,在书院里面,能够不签字,就千万不要签字。就算是你们不得不签字,那你们也一定要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最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多看几遍。” 说着,张信将纸张打开。 这纸张粗略一看,稍微恍惚一点,就会以为它只是一张。但是随着张信手上的动作,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这纸张竟然是折叠起来的。除了众人签字的那些,上面竟然还有着一大片空白。 “诸位世子请看,若是在下现在在这里补上一些内容,把它弄成一张借条的样子。那诸位恐怕就要背上,在书院几年都还不清的债务了。” 张信的话让所有世子听的目瞪口呆,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手中的那张纸。 上面有着他们的亲笔签名,若是真的弄成一张借条的话,那他们所有人还真的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如何反驳? “你,你竟然骗我”楚王世子的反应最大。明明张信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非常有耐心,也很和善的人,不管他们问他什么,张信都能够深入浅出耐心的为他们解惑。 现在他心目中的一个好人,却突然骗了他,这心里的落差太大,楚王世子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朱高炽顿时反应过来张信的用意,立刻伸手将楚王世子的手臂按下,回头郑重说道:“不会要胡说,张兄这是在向咱们示警,是为了咱们好。” 说罢,转身郑重其事的朝着张信一拜,“张兄好意,朱高炽铭记于心。” 张信笑了笑,连忙侧身躲开,不敢接受朱高炽的礼。随手将签了所有人名字的纸张,一条条的撕掉。“朱兄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起如此大礼。” 众人看着张信一点点的将纸张撕成碎屑,心里才猛然松了口气。要是张信不毁了这张纸的话,那恐怕就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一个心病。 朱高炽直起身来,对张信更加觉得话语投机。连忙又问道:“若是张兄不嫌弃,还请张兄告知我等,该如何在书院避免被人骗了。” 张信点点头,说道:“首先就是刚才在下说过的,诸位千万不要随意给人签字,即便是真要签字,诸位也一定要看清楚内容和这内容有没有更改的可能。还有就是,但凡是在书院里面,别人要你拿出钱来的事情,一概坚决不拿钱。这样的话,应该可以避开九成的骗子。” “谨受教!”朱高炽再次感谢道。 而一旁却冒出一个杂音,“怎么才九成?那岂不是说,即便是像你说的这样做了?还是有一成的机会被骗?难道你就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楚王世子不仅没有丝毫的感谢之情,反而十分不满的看着张信,质问道。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章 机械作坊 张信也是好脾气,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耐性的和楚王世子解释。“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那些乐于此道的人,整日都在暗戳戳的琢磨,如何才能够把人骗到。在下毕竟不是精于此道的人,对其了解十分有限,的确是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教给诸位。” 张信自从来到书院之后,书院给他的感觉,最为深刻的就是两个字:变化! 书院每天都在经历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学问上的变化如此,那些骗子的骗术亦是如此。所以在书院,即便是精于此道的人,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完全能够不被骗的良策。 朱高炽连忙把这个傻缺拉住,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书院还真的和他们想当然的不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善地。他们想要在书院里面过好,往后还少不得需要请教张信的地方。 “张兄勿怪,他就是有些心直口快。对于张兄的好意,在下是铭记在心的。” 张信也的确没有和楚王世子计较,反正他来这里也只不过是为了挣点钱的。钱货两讫,各不相干。 不过看在朱高炽这位燕王世子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没有居高临下看人的姿态。张信好心提醒了一句,“若是诸位世子想要完全避免被骗的话,其他人或许没有办法,但是诸位却未必。” “哦?还请张兄指教。”朱高炽连忙客气问道。 张信也不啰嗦,直接说道:“诸位若是能够见到潭王殿下的话,或许可以从潭王哪里得到一些指点。” 对啊朱高炽激动的猛然在他粗壮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 潭王殿下可是书院这些骗子的开山祖师,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指点,还他们还能够被这些学子给骗了去? 而朱高炽也明白刚才为什么张信说,寻常人没有办法,而他们不同了。 试想一下,寻常人有资格见到潭王么?而他们当然就不同了,他们作为晚辈去拜见一下潭王殿下,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朱标回来了,老朱将一大堆奏折教给朱标去处理,他顿时轻松了许多。都已经响午了,但是他却还待在乾清宫里,慢悠悠的品茶。 不过老朱越是悠闲,就越是容易胡思乱想。忽然之间,他又想到韩度了,便头也不抬的问老太监,“韩度这小子在做什么?” 老太监连忙回道:“回皇爷话,驸马爷自从看了老公爷的病情之后,这几日都在书院里面。” “他在书院里面干什么?”老朱随口问道。 老太监神色一顿,却又连忙如实回道:“回皇爷,驸马爷把伺候诸位世子的宦官和宫女都给赶出书院了。” “哦?有这回事?”老朱顿时抬起头,把茶杯放在桌上。 “是啊。”老太监连忙说道:“皇爷您说,诸位世子都是千金之躯,这身边没有了人伺候,要是磕着碰着了,这可怎么得了?” 老朱听了老太监这话,刚刚紧绷起来的神情,却有放松下来。随口道:“朕的孙儿哪里有那么娇贵,连磕磕碰碰都不可了?” “那,皇爷是意思是?”老太监可不敢擅自做主,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朱低头沉吟片刻,说道:“就这么着吧,韩度是一个做事周全的人,他既然敢将所以宫女宦官都赶走,他自然会安排妥当的,出不了什么事情。再说了,当初朕的几个儿子进书院,不也没有带宫女宦官吗?朕就不信,轮到孙儿了却不行了!” “不用提醒韩度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是,奴婢明白。”老太监躬身回答。见皇爷没有其他吩咐了,又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站到一旁。 韩度自从收拾了那些世子一顿,便没有再去管了。只要没有人跳出来闹事,书院的授课也不需要韩度费心。 书院现在人才济济,有着大量愿意留在书院当教书的先生。这些先生随便派出几个前来教这些世子,都绰绰有余。 出乎韩度的意料,那些麻烦的世子竟然没有一个敢挑事的。不管是先生教授他们的课业,还是逼迫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比如说让他们自己清扫厢房,自己打水洗衣等等。这些世子竟然一个个咬牙坚持,并没有出现暴怒反抗的情况。 至于这些人心中有没有在破口大骂自己,韩度不在乎。凡是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只要他们身体力行的将书读了、事做了,韩度才不会去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于是,刚刚在书院忙碌了一番的韩度,竟然又清闲下来。 这一日,韩度原本是不想来书院的。但是却推辞不过安庆想要出门走走。于是,韩度便将她带来书院。 两人正躲在书斋里面喝茶呢,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扰了。 韩度十分不满的朝着木门看了一眼,眼睛里面火气十分的大。 却没有想到,敲门声竟然还猛烈起来。 “咚咚咚!” 安庆坐在对面,面色绯红,看着韩度欲求不满的样子,低头吃吃的笑了起来。伸手推了推韩度,娇声安慰道:“好啦,或许是有急事找你吧。快去开门!” 韩度这才不情不愿的抬头,朝着门外大喊一声:“谁啊?” “韩师,是我,孙贤。学生有要事求见韩师。” 听着孙贤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韩度还是有些不高兴。慢慢的站起来,前去开门。 拔掉门栓,用力一拉将门打开。韩度就看到孙贤正挺立的笔直的站在外面,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有什么急事吗?这么急切的非要来找我?薛工部还在书院里呢,有事情你不应该去找他吗?” 关键时候被打扰,韩度满脸的不高兴。 孙贤十分不解的看了看韩师,不明白韩师这脸上的火气是从何而来。还是笑着说道:“回韩师话,并不是书院的事情。” “哦?那是什么事?”韩度更加奇怪了,不是书院的事情,那找自己干什么? 《诸世大罗》 孙贤听到韩度的话都惊了,瞪大眼睛看着韩度,问道:“韩师不会是忘记了,还有一个机械作坊吧?” 哦,对哦我还有一个交给孙贤负责的机械作坊来着。韩度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随口问道:“难道是机械作坊出了什么事情,你处理不了,才来找我的?” “不不不,韩师误会了,机械作坊一切都好,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孙贤连忙摆手,解释道:“当初机械作坊还没有建好,韩师便率军出海了。现在机械作坊早就建好,并且还不错。是学生见韩师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去看过现在的机械作坊。便想着,请韩师去看一看。” 原来如此机械作坊的确是应该去看看,自从它建好之后,自己这个主人却连一次都没有进去过,好似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韩度想想便觉得有些亏啊,为了这么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把自己的要紧事给耽误了,怎么看,怎么都是亏大发了。 这个时候,安庆神色恢复如常,从书斋里面走了出来。 孙贤看到安庆竟然也在书斋里面,顿时愣了一下,他来找韩师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场面。 好在孙贤脑子灵活反应快,连忙朝安庆拜下:“下官孙贤,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安庆微笑着朝孙贤挥挥手。 随后便抓住韩度的手臂,轻摇了两下,“夫君,正好我也没有去过,要不咱们今天就去一次?” 韩度摸着下巴,咂摸了一下,点点头,“也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咱们这就动身吧。” 孙贤连忙躬身示意,“韩师请,公主殿下请。” 由于路程并不近,韩度和安庆便坐上马车,孙贤则骑上马前往。 来到机械作坊门口,硕大的一个门脸,上书韩氏机械作坊几个大字。 孙贤看到韩度在看门脸上的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韩师勿怪,这几个字是学习斗胆提的。若是韩度觉得不妥,学生这就让人把它拆下来,再找名家提字换上。” 韩度以往不懂书法,但是自从来了大明之后,在身边人的耳濡目染之下,尤其是被老朱给鄙视过几次之后,韩度对此下了苦功,对于书法的鉴赏能力,可谓是直线提高。 孙贤这几个字虽然不是名家手笔,但是也距离名家不远了。而且,或许是因为孙贤喜好机械的缘故,他的这几个字竟然带着一众钢铁机械的味道。 韩度想要找人题字的话,普通的名家是根本入不了韩度的眼的。一般韩度都是找的方孝孺,或者是老朱。方孝孺一代大儒,书法大气磅礴,自然是最好的首选。 而老朱虽然小时候并没有接受过儒学教育,但是从他开始起事之后,便刻苦用学。书法自然也在老朱的苦学当中。老朱的字雄强无敌,辨识度极高也是题字的首选。 但是现在,方孝孺还在吕宋担任总督呢,根本没有办法帮自己题字。而自己总不能因为一个机械作坊,便要去找皇帝御笔题字吧? 想了想,韩度便摇头作罢,笑着说道:“你这字不错,有种机械之美的意蕴。若是放在其他地方或许有些不合适,但是放在这里却是相得益彰。” “多谢韩师。”孙贤知道韩度这是故意在夸他,恭恭敬敬的向韩度一拜。 正文 一千三百十一章 仿造 经过了一个小插曲之后,韩度携手安庆走进自家的机械作坊。 边走,孙贤便介绍道:“按照韩师的吩咐,整个机械作坊只用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土地,其他土地都暂时预留下来,等到以后再用。” 韩度点点头,这的确是当初自己交代的事情。孙贤能够不折不扣的执行,这一点让韩度很是满意。 安庆也是第一次进来,她虽然是机械作坊的女主人,但是却一次也没有来过。韩家那么多的产业都是下面的掌柜代管着,安庆也就是每年年终的时候开展一次盘算而已。甚至就连这和各个掌柜的盘算,她也不会亲自参加,而是有着家里的人负责,最后拿出总账本教给她核对而已。 “这作坊,好大啊!”安庆看着宽阔的场地,前左右分别有着三排房屋。 孙贤带着韩度来到右手边一排房屋,指着说道:“韩师,这是咱们堆放各种材料的地方。若是韩师想要进去看看的话,学生这就把门打开。” 韩度摆摆手,“算了,一堆材料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去看看作坊吧。” “是,韩师、公主殿下,这边请。”孙贤微微躬身。 孙贤带着韩度来到中间房屋这里,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一阵噼啪作响的嘈杂声响。孙贤上前推开门,当先一步走进去。 就在孙贤推开门的瞬间,韩度顿时看到里面人头颤动。十几个人正围着一团巨大的钢铁,正在组装着。 “啊!”安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是在做什么?”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这是蒸汽机,他们正在组装它。” 安庆好奇的看着眼前大家伙,往韩度身后躲了躲,畏惧着不敢上前。 看到孙贤进来,顿时就有人迎上来。看到韩度的瞬间,顿时眼睛睁大,笑着躬身问候道:“拜见韩师!” 随后又朝孙贤问候,“孙先生来啦。” 孙贤点点头,然后回头朝韩度解释道:“这是咱的徒弟,他叫薛大方,也是书院的学子。也是因为喜好机械,在书院完成学业之后,也不愿意做官,便跟着咱来机械作坊了。” 韩度笑眯眯的看着薛大方,问道:“你是什么功名,怎么也不想出仕吗?” 薛大方哈哈笑着说道:“进士。进了书院,若是连一个进士功名都没有,那岂不是让韩师失了脸面?” 对于这样真正热爱机械的人,韩度是非常欢迎的。当官有什么好?尤其是在老朱的手下当官,说不定那天早上起来,抓捕自己的人马就到了床前了。 这机械作坊想要发展壮大,绝对少不了喜欢机械的人才。尤其是像薛大方这样,在书院里完成了学业的认才。 “好,既然你喜欢机械,那你就好好干。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孙贤见韩度没有生气,心里顿时暗暗送了口气。干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试探着说道:“那个,韩师” “嗯?”韩度转头看向一脸便秘的孙贤,眉头顿时一皱,“有话说,有屁放。” “韩师也知道,咱的徒弟都是毕竟喜欢机械的。所以”孙贤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怎么了?”韩度好奇的望着孙贤。 “所以,咱就把他们都带来书院了。可能,人有一点多”孙贤越说越是说不下去了,这机械作坊虽然有着他的一成股子,但这毕竟是韩度的。 他这样贸然塞进来人,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 韩度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拍着孙贤的肩膀说道:“多怕什么?有多少来多少,若是你能够把你的土地们都带来,我还给你奖励。” “韩师说的可是真话?”孙贤大喜过望,他完全没有想到韩度会是如此态度。早知道,他就将其他徒弟一并带进来了。 “这作坊里,有多少你的徒弟?”韩度笑着问道。 孙贤连忙回答:“十六个。” 韩度眉头一皱,嘀咕道:“才十六个,这么少?” 孙贤听到韩度的话,心里放松下来,既然十六个都还嫌少,那至少说明韩度刚才说的是真话。想了一下,孙贤脸色一沉,又补了一句,“不过,咱给他们的薪俸有些高” 韩度抬头望着孙贤。 孙贤咬了咬牙,伸出一只手掌,硬着头皮朝韩度翻覆了一下,道:“月俸十贯。咱也是想着,他们若是出仕的话,将来肯定能够挣到这样的月俸,便自作主张给他们这个数目了。” 孙贤有些担心韩度会不高兴,声音越来越小。 韩度顿时嗤笑起来,说道:“才十贯而已,算什么高?” “啊?”孙贤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又问了一句,“韩师是同意了?” 韩度摇着头,摆摆手。 孙贤的心里顿时一沉,以为韩度不同意。想想也是,作坊请的那些匠人,一个月也才二三贯。他的徒弟虽然每个人都带着十来个匠人在干活,但是拿十贯的月俸,也是太过高昂了。 “从现在起,每个人的月俸再加十贯。”韩度大手一挥,猛然做出决定。 “这”孙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连忙躬身朝着韩度一拜,“多谢韩师。” “多谢韩师!”薛大方也神情兴奋的拜下。毕竟韩度一句话之下,他的月俸直接翻倍,又怎么能够不高兴? 月俸二十贯,一年就是二百四十贯,十年就是两千四百贯。这些钱都可以在外城买到一处普通一点的宅子了,薛大方怎么能够不兴奋? 十年,这才十年而已啊。要知道,就算是在京官当中,绝大多数人当了一辈子官,也不可能在京城买下一处宅子。 韩度伸手将孙贤扶起来,“不用谢我,这是他们自己凭本事挣到的。” “你也起来吧。” 安庆或许是适应了眼前的这庞然大物,开始敢伸手去摸它了。入手微凉,安庆顿时将手缩了回来。 “夫君,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韩度哈哈大笑起来,孙贤和薛大方也在一旁附和着微笑。 “韩度上前,手掌在蒸汽机上拍了几下,感叹着说道:“这可是书院很多人的智慧结晶啊,这叫蒸汽机。在这里面给它加上水,然后在下面给它烧上石炭,它就可以产生出源源不断的强大动力。这股力量是人的百倍千倍,甚至都还不止。” “真的吗?这么神奇?”安庆有些迷惑,又有些兴奋。 韩度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好似从来没有和安庆解释过什么是蒸汽机。干笑着咳嗽两声,说道:“当然是真的。” 孙贤也恰逢其时的插话,说道:“公主殿下,这每台蒸汽机制造出来,在离开作坊之前都会先行尝试一下它合不合用、有没有问题。若是殿下想看的话,在下可以带公主殿下过去看看这些蒸汽机都是怎么运作的。” “这,可以吗?”安庆最后一句是朝韩度问的。 只见她满脸希冀的望着自己,手臂上传来安庆用力的抓着自己。韩度还能够说出一个不字? 点点头,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咱们现在就去。” 孙贤顿时笑着伸手示意,将韩度和安庆公主带到另外一处房屋里面。 这里的蒸汽机都在进行着测试,每一台都装水烧起来,周围都有着人在拿着一个木板,上面垫着纸张。这些人手里都拿着炭笔,不断的在记录着什么。就连孙贤和韩度进来,他们也只是朝着两人微微点头,便算是问候过了。 安庆看着眼前的钢铁怪物,不断的在喷吐白雾,发出阵阵沉闷的轰鸣,震的她有些不舒服。 看着不断来回动作的蒸汽机,一块厚厚的飞轮被它带的飞快。安庆万分惊讶的问道:“这,这东西还真的能够自己动起来啊。” “当然,这要是不能动的话,你父皇也不会出几千贯一台来给我买了。”韩度有些得意的笑道。 随后便感觉自己被一股热气包裹起来,好似在蒸桑拿一样。连忙说道:“这里太热了,咱们还是先推出去吧。” 安庆点点头,这里的确是热的很。她才刚进来片刻,就感觉有些微微出汗了。 来到屋子外面,韩度顿时长长的吐出一股热气。回头朝孙贤问道:“我记得我出海之前吩咐过你,咱们作坊除了蒸汽机之外,还要做纺纱机的吗?怎么我一台纺纱机都没有看到,全都是蒸汽机?” 孙贤闻言满脸的苦笑。 韩度顿时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韩度追问的紧,孙贤只好解释道:“纺纱机的结构实在是太简单了,若是没有被人仔细拆开来看。别人可能凭空造不出来,但是只要能够拆开一个仔细的看上一遍,有能耐的匠人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度眼睛眯起,正色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敢仿造咱们的纺纱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纺纱机虽然没有蒸汽机这么赚钱,但也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呢。竟然有人敢横插一手,断了自己的财路。这是没有把自己这个镇海侯嗯虽然现在不是了,但是自己现在还是驸马呢。 居然有人敢不把自己这个驸马放在眼里,什么人有这么狂妄?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润滑油 再说了,就算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也不可能不把老朱放在眼里吧? 这机械作坊可是还有着老朱的股子呢,敢得罪老朱,这是想死吧? “事情是这样的,咱们作坊不是卖了一批纺纱机给皇庄吗?”孙贤苦笑着说道,“可是在作坊向皇庄提供了一批五十台纺纱机之后,没过多久,皇庄的人前来传话说他们不在需要咱们的纺纱机了。” “这绝对不可!”韩度听着眼睛猛然瞪大,“他们要是不要了,那咱们准备的材料怎么办?” 材料准备齐全,都交了一半的货了,买家突然说订单要取笑,不买了!那这带来的巨大损失算谁的?这要是在律法健全的社会,韩度肯定会告状将买家告到死。但是在大明,这样是事情却刚好钻了大明律的空子。 额,而且就算是可以告状,韩度也没有办法告赢老朱。 孙贤顿时苦笑着点头,“当时咱想到的也是那些准备好的材料,要知道若是皇庄不要纺纱机了,那咱们花费了大价钱买的这些材料可就白白浪费了。” “后来呢?”韩度沉声追问道。 孙贤长长叹息一声,这样的神色,让韩度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果然,随着孙贤说道:“后来,咱去求见皇上讨要个说法。皇上倒是很大度的召见了咱,但是在咱要求皇庄按照约定的数量继续购买纺纱机的时候。皇上却说,已经送到皇庄的纺纱机,皇庄那边会照价付钱。但是后面的纺纱机,皇庄不会再要了。韩师您也知道,面对皇上,咱” 面对老朱的金口玉言,孙贤还能够做什么?自然是老朱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度摆摆手,没有怪孙贤的意思,这件事也的确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孙贤感激的朝韩度微微躬身,继续叹息着说道:“后来咱才打听到,原来是皇庄的人为了邀功。将咱们的纺纱机接连拆了好几台,花了好几天时间才重新组装起来。不过这样一来,咱们纺纱机的秘密也就被他们给知道了,自然不会再花大价钱来买了。” 孙贤是知道一台纺纱机能够赚多少钱的。现在皇庄那边直接不要了,他就好像是看到已经到了怀里的银子,又一个个长翅膀飞走了。 韩度看了满脸失落的孙贤一眼,心痛的止不住滴血。情况要比孙贤想的更加严重,卖给皇庄的不过是百来台纺纱机罢了,韩度原本可是准备将纺纱机卖遍全天下的。 和全大明的需求量比起来,老朱买的那点连九牛一毛都不到。全大明需要多少台纺纱机?至少十万台起步,甚至可以达到五十万台。 这么多纺纱机,就算是一台赚几十贯,那也是几百万贯的产业,甚至可以轻易达到千万贯以上。 而且,纺纱机也不是买了就可以子子孙孙无穷尽用的。就算是百姓爱惜,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那一台纺纱机最多也就支撑十年,也就是说,如果韩度可以垄断纺纱机的生意,那么即便是填满了全天下的需求,往后每年也有着几百万贯的收益。 可是现在这收益化为乌有了,皇庄的人既然敢直接仿造纺纱机,那么他们以后若是看到自己赚钱,肯定就有胆子参与进来,卖纺纱机。 不行,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己要找老朱讨个说法才是。 “韩师?韩师!”孙贤轻声问了韩度两次,却没有看到韩度有什么反应。 安庆顿时暗中摇晃了几下韩度的手臂。 韩度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孙贤,开口道:“啊?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还有,那些咱们买来的材料呢,你是怎么处置的?” 孙贤尴尬一笑,满是歉意的说道:“咱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便将其先放起来,等韩师回来再行处置。” 韩度点点头,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怪不得孙贤,便说道:“那就先放起来吧,好在都是些木料,放上几年也没有什么问题。” “好吧,咱听韩师的。”孙贤见韩度拍板决定,心里大松口气。 而韩度却是满心对老朱的埋怨,明明已经说好了的事情,结果没有想到老朱却出尔反尔。更加奇葩的是,这机械作坊也是有着老朱的股子。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站在了皇庄的那边,就是因为皇庄的人帮他节省了一些银子而已。 就为了一点银子,老朱就毫不犹豫的断了自己的一条财路,也真是只有他才做的出来。这只铁公鸡,一毛都不想拔。 孙贤见韩度情绪有些低沉,想了一下,又说道:“另外韩师,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韩度抬头疑惑的看向孙贤,点点头,“有什么不当说的,但说无妨。” “那咱就说了。”孙贤笑了笑,低头沉吟着道:“是这样的,蒋大方,就是刚才韩师见过的那个徒弟。他钻研了一些东西,咱觉得好像是有些用处,但是又拿捏不准,不知道韩师能不能指点他一二?” “可以,把他叫来吧。”韩度没有多想,直接答应下来。 孙贤可谓是书院钻研机械的第一人了,连他都拿不定主意,韩度有些好奇这蒋大方究竟发现了什么。 韩度带着安庆,找了一间屋子坐下,等着孙贤把人带过来。 很快,孙贤便带着蒋大方进门。 “学生拜见韩师,拜见公主殿下。”蒋大方一进门,就郑重其事的朝着韩度和安庆拜下。 韩度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挥手,“起来吧。” “多谢韩师,多谢公主殿下。”回礼完毕之后,蒋大方才从地上起来,笔直的站在原地。 韩度咂摸一下,问道:“听孙贤说,你在钻研什么?说来听听。” “是。”蒋大方低头回了一句,然后才娓娓道来,“韩师,是这样的。学生发现机械在转动的时候,会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让人听着非常的不舒服。哪怕是钢铁铸就的,也会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会磨出一些凹槽出来。这原本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嘛。但是学生却偶然发现,只要给这些在不断磨损的地方,滴上一些油,不仅会瞬间消除刺耳的声音,还可以让磨损减轻,极大的延长机械的使用时间。” 韩度喝茶的动作瞬间顿住,机械磨损,韩度没有想到蒋大方钻研的竟然会是这个。而且,看他的样子,还应该有了一些收获。 机械磨损重不重要?简直太重要了! 可以这样说,若是不能妥善的解决机械磨损这个问题,工业根本就建立不起来。 “继续说。”韩度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超着蒋大方靠近了一点,好让自己听的清楚一些,避免遗漏了他的话。 韩度的举动让孙贤和蒋大方两人都微微惊讶起来,难道这还真的是一门了不得的学问? 蒋大方也认真起来,点头回道:“学生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用各种清油、香油,甚至是猪油等等去尝试。最后,学生发现对于机械来说,效果最好的是桐油。” 韩度顿时有些了然的点点头,在原始的润滑油里面的确是桐油是最好的。甚至在工业社会,极品的桐油仍然是高精密仪器的唯一润滑油。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笑着看向蒋大方,说道:“你这发现可了不得啊。” “真的吗?”蒋大方被韩度夸赞一句,顿时有些拘谨起来,情不自禁的挠了挠后脑勺,“韩师觉得有用就好,只要咱不是在胡思乱想就可以了。” “不不不,你这怎么是胡思乱想?”韩度连连摇头,“或者说,正是你的胡思乱想才让你有了这样的重大发现。” “这样吧。”韩度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看向蒋大方,说道:“既然你来到机械作坊,我就以作坊的名义,奖赏你五百贯。” “这,这太多了。学生不能要,不能要”蒋大方震惊的连连摆手,说心里话,他家境不怎么样,自然是非常渴望这五百贯的。但是从小他爹就告诉他,君子爱财必须要取之有道,他只是无意中的一个发现而已,就拿五百贯?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有些太过荒唐了。 就连孙贤都觉得这五百贯简直就是天价,只是碍于韩度开口,他不好说些什么。 韩度摆摆手,说道:“这五百贯是对你的奖赏,你就放心拿着。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蒋大方迟疑着抬头看向孙贤,见孙贤微微点头,他才咬牙问道:“韩师请说。” “既然作坊给了你钱,那这个秘密就是作坊的了。其他任何人,你也不能透露。”韩度说完,等着蒋大方的回答。 蒋大方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韩师请放心,咱绝对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韩度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又说道:“另外,既然桐油对机械的作用最好。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在桐油上钻研下去,比如说提炼出更纯的桐油,或者是找到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桐油更好。若是你能够在此之上更进一步的话,我还有奖赏!” 伸出一只手,韩度朝着蒋大方翻覆了一下,道:“最少一千贯起!” 蒋大方的心脏好似被一柄重锤狠狠地锤了几下,立刻大声道:“多谢韩师,学生肝脑涂地也一定会钻研出更好的桐油出来。” 正文 一千三百十三章 没有市场,那就制造市场 润滑油有多重要,孙贤和蒋大方或许并不清楚。但是韩度却是再清楚不过,它的作用还不仅仅是延长机械的使用时间,而是能够长时间的让机械保持在巅峰状态。 机械需要转动,转动就会产生摩擦。而摩擦是要升温的,很多时候机械在运作的时候摩擦处的温度都会比较高。如果长时间处于高温的话,极其容易损坏机械构件。而润滑油除了能够减小机械的摩擦,还有着降温散热的作用。 随后,韩度便想到了铁公鸡老朱。堂堂大明皇帝,每年三四千万贯的收益,竟然会抠门到连自己的钱也坑。 而现在有了润滑油,韩度就有办法让自己亏掉的钱,让老朱再次掏出来,而且还是加倍的掏,打着翻儿的掏韩度心里恶狠狠的发狠。 老朱现在肯定在为皇庄那边给他节省了一大笔银子而高兴吧,不急,自己有让他哭的时候。自己会让老朱明白,什么叫做机械不贵,后期的维护保养才是真正的贵! 见韩度忽然笑了起来,孙贤还以为韩师是在为蒋大方的发现感到高兴,完全没有想过,韩度是在想着怎么算计皇上。 “有件事学生要向韩师禀报。”孙贤微微拱手。 韩度抬眼看着他,点点头,“但说无妨。” 孙贤沉吟片刻之后,说道:“韩师,现在机械作坊没有了纺纱机的单子,恐怕以后会难以维持。” “嗯?”韩度愣然一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没有了纺纱机的订单,不是还有蒸汽机吗?” 孙贤苦笑一下,点头说道:“是还有蒸汽机没错,但是蒸汽机咱们只卖给了皇庄,而且现在已经卖了一半了。也就是说机械作坊还能够有一半的蒸汽机需要做,若是等到制作完了,咱们就没有生意了。” 一边是没有了纺纱机订单,一边是非普通人买得起的蒸汽机,这还真是把机械作坊给逼到了墙角。 韩度沉吟一下,抬头朝孙贤说道:“纺纱机,咱们还是不能放弃。” “可是,皇庄的人不要,咱们就算是造出来,那又能够卖给谁呢?”孙贤非常不解的问道。 韩度哼哼冷笑两声,“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指望着皇庄的那点纺纱机挣钱,不过是几百台纺纱机而已,咱们要做的可是大生意!” 韩度意有所指的微笑着,看向孙贤。 孙贤低头沉思了一下“这,那还有谁会需要的更多?” 韩度直起身来,目光望向作坊的高墙之外。“纺纱机是用来织布的,整个大明五六千万百姓,哪一个不需要穿衣,哪一个不需要布匹?你说大明百姓现在需要多少布匹?” “这,恐怕是一个难以计数。”孙贤沉吟着回道。 韩度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这么多的布匹,都是皇庄织出来的吗?” “这怎么可能?皇庄才有多少人,他们也只为宫里提供布匹。大明百姓用的布匹,还不都是百姓自己织出来的?” 说到此处,孙贤顿时一愣,猛然回过神来问道:“韩师的意思是,想要把这些纺纱机卖给百姓?” “难道不可以吗?”韩度笑着问道。 孙贤沉吟片刻,抬起头望向韩度,摇了摇,“学生明白韩师的意思了,但是让百姓来买纺纱机,恐怕还真的不行。” “怎么不行?”韩度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啊,既然老朱不买了,那自己就卖给百姓,这没有什么问题啊。 孙贤缓缓说道:“一来,百姓织布只是为了自用,即便是会多织出一些卖钱,那也是次要的。没有那个百姓会为了专门卖钱,而去选择织布。” 韩度一想顿时点头,觉得孙贤说的在理。百姓最看重的还是粮食,甚至是家禽家畜的地位,都会比桑麻高,百姓织布主要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所需。 “第二,咱们的这纺纱机可不便宜,一个就是好几十贯呢,寻常百姓恐怕根本买不起。” 这也是一个问题,普通百姓恐怕拿出所有的家当都未必能够买得起一个,这还怎么卖给百姓? 韩度想了一下,最后说道:“正如你说的那样,如果机械作坊再找不到财源,恐怕就维持不下去。所以咱们无论如何也要让更多的百姓,愿意来买纺纱机。” “这恐怕并不容易。”孙贤难以理解,到了这个时候韩师竟然还没有放弃将纺纱机卖给百姓的想法。 韩度想了一下,说道:“事情要分开来看,以往百姓之所以并不愿意织布太多,那是因为他们卖不的所得太少,几乎没有什么利润可言。但是现在却是不同” 抬眼望着孙贤的眼睛,韩度有些激动,语速飞快的说道:“现在大明海贸正开展的红红火火,你有所不知,大明的布匹在海外,那可是极为受欢迎的好东西。海外根本就没有成熟的织布技艺,那里的人要么裹树叶,要么穿兽皮,因此他们对穿在身上柔软贴身舒服的大明布匹极为追捧。如此一来,大明所织出的布匹,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大明百姓,还有海外大量的人群。” “难道你没有发现,这几年布匹的价格都在一路攀升吗?只要布匹的价格攀升到让百姓有利可图,每年光是织布就能够挣到种地的几倍,甚至是十倍的收益。那你说,这样一来会不会有百姓愿意买纺纱机?” 孙贤被韩度的话给问住了,他并不是对海外一无所知的人。每年书院都会派几个懂机械的学子,去旧港帮助检查修理那几台龙门吊。而这些学子几乎都是孙贤的学生,他们回来之后自然会向孙贤说起在海外的见闻。 孙贤只是没有将这些见闻放在心上,因此才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而对于现在布匹的价格,孙贤才是真正的一无所知。他不是在书院教书,就是在作坊里钻研机械。生活上的事情,他全部教给了他的妻子和老父老母。对于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东西,他才是真正的完全不通。 听到韩度这样说,孙贤眉头皱了皱,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或许还真的有百姓愿意完全靠织布为生。但即便是如此,他们恐怕给也买不起纺纱机。” “这的确是个问题,”韩度点头承认道,随后语气一转,“不过遇到问题不怕,咱们将它解决便是。” 孙贤顿时支棱起耳朵,一个字都不敢遗漏。 “首先,咱们现在造的纺纱机有些太过笨重和太大,百姓或许根本用不了十二个纺锭。咱们不妨先将纺锭减少,比如说造八个,甚至是六个纺锭的纺纱机。这样一来,用料自然下降,成本也会跟着降低。价钱降低了,百姓自然会买得起。 纺纱机的效率极高,即便是六个纺锭的纺纱机效率也是纺车的十倍不止,要远远超过现在百姓用的纺车,完全足够一家人所使用。” “其次,就算是一家人买不起一台纺纱机。那实在不行,咱们也可以暂时不收钱,先将纺纱机租借给百姓嘛。” “租借,怎么租借?”孙贤顿时呆了,他没有想过做生意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有可以租借的? 韩度笑着说道:“很简单,若是有百姓想要买纺纱机,又没有足够的钱。那咱们可以在核实过他的家产之后,把纺纱机先租借给他。当然,价格自然要比直接购买高一点点,就高一成吧。然后在一年之内,按照每个月偿还一点的办法,慢慢的将纺纱机的钱还给咱们便可。” “如此一来,百姓有了纺纱机之后,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纺织出布匹,他们将布匹卖了之后,便可以慢慢的偿还买纺纱机的钱。” “好办法!”孙贤心中豁然开朗,没有想到在韩师三言两语之间,竟然真的将所有的问题都给解决了。 而且孙贤敢笃定,百姓肯定会采取租借的方法购买纺纱机。因为这样虽然看似要多给一成的钱,但是风险却是变得小了太多。毕竟百姓在购买纺纱机之前,总会有万一织出来的布卖不掉怎么办之类的顾虑,毕竟是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出来呢。 而租借纺纱机就没有这样的担心了,就算倒时候布匹卖不掉,那了不起把纺纱机还给作坊也就是了。 见孙贤同意,韩度就放下心来,几息说道:“另外你也不要掉以轻心,皇庄之所以敢反悔不买咱们的纺纱机。就是因为现在的纺纱机太过简单了,让他们一学就会。你要带人继续改进纺纱机,最好是让它的效率变得更好,结构更加复杂,让人学不会才好。现在的纺纱机只不过是十二纱锭的,你试一下看看能不能造出十六锭,甚至是二十四锭的纺纱机出来。只要咱们的纺纱机永远比皇庄的更好,我就不信了,他们能够忍得住不来买咱们的纺纱机。” 孙贤听到韩度的话,眼睛顿时一亮。他一想到皇庄那些人的嘴脸,就感觉到愤怒不已。但是现在一想到将来有一天,那些人会再次前来向他求饶,他心中就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正文 一千三百十四章 游马场 安抚完孙贤和蒋大方两人,韩度带着安庆将作坊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便带着她离开。 隔日早晨,韩度昨晚上想了一夜,还是有些气不过,吃过早饭之后,便急匆匆的想要出门。 还是安庆眼明手快的拦住他,问道:“你这是要出去?” 韩度点点头,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皇上竟然反悔,我昨晚想了一夜还是没有想通,这便去宫里讨要一个说法。” 安庆摇摇头,劝道:“算了吧,父皇现在连你的面都不想见。即便是你去了,说不定连宫门都进不去,又有何用?” 韩度闻言微微一叹,这个的确是无解。连面都见不到,所谓的讨要说法又从何谈起? 安庆见韩度有些失落,顿时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说道:“不如夫君今日陪我去马场看看?” 这韩度看了一眼,见她满脸期待的神色。顿时重重点头,回道:“好!” “那夫君等等,我去去就来。”安庆满心欢喜的松开韩度的手臂,一路小跑朝着院子里跑去。 韩度笑了,也抬步跟了上去。 等安庆在几个侍女的伺候下,换好了衣衫,才和韩度从大门处坐上马车,朝着马场而去。 韩家马场现在已经成为了京城一景的存在,为了方便客人前来,韩家还主动掏出腰包,将京城到马车的道路修成了水泥路。从马场的位置往京城看,一条宽敞蜿蜒的水泥道路,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城门口。 韩家马场已经成了京城权贵和富商每日游玩的必经之处,每日不知道有多少马车会从城门口出城,一路来到马场这里。好在马场里有着几个极大的场地,要不然恐怕连这些马车都没有地方停靠。 安庆和韩度坐在马车上,远远的就看见马场那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场面就如同过年一样。 韩度穿着一身常服,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就认不出他。而安庆虽然盛装打扮,但是她向来是深居简出,认识她的人更加稀少。 韩度像是一个富家员外一样,让车夫将马车停在集中的地方。跳下马车,伸手牵着安庆下来。 安庆和韩度并排走在一起,朝着马场慢慢走去,看到这么多人,安庆不由得轻笑着出声:“真的好热闹啊。” 安庆细微的声音,没有想到竟然被旁便一个卖炙羊肉的大婶听到。只见她顿时眉开眼笑,大声的朝安庆和韩度说道:“夫人说的在理,不过现在还不是最热闹的。最热闹是晚上,那才是灯火通明如白昼,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呢。” 韩度颇为意外的看了这位大婶一眼,问道:“听大婶出口成章,难道还曾读书不成?” 大婶眉角上的得意多了几分,不过她还是知道这读书可不是乱说的,只好如实回道:“不敢欺瞒这位先生,这些都是家里的小子教咱说的话。他在县学里读书,还被教学夸为神童呢。” 这年头,百姓望子成龙的心情无比的迫切,父母口中的神童儿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韩度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着恭贺了两句,惹得大婶开怀大笑。 随手从面前的架子上取下几根炙羊肉,朝韩度递过去,说道:“咱的炙羊肉可是在这里出了名的,先生若是不嫌弃,还请品尝一下。” 韩度本想拒绝,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臂被安庆用力抓了两下。韩度回头看向安庆的眼睛,“你想吃?” 安庆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嗯~嗯~” 虽然没有出声交流,但是韩度明白了她的意思。真是一只馋嘴猫,怎么在家里的时候没有发现安庆的这个特点呢?难道是家里的饭菜都不好吃? 韩度于是伸手接过,同时从怀里摸出十几枚铜钱,笑道:“你的心意咱领了,但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来这里卖炙羊肉也是不容易,这些钱还请收下。” “这,这怎么好?明明咱是说了送先生的。”大婶连连摆手,坚决不收。 韩度笑着说道:“那你就当是咱给你家小子的吧,他不是在县学读书么,算是咱给他买的笔墨。” 大婶见推辞不过,而韩度又是一身的书卷气,只好将钱收下,笑着说道:“看先生也是有大学问的人,那咱就反口一次,为自家小子讨个彩头。” “好,但愿你家小子将来能够金榜题名。”韩度笑呵呵的收回手。 “多谢先生吉言。”大婶高兴的手舞足蹈,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一天,竟然还会遇到如此和善的贵人。 还没有等她高兴完,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韩度两人已经走远了。 “呀!忘了问先生的高姓大名了,真是不应该。”大婶后悔的跺了跺脚,有心想要嘴上去问问,但是却有离不开眼前的买卖,只好作罢。 安庆一边吃着,一边眉眼弯弯的看着韩度。 韩度被安庆看的满脸不自在,下意识的伸手在嘴角两边抹了一下,将油脂抹掉,疑惑的问道:“你看我做什么,有那里被蹭到了吗?” 安庆笑着摇摇头,说道:“夫君真是平易近人,连一个卖炙羊肉的大婶,夫君都能够以礼相待。”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韩度笑呵呵的感叹了一句,“人就是要走到这市井之中,才能够感觉到人间的温暖,才会觉得自己还热气腾腾的活着。若是真的远离了这样的人间焰火,那就会高处不胜寒呐,整个躯壳连同人心都会逐渐冰冷。” 安庆在听到韩度说第一句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然后便陷入到对韩度痴痴的崇拜之中。等韩度说完,她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还要韩度看了她两眼,她才陡然反应过来。羞涩的低头一笑,说道:“夫君真是才高八斗,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便揽括了人间无数。夫君为何不借此作诗一首,必然会引得世人传唱。” 韩度笑着摇头,“作诗干什么,这话我只说给你听。” 如此甜蜜的话,让安庆连手上的炙羊肉都忘记了,只愿深深的陷在韩度的浓情蜜意里面,不肯起来。 而其实是,韩度只会这两句,让自己作诗是万万做不到的。不过在老朱这样的老狐狸面前混了这么多年,韩度别的本事没有,这信口胡来的本事可是见长。要不是韩度时时刻刻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有时候韩度都会信了自己的鬼话。 跟着人潮一步步走进马场,这里面反而没有外面的街道热闹。外面的街道是任何百姓都可以闲逛的,但是想要进入这马场可是需要钱的,寻常百姓根本就不会舍得花这个钱。 反正马场的也只是被栅栏围住,他们站在栅栏外面一样可以看见赛马的场景,何必去花那些冤枉钱呢? 韩度带着安庆从人群中走出,从一道小门走进去,然后再拐了几次,来到马场管事所在的房间。 管事正好出门,陡然看到韩度和公主殿下,连忙迎了上来。 “小的拜见老爷,拜见公主殿下。” 韩度摆摆手,说道:“好了,不用多礼。” 管事点点头,直起身来,连忙伸手示意道:“老爷,公主殿下,请入内歇息,小的这就让人沏壶茶来。” 韩度侧头看向安庆,示意她是想要先休息一下,还是先去看赛马。 安庆憋着嘴唇,瞪大眼睛看向韩度,脚下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韩度顿时明白了,朝管事吩咐道:“给我准备一个厢房,我要看赛马,茶水直接送到厢房里来吧。” “好的,老爷,请跟小的来。”管事丢下其他事情,亲自将韩度带到一个厢房面前。 管事指着说道:“这厢房是专门为老爷准备的,老爷虽然很久都没来了,但是小的一直都安排有人负责洒扫。” 说完,管事推开门,将韩度和安庆请进去。 见韩度进门,管事连忙微微躬身,“老爷请暂且歇息片刻,小的这就安排人送茶水上来。” “去吧。”韩度点点头。 安庆一走进去,就飞快的扫了厢房内一眼。虽然布置的不如侯府精巧,但也胜在比较齐全,该有的都有了。这只是马场的一间厢房而已,自然是不可能能够和侯府的布置相提并论的。 安庆笑着看想韩度,问道:“你上次是什么时候来过?” 韩度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回道:“怎么会想起问这个?上次不就是咱们的马场开张嘛,我邀请汤鼎他们在这里喝酒,热闹一下。” 就在两人闲聊之间,一队侍女各自捧着一个木盘,上面呈着一个瓷盘依次走进来,里面装着的是各种各样的糕点、吃食等等。侍女逐一的将这些东西放在一张桌子上,又逐一的退了出去。 最后是管事亲自拎着一壶好茶进来,亲自为韩度斟茶。分别将两杯茶水倒上之后,管事放下茶壶,后退一步,歉意的说道:“这茶叶没有府里的好,还请老爷公主勿怪。” 韩度微微点头,随后朝管事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好,那小的就先行告退。老爷有何吩咐,告诉外面的侍女便好。”管事说完之后,又是躬身一拜,才退出厢房,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正文 一千三百十五章 下注 安庆站在阳台上往赛马场看下去,这里经过精心的设计,不仅可以让人将整个赛马场一览无余,而且还能够让其他人,哪怕是隔壁厢房的人,也根本看不到阳台上的人。 韩度慢慢走到安庆身边,朝着下面看了一眼。 赛马场上已经是人声鼎沸,环形的观看席上坐满了手里拿着一张张纸片的人。并且这些人还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纸片,发出巨大的哄闹之声,就好似要将天上的云都给震散一样。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安庆第一次看到这样盛大的场景,不知道下面的人为什么会那么的兴奋。 2k 韩度看了一眼,笑着回头朝安庆说道:“他们是在赌马。” “什么是赌马?是和赌骰子一样?”安庆好奇问道。 韩度笑了笑,“差不多吧,不过和赌骰子不同。赌骰子的赌坊基本上都是依靠出老千骗百姓的钱财,但是赌马却是不一样。马在马场里跑着,谁先谁后一目了然。看到他们手中的纸片了吗?那就是他们押注哪匹马的凭证,上面记录了他们下注的马匹,以及下注的金钱,以及赔率。” 安庆听的一呆,疑惑不解的看着韩度,问道:“可是这样的话,好马天生就要比寻常的马匹跑的更快,那岂不是好马赢定了?下面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他们岂不是把钱压在好马身上,就赢了?” 韩度微微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有一定能够获胜的马呢?这些马匹虽然有些差距,但是绝对不会很大。而且这不是还有赔率嘛,获胜希望大的马匹,赔率就低,与之相反,获胜希望不大的马匹,赔率就高。如此一来,便可以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 的确,人心百变。若是马匹之间有着太过明显的差距的话,那傻子都知道该下注那匹马。但同时马匹的速度又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这个时候赔率就派上用场了,以赔率来再一次的平衡马匹之间的实力差距,可以让更多的人不把目光都放在最出彩的那匹马身上。 又耐心的和她解释了一下什么是赔率,安庆这才明白赛马的规则是什么。 听完韩度的解释,安庆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夫君就是夫君,连一个赛马的规则都能够做的天衣无缝。” 韩度见了,顿时微微一笑。有心解释一下,这不是自己想出来的,但是看到安庆满脸崇拜的神色,想要解释的话就给咽了回去。能够让安庆崇拜对于自己可不是什么坏事,每当这个时候,韩度就算是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安庆都会羞涩的答应,比如说,嘿嘿 安庆明白了赛马是怎么回事,也兴匆匆的想要下注玩一玩。 韩度对此自然没有丝毫的反对,抬手指着旁边的一个手柄说道:“这是摇铃,只要你拉动几下,外面的铃铛就会响起。在外面伺候的人听到,就会进来伺候。” “是吗?”安庆笑着,毫不犹豫的伸手拉了两下。 不过几息的功夫,外面的侍女便推门进来。走到安庆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问候道:“请问贵人有何吩咐。” 安庆见这侍女的一举一动,无不规规矩矩,一看就是受到过严格的训练,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要知道这样的礼仪训练花费可是不小,普通的百姓之家根本就无力承受。而且寻常百姓也不会花这样的冤枉钱,让子女去学这些东西。百姓就算是有钱了,第一选择还是让家里的儿子去读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可是深入人心的话。 难道这侍女还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成?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庆微微瞥了韩度一眼,并没有急于询问。而是回头朝着侍女说道:“若是想要下注,该如何?” 侍女保持着姿势不动,微微低头回道:“若是贵人想要下注,这厢房里就有帖子,请容小的为贵人拿来。” “好。”安庆点头。 侍女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一个木柜面前,打开最上面一层,从里面端出一个木盘。木盘里面装的是一张张的帖子,正面是马匹的编号和名字,而帖子的背面则是马匹的特点介绍,以及赔率。 侍女转身将木盘呈现在安庆面前,低声细说着该如何下注。 “贵人只需要选择好喜欢的马,然后下注便可。” 安庆扫了一眼,“呀,这每匹马还有名字啊?” 随手拿起一张帖子,“乌云踏雪,这是这匹马的名字么,有什么含意?” 韩度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它的意思是说,这是一匹黑色的马,四蹄上有着白色的鬃毛。这样的特点会让马匹在赛马的时候非常的明显,你可以一眼就看到自己下注的马匹跑在什么位置。甚至还可以为它呐喊助威,刚才下面的人震天的声音,就是各自在为他们下注的马匹助威。”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个个拼了命的大喊大叫,像是疯了一样。”安庆摇头,直接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她可是当朝公主,怎么能够做出这样有失身份的事情? “不过黑色的马,我不喜欢。”安庆随后将纸片放回了木盘里,又拿起另外一张,“这个呢,这个叫追风白兔,难道是白色的马?” 韩度点点头,朝着安庆伸出拇指,“果然是冰雪聪明。” “白色的还不错,那就它了。”安庆顿时做出决定,“下一百贯吧。” 寻常人下注赛马,都是凭借着自己的眼里,看哪怕马有夺冠的潜力。毕竟就算是最好的马,也会因为各种状态,而导致出现偏差的。比如说,马匹没有喂好草料和水,马匹夜晚被打扰没有休息好等等。 而很多人赛马的高手,就是逐一观察所有马匹的状态,以便他们衡量出最有可能夺冠的那匹。 而安庆倒好,她下注竟然完全是看的马匹的眼色。 “是。”侍女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将纸片接下。 一百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家五口至少两年的花销。但是在这赛马场上,尤其是在贵宾厢房里面,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一次下注,甚至连大数都算不上。 安庆说完,转身看着韩度。 韩度笑了笑,只得从怀里掏出一叠宝钞递给侍女,一百贯整。 侍女接过宝钞退出门外,去帮安庆下注去了。 很快,侍女便返回,将一张写着下注数目,并且盖着红艳艳的印章的纸片呈给安庆。“请贵人收好,祝贵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下去吧。”安庆接过纸片,随意摆摆手将让侍女离开。 然后便翻来覆去的将纸片看了又看?叹声道:“就这么一张纸片,就值一百贯?” 韩度笑了一下,“还不止呢,若是你赢了的话它可不仅仅是值一百贯。我看看赔率是多少” 看了一眼之后,韩度笑着说道:“若是你赢了的话,它值二百四十贯。” 这点钱对于安庆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了韩度的话之后,心里冒出一个非常想要赢的念头。 “对了,我下注的马匹是那个,在哪里?” 韩度满脸的无奈,飞快的白了安庆一样,连自己下注的马匹都没有见过就敢下注,恐怕也只有安庆才做的出来了。 不过既然今日本来就是带安庆出来游玩的,那只要她高兴就好。 韩度举着望远镜朝着马场找了一下,不过几息的功夫韩度就找到了安庆下注的那匹马。“就在那边,第十一号,就在柱子的旁边。” “我看看,我看看”安庆顿时从韩度手里抢过望远镜,找了片刻。 韩度看着安庆顿时露齿一笑,便知道她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浑身雪白,眼睛还红红的像兔子一样,难怪它叫追风白兔。” 就在安庆津津有味的看了片刻,将望远镜放下的时候,赛马正式开始了。 一匹匹马在骑手的控制下,站在木栅栏的最前边。随着一声令下,木栅栏瞬间被人拉开。骑手顿时一抖缰绳,马匹便从栅栏里面冲出,朝着前方飞奔。 刚开始的时候,安庆还比较安静,下面露天看台上早就已经是人声鼎沸,各自在为他们下注的马匹呐喊助威了,安庆都还是一动不动,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可是随着一圈又一圈的跑完,马匹之间的差距逐渐拉开,追风白兔开始被乌云踏雪超过。安庆就顿时紧张起来了,小脸绷的紧紧的,就连素手都罕见的捏起了拳头。 安庆憋的脸色逐渐泛红,转头看向韩度问道:“夫君,若是我在这里大喊起来,外面的人不会看到吧?” 韩度顿时明白了安庆想要做什么,笑着点头解释道:“你放心,这里的厢房都是经过独特的设计的,保证你不管是在这里做什么,外面都不会有人看到。” 韩度的话音刚刚落下,安庆压抑许久的声音顿时爆发出来,朝着下面的赛马疯狂的呐喊:“追风白兔冲上去,风白兔冲上去” 正文 一千三百十六章 试探忠心 可惜,不管安庆有多么希望她的追风白兔赢,但是最终还是以细微的差距输给了乌云踏雪。 这让安庆非常的沮丧,就好输的不是追风白兔,而是她自己一样。 韩度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凑近安庆耳边,鼓励道:“要不你再下注一次,这一次你一定会赢的。” “我又不会相马,随便下注怎么可能会赢?”安庆现在也有些冷静下来了,这赛马下注还真的不能乱下。若是懂得相马的话,肯定能够将获胜的马匹猜的八九不离十。 “你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韩度朝着安庆递过去鼓励的眼神。 安庆也有些意犹未尽,便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就再下注一次。” 这一次,虽然换了一匹马匹,但是安庆还是选了一匹白色的马,叫玉麒麟。赛马一开始,玉麒麟就一马当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玉麒麟也不免逐渐被马匹超过。 这个时候,安庆自然又紧张起来,禁不住的开始扯着嗓子大喊。不过这一次,好似安庆的声音真的为玉麒麟注入了新的力量一般,原本已经落后两匹马的玉麒麟竟然再次加速,逐渐冲了上来。 见此,安庆的眼睛一亮,喊的更加卖力。 而玉麒麟也好似得到了无形的助力一样,竟然真的超过了前面的一匹马,排在了第二的位置。甚至它还在不断的加速,终于在快要到达终点之前彻底超过了所有马匹,独占鳌头。 看着玉麒麟一马当先飞奔过终点的瞬间,安庆顿时高兴的跳起来,大喊道:“赢了,赢了,夫君我赢了。” 安庆高兴了,但是下面看台上的人却是齐齐发出一声丧气的哀叹。很多人随手将手里的纸片扔掉,一时之间观众席上空全都是四处飘飞的纸片。 不仅是喊,安庆还抓住韩度的肩膀一阵摇晃。 韩度的头被摇的前合后仰,又不得不高兴的附和着安庆,说道:“看见了,你真的是赢了。” “赢了~”安庆两手高高举起,总算是放过了韩度。 一眼看到手里了的纸片,不由得急忙问道:“对了,我这次下注赢了多少?” 雅文吧 韩度将安庆的纸片接过,看了一眼默算了一下,说道:“比上一次还多,有二百八十贯。” “二百八十贯,”安庆开心的将纸片拿了回去,抬眼望向韩度,高兴的问道:“这么说,我下注两次,还赢了八十贯?” “是的。”韩度微笑着颔首。 看着安庆兴高采烈的样子,韩度心里的话却没有告诉她。 要知道这玉麒麟的赔率既然这么高,那就说明它赢的希望很小。而之所以能够爆出这么一个大冷门出来,主要是韩度刚才趁着出恭的时候,安排了管事,让他给每个骑手发一百贯的奖励,让玉麒麟赢。 为了让安庆赢这二百八十贯,韩度一千多贯都扔出去了。不过钱财乃是小事,只要她高兴就好。 其实在韩度吩咐管事之后,管事就表示韩度可以不必出这笔钱。因为赛马暗箱操作本来就是极为寻常的一件事。马是马场的,甚至连骑手也是马场的,马场想要暗中操作一下,简直是不要太轻松。这也是符合常理的,比较马场弄出这么大的场面,那不是为了让人来发财的,而是要马场赚钱的。 所以每次人们下注之后,马场都会故意拖上一刻钟的时间。马场利用这一刻钟的时间,飞快的计算出所有人下注的马匹,并且将各匹马胜了之后,需要赔多少钱都计算的清清楚楚。然后再从中选取对马场有利的一个结果,然后再安排骑手进行隐蔽的操作。 不过马场一般只是保证能够获利便适可而止了,不会赢的太狠。要是次次都是爆出大冷门,都是最差的马匹获胜,那白痴都会想到马场有问题。 只要能够保证马场每次赛马都有利可图就足够了,如此一来,也会让其他人偶尔赢几次,让更多的人对赛马趋之若鹜参与进来。 只有越多的人喜欢上赛马,马场才能够获取更加丰厚的利润。 但是韩度听了管事的建议之后,还是坚持要给每个骑手一百贯。反正只要是能够让安庆高兴起来,花点钱韩度倒是无所谓。 乾清宫。 老朱舒舒服服的躺在椅子上,马皇后伺候伺候着将一颗葡萄放进他的嘴里。 咀嚼两下,舒舒服服的吞下,老朱侧眼看向一旁的老太监,问道:“韩度那混蛋最近在做什么?” 老朱忽然才想起来,好似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韩度了。这小子鬼的很,他怕韩度一逃离他的视线,就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回皇爷话,前几天驸马爷带着公主在京城里面游玩。这几天还在马场弄出了一个什么热气球表演,很多人都去看了呢,热闹的很。” “热气球表演?他这又是在干什么?”老朱有些不客气的问道。 老太监连忙躬身回道:“回皇爷话,就是驸马爷曾经飞过的那个热气球啊。” “他上次飞到云上面去,差点没有被冻死。那么危险的东西,他竟然还要去飞?”老朱顿时脸色就不好了,翻身坐了起来。 “不不不,”老太监连连摇头,“皇爷,这次不一样。听说驸马爷让人把热气球绑在地上,飞的并不高,现在都表演了好几日了,也没有见有人遇到危险。” 听到飞的不高,老朱的神色才缓和下来。韩度上次和他仔细解释过为什么云层上面会如同冰天雪地一样寒冷,只要飞的不高,除了掉下来之外,是不会有其他的危险的。 而刚才老朱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他最恨不把百姓性命当回事,草菅人命的人。这样的人,哪怕是他的驸马,哪怕他非常看重韩度。只要韩度敢草菅人命,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现在听到从来没有人出事,在老朱看来这热气球表演也是安全的,便没有继续追究。马皇后见了,轻轻摆手,让左右宫女太监全都退下。 老朱看到马皇后的动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沉默不语,没有反对。 等到周围的人都远远推开之后,马皇后才长长的叹息一声。 老朱看了马皇后一眼,撇撇嘴开口说道:“妹子这是要为韩度说话?” “皇上,你要试探韩度的秉性,还是想要磨练他的锋芒,臣妾都没有话说。”马皇后看着老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说道:“可是臣妾恳求皇上能够多信任他一些行吗?他是您的女婿,你女儿的驸马,你外孙的父亲。您这样防备着他,难道就不能为安庆多想一想?” 老朱却不以为意,哼哼两声说道:“朕试探他,那是看得起他。朕这么多年来,就只如此试探过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汤和。” 马皇后顿了顿,叹息着说道:“当年大明立国,以汤和的功绩明明早就足以封公了,但是皇上偏偏就要压着汤和不封,甚至都宁愿封功劳还没有汤和高的人为公爵,也不封他。后来,还是汤和通过了皇上的考验,皇上才肯把公爵给他。难道皇上现在也想再如此试探韩度一次?” “哼!”老朱重重地一巴掌排在扶手上,沉声说道:“现在朕真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只试探汤和一人” 老朱的意思,马皇后明白。国公之中,只有汤和对皇上最为敬重,不管皇上让汤和做什么,他都一一照办丝毫不会僭越。 “那皇上现在如此试探韩度,也是认为韩度的功劳可以和汤和比肩了?”马皇后非常不理解的问道。 老朱看了马皇后一眼,叹声说道:“何以才与汤和比肩啊?韩度这些年率领水师数次出海,为大明开拓海外之地数万里。妹子知道吗?光是一个大洲就不比大明小,要是再将整个南洋和他刚刚获得的极西之地算上,恐怕有两三个大明的疆土。你刚才问朕为何要试探他,朕是怕他功高震主!若是连朕都压不住他,难道你以为标儿可以做到?” “这,这几年韩度在海外打下了这么多的土地?”马皇后完全不敢想象,韩度竟然能够在海外打下比大明还要大上几倍的疆土。 当初皇上能够一统天下,占据大明的疆域就让马皇后视老朱为天下第一的英雄,她却是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还能够在海外打下更广阔的土地。 老朱苦笑着叹息一声,“韩度海战无敌,难道你真当这只是他说说而已吗?现在你知道朕为何非要夺了他的爵位了吧?若是朕不趁着现在看清楚他的心思,那以后怎么放心将他留给标儿?” “皇上是想”马皇后顿时大惊失色,差点脱口说了出来。 老朱却好不隐瞒的点点头,“若是他不能够证明他对标儿的忠心,朕不会留着他。” 马皇后听完,神色无比的复杂。她自然知道皇上如此谨慎对待韩度是对的,但是又不愿意安庆夹在中间难以心安。 正文 一千三百十七章 热气球表演 思量了良久,马皇后才抬起头说道:“臣妾还是以为,韩度对标儿的情义是千真万确的。从这几日韩度对安庆的态度来看,他是对安庆真的是非常重视的。标儿又对他有救命之恩,皇上是不是太过多虑了?” 老朱又慢慢的往椅背上躺下,笑了笑,说道:“人常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其实在朕看来,无论是智者,还是愚者,都必须要多多思虑,思虑周全才能够有备无患。” 马皇后见劝不住老朱,也只得暂且作罢。本来马皇后还想要趁此机会,让皇上把爵位还给韩度的。可是现在看来,皇上暂时还没有放手的打算。 时间回到几日之前,韩度带着安庆在马场接连玩了几天。刚开始的时候安庆是非常兴奋、非常热衷下注赛马的,但是再好玩的东西接连玩了几天,她也感到有些乏味。 韩度想了一下,决定在马场弄出个热气球表演出来。 而韩度之所以会弄出这热气球表演来,一来是见马场的娱乐节目简直太贫瘠了。赌马的确是如同赌博一样,能够吸引住无数赌徒来此。但是马场也应该有一下观赏性的节目,来吸引那些不是赌徒的人。 二来热气球这个东西,可以带着人飞天。在大明百姓眼中飞天本来就是一件无比神秘的事情,而越是神秘的事情,就越是能够引来人们的好奇与探索。 只要自己将这热气球表演的节目弄出来,到时候必然会给马车吸收来最多的人气,赚大把的银子。 回到府里,韩度便给安庆丢下一句话,“我去做个东西,过几天给你看。”然后,便急不可耐的跑了,连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吃。 韩度急匆匆的来到机械作坊,找到孙贤的时候,他正在拿着碳笔绞尽脑汁的在画着什么。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孙贤胸膛里的火气顿时就升起来了,正要破口大骂。抬头却看到韩度走进来,才又将快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说道:“韩师这么急着找学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孙贤连忙站了起来。 韩度笑呵呵的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按回到椅子上。“热气球能做吗?” 孙贤微微一愣,虽然不明白韩师为何突然问起,但还是点点头,认真回道:“虽然学生没有亲手制作过热气球,不过韩师专门和学生讲过热气球的原理。若想要做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好,”韩度立刻点头,“这样,你找几个徒弟,就在这几日之内,给我做两个热气球出来。” “没有问题,不过,现在作坊里面没有材料。所有材料都需要采买,或许要好几日的时间。”孙贤默默计算了一番,估摸着说道。 韩度摆摆手,“时间不急,你可以慢慢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韩师请说。”孙贤微微躬身。 韩度沉吟片刻,说道:“热气球的作用不小,以后肯定会有大用。你这次要用心制作,最好是能够做的更好一些。若是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这热气球还能够成为作坊的又一条财源。” 听到韩度的提醒,孙贤也是眼睛一亮,点头回道:“好,学生记下了。” 数日之后,孙贤亲自来韩度府里,向韩度禀报:“韩师要的东西,学生已经做好了。” “走,快去看看。”韩度瞬间起身,就要跟着孙贤去作坊瞧瞧。 作坊的场地更大,可以轻易的放下两个热气球。 孙贤便带着韩度走过去,边解释道:“韩师教过学生,热气球越大,产生的浮力也就越大,就可以有更大的载重。学生也不知道韩师需要多大的,于是便尽量做的大一点。” 韩度微微点头,大也有好处。韩度是准备用这两个热气球来表演的,那吊篮就需要做的大,而且到时候上去或许还不止一人,那就更加需要热气球的浮力足够。 孙贤此举,可谓是提前帮韩度想的周全了。 走了一圈,见韩度没有露出不满意的神色,便笑着问道:“若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还请韩师指出来,学生立刻就安排人去改。” 通过孙贤的介绍和韩度自己的察看,这两个热气球孙贤都做的很不错。至少,要比当初韩度坐过的那个好太多。 当初是经验不足,热气球制作的非常粗糙。吊篮连一点蒙布都没有,飞上天之后,冷风直接吹到里面的人身上。要是当初有着蒙布阻挡住冷风的话,韩度和陶成道也不会差点被冻成了冰雕。 而现在孙贤做的就好好很多,吊篮外面不仅蒙上了一层厚布,就连里面也专门用木板拼接起来,做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吊舱。 “不错,想的很周到。”韩度笑眯眯的看着孙贤。 孙贤矜持的笑了笑。 韩度指着巨大的球体说道:“不过这白扑扑的眼色也不好看,这样,你让人给它染上一点色彩。不要用黄的,红的青的蓝相间。” 韩度两手比划了几下,示意染色成竖条。定眼看着孙贤,“明白吧?” 孙贤略微想了一下,顿时点头,“明白。” 数日之后,一切准备妥当。 韩度再一次带着安庆来到马场,一路上安庆不禁疑惑的问道:“夫君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马场。”韩度坐在安庆的旁边,随口回道。 安庆不明就里,侧头看向韩度,“夫君,咱们不是前几天才去过吗?” “夫君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你去了就知道了。”韩度露出一副暂且保密的神色。 见韩度这样说了,安庆便笑了笑不再拒绝。 来到马场,这一次没有去厢房,韩度就带着安庆站在广场上。 马场已经提前将热气球表演的事情宣扬了出去,现在马场周边围满了无数的百姓,都想要亲眼看看人是如何飞上天空的。 安庆坐在观看席上,看着广场上两团巨大的幕布,眼睛忽然一亮,侧头看向韩度问道:“夫君,这是热气球吗?” 韩度哈哈笑了两声,“你果然冰雪聪明,原本我还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有想到竟然被你轻易的猜到了。” “没错。”韩度点头,“这就是热气球。” “这是要做什么?”安庆好奇的问道。 韩度微微一笑,并没有告诉安庆,而是故作神秘的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场地上,几个马场的人在孙贤徒弟的指挥下,将热气球的进气口放在一个架子上,下面的油壶开始加压点起火焰。 随着热气源源不断的冲进气球里,原本干瘪的气球慢慢的鼓起,最后变成一个鼓胀的大球,如同一座山一样,漂浮在所有人的头顶。 人好似天生就有巨大物体恐惧症一般,无数刚才还是紧紧贴着栅栏,想要凑近点看热闹的百姓顿时一个个大惊失色,竟然齐齐想要往后退去。 巨大的热气球染上了红青蓝绿等等几种颜色,就连束缚住气球的绳子上面都隔着几尺的距离,便挂上各种颜色的丝带,迎风飘起来非常的漂亮,看起来五彩缤纷的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不过好在这样的震惊只是一时的,等百姓看到马场的人丝毫无惧的在热气球下面操作着,他们的胆气又重新回到身上。甚至他们心中还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兴奋感,这种感觉让他们陷入无比的振奋当中。 有人情不自禁的大吼出来,紧跟着的便是如同海浪一样,此起彼伏的高呼声。 安庆听到下面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由得微微一笑。 轻声骂道:“夫君总是能够弄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出来。”安庆指的肯定不是热气球,而是下面百姓的反应。 “哈哈哈,好好看,这是为夫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东西,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就好好看着吧。”韩度拍了拍安庆的手示意她静候片刻。 热气球已经飞了起来,一根粗大的绳子将热气球牢牢的固定住,马场的人飞快的将吊篮固定在热气球上。 几个盛装的歌姬从马场里走出来,朝着热气球一步一步的走去,期间还不断的朝着四周的百姓微笑挥手。 百姓看着这两队一共八个歌姬,顿时感到不知所措,不明白她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等到两队歌姬分别走进两个吊篮里面,百姓当中有人顿时惊呼出声,“难道她们想要飞上天不成?” 这些歌姬的确是要飞上天,只见等她们走进吊篮之后,其他人便将绳子一点一点的放上去。绳子始终拴在热气球上,避免飞的太高,脱离了控制,导致上面的人遇到危险。 再说了,既然是表演给百姓看的,那要是飞得太高百姓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丝毫用处。 热气球刚刚飞起来,一阵阵琵琶和古筝的合奏乐曲,就从热气球上传向四面八方百姓的耳朵里面。 明明是和往常没有多大却别的乐曲,但是现在在众人听来却如同天籁一样。在天上弹奏的曲子,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正文 一千三百十八章 如梦似幻 京城的百姓虽然富裕,但是能够听到歌姬弹曲的机会还是很少,更多的是他们听听戏曲罢了。哪里有机会见到此情此景,一时之间人人都痴痴的望着热气球,贪婪的聆听着从天上传来的阵阵曲声。 随着乐曲的奏起,两个歌姬从吊篮里面站立起来翩翩起舞。歌姬故意贴着吊篮边缘,曼妙的身姿旋转之间,让下面的百姓看到顿时激起阵阵呼声。 在这么高的的地方起舞,危险、刺激,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同时又感到一阵无比的酣畅淋漓,只有通过大声的呼喊来发泄心中的激动之情。 歌姬跳到中途,随手抓起一把早已准备好的花瓣,迎空撒下。花瓣带着阵阵香风飘落到人群当中,引得人们纷纷争抢。 歌姬伴随着天籁之音在天上舞动,撒下无数缤纷花瓣,如此梦幻般的景象让安庆都看的如痴如醉,就更加别说是寻常百姓了。 “为夫的这个礼物如何?”韩度笑着抓住安庆的手,五指相扣。 安庆下意识的将韩度的手掌抓紧,一眨不眨的看着天上起舞的歌姬,“佛经有云,有飞天,司舞乐之神。以往我实在是想象不到飞天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却是知道了。” 韩度点头,“好,那以后这节目就叫做飞天了。” 安庆诧异了一下,回头看着韩度认真的样子,想要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羞涩的低下头,俏脸微红。 好似是为了避免现在的尴尬,安庆抬头看着正在表演的飞天,说道:“真想上去看看啊。” 韩度听了,笑着说道:“这很容易,等他们表演完了,我带你上去便是。” “这,可以吗?”安庆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 “怎么不可以?”韩度猜到她在担心什么,笑着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热气球飞的并不高,看似危险无比,但其实很安全。这么说吧,别说是这热气球还没有出事,就算是现在有人拿着弩箭将它射个洞。因为里面已经装满了大量热气的原因,它也不会立刻就掉下来,而是会慢慢的泄气,等泄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慢慢的落地。有这个缓冲的时间,足以让下面的人操纵热气球安稳落地了。” 听了韩度的解释,安庆微笑着点头。对于韩度,她有着绝对的信任。 八位歌姬在热气球上面接连奏乐起舞了一个时辰,众人都累了才拿出一面红色的旗子朝着地面上摇晃了几下。地面上的人转动绞盘,将热气球硬生生从天上给拉回到地面上。 韩度见热气球落地,便带着安庆上前去。 热气球落地,两队歌姬从吊篮里面走出来,正好和韩度装上。当先的一位看到韩度在面前,她的眼里只有韩度,顿时故意娇笑一声,说道:“侯爷这是来迎接烟雪的吗?还是,侯爷在担心烟雪的安危呢?” 韩度看了一眼古灵精怪的烟雪一眼,笑着说道:“我会担心你?你一听说我要弄这一出,不管不顾的就来了。怎么样,站在天上的感觉如何?” “很好!痛快。”烟雪整个人都还在兴奋当中,俏脸红扑扑的说道:“烟雪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陷在郁郁当中,今日总算是一吐心中块垒。” 韩度不明白烟雪究竟经历过什么,也没有故意去探究过。不过想想也可以猜测一二,一个曾经高门大户的官家小姐,不得已沦落到教坊司,恐怕精神脆弱一点的人,早就活不下去了。而烟雪不仅能够好好活着,还能够活的好,她的坚强让人刮目相看。 烟雪见韩度没有说话,瞥了他身旁的安庆一眼。顿时笑着福了一礼,说道:“民女烟雪,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安庆虽然和烟雪并没有什么交集,但也是见过几次的,对于她的口无遮拦,并未放在心上。 烟雪笑盈盈的站起来,转头看向韩度,笑道:“既然侯爷是带着公主殿下来游玩的,那烟雪就不再打扰了。不过李嬷嬷让烟雪为侯爷带句话,教坊司现在的生意有所不如以前,还请侯爷有空闲的时候,能够去一趟教坊司看一看。” 韩度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想不通教坊司怎么会这么早就开始没落了?点头答应下来,“知道了,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烟雪见韩度答应,意味深长的看了韩度几眼,笑盈盈的告辞走了。 韩度有些奇怪烟雪的表情,不就是去教坊司吗?她有什么好调侃的?话说,老朱虽然夺了自己的爵位,但是教坊司提举和市舶司提举两个官职却是给自己留着的。只是韩度有些气愤自己被夺了爵位,心里愤愤不平之下,懒得去这两个地方而已。 将教坊司的事情抛掷脑后,韩度微笑搀扶着安庆走进吊篮。 得到韩度的吩咐,马场的人慢慢将绳索放开,热气球逐渐升空。 刚刚离开地面的时候,安庆好似感觉到了什么,顿时情不自禁的“哈”了一声。 韩度见她神色有些紧张,便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不怕,有我陪着你呢。” 这句话好似给了安庆无穷无尽的勇气,瞬息之间她竟然真的冷静下来了。只见安庆朝着韩度重重的点点头,然后竟然还敢探出头去,朝着下面看。 虽然安庆只看了一眼,就飞快的将头缩了回来。不过在她接二连三的试探之下,很快便有勇气一直盯着地面看了。 安庆往下看了片刻,目光就开始朝着四周游移起来,顿时兴奋的抬手指着,“夫君快看,那里是京城的城墙,那里是皇宫。没想到连奉天殿都能够看到,真高啊!” 韩度和安庆在天上停留的时间很多,上去下来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样子而已。当安庆重新踏在地面上的那一刻,禁不住腿软了一下。 好在韩度一直都扶着她,才没有摔倒。 韩度笑着看向安庆,问道:“怎么样?开心吗?” “嗯~开心。”安庆一脸满足的点头。 而当老朱知道韩度竟然带着安庆坐上热气球,飞上天去之后,顿时暴怒。顾不得看见韩度幽怨的眼神了,立刻下旨将韩度召到面前。 “混账东西,你好大的胆子,热气球危险无比,你竟然敢让安庆以身犯险,该当何罪?”老朱吹胡子瞪眼,把御案拍的砰砰作响,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韩度见老朱怒气冲冲,沉吟了片刻之后,才解释道:“皇上,热气球只要飞的低一点,其实发生危险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韩度想要把和安庆解释的那些话,重新拿出来说给老朱听。 可是老朱却根本没有耐心听韩度说完,直接怒喝道:“还敢狡辩,你当初上去差点没有回来,难道是假的不成?” 韩度顿时闭嘴,对于一个完全听不进去解释的人来说,自己说的越多,反而会越是让老朱反感,还不如保持沉默,什么话都不说。等到老朱发泄够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果然,老朱数落了韩度一通之后,最后总结出一个字,“滚!” 韩度连忙起身,顾不得早已经跪的酸麻的双腿,连忙从乾清宫退了出来。 被老朱给臭骂了一顿,韩度准备先消停几天,连去教坊司的事情,都暂且顾不上了。 热气球表演如梦如幻,百姓从来没有见识如此奇幻的一幕。就在表演谢幕的当天,这消息就如同一阵风暴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看过的人只要向其他人提起见到的那一幕,重视会引得其他百姓纷纷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甚至每次都会有百姓哀求着,让他给大伙讲一讲当时的景象。 而这个时候,看过的人便会露出一副难以忘怀的表情,语气充满着情感,带着当时看到那一幕的表情,向众人娓娓道来。 当然,在向其他人转诉的过程中,自然免不了夹带上一些他自己的私活进去。比如说,他当时明明就站在最外面,他就会说成是站在最里面。明明连花瓣都没有捞到一片,他却非要说成被漫天花雨包裹是如何的美好等等。总之一句话,竭尽所能的将热气球表演说的是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就是了。 而其他人每次听到,都会听的如痴如醉。毕竟他们又没有亲眼见过,只能够靠着被人说出来的话,自己去想象。 就在韩度准备夹起尾巴做人的时候,一个人跑来韩府传话。 韩度听到五叔说,有万户府的人前来找自己,连忙整理好锦袍,来到大堂。 《踏星》 韩度看见来人,顿时觉得熟悉,指着他问道:“咦,你是”话要出口,可是瞬间韩度就忘记此人的姓名了。 此人立刻躬身回道:“拜见韩大人,家师有请韩大人往府上一行。” 一般说来,想要见谁的话,一般都是先向对方呈上拜帖,得到对方的允许了之后,亲自登门拜访。但是也不一定,只要彼此之间关系够亲密,那就可以无视拜帖,甚至像现在陶成道这样,直接派人来通知韩度主动上门看他。 正文 一千三百十九章 火龙的问题 韩度现在虽然没有爵位了,但是像这样居高临下的随意指使韩度,也没有多少人有资格做的出来的。但是恰恰陶成道,就是有指使韩度的资格。 韩度跟着仆人来到万户府,被带到陶成道的面前。陡然看到陶成道,韩度被他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只见陶成道消瘦了很多,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就好像只是几件衣衫随意的搭在椅子上而已。 “万户,你这是怎么了” 陶成道刚才在假寐,听到韩度的声音顿时清醒过来。看到是韩度脸上绽放出微笑,又看他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陶成道朝自己身上看了几眼,疑惑问道:“老夫怎么了?” “万户这是身上哪里不舒服?”韩度以为陶成道是不是病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陶成道看到韩度来了,脸上顿时堆起笑容。再看到韩度对他如此的关切,陶成道顿时心里一暖。笑呵呵的道:“无妨,老夫不过是年纪大了,站太久了腿脚经受不住。你总不能让老夫站着等你吧?” “不不不,在下岂敢。”见陶成道没事,韩度顿时笑着连连摆手。 陶成道两手费力的在扶手上撑了一下,想要站起来。 韩度看到,连忙伸手搀扶他。 陶成道站起来之后,笑着看向韩度,叹道:“这人呐,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原本老夫还在生气你去坐热气球,却不带老夫的。可是老夫现在这个样子,连站起来都费力,反而知道不该埋怨你的。” “万户您这不是”韩度脸色一阵惊慌失措。 陶成道这个年纪,要是在飞上天一次,韩度都怀疑他只能够站着上去,横着下来。好在陶成道自己放弃了,才没有再闹出事情来。 “万户有所不知,这次在下弄的是热气球表演。热气球都被绳子拴着根本飞不高的,也就几丈高而已。”韩度耐心的和陶成道解释,“万户都飞到云上去看过了,又何必会在意现在那几丈高的高度呢?” “是这样吗?”陶成道一脸疑惑。他一听到韩度坐上了热气球,还以为韩度又飞到天上去了呢。没有想到会是外面的人没有见识,只是看到热气球飞起来,便肆意夸的天花乱坠。 韩度呵呵笑了起来,“当然是啊,万户想一想,这表演是给百姓看的,若是飞的太高的话,那百姓还能够看到什么?” “原来如此,”陶成道点点头,随后便将心里的念头放下了。对于他这样飞到过云层之上的人来说,只飞几丈高这就是在对他隔靴搔痒,完全让他提不起兴趣。 “来人。”陶成道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只见陶成道的两个徒弟连忙走进来,将他给搀扶住。 转头朝韩度说道:“老夫今日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坐热气球的事情。” “万户有事,尽管吩咐。”韩度连忙回道。陶成道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韩度也懒得去分辨。反正陶成道只要是不想飞天,其他人的韩度都尽量依着他。陶成道叹息一声,说道:“还不是火龙出水的事情。” 说着,抬眼看了韩度一眼,埋怨道:“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说来看一眼老夫。就算是老夫不招你稀罕,那火龙出水呢?你也抛到一边了?” 面对陶成道埋怨的眼神,韩度只能够尴尬以对。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火龙出水怎么了?” 陶成道果然被韩度的话给吸引,长长叹了口气,“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韩度跟着陶成道来到后院,看着几个摆放在木架上的火龙。这东西的样子和最开始造出来的大有不同,不仅样子有了三四分韩度熟悉的模样,通体呈圆柱形前端也是有着一个圆锥形状的尖端,尾部也是安装上了两个翼片,而且表面上还被刷了一层红漆。 “怎么刷了红漆?”韩度伸手摸了摸,发现漆面光滑一点都不咯手。 陶成道走山前来,解释道:“这东西毕竟是铁壳子嘛,若是不处理过的话经常都会生锈。而有用油来防锈的话,又只能够防住一时。好在这铁壳子皮糙肉厚,于是老夫干脆直接给它刷上一层红漆罢了。至于为什么要用红漆,当然是红漆便宜啊。” 韩度知道陶成道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自己想说的是这红彤彤的颜色和印象里的不符,但是他却理解成红漆便宜。 不过韩度也没有再说什么,总不能非要他将这火龙给刷成绿色吧?名字叫火龙,刷红漆简直是名副其实、相得益彰。要是非要刷成绿色的话,那岂不是成立老黄瓜刷绿漆? 韩度看着像模像样的火龙,摸着下巴问道:“看着不错啊,有什么问题呢?” 陶成道伸手抚摸着火龙,简直是比抚摸少女的肌肤还要小心。 片刻之后,回头看向韩度,叹道:“上次你的建议很好,四处乱飞的问题,在你的建议下假装了这么几个箭羽之后,竟然就真的解决了。现在它只要是飞出去,就比如是笔直如一条线的飞出去,不会再胡乱翻滚。不过,它还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韩度接着问道。 陶成道继续解释:“这东西的确是威力巨大,但是就是有个问题。那就是它有时候会在天上爆炸,有时候又会掉进土里之后才爆炸。你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让它在刚落地的时候就爆炸?” 韩度顿时明白了陶成道的意思,但是关于这个东西,韩度虽然知道是怎么会是,不就是没有击发装置嘛。但是偏偏韩度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弄,只是知道应该需要这么一个装置,才能够让火龙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爆炸。 想了一下,韩度从腰间掏出一颗子弹,递到陶成道眼前,“万户可知道这个?” 陶成道点点头。 韩度继续说道:“你看这东西平日里放着的时候完全没事,但是只要有东西猛烈的撞击到它的这里,它就会瞬间被点燃爆炸。我在想,这火龙也是不是应该一样?” 陶成道愣神的伸手,将韩度手里的子弹给拿了过去,怔怔的看着出神。这子弹和左轮都是韩度发明出来的,这对于陶成道这个一向以大明火器第一高手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陶成道虽然不至于故意和韩度为难,但是他心里也是对此有着芥蒂的。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都下意识的忽略了韩度发明的子弹和左轮。 片刻之后,陶成道缓缓点头,叹道:“好主意。” 随后指着火龙说道:“其实这火龙,不就是一个更大的子弹吗?” 韩度哈哈笑了笑,摇头说道:“这可完全不一样,不过这点火爆炸应该是差不多的。至于究竟该怎么弄,我就不知道了,还需要万户来想办法才是。” 陶成道点点头,“有了解决的办法就好办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一尝试而已,这个老夫拿手。倒是,这次又要多谢你了。” 之所以感谢韩度,那是因为陶成道以为,韩度既然都想到了这一点,说不定还真的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而韩度现在却故意不说,那是想要将机会留给他。 陶成道研究了一辈子的火器,但是当他开始钻研火龙之后,就深深的被它给迷住了。若是他能够将火龙制造出来,名垂青史简直易如反掌。要知道,这世上不知道多少人,努力了一辈子,却连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都做不到。 于是陶成道发誓,哪怕是拼了他的老命,他也要将火龙给制造出来。 同时,对于故意将这个机会让给他的韩度,他也是满怀的感激。 “还有一个问题。”陶成道继续说道。 韩度笑了笑,点头示意,“万户请说。” “老夫试了好几次,发现这东西飞得并不远,大概在四里地左右。”陶成道显然对这个问题非常的苦恼,说话的时候满脸的沮丧。 韩度听来也觉得不对劲,怎么会才四里地远呢?要知道,以前陶成道自己做的火龙出水,都能够飞两三里远。 当然,那火龙出水是纸糊的,重量上天生就要轻很多。不过这火龙虽然更重了,但同时它装的火药也更多了啊。按照道理来说,怎么也不止才飞四里远而已。 “是不是火药装的少了?”这是韩度顷刻间能够想到的答案。 陶成道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是不是这个问题。只要试探着说道:“不知道,不过老夫开始也想着是不是火药装的少了,但是老夫让人尽可能多的装火药,甚至还用木杵将火药压紧,结果也差不多。” 那是怎么回事?韩度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于是干脆说道:“要不,打开一个让我看看?” 陶成道点头,立刻挥手指着一个火龙说道:“打开!” 几个徒弟走过来,将木架上的一个火龙抬下来,放着长桌上。然后几个人拿着木刀,一点一点的将火龙尾部打开。 很快打开之后,韩度附身仔细看上去。火药很干燥,完全没有一点受潮的迹象,而且也被压的很紧,要用指甲扣才能够将其扣下来。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章 轮椅 直起身来,韩度拍拍手,将指甲缝里的火药残渣弹出去。 “怎么样?”陶成道连忙问道。 韩度正要摇头,却忽然想到了刚才自己好似忽略了万户的话。连忙问道:“万户刚才是说,这火药多与少,飞的距离都差不多?” “是啊,按理说老夫比开始多装了四成的火药,怎么也不可能没有区别啊。”陶成道满脸的疑惑不解。 韩度顿时沉吟起来,按照道理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火药越多,燃烧产生的推力自然越大。但是飞出去的距离差不多,这就说明其实火药的多少,和产生的推力无关? 这怎么可能? 就在陶成道满脸希冀的看着韩度的时候,韩度忽然想到了什么。 或许,根本不是火药不够,而是火药太多了。相反,不够的反而是氧气?火药的燃烧必然需要氧气,若是没有氧气,那装再多的火药,也只不过是浪费而已。 韩度猛然一拍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看到韩度这么大的反应,陶成道脸色顿时一喜,连忙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韩度也是笑了起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没有直接点头。而是说道:“有个猜测,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独步成仙》 “快快说来。”陶成道才不管对还是不对,急切的催促着韩度快说。 周围陶成道的徒弟们也纷纷将目光投到韩度身上,他们这些人想了很久,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改变火龙的射程。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只是看了几眼,便知道问题所在了? 有些人不信,有些人却对韩度满是崇拜。 韩度没有说是氧气不足,毕竟陶成道可不知道什么是氧气。而是直接说道:“或许,咱们可以将火药制作成沙子一样的颗粒试试。” “仅仅是这样就可以?”陶成道有些茫然之感,这就好比是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比登天还难的问题,但是现在却被韩度告知,只需要轻轻的抬抬手便可以做到。 太过容易做到了,反而让陶成道有些拿不定主意。 韩度笑着点头,“试试吧。” 颗粒状的火药之所以威力要比粉末状的更大,就是因为颗粒状的火药相互之间的空隙更大,燃烧的更加充分,自然可以爆发出更为巨大的威力。 “好,那就试试。”陶成道非常的信任韩度,哪怕是碰到这样有些离谱的办法,他也是一口答应下来。 陶成道答应的很快,但是很快就皱起眉头。火药制作的时候,各种原料要尽可能的碾压成粉末,这很容易。但是现在要将火药粉末重新制作成颗粒,这就让陶成道感到有些犯难了。 火药又不能遇水,这该怎么制作? “你有办法吗?” 韩度笑了笑,说道:“将火药加水” “等等。”韩度还没有说完,陶成道便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疑惑看着韩度,问道:“火药遇到水,那不就受潮了么,这样的火药还能用?” “这样火药才能够做成型,等做成颗粒之后,再将其晒干便是。”韩度笑着解释。 陶成道顿时双眼一亮,立刻就派他的徒弟去做。 韩度指挥着陶成道的徒弟们,先用铁皮和木头做了一个匣子。然后再将匣子底部的铁皮,用钉子钉出一个个细小的孔。这样的小孔,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匣子的底部。 然后再将火药加水,和面粉一样揉捏成半干的状态。将这样的火药用力压在匣子里,经过细孔的挤压,火药便被压成了一段段的颗粒。在晒干之后,再将火药挑选一下,大名鼎鼎的颗粒状火药便成了。 这些火药刚刚做好,陶成道便迫不及待的换上,并且还要试验一下这样的火药究竟能不能增加火龙的射程。 还是后院的场地上,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一个新装了颗粒状火药的火龙。 韩度和陶成道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 只是等了一会儿,陶成道便有些气喘吁吁。一旁的徒弟见状,连忙想要他坐下。 可是陶成道执拗的很,根本不愿意坐下。“老夫一辈子的心血,为的就是这一刻,些许劳累算的了什么?” 韩度看着陶成道紧紧握拳,有些颤抖的手,皱了皱眉。 很快,陶成道的徒弟们便将一切准备好。点燃引线之后,火龙猛然喷出一股火焰,带着白烟冲上云霄。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陶成道的一个徒弟从远处跑过来。还没有跑到陶成道面前,就高兴的大喊着:“师傅,成了成了。” 陶成道顿时浑身一震,抬步迎上前去,急切的问道:“真的成了?飞了多远,多远?” “九里,足足有九里。”徒弟跑到陶成道面前,不断的喘着粗气回道。 “好,好啊,哈哈哈~”陶成道笑的非常开心。 但是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韩度却皱起了眉头。 才九里,也就是说这连五公里都没有这样的东西别说和后世的军方的相比了,就算是连帝国坟场那些手工作坊里面制作出来的都比不上。 不过,韩度抬头朝着周围看了一圈之后,便释然了。这里虽然是大明最顶尖的制造火器的地方,但还真的是比不上帝国坟场那些手工作坊。 火龙能够飞出去九里地,这已经是破天荒的射程了,也难怪陶成道高兴成那个样子。 看着手舞足蹈,摇摇晃晃的陶成道,韩度真的怕他一不小心摔倒。 “万户还是坐着吧,站在万一摔倒了就不好了。” 陶成道却有些不想坐下,神色激动的说道:“老夫年轻的时候什么摔打没有经历过,就算是摔了一下,难道还能够要老夫的命?” 韩度认真的点点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说道:“还真的有可能。这人一上年纪了,骨头就会开始慢慢的变脆。平日里倒是没有什么,最怕的就是突然摔倒了。因为这样非常容易把骨头摔断,而一旦摔断了骨头,就必然会引发病症,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了。” 韩度的话将陶成道的一众弟子给吓了一条,几人连忙朝他哀求道:“师傅,还请师傅快快坐下” 陶成道也被韩度的话给弄的将信将疑,在几个徒弟不由分说之下,只得做到椅子上。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信的抬头看向韩度,问道:“真的是你说的这样?” 韩度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万户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一下。像万户这个年纪的老人,摔断了骨头的,有一个能够活着的没有?” 韩度笃定这样的老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别说是在大明了,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也是根本没有办法的治疗的病症。年纪太大的人,很多药物都不敢给他用,用了只会死的更快。 陶成道见韩度说的振振有词,顿时沉默了。他觉得韩度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他,再说了,骗他对韩度有什么好处。 无奈的叹息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到了老夫这把年纪,是生是死已经不重要了。你总不能让老夫,以后的日子都坐在椅子上,哪里都不能去吧?” 韩度沉吟片刻,顿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坐,当然是尽量坐在椅子上。不过哪里都去不了,那倒也未必。” “哦?你还有什么办法?”陶成道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韩度立刻指挥起陶成道的几个徒弟,让他们做四个直径一尺的木轮子出来,中间打孔用钢条串联起来。然后在椅子的四条木腿上锯出一个大小和钢条一样的凹槽,内衬钢瓦,外面再用铁皮包裹起来,钉上钉子固定住。 一个简易的轮椅便算是做好了,为了避免太过震动,韩度还在木轮子上贴上了一层厚厚的橡胶。 “万户来试一下?” 陶成道看着眼前怪模怪样的椅子,尝试着坐了上去。 韩度两手用力,推着椅子的扶手,轻而易举的便将陶成道给推着走。 “万户感觉怎么样?” 陶成道坐在椅子上,高兴的连连点头,一个劲头的说道:“好,好,好,以后老夫要去哪里,就让徒弟们推着去。又可以四处转悠,又免去了老夫的行走之苦,真是一举两得。” 韩度帮了陶成道这么多的忙,又是帮他解决火龙射程不足的问题,又是为他做了轮椅。为了表示感激,陶成道摆下宴席招待韩度。 两人在酒宴上有些一番交谈,尤其是在火龙的改进方面,让陶成道受益匪浅。 酒宴结束,韩度告辞离开。 等到韩度走了之后,醉醺醺的陶成道忽然才想起来,“呀!火龙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先向皇上禀报啊,怎么连如此重要的事情都忘了?难道老夫是真的老的不行了? 对了,还有这椅子的事情,一并上报皇上吧。” 隔日一早,日上三竿韩度还没有起床,就被老朱派来的宦官给急急忙忙的召到宫中。 见了老朱之后,还没有等韩度见礼,老朱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说什么韩度都回来这么久了,却不务正业,整日只知道四处晃荡。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又美又富 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顿,直到老朱派来的太监都离开了,韩度还没有回过神来。 穿着一身白衣,转头朝安庆问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安庆也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若是自己的夫君有错被父皇骂也就罢了,但是现在韩度都被夺了爵位赋闲在家了,又怎么会惹到父皇呢? “要不,我进宫去问问母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庆试探着问道。 韩度点点头,“好吧。” 莫名其妙被老朱给骂了一顿,这不仅仅是韩度心里不舒服的问题。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惹到了老朱,这必须要问清楚,要不然什么时候栽了跟斗都不知道。 安庆上午进宫,直到傍晚才回来。 韩度将她拉到院子里面,急忙开口,“怎么样?问到是什么缘故了吗?” 安庆忽闪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度。 韩度眉头皱了皱,不解的说道:“你别一直看我啊,父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哪里得罪他了,派太监来莫名其妙的骂我一顿。”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安庆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直接走到屋里坐下。 韩度跟着进门,在她旁边坐在,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笑着问道:“有这么严重吗?怎么一回来就是一副万事皆休的表情?” 安庆喝了口茶之后,捏着茶杯慢慢说道:“我去问母后了。” “母后怎么说?”韩度将手里的茶杯放心,支棱起耳朵听着。 安庆白了韩度一眼,叹息说道:“你是不是给陶万户做了一个奇怪的椅子?”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韩度下意识的点头。 盯着韩度的眼睛,安庆继续问道:“那你是不是还说,万户年纪大了不能行走不便,而且走路还有危险,一个不好容易” “没错。”韩度点头,同时有些奇怪的看了安庆一眼,不解的说道:“若不是如此,我给他做那轮椅做什么?” “是叫轮椅吗?还真是形象。”安庆略微想了一下母后告诉她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父皇的年纪也大了?也需要这,轮椅?” 韩度顿时一愣,连忙压低声音,“父皇可是对年老非常敏感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父皇面前提他老了?” “对于臣子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是你除了是父皇的臣子,还是父皇的女婿啊。你关心别人都不关心父皇,你觉得父皇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生气?”安庆有些着急的说道。 韩度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怔怔的看着安庆瞪大的眼睛。随后迟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父皇是在因为我给万户做了轮椅,却没有给他做,所以生气?” 安庆无奈的点点头。 这样啊韩度沉吟一下,“那我再给父皇做一个不就完了嘛,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专门派人来骂我一顿?” “不骂你,你怎么会知道给父皇做呢?还不快去?”安庆恨铁不成钢的吼道。 韩度连忙叫人给老朱打造一个轮椅,并且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韩度还将珍藏的香黄檀木给拿了出来。这可是韩度在南洋搞到的好东西,私自扣下来的,都没有舍得送进老朱的内库。 光是看这东西的名字就知道,香黄檀,其颜色正黄,和老朱的尚黄的喜好相得益彰。而且它还自带香气,这股香气能够舒缓人的精神,让人疲劳感大消,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并且,这一次韩度并不是像在万户哪里,只是将椅子简单的改装一下罢了。而是按照轮椅的用处,认真设计出来的。 这个昂贵的轮椅做好之后,韩度便陪着安庆将东西送进宫里。安庆没有直接送去老朱那里,而是先送到马皇后这里来。 若是直接送到父皇那里,说不定韩度还会被骂一通。先来母后这就却不一样了,就算是父皇怒气未消,母后也可以帮忙说几句话。 老朱下了朝,听到马皇后派去的宫女禀报之后,便施施然的来到坤宁宫。 “皇上驾到~” 正当安庆陪着马皇后说话,韩度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时候,老太监尖利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马皇后和安庆同时起身,微微一福,“拜见皇上~拜见父皇~” 韩度也是连忙躬身,跪拜下去,“拜见父皇~” “免礼,平身。”老朱人走进来,笑着抬抬手。 当看到轮椅的瞬间,老朱的神色当中禁不住一喜。可是当目光转到韩度身上的时候,喜色却顿时消失不见。冷笑着说道:“你还知道朕将安庆许配给你,你还知道朕也是你的父皇?” 韩度顿时尴尬的笑了笑,诺诺的回道:“父皇天威,总是让儿臣畏惧” 马皇后见韩度为难,顿时开口解围:“好了,好了。孩子不也是太过怕你了嘛,现在不也是把东西给你送来了?” “朕富有四海,谁稀罕他的东西?”老朱眼睛一瞪,看样子还是没有消气。 马皇后朝韩度递过来一个颜色,韩度顿时心领神会,拿出轮椅一一解释道:“皇上,这是臣用最珍贵的香黄檀做的,而且这可是臣精心设计的,和万户那里的简单的把椅子改了一下,可是完全的不一样。” 听到陶成道的只是韩度用一把普通的椅子改的,而他的这个是韩度专门做的,老朱的脸上总算是消去了寒意,能够耐心的听韩度解释了。 “怎么不一样?” 韩度从轮椅的结构先说起,一直说到每个部位不同的用处,最后还给老朱展示了几种变形。 老朱最终才相信了韩度的话,暂且放过了他。 在离开皇宫,回去的马车里。 韩度不由得苦笑着和安庆说道:“你说父皇这是怎么了?就为了一把椅子,就差点将我治罪,这至于吗?” 安庆轻声叹息一声,“父皇年纪大了,这几年头发是越来越花白。俗话说,上了年纪的人会老还小嘛,所以父皇现在身上的稚子脾性是越来越重了。你是父皇女婿,算是半个儿呢。你有好东西不孝敬父皇,却去孝敬外人,也难怪父皇会生气。这就和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亲儿子,不孝敬父母,却去孝敬外人,有什么区别?这要是换成你,难道你就不会生气?” 韩度咂摸一下,细细品味安庆的话。最后冷哼一声,说道:“那个混蛋敢这样对我这个当爹的,我打断他的狗腿。” 想到安庆的话,韩度就极为不服气。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不孝敬亲爹,却去孝敬别人,凭什么? 安庆两手一摊,“不就是这个理吗?所以父皇生气也是应该的。” 韩度被安庆反问的哑口无言。 教坊司。 香雪坐在自己的小院里,百无聊赖的扯着花瓣。回头朝烟雪问道:“明明侯爷都已经答应了要来看咱们的,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来,你说侯爷是不是把咱们给忘了?” 烟雪白了她一眼,低头把玩着手里还未完成的刺绣,随口说道:“咱们大人能耐那么大,肯定是日理万机,哪里会有时间来看咱们呢?” “不行。”香雪猛然将手里的花朵揉捏了一把,用力扔出窗外去,挺直腰肢说道:“不行,我的派人去提醒一下侯爷。” “还是算了吧。”烟雪想了一下摇摇头,“镇海侯府是什么地方?岂是咱们可以靠近的?况且,你不会忘了咱们是什么身份了吧?贸然派人传话,若是让公主殿下误会了怎么办?” 香雪眼神一阵暗淡,她和烟雪两人都不过是教坊司的歌姬。这些年虽然她们暴富,赚了非常多的钱,并且也已经脱离了贱籍。但是她们曾经的身份,总是一道横亘在她们心中的一道天堑。 忽然,香雪想到了什么,眼睛逐渐亮了起来,说道:“既然咱们派人去找侯爷不合适,那咱们不如让瑶月妹妹去帮咱们带话?” 烟雪微微一声叹息,还想要劝说香雪一下,“其实,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又何必如此?” “老娘不管!”香雪就像是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小猫一般,瞬间炸毛了。 豁然起身,香雪昂起雪白如天鹅一样的脖颈,“老娘要容貌有容貌,要钱有钱,为什么不能让老娘活的开心点?再说了,老娘又不是真的想要吃了侯爷,只是想见上一面而已,有何不可?” 烟雪见香雪满脸的希冀,微微摇头再也不劝她了。 瑶月在前几年便从教坊司搬了出去,她是良籍,又腰缠百万贯。想要在京城里面买个宅子,用来自己住,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过瑶月虽然已经不在教坊司了,但是和香雪烟雪两人时常来往,她们两人也经常去瑶月的宅子做客,有时还会住上几天。想要找瑶月帮忙,也就是过去和她说一声的事情。 瑶月听了香雪的要求,顿时俏脸微微一红。少女情怀总是春,她当初在最绝望的时候被韩度所救。对于韩度的情义本就比较复杂,但是韩度却从始至终并没有朝她表露过丝毫她想要的意思。甚至在几次瑶月非常明显的暗示下,韩度都是一副无动于衷,完全不明白她心意的样子。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教坊司的难处 三番五次这样,瑶月便开始不由自主的自卑起来。想想也是啊,他是大明最年轻的侯爷,明媒正娶的是当朝公主。而她只不过是家破人亡,不得不沦落到教坊司的女子,虽然她还是完璧之身,现在也脱去了贱籍,但是和镇海侯这样的高门大户比起来,还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想要和他成就一段姻缘,几乎是痴心妄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在韩度刚开始发卖证券的时候,瑶月才会把她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支持韩度。 她想着,反正自己的人他是不会要的了,能用自己的钱帮他一把,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可是世事难料,瑶月万万想不到她只是买了一些证券,就能够赚的盆满钵满。如此一来,不仅没有能够将韩度的恩情还上,反而还欠的更多了。 “你真是我的冤家~”这是瑶月在看着百万贯的财富堆积在她的房间里的时候说出的话,可惜这话韩度听不到。 后来,瑶月也想开了。既然自己陷在里面,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瑶月自己也不愿意挣脱,那她干脆就从教坊司搬出去。然后用这些钱继续买证券,就算是亏了,也当是为韩度散的罢了。 结果却让她非常的意外,她的钱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以至于这些钱多到,让瑶月都禁不住害怕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又这么倾城动人。每天不知道被多少人垂涎着,这些人也就是被镇海侯的声威给震慑住,才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她主意。 可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因此,在韩度开设银行之后,她便第一时间,在别人都犹豫不决的时候,将所有的钱财全都存了进去。 她对韩度有着无限的信任,或者说,在她看来这些钱本来就是她为韩度准备的,就算是被韩度全部拿走也不可惜。 瑶月本来想要拒绝香雪,可是还没有等她说话,香雪便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道:“好妹妹,姐姐求求你了。你和安庆公主那么要好,你就帮我传个话嘛。” 瑶月拗不过香雪,再加上她心里其实也非常的想要见韩度一面,僵持了一会儿,便答应下来。 安庆听到瑶月拜访,非常的高兴,连忙走出院子,去大堂见她。 同时,还不忘将韩度带上,“夫君,瑶月来看我了,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她?” “这个,为夫毕竟是男子,人家一个女儿身,她来找你,你去便是,为夫就不用去了吧?”韩度神色尴尬的委婉拒绝。 对于瑶月的心意,韩度也是有所察觉的。虽然大明的人对三妻四妾并不反感,甚至认为其理所应当。但是韩度其实心里对这样的事情,是有着抵触的。再加上自己娶了安庆,当了驸马便不能够再行娶妻。 对于瑶月的心意,韩度也只好埋在心里。 因此,韩度现在对瑶月是能少见就少见,能不见就尽量不见。 瑶月现在被好事者成为京城第一美人,再加上她又那么有钱。京城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她,想要财色兼收。甚至就连一些官宦都放出话来,不介意她的身份,愿意给她平妻的位置。 瑶月对此却重来没有给予过好脸色,凡是敢登门提亲的人,统统被她给打了出去。 韩度摸着良心说,他对瑶月也不是没有感觉。当然,并不是图她的钱,而是对她这个人。 但是韩度深深的知道,京城里的一举一动都被老朱给严严实实的盯着。自己和瑶月之间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的过老朱的眼睛。 虽然现在自己未必会怕了老朱,就算是自己和瑶月有了什么,老子也不一定就会公开惩处自己。 但是瑶月呢?老朱要想收拾她,简直不要太简单。吹口气,都能够让她灰飞烟灭。 韩度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爽快,而害了瑶月的性命吧? “哎呀,夫君!”安庆顿时拉住韩度的手,要将他一起带去,“人家瑶月妹妹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这个一家之主不出面,算怎么回事?” 韩度就这样,被安庆给半拉半就的推到大堂里面。 瑶月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到韩度走进来。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惊喜,往日压抑下去的情感如同火山一样,瞬间爆发出来。 眼眶微微一红,瑶月两腿一软,乖乖的朝韩度福了一礼,“民女瑶月,拜见侯爷~” 韩度神色尴尬的摆摆手,“别叫我侯爷啦,我被夺爵了,再叫我侯爷不合适。要不,你就叫我韩度吧。” 瑶月心里一喜,刚要开口,却看到从韩度身后走出来的安庆。连忙又拜了下去,“拜见安庆公主!” 安庆顿时上前,扶住瑶月的手。安慰道:“瑶月妹妹可是许久都没有来找姐姐了,快坐。” 安庆一边拍着瑶月的手,一边搀扶着她坐下。 瑶月瞥眼看了韩度一眼,朝安庆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坐下。 “侯爷即便是被夺爵了,那也是朝堂之上正五品的重臣。瑶月一介民女,可不敢直呼大人的名讳,公主殿下说,是不是?” 安庆微笑看着瑶月,点点头,“你说是,就是。” 韩度无比尴尬的站在一旁,连坐都懒得坐下。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够把耳朵遮蔽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等安庆和瑶月聊了半天之后,瑶月才找到机会说道:“公主,其实今天我来,是受人所托帮人传话的。” “哦?受谁的嘱托,要向谁传话?”安庆看了韩度一眼,笑着问道。 瑶月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韩度,一脸如常的说道:“韩大人可是答应过香雪烟雪两位姐姐,会去看她们的,可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大人可是要食言而肥啊?” 安庆顿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听到了,是有这么回事。你明明答应过她们的,怎么没有兑现承诺呢?” 韩度无声的哈了口气,面对两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只好找了个借口,“这不是最近太忙,忘记了嘛。” 瑶月听到韩度这话,顿时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大人只是暂时忙忘了,那等大人忙完了之后,便兑现诺言吧,只要大人记得此事就好。” 随后便转身,朝着安庆一拜道:“今日能够见到公主,是瑶月万分的福分。既然话已带到,瑶月这便告辞。” 安庆还想要挽留瑶月,但是瑶月却一再的坚持,也只好将她送出大门。 韩度坐在房间里面,没有挪动脚步。 过了片刻,安庆送完瑶月回来。一进门就开始数落韩度,“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这韩大人连送都不送一下了?” 韩度看着安庆的眼睛,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傻啊,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吗?” 可是这事要是安庆真的看不出来,自己的话出口,反而会让安庆追问起来自己和瑶月究竟怎么回事。 那自己该如何回答这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韩度又只好咽了回去。 过了两天,韩度不得不遵守承诺来到教坊司。教坊司毕竟是烟花之地,韩度不好带安庆进去。而安庆也不想去教坊司,于是只有韩度独自前往。 番茄免费阅读 来到教坊司,韩度有些担心古灵精怪的香雪搞出什么名堂。好在,在门口迎接韩度的人是李嬷嬷。 “恭迎大人。”李嬷嬷带头拜下,她身后的人也齐齐一拜。 尤其是香雪,拜下的时候还不忘朝韩度古灵精怪的眨眨眼睛。 韩度心里情不自禁的一跳,顿了几息时间才恢复过了。微笑着摆摆手,“免礼,都起来吧。” “谢大人。”李嬷嬷抬头笑着看向韩度,上前解释道:“大人,是属下要她们通知大人来的,和她们无关。” 李嬷嬷在知道韩度要来的消息之后,就觉得很奇怪。韩度虽然还是教坊司的提举,但是自从把教坊司几乎所有的事务都教给她去打理之后,就很少来教坊司。现在怎么会突然要来了? 而且,韩度即便是要来,那也是派人先通知她。怎么会让香雪和烟雪两人来传话? 在李嬷嬷的追问下,香雪和烟雪只好如实招供。 李嬷嬷恨铁不成钢的伸出手指,猛戳两人的光洁的额头,“你们两个,真是傻子吗?侯爷现在刚刚被夺爵,正是麻烦缠身的时候,你们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让侯爷来此呢?” “这,这样有什么问题吗?”香雪已经被吓到了,弱弱的问道。 李嬷嬷眼神一凝,说道:“但凡是做官的,就不可能没有得罪的人。侯爷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现在来教坊司终归不是一个好现象。一个不慎,就会被侯爷的对手抓住机会,弹劾侯爷。” “那,那该怎么办?要不,现在派人去告诉侯爷,让他别来了?”香雪听到韩度要被弹劾,顿时慌了神了。 李嬷嬷白了她一眼,怒其不争的道:“你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吗?”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江南好 经过一番商议,李嬷嬷最后决定找个正当的理由将韩度请来。 韩度还是教坊司提举,若是教坊司的经营出了问题,他是必须要第一时间妥善处置的。这是他身为教坊司提举的责任,谁也不能说些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有了刚才教坊司门口的那一幕。 走进教坊司,韩度看着时隔不见的教坊司,除了被时间沉淀下显得有些古色古香之外,竟然没有丝毫的褪色。 “说吧,你派人通知我来做什么?”韩度只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李嬷嬷的打算。而自己在这个时候,也的确是不适合被人抓住把柄,韩度便笑了笑顺着她的话接下,算是领了她的这份心意。 李嬷嬷脸色顿时苦恼了起来。 韩度一看,心道,难道还真的有事,不是为了随便敷衍而找的借口? “侯爷,自从侯爷将这教坊司交给属下之后,这教坊司的营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是属下无能,愧对了侯爷的信任。”李嬷嬷说着,便低下了头,甚至还以袖帕擦了两下眼角。 韩度微微一愣,无视了李嬷嬷可怜兮兮的样子,抬眼左右看了一眼。疑惑道:“我看着还不错啊,来的人挺多的啊,人来人往的。” 李嬷嬷一声叹息,也不再辩解什么,只道:“侯爷往歌剧院一行,便知道了。” 既然如此,韩度便跟着李嬷嬷来到歌剧院。来到雅间里面,刚一走进去,韩度就看到一道清丽的身影坐在里面。不用对方回头,韩度都能仅凭几何曲线分辨出这是瑶月。 瑶月听到动静,满怀欣喜的回头,发亮的眼睛一眼就盯在了韩度脸上。只见她羞涩一笑,连忙低声向韩度解释,“是香雪姐姐要我来的。” “啊?哦~来了好,来了好。”韩度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三室一厅,可是来都来了,只见还能够怎么办呢?难道还能够直接转身,不管不顾的离开? 若是真的现在离开的话,那才是无风都要被自己卷起三尺浪。 韩度强自镇定,挪动脚步走进雅间。 本想要去坐一个离得瑶月远一点的位置,可是李嬷嬷却站出来挡住韩度的去路。并且伸手示意韩度坐在瑶月身边。 看到如此的诡异的气氛,韩度心里有些火气。现在这教坊司,究竟是谁说了算? 最后,韩度还是在瑶月身边坐下。好在让自己有些安慰的是,李嬷嬷就坐在另外一边。 在雅间里坐好,韩度朝着下面看了一眼,才察觉到问题所在。 李嬷嬷站在旁边,轻声叹息说道:“以往这歌剧院啊,那一次不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甚至有些人想看哪位歌姬登台,还需要提前预定好位子。可今日即便是香雪登台的日子,这里也只坐了七八成而已。若是换成其他时候,也就只有五六成罢了。” “现在咱们教坊司就靠着出租衣衫和这歌剧院撑着,若是哪日连这歌剧院都开不下去了,那教坊司所有的人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李嬷嬷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教坊司虽然还有着其他的营生,比如出租衣衫,这是皇上特许的,不用怕被任何人抢去。但是也别忘了,教坊司每月要为宫里进贡十万贯,这么久了从来没有断过。 若是教坊司的客人减少,那出租衣衫的收益也肯定跟着降低。到时候,恐怕真的会出现连向宫里进贡都做不到的情况。 听着李嬷嬷的诉苦,韩度心里的尴尬情绪褪去,认真的问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李嬷嬷长长叹息一声,“还不是一些吃里扒外的人,把咱们赚钱的秘密给泄露出去了。现在京城里面四大名楼,都学着咱们的手法,弄了些不伦不类的歌剧院出来。反正就是咱们有什么,他们也要有什么。 属下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是不是一个个都变傻了,明明不管是歌剧院也好,打茶围也罢,咱们教坊司都是最先最好的,但是他们却偏偏想要去四大名楼试一试。虽然有些人偶尔还会选择回来,但是也有一去就不返了的。 就是这样,现在咱们的生意却是越来越差了。” 听到李嬷嬷打骂那些男人,甚至有些骂负心男的味道,韩度不由得尴尬的扯了扯脸皮。 至于那些客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韩度作为男人多少有一点了解。无非不过就是图个新鲜感罢了,教坊司的的确是比四大名楼的好,但是男人有时候就是会守着家里的山珍海味不吃,而外面的哪怕是狗屎,那第一口都是新鲜的。 能够来教坊司的男人,更是此道中的饿鬼。教坊司的花样虽然新奇,但是想要靠一成不变的花样将这些客人牢牢拴住,显然是不够的。 韩度心里有了定计,便侧头看向李嬷嬷说道:“属下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可是一直以来效果都不大。这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嘛,才请侯爷前来指教属下一二。” 韩度摇摇头,说道:“歌舞其实不过是舞曲和唱词而已,教坊司虽然有着很好的舞曲和唱词。但是天天唱,月月唱,再好听的唱词听多了都会厌烦的。这就好比是山珍海味一样,顿顿吃天天吃,再好吃的美味佳肴也会让人受不了,会腻的。而这个时候,你哪怕是给他们一盘野菜,他们也能够吃出无上珍馐的味道。” 说着,韩度抬头看向李嬷嬷,“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李嬷嬷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回道:“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韩度端起茶杯,“你想要教坊司长盛不衰,那就必须不断的弄出新的唱词和舞曲出来,只要时时有新意,又怎么会被四大名楼给抢了风头去呢?” “是是是,侯爷说的对。”李嬷嬷笑着连连点头。 紧接着她秀眉就是一皱,说道:“不过现在教坊司的生意不断下滑,事情迫在眉睫,属下想” “你想做什么?”韩度疑惑的看向她。 李嬷嬷咬了一下嘴唇,壮着胆子说道:“属下在想,咱们能不能把压箱底的那东西拿出来?若是有它的相助,教坊司肯定会立刻回到巅峰。” 韩度顿时明白了李嬷嬷的打算,她是想要将那首舞曲给拿出来。那可是真正的靡靡之音,既能引到人去往极乐之地,也能让人坠落欲望的深渊。 当初要不是被天界寺逼迫的太紧,韩度都不愿意让这靡靡之音现世。就连宗泐和尚都没有能够抗住,韩度自然不指望寻常百姓能够摆脱那靡靡之音的纠缠。 低头沉吟一番,韩度还是摇着头,看向李嬷嬷,说道:“不,不到教坊司万不得已、生死存亡,不能够让它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是,属下明白。” 见李嬷嬷答应下来,韩度才松了口气。老朱可是非常重视民风的,一般的舞曲或许老朱并不会在意,但是像极乐天魔舞这样可以让所有百姓都沦陷进去的东西,韩度不知道若是被流传出去了之后,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若是被老朱不喜,到时候又把账算到自己头上,那自己冤不冤枉? “唉!”李嬷嬷一声长叹,然后便说道:“极乐天魔舞不能动,但是现在教坊司又迫切的需要拿出能够震慑人心的东西。看来,只有请侯爷帮忙了。以侯爷的才学,为教坊司新写一首唱词,肯定不再话下。”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手指朝着李嬷嬷指了两下,笑道:“好啊,刚才你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古怪。果然,你在这里等着我。” “哎呦,侯爷您就帮帮忙嘛。”香雪也站上来开始凑热闹,素手软软的推了推韩度的手臂,娇嗔道:“难道侯爷就忍心看到我们又回到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里吗?” 韩度转头看着她直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香雪现在也是腰缠几十万贯的人,在京城里面都算是一号人物,你会吃不起饭?” “哎呀~”香雪小手抓住韩度的手臂,小腰一扭,娇声道:“侯爷就帮帮忙吧。” 韩度被这丫头纠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够任由她把自己摇来晃去。 李嬷嬷见状,立刻朝外面伺候着的杂役喊道:“快,笔墨伺候。” 杂役听到,立刻将笔墨纸砚端了进来。 香雪也放开了韩度,素手一挽露出洁白如凝脂的手腕,捏着墨块帮韩度磨起墨来。 美人在侧,红袖添香。 看着香雪眼汪汪的美眸,这样的场景不知道是京城里面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韩度再也说不出不答应的话来。 挽起袖子,提笔写下,“我在江南” 就连瑶月都不禁好奇起来,站到韩度身侧,想要看看韩度写的唱词。可是紧紧才看了几句,瑶月就脸色一红,逃避似的收回目光,甚至后退两步避开和韩度靠的太近。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被韩度写的词给吸引,没有人注意到瑶月的神色变化。 韩度最后一笔落下,香雪顿时一把将唱词抢了过去。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吹干,宝贝的不成样子。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写的谁? 接下来,韩度便逐字逐句的教香雪。 香雪的对此轻车熟路,在韩度纠正了她几次之后,便能够流畅的将这唱词给唱出来了。再多联系几次,香雪便完全学会了。 再一次登台,香雪便凭借韩度写的这首唱词,震动了所有人的耳朵。这首词语言极简,但是唱起来却是朗朗上口。再加上曲调里面本来就有些调皮的声音,和香雪古灵精怪的性格可谓是相得益彰。 瞬间就让无数人听的时候,就好似被无数小猫爪子给挠心一般。但是在听过之后,却总感觉他们的心里空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什么。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回去听一遍,但即便是他们又听完了一遍,除了心里被挠的更加发痒之外,就是更加的空空落落。 如此一来,几乎形成了恶性循环,让这些人对香雪欲罢不能。 而教坊司也借着这股东风,在短短几日之内,便重新回到了巅峰。门庭若市,歌剧院又一次变得需要提前预定才能够进去。 韩度坐在桌子后面,李嬷嬷揣着两手微微躬身,和香雪一起恭敬的站在韩度面前。 韩度深吸口气,笑着说道:“这一次我帮你了,但是你也要自己想想办法,总不能每次都要我来吧?” 李嬷嬷闻言苦笑起来,“侯爷,不是属下不尽心,实在是找不到像侯爷这样才高八斗的人。随随便便提笔一写,就能够让人相互传唱。” 韩度也直到李嬷嬷说的有理,毕竟像柳三变那样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自己曾经毕竟是堂堂镇海侯,现在也是驸马,总不能以后都沉醉于教坊司,专门给他们写唱词吧? 忽然,韩度想到一群人,摸着下巴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可以从说书人里面找找。对了,那些说书人现在都还在领着教坊司的钱吧?” “领着的。”李嬷嬷连忙点头,“自从侯爷吩咐给他们发钱之后,属下就一直没有断过。左右不过是每个月几十贯钱而已,对于教坊司来说承担的起。” 韩度顿时坐直了身躯,比划着说道:“那你就告诉他们,要他们写唱词,就写风花雪月、书生小姐、金榜题名这些人们喜闻乐见的东西。发出悬赏出去,一贯不行十贯,十贯不行百贯,反正只要他们写的好,就给他们足够的酬劳,上不封顶!” 这是韩度想出来的办法,既然质量不够,那就用数量来凑。起初或许并不会出现什么惊艳的名篇,但是写唱词这个事情,毕竟是熟能生巧的,只要他们写的多,总会写出惊讶的佳作出来。 “这,这样行吗?”李嬷嬷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旁的香雪顿时劝道:“哎呀,嬷嬷就听侯爷的吧,侯爷什么时候失算过?再说了,现在咱们有着侯爷给的唱词打底,再怎么也还能够挺过一段时间。或许这段时间里面,会有不错的出现呢?” 话一出口,香雪顿时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对。连忙补了一句,“当然,肯定是比不过侯爷好的。” 自从韩度写的唱词被传唱出去之后,四大名楼的人就恨得牙牙痒。她们立刻就开始派人潜入教坊司,想要将曲谱给搞到手。 但是李嬷嬷在吃过她们的大亏之后,已经提前防备着她们这一手。在拿不到曲谱之后,四大名楼的人干脆直接派乐师进歌剧院亲耳听香雪的歌舞,想要凭着记忆强行将曲谱记下来。 还别说,这样的办法虽然笨拙了一点,但也的确是有效。李嬷嬷也不可能防得住,还真的被四大名楼将曲谱给搞了过去。 得知这一点的李嬷嬷气得捶胸顿足,大骂四大名楼的人无耻。可是自从教坊司被韩度接管之后,便将四大名楼给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对付教坊司的办法,四大名楼的人又怎么会在意李嬷嬷的谩骂? 相反,她骂的越是大声,四大名楼的人就越是开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等四大名楼的人也开始唱这曲子之后,才发现事情好像没有她们想的那么简单。这曲子本来就是带着欢快俏皮的风格,和香雪的古灵精怪配合起来,简直是相得益彰天衣无缝。 四大名楼的人虽然有了曲子,但是她们哪里去找一个想香雪这样性格古灵精怪的人?没有人的性格配合曲子,再怎么努力唱也始终会让人感觉格格不入。 档次一下子就比教坊司掉了一大截,虽然暂时能够吸引到一些人,但是当这些人发现在四大名楼听曲和教坊司差距极大之后。便宁愿花大价钱,也要回到教坊司曲听。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李嬷嬷得意非凡。同时,对于向说书先生悬赏唱词的事情,她也紧锣密鼓的开始去办。 那些说书的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一直都拿着教坊司的钱,而又没有让他们做多少事情。说书人也是要脸的,这样白拿钱反而是让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好了,教坊司想要唱词,并且还是花大价钱悬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写唱词支持教坊司。 读书人为教坊司写唱词,不仅不算是丢脸的事情,反而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想当年,柳三变不就是靠着为清倌人写的一首词,而名动天下的吗? 歌馆妓楼瓦肆勾栏,有的优美的丝竹管弦、多情的婀娜女子,若是能够凭借一首词而得到教坊司大家的垂青,不仅能够名利双收,还能够醉卧美人膝。 新词如同投在湖心的巨石,掀起一层层的波浪。 尤其是瑶月,韩度的这首词就好似投在了她的心湖里一般。或许在旁人看来,这首词是韩度写给香雪的,甚至可能香雪都是这样认为。 但是只有瑶月知道,这首词其实是韩度写给她的。毕竟香雪虽然足够古灵精怪,但还是远远闭不上唱词里面的纯真无邪。这首词若是让她来演绎,那才是天上绝伦、世间无双。 不过,瑶月是不会演绎的,即便是要演,那也是演给韩度一个人看。 就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韩度回到家里却遭到了安庆的白眼。 “哟,咱们家的风流才子回来了啊?” 韩度笑呵呵的上前,“你说我是才子我认,但是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是话里有话呢?” 安庆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话里有话怎么了?有的认还词里有词呢。把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都藏进词里,看把你能的。你是不是以为,别人都听不出来是吗?” “我,我冤枉”韩度急忙大喊,“我藏什么了,我行的正坐得直,我藏什么了我?” 安庆却嘿嘿一笑,直接挥手打断韩度的话,“不用和本宫解释,你去和父皇解释吧?” “和父皇解释,这话是怎么说的?”韩度干笑一声,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想要说几句好话,让安庆别去老朱面前告状。 安庆却瞪大眼睛,一副看韩度笑话的样子,抬手朝着一旁指了指。 韩度这才发现,自己一进门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门后面还有个太监。 “皇上有旨,召驸马爷进宫面圣。”太监微笑着躬身。 韩度猛然回头,呆呆的看着安庆。 安庆见韩度好似误会了,顿时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要不是父皇派人来告诉我,还真的被你给蒙在鼓里。” 韩度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叹道:“我说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庆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太监却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驸马爷还是赶紧动身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韩度无奈,只得跟着太监入宫。话说自从老朱夺了自己的爵位之后,他便有意逃避着自己,巴不得自己不去求见。但是现在却是反了过来,老朱一次次的召见都是因为对自己有所不满。 韩度感觉到,自己的爵位好似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入宫之后,韩度在乾清宫见到了老朱。 “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看了跪拜在地上的韩度几眼,也不说平身让他起来。 故意晾了韩度片刻之后,才慢慢悠悠的问道:“听说你去教坊司了?” “是。”韩度只好跪在地上,直起腰来朝老朱回道。 “去做什么?”老朱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回皇上,教坊司经营出了问题,收入减少,臣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吐字清晰的说道,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之后的事情,老朱比韩度都还要清楚,自然不需要韩度再说一遍。随后将书扔在御案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度。沉声问道:“真的是这样?可是朕怎么听说,你是专门为那歌姬写的词呢?” 韩度抬头望着老朱,问心无愧的回道:“臣是为了教坊司写的,并不是为那歌姬写的。” 自己本来就不是为香雪写的,即便是面对老朱,自己也能够坦坦荡荡的回答。 老朱直勾勾的盯着韩度,片刻之后收回了目光,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韩度正色回道。脸上表情无喜无悲,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过关了!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邀请 韩度离开皇宫,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一进门,看着安庆坐在桌子旁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韩度没好气一屁股坐在安庆面前,说道:“今日你是看够了为夫的笑话了吧?” 安庆知道父皇是小题大做,误会韩度了。但既然是父皇的旨意,她虽然是相信韩度和香雪是清白的,可面对父皇的亲自询问她也是无能为力。 给韩度倒了一杯茶水,笑着说道:“委屈夫君了,我给夫君赔个不是?” 然后,装模作样的将茶水递给韩度。 韩度知道安庆是相信自己的,也没有和她置气的意思。脸上的生气的神色在短短几息时间里,便维持不住,笑了笑接过安庆的茶,喝了一口。 数日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下来。 这一日,安庆进宫去看望马皇后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虽然有着安庆陪同,但是也不好总往后宫跑。因此,韩度便没有出门,悠闲的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喝着茶。 管家五叔拿着一封书函进来,“老爷,教坊司送来信函,说是要老爷亲启。” 韩度以为还是教坊司又遇到了什么难处,并没有多想。抬手说道:“给我,下去吧。” “是。”五叔将信函递给韩度,然后便离开了院子。 韩度将信函撕开,发现不是教坊司的事。 “侯爷,小女子近日也有心为教坊司出一份力。特编了一曲歌舞,请侯爷品鉴。” 没头没尾,没有署名。 但韩度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瑶月的亲笔。瑶月和香雪等人关系很好,她想要帮忙也说的过去。 韩度并没有多想,想着反正自己也是闲来无事,还不如去教坊司看看也好。 来到教坊司见到瑶月,韩度便笑着问道:“你编了什么歌舞,想要让我看看?” “侯爷跟我来便知道了。”瑶月笑着微微一福,朝着韩度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小腰一扭随风拂柳般的走在前面。 韩度愣了一下,笑盈盈的跟着她。 走了一半,韩度陡然觉得方向不对,这里不是去歌剧院的路。便问道:“咱们不去歌剧院吗?” 瑶月回头,侧头浅笑,解释道:“香雪姐姐正在歌剧院里表演歌舞呢,咱们去了也没用啊。” 韩度忽然有心明白,问道:“怎么?这几日,来教坊司的客人很多吗?” 瑶月微微摇头,“反正我来找过香雪姐姐几次,但是她都没有时间陪我。” 原来如此,韩度点点头,不再问什么。跟在瑶月身后,径直来到一个小院里面。 韩度记得这里,这是瑶月在教坊司里住的地方。呵呵一笑,问道:“这不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嘛,你离开了之后,这里应该会让其他人住着的啊。” 瑶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这院子一尘不染,显然是被人精心打扫过。 边走,瑶月便解释道:“这是教坊司最好的小院,理应由教坊司的头牌来住。自从我离开之后,本应是香雪姐姐来住的。但是她却以她有住的地方为由,拒绝搬到这里。所以,这里便空了下来,一直都没有人住过。” 韩度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怎么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自己和瑶月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呢? 因此,韩度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哈哈,原来是这样。” 瑶月回头含情脉脉的看着韩度,两眼泛出晶莹的水光。 韩度都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差点陷进她的绝色容颜里面。 “你你不是说要我看歌舞的么?” 瑶月顿时低头一笑,从下往上抬起头,笑着说道:“是,我的确是有歌舞希望侯爷看一看,侯爷请稍待。” 说罢,瑶月就转身走进了里间。 韩度只感觉到,就刚才那么短暂的靠近一点,自己都开始面红耳赤起来。胸膛猛烈的抬起,大大的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察觉到气氛不对,韩度立刻转身,想要就此立刻。 可就在这个时候,里间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不用进去看,韩度都知道,一定是瑶月在里面更衣发出的动静。就这么一点动静,便让韩度的双腿好似着了魔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挪动分毫。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度才听到背后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侯爷这是,想要走?” 鬼使神差的,韩度转身的瞬间变了脸色,笑着朝瑶月说道:“没有,我我就是随便走两步,活动活动脚。” 瑶月梨花带雨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露出一副小女人的欣喜,连忙上前为韩度倒上一杯茶水,说道:“侯爷坐下喝杯茶,我这就为侯爷献上歌舞。” “好。”韩度连忙附和着答应下来。 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茶水才能够掩饰自己的尴尬了,最好是凉茶,这样可以让自己清醒过来。 韩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然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口。嗯,这茶水还不错,温度敲到好处,就是味道有些古怪,好似并不是什么好茶。 只不过,这个时候有个能够打掩护的东西,对韩度来说是最重要的。至于茶好不好,那倒是在其次。 韩度就没有仔细去想,既然是瑶月招待他的,怎么可能会拿劣质的茶叶给他喝呢? 瑶月见韩度喝了满满的一杯,眼底一丝得意神色一闪而逝。然后又飞快的恢复正常,再深情款款的给韩度又到了一杯。 “我这就为侯爷献舞。” 没有伴曲,只有一道曲线优美的身影,在低吟浅唱。一举一动,一折一返,一颦一笑,借散发着梦幻般的微光。 紧紧是瑶月的歌舞刚刚开始,韩度就看得呆了,接连猛灌了自己好几口茶水,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没有多久,毕竟瑶月一曲都还没有舞完呢。韩度竟然感觉到自己有点晕了,甚至连看瑶月的身形都出现朦胧感,看不真切。 我这是怎么了,韩度猛然摇了摇头。有没有喝酒,只是喝茶而已,难道还能够喝醉了?不对劲!韩度猛然回过神来,这茶有问题。 “这是什么茶?” 瑶月见她精心准备的茶水起了作用,也不装了停了歌舞,款款走到韩度面前,蹲下抱住韩度的大腿,将一颗螓首放着韩度的腿上。 韩度感觉到不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好似被人给抽走了力气一般,瘫软无比。“你这是要干什么?” “侯爷是想要站起来吗?来,瑶月服侍侯爷起来。”瑶月说完,便起身将韩度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别看瑶月身形纤细柔弱,她竟然力气还不小,能够将韩度扶起来。 可是与韩度想要她将自己扶出门不同,瑶月却是将他给扶到了床上。 随手一房,韩度就跟没有长骨头似的,滑落到床上躺着。 看着瑶月笑意盈盈的将倾城倾国的一张脸,凑到自己眼前。韩度不禁努力让自己保持几分清明,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想做我一直想做,但却没有机会做的事。”瑶月微笑着伸出玉指,点在韩度的额头上,然后顺着脸庞滑下,一直滑过脖颈直到胸膛位置。 随着瑶月手指的滑动,韩度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好似无名冒出来股股热流。 瑶月见韩度满脸紧张的样子,顿时扑哧笑道:“侯爷放心,瑶月是不会害了侯爷的。” 说着便附身趴了下来,俏脸紧紧的贴在韩度的胸膛上,感受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瑶月看了一眼韩度眼睛,满满闭上。 呢喃着说道:“我自认为也算得上是绝色,家财更是有数百万贯。” 韩度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丽色,即便是闭上眼睛,瑶月的美貌也足以惊心动魄。知道瑶月这几年赚了大钱,但是韩度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赚这么多。 几百万贯是什么样的概念?大明一年的太仓库岁入,也才两千多万贯的样子,就这都还是把市舶司的税收算上。要是放着洪武十五年值钱,那时候才一千多万贯的岁入。 而瑶月一个人的身家就有几百万贯,差不多都要占到大明岁入的一两成了。 吞噬 这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有钱难道不好吗?”韩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瑶月睁开眼睛,忽闪着看向韩度,笑道:“有钱当然好,若是没有钱,即便是侯爷给了我民籍,恐怕也只有困在着教坊司里,哪里都去不了。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自己买下宅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这是?”韩度眼珠子转了转,示意自己现在的情况。 韩度当然最好是能够说服瑶月,让她放自己回去,至少也要让她从自己的身上起来。 可是瑶月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反而贪婪的趴在韩度胸口,抱的更紧了。 “我的确是有钱,但也不是没有遗憾。” “你,有什么遗憾?”韩度疑惑的问道。 “我有这么多钱,可惜,到现在都无人能够继承。”瑶月伸出手指在韩度的胸口画圈圈,“侯爷说,我该怎么办呢?”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瑶月的要求 “这还不好办?”韩度立刻说道:“成亲生个孩子不就好了?京城里爱慕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听说有人愿意以平妻,甚至是以正妻的身份娶你呢。” 瑶月听到韩度的话,猛然从韩度的胸膛上起来,两眼含着委屈的泪水,涩声道:“侯爷觉得,我应该嫁给那些人?” 不知道为什么,韩度看得瑶月这个样子,原本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诺诺的道:“这个,我不是这意思。是你说想要有人继承你的家财嘛,你自己能够有个孩子自然是最好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瑶月笑眯眯的看着韩度。 韩度现在越来越昏昏欲睡,看不真切瑶月的表情,但是韩度忽然感到一阵不怀好意袭来。 果然,瑶月水蛇一样的身躯覆盖在韩度身上,猛然朝前蠕动着挺了一下,和韩度贴脸对着,笑道:“不如,侯爷帮帮我?” “帮?我这怎么帮?”韩度话一出口,陡然觉得不妥当,连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样不行。你要是想要一个孩子,嫁人是最好的。” “侯爷真的舍得我嫁做他人妇?”瑶月俏脸一垮,委屈巴巴的问道。 韩度话都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清醒的缘故,怎么也说不出口。 瑶月好似得到了她满意的答案,笑着解开韩度的衣衫,说道:“再说了,那些人在我眼里,不过是平庸碌碌之辈。他们看重的,只是我的钱而已。这就像是吃饭一样,见过了山珍海味,哪怕是还没有吃到嘴里,又怎么能够咽的下粗茶淡饭?” “侯爷你就帮帮我,给我一个孩子吧” 韩度没有开口,因为他已经开不了口了。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极限被突破之后,他只感觉到瑶月的声音好似越来越远,直到飘渺不可见。 韩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慢慢恢复了意识。先是想起了自己,然后便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紧接着便是四肢。 “嗯?什么东西压着我的手臂?”韩度只感觉到一股光滑柔软压在自己的手臂上,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舒服,反而是非常的享受? 察觉到韩度的手动了一下,瑶月顿时醒了过来,侧头看向韩度。 就在韩度睁眼的瞬间,瑶月露出一个笑容,道:“侯爷醒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韩度惊的顿时翻身做起来。 猛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光洁溜溜,连忙扯过被子,想要给自己遮挡住。 可是随着韩度这么一扯,瑶月如若凝脂的肌肤便显露在韩度面前。韩度连忙侧头避开目光,“你,你快把衣衫穿上这是怎么了?” 瑶月却一动不动,就连韩度看向她的时候,她都是大大方方的任由韩度观赏。“侯爷是真的不记得了?” 韩度听闻这话,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在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幕幕,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唉”韩度没有看瑶月,长叹一声,“再怎么样,你也不应该给我下药吧?” 到了这个时候,韩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喝杯茶都能够把自己喝得失去意识,除了是瑶月下药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瑶月却也大大方方的承认,“若是瑶月不出此下策,侯爷会帮我吗?” 韩度顿时沉默,若不是自己反抗不了,瑶月是不可能得逞的。不过究竟是什么药这么厉害,竟然让自己 好似看穿了韩度的疑惑,瑶月毫不避讳的说道:“这药是瑶月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据说是前朝宫廷的秘方,百试百灵。” “你这是蓄谋已久了?”韩度满脸都是愁容,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瑶月顿时贴近韩度,两手游移到韩度的胸口。 韩度想要挣脱,却发现瑶月十指交叉死死的抱住。但是自己太过用力伤到她,韩度只好作罢。 韩度挣扎的时候,瑶月眼睛里面冒出泪光。可等到韩度放弃挣扎了,瑶月脸上又浮现出喜色,说道:“瑶月知道对不起侯爷,出此下策也是实属无奈。现在事已至此,就让瑶月好好的再服侍侯爷一回吧。” 韩度有心想要拒绝,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随着瑶月的不断的贴近,韩度浑身再次燥热起来。 片刻过后,韩度猛然翻身将瑶月压在身下,两只眼睛通红的盯着她。 “侯爷,瑶月错了,不要怜惜我啊~”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雨疏风骤,云开雨散! 瑶月像只饱受摧残的小猫一样,依偎在韩度的怀里。到现在她的眉头时不时的都还会颦起,显然还在承受着刚才暴风骤雨的余波。 韩度一只手撩着瑶月耳朵边的秀发,沉声说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将你娶进门的。” 瑶月闻言,却笑着坐了起来,说道:“侯爷真的不用,瑶月只想要侯爷给我个孩子,其他人的瑶月没有想过,也不会奢求。” “我请侯爷来此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侯爷放心,今日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 瑶月强忍着不适,开始穿衣。穿戴好之后,便笑着朝韩度微微一福,转身推开门出去,直接离开了教坊司。 韩度看着白色的床上,留下一抹还未干的嫣红,不由得苦笑连连。这世上,哪里会密不透风的事情?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 更何况,在这有老朱坐镇的京城,想要瞒过老朱的眼睛,可并不容易。 可惜,多想无益。这件事即便是现在没有爆发,将来也是一定会出问题的。好在瑶月这样的打算,让自己有了时间去布置。总比现在直接爆发出来,要好太多。 时间,时间 今年是洪武二十八年,韩度记得洪武朝好像一共就只有三十一年。也就是说,老朱会在三十一年驾崩。若是能够将这件事拖到老朱驾崩以后,那就容易多了。 可是,深知墨菲定律的韩度,却知道若是自己越是把希望放在老朱驾崩上面,最后恐怕越是会让自己遭受到最恶劣的后果。 韩度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神色恢复如常,避开教坊司人的眼睛,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离开教坊司的韩度并没有回到府里,也没有追去瑶月的宅院,而是来到秦淮河边,沿着河边走了很远。 秦淮河两旁树木成荫,百姓商贩聚集于此。京城四大名楼,就散布在这秦淮河两岸。一路走来,韩度都不断的听到有人唱出“我在江南”。可惜配乐始终要比教坊司差上一点,声音就更加不如了。哪怕是鉴赏水平一般的人,都能够听出这样的声音带着一股僵硬的气息。和香雪的随性俏皮,完全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但凡听过香雪歌舞的人,这样的唱词会让他们难以仍受,甚至根本就听不下去。可是对于没有机会进教坊司的人来说,却是如同仙乐一样。 韩度心情烦躁,再加上走到哪里,哪里都有这样的声音不断的灌入耳中,让他十分难受。 可即便是如此,韩度也是直到傍晚才回到府里。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常,瑶月也再也没有来找过韩度,而韩度也将那书信找到烧掉。就好似两人短暂的相会,如梦幻泡影一般,再也没有半点踪迹。 一日,韩度正在书院里,查看诸位世子的学业。 这些世子在学会了基本的生活技能,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之后,韩度便安排先生开始对他们进行授课。 这些人年龄不同,喜好不同,学问水平不同。为此,韩度还专门将他们分成三个层次,进行分别教授。要是都混杂在一起的话,那就根本没有办法教了。 这也就是现在,书院的先生有着富余。要是换成书院刚建的那会儿的话,韩度肯定会直接发出悬赏,让书院的学子来教他们。 突然接到一个学子来报,说是皇上传召! 这些日子,韩度连出门都是躲着皇宫走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到,让老朱注意到自己。 现在陡然听到老朱召见,韩度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慌。可是随即韩度便想到,若是老朱真的是为了那件事找自己的话,那也不应该隔了几个月才召见自己啊。 可见,老朱召见自己并不是因为那件事。想通了这一点,韩度顿时放平心态,跟着传旨太监进宫。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罕见的,老朱在御书房召见韩度。 “免礼,平身。” 听到老朱平淡洪亮的声音,韩度心里顿时有谱了,应该不是那件事。若是因为那件事的话,老朱现在有好脸色才怪,说不定还不等自己拜见,便抓着什么算什么劈头盖脸的砸过来了。这样的事情,老朱并不是没有做过。 “谢皇上。” 韩度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抬起头朝着老朱看去。 只见老朱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他手里的纸张上,不过韩度背着纸张,并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不过从老朱的表情,韩度便知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似,因为老朱的脸色一直沉着。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恢复爵位的承诺 老朱沉着没有说话,想要等韩度开口问他,然后才好顺水推舟。 可是韩度又不傻,光是看到连老朱都不说话,便知道他手上的那张纸肯定非常的烫手。自己现在又没有爵位,再加上心虚之下,当然不想节外生枝。 见韩度不上钩,老朱顿时一把掌将奏折重重的拍在御案上。“混账东西!” 韩度被吓的两个肩膀一抖,小心翼翼抬头瞄向老朱,“这应该不是在说我吧?” 老朱两只眼睛正好和韩度的视线对上,目光冰冷。“你要是不接这活的话,朕就是在说你。” 好吧韩度明白了老朱的意思,知道自己想躲是躲不过去的了。便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问道:“敢问皇上,是因何事而雷霆震怒?” 见韩度总算是低头服软,老朱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点。沉声说道:“你自己看。” 韩度慢慢上前两步,疑惑的将折子拿起来打开。一目十行,韩度很快的将奏折看了一遍,但是却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不由得大为不解的看向老朱。 “皇上,这督察院监察御史岑永的奏折,臣看了一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岑永在奏折里主要是写了老朱交代给他的事情办的怎么样,经过就不提了,主要是结果。结果就是岑永负皇命到了溧阳之后,事情办理的非常顺利,主犯溧阳县令李昂主动投案自首,认罪伏法。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完结了。岑永也在奏折里表示,等处理好溧阳县的首尾之后,便会押着李昂进入受审。 这是大明朝衙门办案的标准流程,韩度实在是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老朱看了他一眼,身躯往后靠了一下,才说道:“大约一个月以前,溧阳县秀才黄鲁,带着溧阳数万百姓的血书,闯到宫门口告御状喊冤:溧阳县令李昂与衙差判富狼狈为奸,在溧阳横征暴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朕听闻之后痛心疾首,立刻派岑永为钦察前往溧阳彻查此案。可是朕没有想到,这岑永竟然就给了朕这么一个答复。” 被老朱这么一提醒,韩度顿时反应过来。是啊,明明被状告的是两个人,怎么到头来结果只有李昂一个人认罪伏法呢? 还有一个潘富呢? 韩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奏折,从头至尾找了一遍,结果只看到一句话,“衙差潘富乃是依李昂之命行事,所作所为皆由李昂承认,故不足以为罪,不罚!” 这样的说法,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李昂毕竟是县令,而潘富只是一个衙差。县令老爷发话,他一个衙差敢不听从?只要潘富是听命行事,即便是现在李昂东窗事发,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这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韩度更加不解的抬头看向老朱,不明白老朱究竟想要干什么。 老朱继续说道:“李昂这个人,朕有印象。朕记得,他才去溧阳当县令还不到两年。但是黄鲁带来的血书里面却说,李昂潘富在溧阳为祸多年。你觉得,百姓是说李昂为祸多年,还是潘富为祸多年?”这还用说? 李昂才去不到两年,以前根本就不在溧阳,如何能够为祸?既然如此,那血书里面说的为祸多年,就肯定是指的潘富。 “这么说来,这李昂只是潘富推出来的一面挡箭牌,而真正的主犯不是李昂,而是潘富?”韩度顺着自己的想法说道。 老朱长叹一声,他心里也是有韩度这样的想法的。“但是朕不明白,按理说一个县令想要拿捏一个小小的衙差,简直是易如反掌。这李昂又是如何被这潘富,给反客为主了的?” 韩度低头沉吟起来,若是谋划得当,办法简直不要太多。或许这李昂和潘富早就认识呢,也有可能是李昂到了溧阳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潘富给拉下水了,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就不知道了。 在老朱面前,韩度又不好一口将自己的猜测给说出来。要是自己的猜测和老朱想的一样,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万一自己想的和老朱不一样呢,岂不是自找麻烦? 老朱的眼帘微微抬起,眼里精光暴涨,直勾勾的看着殿外,好似看到了溧阳县一般。“朕总是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问题。” 韩度无所谓的撇撇嘴,恭恭敬敬的将奏折给老朱放了回去。说道:“皇上若是心有疑惑,不如就再派人去查探一番,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就知道了?” “朕也是这样想的。”老朱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韩度心里禁不住一跳,咽了咽唾沫,试探着问道:“皇上要派去的人,不会是臣吧?” “你真是和朕想到一处去了。”老朱给了韩度一个鼓励的眼神。 韩度脸色顿时沮丧起来,明明不想去,但是又不敢当着老朱的面直接说出来。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随后说道:“朕这是在给你机会,你想要恢复爵位,不说要立下多大的功劳,那你也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朕答应你,只要你此去将溧阳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便将爵位还给你。” 好吧,怎么办事不是办?要是老朱强行下旨,自己不想去也不得不去。现在能够把自己的爵位给捞回来,这波不亏。 而且韩度还有着一个小心思,若是自己把爵位弄回来的话。那以后就算是那件事被捅破,自己也有了更大的缓冲余地。说不定,老朱就只是再将自己的爵位给夺了,而不再惩罚自己了呢? “臣,遵旨。”韩度电光火石之间,便权衡完了利弊,立刻躬身拜道。 “事不宜迟,明日朕就下一道旨意给你,即刻出发。”老朱心里有心焦急,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老朱之所以非要韩度去彻查,就是因为觉得像岑永这样的人经验不足。担心他们不能能够识破奸计,导致查不出什么问题。 而韩度就不同了,老朱就没有见过比韩度还要奸猾的人,就算那些人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但是想要瞒过韩度,那都是痴心妄想。 这才是老朱非要让韩度上钩,不得不去溧阳的原因。 韩度回到家里,刚刚走进院子,安庆就顿时迎了上来。 神色有心紧张的问道:“父皇召你入宫说了些什么?” 韩度便将事情简略的和安庆说了一下,关键的内容并没有告诉她。 安庆听到顿时大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现笑容。“还以为是你又哪里得罪了父皇呢,原来是这事。那,你答应了?” 韩度点点头,苦笑着说道:“我能够不答应吗?父皇说了,让我把这件事办妥之后,便将爵位还给我。我是不想答应,都不得不答应。” “那很好啊,能够重新拿回爵位,怎么看都是一件大喜事。”安庆听到韩度要恢复爵位了,顿时高兴起来。 韩度笑了起来,能够恢复爵位当然是一件大好事。毕竟,自己没了爵位,别人就只会叫自己驸马。而一旦自己的爵位恢复,他们就必须要称呼自己为侯爷。 一个是马,一个是爷,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隔日,老朱将韩度召进宫中,将任命韩度为钦差前往溧阳彻查此案的旨意交给他。 钦差出行,是有着严格的礼仪规矩的。除了随行的官员之外,还有着一队军士保护。 老朱甚至直接下令山字营派出一队五十人,护送着韩度去溧阳。 韩度虽然现在还是山字营统领,山字营现在已经扩展到了一万五千人马。但是没有老朱的旨意,韩度一兵一卒都不可能调动。 接到旨意的徐成斐,直接从山字营挑选出五十人精兵出来,准备教给韩度。 韩度还没有出京,便没有打出钦差的王命旗牌。直接坐着马车来到山字营门口,徐成斐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那里了。 虽然也可以骑马,但是显然坐马车要比起码轻松许多,也舒服许多。韩度才不会为了急急忙忙赶路,而亏欠了自己。再说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急便可以解决问题的。究竟该如何下手,韩度还需要从长计议。 马车行驶虽然慢了一点,但是胜在平稳,可以给韩度足够的时间去谋划。若是换成起马的话,那坐在马背上的时候,可就没有办法思考了。 韩度从马车上下来,直接和徐成斐亲切的握在一起,互相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沉稳儒雅,你真是越来越有儒将的风范了。”韩度笑着寒暄道。 徐成斐却是笑着松开了韩度的手,转身朝一队军士指过去,“知道你赶路紧急,人手我早就给你挑好了。都是当初跟随你从草原回来的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注意,徐成斐说的以一当十,可不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而是针对蒙元人来说的。 韩度看着众人的脸庞,好似都见过一样,但是却想不起来他们各自的名字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是自己挥下的精兵。 “好,那这一次我的安危就教给你们了。” “请将军放心!”领头的校尉顿时大声回道。 其他人看到韩度,脸上也露出笑容。 韩度没有进山字营,徐成斐也没有挽留,就这么站在门口,目送着韩度离开。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初到溧阳 溧阳县距离京城其实并不远,直线距离可能连两百里都没有,官道的距离也不过才两百多里而已。 而且,一路上都是宽敞平整的水泥道路,马车被马匹轻松的拉着,速度虽然赶不上纵马狂奔,但其实也不算慢了。 溧阳是江南有名的鱼米之乡,人口有二十多万,是真正的上县。溧阳县令李昂,也是堂堂正六品的官员。 韩度坐在马车里,不由得回想李昂的资料。李昂今年四十有五,有妻有子。而且他还是正统的科举出身,虽然只是同进士出身的三甲,但也足以说明他的优秀。一路做官升到正六品,便来做了这溧阳县令。 韩度是一大早出发的,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便来到了距离溧阳县城不足三十里处。自己随行数十人,想要悄无声息进城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韩度也没有必要亏待了跟随自己的人。直接浩浩荡荡的走进驿站,大刺刺的住下,准备明日一早再进城不迟。 次日清晨,韩度还没有起床呢。驿站门口却忽然之间如同车水马龙一样,一下子便挤满了前一个钦差岑永和他的随行人员,以及溧阳县的官员。 韩度被惊扰之后,穿戴整齐衣冠出门,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下官等,恭迎钦察大人~” 既然韩度是皇上新任命的钦差,那么原本的岑永便自动作废,他不再是奉皇命的钦差了,而是一个七品的督察院监察御史。 众人看着韩度穿着正五品的青色白鹇服,暗地里吩咐咂舌。皇上在派了一位监察御史钦差之后,竟然还会再派以为正五品的钦差前来。 “诸位,免礼。”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众人,心里却是大怒起来。 自己是昨天晚上才来到驿站的,因为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韩度才会选择在驿站落脚,但是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驿站的消息的? 按理说,县城宵禁之后,除非是发生十万火急的军情,否则是绝对禁止出入的。寻常人哪怕是在街上闲逛,都会被抓进大牢里面关上几天,至于还能不能够出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老朱这次派自己前来,根本就没有经过通政司,而是直接给自己下的旨意。也就是说,朝中的那些大臣,在自己出京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而自己在驿站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在韩度想来,无非不过是一种情况。那就算昨夜在自己来到驿站之后,有人进城给这些人通了消息。 自己的到来,看来是让有些人着急了啊。要不然,他们不会冒着破坏宵禁的大罪,也要进城通风报信。 而且,从这一点来看。这溧阳的水真是深,竟然有人可以在宵禁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内外传递消息。 韩度记得来的时候,看过关于溧阳的资料。这样的溧阳县,历任县令的考绩竟然是上等呵呵,光是一个御下不严就能够将他们的功绩全都抹去。 “多谢大人。”岑永作为在场最大的官,自然由他站出来,朝韩度说道:“大人,溧阳县已经为大人洒扫出官邸,还请大人入城。” 韩度笑了笑,道:“好,本官原本也是准备今早入城的。若是你们没来,说不定本官现在都已经进城了。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钦差大人请!” 韩度一马当先的走在众人前面,登上马车,朝着溧阳县城而去。 上马车之前,韩度朝着校尉李继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小心戒备。 李继祖微微颔首,不动神色的垂下左手,悄无声息的打出几个手势。山字营的军士看到,几人顿时上前,前后左右将韩度的马车保护起来。 “出发!”韩度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出来,车夫一甩鞭子,驾着马车前进。 马车穿过城门,韩度便透过窗口仔细的观察着街道上的一切。 街道还算是干净,不过既然溧阳县的官员昨晚就得知自己来了的消息了。那么他们今日早上,抓紧洒扫出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街道上人却是让韩度眉头大皱,溧阳可是上县,按理说街道上应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才是。可是韩度看到的,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街道上也有不少人,但是这些人能够露出笑脸来的却是极少。 溧阳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要不然,不可能整个县城的百姓会是这副模样。 韩度看了片刻,眼神越发的沉凝,最后干脆直接放下帘子,不再看了。 来到溧阳官员为自己准备的住地,韩度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一点神色变化,顿时就落到溧阳一众官员的眼里。 这府邸很大,即便是放在京城,那也是不是寻常人可以住的。而在这一个小小的县城,韩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奢豪的府邸。 韩度将随行的人安排住下,带着李继祖和两位士卒赴宴。 韩度作为钦差大臣前来,溧阳的官员自然会为他准备上接风宴的。 酒宴上,还是充分发挥了海量的优势,对于敬酒来者不拒。韩度喝烈酒能够将蓝玉几人拿下,喝这味道偏淡的酒水,那真是和喝水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很快韩度便装出一副喝的太急,不胜酒力的样子,让李继祖扶着自己离开。 回到驻地房间里面,韩度顿时站起起来,将手从李继祖肩膀上收回来,哪里有一丝醉酒的样子? “侯爷,小的来的时候,徐将军有话嘱咐小的带给侯爷。”李继祖轻声说道,一边提起茶壶,给韩度倒了杯茶。 韩度坐下,接过茶水,抬头看向李继祖,沉声道:“什么话?说。” “是。”李继祖放下茶壶,连忙回道:“徐将军说,在这溧阳县,也是有着山字营的一个老卒的。而且是在三年前,便离开山字营,回到了溧阳老家。前面两年,都还能够按时收到他的回信,可是就在一年前,突然断了联系。” 老卒离开山字营,都会被安排到老家的粮长或者是里长等位置。这是韩度极力向老朱争取来的,从开始到现在没有断过。 “一年前没有了消息?也就是说,是在李昂来到溧阳之后?”韩度抬头看向李继祖,想要确认。 《仙木奇缘》 李继祖点点头,“是的。” 沉吟片刻,韩度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李继祖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侯爷,将军让我把他的情况带来了。” 韩度放下茶杯,接过来打开。“蒋实,溧阳县蒋家村人。” 将纸张折叠收好,韩度心里有了定计。 就在韩度在想着如何打开突破口的时候,另外一处大宅院里面,后院的一间被帷幕遮挡的密不透风的屋舍里。好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中间一台明亮的蜡光,照耀在所有人的脸上。 但是由于幕布遮挡的关系,哪怕是在这夜里,也没有一丝光亮透到外面。 这些人都是溧阳的官员,前钦差岑永等人却没有出现在这里。 “你们怎么看?”为首一人拿着一把纸扇,轻轻的拍打着手心。 其他人听到此人开口,不由得浑身一震,然后便是面面相觑起来。长久以来形成的巨大威势,让众人不敢贸然开口。 最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县丞身上。 见此,县丞只好开口,“以下官之见,此人虽然要比岑永更加难对付,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为首之人击打掌心的动作瞬间停下,笑着看向县丞,“何出此言?” 县丞低头思量了片刻,组织好言辞,说道:“此人能够从京城马不停蹄直接杀到县城门下,显然他对咱们溧阳县是怀着用意的。但是他百密一疏,竟然选择在驿站过夜,这就给了咱们提前知道他来此的机会。此人就算是有些本事,比岑永更厉害一些,但本领应该也是有限。” 县丞的话让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换成是他们的话,他们哪怕宁愿在荒郊野外过夜,也不会选择驿站。 就连为首的人也是微微颔首。 这极大的给了县丞信心,只见他咧嘴一笑,急忙说道:“而且,下官在仔细观察他的时候,也有所发现。他看到咱们准备的驻地,满意的神色都遮掩不住。再加上今晚的酒宴上,大家也可以看的出来,此人是极度好酒的。这样的人,咱们有的是办法对付。” “无非不过就算酒色财而已,蒋员外难道会心痛这些?”县丞笑盈盈的看向为首之人。 蒋员外听了县丞的话,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想办法将话给他递过去,只要他对潘富视而不见。事后,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美人宅院,老夫都会一一满足他。” “有员外这句话,咱们就放心了。” “是啊,员外真是溧阳的泰山石,只要有员外在,咱们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时之间,马屁如同潮水一样,朝着蒋员外蜂拥而去。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死了 与此同时,岑永也在县衙里长吁短叹,借酒浇愁。 县令李昂被抓下大牢,县衙自然就成为了他岑永的驻地。本来在见到韩度的时候,岑永极力的说着要把县衙给韩度腾出来,他住到宅院里面去。但是韩度一眼就看出他脸上完全掩饰不住的不舍,也是为了自己行事方便,正好顺水推舟拒绝了岑永。 今日晚上这场酒宴,要说最为失意的就非他莫属了。皇上点他为钦差的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前途远大。 就在岑永认为他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幻想着回京之后皇上龙颜大悦,他从此平步青云高官得坐骏马得起的时候。 京城又一位钦差被皇上派来的消息,将他的美梦击的支离破碎。 他案子都查办清楚了,前因后果都写在折子上,呈给皇上了。结果,皇上却对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又派了一位钦差前来。 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因为皇上觉得他事情没有办好,辜负了圣恩。 岑永怎么也想不到,他在溧阳县辛苦了整整一个月,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而且在他看来,这件案子清楚的很,就是县令李昂横征暴敛收刮民财。连李昂都认罪招供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皇上再派一位钦差前来? 虽然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岑永知道他完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平步青云的美梦,他的这一辈子在钦差大臣到来的瞬间,全部都完了。 韩度没有去管别人在密谋什么,也没有在意有谁失意困顿,而是在想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隔日,韩度以醉酒为由,直接下令禁止所有人探望。 现在迫切的想要来探望韩度,或者说是想要试探韩度虚实的人,而这些人正好是昨晚为韩度接风的。 宴是你们请的,酒是你们劝的,现在把自己灌醉了,难道还不允许本官休息一日?这个理由就太贴切了,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而韩度甩掉了那些黏人的苍蝇,带着李继祖走上去找寻蒋实的路。蒋实是借着告老还乡,被秘密安插在本地的人,只要找到他必然就可以知道这溧阳县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和李继祖,再加上两个士卒,在那些人还没有来之前,便乔装打扮悄悄出门。不过却没有选择即刻出城,早上出城的人很少,现在就出去的话太过惹眼了,根本瞒不过那些地头蛇的眼睛。 韩度等到城外的百姓先进城,然后再出去的时候,才混在人流里面悄无声息的离开。 边走边问,好在这蒋家村就在距离县城十几里的地方,韩度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这里。 “眼前就是蒋家村?怎么看着,颇为萧条?”韩度有些不解。 按理说,这里距离县城并不远,就算是沾上一点县城的光,也应该不至于如此萧条才对。溧阳可是上县,可是现在这村子的景象,却是连下县都不如,满眼的萧瑟。 李继祖看了一眼,也是满口的感叹,“是啊,这里连咱老家都不如,咱老家离着县城可是有好几十里地呐,而且还是下县。侯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哼哼~”韩度眼睛里面带着寒光,冷笑出声,“先去找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韩度带着李继祖几人朝着村子走去,走到村子面前便看见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休憩。 韩度笑着上前,轻声问道:“老人家。” 喊了一声,老者并没有反应,韩度不得不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老人家!” 老者眼帘微微一抖,这才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几人,不由地迅速回过神来,道:“几位,几位贵客这是?” 韩度连忙后退了一步,笑着解释道:“老人家莫怕,咱是路过此地的客商,见老人家在此歇息,便前来问个路。打扰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哦,原来是这样。问路啊,贵客想要去哪里,便说给小老儿听听。只要是小老儿知道的,小老儿一定不敢有丝毫隐瞒。”老者慢慢坐直了身躯,弓着背脊朝韩度说道。 韩度见气氛缓和下来,为了避免老者抬头麻烦,便主动顿了下来,和老者平视。问道:“我等要去蒋家村,不过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不知道老人家可否帮帮忙,给我等指一下路?” 岂料,老者听到韩度要找蒋家村,顿时变了脸色。刚才的和善热情消失不见,用一副冰冷阴沉的脸对着众人。 “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客商吧。” 疑惑的语句,肯定是语气。 韩度顿时知道,这老头不是在怀疑自己,而是肯定自己等人不是客商了。 “何以见得?” 老者不屑的嗤笑一声,“蒋家村穷的叮当响,连耗子尾巴上都没有几根毛。诸位若是客商,那就是靠买货获利的。蒋家村可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诸位专程前来。” 韩度一点都没有自己谎话被揭穿之后的尴尬,反而仰头大笑了两声之后,看着老头,说道:“客商不一定就是非要买货,也可以是找人啊。” “你们要找谁?”老头子更加警觉起来。 看到老头的态度,韩度顿时明白自己的路没有走错,这里就是蒋家村了。 笑了笑,道:“蒋实,老人家认识吗?” 老头子神色变了又变,半响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来,“不认识。” “老人家,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韩度满脸笑容的盯着他,“老人家都能够试探我的身份,难道我还不能察觉出老人家说的是真是假吗?这里应该就是蒋家村吧,而老人家你也认识蒋实,对不对?” 被韩度点破心事,老者脸色越发的阴沉。 韩度看在他年纪大了的份上,不想再刺激他。便微笑着诚恳的说道:“老人家放心,我们是好人,找蒋实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 “好人?你脸上有写着好人两个字?”老者对韩度的话嗤之以鼻,冷笑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头子活了一辈子吃过的亏比别人走过的桥还多,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 要不是看在这些人穿着不凡的份上,不好轻易得罪的份上,他早就叫人来将他们给赶走了。 韩度没有生气,笑了笑,说道:“老人家,咱们是蒋实的好友,你还是告诉我们蒋实在哪里吧。” “好友?”老头子轻蔑的看了韩度一眼,那表情就好似在说,张口闭口就是好友,你在骗鬼呢? 非常不屑的说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冒充好友。你说你是蒋实的好友,谁能给你作证啊?” 我特么韩度要不是看在这糟老头子年纪太大的份上,真想给他眼睛上来一拳。自己又不认识蒋实,怎么证明是他好友?再说了,这荒郊野外的人生地不熟,谁能够给自己作证? 就在这个时候,根来的两个士卒,其中一人暗中扯了一下李继祖的衣襟。 李继祖回头,士卒却给了他一个有话要说的眼神。 李继祖沉吟一下,顿时点头。 士卒站出来,朝老头子说道:“咱和蒋实是一个锅里搅食的兄弟,他今年虚岁四十有九,家里离家的时候家里父母建在,还有一弟一妹。” 韩度并没有在意士卒的突然开口,反而抱着双手看老头子怎么说。 老者颇为惊讶的看了士卒一眼,沉吟片刻后说道:“你说的都对,不过这些消息用心打探一下,也不难知道。” 其实老头在听士卒说完之后,便已经信了七分。蒋实离家当兵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些消息并不是他说的那么容易打听倒了。若是不是从蒋实口里说出来,除非是蒋家村的老人,否则其他人都未必会知道。 士卒见老头还不松口,便又说道:“他小名,石墩。” 老头听到这两个字,浑身顿时一震。蒋实的小名就算是村里人,很多人早就不记得了,毕竟村里只要有了孩子,便小石头、小石子的乱叫,谁会记得一个普普通通,又已经离家十几年了的人的小名呢? 老者之所以记得,那是因为蒋实是他侄子,亲的。听到士卒说出蒋实的小名,老人再无疑惑,这些人的确是认识蒋实的。 老者仔细的看了韩度良久,实在是从韩度的一张笑脸上看不到半点恶意,不由得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老者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韩度这才笑着朝士卒一指,说道:“他刚才不是说了嘛,咱们是蒋实在军中的朋友,自然是军中的人。” “原来是军中的将军,小老儿失礼。”老头脸上这才浮现出笑容,站起来朝着韩度一拜。 韩度不闪不避的受了老头的礼,并没有因为老者的年纪而避开。其他人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都认为以侯爷的身份,有足够的资格当此一礼。 老者躬身一拜,原本是想要试探韩度的身份。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真的受了他一礼,这难道还真的是一位将军? 可是这怎么可能?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章 密语指引 韩度见老者满脸疑惑不解,没有和他解释的想法,直接问道:“老人家还是告诉我,蒋实在哪里吧。我真的有些要事,需要找他。” 老头抬起头,神色有些悲切。 韩度心里一惊,顿时感觉到不好。 果然,老者带着伤感说道:“蒋实,已经死了。” 死了?韩度顿时感觉到棘手,不由得沉下脸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 老者看到韩度的神色如此变化,顿时完全相信了韩度等人的确是蒋实的好友。若是关系不够亲密,都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 “在两个多月前,有次喝酒醉倒在水塘里淹死了。” 韩度的脸色越发难看,原本以为蒋实会是自己打开突破口的希望,没有想到竟然在两个月前就死了。 老者还是絮絮叨叨,“蒋实这孩子,是咱从小看着长大的。原本以为他出去当兵,是回不来了,没有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拿着朝廷对他的任命回来了。” “堂堂的里长啊,多大的官哩,这十里八乡可都是归他管着哩。原本以为这孩子出息了,他家也要起来了,没想到喝顿酒就把他给喝死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韩度得知蒋实死了,心里烦躁的很,那里有心思听一个糟老头子絮叨? 不过这个时候,士卒上前一步,附耳韩度身边说道:“侯爷,蒋实的酒量很好,而且他从来都不会喝醉。” 韩度顿时侧头看向士卒的眼睛,沉声道:“继续说。” 士卒连忙低头,说道:“咱们都是跟随侯爷从草原上回来的,知道最少也要保持着三分清明,以应对突发情况,这已经成了咱们的习惯了。蒋实喝酒,只要喝的差不多了,他是说不喝就不喝的性格。有一次咱和他开玩笑,哪怕是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没有多喝一滴酒。” 一个有着三分清明的人,怎么可能会醉倒在水塘里?就算他是失足掉下去的,被水一激他都还会清醒几分。不用人帮忙,他自己就可以从水塘里爬起来。 看来,这蒋实的死,也是有着蹊跷。 韩度想到这里,抬头朝老者问道:“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老者叹息着摇头,道:“他离家之后,没过多久弟弟就早夭了,而他爹后来也病走了,家里就剩下他的老母和妹妹相依为命。后来,他妹妹也远嫁了,音讯也少,家里就只剩下老母。这一次他回来,最高兴的就是老妹子了。” “后来,还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可是几年了,也没有见留下一儿半女,最可惜的就是他没了后了。至于他的老母,在他死了之后,也被气得卧床不起,没过多久便走了。” “那他的妻呢?”李继祖不由得着急问道。 老头摇摇头,说道:“他死了之后,女的便收拾细软回了娘家了。” 不仅是蒋实死了,连他家里的人都没有了,妻子也回了娘家,唯一在世的亲人也就只有那个远嫁的妹子了。可是远嫁这么久都音讯稀少,究竟是死是活都是个未知数。 韩度听的满肚子火气,沉声说道:“劳烦老人家,将我们带到他家里看一看吧。” 老者没有动身,而是朝韩度摇摇头,说道:“还看什么?他家里没了人之后,一天夜里不知道就怎么失火了。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没有办法扑灭。直烧到了第二天天明,现在那里是一片烧焦的废墟,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嗯?老者不这样说还好。他这些话落到韩度耳朵里,让韩度深深的感觉道一股阴谋的味道。 蒋实先生在水塘里淹死,然后是妻子回了娘家,接着老母又病逝,甚至连房子都被失火烧了。若是没有烧房子,韩度还不会怀疑什么。现在却让韩度疑心大起,怀疑这是有人在想在蒋实家里找什么东西,实在找不到之后干脆放了一把火,想要烧的一干二净。 “老人家可否带咱们去他家里看看?” 老者惊讶的看了韩度一眼,明明告诉此人蒋实的家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了,还去看什么? 忽然,老者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点点头,说道:“你们跟我来。” 韩度带着李继祖几人,一言不发的跟在老者后面,走进山村。 老者一回到村里,正巧碰上一个年轻人。 此人看了韩度等人一眼,满脸都是戒备的神色,问道:“三叔公,他们是什么人?” 没等韩度想好理由解释,老者直接破口大骂,“滚,老头子带几个人进村,还要你盘查不成?” “不敢不敢,三叔公莫气,小子就是随口一问,是我嘴*臭,是我嘴*臭”说着,此人便笑嘻嘻的给了自己几个轻轻的嘴巴,连忙转身逃了。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又走了一盏茶功夫,老者便将韩度带到地方。 韩度刚一靠近,就看见烧的焦黑的残垣断壁,想到这是蒋实曾经的家,韩度就是满脸阴沉。 走进朝着里面扫了一眼,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再加上太阳暴晒和雨水侵蚀的原因,地上的黑灰都已经板结,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而且,若是蒋实真的是被人算计的。那么即便是有什么东西,也肯定被人给拿走了,根本就不会留在这里。 韩度长长一叹,什么线索都没有,有些失望。在烧成一片焦黑的屋子里走了一圈,韩度也没有什么发现。就在出来,正想离开的时候,韩度站的位置应该是原本这房子的正门,而在正大门的对面,韩度看到一个符号标记。 这个标记在常人看来,或许只是小孩子的涂鸦,但它却是山字营夜不收用来表示重要的符号。 韩度顿时悄悄的朝李继祖打了一个眼色。 李继祖顿时醒悟过来,朝着韩度目光所向的方向看去。看到符号的瞬间,李继祖浑身一震。强行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装作不经意间走到那里。 韩度看到老头子就要转过过去,连忙朝他说道:“老人家可以和咱说说,蒋实回来之后的事情吗?” “当然。”老头子虽然满心的为蒋实感到惋惜,但还是顺着韩度的话说下去,“贵客可是不知道,当初蒋实拿着衙门授予他里长的文书回来的时候,简直是把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惊呆了。贵客可不知道那有多风光,那是县太老爷亲自派人送他回来,并且将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都叫来,当中宣布蒋实担任里长” 不过是片刻功夫,李继祖那边就完事了。 见他满脸笑容的回来,韩度知道他必然有所收获。直接摆摆手,打断老头子的话,迎上李继祖。 李继祖连忙附耳向韩度轻声说道:“侯爷,蒋实留下了密语,意思是,村口,大槐树下。” 好!!! 韩度高兴的差点喊出来。从蒋实留下军中的符号和密语,就能够看到出来,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才留下这些准备的。那也就是说,蒋实恐怕根本不是死于酒后落水,而是被人谋杀了。 不过任由那些贼人想破脑到也不会想到,山字营还有符号密语这些东西。而且,韩度还专门为山字营制定了一套独立的符号密语,不是山字营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好,只要你留下线索就好。无论是什么人害的你,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韩度压抑住心里的火气,转身朝着老者笑盈盈问道:“敢问老人家,你们村口是不是有棵大槐树,是在什么地方?” 老者闻言一愣,随后便说道:“就在贵客向小老儿问路的地方,小老儿背后的那棵树便是。” 韩度微微惊讶了一下,这事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不过韩度没有耽搁,直接朝老者拱手告辞,“咱们还有急事,叨扰老人家了,就此告辞。” 老者点点头,轻轻说道:“不送。” 韩度带着人直接离开,一路朝着村口急奔过去。 老者站在原地看着匆匆离去的韩度等人,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没有想到这些贵人竟然是真的为了小石墩来的,小石墩啊,若是你真的有冤屈,那就在保佑几位贵人能够为你沉冤昭雪吧” 韩度一刻不停的来到大槐树下,李继祖沿着大树赚了一圈,很快便在一处及不起眼的树干上找到了端倪。暗中符号的指示,李继祖立刻抽出腰间的短刀,在地上刨了起来。 大概刨了有两尺深,短刀好似插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 李继祖连忙将泥土全都挖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被好几层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将油纸打开,一个木盒出现在他的手里。 韩度连忙伸手抓过木盒打开,看到里面包着一叠纸张。打开一看,当先一页就记录着县令李昂和衙差潘富的一些事情。这里不是细看的地方,韩度连忙将木盒收起。示意李继祖将刨出来的坑恢复原样,即刻返回县城。 在韩度等人走了之后,老者才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槐树下。看着被翻出来的泥土,老者长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动手都是这么毛毛躁躁吗?” 说完,便搬了一个石头,盖着土坑上面,还在石头上坐着休息了半天。晚上的时候,他还将村子里的当家人都叫到一起。 看了众人一眼,老头子沉着脸说道:“老夫知道今日你们都看见了有人进了咱们村子,但是老夫要说的是,今日没有任何人来过咱们村,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 “都听叔公的~”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强行求见 韩度几人乘着太阳落山之前,赶回到县城。随便找个理由,再砸上一点买路钱,轻而易举的便混了进去。 夜幕都还没有降临,但是县城街道上就不怎么看的到人来人往的景象了。这要是在京城的话,只要是在宵禁之前,那街市上摩肩接踵的都是游人,热闹的很。 “这溧阳县城怎么这样啊?这都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怎么街面上就看不到几个人了?”一个士卒抱怨。 另外一士卒顿时也情不自禁开口,“是啊,这要是放在京城。那街面上密密麻麻的馆子里,随处可见的都是炒兔、生炒肺、炒蛤蜊、炒蟹、炒羊等好菜肴呢。那街边的小摊儿上,全都是油炸素夹儿、油酥饼儿、花花油饼、肉油饼等香气扑鼻馋人的很的油炸小吃哩” “你们两个就知道吃吃吃,能不能闭嘴,少说两句?”李继祖听不过去了,顿时回头朝着两人一顿训斥。 两人被吓得不敢说话,不过肚子里发出饥肠辘辘的“咕咕”声,却是清晰无比的传了出来。 韩度回头,没有责备两人,反而说道:“今日你们跟着我跑了一天,也累坏了,中途还连饭都没吃。不过咱们既然进城了,那就赶紧回去。等回去之后,我立刻让人给你们准备好酒好菜,你们好好的吃一顿。” “多谢侯爷~”两人顿时兴高采烈的笑起来。 韩度点点头,收回目光,看向县城的街面上。刚才那士卒说的没错,这溧阳县城真是出乎自己意料的萧条。 避开别人的耳目,韩度从宅院后面进去。一回来,韩度连饭都没吃,直接躲进房间里面,纷纷李继祖严加守卫,禁止任何人靠近。 坐稳之后,韩度才将木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页一页的看下去。 与此同时,昨晚上那些人聚集的宅院里面,那些人又一模一样的聚集在一起。 “员外,本官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啊。”一个官员面色惨惨的说道。 而员外也摩挲着手里的扇子,抬眼看向此人。“接着说。” 官员见状,便开始畅所欲言了,“员外,这醉酒,咱们都时常经历过。就算是醉的再厉害,那也没有一下子醉一天的道理啊?真要是醉成这样,那还不早就醉死了吗?” 员外听了,不动声色,目光看向县丞。 县丞捋着胡子冷笑两声,说道:“哼!看来咱们都看走眼了,这一位根本就不像岑永那么好糊弄。他反而想要糊弄咱们呐,故意装疯卖傻视敌以弱。看来是来者不善,不是好相与的。” 县丞旁边一位穿着衙差衣衫脸庞胖圆了的人,笑着开口,“不好相与又如何,要是他识相也就罢了。若是非要和咱们过不去,那就干脆” 说着,此人伸出手,做了一个格杀的动作。 县丞看得眉头大皱,这王八蛋还真是疯子,连朝廷的钦差大臣都想杀。那可是钦差大臣啊,代表的皇帝的脸面,要是真的被杀了,简直就是比杀了布政使的后果还要严重。到时候皇上震怒之下,就凭一个小小的溧阳县,就能够抵挡住雷霆之怒? 而且正是这王八蛋惹出来的祸事,现在却要所有的人给他背锅。但是没有办法,谁让这混蛋和员外的关系密切,员外开口非要保他呢? “啪。”扇子合上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员外身上。 员外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好似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片刻之后,才慢慢的说道:“咱们这位钦差大人,既然想要躲起来悄悄的查探,那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老夫承认,一开始的确是小看了他。原本以为给他安排一个宅院试探一下他的心性,没有想到竟然方便了他。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试探了,还是将他放到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吧。” 随后,朝县丞点了一下头,说道:“你现在即刻登门,他不是病了吗?就以探望为借口,去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可要看仔细啊。” “是,本官这就去。”县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去看一眼钦差大人究竟在做些什么,他也不能放心。 韩度这边,随着把蒋实冒险记录下来的东西看完,脸色已经阴沉的如同寒冰一样。韩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无法无天的人,而且还是在这天子脚下。 原来,这县令李昂根本就不是主犯。反而是从犯的衙差潘富,才是真正的主犯。 潘富的祖上曾经就是溧阳县的衙差,他的这个职位就是从他爹的手里继承下来的。至于县衙的官职为何会成了潘家的私产,竟然可以继承? 问得好,那是因为潘富祖上那是真的有着恶霸心性。自从他当上溧阳县衙差之后,便利用他的身份在县里四处勾结。十几年经营下来,早就将溧阳的官员和豪绅拉拢起来,织就了一张揽括溧阳县所有官员和豪绅的大网。 潘富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皂吏”,可是家中数代都在溧阳“耕耘”,他根子深,人脉熟,溧阳的土豪权贵和他都有交情,上上下下都要给他面子。 据蒋实的记录,其实在李昂还没有来溧阳之前,也就是前几任县令在的时候,就都已经被潘富给拖下水了。 李昂一来溧阳,就发现他完全已经被架空了。正好这个时候潘富又识趣的给他送上了一个美人。他将这个美人放在潘富的家里,供李昂享乐。 而这潘富在溧阳有多么猖狂,从蒋实记录的一件事便可以看出来。话说潘富送给李昂的美人,不是养在潘富家里嘛。一日,这潘富看到美人的美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心痒难耐,竟然将李昂的美人给睡了。完事之后,潘富深感满意,索性还把这位美人娶为小妾。 玩了县太爷的相好,还变成了自家的小老婆。这是想要和县太爷结下死仇啊,试想一下李昂如何会干休? 可是潘富却道:“管他乐意不乐意,溧阳咱说了算,他动我一下试试?” 按照道理来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昂肯定和潘富决裂无疑了。但是李昂在知道了之后,他还真是不敢在溧阳动潘富。不仅咬着牙齿将这件事给忍了下来,还在潘富纳美人为妾的时候,送上了礼物。一县父母官都不得不如此忍气吞声,就更别说是寻常百姓了。 由此可见,潘富此人虽然只是一个溧阳的衙差,但是在溧阳他简直就是比县令还要张狂。 蒋实还详细的记录了潘富在溧阳犯下的种种罪行,溧阳盛产荆杖。潘富就给李昂出主意,借口要给朝廷上供,要求溧阳县每户百姓都要交荆杖。即便是百姓规规矩矩交上了,他们也会找借口说你交的太差,是在糊弄朝廷。 糊弄朝廷该咋办?罚钱! 在潘富的串联下,溧阳的官绅勾结起来,合伙不断的花样翻新,变着法的赚钱! 刚开始还只是荆杖,等官绅看到百姓只是忍受,没有反抗的时候。什么在县里过路、过桥都要交钱,甚至就连晚上在自己家里睡觉也要交钱总之各种收刮百姓钱财的法子多如牛毛,这伙人赚的盆满钵满。 而溧阳百姓自然就过得苦不堪言,可稍有人想要去县衙告状。前脚刚去呢,后脚就要被潘富派人上门打砸,家产全部搬空。若是有想哭诉喊冤,或者是想要进京高御状的,甚至直接被全家灭门,尸首沉河! 正当韩度看完,心里愤怒不已的时候。 李继祖前来禀报,“侯爷,溧阳县丞来了,想要求见侯爷。” “不见!”韩度两眼都是血红色的,这县丞也是残害百姓的凶手之一,韩度根本不想见这种披着人皮的杂碎。 李继祖并没有离开,而是沉吟一下之后,继续说道:“侯爷,他们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非要见侯爷一面。” 小书亭 韩度沉着脸,抬头看了李继祖一眼。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立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会会他。立刻去给本官准备一桌酒宴,记住本官今日都在喝酒,已经开始醉了。” “是,末将明白。”李继祖顿时心领神会,连忙转身出去准备。 等一切准备好之后,李继祖才去门口见县丞。 县丞这个时候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即便是门口守着好几个兵丁,他也想要下令直接冲进去。 好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李继祖出来,才强忍着没有直接冲,而是沉声问道:“钦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下官好意前来探望,大人为何别人不见?” 县丞冷眼看着李继祖,甚至都怀疑钦差根本就没有在府上,而是给他们玩了一个金蝉脱壳。 “大人已经喝醉了,原本不想见你的。但是既然你执意要见大人,那边请吧。”说着,李继祖侧身让开一个身位,伸手示意。 县丞听到钦差大人又喝醉了的时候,都不禁想到。这为钦差莫非是一个酒鬼?明明昨日才喝了酒,怎么今日又独自喝上了?心里都有些疑惑,自己等人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认为这位钦差大臣,会找他们的麻烦?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提审李昂 不过县丞可不是小年轻没有经验,不会听别人说什么他酒信什么。既然他来了这里,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看到钦差大人的。 跟在李继祖身后,县丞来到内堂看到韩度正坐在桌子后面,已经喝的有些晕乎乎的了。 县丞顿时放下心来,看来这位钦差这的是一个好酒的酒鬼。连忙堆起一副谄笑的脸,上前拜道:“下官拜见钦差大人。” 韩度好似并没有完全听清楚县丞的声音,摇摇晃晃的抬起头,虚着眼睛看了县丞一眼。顿时笑了笑,支支吾吾的言辞含糊的说道:“你是,你是那个谁来着?” “下官”县丞正要自我介绍。 韩度却直接猛然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你来的正好,陪本官喝酒。” 县丞一句话猛然被噎在喉咙上,憋的难受。整日就知道喝酒,皇上怎么会派这么一个钦差前来? 内心鄙视,表面上县丞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开口婉拒道:“下官向来不胜酒力,比不得钦差大人海量,大人还是饶了下官吧。” “不喝?”韩度眼睛一瞪,凑近县丞。浑身冒着酒气,差点熏县丞一喷嚏。 县丞连连告饶,转而说道:“钦差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有要事。” 韩度装出一副没有意思的样子,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了回去,叹声道:“何事?说~” 县丞小心翼翼的看了韩度一眼,见韩度根本没有理他,才说道:“是这样的,钦差大人前来溧阳,原本是应当住在县衙的。但是大人昨日来的太过突然,这县衙还来不及为大人清理出来呢。所以,只能够委屈大人住在这宅院里。” “不委屈,本官觉得挺好的。就住这里了,县衙破破烂烂谁愿意去住?”韩度虚起眼睛,故意如此说道。 你要是继续住在这里,那咱们就都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起来了。不过从此人贪图享乐来看,恐怕也是一个容易对付之辈。了不起,在他身上花更大的代价便是县丞笑呵呵的再次劝道:“县衙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此乃朝廷法度,不可更改,还请大人谅解一二。” 从此人嘴里冒出法度两个字,韩度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无比的恶心。他们要是还知道法度二字,岂敢如此盘剥百姓? 懒得再和县丞拉扯,韩度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好吧,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官再搬过去。” “多谢大人谅解,下官告退。”见目的达到,县丞也不在久留了,那些人还等着他带消息回去呢,没有时间在韩度这里耗下去。 李继祖送走县丞,回到韩度这里,看到韩度背脊挺立的笔直的坐在椅子上,那里还有一分一毫的醉意。 李继祖靠近,疑惑不解的问道:“侯爷,他们想咱们搬进县衙,分明就是想要把咱们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监视起来。侯爷怎么还答应他们了?” 韩度笑了笑,抿了一口茶,说道:“难道你以为,咱们继续留在这里,他们就不能监视咱们了?”“他们是地头蛇,昨天是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才给了咱们一个机会。现在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即便是咱们住在这里,一样会被他们给监视着。” “既然都是监视,那我为何不去县衙让他们监视?这样,他们才能够放心啊。” “可是这样的话,咱们还怎么暗中调查此案?”李继祖有些担忧的说道。 韩度摆摆手,“不用调查了,蒋实给咱们留下的证据非常的详实,光是这些,就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见李继祖没有疑惑了,韩度笑了笑说道:“再说了,我想要见李昂一面,住在县衙反而要方便很多。” 隔日一早,县丞便带着县衙的差役,前来协助韩度搬进县衙。 见这位钦差如此听话,县丞也没有多想,便去和那些人禀报了。 而韩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在县衙里摆上酒宴,让士卒轮流吃喝,闹哄哄的好不热闹。等到了晚上,韩度带着李继祖突然来到大牢。 牢头看到钦差大人突然前来,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韩度走进大牢。牢头猛然回过神来,一下子当在韩度的面前。 “滚开!” 牢头看了韩度几眼,咬牙站在不退,沉声问道:“大人想干什么?” 韩度眼帘一抬,正色喝道:“本官要提审罪囚李昂,你一个牢头竟然敢阻拦本官去路,还不闪开?” 牢头后槽牙一咬,心一横,仍然挡在中间,说道:“没有县丞大人的手令,谁都不能提审李昂。” 说着,还给一个狱卒使了一个眼色。狱卒见了,就要转身朝牢里走去。 韩度厉声喝道:“本官是钦差,想要提审谁,就提审谁,滚开!” 这是韩度第二次让他滚,可是牢头仍然是一副凶狠的眼神盯着韩度,一步不退。 既然如此,韩度后退了一步,侧头朝李继祖示意一下。 唰!噗呲! 李继祖抽刀出鞘的声音,和牢头脖子被斩断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出现。 以往牢头在溧阳县作威作福惯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杀他,而且还是杀的如此毫不犹豫,如此轻描淡写,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一言不合,人头落地! 浓烈的血腥味直冲所有狱卒的天灵盖,他们被吓得两股战战,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往他们拼命巴结讨好的大人,竟然会死的这么突然,这么的悄无声息。 就连刚才被牢头指示进大牢的狱卒,也被吓的不敢再挪动一步。深怕他迈出一步,下一刻就刚到临头。 一个牢头而已,对于韩度来说真不必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只要有必要,杀了也就杀了! 韩度再次抬步朝着大牢里走去,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阻拦在韩度面前。 来到大牢最深处,韩度看着里面坐着一个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人。看不清面容,韩度轻轻喊了一声,“李昂?” 李昂闻言,下意识的抬头。韩度见他有所反应,便知道他就是李昂。转头示意士卒,“把牢门打开。” 士卒拿着刚刚从狱卒手里夺过来的钥匙上前,随着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将牢门打开。 韩度径直走进去,看着眼前的李昂。 韩度还没有开口问话,倒是李昂在看到韩度的瞬间,禁不住浑身一抖。吃惊的道:“镇海侯?” 《日月风华》 听到李昂的话,韩度也不免惊讶了一下,笑着问道:“你认识我?” 李昂没有回答韩度,反而低头自顾自的说道:“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将镇海侯派来了,看来皇上是真的重视这件案子呐。那些井底之蛙,在溧阳作威作福久了,听了太多别人的恭维,就真的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现在好了,大家都要死了。哈哈哈,能够拉着他们一起去死的感觉,真不错!” 韩度摸着下巴看向李昂,这人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自己的名头有这么大,光是看到自己来了,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李继祖让人给韩度找来一个凳子,韩度施施然坐下,朝李昂说道:“说吧,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和你勾结的是哪些人?” 李昂猛然抬起头,眼睛里面冒出一丝希望。不由得问道:“敢问侯爷,皇上怎么给下官定何罪?” 到了这个时候,这家伙还不死心?韩度笑了笑,说道:“大明律,贪污六十两拨皮充草。像你这样的,诛灭九族。” “那若是下官招供了呢?”李昂满脸希冀的看着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一样。” “哈哈哈”李昂癫狂的笑了起来,“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既然结果都一样,侯爷觉得下官为何会招?” “不~”韩度摇摇头,说道:“结果不一样。你不招,只死你九族。你若是招了,还可以拖着和你勾结的人的九族一起去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人作伴不是?” 李昂顿时陷入沉默,他虽然早就知道他自己死定了。但是还抱着一丝希望,他的家人能够安然无恙。但是在看到韩度的瞬间,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韩度威震天下的名声,除了军功甚大之外,查案也是一把好手,他在京城的时候便听闻韩度屡破奇案。皇上将韩度派来对付他们,他自己都觉得是杀鸡用了牛刀。 韩度见李昂一言不发,叹息一声站了起来,“不说就算了。” 李昂总算是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就要转身离开的韩度,连忙说道:“等等!” 韩度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 李昂被头发遮蔽住的脸上,浮现出非常深重的苦笑。问道:“侯爷来到溧阳,连身份都不掩饰,难道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韩度笑着微微摇头,说道:“好像他们都不认识我。” 李昂惨惨一笑,“真是一群坐井观天的废物,土皇帝当久了,便以为他们是真皇帝。老夫当初竟然会轻信了他们的鬼话,和他们同流合污,落到如此下场,真是一点不冤”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疯狂 对于李昂的悔恨和感叹,韩度冷眼旁观。 片刻之后,李昂回过头来看向韩度,说道:“侯爷想要知道什么?” 韩度眼神平淡的望着他,轻声说道:“你和潘富做的所有事情,还有哪些人在和潘富狼狈为奸,整个溧阳县都有哪些人牵连进来。你把所有事情,一一都给我写清楚。” 说完之后,韩度朝着身旁一位士卒示意一下。 士卒连忙拿出笔墨纸砚上前,让李昂将供词写下。 李昂听了韩度的话之后,眼睛里面冒出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可随即又全身松懈下来。他都是要死之人了,还担心这些做什么?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感叹道:“敢问侯爷来溧阳多久了?” 韩度有些疑惑李昂为什么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和他实话实说,“本官是前天来的。” “前天”李昂一声叹息,包含了无数复杂的情感,“才两天而已,侯爷就将溧阳的事情查了一个水落石出,果然是名不虚传。可笑那些人,恐怕到现在都以为侯爷还不知道他们的勾当吧?” 到了这个时候,李昂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无论他招不招供,韩度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恐怕韩度早就拿到了那些人的铁证,他招与不招已经不重要了。 而李昂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不重要,在他想来,无论是谁来审理此案,都需要从他口中得到供词,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但是在韩度这里,他却是变得一文不值。从韩度的话就能够听出,一定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已经拿到了潘富等人的罪证,他招供不招供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人就是这样,自认为高贵的时候,不管做什么都要端着架子讨价还价,李昂哪怕是成了阶下囚,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也仍然是如此。 但是这样的人一旦知道他所认为的价值一文不值之后,又会开始歇斯底里的破罐子破摔。 “侯爷说的没错,大家一起犯的事,凭什么要让老夫一人承担。大家一起走,黄泉路上也不寂寞。”说完,李昂便低头提起笔,开始奋笔疾书。 韩度一夜未眠,连夜拿到了李昂的供词。和蒋实收集的证据相比,李昂的供词要更加的详实。毕竟蒋实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里长,溧阳县里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也没有机会接触到。 而李昂却是溧阳县令,只要他不傻全县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但李昂的供词也更加的触目惊心,像什么灭门、什么尸首沉河之类的,蒋实只是写了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在里昂的供词里,却连年月日,谁带头将谁家灭门沉河,写的清清楚楚。 韩度看了一夜,也沉默了一夜。白纸黑字写出来的字字句句,却带着最为浓烈的血腥味,也带着溧阳百姓最深沉的苦难。 “这些狗杂种,还真是没有把百姓当成人啊~”天光放亮,逐渐增加的光明让韩度回过神来,沉沉一叹。 据李昂的招供,溧阳县最大的首恶还不是潘富,而是包庇潘富的大豪绅蒋一儒和溧阳县最大的十三户地主豪绅。 这些人和潘富狼狈为奸,在溧阳县胡作非为。潘富将百姓逼得破产,以至于不得不卖田卖地。而这些地主豪绅便乘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百姓的土地,双方配合的天衣无缝,把溧阳百姓往死里坑。 就在此时,县丞带着一大队衙役和狱卒来到县衙,二话不说直接朝着里面冲进去。 由于县丞乃是仅次于下令的高官,衙门的人也并没有阻拦他。 等到他来到韩度居住的院子门外,才被守门的士卒给拦住。 “本官要见钦差大人,还不快滚开!”说着便要往院子里冲。 而这些士卒只会听从韩度的命令,对于他们来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了,就算是县令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自然不会让他就这样冲进去。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李继祖走了出来,一声爆喝:“吵什么吵?惊扰了大人,你们吃罪的起吗?” 县丞看到李继祖走过来,才怒气冲冲的暂且压下了强行冲进去的打算。阴沉着脸说道:“本官要见钦察大人,你快让他们闪开。” 李继祖闻言嗤笑一声,“钦差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就在这里等着吧,咱去为你通传一声,至于大人见不见你,那就看你的运气。” 说着瞥了县丞一眼,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县丞满腔的怒火又不好贸然发作,只能够恨恨的握起全都,将指节外皮绷紧的快要裂开。 李继祖进去来到韩度门口,伸手“咚咚咚”敲了三下。 “进来。”韩度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李继祖嘎吱一声,推开门进去,躬身一礼,说道:“侯爷。” “前面是怎么回事?”韩度抬起头看向他。 李继祖语速不急不缓的回道:“县丞带着人前来求见侯爷。” 小心抬头看了韩度的脸色一眼,才说道:“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呵~”韩度闻言顿时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满是冰寒,“兴师问罪?也好,本官也有罪名要问他。既然他来了,那咱们就去会会他吧。” 韩度当先一步走出房间,李继祖微微躬身跟在后面。 现在院门口等的火急火燎,忽然抬头看到韩度走过来,顿时指着他大声喝道:“钦差大人,你为何要无罪而把牢头给杀了?如此草菅人命,难道就不怕本官参你一本吗?” 韩度边走,边笑着说道:“本官要提审李昂,他一个小小的牢头竟然敢阻扰,本官如何杀不得他?” “你!”县丞气急,毫不犹豫的说道:“就算是他有罪,那也需要下官亲自过问之后,才能够给他定罪,你凭什么杀他?” “凭什么?”韩度呵呵一笑,脸色顿时冰冷下来,盯着县丞的眼睛厉声道:“就凭本官是钦差大臣,身负皇命,有先斩后奏之权,够不够?你算什么东西,也资格来质问本钦差?” 县丞被韩度冷眼威逼着,反而冷静了一些。论品级,他只是八品县丞,和韩度这样的正五品大臣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论身份,韩度是皇上点名*派来的钦差大臣,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丞。 要不是因为他在溧阳县作威作福惯了,一时间忘了他和韩度身份的巨大差距,他绝对做不出刚才这样莽撞的事情来。 县丞被逼迫的气势一弱,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又顿时鼓起勇气,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样子看着韩度。在他看来,韩度是钦差大臣又如何?他可不是一个人,在他背后还有着整个溧阳县的权贵人物。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就不信韩度可以拿他怎么样。 韩度暂时的确不会拿他怎么样,那也是因为想要先抓到潘富罢了。只要将潘富抓到,这些一个都跑不了。 “来人。”韩度大喝一声。 “请大人吩咐。”李继祖立刻站出来,躬身拜道。 “本官要升堂,捉拿此案主犯。”韩度沉声喝道。 县丞听了,一股不好的苗头浮现在他心里。不由得反对道:“钦差大人,此案主犯李昂已经落网,现在正被大人看管在大牢里,哪里还有什么主犯需要大人去捉拿?” 韩度走进一步,瞪大眼睛威逼着县丞,说道:“你是钦差还是本官是钦差?这谁是主犯,是你说了算,还是本官说了算?” 冷冷的看了县丞一眼,韩度提起脊背,气沉丹田,“升堂!” 说罢,直接不再理会县丞,朝着公堂走去。 李继祖连忙带人跟上。 韩度来到公堂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李继祖连忙上去用衣袖将椅子上的灰尘扫干净。 韩度施施然的坐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堂,抓起惊堂木猛然一拍。 “啪!” 躲在公堂两边厢房的衙役,一个个的拿着威武棍,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的头。而此人正眼巴巴的望着县丞,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主意。 县丞当然是希望这些衙役都别出去,让这钦差大臣的升堂变成一个笑话。但是这话他自己也不肯亲口说出来,因为他也怕此人立刻找他算账。虽然钦差大臣只是杀了一个不入流的牢头,但是谁能够保证对方不敢杀他? 又想要这些衙役和钦差大臣对着干,但又不愿意背锅,这就是现在县丞的心态。 衙役也不傻,看到县丞大人故意没有说话,他们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头的示意下一个个小跑着出去,站好台。 “威~武~”一众衙役声音低沉的吟唱起来。 “嘭嘭嘭”伴随着一阵威武棍杵地的声音。 韩度笑着看了衙役们一眼,还以为他们要和自己对着干不会出来了呢。看来,还是有人识相的。 韩度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些人,他们站不站出来都影响不了自己的计划。 县丞见状,虽然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满眼都是对那些衙役的不满,但他还是站了出来,走到韩度下首的短桌后面坐下。这是每次升堂的时候,他这位县丞专属的位置。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越凶狠越怯弱 韩度瞥了他一眼,心里冷笑两声。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不客气了。伸手拿起案桌上的一道令牌,随手扔下堂去,喝道:“来人,将此案主犯潘富捉拿归案。” 捉拿潘富?一众衙役听完,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这一次,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动弹。 “大人不可!”县丞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反对。 韩度对他再也懒得掩饰厌恶,厉声道:“潘富乃是此案主犯,不将他捉拿归案,此案如何审理?有何不可?” 县丞若是早知道韩度口中的主犯是潘富,刚才就该毫不犹豫的和他撕破脸。不过,现在也不迟。 只见县丞“哈哈哈”大笑几声,一步一步的走到公堂中间,指着韩度,神色轻蔑的说道:“把县令李昂交给你拿回去交差,就算是给你面子了。如果你敢捉拿潘富,小心你们出不了溧阳县!” 这意思是要图穷匕见了啊,韩度高兴的拍拍手。笑着问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县丞,就能够让本官走不出溧阳县?” 县丞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毫不在意的说道:“凭咱当然做不到,不过你虽然是正五品,但是溧阳县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咱背后可不是一个人,而且在朝中也有人关照着咱们。” 听到县丞自诉朝中有人,韩度的眼帘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而县丞见到,还以为韩度是怕了他们,神色更加的张狂。 韩度没有理会他,转眼看向一众衙役,说道:“本官让你们去捉拿潘富,你们一个个的都聋了么?” 衙役一个个恨不得自己真的是聋了,把头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韩度也没有指望他们,直接朝李继祖吩咐道:“派一队人去,将潘富捉拿归案。” “遵命!”李继祖早就按耐不住了,现在总算等到侯爷下令,他满脸都是兴奋。 县丞见韩度执意要捉拿潘富,完全没有一点顾及的意思,禁不住尖叫起来:“你疯了么,告诉你在溧阳,你就别想捉拿潘富!” 韩度转头看着他,冷笑两声,道:“那多好,本官偏偏就想要试试。将县丞给本官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衙役自然是没有敢动手的,但是李继祖挥下的士卒却不会惯着县丞。两人直接上前,一人抓住县丞一只手臂,像提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的便将县丞扣住,朝大牢走去。 县丞愤怒的大吼,“你这狗官,你真是疯了,你竟然敢抓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很快县丞就发现,他的大吼对于两个士卒来说,根本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于是他连忙朝着两边的衙役吼道:“你们还不来救本官,还愣着干什么?” 衙役的头听了,就要站出来。 韩度冷冷的目光朝着他杀过去,厉喝道:“不怕死的,就站出来。” 轻飘飘的一句,顿时让刚刚迈出半步的衙役头子顿时凝固在半空中。 若是韩度之前没有杀牢头的话,他的这句话或许不会起一丁点的作用。但是现在,韩度给了众人一个一言不合就可以直接杀人的狠辣形象,顿时便将所有的衙役都给震住。 毕竟他们和县丞交情再好,那也要有命才行;再多的钱财,那也要有命才能花。 仅仅只考虑了一息时间,衙役头子便将脚步收了回来。 其他衙役见到领头的都没有动作,他们自然更加不敢站出来帮县丞。 看到这一幕,县丞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以往这衙役头子有多巴结他啊,逢年过节送礼就不说了,每次见面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自己当作亲爹供起来。可是现在,却对他视而不见。 “好,好,哈哈哈” 县丞在一阵癫狂的笑声中,被拉进大牢,关在李昂的旁边。 处理了县丞,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韩度。原本以为抓一个潘富,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还出了变故。 很快,去抓潘富的人回来禀报,“侯爷,潘富跑了。” 韩度神色不变,轻声问道:“他全家都跑了吗?” “那倒不是,就只有他一个人跑了,他的家人倒是都在。”士卒回道。 韩度猛然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既然抓不到潘富,那咱们就先将他全家抓起来。走,这一次本官亲自去。” 韩度带着李继祖和挥下士卒,没过多久便赶到潘府。 如此大的阵仗,顿时惊呆了县城的百姓。这些百姓早对潘家恨之入骨,只是以往被压迫着敢怒不敢言罢了。现在看到有官差上门捉拿潘家人,一个个都站的远远的,满眼好奇的看着这边。 不过其中也有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悄悄的退出人群,连忙转身跑开。害怕沾染麻烦的人很多,这样的人混在其中毫不起眼,也没有去注意到他们。 看着雕梁画栋的潘府大门,韩度挥挥手,“去,将潘家所有人全部捉拿,胆敢违抗者格杀勿论。” “谁敢擅闯潘府!”一队仆役持着刀枪棍棒,从潘府里面顿时冲了出来。从人数上来说,不仅完全不比韩度这边的士卒少,甚至还占据一些优势。 为首一人满脸横肉,长的膀大腰圆五大三粗,光着膀子,上半身只披挂了一张衣襟,像个野人一样堵在门口。 士卒当先一人丝毫无惧,一步上前,抽出钢刀喝道:“钦差大人有令,捉拿潘府所有家眷,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此人闻言,顿时嗤之以鼻,道:“俺只认潘府,不认识什么狗屁钦差” 还没有等他说完,士卒顿时一声大喝,“杀!” 那人一惊,顿时暴怒道:“给俺打死他们,这些狗东西竟然敢来真的~” 一众仆役一拥而上,可是他们哪里是身经百战,能够和蒙元人硬碰硬的山字营士卒的对手?刚一接触就被杀的人仰马翻。 这些仆役平日表现的无比凶狠,甚至在欺压殴打百姓的时候,也能够下去狠手,甚至将人活活给打死都不在话下。或许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是见过血,手上有着人命的亡命之徒了。 但是在山字营士卒的刀下,却如同一只只小鸡仔一样,轻易就被砍翻一片。 尤其是当他们自己的血溅到他们脸上,自己的手脚被砍断之后,一个个顿时哭爹喊娘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平日里的威风都是百姓的忍让给的。真的遇到狠人,他们的表现和寻常百姓没有两样,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一触即溃,用这来形容潘府的仆役最为合适。 唯一有胆量一点的,便是为首的那人了。只是他胆量够了,杀人的技艺却是比之士卒差的太远。 一个身形远不如他的士卒,在他挥刀看来的时候,抬刀挡了一下。然后便是反手迅捷一斩,此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士卒给斩断了脖子。 顷刻之间,潘府门前残肢断臂密布,血流成河。 韩度就站在这片血泊之中,面不改色的等了不过一刻钟,潘富的家眷便被绳子给绑成一串,从府里押了出来。 “末将幸不辱命,潘府所有人全部捉拿,胆敢反抗者全部就地正法。” 韩度看着眼前的校尉,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全部押回大牢,听后发落。” “住手!” 韩度还没有转身,就听到一声大喝远远的传来。 转过身来,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锦缎的老者带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人,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自己走来。 此人来到韩度面前,先看了一眼潘府门口的满地死尸,不由得眉头大皱。随后又换上一副笑脸,朝韩度拱手道:“钦差大人前来溧阳,小老儿蒋一儒有失远迎。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怒了大人,还请大人明示,小老儿一定有错即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在下等为大人准备了宴席,还请大人赏光。” 韩度看了蒋一儒一眼,这位就是潘富背后的主使啊。自己原本还想要找他呢,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胆子送上门来。 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你们为本官准备了酒宴?” “是是是,保管大人满意。”蒋一儒呵呵笑道,还凑近一点,轻声说道:“大人您看,是不是先蒋这些人放了,他们都是潘府的妇孺,罪不及家人嘛。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 罪不及家人?可是你们这些混蛋逼迫百姓的时候,却没有放过他们的家人。而且百姓无罪,凭什么要蒙受此不白之冤? 不过既然蒋一儒想要玩,韩度也耐心的和他玩玩,“包我满意?你们知道我要的什么?” 蒋一儒呵呵笑了笑,细如蚊吟的道:“大人不就是想要钱嘛,请只管说个数。” 韩度瞥了他一眼,心道,我才不要钱,我只要命! 蒋一儒是有着和韩度谈条件的底气的,因为他在朝中是真正的有人在护着他。 韩度笑了笑,说道:“此案也和你有牵扯。” 手指朝着蒋一儒一指,然后又指向他身后的那些人,“还有你们。”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一起去县衙,交代个水落石出吧!”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百姓堵门 听到韩度的话,蒋一儒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怔怔的看着韩度。指着韩度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抓老夫去县衙?你连老夫都敢抓?” “你和潘富此案有牵扯,本官为何抓不得你?”韩度冷眼看着蒋一儒。 “好,好,看来大人在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给老夫了。” 还没有等蒋一儒冷笑完,韩度直接挥手。 士卒立刻冲上去,钢刀架在蒋一儒等人脖子上。 到了钢刀临头,蒋一儒仍然是一副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大声朝着韩度怒斥道:“你完了,别说一个五品,你就算是四品也不敢抓老夫!” 蒋一儒现在无比的后悔,他今天就不应该托大,就应该带着人手前来。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钦差给钳制住了。 韩度将蒋一儒等人全都抓回去,丢到大牢里面,让他们去和县丞作伴。 通过审问潘富的家人才知道,原来潘富已经不在溧阳县了。 “那他在哪里?”韩度皱眉看着李继祖。 李继祖立刻沉声说道:“据潘富的家人交代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潘富是在蒋一儒和地主豪绅的帮助下离开的溧阳。” 难怪自己没有能够抓住他,按照道理来说,自己下令之后,立刻就派人抓他去了。若是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他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就算是他立刻逃了,也没有这么容易逃出城去。也只有这些地头蛇帮他才能够做到。 “那就把蒋一儒等人提审,一个个的审下去,我就不信查不出潘富跑到哪里去了。”韩度轻描淡写的吩咐。 李继祖听到韩度的命令,一阵为难。 韩度见李继祖没有回应,抬头不解的看向他。 李继祖一咬牙,说道:“侯爷,这蒋一儒有着秀才功名在身,是不是” 韩度顿时将手里的文书放下,沉声道:“那又如何?他要是不肯招供,你就严刑逼供,打死了算我的!” “遵命!”有韩度这句话,李继祖就再无犹豫,立刻答应下来,转身离去。 蒋一儒这些人一开始以为李继祖根本不敢对他们用刑,对于李继祖的问话不仅没有回答,反而还对李继祖反唇相讥。 而李继祖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将蒋一儒提出来,一顿大刑伺候,整得他哭爹喊娘,眼泪鼻涕直流。 蒋一儒向来是养尊处优,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折磨。在对他动刑的第一时间,他就毫不犹豫的供出了潘富的藏身之地。 只是李继祖为了给其他一个震慑,也为了报刚才被他奚落的仇,故意给他上完了一道大刑之后,才饶过了他。 承受了一道大刑的蒋一儒再也没有刚才的趾高气昂,变得奄奄一息。士卒将他拖回牢房,直接仍在地上的时候,他也是一动不动,就好似死了一般。 其他地主豪绅也被李继祖这样的举动给吓到,任由蒋一儒躺在地上,半天没有人敢上前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 李继祖得到潘富的藏身之处,立刻前来向韩度禀报,“侯爷,末将查到潘富的踪迹了,他逃去了毗邻的广德县。” 韩度闻言一愣,随后脸色便阴沉下来。 李继祖不明所以的看着韩度,不知道侯爷在听到潘富的踪迹之后,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韩度看了满脸疑惑的李继祖一眼,冷笑着说道:“原本我以为,这潘富只是在溧阳铸了一个桶,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织了一张网啊! 韩度立刻下令,“马上派人去广德县抓捕潘富。” “是。”李继祖得令就要转身出去。 却被韩度抬手拦住,“回来。” “侯爷还有何吩咐?”李继祖微微躬身。 韩度面色冰冷,沉声说道:“你记住,能抓住潘富最好,抓不住也没有什么。” 见李继祖满脸的不解,韩度继续说道:“不管潘富逃到了哪里,你在追捕他的时候,一定要将那些藏匿过他的人,帮助过他的人,为他提供方便的人,甚至是故意阻拦你们的人一一都给本侯查清楚,去吧!” “末将遵命!”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不出韩度所料。这潘富不仅仅是在溧阳只手遮天,就连周边各县也有着非常多和他同流合污的人。 李继祖派人直扑广德县抓人,那边的潘富却又得到了消息,提前跑到了建平县。抓捕潘富的人又马不停蹄的杀向建平,不想潘富又藏到宜兴去了。士卒们又只要继续在潘富身后追着,冲进宜兴县。 而潘富就好似能够未卜先知一样,在抓捕他的人刚进宜兴的时候,他又立刻动身,逃到了旁边的崇德县。 整个抓捕潘富的过程,士卒们就彷佛是一只大傻猫,被潘富这只狡猾的老鼠耍的团团转。 好在士卒们谨记着韩度的命令,虽然没有能够抓住潘富,但也不算是没有收获。他们将所有帮助过潘富的豪绅和县衙都记录下来,准备回到溧阳之后交给韩度。 外面的士卒抓捕潘富,闹得沸沸扬扬。 韩度坐镇的溧阳县城,也没有消停。 就在韩度把蒋一儒等人全都投下大牢之后,蒋一儒的家人顿时暴怒,立刻就联合被韩度一起抓了的十三家地主豪绅的家里。 首先,利用他们掌握的溧阳县众多商铺的便利。第二天就直接让所有的商铺全部关门,柴米油盐酱醋茶,但凡是和百姓生活沾边的东西,他们全都不买。 其次,他们开始暗中联络地皮流氓和盗匪这些亡命之徒,准备强攻县衙劫狱救人。 而买不到这些生活必需品的百姓,很容易就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把怒火撒到韩度这个钦差头上。 很快,县衙门口就围堵上了一大片百姓。他们虽然不敢硬闯县衙,也不敢肆意叫嚣,但是就这么满脸愁容的看着县衙大门,也足以让人感到不安。 百姓虽然顺善,但若是将百姓逼到活不下去闹出了民变,出现了百姓死伤,那即便是韩度将潘富等人绳之以法,恐怕最后也难逃罪责。 不得不说,蒋家和地主豪绅将百姓和他们的绑在一起的这一招,很毒辣! “侯爷,大事不好了!”李继祖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连门也顾不得先敲了。 韩度并没有责怪他失礼,而是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侯爷,百姓,百姓把县衙大门给堵了。”李继祖气喘吁吁的说道。 听到百姓把衙门大门给堵了,韩度瞬间站起来,两眼怒瞪着李继祖。 李继祖紧张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说道:“侯爷,还是快去看看吧。” 韩度知道这件事多半和李继祖无关,直接一步当先走出门,沉声说道:“走!” 来到县衙大门,韩度在照壁后面就看到乌压压的一大片百姓,将县衙外面的大片街面给围堵的严严实实。 韩度站在照壁后面,停顿了几息时间,然后便抬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百姓看到韩度穿着官服走出来,虽然他们不认识韩度的官服,但也不由得后退两步,周围顿时想起一阵喧哗之声。 见此,韩度眉头一皱,气沉丹田大声喝道:“住嘴!你们都堵在这里,想要干什么?” 韩度的气势瞬间压过所有声音,让场面为之一静。 绝大多数百姓还是畏惧官的,他们被韩度一声质问给吓的不敢说话。但是蒋家和十三家地主豪绅的人,既然摆弄出来了这么一幕,又怎么会甘心被韩度化解? 就在百姓一声不吭的时候,蒋家等安插在百姓当中的人,顿时开口了,“大人,您要办案,想要立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拦着,但是您也要让咱们有个活路吧?” “是啊,大人您总要给咱们一条活路吧?”见有人带头,顿时就有心急如焚的百姓开始出声。 带头的人是故意遮掩着说话的,韩度的目光在人群当中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究竟是谁在带头说话。 现在没有时间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故意捣乱,韩度必须要先将百姓给安抚住。 韩度见百姓虽然在发泄不满,但还是没有人敢冲上前来,不过若是再拖下去的话,那就未必了。 伸出右手,虚按了一下。百姓见到,顿时噤声,眼巴巴的望着眼前的这位大人,准备看看大人怎么说。 韩度重新将手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本官乃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奉皇命前来彻查蒋一儒、潘富等人在溧阳县为非作歹、收刮百姓钱财一案。本官现在已经掌握了他们足够的罪证,只等将潘富捉拿归案便可。本官来溧阳,对百姓秋毫无犯,为何会让你们活不下去了?” 韩度是故意将自己此来的目的说出来的,自己就不信,这些百姓里面没有人被蒋一儒等人收刮过,不信没有一个百姓会不恨他们。 只要让百姓知道自己来溧阳,是为了给他们铲除毒瘤的,他们自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果然,随着韩度的话音落下,百姓当中顿时为之哗然。韩度来了好几日,甚至在潘府的门口大开杀戒,但是百姓竟然不知道溧阳来了钦差大臣,要将欺压他们的蒋一儒等人铲除。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幕后黑手 百姓虽然知道了韩度是来帮他们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突然跪在地上,要眼前的这位青天大老爷给他们做主。 无他,蒋一儒等人在溧阳作威作福的时间真的太久了。百姓见过了太多得罪他们的人的下场,即便是知道眼前的大人是帮他们的。他们也根本就不敢表现出对蒋家等人的不满,深怕最后蒋家安然无事,而他们则要被报复。 韩度看着敢怒不敢言的百姓,心里越发的愤怒。蒋一儒潘富这些狗东西,究竟在溧阳县做了多少恶事,才能够让百姓对他们噤若寒蝉? 就在韩度心里发狠,想着怎么收拾蒋一儒潘富等人的时候。 下面的一个百姓开口,“大老爷,小人家里的米昨日正好吃完了。原本想着今日来买米的,可是来了一看米铺竟然没有开门。小人原本还以为只是这一家没有开门,可是小人走遍了整个县城,竟然找不到一家开门的米铺。小人若是今日买不到米回去的话,全家都要饿肚子,若是明日再买不到,那小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求大老爷开恩,让米铺开门,卖点米给小人吧” 有人开口诉苦哀求,顿时就有人接着诉苦。“大老爷,米铺不开门还好,小人们饿一天两天的也能够挺过去。但是家母病重,急需药铺抓药回去治病。可是全城的药铺都没有开张,小人无处抓药。一想到卧病在床的老母,就是心急如焚呐!” “是啊,是啊” 一时之间,百姓群情汹涌,七嘴八舌的诉说着各自的苦衷。 韩度眼前一片嘈杂,什么都听不清。 “肃静!”韩度再次抬手大喝一声,将百姓的喧闹之声止住。 然后便朝着百姓问道:“今日县城里的米铺、药铺都没有开门?” “大人,何止啊?今日县城里面就找不到一家开门的商铺。”有百姓大着胆子回道。 韩度顿时明白了,这一定是蒋家和十三家地主豪绅在和自己过招呢!不过用罢*市这一招来对付自己,好似太过低级了一点。 这一招对付寻常的官员,或许会百试百灵,但是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沉吟几息时间,韩度朝李继祖说道:“传令下去,溧阳县城所有商铺限定在半个时辰之内给本官全部开张做生意。若是过时还不开张的,你就派人去砸了他的铺子,将东西分给需要的百姓。” “大人,这,恐怕有些不妥。”李继祖都听的头皮发麻,“大明自立国以来,还没有出现过这样公然劫掠民财之事。若是如此做了,恐怕对大人有碍。” 直接带兵破门,将商铺的东西分给百姓?这简直是太疯狂了,李继祖不得不劝告韩度。 韩度轻蔑的笑了笑,说道:“谁说那些是民财了?蒋一儒和地主豪绅罪大恶极,以他们的罪孽,家产充公是必然的。本官只不过是将要充公的东西,提前分给百姓而已,哪里是什么民财?”李继祖闻言顿时惊呆了,还能够这样说的?但是他仔细一想,却觉得侯爷的理由的确是合情合理。正如侯爷说的那样,只是提前了一点罢了。 只要侯爷有个像样的理由,皇上看着侯爷破了此案的份上,应该不会过多的追究。 随即,李继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大人,如此逼迫他们。那他们狗急跳墙之下,将铺子一把火烧了该怎么办?” 韩度闻言笑了笑,没有理会李继祖,反而朝着一众百姓说道:“本官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本官可以保证在半个时辰之后,你们都能够拿到需要的东西。但是在这半个时辰里面,如何保证你们需要的东西不被人给烧了,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韩度又不是保姆,才不会为这些百姓大包大揽。他们既然需要粮食填饱肚子、需要药材救命,那他们就必须站出来保护好他们需要的东西。 其实若是韩度麾下的人手充裕,也是可以为百姓做好一切事情的。但是无奈这一次老朱和自己都估计失误,才带来五十人来溧阳。就现在这样,韩度的人手都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去将整个县城的商铺都给看管起来? 只能依靠百姓自己,若是百姓真的没有勇气去保护他们需要的东西,那韩度也不会再理会他们。 百姓闻言呆了片刻,紧接着便是一哄而散各自朝着自己需要买东西的铺子走去。让他们直接破门而入他们不敢,但是让他们盯着铺子别被人给烧了,这些百姓还是能够做到的。 有这些百姓看着,韩度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能够烧了铺子。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便可以轻易将整个县城的铺子给看住。 韩度出招之后,摆在所有铺子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在半个时辰之内,开门做生意。要么就继续闭门,等到时间一过,被士卒砸开大门,将东西分给百姓。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铺子也没有一家开门。蒋家和十三豪绅的人都在赌,赌韩度还没有彻底疯狂,还有着理智。 而韩度就端坐在县衙门口,等着时辰一点点的过去。看到半个时辰过去,韩度毫不犹豫的下令直接破门而入,将东西分给百姓。 虽然韩度的命令是直接将东西分给百姓,但是百姓早就被压迫的怕了。哪怕是士卒直接将东西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要。而是将自己带来的钱放下,然后才拿着东西离开。 番茄免费阅读 蒋家和地主豪绅也没有选择和韩度硬碰硬,而是直接一封书信将钦差大臣在溧阳的胡作非为,给递到了京城某位官员的手里。 次日一早,京城的大门刚刚打开,一辆马车便急急忙忙的出城,朝着溧阳县而来。马车里坐着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蒋家送来的书信。一边冷笑,一边低头看了一眼书信,满脸的不屑。 “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说不定都还是一个闲职,得了个钦差大臣的差使,出了京城竟然还让他给抖了起来了。可惜此人得意忘形,竟然敢直接纵兵抢劫铺子,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此人傍晚的时候,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了县城。 蒋家,蒋一儒的长子蒋岳,自从他爹被抓进大牢之后,他就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突然听到有京城故友来访,顿时高兴的跑出门去。在看到马车上下来人的瞬间,蒋岳差点激动的哭出来。 连忙跪拜道:“拜见叔父。” “起来吧。”来人穿着一身便服,走到蒋岳面前,淡淡的说道。 “谢叔父。”蒋岳连忙起身,满脸喜色的擦了擦眼睛的泪水。 拱手道:“请叔父入内一叙。来人,开中门迎接。”后面一句话,蒋岳是对府里的仆人说的。 在他看来,既然叔父亲自来了,那么一切问题都不在是问题。而且他巴不得将叔父来了的消息散播出去,他想要好看看,那钦差大臣在知道叔父来了之后,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脸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老夫此次是便服前来,走侧门进去便可。”说罢,也不等蒋岳点头,自顾自的便朝着侧门走去,就好似在进他自己的家一样。 蒋岳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拍了一个马屁,“叔父就是丝毫没有架子,不像某人来到溧阳之后,就把他当成了溧阳的天一样,肆意张狂” “好了,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去。”见蒋岳还要说些什么,此人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是,叔父教训的对。叔父先请!”蒋岳连忙闭嘴,丝毫不敢多少一个字。 进了大堂,来人毫不客气的坐着首位。 蒋岳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还一脸恭敬的哀求道:“请叔父为家父主持公道。” 此人喝了口茶,才淡淡的说道:“老夫来此就是为你们主持公道的,你爹毕竟是秀才功名,这无凭无据的便被人抓了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把大明律放在眼里?” 韩度这边,正在听李继祖的禀报。这些日子,他派出去抓潘富的人被耍的很惨,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禀报侯爷,还是没有能够将潘富抓到。” 李继祖完全没有想到,抓一个小小的衙差,会有这么难。就好似溧阳和周边数县都变成了潘富的主场一样。他可以随时随地的出现在任何地方,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而士卒却只能够一点一点的找过去,有时候甚至还会被人故意阻拦,给潘富拖延时间。 “哦?他又跑到哪里了?”韩度没有抬头,神色平静的随口问了一句。 李继祖听到韩度平静的语气,不由得多看了韩度几眼。现在若是有人告诉他,侯爷没有提前料到这个局面,他都不信。 若是侯爷不是早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又怎么会说抓潘富不重要,将帮助潘富的那些人找出来,才重要?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陈坚 想清楚了之后,李继祖看向韩度的目光,不由得带上敬畏。 微微低头,抱拳道:“现在还在继续追寻潘富的踪迹,究竟他到了哪里,还不知道。” 韩度笑着抬头,朝李继祖说道:“不管潘富藏在哪里,他最终都会回到这溧阳县的。” “侯爷的意思是?”李继祖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 韩度笑着一叹,“他全家都关在县衙的大牢里,只要这个消息被他知道,他就一定会来到溧阳。除非,他毫不在意全家人的性命。” 李继祖听完点点头,潘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家人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只要将潘富的家人牢牢抓在手中,不管他再会东躲西藏都没有用。 随即,李继祖又想到了一点,不禁问道:“可是他的家人是被关在县衙大牢里,侯爷若是不肯放人的话,那他即便是回到溧阳,又有何用?” 韩度脸上的笑意更浓,张开口说道:“我当然不会放人,不过,你不会以为除此之外,潘富就想不到别的办法救人了吧?” 李继祖先是一愣,随后变得陡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侯爷,不敢置信的说道:“侯爷的意思是,他想要劫狱?” 韩度轻轻点头,再加了一把火,“恐怕不仅仅是如此,他还想将我一并解决掉。” 韩度端着茶杯,往后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毕竟,他之所以落到今天的下场,虽然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是恐怕他会认为都是我的缘故。” “他敢!”李继祖怒目圆瞪。韩度在李继祖心里的地位何其的高?一听到潘富竟然胆敢有害韩度的想法,李继祖顿时暴怒。 可是他冷静了一下,也不禁想到,这潘富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以他在溧阳县作威作福惯了的性格,还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李继祖抱拳朝着韩度一礼,掷地有声的说道:“末将誓死保护侯爷,这就下去准备。” 韩度点点头,好似对潘富的威胁根本就不担心,轻笑着说道:“去吧。” 李继祖走了之后,没过多久,一个士卒拿着一张名帖来到韩度门口。自从在韩度升堂的时候,发现完全指挥不懂衙役了,便将整个县衙的全都赶回了家。现在衙门里守卫和跑腿的,都是山字营的士卒。 “报~” 韩度抬眼看到门口的士卒,放下手里的毛笔,说道:“进来。” 士卒走到韩度面前,立刻将名帖呈上,说道:“衙门外面有人 想要求见侯爷。” 韩度看了有一眼士卒手里的名帖,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说道:“打开它。” 士卒完全听从韩度的吩咐,直接将名帖打开。 韩度略过前面的内容,直接一眼扫到名帖最后的落款。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冷笑,自己这几天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没有想到竟然真的钓到了大鱼。 “人呢?”韩度连忙问道。 士卒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回道:“县衙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送名帖的人就在马车旁边候着。人,应该就在马车里面。” “好。”韩度满脸欢喜的点头,“让他进来。” 士卒领命出门,来到衙门外面,朝着马车旁人的人喊了一声,“进去吧,大人愿意见你们了。” 马车里面的老者听到要自己亲自进去见钦差,一股怒气顿时浮现在脸上。 而一旁的蒋岳也适时的拱火,“这位钦差大人真是太狂妄了,他竟然不出门迎接叔父,反而要叔父自己进去,他还真的当他一辈子都是钦差?等他没了这个头衔,叔父往后可要好好的收拾他。” 蒋岳的话让老者心里舒服了一些,也对,对方现在要端着钦差大臣的架子,按规矩的确是应该他前去拜见。既然如此,那他就避开一头,有什么仇怨等到以后再算。 老者冷冷的朝着县衙看了一眼,回头朝蒋岳说道:“你在此等候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多谢叔父,一切就有劳了。”蒋岳见到事情解决在望,不由得欢喜起来。 老者没有多说,点点头,便被仆人搀扶下了马车。 走到士卒面前,高高的昂起头,嗤之以鼻的说道:“你们家大人的架子还真是大,走吧,带老夫去见识见识。” “请!”士卒伸手示意,然后便带着他走进县衙。 来到韩度的门外,士卒先是示意老者止步,然后高声朝着里面通报。 老者被一个士卒呼来喝去,脸色气的铁青。等到士卒示意他进去的时候,满腔的怒火让他愤怒的失去理智。 脚还没有买进门槛,便大声喝道:“老夫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老夫面前摆谱。你不过是得了一个钦差的头衔了,还真让你抖起来来” 当他看到堂上坐着的人之后,喉咙里最后的一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密密麻麻的冷汗不断的出现在他的额头上,很快便连成一片,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大理寺少卿陈坚。”韩度微笑着看向他,摇摇头叹道:“我真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在背后作祟啊!” 陈坚在认出韩度的瞬间,他便知道他完了。面如土色,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大人,不,侯爷,下官冤枉” 韩度笑呵呵的坐着上首位置,感到十分好笑,“你冤枉什么?谁冤枉你了?我在这里布好口袋等了这么多天,一个人都没有等到。结果” 韩度伸出手指,戏谑的朝着陈坚指了指,“就等到你了。” 陈坚顿时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派韩度来溧阳。一个小小的溧阳,怎么可能吸引皇上的注意?还派来了韩度这尊大神。 以韩度的手段,不管蒋一儒等人做的如何隐秘,肯定都瞒不过韩度的眼睛。甚至,说不定现在韩度已经将蒋一儒等人做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就只等着他一头撞进来,便可以收网了。 不,老夫不能栽在这里。老夫几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才考中科举,现在却要万劫不复,如何甘心? 忽然间,陈坚立刻想到,他给韩度的拜帖里面丝毫都没有提及蒋一儒等人的事情。他可以咬死了不承认,韩度也拿他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陈坚顿时意气风发的笑了起来。还朝着韩度拱手一礼,说道:“侯爷误会了,下官和蒋一儒等人没有丝毫关系,下官来此不过是拜访一二罢了。” 韩度呵呵笑了起来,指着陈坚笑道:“这样的鬼话,你自己会信么?” 陈坚才不管韩度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他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离开这里,想办法从这次的泥潭里面脱身才是。 “下官告辞。”陈坚心急如焚,连一点场面话都来不及想好,便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站住!”韩度豁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韩度在陈坚进来之后,便一直都在笑。等看到陈坚还想要将此事和他撇的一干二净,脸色才逐渐变得冷厉起来。 陈坚眼看着还有一步就要走出这里,心里很想直接逃出这个屋子。暗中咬了咬牙,犹豫再三,还是艰难的转身,满脸笑容的朝韩度问道:“侯爷,这是何意?” 韩度正色说道:“陈坚,本官现在怀疑你乃是此案主谋,你还是留下吧。来人,抓起来押入大牢。” 两个士卒立刻上前,将陈坚牢牢抓住。 陈坚顿时一阵惊慌,恐惧到极力挣扎反抗起来。并且大声喝道:“韩度,本官乃是大理寺少卿正四品。老夫即便是有罪,那也要先经过刑部、督察院、大理石三法司会审,你无权抓老夫。”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向皇上说吧,拖下去!”韩度瞪眼大吼一声。这老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想要蒙混过关。 两个士卒,直接将陈坚拖走。 陈坚见事情无可挽回,顿时疯狂的挣扎起来,破口大骂,“韩度你残害同僚,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韩度听到陈坚的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这些混蛋为了一点银钱,不知道逼迫多少百姓不得好死。现在让他们不得好死,也是因果承负报应不爽。 在此之前,溧阳县衙的大牢里面,还热闹了一阵。 话说,蒋一儒受刑之后被扔进牢房里面。按理说,像他这么大的年纪,又受了刑,活下来的希望渺茫。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虽然以往他是众人的头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救治他。甚至,在本就不大的牢房里面,众人都还要竭力的避开蒋一儒的所在,生怕就被他给沾上。 但是他偏偏就活了下来,而且还是在完全没有大夫给他治疗伤势的情况下。 “啊~” 横躺在地上的蒋一儒发出一声微弱的哀嚎。 旁边的众人听到了,纷纷面面相觑的彼此看了几眼。 突然有个地主豪绅发出惊喜万分的声音,一下子趴在蒋一儒面前,哀求着呼唤道:“蒋公,蒋公您醒了吗?”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绝望 其他人见状,一窝蜂一样,瞬间把蒋一儒团团围住。 不断的呼唤着“蒋公,蒋公”,好似就拍自己慢了一步,被别人给抢先了。 蒋一儒竟然奇迹般的慢慢清醒过来,看到周围的众人,他用尽力气微微点头。 众人见状,顿时七手八脚的把蒋一儒扶起来。 “蒋公,咱们落到这步田地。您老可要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够渡过这一关呐~” 众人满脸希冀的看着蒋一儒。 蒋一儒缓了口气,抬手安抚了众人一下。说道:“诸位放心,在来之前,老夫已经派人去京城传信。这狗官胡作非为,如此对待咱们,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原来如此,还是蒋公有先见之明呐” “如此,我等就放心了” “诸位再坚持一下,咱们坐看狗官如何死无葬身之地!”蒋一儒一说话,就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痛的他呲牙咧嘴,恶狠狠的说道。 “对,咱们一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以报心头之恨!”众人纷纷附和。 就在众人畅想着京城来人搭救他们,并且将那狗官投下大牢的情形,大家出了口恶气的时候。 一个不和谐的嘲笑之声,顿时传来。“哈哈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旁边的牢房里面坐着一个浑身白衣的人。白衣人所在的位置有些特殊,火光只能够照出他的双腿,而上半身则陷入在黑暗当中。 “你是谁?刚才在笑什么?有胆子的,就滚出来!” 众人以为他们这里人多势众,对方肯定不敢站出来。 出乎他们的意料,对方在听了之后,竟然真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火光里面。面对众人,伸出双手将散落在面前的头发往后一撩,露出一张众人熟悉的脸。 “李昂?” 等众人看清楚了之后,不由得惊呼起来。 可随即众人就对李昂不屑起来,虽然李昂是溧阳县令,但是他贪生怕死又贪财五度,连自己相好的女人被潘富给睡了,不仅屁都不敢放一个,还要主动送上贺礼。 这些溧阳县的地主豪绅,从来就没有看得起他过。 现在听到他大笑讥讽,众人不由得大怒起来,指着李昂喝道:“狗一样的东西,你刚才在笑什么?” “说得好,骂得好!”面对几人的辱骂,李昂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拍手笑了起来。 如此反常的状况,倒是把那些地主豪绅给吓了一跳,不知道李昂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而李昂则自言自语起来,“想我李昂也是寒窗苦读,老母为了让我读书,数九寒冬都要去帮人洗衣服。一双手冻得皴裂,伤痕累累。我李昂曾经也是洁身自好,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因一时贪念,被你们这些狗东西要挟。后悔啊~悔不当初!” 被李昂指着鼻子骂狗东西,一众地主豪绅顿时忍不了了。要不是因为有着栅栏阻隔着,众人说不定就一拥而上,将李昂活活打死。 不过虽然打不到李昂,但是却不妨碍他们报之以琼浆。 “好胆!李昂看来你是真的疯了,竟然敢如此和我等说话?” 李昂轻蔑的瞥了这些人一眼,不屑的说道:“都是快死的人了,本官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地主豪绅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有人戏谑的看着李昂,说道:“是,你的确是要死了。不过若是你没有得罪咱们的话,只需要死你一个。毕竟咱们还是念旧情的,不会对你家人如何。但是既然你要找死,那咱们就不客气了。还是将你全家都送去找你吧,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路,也是一种幸福,你说是不是?” 众人以为李昂听到这话,肯定会暴跳如雷,甚至大骂他们不讲诚信。 可是事情再一次变得诡异起来,李昂听了之后竟然不怒反笑。抬手指着他们,说道:“你说的对,要上路,当然大家一起上路才好,谁也别落下谁。本官全族肯定是死定了,但是难道你们以为,你们就能活?” 《我的治愈系游戏》 众人不能理解李昂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反而笑着说道:“咱们为何不能活?刚才你也听到了吧,蒋公已经提前只会京城里的大人物了。要不了多久,咱们就会被放出去。” “哈哈哈”李昂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情不自禁的用手不断的拍打着碗口粗的柱子。 一时间,众人都被李昂疯狂的样子给吓到,都以为这人一定是受不了即将被处死,已经真正的被吓疯了。 过了半响,李昂才慢慢恢复平静,指着众人笑道:“你们竟然还指望京城来人救你们?你们竟然还以为,你们能够从这里活着出去?” “你们知道不知道,抓你们的是谁?”李昂语气森冷,就如同是从九幽地狱传上来的一样。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李昂为什么会这么问。于是,有人不屑的说道:“不就是一个正五品的钦差嘛,对于你李昂来说自然是可望而不可及,但是对于咱们来说,却是连个麻烦都算不上。你就好好看着吧,咱们要不了多久便可以大摇大摆的从这里出去了。” 李昂很想说一句,好,我就好好看着。可是他看到这些人狂妄自大的样子,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昂的笑得太过瘆人了,让众人的脸色纷纷阴沉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昂好似笑够了,指着他们,说道:“你们真是目中无人惯了,还指望京城来人救你们。你们可知道,韩度是谁吗?” 韩度?这个名字平平无奇,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发现竟然都没有听说过。 见众人是这样的反应,李昂都没有力气再嘲笑他们了,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么,镇海侯呢?可有人听说过?” “镇海侯?”有人惊讶出声,眼睛里面带着震撼,还有惊恐! 此人立刻上前一步,指着李昂厉声问道:“可是传闻当中,皇上身边的红人,大明驸马的那位镇海侯?” 李昂笑着点头,看向此人说道:“看来你还多少有点见识,不像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女人的肚皮上。不错,就是这位镇海侯。” “这不可能,他若是镇海侯,那为何会不穿侯爷的蟒袍,而要穿着五品官的官服?”此人已经是惊吓的浑身颤抖,但到了现在他还是不信那位钦差大人,就算传说中的镇海侯。 一位五品官的钦差大人,和一位镇海侯的钦差大臣,身份相差之大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低下。 派一位五品钦差前来,那只能够说明朝廷想要查清楚此案,若是朝中有人为他们说话,那还可以在一番运作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派一位超品的镇海侯前来,那就意味着皇上要彻查此事,谁也别想为他们求情开脱。 李昂愣了一下,随后便摇摇头惨笑道:“这本官倒是不知,不过本官有幸在京城见过镇海侯一面,的确是他无疑。” 蒋一儒听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了,坐在地上,指着李昂,瞠目欲裂的说道:“你,你是故意说来气老夫的,对不对?对不对!” 其他人现在瞬间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朝着李昂破口大骂。 “狗东西,死到临头还要编造什么镇海侯出来吓咱们!” “就是,以往竟然没有发现这狗东西居心如此险恶。” “可惜这李昂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哈哈,梁兄此言差矣,儿子不是更有意思么?” 面对众人无尽的羞辱和奚落,李昂只是笑了笑。他在看到韩度的那一刻,就知道什么希望都没有了。现在这些人的羞辱,在他看来简直是幼稚的可笑。 就在众人纷纷大骂李昂的时候,大牢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众人顿时奇怪起来,要知道这是县衙大牢,谁敢在这里喧哗?或者是,他们被抓的消息传了出去,家里的人想办法救他们来了? 仅仅过了片刻,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众人听清楚了声音的内容。 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不断的高呼,“放开本官,放开本官” 很快,众人便看得两个士卒拖着一个人进来。 两人用力一甩,便将此人扔进牢房里面,飞快的关上门,上锁之后便离开了。 陈坚摔在牢房里面,浑身生疼,缓了几息时间他才瞬间从地上爬起来。猛然扑到木柱上,疯狂的摇晃,可惜木柱纹丝不动。“放本官出去,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擅自抓本官” 蒋一儒看清楚对面的人之后,眼睛都直了。他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迟疑着喊道:“陈,陈大人?” 陈坚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陡然听到有人喊他,瞬间看过去。当他看到蒋一儒的那一刻,顿时浑身一震。没有回应蒋一儒,而是直接将身子转过去,一言不发。 蒋一儒看得陈坚的举动,顿时都惊呆了。他看的非常清楚,那就是陈坚,他和陈坚来往密切又怎么会认错? 李昂看了,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蒋一儒说道:“这位就是你从京城找来搭救你的人?可惜,看样子他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蒋一儒怕了,他是真的怕了。连忙不顾身上的伤痛,爬到栅栏处,伸手拼命的朝着陈坚挥动,“陈兄,陈兄” 蒋一儒喊了几声,可是陈坚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昂笑着说道:“你就别喊了,他现在恐怕在想着怎么和你划清界限呢,又怎么会回答你?” 众人都不是蠢人,陈坚既然是蒋一儒从京城找来的贵人,但是他现在都被抓进这牢里,还要拼命的和他们划清界线。那么李昂说钦差大臣是镇海侯的话,恐怕是真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被无穷的恐惧笼罩,一个个身若筛糠满眼都是绝望,瘫坐到地上。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流氓地痞都是垃圾 蒋岳在县衙外面等了又等,越等他的心越是往下沉。最后眼看着太阳就只剩下一丝余晖了,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这位钦差大臣真是胆大包天,不仅把他爹给抓了,就连叔父也没有放过。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叔父是不可能再走出县衙了,蒋岳目光阴狠的朝着县衙的守卫看了一眼,调转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韩度却没有在意蒋岳,在想着下一步的事情。 蒋一儒等人被自己抓了,就连背后的陈坚都已经入套。可是韩度却还是不能就此结案,因为主犯潘富还在外面躲藏着。 两日后,派出去捉拿潘富的士卒急匆匆的回到溧阳县城。 “侯爷!” 看到一个校尉拜倒在自己面前,韩度放下手里的书册,笑着问道:“潘富抓到了?” “没有。”校尉抬起头回答。 韩度的脸色一沉,有些不满的说道:“本官给你们的命令是将潘富捉拿归案吧,现在潘富没有抓到,你们怎么反而回来了?” 校尉正色说道:“侯爷,末将在追捕潘富的过程中,得知一个消息,不得不提前赶回来禀报侯爷。” “什么消息?”韩度耐心的问道。 校尉抱拳一礼,“据末将得到的消息,这潘富跑到各县,根本就不是为了躲避末将的追捕,而是为了相互串联。他在各县集结人手,想要对侯爷不利。” “什么?”韩度猛然站起来,浑身一震。 要不是校尉说出来,韩度都没有想到潘富出逃各县是假,串联对付自己才是真。果然不能够小看任何人啊,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衙差,反而给自己上了一课。 “那依照你这么说,各县的地主豪绅也不仅仅是在庇护潘富,而是他们被潘富说动,想要联合起来对付我?” 校尉立刻点头,“侯爷所言甚是,潘富和那些人的确是如此打算。他们现在已经纠集了各县的地痞流氓和匪徒,正在朝着溧阳而来。” 韩度听着脸色沉了来,手指不由得张合几下。问道:“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末将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说有一个贩卖私盐的豪强赵真带着几百地痞流氓朝着溧阳县赶来。还有其他各县帮助过潘富的人,也带着人数不一的家丁和亡命之徒,朝着溧阳赶来。” 一个赵真就有几百人马,李继祖联想到潘富去过的地方,心里略微算了一下,就可能有近两千被潘富鼓动的人,正在朝着溧阳赶来。 李继祖心里顿时一惊,急切的说道:“侯爷,末将立刻护送侯爷离开溧阳。回京向皇上禀明情况之后,再派大军前来围剿这些不法之徒。” 韩度抬头望向他,问道:“本官若是走了,先不说大牢里的那些人会跑掉。本官就问你,这溧阳县城的百姓该怎么办?你也听到了,那些人全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他们若是进了县城,总不会是喝杯茶就走吧?” 兵过如筛,匪过如梳!那些亡命之徒若是进了城,必然不会安分守己,肯定会朝百姓下手,遭殃的还是百姓。 韩度虽然没有溧阳县的守土之责,但是却也不愿意看到百姓遭此大难。 李继祖答不上来,但是他自己并不畏惧生死,他之所以想要将韩度护送离开,也是为了韩度的安全考虑。 “李继祖。” “末将在。”听到韩度发号施令,李继祖立刻躬身回应。 韩度在仔细思量了几息时间之后,下定决心,立刻说道:“派人将大牢的门给堵死,然后把所有人士卒集合起来,所有人穿上钢甲。潘富不是要和咱们拼一把吗?那咱们就和他拼了。” 自己手上的人手本来就不够,若是再分散一些去守着大牢,那简直就是找死。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大牢暂时用东西堵住,将所有人全部困在大牢里。 若是自己胜了,那自然有功夫将他们给挖出来。若是自己败了,那自然也有人将他们挖出来。 至于在这其中,会不会有人被憋死,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即便是死了,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另外,传令下去,所有人可以随时随地使用火器。” “遵命。”李继祖瞬间答应下来,丝毫不耽搁的转身出去准备。 士卒虽然带着左轮,但是平日里却是被军令禁止使用的。因为在韩度看来,左轮的威力太大,用来对付一些贼人,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对付这样的人,钢刀和钢甲足够了。 大明并不禁止民间拥有刀枪弓箭,只是禁止民间私藏铁甲钢甲。 一来是民间要弄到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朝廷就算是想要禁止,也是禁不过来的。就拿刀来说吧,民间随便找一个能够打造锄头的铁匠就可以打造出一把长刀来。区别可能就只是长刀的锋利程度,和想要刀的人能不能出的起价钱。 长枪就更加简单了,打造一个枪头然后去林子里弄根笔直的木头装上就是。 弓箭更加没有办法禁止,木弓里面毕竟有名的就是桑木弓了。顾名思义,这东西其实就是桑木做的弓身。而江南是什么地方?盛产丝绸的地方。这地方的桑林成片成片的,一望无际。百姓想要做弓箭,随随便便弄上一截桑木,阴干之后绑上麻绳就是一张强弓,朝廷又如何能够禁的过来? 更何况,刀枪弓箭这些东西就算是普通种地的农民用不到,但是那些猎户呢?他们可是靠着这些东西活命,若是将这些东西禁了,那岂不是逼得他们没有了活路? 大明真正禁止民间拥有的东西,其实是铁甲。私藏铁甲是重罪,足以满门抄斩。因为铁甲的威力远比常人想想的要大的多,一个壮年人没有穿铁甲,或者只能以一敌一,但若是让他穿上铁甲那就能够以一敌十,甚至以一当百。 不要想着用弓箭把身穿铁甲的人当成是移动靶来射,甚至妄想着从铁甲的缝隙里面将箭矢射进去,一箭毙命。铁甲的缝隙有多小,别说是常人了,就算是神射手都难以做到。 再说了,别人都身披铁甲了,又怎么会没有弓箭,会傻傻的顶着你的箭羽冲过来?按照魏武卒的装备标准,一个武卒除了身披铁甲之外,还要背一张硬弓五十支箭羽,一把长戈和一把短剑。 战国时候就是如此,更何况是大明? 而山字营的士卒更是如此,只是韩度将他们沉重的铁甲,换成了更加轻便,防御力却是更高的钢甲。也没有让他们背负弓箭和箭羽,而是换成了左轮和子弹。 山字营规定,一个士卒最少要携带一百枚子弹。 当然,左轮和子弹这样的近战神器,每个士卒都是爱不释手。他们根本不会才带一百,随随便便都是一百多,有的甚至会带到二百左右。 李继祖刚刚在县衙里将士卒集中起来,就听到县衙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声。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向韩度禀报情况的校尉顿时大声咆哮起来,转身朝韩度请罪道:“末将在得知潘富的意图之后,便即刻赶回来向侯爷禀报。他们不可能紧跟着某将身后,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进城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守卫衙门的士卒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禀报道:“侯爷不好,有人朝着县衙杀过来了。” 韩度的心顿时一沉,立刻问道:“有多少人?” “数十人。”士卒毫不犹豫的回答。 听到只有数十人,韩度顿时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么少的人肯定不是潘富串联起来的那些,多半是县城内的地主豪绅,见自己抓了他们的家主,才不自量力的想要劫狱救人吧。 就在韩度想清楚这么简短的功夫,那些人已经从县衙大门冲进来了。 当先一个年轻人,手里提着一把长刀,大踏步的走在最前面。看到韩度的瞬间,顿时朝着韩度一指,喝道:“狗官,还不快放了家父!” 听到此人一声大吼,韩度顿时明白自己猜对了。这些人,竟然还真的是县城内豪绅的子弟,前来劫狱救人的。 一只羊也是宰,两只羊也是杀。既然你们撞上了,那自己就不客气了。 韩度心头发狠,高举起手猛然挥下,大喝道:“攻击县衙,罪同谋反,杀!” 李继祖狰狞一笑,立刻抽出长刀,厉声道:“所有人,着甲!” 士卒瞬间将面甲拉下,抽出长刀朝着对面杀去。 这个时候,那些人才发现,这些人竟然人人都穿着铁甲。铁甲的威力有多么恐怖,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听说过,那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瞬间,蒋岳带来的人就惊慌失措起来,前面的人想要往后退,而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心里却惦记着赏钱而要往前冲,阵脚顿时大乱! 可是李继祖却不会和他们客气,趁着他们慌乱之余,已经一马当先带领着所有士卒,如同一个箭头一样直接冲进人群当中,左右劈刀砍杀。 正文 以前三百四十章 背水一战 蒋岳带来的这些人,往日里欺负欺负百姓,还算是一把好手。但是在训练有素,并且和蒙元人拼过血战的山字营精锐面前,却如同一个个待宰的鸡仔一样。 这些人慌乱之中,即便是手中的刀划到士卒身上,也只是砍在钢甲上面,连一道细小的痕迹都留不下。 但是山字营的士卒却充分体现了战场上的快准狠,每一刀都是朝着最快最简最要命的地方而去,刀刀毙命。 仅仅是一个接触战,士卒这边无一人受伤,而蒋岳那边却是瞬间倒下十几个人。甚至就连蒋岳自己,都被一道极快的刀光给划破了喉咙,栽倒在地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跑啊~”看到蒋岳死了,不知道是谁在极度压抑当中,爆发出一声大吼,瞬间将这些人发财的心思给打击的支离破碎。 眼前的哪里是以往的那些废物衙役,见识就是一个个的杀神。他们还不跑还想做什么,难道真想把性命丢在这里? 他们只是想着来占占便宜的地痞流氓,打顺风仗或许他们还敢博上一搏。若是真的碰上硬茬子,他们比谁都逃的快。 看到这些人想逃,李继祖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又冲上去砍杀一阵,直到追出衙门。 看到李继祖还想要继续追下去,韩度顿时喊道:“够了。” 李继祖虽然不解,但还是停住脚步,回头朝喊道问道:“侯爷,为何要放过他们?” “这些不过是疥癣之疾,不要忘了咱们真正的对手是谁。”韩度一步一步走过来,沉声说道。 李继祖顿时反应过来,点点头道:“是,末将听从侯爷吩咐。” “啊啊啊~” 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韩度循声望去顿时就看到有百姓在朝着这边跑过来。 李继祖顿时上前,伸手抓住一个逃跑的百姓,厉声问道:“你们在跑什么?” 百姓看到李继祖手上的长刀沾满了血迹,浑身浓烈的血腥味熏的他作呕。要不是看到李继祖一身官服,他都要被吓晕过去。 强忍着不适,尽力说道:“官爷快去救命啊,前面有强盗快要攻城了。官爷,您老救救小的吧。” 强盗攻城? 听到这话,李继祖松开百姓的手臂,回头和韩度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真正要对付的正主来了。 “走!”韩度立刻朝李继祖一挥手,带着士卒朝着城门处走去。 韩度一行挤开百姓的人潮,来到城门处,一眼就看到城门外面有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手里都拿着刀枪,甚至是弓箭。 可是让韩度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抢夺城池,而是慢慢的压上来。 李继祖都难以理解对付的举动,这明明是要攻城,可是为何不第一时间抢占城门,反而慢吞吞的压上来? “侯爷,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韩度看了李继祖一眼,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对方以为他们占据优势,已经赢定了所以不需要第一时间冲进来吧。” “狂妄!”李继祖狞笑了一下。 韩度没有在和李继祖啰嗦,直接抬头朝着城门楼子上面大声喝道:“本官乃是钦差,现在命令你们立刻关上城门。” 可是等韩度的声音消失之后,城门楼子上面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似上面根本就并没有人一样。 但是城门上面又怎么会没有人守着呢? 韩度又喊了一遍,结果依然是如此。 这个时候,韩度低声笑了起来,朝一脸不解的李继祖说道:“我想,我是知道那些人为何不急着攻占城门了,人家这是在等着咱们自己出去呢。” 李继祖顿时反应过来,顿时大怒,就要冲到城门楼去。 韩度却一把将他拉住,说道:“不用去了。” 有句话韩度没说,即便是李继祖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改变。说不定,还会直接将这县城的守将给逼到潘富那一边。 这守将既然没有直接倒向潘富那一边,而是保持了中立。那就说明他虽然以往也受了潘富的好处,但是现在的他也不想参合进这件事情里面来。 既然是这样,韩度就只能够先将其稳住。至于面前的困难,只有靠自己解决。 看了李继祖一眼,韩度笑着说道:“走吧,人家都已经给咱们摆好阵势了,咱们不去是不行了。” 说着,韩度就要抬步朝着城外走去。 李继祖忽然伸手拉住韩度。 韩度侧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李继祖沉声说道:“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末将就好。侯爷还是在城里等着末将的好消息吧。” 韩度没有伸手去将李继祖的手拉开,反而笑着朝城里看了一眼。回头向李继祖说道:“你真的以为,我待在城里,会比跟着你们好?” 李继祖顿时想起来,城里可是有着那些地主豪绅的,而且刚才那些逃走的人也不少。若是将侯爷独自留在城里,那还真的有极大可能会被那些人群起而攻。双拳难敌四手,如此一来反而会将韩度置于危险之下。 想到这里,李继祖的手情不自禁的松开。 韩度从他手上将目光收了回来,抬头正视着城门外面,平静的说道:“咱们别无选择,走吧!” 李继祖听完,沉重的点点头。的确,自己等人现在就如同陷入八面埋伏一样,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韩度和李继祖带着所有士卒来到城门外面,刚刚走过护城河,就听到背后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韩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护城桥被人一点一点的拉起,而城门也在逐渐的关闭。 最终,嘭嘭的两声巨响传来,护城桥和城门同时关上。 韩度看了面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这哪里才两千人?就目光所及,韩度就看出不下于五千人。难怪这潘富敢不着急攻城了,这些人就是他的底气吧。 侧头朝李继祖笑道:“看来咱们要学一回西楚霸王,背水一战了。” 李继祖神色凝重,凑近韩度耳边说道:“侯爷,一会儿末将带人冲锋,侯爷就跟在人群之中。一旦末将凿穿对方,侯爷就赶紧回京,末将来断后。” 韩度看了对面一眼,心里有了想法。这些人若是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是麾下士卒的对手。但是无奈的是,他们的人数太多了。这么多人,别说是彼此争斗了,就算是对方一个个站着被士卒砍,也要把自己这一方累趴下。 可是,自己这边的人数虽少,但却是像一把锋利的钢刀。而对面虽然人数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他们却是像一块豆腐。 钢刀想要把一块豆腐砍成渣渣,或许并不容易。但若只是将这块豆腐砍穿,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于是,上前两步,站了出去,大声喊道:“哪一个是潘富?” 对面听到喊话,中间位置一阵人头涌动,散开一条通道。 一个白白净净,身材微胖的人带着一些身穿绫罗绸缎的人走了出来。大笑着说道:“狗官,让你带李昂回去交差,你升官,大爷我发财,大家都有利可图,多好?可是你非要和大爷过不去,现在后悔了吧?晚了!” 的确是晚了! 韩度点点头,懒得在和潘富废话。转头朝李继祖说道:“擒贼先擒王!” 李继祖顿时会意,立刻朝着士卒打出几个手势。 潘富还没有回过神来呢,他看到韩度并没有搭话,还以为韩度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话说像潘富这样的衙差,他最得意的就是将比他品级高的官员戏耍于股掌之间。当初他明知道那女人是李昂的相好,却还是依然收归己用,也是因为这样的心思作祟。 而这位钦差的品级更好,他自然更加渴望能够戏耍钦差。那样的话,会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潘富正要将他的话重复一遍,却陡然看到对方竟然一声不吭就杀了上来。顿时气的他满脸通红,愤怒的双眼就好似要冒出火焰一般。 “杀,杀了这些狗官!”这狗官果然够奸诈,竟然搞偷袭,真是玩不起! 仓促之间,潘富带来的地痞流氓顿时从两边合围过来,想要堵在韩度等人的冲锋路上。 这些地痞流氓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两军对阵,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正面战斗的经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协同合力的作用,还是像以前他们在街头打架那样,各自为战。 韩度等人都还没有冲上来,他们当中就有人开始拉弓射箭。 稀稀疏疏的箭矢飞在空中,很快就掉了下来,根本就连韩度等人的皮毛都摸不到。 韩度等人都还没有冲进射程呢,他们就开始慌慌张张的射箭,能够射中才见鬼了。 反观李继祖这边,这些人不愧是山字营的精锐。只管齐心协力的埋头冲锋,什么都不管不顾。即便是有箭矢射到他们的钢甲上,咚咚作响,他们也是面不改色的继续冲锋。 只要没有李继祖的下一个命令,他们就会一直冲锋下去。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全都拿下 双方越来越近,在距离不到二十丈的时候,李继祖立刻下令,“止步,瞄准弓手,杀!” 士卒顿时齐齐停下,自觉分成五队,抬手便朝对面弓手射过去。 “砰砰砰~” 爆竹般的声响四起,一队将弹巢打空,立刻就有下一队将其换下。 一瞬间,潘富这边的弓手身上便爆出朵朵血花,惨痛声四起栽倒在地上不断的打滚。有很多直接连打滚的机会都没有,倒在地上之后便再无半点生息。 仅仅是一接触的交锋,潘富这边就伤亡过百人。 左轮在大明的第一次集体亮相,就瞬间震撼全场。 潘富更是被如此凶猛的火器给吓到,禁不住连连后退。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这一退,让原本还有一丝勇气的众人,瞬间把心跌落到谷底。 连领头的都贪生怕死,他们又如何有勇气面对如此凶猛的对手?潘富给他们许诺了无数的好处,他们才会冒着偌大的风险,跟潘富跑这一趟。 可若是代价是让他们丢命的话,那他们当然不会答应,毕竟潘富许诺再多的好处,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这些人顿时就打起退堂鼓,甚至有人还是一副面对着官兵的样子,但是脚下的脚步却是在往后退去。 有贪生怕死的,就有不要命死忠的。赵真挥下的那些做私盐买卖的家丁,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哪怕是看着官兵凶猛无比,他们还是有胆气朝着官兵射出箭矢,甚至还拼命往前冲,想要将官兵给挡住。 李继祖战场经验无比的丰富,刚才潘富后退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就察觉到了。立刻大吼一声:“他们退了,冲上去杀光他们!” 山字营这些精锐本来就没有把对面的乌合之众放在眼里,现在又听到他们一击即溃。精神瞬间振奋起来,就好似打了鸡血一样,气势如虹的朝着对面冲杀过去。 韩度早就左右手各提着一支左轮,只是刚才自己被士卒密密麻麻的围在中间,没有发挥的机会而已。 现在随着彼此间的间隙拉开,韩度也有机会杀敌了。站稳,瞄准,计算好提前量,扣动扳机,“砰!” 对面一人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花,应声而倒下。 潘富慌了,尤其是他在看到,即便是赵真麾下那些凶悍的私盐匪徒都不能够将官兵阻挡丝毫的时候,面色唰的白了下来。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潘富大声的咆哮着,指向官兵的手都禁不住的颤抖。 心里一横,潘富顿时喊道:“杀,杀一个官兵,老子赏银一百两!不,赏一千两!” 如此重赏,瞬间就把这些乌合之众刺激的双眼通红,还真的有要钱不要命的硬着头皮冲上来。 不过在密集的火力下,潘富等人这样的冲锋根本就没有。除了让地上多了一具尸体之外,再无半点用处。 反观李继祖这边,是真正的气势如虹。 哪怕是潘富将赏钱在短短的时间里面,就一路高涨到杀一人赏一万两银子的地步,也丝毫阻拦不了李继祖的脚步。 终于,李继祖率先将潘富的阵势凿穿,面前除了潘富等人之外,再无半个人影。 《控卫在此》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潘富再怎么高喊着重赏,甚至将赏钱增加到史无前例的杀一个人十万两银子,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了。 因为,凡是胆敢阻挡在李继祖等面前的人,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地上的尸首。而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杀掉一个官兵。 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谁还会在乎赏钱多少?不管赏多少,反正都拿不到,那又有何用? 地痞流氓见风使舵惯了,眼看着潘富再无希望,谁都不愿意留在这里陪他一起死。周围的地痞流氓便四散逃去,不过几息的功夫,便逃的一干二净。 此战,李继祖带兵轻易的杀敌近六百余,伤一千多人,其余人等落荒而逃,潘富、赵真等人被当场抓获。 这一仗虽然赢了,但是对于韩度来说也是真的苦,自己身上带着的子弹几乎都要被打光了。 将潘富等人用绳子绑成一串,带回到护城河面前。 韩度定定的望着城楼上面,大声喝道:“开门!” 城门楼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朝着守将吴宗,等着他的决断。 刚才的一切都被他们看着眼里,太震撼了! 五十人对数千人,原本他们都以为钦差大人一行是死定了。却是没有想到,结果和他们预料的截然相反。钦差大人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是大破贼人,这就让吴宗处在了极为尴尬的位置。 若是钦差行人都死了,那他自然能够一推三六五。可是现在钦差一行偏偏还活着,这就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要命的问题,那就是他没有跟随钦差一行出城进攻那些匪徒,而是作壁上观。 若是钦差大人追究起来,他难逃干系。 吴宗难以下定决心,可是当他看到周围的人脸色逐渐变了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够再拖延下去了,再拖延下去,这些人恐怕都会将他给绑了,送到钦差大人面前邀功。 “开开门吧~”吴宗极度不甘心的一叹。只要这个门开了,他就成了钦差大人砧板上的鱼肉,可是他却又不得不开。 随着绞盘转动,护城桥被缓缓放下,最后嘭的发出一声巨响,横亘在护城河上。 韩度正要抬步走上护城桥,却猛然被李继祖给拉了一下。 李继祖一手拉着韩度,一手朝其他士卒猛然挥了一下,大喝道:“过桥!” 等到士卒押着潘富等人走过护城桥,李继祖才拉着韩度过桥。 韩度不由得点头,暗暗赞叹李继祖的心细。县城守将刚才虽然保持了中立,但是现在他究竟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按常理来说,现在自己大获全胜,对方不可能对自己不利。但是世事无绝对,李继祖的小心谨慎是非常必要的。 随着韩度等人走到城门口,一声声沉重的嘎吱声响起,城门被缓缓打开。吴宗在城门打开的瞬间,第一个冲上前来,扑通一下跪在韩度面前,“末将吴宗,拜见钦差大人。” 韩度冷冷的看着此人,吴宗身形毕竟魁梧,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样子。可是没有想到,在他的一副粗犷面容之下,竟然还藏着不少的小心思。 吴宗身为溧阳县城守将,潘富李昂等人的勾当,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但是他却选择隐瞒不报,光是这一点,他就难逃干系。 更何况,在韩度让他关闭城门,避免潘富等人进入县城的时候。他却选择了装聋作哑,从这一点上来说,韩度很难会认为他和潘富之间没有什么干系。 韩度定定的看了吴宗两眼,立刻猛然挥手,“拿下!” 两个士卒听命上前,就要将吴宗抓住。 吴宗低着的头完全没有想到钦差竟然会如此毫不留情的想要抓他,在他想来,溧阳县城经历了此事,正是需要稳定人心的时候。而他吴宗肩负着守卫城池的重任,即便是钦差大人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极有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放过他。 若是他能够姿态放的低一点,接下来极力协助钦差大人,那或许大人还能够让他将功补过,饶了他这一次。 吴宗完全没有想到,钦差大人竟然连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就要将他拿下。 “大人这是何意?”吴宗再也不装了,直接从地上站起,并且接连后退几步,退到他手下的兵丁里面。 “是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将军好心前来迎接大人,为何反而要抓咱们将军。”吴宗身边,有人站出来大声说道。就好似钦差大人此举,让吴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韩度朝左右士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他拿下?” 然后又朝着吴宗看过去,“你究竟有没有罪,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识相的,素手就擒听后皇上发落,本官还可以为你求情。” 吴宗顿时犹豫起来,一时之间他难以决断。 就在此时,被绳子绑住双手的潘富顿时大笑起来,说道:“吴宗你收了老子一万两银子,难道你还以为这狗官会放过你?还不快将他给杀了,把老子救出去你才有活路。” 收了一万两?韩度不由得看向吴宗,这胃口可当真不小。同时也明白了,随着潘富这句话出口,吴宗就已经别无选择,立刻将左轮抽了出来。 吴宗听到潘富的话,顿时知道不好。毫不犹豫的下令,“杀!” 随着吴宗下令,守兵顿时出现了两极分化。吴宗身边的显然是他的心腹死忠,在听到他命令的下一刻,便举刀朝着韩度等人冲来。而其他的兵丁则是急忙后退,深怕被卷进这件事里面。 “砰~砰!”两声巨响,冲上前的两个兵丁,便被韩度给打翻在地。 其他士卒也反应过来,立刻拿出左轮开始还击。 听从吴宗号令的心腹,不过是三四十人。 一瞬间就被山字营精锐给打的死伤大半,剩下的也被抓了起来,包括吴宗。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大军镇压 其实吴宗自己也知道,就他手里的这点人马,根本就不可能是钦差一行人的对手。毕竟他们连好几千的匪徒都给打垮了,又怎么会对付不了他们这数十人? 可是钦差不问缘由的便要将他拿下,再加上潘富说出了他们之间的交易,他就算是再不想反,也不得不反了。 反了还有一丝希望,若是不反,那真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其实,反了也是毫无希望,只是吴宗被潘富给逼到了绝路,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此,吴宗对潘富的恨意,甚至还要超过对钦差大人的。 韩度才不管吴宗恨不恨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将大牢被堵上的大门给挖开,然后将这些人投进去,将大牢守好。再赶快给老朱去信,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赶紧派人过来收场。 毕竟自己手里就只有五十人,而潘富此案涉及的可是周边好几个县,自己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顾不过来。 韩度伏案奋笔疾书,很快便写了几千字,将此案的情况简略的向老朱作了一个汇报。封好奏折,韩度递给李继祖,急切的说道:“立刻派人快马送进宫去。” “是。”李继祖知道这奏折的重要,可以说现在所有人的性命都在这奏折上了,他自然要尽快想好,该怎么样才能够安稳的将奏折送进宫里。 很快,数人一人双马,分别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朝着京城而去。每个人的装束都是一样,背后都背着一个褡裢。甚至,就连里面装着的木盒都是一模一样。 或许是李继祖多虑了,他派出的人马最后全都安稳达到京城。 晚霞布满天空,老朱正在和朱标坐在一起,看着天地一片金红,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商隐还真是说出了朕的心里话啊!” 朱标在一旁听了,犹豫片刻,回道:“父皇春秋鼎盛” 老朱闻言,还不等朱标说完,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摇摇头说道:“朕老了就是老了,什么春秋鼎盛,那只不过是臣子为了讨朕欢心,故意说来骗朕的话。邹忌曾说,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你也没有有求于朕的地方,就不用说这些话来讨朕欢心了。” “父皇,儿臣”朱标还想要解释一番。 可是老朱却根本不给他机会,摇摇头笑道:“若是你真的想要讨朕欢心,那不如再加把力,多生几个孙子出来,那更让朕高兴。” 虽然朱标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是被老爹提起生孩子的事情,他还是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反倒是老朱,到了他现在的年岁,口头上早就已经百无禁忌了,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 面对父皇带着几分揶揄,有带着几分渴望的目光,朱标只好低头回道:“景云最近有些反常,好像是有怀孕的迹象,儿臣正想着什么时候派御医去诊断一下呢。” “真的?”老朱顿时眼睛瞪大,惊喜的抓住朱标的手臂。立刻说道:“那还等什么?来人,即刻派三位御医去太子府,为太子妃诊断。” “是!”一旁的老太监得令,高兴的好似比他自己延续了香火还要高兴,又蹦又跳的去传旨去了。 “这个老货。”老朱看着老太监离去的背影,笑骂了一句。 然后才回头看着朱标,说道:“朕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朕老了,这朕知道。但是朕很欣慰,因为朕有你。有你,大明就后继有人。朕为你准备好了一切,将来你的功绩,一定会在朕之上。” 朱标立刻站起来,他有被父皇的话给吓到,也有担心承担不起如此重任的惶恐。连忙说道:“儿臣,儿臣担心恐怕” “嗯?”老朱顿时抬头瞪着朱标的眼睛,一手用力的抓住朱标的手腕,一字一句的朝朱标说道:“不要怕!记住,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不要怕!你只有勇于面对,才会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 朱标刚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却没有想到,就连这样的行为,在父皇看来也是万万不可的。 想到这里,朱标深吸口气,郑重的点头,回道:“是,儿臣明白了,儿臣不怕!” “好,好,好啊!这才是朕的太子,朕的好儿子!”老朱是真的高兴。能够亲眼看到朱标的意志变得更加坚定,他如何不高兴? 就在老朱和朱标两父子开怀大笑的时候,刚才去蹦跶着欢快的步伐去传旨的老太监,现在又回来了,只是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欢喜。 老朱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朕都快要又有新孙儿了,你这老东西竟然敢不高兴? “怎么了?” 老太监听到皇爷声音低沉,再一看皇爷的表情,顿时知道自己刚才看了奏折的表情浮现在脸上了。 连忙躬身回道:“回皇爷话,奴婢已经传皇爷口谕,让太医院即刻派三名御医去太子府为太子府诊断了。另外,这是市舶司提举韩度的奏疏,请皇上过目。” 听到是韩度上奏,老朱顿时知道他的表情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了。也没有再责怪老太监的心思,直接将他呈上的奏折打开。 仅仅是匆匆的扫了一遍,老朱就顿时气得牙牙痒,震怒道:“好胆!” 朱标看着父皇一巴掌将奏折拍在桌子上,不由得眼皮子一跳。试探着问道:“父皇,韩度那边究竟出了何事?”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你自己看。”老朱暴怒,顿时将奏折甩给朱标。 朱标小心翼翼接过,打开一看。等他看完之后,就连朱标都沉默了。 贪赃枉法、巧立名目、鱼肉百姓,甚至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他们更是彼此勾连,在溧阳和周边各县一手遮天,就连对前去调查的钦差,都敢喊出让钦差走不出溧阳的话。更是纠集匪徒,进攻县城,这完全和造反无异,也难怪父皇会雷霆震怒。 老朱豁然起身,眼睛里面泛出冷光,沉声道:“召徐成斐进宫” 雅文库 话没有说完,老朱已经改变注意,直接道:“算了,也别召他进宫了。传旨,命徐成斐率山字营入溧阳,让他务必将此案牵连到的人全部捉拿归案。” “是。”老太监立刻躬身应下,急匆匆的去草拟圣旨。 等拟好之后,老太监先递给皇爷过目一遍,等皇爷点头之后,他便用印直接派太监去山字营传旨。 看到传旨的人领着圣旨离开,朱标沉吟半响之后,说道:“父皇,调山字营入溧阳,此举恐怕会引起朝堂震动啊!” 老朱冷笑两声,看向朱标,有意指教他,说道:“朕就是要让朝堂震动!这些年,贪官污吏杀之不绝,杀了又会冒出来。甚至官官相护,以为这样朕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今日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贪官污吏只有死路一条。如有必要,朕甚至可以调兵镇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脑袋够朕砍的。” 徐成斐接到圣旨,也是大为诧异。要知道,这大明朝还没有因为要对付贪官污吏,而调动大军的先例。 不过在核对旨意无误之后,徐成斐便下令集结大军,只留下两千人马守护钞纸局,其他的都被徐成斐带上,一路上浩浩荡荡的朝着溧阳赶去。 大军开拔动静巨大,根本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很快一个消息便在朝堂之上传开,皇上调大军入溧阳。 一件鱼肉百姓的案子,竟然值得皇上调动大军?有聪明的,顿时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面如土色,不敢在此事上出言半个字。 有开口侃侃而谈,其实胸中并无点墨的,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举太过。一个个准备在早朝的时候,上奏劝谏皇上。 隔日,早朝如期开始,老太监站出来,尖利的声音慷慨激昂的高呼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老朱之所以让老太监如此说,就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群臣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想听他们的废话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也偏偏就有不识趣的。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通政司参议赵旅站到中间,躬身跪下拜道。 老太监都十分郁闷的看了赵旅一眼,不由得回头小心翼翼的看向皇爷。 老朱冷笑看向赵旅,说道:“准奏。” “谢皇上。”赵旅直起腰来,正是说道:“臣听闻皇上调山字营入溧阳,不知道可有此事?” 老朱闻言,眉头一挑,这混蛋的语气,是在质问朕?眼睛不由得眯起,带着危险的气息,朝赵旅说道:“有。” 赵旅顿时痛哭流涕、痛心疾首起来,说道:“皇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就算是溧阳官员有不法之处,那派监察御史前往查清楚也就是了。该判的判,该杀的杀,何至于要调大军前往啊?兵过如梳,大军前往溧阳,遭殃的还是溧阳百姓啊!” 说罢,赵旅朝着老朱一拜,“请皇上怜惜溧阳百姓,收回成命!”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大杀特杀! 老朱怒极而笑,朝着赵旅招招手,“来,你抬起头来。” 赵旅不明所以的抬头,还没有看清楚皇上的脸,就看到一个东西朝着他飞过来。啪的一下砸在他的老脸上,砸的生疼。 丹陛上的老朱已经出离了愤怒,竭尽全力的咆哮着:“朕没有先派钦差去调查吗?可是你们看看是怎么调查的?先一个钦差经验不足,他们就将他当傻子糊弄。朕派出去的钦差,代表的是朕的脸面,他们都敢如此放肆。他们眼睛里面,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韩度去了,倒是查处了真正的主犯是衙差潘富。可是那些人竟然连朕的钦差大臣都敢放言威胁,甚至还究竟匪徒攻打县城。朕就想要问你们,这溧阳还是大明的天下吗?还是说,这溧阳是那些贪官污吏地主豪绅的天下?” 赵旅被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根本没有想到溧阳的问题会如此的严重。糊弄钦差大臣,甚至竟然敢出言威胁钦差大臣,而且还纠集匪徒进攻县城。他都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敢如此目无王法。 赵旅刚才之所以站出来反对,一个是因为他觉得皇上没有经过通政司就直接下令,另外一个就是他对将大军开拔往民间极度的反感。 他却是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简直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并且还只能够他自己跳。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笼罩在老朱暴怒的声威之中,一个个噤若寒蝉,根本不敢插话,就更加别说是替赵旅说句好话了。 最后,吏部尚书杜泽站了出来。他先是走过去将奏折捡起,打开飞快的扫了一遍。然后朝皇上跪拜下去,说道:“如此刁民,与谋反无异。臣恳请皇上将所有人捉拿归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老朱看了杜泽一眼,没有出声。他当然不会放过一个,但是却不会将他们明正典刑。这次的事情涉及好几个县,几百户地主豪绅,若是一个个的审问清楚再判刑,那要审到什么时候? 老朱现在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字,杀! 将这些人杀它一个干干净净,杀到让天下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绅胆寒! 不过这话老朱却没有在朝堂上说出来,而是一摆袖袍,愤怒的喝道:“退朝!” 韩度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夜一日,隔日傍晚的时候,得到山字营已经开拔到溧阳的消息,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待在溧阳,韩度虽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却担心那些地主豪绅狗急跳墙朝百姓下毒手。自己麾下的将士虽然实力强大,但是也只能够保护住自己而已。对于满城的百姓,那真是无能为力。 好在或许是因为各家之主都被自己关在大牢里的原因,在这一日一夜的时间里面,竟然没有一家能够统一行动。 这不禁让韩度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徐成斐挂念韩度,直接来到溧阳。在通传之后,便跟着守卫走进县衙。 韩度得到消息,连忙赶了出来。在看到徐成斐的那一刻,顿时开怀的大笑起来,“哈哈哈” 两人高兴的抱在一起,彼此用力的拍了对付几下后背。 松开之后,韩度看着徐成斐说道:“你要是再不来,我的头发可都要愁白了。” “侯爷严重了,”徐成斐虽然也早已封侯,但是他还是习惯叫韩度侯爷。 然后立刻说道:“咱这次来,就是听从侯爷吩咐的。现在情况怎么样,咱能够做些什么?” 韩度也没有故作矜持的让他该一下称呼,以自己和徐成斐的交情,那样的话反而生分了。 拉着徐成斐进了内堂,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地图,韩度说道:“你要把包庇潘富的人全都抓回来,包括溧阳、广德、建平、宜兴、崇德等县在内的所有地主豪绅,加起来一共有四百八十三户。这是各县的名单,你拿好。” 韩度将早就准备好的名单递给徐成斐。 徐成斐打开一看,只见名单里面韩度还专门按照各县分开,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人名。 “这些人”徐成斐看到有这么多,顿时都无语了,疑惑着问道:“全家都抓?” 韩度点点头,“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抓起来。至于最后该如何处置,那就是朝廷和皇上的事了。” 徐成斐点点头,叹道:“看来咱有得忙了。” 韩度笑着说道:“还不仅如此,你除了要抓这些地主豪绅之外。还要顺路将各县的土匪和地痞流氓解决。这些人当日胆敢攻打县城,论罪当诛。当初我没有余力去追击他们,想必现在他们都已经各自逃了回去。留着他们在各县也是祸害,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将他们清扫一遍吧。” “明白。”徐成斐点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徐成斐就拿着名单在各县之间东奔西跑的抓人,而韩度则将大牢里的陈坚、蒋一儒、潘富等人逐一审问,拿到他们各自招供的供词。 两人分工协作,忙活了快一月,才将此事处理完毕。 等韩度回京将结果禀报老朱之后,老朱就拿出了他一贯的铁腕手段。 就是一个字,杀! 李昂?杀!诛灭九族!家产充公! 潘富?杀!诛灭九族!家产充公! 蒋一儒?杀!诛灭九族!家产充公! 陈坚?杀!诛灭九族!家产充公! 各县地主毫升及其党羽,公然包庇潘富,以及其他凡是协助潘富逃跑的、给他通风报信的、沿途有接济留宿的,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带人围攻县城的,四百多户全部抄家,诛杀殆尽! 这一次,就连一向主张少杀的韩度都没有出声,因为这些人的确是该死。他们若是不死,那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深受其害。 朱标在一旁三番五次的朝韩度递眼色,但是韩度偏偏就是装作没有看见。 等到从老朱的宫殿里告辞出来之后,韩度很快便被追上来的朱标给拦住。朱标有些愤愤不平的看着韩度,厉声问道:“刚才孤示意你多刺,为何你不说话?” 韩度无奈的两手一摊,说道:“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即便是开口,又有何用?” 朱标沉吟一下,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摇头,说道:“你是父皇派去查办此案的钦差,若是你开口说几句话的话,父皇还是会听的。可是你刚才为何要一言不发,若是你开口,或许父皇不会杀这么多人。” 韩度脸上淡淡的笑意很快收敛起来,叹道:“殿下,不是什么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的。”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朱标大为不解的看着韩度。 韩度点点头,解释道:“臣以往的确会为犯官求情,但那只限于罪责不重的情况下。况且,在臣看来,一些官员的一些贪墨并不算是什么大罪。毕竟咱们大明朝的年俸太低,若是官员品级低一点、家里人多一点,恐怕就连养活全家都困难。为了活下去而贪墨,在臣看来是可以被原谅的。” 朱标听着微微点头,官员俸禄低的事情,韩度不止和他说过一次。而且他也是多次向父皇请示,希望能够增加百官俸禄。可是父皇却偏偏想要将这个笼络百官的机会留给他,导致涨俸禄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施行。 “可是这些人不同。”韩度的脸色陡然冷厉起来,“这是地主豪绅并不是活不下去,而是他们贪得无厌,想要拼命的拿走百姓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最后一粒粮食。为此,他们甚至不惜以恐怖的报复来恐吓百姓。这样的人若是不死,这天下还有公道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他们为非作歹,依法*论罪便可。没有必要株连九族吧?”朱标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遇到关键时候,他就容易心软。 韩度呵呵笑了两声,道:“不如此,不足以震慑天下。” 朱标闻言,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才是父皇真正的目的。大开杀戒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让天下地主豪绅胆寒,让他们不敢再如此造次。” 想明白了之后,朱标不再出言反对。 并且还返回老朱面前,躬身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应当将此事昭告天下。天下地主豪绅见了,能够引以为戒。而天下百姓见了,也知道有父皇在为他们做主,面对地主豪绅逼迫的时候,他们明白父皇会为他们做主,让他们不至于惧怕地主豪绅。”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赞赏的看着朱标,“太子此言甚是,就如此办吧。” 四百八十多户地主豪绅被抄家,足有大几千人被问斩,如此一场震惊天下的风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朝着大明天下扩散而且。 就好似寒冷的北风一样,瞬间就给天下地主豪绅带去了浓浓的寒意。而百姓却欢欣鼓舞,拍手为皇上此举叫好。 一时之间,往日里面容狰狞的地主豪绅少了太多,而修桥铺路与邻为善的地主豪绅则多了起来。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居不易 此案过后,老朱也遵守承诺,以韩度立下大功为由,重新封自己为镇海侯。 等到传旨的重新封爵的那一刻,老爹老娘包括安庆都禁不住欢喜起来。倒是韩度显得反应平平,只是微笑着将圣旨接下。 而老娘的反应就大了,直接给全家的下人都发了赏钱不说,还想着要在府门外面大摆筵席,以示庆贺! 韩度听得眉头一皱,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刘氏的念头。“娘,给府里的人发一些赏钱也就是了。至于摆流水席还是算了吧,娘不会不知道皇上刚刚为何砍了那么多人的脑袋吧?” 刘氏顿时一惊,的确,京城刚刚才砍了那么多人,现在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大肆庆贺,只好作罢。 一日,朱标以韩景云想念韩度为由,将韩度给召进东宫。 韩度进了东宫的确是看到了韩景云,但是却只看到了她的白眼。显然,她根本就没有在想自己。 朱标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让自己来的。 刚刚一见面坐下,韩度茶都还没有喝一口。 朱标就正色说道:“孤决定向父皇请示,为百官增加俸禄。” 加就加呗,反正和自己关系不大。韩度无所谓的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就朝着嘴里塞去。自己正五品市舶司提举兼任教坊司提举,还是镇海侯。 可是这么多年,自己有看到过老朱发给自己的俸禄吗?只要自己待在京城,老朱总会找到借口将自己的俸禄给扣的精光。即便是自己出海,那这些俸禄也落不到自己手上。 “孤想让你上奏此事。”朱标两眼灼灼的看着韩度。 韩度闻言一惊,嘴里的糕点都还没有咬碎,便一下子卡在喉咙上。 “呜呜呜~” 韩度顿时憋的脸色通红,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想要去拿茶水。 韩景云看到被韩度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将茶水端起,直接给韩度灌了下去。 微微有些烫的茶水入喉,韩度赶紧到糕点在水的沁润下,顿时变得柔软分散,最后融化在水里向下流下。 韩度感觉好受了很多,又接连喝了两大杯茶水,才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吼。就因为朱标一句话,自己刚才差点就被糕点卡死。 “为何是我?”韩度十分的委屈,“我又不靠俸禄为生,谁需要涨俸禄,谁去上奏呗。” 朱标无奈的叹息一声,“你是不靠着俸禄为生,但是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官员都靠着俸禄为生吗?别的不说,就光是六部,你知道就有多少吗?百官俸禄太低,你知道仅仅是京城,就有多少官员脚下无立锥之地,头顶无片瓦吗?” 韩度沉吟片刻,疑惑的看着朱标,问道:“殿下怎么知道?” 朱标长长叹息一声,娓娓道来,“孤前日” 原来,朱标前日处理完政务的时候,心血来潮跑去了六部转了转。按理说这个时辰,六部官员都已经各自回府了,但是他却看到户部里面还有着一丝光亮。带着好奇,朱标便走了进去。却看到一个官员坐在桌子前面,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简单的菜肴,看样子是准备吃饭。 看到朱标走进来,官员顿时一惊,立刻拜下。 朱标看了桌子上的饭菜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摆摆手便让他起来。 指着桌上的饭菜问道:“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怎么准备在衙门里吃饭?” “回殿下话,下官,下官没有地方可去。”官员吞吞吐吐的回道。 朱标闻言一愣,怎么会没有地方可去呢?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余光顿时瞥见角落里一床收起来的被子。 顿时反应过来,惊讶的问道:“难道,你住在这里?” “是,下官”好似有些难以启齿,官员只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 “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住在衙门里?”朱标追问道。 面对太子殿下的追问,官员只好如实说道:“不敢欺瞒殿下,下官赁的屋子,在三天前就已经被主家给收回去了。下官无处可去,只好搬来这衙门里。” “为什么会收回去?”朱标又问道。 官员低着头,有些话他实在是难以启齿。不过面对太子殿下的追问,他又不得不回答。十分难为情的说道:“因为下官交不起赁屋的钱,主家自然不愿意下官继续住下去了。” “你怎么会交不起钱?”朱标有些不信。 官员见被逼问如此,只好豁出去了,直接说道:“前几年下官赁屋每月只花一贯,可是这几年京城赁屋价格暴涨。现在就下官曾经住过的屋子,一月需要三贯。下官是正八品提举,月俸五贯,若光是赁屋就花去三贯,那下官每月光是吃饭都不够,下官实在是承受不起,只好住到这衙门里来了。” 官员苦笑一声,自我安慰道:“其实住进来也好,这样一来下官每月就能够省下三贯钱,托人带回去扯几尺布,给孩子做几身衣衫也好” 韩度听着朱标说的是闻着伤心,见着落泪。可是韩度却是伸出无名指,自顾自的挖着自己的耳朵,好似这些朱标的这些话,让自己的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韩度忽然听到朱标的声音没了,还以为他总算是啰嗦完了。不由得放下手指,满脸高兴的抬头,正好对上朱标有些愤怒的面孔。 见被朱标给抓了个正着,韩度也没有认错,而是抱怨着说道:“俸禄是皇上发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些话,殿下应该说给皇上听才是。” 朱标也知道此事的确是和韩度五关,脸上的怒容散去,叹息一声,道:“孤从来没有想过,官员的生活会这么困难。你说为什么这赁屋的钱会涨的这么快?这才几年而已,都从一贯涨到三贯了。” 韩度眼帘低垂没有吭声,想要躲着朱标。 可是朱标却直勾勾的看着韩度,等了片刻没有回应,还开口问道:“韩度,你说呢?” 韩度见躲不过,只好干笑两声,叹道:“这几年,京城除了米粮和蜂窝煤之外,有什么东西没有涨价?尤其是宅子,以前一千多贯就可以在外城买一处还算不错的宅子。现在却是就连位置偏僻的宅子,没有四千贯连看都不让你看。宅子的价格都涨了这么多,赁屋涨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朱标也是满眼的感叹,“原本孤只是以为,人活着粮食的花销最大,从来没有想过,光是赁屋就能够一个月花去三贯钱。” 韩度顿时笑了笑,“自从有了皇家粮业稳定粮价之后,这些年米粮的价格虽然也有一些起伏,但是都不大。而且在大面积种朱薯和土豆之后,百姓更加不会缺粮了。” “百姓有粮食吃,那应该是富裕才对,可为何赁屋会这么贵?”朱标不解的问道。 韩度听了顿时点头,嗯,这个两个问题,其实也有一定的联系。 张了张嘴,“就是因为富裕了,所以赁屋的价钱才会涨。不仅是粮食,这些年海贸盛行,多少人通过海贸发了财,殿下应该了解吧?” 朱标点点头。 韩度继续说道:“京城繁华啊,人人向往之地。人一旦有了钱,自然想要在京城落脚。这些靠着海贸发了财的人,自然会大肆的购买京城的宅子。买的人一多,价格上涨便是必然的。” “原来如此。”朱标连连点头,忽然看向韩度,说道:“这么说来,造成京城赁屋价钱上涨的,还是你了?毕竟你看,海贸可是你兴起的。” 我特么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海贸的确是我一力主导的,但是我也没有让那些赚钱的人去买京城的宅子啊!他们赚了钱之后,想要买什么东西,自己怎么管得着? 韩度顿时冷笑起来,说道:“若是殿下以为这是海贸的缘故的话,那现在禁海还来得及。” “这”朱标顿时语塞,尴尬的笑了笑之后,说道:“孤就是那么一说,没有想过要禁海。” 禁海?开什么玩笑。现在市舶司每年的岁入超过一千五百万贯,而父皇内库因为海外总督府进贡的收益就超过四千万贯。 这要是谁提出禁海,从父皇到百官都不会同意。哪怕是他这个太子提出来,也必然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韩度看着朱标决然不敢提禁海,脸上不由得笑了。 自己从破除禁海开始,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海贸的发展。到了现在,海贸总算是成为了一颗巨树,不再需要自己的呵护,也能够独自抵挡狂风暴雨了。 认真的想了一下,韩度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若是殿下想要向皇上提出增加百官俸禄,这个话最好还是由殿下去说,而且也只能够由殿下说出来。” 这一点,朱标自然是知道。他今日之所以找韩度来,就是想要韩度帮他想想办法,毕竟韩度一向都是足智多谋。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答应。 “难道你想要袖手旁观?” 韩度摇摇头,“并不是这样,只是臣觉得,这增加百官俸禄,是对百官都有益处的事情。不能让百官置身事外,得让他们自己争取才行。”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不够养家啊 涨俸禄这是对百官都有利的事情,但是偏偏对韩度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因此,这样的事情,若是自己站出来顶在前面要求老朱涨俸禄,韩度是不会干的。 哪怕是为了百官自己,他们也必须要站出来。 “他们自己争取?”朱标有些拿不定主意。 韩度看着朱标,低声道:“殿下,没有人会在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好处,若是殿下大包大揽把所有的事情都为百官做完了,那么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殿下做这件事的艰难之处?” 百官都不了解朱标的难处,即便是朱标做成了这件事,百官也不会多么的感激他。或许还会认为,朱标在皇上面前说了一句,便给他们涨俸禄了呢。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不会有人珍惜。 “此事,殿下必须要让百官站出来,至少也要让他们支持殿下。”韩度沉声说道。 朱标顿时便明白过来,起初他也并不是傻,而是他天性善良,觉得只要是他能够做到的事情,他竭尽全力做了也没有什么。 朱标沉吟一番,摸着胡须说道:“可是,此事孤总不好将百官找来商议吧?” 韩度顿时挺立起来,笑着说道:“殿下不用和谁商议,只需要殿下在早朝的时候,将涨俸禄的事情提出来,自然会得到百官的全力支持。就算是最后此事没成,百官也会感谢殿下的仁厚,也只会怪他们自己不奋力争取,与殿下无关。相反,若是殿下大包大揽的话,若此事成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此事最终没成,那殿下恐怕还会遭到百官的埋怨,对殿下的威望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啊。” 为百官谋取涨俸禄,看似是一个可以示好百官的法子,但若是做的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在朱标没有向皇上提出涨俸禄之前,百官哪怕是明知道俸禄太低,也不得不默默忍受。朱标提出涨俸禄,这就给了百官一个极大的希望。 但希望有多大,失望就会有多大。倘若朱标给了百官希望,最后却又让他们失望了的话,那这其中巨大的落差,都会转变成对朱标的怨愤。 韩度既然决定全力帮助朱标,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踩在坑里。 “好,就这么办。”朱标满意的点头。 隔日早朝,朱标站在丹陛下。先是等父皇听完朝臣的上奏,并且一一处理之后,当老太监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时候。 朱标转身朝着父皇躬身拜下,掷地有声的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有时要奏。” 老朱听到太子的话,顿时脸上浮起笑容。朱标虽然每次早朝都在,但是却极少开口上奏。现在看到朱标破天荒的竟然有事启奏,老朱心里非常的高兴。 “标儿但说无妨。” 老朱大气的朝着朱标伸手示意,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儿臣恳请父皇,增加百官俸禄。” 老朱的笑意顿时僵硬在脸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朱标竟然会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出。询问的眼神朝着朱标看去,不明白朱标为什么会提起这一茬。 老朱愿意为百官增加俸禄吗?他当然不愿意。所谓恨屋及乌,老朱对贪官污吏的痛恨是有目共睹的。连带的,他对百官自然没有好感。甚至在老朱看来,他给百官的俸禄已经足够百官连同他们的家人生活了,但是他却没有想过,百官的俸禄可不仅仅是用来养家啊。京官到的确是可以全部用来养家,但是那些各县的县令,他们的俸禄却是还需用来养活衙门那些没有品级的差役的。若是县衙连差役都养不活,那谁还会给县令办事? 朱标的话就如同一颗巨石投进了朝堂这平静无波的湖中,顿时就在百官之中掀起滔天巨浪。就连六部尚书这样的高官,都禁不住齐齐看向朱标,眼神里面充斥着欣喜与感激。 其他官员就更加按耐不住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庄严肃穆的朝堂顿时变得嗡嗡声四起,像是菜市场一样。 老太监见皇爷脸色不好,顿时站出来高亢的喝道:“肃静!” 嘈杂的声音飞快的平息下去,朝堂重新变得安静。 老朱顿了顿之后,盯着朱标问道:“百官的俸禄很低吗?若是俸禄真的很低,让人活不下去的话,那这么多年,他们又是怎么活过来的?还是说,你被人蛊惑,才如此上奏的?” 说话的间隙,老朱的目光不善的在众臣之间来回扫视。凡是被老朱扫到的官员,无一不赶紧低下头去。俸禄太低之苦,这朝堂之上最少有八成的人都切身经历过。其他两成的人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不止一次的听说过。 可是在皇上的龙威之下,以往没有一个官员敢提出增加俸禄的事情。很多官员哪怕是家里穷的叮当响,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的忍受着。 现在太子殿下竟然站出来提出要为他们增加俸禄,百官心里郁结已久的一口气,顿时发泄了出来,人人都感到浑身一阵畅快。 朱标抬起头来,正色回道:“父皇,时移事宜。洪武初年父皇厘定天下百官俸禄,到现在已经快要二十九年了。这么多年,百官的俸禄没有增加过哪怕是一文钱。可是洪武初年的时候,天下多有凋敝,那时候天下赋税年入不过五百万贯。可是如今,光是市舶司一年就收取赋税快要到两千万贯了,大明一年的赋税更是在去年超过了三千万贯。太仓库每年都在建造银库,到现在光是银库就已经增加了整整七个。” 大明国库现在不是没有钱,而是太有钱了。自从开通海贸之后,每年数以万计的商船出海,市舶司上缴国库的赋税越来越多。 可是大明朝所有人的开销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就拿百官俸禄这一项来说。这么多年了,大明赋税从五百万贯增加到三千万贯,可是百官每年的俸禄却是没有增加过一文钱。 也就是兴修水利和道路,以及军器局和龙江宝船厂,花了一些国库而已。 可是每年国库要多出近两千五百万贯的财富,光是做这些那也远远花不完啊。无奈之下,户部只好在太仓里面多建银库,用来存放每年花不完的银子。 有一句话说现在的百官,非常的形象,那就是“守着金山要饭吃”。 “胡说八道!”老朱怒吼一声。 以老朱对朱标的喜爱,几乎是从来没有呵斥过他的。但是今天,在这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老朱竟然怒斥朱标了。 这简直就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就连朱标都惊住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老朱沉声说道:“以前的俸禄都足够百官生活,现在怎么就不够了?朝廷有钱,那是朝廷的。存放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也好。为何就因为朝廷有钱了,就必须要增加俸禄?那万一哪一天,朝廷若是突然没钱了怎么办?是不是可以降低俸禄?” 百官听的目瞪口呆,他们现在每月拿到的俸禄已经少的可怜了。听皇上的意思,若是那天朝廷遇到什么大*麻烦,竟然还要降低他们的俸禄? 朱标摇摇头,说道:“父皇,现在的俸禄是真的不够百官生活。” “洪武初年米价是一贯钱一石,现在是九百文一石,米价比当初还要便宜,为何同样的俸禄就不够了?”老朱开始有些不满朱标为百官说话。 朱标点点头,回道:“父皇说的没错,从米价上来说,的确是反而便宜了。但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米和柴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在涨价啊。尤其是京城赁屋的价格,早就涨了三倍不止了,请父皇过目。” 朱标从怀里拿出一封奏折,双手呈给父皇。这是他派人调查到的京城和周边各县现在的物价,以及翻阅记载抄录的洪武初年的物价。两相对比,区别极为明显。 老朱拿到奏折打开,就看到上面两个极为明显的时间点,一个是洪武初年,一个是洪武二十九年。两个年份的下面,便是一行行的表格,每一行表格里都是同样一种事物,只是被标注出了两个不同的价格。 正如朱标说的那样,除了米和柴之外,几乎其他东西的价格都出现了增长,多的甚至是涨了四五倍。 看完之后,老朱猛然将奏折合上,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下面的百官见此,几个尚书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顿时齐齐跪下。其他官员看到自己的尚书大人都跪下了,他们也跟着跪下。 “臣等,恳请皇上体恤,增加俸禄。” 老朱闻言,顿时暴怒,指着为首的吏部尚书杜泽问道:“你的俸禄不够你供养全家吗?” 杜泽也是豁出去了,只见他抬起头,正色道:“臣正二品,月俸六十一贯,足够臣将养全家。顶多臣就赁一个破旧的小院,每月也不过十贯赁钱。但是皇上,那些八品九品的官员怎么办?他们月俸不过五贯,连租赁一个破旧的小院都做不到,又如何养家?”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是不是韩度撺掇的? 老朱哪怕是再抠门,听到杜泽的话,他也顿时沉默下来了。他从刚才太子给他的奏折里面物价便知道,杜泽说得是实话。 现在京城租赁一个破旧小院,每月的赁钱的确是十贯起步。 而让一个朝廷堂堂的吏部尚书正二品大员去住一个破旧小院,即便是不想花钱的老朱也觉得有些不妥。 抬头扫了一眼,老朱看到下面太子和百官都灼灼的看着自己。他逐渐收敛了怒气,可也没有就此答应下来。 而是怒喝一声,“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说罢,老朱直接起身,怒甩了一下袖袍,转身便走了。 将太子和百官都留在了奉天殿。 “臣等,恭送皇上~”百官再次跪拜,恭送皇上离开。 等皇上离开之后,以杜泽为首的六部尚书朝着朱标齐齐一拜。 “臣等,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在其他官员跟从向朱标拜下的时候,有人甚至感动的热泪盈眶。苦了这么多年了,他们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朱标朝着众人抬抬手,叹息道:“都起来吧,孤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京城的物价已经涨到了让寻常官员都难以为继的地步。若是孤早点知道的话,早就向父皇上奏了。这几年倒是苦了诸位,不过现在既然孤知道了,就一定会劝父皇增加俸禄的。” “多谢殿下体恤~”不管结果能不能如愿,百官现在对朱标能够站出来为他们增加俸禄,还是心怀感激的。 拜谢过后,百官便离开奉天殿,出了皇宫。 而朱标则朝着内宫而去,刚刚走到奉天殿后面,就看到老太监站在石阶上面等着。 朱标上前,直接问道:“父皇去了哪里?” 老太监连忙躬身,笑着回道:“回殿下话,皇爷特别交代奴婢,皇爷在乾清宫等着殿下。” 朱标点点头,径直朝着乾清宫走去。 而老太监则落后一个身位,紧紧的跟在朱标身后。 朱标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乾清宫,走过两道殿门之后,便看到父皇正坐在长案后面,而案上放着的正是他的那本奏折。 “父皇,儿臣”朱标还没有说完。 老朱便直接摆手,打断他的话。指着案桌上的奏折,问道:“标儿你和朕说实话,这奏折是谁给你的?” 朱标愣了一下,这奏折是他亲笔写的,当然是他自己的,怎么会是别人给自己的呢? 笑了笑,朱标回道:“父皇,您看这些都是儿臣的亲笔,当然是儿臣自己的。” “亲笔?”老朱顿时笑了笑,“亲笔又如何?难道不是有人把这奏折给你,然后你再抄录一遍的吗?” 老朱拿起奏折,朝着朱标摇晃了几下。 朱标摇摇头,说道:“没有,儿臣亲自派的人去查的京城物价,若是父皇不信的话,儿臣可以把人找来对质。” 老朱微微一愣,不过还是不信这奏折是朱标自己想出来的。啪的一声将奏折仍在案桌上,直接问道:“那你说说,这里面有没有韩度的手笔?”朱标立刻就要说当然没有,可是他忽然想到那天韩度对他说的话,顿时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让老朱误会这奏折就是韩度操刀的。 老朱顿时怒了,直接喝道:“传韩度进宫!” “父皇,这奏折是儿臣自己写的,和韩度真的没有关系啊!”朱标连忙解释。 可是老朱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指着奏折说道:“这种韩度口中的表格式,的确是能够让人耳目一新,对比之下一目了然。可是你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方式,倒是韩度那混蛋最喜欢用。现在你来告诉父皇,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和韩度没有关系?” 朱标听的目瞪口呆,想要再次辩解,却又无言以对。 韩度在身边宦官的催促下,几乎马不停蹄的赶到皇宫,心里疑惑老朱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自己。悄悄的向身边的宦官塞了一卷宝钞,问他皇上因何事召见自己? 宦官将宝钞飞快的收起,但是却没有告诉韩度因为什么,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侯爷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什么意思,你妹的说话说半句,究竟是什么事,这么严重? 来到乾清宫殿门外面,韩度站着等候。 宦官进去通传,“韩度带到~” “传!” 站在殿门外的韩度都听到老朱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可以想象老朱的这一声究竟有多大。 韩度一边朝着殿内走,一边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过滤了一遍。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能够让老朱如此暴怒的事情啊,只有 韩度浑身顿时一颤抖,眼睛瞪大,心里骇然的想到,“不会是那件要命的事情,被老朱给知道了吧?若真的是因为瑶月的话,那自己该怎么办?” 正在韩度面色发白的时候,他跟着宦官走到老朱面前。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韩度连忙跪拜下去。 老朱冷哼一声,抬手摆动两下。 老太监见了,立刻示意旁边伺候的宦官宫女出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老朱、朱标、韩度和老太监之后,老朱指着韩度大骂:“你这个混蛋,竟然敢撺掇太子上奏,你该当何罪?” “臣,知”韩度原本以为自己和瑶月的事情被老朱知道了,正在惴惴不安,情急之下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想着先认错,把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的话,老朱总不好对瑶月下死手吧? 可是话还没出口,韩度顿时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和瑶月的事情啊? “皇上,臣撺掇了谁?太子殿下?臣撺掇什么了?”韩度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老朱,又侧头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见此,只好无奈的解释道:“父皇,儿臣说过了,这奏折真的不关韩度的事。” 好像是在说什么奏折的事?韩度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心里顿时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瑶月的事情被老朱知道了就好,暂且算是又过了一关。至于奏折,什么奏折?自己最近可没有上过奏折。 “不用你来告诉朕。”老朱瞪了朱标一眼,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然后看向韩度,拿起奏折,问道:“韩度,你老实说,这奏折是不是你写给太子,让他抄录的?” “不是。”韩度看了一眼,摇摇头,“臣最近都带着家里,没有写过任何奏折。” 老朱猛然用力将奏折砸向韩度,厉声道:“那你告诉朕,这奏折怎么会用的全都是表格?” 奏折啪的一声砸在韩度肩膀上,生疼。 韩度已经顾不得疼痛的肩膀了,连忙将掉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翻开看了看。顿时摇摇头,解释道:“皇上,这表格不仅仅是臣在用。现在整个书院里,几乎所有人都喜欢用这个一目了然的东西。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现在就去书院查看。书院里的先生学子做实验是最喜欢用这种记录方式的,一查便知。” 朱标连忙开口,再次解释道:“是啊,父皇,儿臣也不止一次的用过这种方式记录。若是父皇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就派人去东宫查看一下儿臣以往记录的东西。” “真是不是你?”老朱直勾勾的看着韩度,有些不信的问道:“真的是太子自己写的奏折?” 韩度连忙举起双手,摇摇头,“真的不是我,臣是冤枉的。” 老朱早就已经习惯了韩度偶尔的古怪举动,视而不见的叹息一声,心里的火气渐渐消失,说道:“是不是你都不重要了,现在这件事闹大了。” 韩度见自己又过关了,便好奇的问道:“敢问皇上,不知道是何事?” 老朱闻言,顿时朝着韩度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韩度顿时心里一惊,不由得暗道:不好,被老朱给算计了。自己真是嘴贱,这个时候问什么问,这不是自找麻烦吗?韩度恨不得恨恨的抽自己一巴掌,好长长记性。 “朕就知道,你一向是忠心耿耿,一定会为朕分忧的。”老朱笑着说道。 随手又将目光看向朱标,示意道:“你和他说。” 朱标只好苦笑着朝韩度说道:“今日早朝,孤向父皇上奏请求增加百官俸禄。” 原来是这件事,虽然韩度早知道朱标打算上奏增加俸禄,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韩度沉吟片刻,抬头试探着朝老朱问道:“敢问皇上,是不想为百官增加俸禄?” “当然。”老朱毫不犹豫的说道。 在老朱的眼中,内库是他自己的,太仓库也是他老朱的。要给百官增加俸禄,那就是要太仓库多拿出银钱出来。而且还不是小数目,而是动辄每月几十万贯的花销,老朱当然不愿了。 韩度看着态度坚决的老朱,又侧头看了看朱标,见他一脸向自己哀求的样子,韩度下定决心。 “臣以为,应该适当的增加百官俸禄。” 随着韩度的话音落下,朱标顿时松了口气。有韩度站在他这一边,他顿时就有勇气了。若是真的让他一个人面对父皇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勇气直面父皇。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官绅不纳粮 “所以说,太子上奏是你撺掇的?”老朱不善的目光在韩度身上上下游走,好似在找寻哪里好下刀一样。 韩度浑身一阵刺痛,不由得连忙解释道:“皇上,臣绝对没有如此做过。” 老朱显然是不信,也没有回头问朱标,因为老朱知道他若是问朱标。即便是韩度做过,朱标也会包庇他。 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韩度,再次问道:“真的不是你撺掇的?” “不是。”韩度身躯挺立的笔直,问心无愧的回道。 老朱的目光在韩度身上停留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先起来吧。” “谢皇上。”韩度慢慢的从地上站起,顺带舒缓了一下跪的有些僵硬的双腿。 看到韩度的样子,老朱不由得哼哼两声,骂道:“少在朕的面前装可怜,朕还不知道你?” 不过片刻之后,老朱还是回头朝老太监轻声吩咐道:“赐坐。” “谢皇上。”韩度连忙躬身致谢。 能够坐着,谁愿意站着? 等韩度坐下之后,老朱才开口问道:“你也赞同太子的上奏,为什么?” 重头戏来了,韩度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沉吟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皇上以为,自古以来,天下清官几何?” “如凤毛麟角。”说到此处,老朱都不得不唉声叹气起来。他渴望清官就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一样,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真正的清官太少了。 “那天下贪官呢?”韩度又问道。 老朱面色一沉,愤恨的说道:“如黄河之沙。” 韩度两手一摊,笑道:“这就是了,清官如此之少,而贪官又如此之多。这贪腐就好似洪水猛兽一样,想要治理,光靠严刑峻法堵住可不行。几千年前大禹就告诉我们,想要治理洪水猛兽,堵不如疏。” “好,说得太好了。”朱标在一旁都听得激动起来,韩度将贪腐比作是洪水猛兽,将治理贪腐比作是治理洪水,并且还提出堵不如疏。这些话,简直是说道朱标的心坎里去了。 老朱虽然也觉得韩度此言有理,但是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不屑的说道:“说得倒是好听,还堵不如疏,贪腐可和洪水不同,你能够怎么疏导?” 见老朱如此执拗,韩度顿了顿之后,开口讲起了故事,“皇上,此次臣在溧阳,发现有些官员的确是贪得无厌,主动接受了地主豪绅的财物。但是有些官员原本也是能够坚守本心的” “你少为那些贪官污吏开脱,若是他们能够坚守本心,那为何还会收了潘富的银子?”老朱见韩度提到溧阳,顿时暴怒不已。在他看来,溧阳那些贪官全都该死,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韩度见此,也只好解释道:“以他们后来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的确是死有余辜。可是臣就在想,那么多官员里面,难道就连一个坚守本心的都找不到吗?” 韩度的话让老朱不得不沉默起来,数个县好几十个官员,要说连一个能够坚守本心的都找不到,那也未免太过了。 “臣一一审问过他们,这里面最少有半数以上的官员,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够守住本心,不贪不腐的。”韩度微微叹了口气,为那些人感到不值得。 老朱却疑惑的看向韩度,既然韩度说是审问官员的时候发现大半是有操守的人,那么此事就肯定是真的。因为所有贪官的供词都是要留底存档的,只要一查就知道是真是假,韩度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胡说八道。 “竟然有这么多?那最后为何一个个都变成了贪官?”老朱有些急了,若是天下有大半官员不贪不拿,那他就能够欣慰了。 韩度叹声道:“因为官员俸禄太低。” 铿锵有力的声音,让老朱心里顿时一怒,可是他又耐着性子,想听韩度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韩度望向老朱,说道:“皇上给的俸禄,若是官员只有柴米油盐的开销的话,那的确是够百官一家生活的。但是,人活着除了吃饭之外,还要无病无灾啊。若是官员或者是他们的家人病了,如此低的俸禄,他们有钱去治病吗?” 老朱顿时沉默了。 韩度继续说道:“溧阳的官员当中,很多都是因为逼不得已的原因,最后才没有能够坚守住本心的。有的是自己病了,有些是父母病了,还有的是儿女病了,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去死吧?其中一位官员,他原本也能够过清贫的日子,但是在他老母病了之后,眼看着亲娘脸上一日不如一日生机,面对蒋一儒送来的名贵药材,他妥协了” 韩度的话让老朱都开始伤感起来,他不禁回想到当初父母兄姐为了将最后一个菜团子留给他,活活在他面前饿死的场景。若是他当时但凡是有一丁点的办法,别说是贪墨了,就算是让他去杀人,他都会毫不犹豫。 老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情绪平复下去。抬头凌厉的眼神看向韩度,质问道:“你是意思是,朕杀错了?” “不。”韩度毫不犹豫的摇头,说道:“贪就是贪,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否则的话,若是以情有可原就免去了那些贪官的罪责,那对于百姓又怎么公平?” “没错!”老朱顿时点头说道:“若是朕饶了他们,那才是对百姓的不公。” 随后眼睛看向朱标,提醒道:“听到没有?只要是贪官,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都绝不可饶恕。否则,你如何对天下百姓交代?”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标正襟危坐,恭恭敬敬的朝父皇行了一礼。 韩度见老朱要趁机指点朱标,便顿住了话。等到老朱回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韩度才继续说道:“贪官的确是罪无可恕,但是有些明明能够坚守本心的官员,最后却因为一点点的药材,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给拖下水,也足够引起重视了。” 老朱不由得点点头,就算是他也为这样的官员感到不值得。可若是让他开口认错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开口问韩度有何良策,这样的话老朱也问不出口,只得拿眼神盯着韩度。 韩度心领神会,立刻说道:“究其原因,还是官员的俸禄太薄了。” 老朱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说道:“官员的俸禄薄吗?是,朕厘定的俸禄对比各朝来说,的确是不算优厚,但是朕也给了官绅不用纳粮的优待了啊?如此,难道还不够么?” 韩度无语的看着老朱,这样的话也只有从老朱嘴里才说的出来。什么叫和历朝历代来比,不算优厚?这根本就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俸禄,好不好?而且相比历朝历代,还不是少一点,而是少了一大截。就拿老朱最为推崇的大唐来说,大明官员的俸禄只有大唐的十之一二,谁敢信? 不过韩度现在没有功夫和老朱理论这个,而是诚恳的拜下,说道:“皇上,官绅不纳粮遗祸无穷,万万不可再继续下去了。” 《最初进化》 老朱听了,顿时面色铁青,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韩度,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官绅不用纳粮这可是老朱的得意之策,现在被韩度说成是遗祸无穷,老朱没有抽刀砍在韩度的脖子上,那都是看在他是自己女婿的份上。 不得不说,老朱虽然手腕强硬,对百官毫不留情,但是对于自家的亲人,他还是能够给予足够的宽容的。 “韩度闭嘴,你怎么能质疑父皇的旨意?”朱标急了,他的奏折能不能被父皇接受是小,若是让韩度惹怒了父皇,那他都未必能够救下韩度。 韩度感激的看了朱标一眼,自己也不想说啊,可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用力的抿了抿嘴唇,韩度在老朱灼灼的目光当中,开口说道:“皇上可知道,为何蒋一儒等人在溧阳为非作歹,却没有一个人告发他们吗?” 溧阳,现在可谓是成了老朱心里的痛,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提起溧阳,老朱都会给予万分的重视。强压着心里的火气,沉声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笼络了全部的官员吗?” 韩度微微摇头,“这的确是一个原因,但就算是官员包庇蒋一儒等人,难道皇上就不奇怪,在此之前,这么多年了,为何就没有一个受苦的百姓来京城告他们的御状?” “这是为何?”老朱顿时沉吟起来,他开始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被韩度提醒,才觉得果然是十分古怪。 按理说,蒋一儒等人在溧阳县作威作福多少年,溧阳百姓就受了多少年的苦,可是为何以往偏偏就没有百姓来京城状告他们呢? 别说蒋一儒等人能够将状告他们的百姓都堵在溧阳,官道蒋一儒等人或许还有办法堵住,难道他们连全县的小道都给堵住?这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一个两个百姓,他们还能够拦住。溧阳受苦的百姓可谓的数不胜数,怎么也不可能全都拦住吧? 若是真能够做到如此,那这一次也不会有黄姓书生带着血书前来京城状告他们了。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两倍 韩度连忙说道:“臣这次在溧阳,发现像蒋一儒这样可以不用纳粮的士绅,在溧阳县大肆接受百姓的投献。” “等等?什么叫投献?”老朱听到韩度的话,连忙挥手打断问道。 韩度开口解释道:“官绅不是可以不用纳粮吗?百姓为了逃避赋税,便会主动将自己的土地挂名到官绅的明下。这些人还给这样的举动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投献。” 老朱闻言怒了,大声吼道:“朕一亩民田才收取四升的赋税,就这么一点他们都还不愿意交,还去投献?” 不得不说,老朱在给了官员有史以来最低的俸禄之后,也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制定了有史以来最低的赋税。 “皇上的确是只收四升,但是到了县里面可不止收四升。”韩度摇摇头,说道:“据臣在溧阳县了解的情况,就拿溧阳县来说。因为县衙和官员都没有钱,因此他们便制定了很多的各种税,什么田地税、人头税、用水税。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按照溧阳百姓的说法,这样下来一亩田地几乎要缴纳一石五斗的赋税。而若是将田地投献到官绅名下,他们却完全不用交,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老朱闻言,气的浑身发抖,他没有想到,他给了百姓极低的赋税,又给了官员极低的俸禄。没成想,官员最后还是将缺少的这部分钱,强行加征到了这些百姓头上,甚至要更多。 “他们怎敢?他们怎敢!朕这就下旨,禁绝天下官员私自给百姓加税。” 韩度听了不禁心里暗暗点头,不得不承认,老朱的确是反应极快,就是做法太过简单粗暴了一些。有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味道。 不过这话韩度却没有说出口,而是两手一摊,说道:“还不是因为俸禄太低闹的?俸禄连基本的花销都不能保证,官员总不能眼睁睁的自己把自己困死吧?而且即便是皇上下旨,禁止天下官员增加百姓的赋税,那他们就更是只有朝地主豪绅伸手了。” 韩度的话没有明言,但是老朱听明白了。若是继续保持现在的俸禄,又禁止官员给百姓加税,那么简直就是在逼着官员去贪污受贿。官员除了接受地主豪绅的行贿之外,根本就别无他法。 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若真是到了那种境地,贪腐必然如同洪水猛兽一样,挡都挡不住。 老朱一想到天下百官全部都贪墨的时候,就连他也禁不住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真到了那种境地,老朱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或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杀!贪墨六十两剥皮充草,大不了一直杀下去 可即便是老朱也不认为这样就可以杀尽天下贪官,若是如此就可以将天下贪官给彻彻底底的杀个干干净净的话,那也就等不到他老朱来杀了,以往的皇帝早就将天下贪官杀尽。 韩度继续说道:“百姓为了逃避赋税,就会选择将田地投献到官绅名下。而土地被官绅给捏在手里,就好似捏住了百姓的命脉。从此他们就只能够对官绅言听计从,哪怕是受了苦楚也只能够默默承受,又怎么敢去告发官绅呢?因为一旦告发官绅,即便是官绅会得到惩处,但是谁也不能够保证他们的土地能够重新要回来。” 失去土地对于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老朱比任何人都清楚,土地就是百姓的命脉。正如韩度说的那样,百姓是不会冒一点失去土地的风险的。 “若是朕下旨,禁绝天下百姓投献土地呢?”老朱方才的怒气消失的一干二净,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询问韩度了。因为老朱明白,韩度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事实就是如此,哪怕是他在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对。 韩度摇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天上官绅还不用纳粮,就不可能禁止百姓投献。” 老朱沉默片刻,略微一想他就明白了。即便是下旨也是没有用的,只要百姓和官绅串通一气,根本就没有办法查清楚那个田地是不是投献。 见老朱开始认真的思考之后,韩度说道:“臣说官绅不纳粮遗祸无穷,并不是危言耸听。皇上可以试想一下,每隔三年都有会试,每次都会有六百进士,大明以后的官绅只会越来越多。如此一来,百姓投献的目标就会越来越多,不能征税的田地就会越来越多。而大明能够征收赋税的田地就会越来越少,到了那个时候,必然就会导致朝廷的岁入减少。” “朝廷的钱不够用,皇上以为这个时候朝廷会怎么做,才可以维持住岁入不减?” 老朱停顿了片刻,沉声道:“增加赋税” “正是。”韩度两手一拍,说道:“赋税增加,百姓就会更加热衷于投献。而越是投献,天下能够征税的田地便越少。如此就形成恶性循环,要不了多久,天下就再也没有可以征税的土地。到时候,哪怕大明坐拥天下土地,也没有一寸可以收取赋税。” 老朱浑身一震,脸上总算是露出骇然神色,看着韩度久久说不出话来。可是下旨官绅可以不纳粮的是老朱,若是更改就如同让他食言而肥。若是老朱是平常人,那倒是问题不大,了不起被人说几句,可是他偏偏是一言九鼎的皇帝。想要他改口反悔,谈何容易? 朱标也是被韩度的话给吓得不轻,甚至他都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即便是父皇不收回成命,让官绅一体纳粮,等到他即位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办成此事。如此巨大的祸患,他绝不允许留给后世子孙。 韩度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所以臣以为,增加官员俸禄是必要的。可以借此机会,收回官绅不纳粮的规矩。” 朱标听的连连点头,随后便看向父皇。现在就等着父皇点头了,若是父皇真的点头,那此事就大有可为。 韩度的话让老朱好受了一些,毕竟若是以增加俸禄为条件,收回官绅不纳粮的旨意,也说得过去。这样一来,就是不是他老朱出尔反尔了,而是相互交换。 老朱沉思片刻,朝韩度问道:“那么你认为应该加多少俸禄才合适?” 韩度伸出两根手指。 老朱顿时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年俸加两贯,朕也认为比较合适。” 还没有等老朱高兴多久,韩度就摇头说道:“不是两贯,是两倍!” “你疯了?要加这么多?”老朱顿时大吼起来,那样子就好似有人在割他的肉一般。 就连朱标也暗暗的替韩度捏了把汗,真是敢说啊。朱标虽然上奏为百官增加俸禄,但也只是希望能够每月增加三贯而已。因为朱标碰到的那位官员,赁屋的每月花销就是三贯。他便想着,若是能够为官员加个赁屋的钱,那官员就能够生活下去了吧。 万万没想到,韩度竟然开口就是加两倍! 见老朱发怒,韩度只好收回手指,耐心的解释道:“钱是英雄胆,而官员则是朝廷的脸面。臣以为,不仅仅是让官员能够活下去就行了。而是要让官员的生活,不能够低于当地的士绅。” 不能低于士绅,这个要求可太高了。尤其是在现在官员俸禄普遍低的情况下,更是难以实现。 即便是像韩度说的那样,直接给百官增加两倍俸禄,恐怕也办不到。 韩度再次解释道:“虽然人人都嘴上讨厌为铜臭,但是却人人心里都喜欢这样的铜臭。兜里有钱,哪怕是看人都要趾高气昂一点。相反,若是兜里没钱,那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不免会弱气三分。” “如果官员一穷二白,不仅会丢掉朝廷的脸面。就连皇上的威严,也会在无形之中受损。而一旦士绅对于官员,对于朝廷没有了敬畏之心,他们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这一次臣以钦差的身份去溧阳,蒋一儒等人竟然都敢直言威胁。由此可见,若是长此以往,朝廷的威信必然会在士绅心中丧失殆尽。” 老朱可以容忍百姓,但是绝对不会容忍士绅。若是让官员平白低了士绅一等,韩度在溧阳的遭遇,很快就会扩散到整个大明天下。到了那个时候,官还是官吗?大明天下究竟是姓朱,还是姓士绅? 两权相害取其轻,虽然给官员增加俸禄,每年需要多花出去百多万两银子,但是和大明的江山社稷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况且,朝廷现在并不是拿不出这些钱出来。现在就只等老朱一道旨意,户部就能够把钱直接发放下去。 沉吟许久之后,老朱点头,说道:“此事重大,朕要好好想想。你们都先退下吧。” 韩度和朱标对视一眼,齐齐躬身道: “儿臣告退” “臣告退”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以宅养廉 隔日一早,韩度正在吃早饭,就看到老太监破天荒的走进来。 诧异了一下,韩度指着桌上的包子稀饭,问道:“难为你这么早就来,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老太监呵呵一笑,竟然真的坐下来,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吃了一口。又自顾自的舀了碗粥,低头喝了一口。 韩度眼神古怪的看着老太监,不明白他这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太监仰起头,看了韩度一眼,笑着说道:“老奴年幼的时候家里穷啊,朝思暮想的就是能够喝上一口热粥。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吃的野菜叶子罢了。人呐,其实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这一口热粥么?当然,你这包子也是一绝,老奴感觉不比御膳房的差啊。” 韩度看着老太监一口一个老奴的叫着,不由得心里无语。这放眼偌大的京城,有几个人敢将这糟老头子当成是老奴? 伴君如伴虎,在老太监之前,老朱身边的太监几乎是一两年就会换上一个。但是自从老太监伺候老朱之后,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而且到现在,老朱都还对老太监非常的满意,丝毫没有要换人的迹象。 “我向来胆子小,公公可不要吓我。”韩度试探着老太监的来意。 老太监笑了笑,说道:“你胆子还小吗?老奴活了一辈子,就没有见过比你胆子还大的。连这样的事情都敢插手,你长了几个脑袋?” 韩度顿时明白了,老太监这是在警告自己参与到劝皇上增加俸禄的事情里面。长长叹息一声,“公公以为这是我愿意的吗?身不由己啊!” 既然已经决定站在朱标这一边,那么自己总要在朱标面前表现出该有的作用才是。要不然,他拿自己有何用? 先不说朱标此举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是顺应了形势,百官俸禄的确是到了不得不加的地步了。若是现在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以后只会后患无穷。 就算是朱标此举是错的,韩度为了站在朱标这一边。这五关对错,而关站位,这一点很重要。 老太监听闻之后,反而笑着点头,说道:“的确是身不由己,人就是这样。对了,公主殿下呢?可否容老奴前去拜见?” “安庆快要临盆了,现在需要多多休息。”韩度满脸都是笑意,不知不觉之间,安庆要给自己生下第三个孩子了。 老太监顿时一愣,然后连忙拱手恭喜道:“可喜可贺啊!” “多谢,多谢~”韩度连忙回礼。 然后才问道:“不知今日公公前来,有何吩咐?” 老太监闻言微微颔首,道:“皇爷有旨,传你进宫觐见。” “啊?”韩度顿时惊讶的看着老太监。老朱召见自己,老太监怎么好似一点都不慌不忙的样子?不仅仅坐下吃了个包子喝了碗粥,还和自己闲聊了一会儿? “快走吧,别让皇爷等急了。”老太监笑着示意韩度跟他入宫。 韩度来不及细想,急匆匆跟着老太监而去。 来到乾清宫,韩度看到朱标已经坐在旁边了。 “臣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 韩度的目光朝着朱标看去,只见他微笑着暗暗点头。韩度心里顿时有谱了,今日老朱召见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既然如此,那么老太监刚才的举动,又是为什么呢? 老朱端坐着瞥了韩度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起来吧,赐坐。” “谢皇上。”韩度站起来,慢慢做到锦墩上。 到了这个时候,老朱喝了一口参茶,放下茶杯。说道:“昨夜朕想了一晚上,若是以收回官绅不纳粮为由,给百官增加俸禄的话,朕还是同意的。” 韩度颇为意外的看了老朱一眼,没有想到一向抠门的老朱,竟然还真的同意了。下意识的朝着朱标看去,只见朱标朝自己递了一个感激的神色。 韩度略微沉吟一下便明白了,肯定是自己昨日的提醒起了作用。和官绅不纳粮导致天下富者恒富贫者愈贫,穷苦百姓的赋税会越来越重比起来,老朱显然还是舍得花银子的。 老朱自己就是亲身经历过元末的,他太清楚一穷二白的百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相比起整个老朱家的天下,一些财物真是不值一提。 顿了顿,老朱语气一转问道:“可增加了俸禄,就能够避免官员贪墨吗?” 韩度断然摇头。 老朱顿时一手按在案桌上,身躯朝着韩度前倾,厉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朕给他们加了俸禄,还不能够阻止他们贪墨?那朕为何要给他们加俸禄?” 韩度只好解释道:“皇上,增加官员俸禄只是为了能够保证官员的正常生活。至于贪墨从古至今就没有断绝过,又怎么会因为一次增加俸禄就不会再有人贪墨了呢?” “若是俸禄足够就不会有人贪墨的话,那么大唐和前宋的俸禄都是大明的十倍不止,难道大唐和前宋就没有贪墨了吗?” 老朱听完,顿时一屁股坐了回去。他刚才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带着渴望增加俸禄之后,便再也没有贪墨,但若是韩度这样说的话,那他反而又不会相信的复杂心情。 可是韩度却直接告诉他,想要靠着增加俸禄彻底消灭贪墨是不可能的之后,老朱又不免有些失望。 《五代河山风月》 不过,老朱也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在理。若是增加俸禄就能够避免贪墨,那以大唐和前宋的俸禄就不应该出现贪墨才多。可是这两朝的贪墨之风,却是完全不必其他朝弱。 老朱两手用力一撑,朱标见到连忙上前将搀扶。老朱站起来之后,摆摆手摆脱了朱标的搀扶,独自走到窗户面前,抬头望天感叹道: “治贪,就真的难于上青天吗?” 韩度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老朱的背影,说道:“贪墨只能疏导,不能围堵。只能尽可能的减少,只要人心还在逐利一日,便不可能断绝。” 老朱听了,顿时转过身来,盯着韩度问道:“你有办法减少?” “臣的确是有一策。”韩度点点头。 “哦?”老朱都惊讶了,治理贪墨究竟有多难,老朱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是剥皮萱草都阻挡不住官员的贪墨,而韩度竟然说他有办法? 老朱立刻坐回到椅子上,挥手喊道:“来人,赐茶。” 随后看向韩度,“你慢慢说。” 韩度笑着接过宦官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茶水滋润了一下喉咙,说道:“现在京城里面宅子的价格高昂,就算是外城的三进宅子,一般都能够卖出四五千贯的高价。但是这样的宅子在七八年前,也就是一两千贯的价格。短短数年,价格直接翻了一倍还不止啊。而若是现在在外城建造一个三进的宅子,材料工本也不会超过千贯。” 京城宅子的价格,老朱也是才了解到的。要不是因为朱标上奏,老朱都不知道京城的宅子和赁屋的价格都已经高涨到了如此地步。但是老朱对此却没有任何表示,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百姓的东西,能够涨价也是好事。 但是现在老朱看着韩度提起,却不明白韩度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你说的宅子价格,和治理贪墨有什么关系?” 韩度却没有正面回答老朱,而是继续问道:“皇上,现在外城的三进宅子一个就值四五千贯,这一点皇上是否认同?” 老朱点点头,“当然。”这是民间的价格,他有什么不认同的? 认可就好,韩度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有句俗话,想要马儿跑的好,不是给马而吃饱草,而是要挂一把草在马儿的前面。这样一来,马儿为了吃到嘴边的这一把草,就会想方设法的奔跑。” 见老朱和朱标都是一头雾水,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京城虽然繁华,但是居之不易。若是皇上下令工部,在外城建造出一片宅子出来,赏赐给百官居住。立下规矩,若是有官员能够十年或者是十五清正廉洁,便将这宅子直接赏赐给他。如此一来,官员有了指望,便轻易不会贪腐了。” “即便是有人想要贿赂官员,但是一开始又怎么可能拿出四五千贯出来贿赂?而只是几十几百贯,人人心里都是有利弊权衡的,又怎么可能让官员放弃就要到手的宅子?” 老朱恍然大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办法。只要不是傻子,没有人会为了几十几百贯,而放弃价值四五千贯的宅子。” 朱标看向韩度满眼都是震撼,治理贪墨这么难的事情,竟然真的被韩度做成了。此策一处,只要不是那种天性贪得无厌的官员,都不会轻易的接受别人的贿赂,更加不会去贪墨。 “而且,随着大明日益繁华,京城的宅子的价格肯定还会继续上涨的。到时候,一座宅子的价值就不是四五千贯了,甚至直接翻倍都是有可能的。”韩度笑着说道,又补充了一句,“百官这些年吃够了赁屋的苦,他们都把宅子的价格增长看在眼里,这个道理不会有官员不明白。”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章 不用花钱,我来修! 老朱满脸笑容的点头,宅子的价格越高,官员贪墨的可能性就越小,他自然高兴。 不过,随后老朱就想到,这建造一座宅子的花销也是不小啊。 不由得皱眉,说道:“可是京城官员过千,若是人人都分一座宅子,那光是建造的花费就要过百万贯。这是不是太多了?” 朱标听着都陷入了沉默,韩度这么好治理贪墨的办法,只是花费百万贯而已,父皇竟然还嫌多?要知道,这次给百官增长俸禄,就需要多花百多万贯。而且,这还是每年的花销。 而建宅子,不过是一次性的花费罢了。 韩度摇摇头,说道:“当然不能每人都赏赐一样的宅子,不患寡而患不均。就算是要分宅子,那也应该按照官员品级,分不同的宅子。像是朝中的二品三品大员,当然可分得五进的宅子。而那些四品五品的官员,就分给他们三进的宅子。以此类推,六品七品的官员,就分普通的宅子给他们。而八品九品的人,只要给他们一个在京城的立足之地,他们就感激不尽了。臣在钞纸局里盖过几栋筒子楼,一栋楼就可以居住几十上百户人家。虽然每户人家居住的地方并不大,但是也足够为他们遮风挡雨了。” “办法不错。”老朱听的连连点头,如此一来花销自然大大减少。 毕竟超过千人的京官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六品及以下官员,五品以上的就算是京官里面的实权人物了。至于三品以上,那都是大理石卿、太常寺卿、六部的侍郎尚书等大佬。 这样的重臣,若是立下大功,老朱都会赏赐他们府邸。这分三进、五进的宅子给他们,也是应有之义。 见老朱还在犹豫,韩度心里暗笑,自古以来房产地产,哪里有不赚钱的呢? 韩度也懒得和老朱这个只吃不拉的貔貅理论,直接生出三根手指,说道:“若是皇上愿意给臣三千亩土地,臣可以不用皇上花费一文钱。” “此话当真?”老朱大喜过望,瞪大眼睛盯着韩度。 朱标陡然一惊,连忙开口,“韩度你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然后立刻向父皇说道,“父皇,韩度胡说八道的,可千万不要当真。” 老朱眼看着这么好的事情在面前,哪里会听朱标的解释?直接摆摆手,打断朱标的话,“你不要说话,朕在问韩度。韩度,你可知道这是在御前,绝无戏言?” “三千亩土地,这些宅子臣来修了。”韩度这个时候正在想着发财呢,那能够让朱标搅和了自己的好事。 老朱盯着韩度看了片刻,他总觉得韩度这个条件看似吃亏,但是老朱心里就是觉得韩度会大占便宜。为了以防万一,老朱不由得也提出条件,“五进的宅子不能少于两百座,三进的宅子最少要修五百座。至于筒子楼,和钞纸局一模一样的也要有五百座。” 如此狮子大开口,顿时就将韩度给气笑了。两手一摊,无可奈何的说道:“若是如此,那就当刚才臣的话没说。皇上还是给工部下令,让他们去修建吧。” 老朱顿时不高兴了,阴沉着脸说道:“韩度,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出尔反尔?” “皇上,臣哪里出尔反尔了?臣答应的是,皇上给臣三千亩土地,臣给京官修出能够容纳他们住的地方。可是皇上的要求比京官的需求多了一倍,臣如何能够做到?” 老朱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故意增加了数量,就是因为觉得韩度无利不起早会大赚特赚,不想让韩度占他便宜罢了。 可是看到韩度不干了,老朱又有些不甘心。毕竟对于他来说,三千亩土地的价值也不过是十万贯而已,因此而节约了上百万贯,无论怎么算都是赚的。 见韩度坚决的推辞,老朱的话不由得软了下来,说道:“那你肯修建多少?不会是只有一半吧?那样的话也太少了,恐怕都不够京官分的。更何况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大考,到时候又会有三百进士,难道不需要多预留一些宅子吗?” 韩度摇摇头,说道:“一半也足够分了,至于明年的进士,皇上到时候可以再继续下令工部营建便是。正好,皇上可以看看臣究竟是不是占了便宜。” 韩度装出一副完全是好心为老朱疏解困难的样子,让老朱不由得感到一阵尴尬。觉得他可能是想多了,不由得点头答应下来,“好吧,既然如此朕就在外城给你三千亩土地。此事你可要抓紧了,明日早朝朕就会宣布。” “臣遵旨。”韩度压抑住心里的狂喜,面色如常的躬身一拜。 老朱盯着韩度的举动,见他没有丝毫的异常,便压了压手,说道:“咱们翁婿之间,不用如此多礼,坐下吧!” “儿臣多谢父皇。”韩度顺着老朱的意思回道。 刚刚坐下片刻,韩度想了一下,说道:“儿臣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朱哈哈大笑起来,抬手道:“叫你不要多礼,今日这里只有翁婿,没有君臣,但说无妨。” 韩度点点头,道:“臣是这样想的,有些贪官污吏或许他们自己贪得无厌,但是他们的家人却是未必。” “哦?”老朱奇怪的眯起眼睛,盯着韩度说道:“你是认为朕株连贪官污吏全家,是个错误?” “没有!”韩度连忙摆手解释,“那些人罪大恶极,满门抄斩也是罪有应得。” 老朱的脸色这才稍稍变好了一些,沉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韩度赶紧解释,“臣的意思是,官员不管在哪里为官都是独自一人,身边连一个家人都没有。没有亲人在身边,时间一长亲情自然淡薄。贪墨起来,也没有了顾及。即便是东窗事发,落到满门抄斩的下场,他们也只是追悔莫及,并不能改变什么。” “臣的意思是,皇上能不能下旨允许官员带着父母妻儿赴任。” 老朱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这样又有什么用?” 韩度笑着回道:“若是有家人跟着,官员想要贪污受贿是很难瞒过家人的。若是家里有明事理的人,这个时候就可以起到劝诫的作用。家人的一句劝告,甚至比朝廷十条法度的作用都大。或许就可以让一些站在悬崖边的官员,浪子回头。” 这也是一个避免官员贪墨的办法老朱不由得点头。 “若是他的家人也视而不见呢?” 韩度正色道:“那满门抄斩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好。”老朱重重点头。 韩度从老朱哪里离开,又和朱标一起走出乾清宫。 朱标有些担心韩度修建宅院的事情,便说道:“孤那里还有几万贯,你看什么时候派人来取吧。一文钱不要,就想营建几百座宅子,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你敢开口。” 韩度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朱标顿时叹息一声,“你就别逞强了,孤知道你有百万家财,但是你钱再多,也经不起这样耗费吧?不过孤也就只有几万贯,多的没有,只能够帮你到这里了。” “好,”韩度顿时点头答应下来,说道:“这几万贯臣就当殿下的股子了,等赚了钱再给殿下分红。” “赚钱?你一文钱不要,营建几百座宅子,你怎么赚钱?”朱标完全不信韩度的话。 韩度神秘一笑,“到时候殿下就知道了。” 说罢,不管朱标如何的追问,韩度都不再透露分毫。 见韩度如此,朱标也只好不再询问。不过他心里的好奇却是被韩度给彻底激发起来,不要一文钱却要营建几百座宅子,还要赚钱。这无论他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了解韩度的还是马皇后。 老朱来到坤宁宫和马皇后一起用膳的时候,也向马皇后说起了韩度要营建宅子的事情。 而马皇后听完之后,毫不犹豫的说道:“在这件事上,他一定会发财的。” 老朱停下筷子,也附和着点头说道:“朕也有这种感觉,但是朕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究竟如何才能够发财,妹子知道吗?” 马皇后低头想了片刻,微微摇头,“臣妾也不知道。皇上之所以答应他,就是想要看看韩度会怎么发财?” 老朱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是啊,朕发现韩度发财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发财的手段。这一次,朕还想要看看。” 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和老朱说起后宫的事情,末了,马皇后说道:“算算日子,安庆也快要临盆了。皇上这个时候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韩度,他顾得过来吗?” 老朱呵呵一笑,说道:“妹子也太小看韩度了,他那次做事不是妥妥贴贴的?这点小事,难不住他。再说了,朕又没有要他即刻开始修建,他即便是拖延上十天半月,也不影响什么。” 马皇后听完点点头,随后说道:“那臣妾还是提前派御医过去守着吧,另外宫里的药材也给安庆带一些过去。” “嗯。”老朱点头答应下来。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昭告天下 隔日早朝,老太监照例站出来,拂尘一摆,高呼道:“有事启奏!” 下面的百官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既然皇上问众臣有没有事启奏,那即便是没有事情,也必须千方百计的找些事情出来启奏。要不然,以皇上的性格,还不以为他们这些人只拿钱不干活啊? 于是,自从老朱开始,早朝就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明明是应该商议国家大事要事的早朝,竟然成了菜市场一样,讨论的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商议要事的时候极少。 而皇上表现出的态度却是,谁上奏的事情越多,便会越加得到皇上的看重。不管这些事情究竟是要事大事,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等到皇上的赞许。 百官一看这个样子,顿时齐齐倒吸了口凉气。皇上这操作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但是却不妨碍他们立即醒悟。为官一任图的什么,当然不是什么造福一方了,当官的人第一想到的,永远都是往上爬。哪怕是他们自己也并不知道为何非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往上爬,就好似他们的本能如此。 而想要升官,最好的捷径莫过于深得帝王之心。现在既然有着这么简单讨好皇上,在皇上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办法,那么又有谁会甘心落于人后呢? 于是,大明朝廷的早朝便开始内卷了。今日你上奏一件事,明日我就上奏两件,甚至是三件,不管怎么样,反正要把其他人都给比下去,在上奏这件事情上,自己独领风骚才好。而别的官员也不是傻子,对方下一次自然会上奏更多的事情,以求独占鳌头。 但是大明虽大,可哪里会有那么多要事需要在早朝上奏明皇上? 于是,百官们上奏事情的分量便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连在菜市场道听途说的事情都写进奏折里面,上奏给皇上。 原本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老朱应该对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才是。但事实却是恰恰相反,他不仅没有因此发怒,反而还每次都是像模像样的认真听着,甚至还不断的鼓励上奏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官员。以至于,现在早朝人人争先恐后的上奏,但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却是寥寥无几。 因此,在老太监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有好几个官员捧着奏折想要站出来,用他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继续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 老朱摆手阻止了几人,然后端坐在丹陛上庄严宣布。 “今日,朕有旨要下。” 几个抢先走出两步的官员,顿时尴尬的彼此看了一眼,不得不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着,静静的等候着皇上的训示。 而站在最前面的六部尚书等大佬,神色却顿时凝重起来。皇上在早朝宣布旨意的时候很少,但是每一次都是让朝堂震动的大事。再联系起前几天太子上奏增加百官俸禄的事情,他们已经有所猜测。 几个尚书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明白,是喜是悲就看下一刻皇上的决断了。 老朱坐在最上面,自然将六部尚书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却没有理会他们,回忆着说道:“洪武初年,大明刚立,天下一片凋敝,无数百姓急需休养生息。因此,朕为了与民休息,时常下旨减免各地赋税,以至于国库不丰。” “皇上仁慈,百姓永世感念皇上恩德~” 皇上都如此自夸了,百官若是还不赶紧恭维道贺,岂不是太过没有眼色了? 不过,老朱却没有把百官的马屁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国库不丰,朕就只能够给众位爱卿不多的俸禄,为了让百官能够养活家人,便允许官绅不纳粮。” 百官听着皇上的话,顿时心里一跳,纷纷神色诧异的望着皇上。“不是在说增加俸禄的事情吗?怎么又说到官绅不纳粮上来了?” 百官的神色纷纷变得不好起来,不纳粮的福利虽然对他们补益不大,但是在俸禄不多的时候,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而且,越是在俸禄不多的时候,百官对这点好处便越是看重。 皇上现在提起官绅不纳粮是何用意?难道此事惹怒了皇上,连这点好处都要收回去? 老朱停顿片刻,目光不断的在百官当中来回扫视。 凡是和双手对上目光的官员,纷纷不由得低头避开皇上的目光,根本就没有一个敢与皇上对视。 “收回便收回吧,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不过,百官心里也不由得埋怨起太子来。好好的上奏增加俸禄干什么啊?现在好了,不仅俸禄没有增加,还连不纳粮这点好处都没有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朱继续说道:“而时至今日,大明已经国泰民安,国库开始逐渐丰盈。因此,朕决定,收回官绅不纳粮的规矩。从今日起,官绅百姓一体纳粮。” 奉天殿内的百官心里顿时泛起苦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皇上还真的将不纳粮给收回了。连这点好处都不放过,真是 可是不管心里有万般不满,但是却没有一个官员敢在老朱面前提出反对意见。 在后世看来,千难万难的官绅一体纳粮,就在老朱一句话之间,轻描淡写的便解决了。 老朱等了片刻,见百官七七沉默,脸色不由得有些阴沉下来。 吏部尚书杜泽看得,顿时暗叫不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沉默以对也是反对呀,这是在作死! 于是连忙开口道:“皇上圣明。” 其他人听到杜泽的话,也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齐齐恭敬拜道:“吾皇圣明~” 老朱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继续说道:“不过,太子上奏,说百官现在的俸禄太低,以至于都有官员连养家都困难了。真的是这样吗?” 卧槽,这谁敢回答?众官员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杜泽开口,老老实实的说道:“的确是如太子殿下所言,像臣每月有六十一贯俸禄,还足够将养全家生活。像那些每月只有五贯六贯的八九品官员,的确是只能够独善其身罢了。” 老朱平静的目光顿时扫到杜泽身上,停留了片刻,老朱才移开目光。之所以放过杜泽,那是因为老朱看在刚才他识趣的份上。再加上,老朱本来就准备宣布增加俸禄的事情。 而杜泽垂着头,心里也是紧张起来,不大一会儿额头都有细密的汗珠出现。 “父皇,儿臣以为,增加俸禄之事,已经刻不容缓。”朱标见百官在父皇面前,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怕和父皇商议好的事情,再出变故,顿时恭敬说道。 老朱脸上逐渐浮现起笑容,点点头,说道:“鉴于官绅纳粮,少了一部分收益。再加上太子上奏俸禄太低的缘故,朕决定,即日起增加百官两倍俸禄。”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百官齐齐望向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简直是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增加俸禄就足够让百官欣喜了,哪怕是只是加一两成,百官也是高兴的很。但是他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直接加了两倍。 两倍是多少来着?杜泽顾不得额头上的汗水,眼睛铮亮,以他现在六十一贯的月俸,再增加两倍就是一百八十三贯。也就是说,从下月开始他就能够拿到一百八十三贯的月俸? 这可要比不纳粮的那点收益,多多了! “皇上圣德无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户部尚书郁新顿时欢天喜地的跪拜下去。 紧接着,奉天殿里就传出整齐划一高呼万万岁的声音。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百官都以为这是朱标的功劳,拜完皇上之后,纷纷朝朱标跪拜。朱标在百官之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无人敢不敬,无人敢不服。以后无论是谁,能够拿到比现在多了两倍的俸禄,都要感谢朱标的恩德。 老朱也乐得百官将这份感激转到朱标身上,静静的等百官拜完朱标之后,才朝老太监示意了一下。 老太监顿时拿着一道圣旨上前,当众打开,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理所应当的是下旨增加百官俸禄。 就在百官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随着老太监继续念下去,众人才发现圣旨的内容不仅仅是增加俸禄。 “朕念及百官饱受赁屋之苦,亦有远离父母妻儿的人伦之情” 等到老太监将圣旨宣读完了之后,百官这才发现。原来皇上不仅仅只是增加俸禄,还要在京城修建宅院,以奖赏他们当中清正廉洁的官员。甚至,还打破以往做官不能携带家眷的规定,允许他们将父母妻儿带来同住,以免去他们思念亲人之苦。 如此皇恩浩荡,百官还有什么好说得? 跪就完了! “臣等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奉天殿内大多数官员都感激涕零,忍不住露出动情的眼泪。 就连像杜泽这样的吏部尚书,在京城有着皇上赏赐的府邸,他的俸禄也足够养活全家。但是看到皇上下了这道旨意,也不由得感动起来。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跟着涨价 这道圣旨充分体现了老朱对百官的关爱之情,与他以往一向的冷酷无情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原本处在战战兢兢,担心自己朝不保夕的官员吃了一颗定心丸,稳定住了百官之心。 老朱见事情处置完了,便一挥袖袍,“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这句话,百官以往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但是却没有哪一次有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衷心。 百官就这么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直到皇上离开奉天殿之后,过了整整一刻钟才逐渐起身。 百官起身之后,又齐齐朝着朱标拜下,“太子仁德,臣等感激不尽。” 百官对太子感到万分的佩服,能够劝得皇上又是增加两倍俸禄,又是给百官修建宅院,又是允许他们一家团聚。 一口气能够从皇上哪里为百官弄到这些好处,除了太子之外根本不作他想。百官都认为是太子劝说了皇上,才会有今日一幕的。 朱标站在丹陛下面,笑着说道:“在此之前,孤并不知道寻常官员的俸禄,竟然连养活家人都困难,这是孤的过失。不过孤希望以后诸位能够秉持先贤教诲,清正廉洁为国为民。” “殿下放下,殿下为臣等解决后顾之忧,臣等必然舍身以报。往后若是还有人敢贪墨,臣绝对不会放过他。”都御史严震直目光威严的扫向群臣,他是督察院头头,有资格说这句话。 朱标笑着朝严震直点点头,心里却是想着韩度的话。明白完全没有人贪墨是不可能的,别看现在这奉天殿内人人神情激动,甚至让他们发誓此生不再贪墨一文,恐怕都不会有一个人带着犹豫的。 但是朱标更加相信韩度的判断,这些人里面,将来一定会有人还是贪墨。不过今天只要能够让大多数人秉持着清正廉洁,那也不枉父皇专门弄出今天这一出了。 “诸位都退下吧!”朱标也没有理由将百官继续留在这里,挥挥手道。 “臣等告退!” 百官朝着朱标行了一礼,才逐渐转身离开奉天殿。 “杜大人。” 一个声音在杜泽身后响起,杜泽回头一看。连忙拱手回礼,“原来是门大人。” 能够被杜泽称为大人的,就只有六部尚书,来人正是礼部尚书门克新。 门克新走到杜泽身边,两人并排朝着宫门走着。 两位尚书大人走在一起,其他人自然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纷纷避开两人所在。 “杜大人怎么看今日之事?”门克新见杜泽一言不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门克新的年纪要比杜泽大上许多,因此虽然两人都是正二品尚书,但是杜泽对门克新保持着一分敬意。 “大人是想问皇上今日下的旨意?”杜泽微微一笑,问道。 门克新微微点头。 杜泽毫不犹豫的回道:“皇上这几年已经一改曾经的雷霆之怒,就算是有人犯了大罪,一般皇上也不会勾决。相比起以前,皇上现在可是要柔和很多。本官以往,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太子殿下以其仁厚,感动了陛下。” “至于今日这道旨意,本官以为等这道旨意昭告天下之后,大明至少可以兴盛百年。” 门克新听了,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问道:“杜大人就这么有信心?” 杜泽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是本官有信心,而是本官对太子殿下有信心。” 说罢,不再里面低头沉思的门克新。转身昂起头,看着太阳刚刚越过高高的皇宫城墙,散发出万道金光。 杜泽脚下如同生风了一般,昂首阔步的迎着太阳走去。 这么大的事情,老朱自然不会不管不顾,而是暗中派人盯着百官的反应。这件事虽然对于百官是一件大好事,对大明的江山社稷也是大有好处,但是老朱这辈子见过乐极生悲的事情太多,根本就不放心任由此事发展。在必要的时候,老朱还是会出手将其搬回到正道上。 杜泽和门克新之间的谈话,当时周围虽然没有人在。但是老朱想要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简直不要太简单。 而杜泽的那句话,自然也传到老朱耳朵里面。 “大明兴盛百年吗?”老朱脸上露出微笑,咱做了这么多,可不仅仅是希望大明能够兴盛百年,而是希望大明真正能够一直兴盛下去。 当然,老朱也不会因此怪罪杜泽。 杜泽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那是因为大明能够兴盛百年在他心里就已经是绝无仅有的盛世景象了。历朝历代虽然国祚二三百年的比比皆是,但是真正能够有百年兴盛的王朝却是一个都没有。比如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贞观之治,也不过才二十二年。 圣旨很快就通过通政司昭告出去,京城最先得到消息,也最先沸腾起来。无数百姓还是第一次,谈论一道圣旨。 京城官员,尤其是那些低品级的官员,在等到消息之后,无一不对皇上感激涕零。甚至还有人直接朝着皇宫方向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三跪九叩之礼。 外城,一个普通的宅院。 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中年人,满脸高兴走路带风的从外面走进宅院。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走进后院,而是一进大门,就朝着右手边一转,来到一间耳房。 若是有了解的人看到,自然会见怪不怪,并且还很轻易的猜到,这院子并不是这个七品官的,他只是在这宅院里赁了一个耳房而已。 七品官一进门,便将门给带上,坐在桌子边,嘴里哼着小曲,显然他心里非常的高兴。能够不高兴吗?从下月开始,他的俸禄就要涨两倍了,足足有二十二贯五百文。这么多俸禄,他就算交了每个月三贯的赁钱,也还剩下十九贯五百文。 若是以往的话,他就只能够剩下四贯五百文了。这么点钱他还要寄回去三贯,以补贴家里的开销,留给他自己的也就只有一贯五百文。这么点钱,他就算是十分眼馋酒肆里面的海鱼肉,但是却从来都只能是远远的看上几眼,根本不敢去吃一口。自从皇上下旨开海禁,准许百姓下海捕鱼之后。每年市面上的海鱼就越来越多,价格也是每年都在下降。到了现在,已经比任何肉食都要便宜了。现在市面上最便宜的肉食,就算海鱼。 商贩为了提高利润,不得不想尽办法尽可能将鲜活的海鱼运到京城贩卖。鲜活的海鱼在京城自然是高价,但是这样的海鱼并不多。大多数都是腌制起来的咸鱼,而咸鱼的价格也是最低的。 现在好了,他准备下个月月俸到手,就先给家里寄回去十贯,让父母妻儿也跟着高兴高兴。等到分到院子之后,他再将父母妻儿接到京城,也让他们见识见识这天下的繁华之地。 只要他不再每个月花钱赁屋了,以他二十二贯五百文的月俸,足以养活全家还有结余,根本就不用担心全家在京城的生计问题。 就算是每个月都需要赁屋居住,他手里也还能够剩下九贯五百文。 娘咧,九贯五百文!这么多钱,他还不是想吃肉就吃肉,想喝几杯小酒,就喝几杯小酒? 七品官正在美滋滋的品尝这白水,幻想着下个月的幸福生活。没错,他连茶叶都买不起,只能喝茶水。 就在他满眼都是对下个月的展望的时候,“咚咚咚”传来一阵砸门的声音。 不用外面的人开口说话,光是这个粗鄙的砸门举动,七品官就能够猜到外面的是这宅院的主人,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 此人在京城里面做着屠夫的营生,而这处宅院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果然,见七品官没有开门。 外面顿时传来一声咆哮,“官爷可在屋里?” 七品官皱了皱眉头,还是站起来,上前将门打开。笑着拱手问道:“胡官人,今日可好?” 说是胡官人,其实就算胡屠夫。称呼其官人,不过是一个比较善意的称呼。 要不是因为七品官赁了胡屠夫耳房,他是决计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称呼胡屠夫官人的。官人虽然已经不是官员专属的称谓,但是他自己身为官员若不是情非得已,岂能称呼一介平民为官人? 胡屠夫被七品官如此喊了一声,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好似打开了,从内到外的舒畅。他这宅子还算不错,就算是只有一个耳房,若是赁给别人,三贯五百文也是有人愿意赁的。他为何要以三贯的低价,将这耳房赁给眼前这人? 思路客 不就是因为看在对方是官员,称呼他一声声官人的份上吗? 不过今日,胡屠夫却不只是来享受这每日一声官人的称呼的。矜持的点点头,便算是和七品官打过招呼,随意的说道:“下个月这赁屋的价钱就要涨到六贯了,提前告诉你一声,你到时候把钱准备好,咱好来拿。” 七品官顿时瞪大眼睛,失声道:“什么?六贯?为何一下子涨了这么多?” 胡屠夫冷哼一声,笑道:“现在街面上都传遍了,说皇帝老子下旨给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涨了俸禄。既然你们的俸禄都涨了,那咱这赁屋的价钱自然也得涨!”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底气 “这,这是什么道理?”官员顿时麻爪了,他活了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混账话,什么叫自己俸禄涨了赁屋的价格就得涨? 胡屠夫无所谓的摆摆手,“反正你下月记得给咱六贯就成,咱还是心太软,只收了官人六贯。要是想那些贪得无厌的小人一样的话,那就收官人九贯了。” 九贯原本才三贯,自己才刚刚承蒙皇上恩典涨了三倍俸禄,结果自己钱都还没有拿到手呢,竟然就被胡屠夫给惦记上了? “你!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官员吹胡子瞪眼,抬头指着胡屠夫的鼻子。 胡屠户见撕破脸了,也不再掩饰,直接冷哼一声,说道:“赁屋嘛,就算图个你情我愿。官人若是不肯,那也可以去外面问问。现在这一片租赁院子的价格,是不是咱这里最便宜。” 官员肺都快要被气炸了,他又不是傻子,不用傻乎乎的去外面问都能够知道。这些人肯定已经串通一气都商量好一起涨价,现在即便是自己真的去问了,除了被人嘲笑之外,不会有其他结果。 官员深吸口气,压着怒火和胡屠夫说道:“可是现在可才三贯,你这一下子也涨了太多了。” 胡屠夫脸色一沉,失去了耐心,冷着脸说道:“这是咱的宅子,咱想收多少就收多少。嫌贵啊,那官人你别赁屋啊。” 奚落了官员一句,胡屠夫满眼都是看不起官员的神色。读书好又如何,当官了又怎样,清正廉洁两袖清风不也还是要来低声下气的赁他的屋子吗?若是没有他们这些人赁屋给当官的,京城的官员都要被风吹雨淋。 “不赁就不赁。”官员怒了,一介屠夫竟然也接着赁屋折辱于他。 胡屠夫根本就没有把官员的话放在心上,嗤之以鼻的耻笑道:“不赁屋,那官人你住什么?难道你还能住到衙门里去?” 官员沉声喝道:“本官就算是住衙门,也不会再赁你的屋子。实话告诉你,这才皇恩浩荡,除了给本官加了俸禄之外,朝堂还准备在外城修建宅院,以供百官居住。” 说着,官员冷笑着朝着四周破落的院子指了一下,“你这宅院也就现在还能够赁出几个钱来,等到朝廷修建的宅院好了之后,你看看还有谁会赁你的破屋子。” 胡屠夫闻言豁然一惊,他看着官员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心不由得直线往下沉。京城里面的宅子为什么会涨价的这么快,除了大量的人靠着海贸发财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算京官必须要在外城赁屋居住。 因为,以早朝的时间来算,若是居住在城外,等到城门开了之后再进城参加早朝,是万万来不及的。而不能准时参加早朝,轻者被打一顿板子,重者罢去官职,这是任何一个官员都不愿意遇到的事情。因此,哪怕是京城赁屋的价格一涨再涨,京官们也不得不咬牙坚持。甚至,有些人的俸禄根本就不够花用,还需要家里每月接济才行。官员见胡屠夫被他震慑住,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心里一阵如释重负的畅快。以往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对胡屠夫礼让三分。而胡屠夫往往却是得寸进尺,像刚才这样伤他脸面的奚落,绝对不是第一次。而这些,以往官员都不得不咬着牙齿忍了下了。 现在好了,皇上一次性解决了他所有的后顾之忧,让他终于有了皇上是他依靠的感觉。 官员懒得再和胡屠夫废话,现在就算是把他往死里得罪又如何?他现在已经不怕胡屠夫了,大不了他搬去衙门熬上几个月,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搬去朝廷修建的宅院里面居住。 “你胡屠夫的屋子太金贵,本官是赁不起了。不过这个月本官是付了钱的,本官会住到最后一天。等到那一天,本官自然会搬走。那时候,胡屠夫你是把屋子赁给别人六贯也好,九贯也罢,都和本官没有关系。就不劳烦胡屠夫相送了,告辞。” 说完转身,猛然将门用力的拉上。 胡屠夫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吃了闭门羹,但是他却丝毫不敢发怒。官员说的话可是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他以往视为铁杆庄稼的每月三贯钱,竟然要没了? 他虽然自己还坐着营生,但若是没有这每月的三贯钱,他又怎么会活的如此自在? 这样的事情,在京城里面时有发生。区别在于,有的人贪得无厌,像胡屠夫这样的,和那些低品级的官员闹的很僵,几乎是到了撕破脸的地步。这些人,简直是不拿七品八品,不当朝廷命官。 而有的人则是好聚好散,甚至还摆上一些酒菜,为官员庆贺。而官员也不好意思说不再赁屋的话,毕竟现在距离朝廷修建完宅子,怎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呢,这段时间他们还是没有落脚之地的。 而搬去衙门住上几个月,的确是一个解决的办法。但是他们也是要脸面的,搬去衙门总有占衙门便宜的意思,会被同僚说闲话。若不是逼不得已,没有人会选择这样做。否则的话,还能够等到今天吗?恐怕衙门早就人满为患了。 圣旨一下,京城无数大小官员喜大普奔。整日和人谈论的都是下个月能够领取多少俸禄,哪怕是心里略微一算就是一清二楚的数目,他们也是不厌其烦的谈论了一遍又一遍。大家在谈论俸禄之余,都在畅想着自己几个月之后分到的宅子在哪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至于要重新纳粮的那点米粮,根本就连出现在众人口中的资格都没有,不会有一个人在意他们损失的这点米粮。 只从老朱下旨之后,韩度便在府里眼巴巴的等着老朱给自己土地修建房子。但是左等右等,没能够等来老朱的旨意,却等来了带着韩景云一起来的马皇后。 马皇后已经几年没有出过宫门了,这一次来到韩府,顿时让所有人都受宠若惊。按照马皇后的说辞,她是陪着韩景云回家省亲。可是也不想想,她一个皇后,有必要陪着太子妃回家省亲吗?韩度不用问都知道,这只是马皇后掩饰的借口,恐怕是她拿韩景云当借口,有着什么话想要说,却又不方便公之于众吧。 见礼过后,马皇后果然将韩度叫到面前。 看着眼前低头细品茶水的马皇后,韩度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等着马皇后开口。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马皇后轻轻抿了一口,将茶杯放下。满脸笑容的看向韩度,问道:“这次你又要发财了吧?” “发财?发什么财?皇后的话臣怎么听不懂,还请皇后明示。”韩度装疯卖傻,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认账的样子。 一旁的韩景云满脸都是兴奋的光彩,眼神灼灼的盯着兄长。 而安庆则站在韩度这一边,帮韩度说话,伸手替马皇后捏捏肩膀,“母后,韩度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只管罚他便是。不过若是韩度没有做错事,母后可不能罚他!” 马皇后看着安庆隆起的肚子,伸手将她在肩膀上的手给按住,叹道:“你就别装了,在宫里的时候都没有给母后按过肩膀。现在为了一个韩度,你就宁愿大着肚子给母后按?你这个时候临盆在即,还是多多休息才是。” “是母后。”安庆被母后拉着坐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过韩度说,这个时候多多走动,对于生孩子有好处。” 马皇后还真不知道这一点,眉头一挑,神色有些严厉的侧头问韩度:“你这是什么道理?现在这个时候她连走一步都劳累的很,怎么还能够多走动?” “这,我,臣”韩度不好解释自己说的是有科学依据的,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臣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是吗?那古籍呢,给本宫看看。”马皇后不止一次听到韩度这样的解释,知道这是韩度的托辞,根本就不信。 笑意盈盈的看着韩度,道:“你不会说,这本古籍也被你弄丢,找不到了吧?” 韩度尴尬的摸摸鼻子,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够开口转移话题。 “娘娘此来,不知道有何吩咐?” 马皇后也不再和韩度绕圈子,直接问道:“你准备如何赚钱?” “赚什么钱?”韩度两眼呆滞,好似完全听不懂马皇后在说些什么。 马皇后眼神一凝,声音锐利的说道:“你在皇上面前极力举荐自己,要皇上将营建百官府邸的事情交给你。难道你不就是想着从中赚钱?” 韩度摇摇头,两手一摊,无辜的回道:“臣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支持太子殿下而已。太子殿下上奏增加俸禄,臣若是不提出增加俸禄能够避免官员贪墨,又提出以宅院养廉。若是不是如此,皇上怎么会同意增加百官俸禄?” 韩度眼睛眯起,看着马皇后。老朱要是不同意增加俸禄,那对于上奏的朱标来说,对他的威望打击就太大了。哪里还能够像现在这样,朱标完全是受到了百官的拥戴。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临产 韩度完全就是一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您儿子好的架势。 可是马皇后的眼睛好似能够直指韩度的内心一样,语气软了下了,一副为韩度着急的模样,叹道:“本宫这是为你好,你发财也要有所顾忌。你为了赚钱,把百官都得罪了,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吗?” 韩度见马皇后竟然真的猜到了一些自己的打算,不由得感到由衷的佩服。不过嘴上还是不服气的说道:“臣呕心沥血的给他们修宅子,又怎么会得罪他们?” 就连韩景云和安庆都诧异起来,不解的看着两人,她们也不明白,如此怎么会得罪百官。 马皇后毫不客气的指出,“若是你真的不用一文钱就将宅子修起来,还大发横财的话。那和你一比,那些每年花着公帑的百官,岂不是都成了废物?告诉你,别看百官平日里一个个摆着修身养性的谱,但其实心眼比针鼻子还小。你若是让他们颜面扫地,那你就等着被他们下黑手吧。” 马皇后的话没有吓住韩度,却是将韩景云和安庆都给吓的不轻。韩度虽然是超品侯爵,又有着皇上和太子护着,但若是真和百官都闹翻了的话,那日子也十分难过。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韩度看着马皇后,咬着后槽牙,僵硬的笑着问道:“那依娘娘之见,该如何才好呢?” 马皇后叹息一声,说道:“毕竟这是你在皇上面前承诺的事情,君前无戏言。即便是本宫,也不好劝皇上收回成命。这样吧,本宫放消息出去,就说本宫给了你十万贯,你才把宅院修起来的。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对你心有芥蒂,也就不会再针对你了。” “好啊,好啊!安庆就知道,母后最好了。”安庆抱着马皇后的手臂撒娇。在她看来,韩度一文钱不花都能够把宅院给修起来,现在有了母后的十万贯,岂不是更好? 韩度无语的看了安庆一眼,心里叹道:“这个傻媳妇,要是你母后真的是为了给我送这十万贯,她根本就不用亲自前来,随便派个宫女将钱带来就是了。现在既然不辞辛劳的亲自前来,所图必然甚大。” “娘娘就只是给臣十万贯?”韩度笑着问道。 马皇后摇摇头,说道:“你误会了,不是本宫给你十万贯,而是本宫放出消息出去,给了你十万贯?” 韩度的脸顿时凝固住,敢情说了半天,还是打算一文钱都不给? 就连安庆也诧异的问道:“啊?母后都不拿钱给韩度啊?” 马皇后伸手摸着安庆的俏脸,微微一笑,说道:“你以为母后不知道?镇海侯府家财千万,区区十万贯而已,也能够看在眼里?母后这样做就是为了给百官表明一个态度,让他们没有理由找韩度的麻烦,你知道吗?” 府里有多少钱的事情,安庆曾经也好奇的问过韩度。而韩度自然毫不保留的告诉过她,因为在母后说起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一副被说中了样子,顿时脸上一阵尴尬,低下了头。 马皇后看到,眼睛顿时亮的如同太阳一样,充满了金子般的光芒。她刚才只是随口试探,没有想到镇海侯府还真的有千万贯的家业啊!这可真是比之皇上的内库,也差不了多少了 韩度眼看着自己家的老底都被马皇后给试探了出来,连忙上前将安庆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将她挡在身后。自己直面马皇后,笑着说道:“娘娘不用这么试探安庆,有什么要求就说吧,臣能够做到的一定做到。” 马皇后笑眯眯的看着韩度,贝齿轻启,“这次你赚的钱,本宫要一半。” 韩度一口气提起来,堵在嗓子眼。一半!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可是谁让现在的形势比人强呢,韩度也只能够咬着牙答应。“好,就一半。” 马皇后得到了她满意答案,生个懒腰,站了起来,说道:“本宫也累了,回宫。” 韩景云看到马皇后要离开,她也要跟上。不过在此之前,她跑到韩度面前,轻声唤了一声,“大兄~” “快滚!”韩度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韩景云气得瞪大眼睛,她也想替太子府从韩度身上捞点好处,没有想到大兄竟然这么直接。 眼看着妹子满脸的不服气,韩度不由得喝道:“娘娘的内库里,金银珠宝堆积成山,少说也有几千万贯。你觉得娘娘会在乎我这里的这么一点?” “那,那刚才母后为何?”韩景云指着马皇后的背影。 韩度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替太子和你要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韩度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快。 韩景云顿时明白过来,立刻眉开眼笑的朝着韩度说了一声,“大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说完,便一路小跑出去,跟着马皇后坐上马车,回宫了。 韩度和安庆将两人送出门外,看着他们远去的马车。 安庆不由得的嘟囔道:“母后怎么,怎么这样啊?” 韩度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的安庆,笑着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俏脸,说道:“这才是你真正的母后。一文钱不用花,就白白拿走一半。要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如何在后方调度粮草,为前线打仗的皇上提供支撑呢?” 安庆呆呆的看了母后的马车几眼,也不知道是否明白。 老朱即便是老了,也是一个行动派。隔日便让工部尚书带着他的旨意,来到镇海侯府。 工部尚书孙显从得知了韩度和皇上之间的打赌之后,满脸都是笑容。这几年大兴水泥道路和沟渠,工部的开销如同泼水一般。朝廷如水的银子拨进来,转眼之间又如水一样花出去。 原本这修建百官宅院的事情,也要落到工部头上的,现在有韩度出来接手,还不用工部花一文钱,孙显如何不高兴? 《天阿降临》 带着几个书吏,孙显亲自登门。 “侯爷,这是皇上给侯爷的土地,一共分为两处。一处是在清凉山下,一处是在报恩寺附近。清凉山下的这一块要大一些,大概有两千五百亩的样子。而报恩寺附近的这块要小一点,只有一千五百亩。” 韩度心里一喜,老朱这人讲究啊。原本自己只要了三千亩,他却是给了四千亩。但随即眉头就是一皱,看着两块土地有些难色。 “侯爷这是怎么了?”孙显看到,不由得问道。 韩度微微一叹息,说道:“这两块土地都不错,一块虽然距离皇宫远了一点,但是毕竟是在内城。一块虽然是在外城,但是距离宫门反而更近。如此一来,就不好分了。孙工部说说,这两块土地,应该怎么分?” 清凉山虽然是在内城,但是那是一处偏僻之地。说得好听点那也是内城,说得不好听点哪里就是一片荒山。而报恩寺附近却是不同,这里和宫门之间有着秦淮河穿过,再加上报恩寺香火鼎盛,人流如织,是真正的繁华之地。 说实话,韩度看到这两块地的时候,都觉得这是老朱在给自己出难题。因为若是这两处宅子要分给自己的话,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哈哈,这有什么难得?”孙显捋着胡子笑道。 韩度愣了一下,拱手问道:“敢问孙工部高见。” 孙显面色有些黝黑,两手上还能够看到粗糙的老茧。一看就不是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而更加像是一个匠人。 笑了笑,孙显道:“既然皇上让你修建宅院,那你便只管修建。至于宅院如何分,那是皇上和百官的事,与你何干?” 韩度顿时反应过来,的确,自己就是想的太多了。自己只管将宅院给修出来,至于怎么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多谢孙工部点拨。”韩度笑着拱手致谢。 孙显摆摆手,将此事揭过。然后说道:“皇上吩咐了,让工部调集匠人协助你修建好宅院。这次不管你需要多少匠人,老夫都能给你调来,你就放心的去干吧。” 韩度闻言一喜,看来老朱还是有良心的,虽然抠门了一点,但是还知道自己缺乏有经验的匠人。 送走了孙显,韩度陪着安庆散了一会步,便迫不及待的走进书房里。偌大的一张桌子摆放在书房中间,上面早已铺着层层叠叠的白纸。 韩度拿起画图的直尺三角板圆规,用炭笔一点一点的开始画起来。 就在韩度画到一半的时候,安庆临产日子总算来了。 韩度抛下炭笔,急匆匆的来到安庆房外。焦急的问道:“怎么来的这么快,今天早上我都还陪着她散步来着,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一旁的刘氏闻言,不由得瞪了韩度一眼。说道:“快不好吗?越快就越少受罪。真是不生孩子,不知道是在以命换命。” 韩度顿时陪笑,“娘亲说的对,是我胡说八道。”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冠名权 第三次生孩子,安庆要容易很多。 韩度虽然在外面等得度时如年,但其实还不到一个时辰,孩子就在一声声哇哇哭喊之中,呱呱坠地了。 而且关键是安庆的精神还不错,韩度进去的时候,还看着她睁开眼睛骨碌碌的盯着自己。 走到安庆跟前,韩度小心翼翼的坐下,捧起她虚弱无力的手,亲了一下。 “辛苦你了。” 安庆微微一笑,眼睛不由地朝着旁边木质摇篮看了一眼。 韩度心领神会,连忙将襁褓中的孩子抱起,尽量让安庆看到孩子的脸。 “是个儿子,你看他睡得多香。” 安庆看了片刻之后,便感觉到劳累的不行,只好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韩度见了,连忙将孩子放回到摇篮里,让侍女带出去照料。 回头看着安庆有些疲惫的神色,韩度有句话不得不出口,“克忠和宝璐都被父皇把名字取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该轮到咱们来取名了。你准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明明是自己生的儿女,结果却不能自己来取名字,前两个都被老朱霸占了。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就是一个送货的,连接货起名的资格都没有? “夫君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父皇那是赐名。”安庆笑着眉头微微瞥了一下。 “好好好,赐名,赐名”韩度连忙安慰她,生怕她刚刚生完孩子情绪波动剧烈了一丁点。 老朱那叫赐名吗?他那叫占有欲。不仅仅是韩度,其他几位驸马的情况也是这样,只是他们没有胆子敢抢在老朱之前起名罢了。甚至每次有了孩子,还要第一时间去给老朱上奏,请求赐名。 韩度却不惯老朱这个毛病,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的,理应由自己来起名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的孩子,我觉得还是咱们自己起名才好。” 安庆满脸的无所谓的样子,随意道:“夫君你自己起名就好,不用管我的。”她现在浑身疲惫,困乏的感觉就如同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的涌上心头,只想休息,不想动脑子想孩子的名字。 韩度也不想打扰安庆休息,可是这件事迫在眉睫,若是等安庆休息好了之后再商议,那说不定就又会被老朱给夺过去了。而韩度又不想自己起名,毕竟孩子是安庆生的,总要听听她的想法才是。 安庆拗不过韩度,只好转动着迟钝的思维,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要不,就叫邦,怎么样?” “邦?”韩度疑惑的眨眨眼,认真的思考起来。 安庆也来了兴致,连忙说道:“邦有诸侯封国的意思,你不是镇海侯嘛,用这个名给儿子,也是相得益彰。” 韩度也不由地缓缓点头,“邦,韩邦韩邦。韩棒子?不行,不行!”可是越是仔细咂摸,韩度越是感觉到不对劲,等等回想起来之后,连连摆手否定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不行,你还是重新想一个。”韩度又要求道。 安庆有些不高兴,懒得再想,顿时道:“不想了,要想你自己想。” 韩度只好独自想了片刻,说道:“就叫尚,怎么样?” “韩尚?”安庆想了一下,这名字还不错,便挥挥手道:“行吧。” 韩度见安庆同意,顿时高兴起来。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高兴一息时间,外面就传来他极度不想听到的声音。 “朕的乖外孙在哪里?快让朕看看朕的乖外孙。” 然后,接着便是老爹老娘三呼万岁,迎接圣驾的声音。 “不好。”韩度悚然一惊,下意识的说道:“老不要脸的这是又要来抢我儿子的名字了。” 安庆听着白了韩度一眼,娇声骂道:“你在胡说些什么,那是我父皇~” 你父皇就是老不要脸的,韩度撇撇嘴,只是考虑着安庆的感受,没有张口说出来。 安庆顿时懒得理会韩度,头侧到另外一边,说道:“我不管你了,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 韩度也在紧张老朱,担心他会对儿子做出什么事情来,便和安庆说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咱们儿子,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父皇赐名了。” 韩度安慰好安庆,连忙走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老朱把孩子抱在怀里,正在发出“喔喔喔”的怪声,想要逗弄自己的儿子。 这还是才刚刚出声,连眼睛都没有张开,最是需要睡觉的时候。被老朱这样在儿子耳边制造噪音,韩度早就不满了。这也就是老朱,要是换成其他人,韩度恨不得上前从他怀里把儿子抢回来,再飞起给他一脚。 “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韩度上前拜见,可是却连老朱一个正眼都么有得到。 老朱两只眼睛一直留在孩子身上,完全没有在意韩度。 韩度只好在马皇后的示意下,撇撇嘴起身。 老朱逗弄了孩子一会儿,才抬起头问韩德,“孩子起名字了吗?” 韩度倒吸口凉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老爹倒是没有想太多,直接说道:“这孩子刚刚出生,还没有来得及起名字。” “哈哈哈,那就好,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啊。”老朱满脸笑意,脸上都是皱起的褶子。 不想老朱再掺和自己儿子的名字,韩度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这孩子起名,总得” 两手不断的比划,在众人疑惑的眼神当中,韩度灵机一动总算是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总得,等到孩子百日之后吧?” 老朱还没有说话,老爹却帮腔说道:“哈,这有什么打紧?皇上可以现在赐名,那等孩子百日之后再给孩子正式起名,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韩度目瞪口呆的看着老爹,这儿子可是韩家的香火啊,你竟然想要让外人起名? 老朱显然是被韩德给哄的很高兴,朝韩度说道:“听到没有,你爹比你懂得君臣之道。” “那就这样定了吧,朕先给他赐名,等到百日之后,再正式给他起名。”老朱哈哈的大笑着,“不过,这孩子的名字朕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还是等朕回去好好想想,再做定论。” 老朱走了,带着韩度满腔的幽怨。 “我说爹,这是我儿子,您的孙子,怎么能让皇上赐名呢?” 韩德对老朱是满脸谄媚,但是对于韩度却顿时板起脸来。怒声喝道:“怎么说话的?皇上给你儿子赐名,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我当然不乐意,自己的儿子却连一个冠名权都没有,谁能够乐意?韩度心里腹诽,却是不敢将这话当着老爹的面给说出来。 韩德眼睛一下子眯起,对于韩度心里的芥蒂。知子莫若父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以往韩德或许会和老朱据理力争,可是现在他已经看透了。什么脸面,什么尊严,都没有全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好。而韩度这一次被夺爵,也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万一,万一有一天,韩度把皇帝给得罪了,全家再次被打入大牢该怎么办?这个时候,皇上赐名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不管自己全家是怎样的结局,至少被皇上赐名的两个孩子不会有事。 这就足够了!这才是真正的给韩家留下香火,留下保障。至于起名,不过是虚名而已。 韩度陪了安庆和儿子几日,就被老朱派人来催促修建百官府邸的事情。无奈,韩度又只好每天抽出时间来规划百官府邸。 一日,韩度画图累了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 五叔却来报,“侯爷,肃毅侯来了。” 汤鼎来了? “快请。”韩度立刻放下手里的炭笔,看着手指之间被炭粉染黑,不由得吩咐侍女给自己打盆水来。 韩度刚刚洗干净手,汤鼎便走进来。 擦干手,韩度笑着问道:“你有时间来找我,看来公爷的病已经好转了?” 汤鼎脸色一沉,微微摇头。 韩度陡然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公爷的病” 汤鼎叹息着说道:“你说的那鲟鱼龙筋的确是滋补圣品,不过定王殿下说俺爹年事已高,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征战受创颇多,身子骨亏空的厉害,根本不是药石可救。现在只能够勉强维持着,但是想要痊愈是不可能的。” 韩度闻言一阵叹息,若是连朱橚都没有办法的话,就凭自己那些浅薄的中药知识,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走,我去看望公爷。” “等等。”汤鼎直接将韩度拦住,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韩度奇怪汤鼎的举动,随后回道:“去看看公爷啊,公爷病重难道我不应该去看望?” “爹早就知道你会去看他,不过你的心意爹心领了。”汤鼎叹声说道,“来之前爹就让我告诫你皇命要紧,此事牵扯着所有人朝中官员,你可要抓紧呐。” 韩度顿了顿,看着汤鼎,问道:“是不是外面又有什么流言了?” 汤鼎点点头,“有人见你没有丝毫动静,他们坐不住了也是正常的。毕竟,不知道京城里面有着多少官员在等着你修好宅院,他们好早日搬进去呢。” “老实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因为喜得贵子,还没有来得及准备修建?”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古玉 韩度哈哈笑了两声,摇着头说道:“想要修好这么大一片宅子,怎么能够轻举妄动?这些日子,我都在为规划这些宅子怎么修建。来,你看。” 韩度将汤鼎拉到里屋,带到桌子面前。指着随意摆放在桌子上的图纸,和汤鼎说道:“这些日子我都在弄这些东西,想要动工修建,那也要等我把这些图纸画完吧。” 汤鼎疑惑的随意拿起几张,打开一看,顿时有些惊讶。等到他接连看了几张之后,震惊的说道:“这,这是你准备为百官修建的宅院?” “当然。”韩度笑着点头。 汤鼎疑惑的看着韩度,不解的说道:“咱记得你和百官虽然说不上针锋相对,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友善,为什么现在要对他们这么好?” “原本咱以为你有着娘娘给你的十万贯,修建宅院是足够的。可若是像你这样修成人间胜景的话,恐怕十万贯根本就不够。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你还准备自掏腰包为百官修建宅子?” 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想要卖上好价钱,自然要修建的尽善尽美。要不然,谁肯掏银子?” “卖?”汤鼎疑惑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忘了,皇上可是下旨将这些院子分给百官的,可没有提到说要百官花钱来买。” 韩度心满意足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张张图纸,听到汤鼎的话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嗤之以鼻的说道:“百官才有几个钱?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他们。” “你是想?”汤鼎好似有些明白韩度的意思,试探着问道。 “当然是卖给那些超级有钱的人。”韩度给汤鼎递过去一个眼色,直接说道:“怎样,有兴趣吗?别说我发财没有带你,你拿一万贯出来,算你一份。” 汤鼎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他对韩度赚钱的能力是一百个相信的,只要是韩度说能赚钱的,不管是再离谱的事情,最后都能够赚到钱。 一万贯对于信国公府来说,不是一个大数目,他自己就可以决定。再说了,既然是韩度开口,那恐怕老爹知道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 看着韩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看着图纸,汤鼎也不由得仔细看起来。等到看完之后,他感叹着说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韩度这个时候,示意汤鼎坐下,给他倒上一杯茶。说道:“清凉山下和报恩寺附近这两处地方,一处荒僻安静,一处繁华热闹。既然如此,我就反其道而行之。” “将清凉山下这一块修建水泥大道和鸡笼山国子监等地连接起来,而且宅院也按照大街的布局,在街道两旁修建铺子。到时候这些铺子只租不买,等到有商贩在这里贩卖东西了,那此地自然就能够繁华起来。” 汤鼎附和着点头,说道:“等繁华起来之后,这里的铺子必然身价暴涨。这也是你不愿意直接将铺子卖掉,而是只租的原因?可是你有把握能够让此地繁荣起来么?” “当然,你也不看看,这里即将入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韩度笑着说道,“别看现在百官日子过的挺穷的,但是只要他们俸禄增加,再加上他们肯定会将家人都接到京城来居住。到时候住在这里的人会非常的多,而且大多都还是官员的家人。每日光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就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又怎么会没有商机呢?只要有商机,这里很快就会繁荣起来。” 汤鼎微微颔首,只要一个地方有钱赚,那么很快就会有无数的商贩趋之若鹜,繁荣自然不成问题。 无错 “那报恩寺这里呢?”汤鼎又指了指问道。 “这里嘛。”韩度咂摸了两下,说道:“这里自然繁华,但是繁华过头了,却是让人头昏脑胀。住在这里的人最需要的不是繁华,而是一份喧闹中的宁静。我准备挖一条沟渠,将这块地方围起来。如此一来,寻常人就不容易进到里面。少了闲杂人等的侵扰,这里的一份安静必然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汤鼎点点头,反正只要韩度说行,他就没有疑问。起身告辞了韩度,回去之后,他便让人将一万贯给韩度送来。 韩度看着自己的第三个孩子慢慢在安庆的怀里长大,自己也开始着手动工修建百官宅院。除了从工部调集了匠人了劳役之外,韩度还去找韩景云借了钞纸局的一些匠人。 这些人当初独自修建他们居住的筒子楼,现在再次修建简直就算轻车熟路。他们熟练的使用水泥这种新型建造材料,可以轻松快捷的修建好各个宅院的地基。以往修建地基需要费时费力的从山中凿下巨石,再一点一点的搬回来垒砌起来。但是现在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用砂石水泥混合起来,关上木板浇筑好。等到水泥凝固之后,再将木板拆掉。通体整块的地基,便做好了。 地基一做好,各种早已准备好的砖石材料,便在地基上垒砌起来。修建到一定的高度,才用木料按照榫卯结构连接起来,做出和其他宅院一样的屋顶,一座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建造出来。 这样的房子虽然少了雕梁画栋,但是建造的速度比以往快了太多,以往需要大半年,甚至是一年才能够修建起来的房子,现在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而在修建宅院的时候,韩度特意让人沿着两块地的边缘,都修建了一堵围墙,将人们探究的目光挡在外面。 结果就是,里面的匠人已经修建了好几个月,但是外面的人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可越是如此,众人就越发的好奇,这里面究竟在修些什么,修到那个程度了? 儿子百日的时候,老朱还是没有放过赐名。让宦官带来他给韩度儿子取好的名字,复礼,韩复礼。 韩度听着很不是滋味,自己立了这么多功劳,还和安庆成亲,但是老朱还是没有彻底相信自己。 克忠复礼,这是要让自己时时刻刻谨记着忠心和礼仪啊! 而老爹老娘和安庆都对老朱起的这个名字表示很满意,高高兴兴的跪拜谢恩。韩度看在老朱除了赐名之外,还给自己刚满百日的儿子赐下一大堆礼物的份上,也跪拜着接受了老朱的赐名。 “这是?”韩度拿起一块玉佩,触手温润。来到这里十几年,也见过无数的奇珍异宝,韩度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刚一入手,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感觉到这块玉佩的不凡。 安庆眼尖看到韩度手里的东西,顿时惊呼道:“这可是父皇最爱的一块玉佩,怎么赐给复礼了?” 韩度回头将玉佩交到安庆手里。 她拿起看了两眼,顿时点头,肯定的说道:“没错,就是这块古玉。这可是父皇的心爱之物,怎么会赐给复礼?要知道,曾经四哥也想要这块古玉,可是父皇都没有给他。” 这东西朱棣也喜欢?韩度的眉头一跳,沉吟着想到:老朱这是什么意思?是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他想要提醒我,注意朱棣? 不对,以老朱的性格,若是真的有证据证明朱棣想要造反。那哪怕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从老朱现在的举动来看,难道是没有证据?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朱根本没有怀疑朱棣,一切只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里,韩度微微一叹,现在恐怕就算是自己告诉老朱,朱棣将来会谋反,老朱也不会相信吧?毕竟朱棣也不是白痴,在老朱还在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轻举妄动的。 沉思良久,韩度只好将心里的想法再次压下。 一切,都要等到将来再说。 自从皇上下旨要为京官修建宅院之后,无数京官就眼巴巴的望着,希望能够明天就搬进自己分到的宅子里面。 自从两地开始动工之后,每日就有不少的人专门去看热闹。一个个都想要看看自己将来的宅子修到哪里了,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是很快,在围墙修建起来之后,他们想要再一窥究竟就变得不可能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抵挡不住京官们的热络与好奇。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打听里面的情况,可是每每得到的消息都是支离破碎片段。可越是如此,越是将众人的胃口给吊了起来。 竣工这一日,韩度将老朱请到报恩寺这片宅院查看。韩度结合了修建书院的经验,用亭台楼阁将各个宅院连接起来。虽然还达不到园林一步一景的夸张程度,但是这里有假山有池塘有亭台有杨柳依依。而一座座宅院就坐落其中,如同星辰般的点缀一样。 老朱随意走进一座院落,顿时视线便被花草树木给阻隔开,就好似天地之间,只有这么一座院落,一方水池一般。让人瞬间远离京城的喧嚣,就好似走进了山野幽居一样。 “你这院子,修的有些特别啊。”老朱看在面前的院落,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圈高高的围墙中间,是三层砖石砌起来的房子。房子占地不大,不过线条刚硬笔直,给人一种坚若磐石的感觉。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新意 韩度修房子的时候,原本也是想要给四五六品官员修成是宅子的。但是后来一计算发现,若是这样修的话,自己用来建房的地就不多了。 因此,韩度干脆将原本的宅子修成了这样上下三层的小楼。如此一来,整体面积不比宅子小,而且还能够大大的节约占地。 “这是臣精心计算过,修建起来的。皇上别看它外面看着不大,但是里面却是极为宽敞。”韩度笑着解释。 老朱侧头看了韩度一眼,有些不信的问道:“哦?真是这样吗?” 韩度连忙躬身,伸手示意,“皇上进去一看便知。” 老朱点点头,当先一步走进小楼里面。 老朱走进门,瞬间就被内里的景象给震惊了。地上是一水泛着光亮的瓷砖,墙上的豁大的窗户,还不是传统纸糊的雕花木窗,而是镶嵌了玻璃的透明窗户。 耳目一新的感觉让老朱都不由地生出几分嫉妒,他的宫殿都没有这小楼如此通透明亮。地上虽然也是以名贵木料铺就,每日都有宫女洒扫,但是也没有像这里一样,如此一尘不染。 “这样,是不是就是你弄出来的瓷片?”老朱下意识的蹲下来,仔细的看了两眼。他以前听韩度说起过这玩意儿,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韩度连忙上前解释,“皇上,这的确就是臣说的瓷砖,不过和以前的不一样。” “哦?有何不同?”老朱看着平整发亮的瓷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韩度继续回道:“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臣突发奇想。觉得既然陶土器皿上用釉烧制,可以得到光洁精美的瓷器。那若是将瓷器制作成这样的一片一片,岂不是也可以烧制?后来,臣就让人尝试着烧制了一些。” “不过那时候烧制出来的并没有这样好,要么就是凹凸不平,要么就是颜色黯淡。仅有一些能够勉强使用的,臣都给了钞纸局那些匠人去给他们自己盖的房子用上。” “后来,臣就立下悬赏,让匠人不断改进技艺。托皇上洪福,竟然还真的被他们烧制出来了。” 老朱闻言,感叹着起身,拍着韩度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又要发财了吧?” 韩度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刚才嘴快暴露老底了。看样子,老朱是又看上自己这点东西。 尴尬的笑了两声,韩度遮遮掩掩起来,“那能够发财啊,臣不过就是弄了一个小作坊。准备烧制一些出来,看看有没有人买。” 老朱顿时笑了,拍着手说道:“既然你自己都说了,这东西能够烧制出来是托了朕的洪福。那以后若是这东西赚钱了,可不要忘了朕的福气。” 韩度呆呆的看着老朱,果然是越来越不要脸皮了。以往老朱碰到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想要分一杯羹,也会假惺惺的拿出几万贯出来,装装样子。 现在倒好,老朱是彻底不装了?一文钱都不想出,就想着空手套白狼? 还没有等韩度回过神来,老朱的目光便在屋内来回扫视,沉声道:“这样的小楼给了那些官员,是不是太过奢侈?若是因此养出了他们的奢靡之风,那可不好。” “应该,应该不会吧?”韩度大感冤枉。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将这小楼修建的如此豪华,那是因为这是给土豪准备的,若是不弄的豪奢一点,如何骗呸,卖他们的钱? 可韩度是真的没有想到,老朱竟然会因为房子太好,而想到了会带来奢靡之风啊。 “不会?哼!”老朱冷哼一声,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纣王命人琢一把象牙筷子,萁子便劝诫。有了象牙筷子肯定不能配瓦器,要赔犀角之碗、白玉之杯。玉杯肯定不能盛野菜粗粮,只能与山珍海味相配。吃了山珍海味就不肯再穿粗葛短衣,住茅草陋屋,而要衣锦绣,乘华车,住高楼。 世人的贪欲,不都是这样?得寸进尺,得陇望蜀,没有止境的?你让他们居住在这样华丽的小楼里,岂不是想要将他们一步步的推向贪墨?” 韩度咽了咽唾沫,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这么多,不就是一个小楼嘛,怎么还弄成上纲上线了? “皇上,臣不这样认为。” 老朱脸色顿时一沉,转身盯着韩度,问道:“那你是怎么样认为的?说出来,也让朕听听你的高见。” “高见不敢。”韩度连忙躬身,然后才抬起头望向老朱,认真的回道:“人吃五谷杂粮,生七情六欲,世人有贪欲是理所应当的。臣还是那句话,贪墨也好,贪欲也罢,只能疏不能堵。或许官员住进这样的小楼里面,的确是会变得像皇上说的那样,得寸进尺得陇望蜀,一步步贪得无厌。 可是臣以为,还有另外一众可能。” “什么可能?”老朱眼神一凝,语气平和的问道。 韩度直起腰来,正色说道:“臣相信这天下知足常乐的人还是占多数,贪得无厌的只是少数。对于知足常乐的人来说,这样的小楼是他们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现在他们能够住进来,全都是依靠皇上的恩典,再加上他们现在的俸禄足够养活全家,还有一点结余。臣以为,这样的人不仅不会贪墨,反而会越发的恪守清正廉洁。” 老朱听完,认真思考起韩度的话。片刻之后,不得不点头。一样米,养白样人。这世上不会全都是好人,当然也不会全都是坏人。从这些年的科举来看,老朱还是清楚,他挑选的进士,品德上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至于那些贪墨的官员,要么就是天性如此,贪得无厌。要么就像太子上奏的那样,被生活所迫,被逼无奈。 “继续说说,这屋子有何不同之处。”老朱开口岔开话题,转身朝中整个屋子一指。 韩度立刻便知道老朱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做人不能因噎废食啊。总不能因为官员里面有贪官,便将所有的官员一棍子打死吧?有贪官不怕,只要逐渐把品行合格的官员稳住。贪官出现一个,便收拾一个就对了。 韩度带着老朱,沿着木制楼梯走到二楼,来到一个小房间里面。一面宽一尺五寸,高两尺的镜子被挂在墙上。 老朱一走进来,就看到镜子里自己的人影。“你还放了镜子?” 镜子价格高昂,老朱还是知道的。 韩度只好连忙上前解释,“皇上,自从明镜斋收完了旧宝钞之后,臣就让作坊大大增加了镜子的产量。现在镜子的价格经过一降再降,已经算不上贵了。像眼前的这块镜子,即便是市价也只不过是十贯而已。” 十贯的话,当然不贵,老朱不由得点点头。要知道,以前这样的镜子,韩度可是要卖上百,甚至是几百贯的。 “可是价格降低了的话,你赚到的钱不就少了?” 韩度笑着解释道:“皇上,账不是这么算的。以往的镜子价格太高,卖上一块的确是可以赚到很多钱。可是如此高的价格,能够买得起的人也少啊。一百个人里面,或许只有一个人买得起,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镜子降价之后,虽然利润下降。但是一百个人里面,或许就会几十个人买得起。臣不仅没有吃亏,反而是赚的更多了。臣赚到了更多的钱,而也有更多的百姓能够用上镜子,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老朱听完,顿时恍然大悟,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对于韩度能够主动把镜子的价格降下来,不管怎么样,老朱还算很高兴的。这至少说明,韩度心里还是想着百姓的,而不是一心钻到钱眼里面去了。 “这又是什么?”老朱看到一根黄铜做的管子,还有着一个钮,便下意识的伸手扭动一下。 一股手指粗细的白色水流,顿时流了出来。 “咦?这是哪里来的水?” 老朱回头,满脸惊讶的看着韩度。 韩度手指朝中窗外指了指。 老朱顺着方向看去,顿时瞪大眼睛,不解的问道:“你把储水的大缸搬到房顶上做什么?” 韩度笑着解释道:“臣在修建房屋的时候,便在屋子里铺设了铜管,与外面的水缸相连。以后这屋子里的人用水,就不需要再用盆子去打水了,只需要打开这个开关便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来,供他们使用。” 老朱眉头一皱,指着大水缸,说道:“你那水缸里的水总不会是源源不断的吧?若是里面的水用完了,怎么办?” “用完了,让人把水挑上去,加满水缸便是。”韩度淡定的说道。 韩度也想直接弄成自来水算了,可惜没有水泵,没有办法将水从平地上抽到水缸里。因此,虽然小楼内的水管可以轻易铺设好,但是水还是只能够通过人力,挑到楼上。好在韩度专门将防止水缸的地方尽量修建在了高处,不需要爬太多的台阶便可以将水跳上去。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无语的说道:“到头来,你这还是要人把水挑上去。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次一举吗?”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让消息飞一会 韩度笑着摇摇头,说道:“还是不一样的。若是没有这个的话,人们用水,就只能够用盆子打水。现在有了这个东西,就非常的方便了,需要用水随时都可以。” “况且,就算是臣不加上这个东西,这样的小楼里用水,也只能够用人力挑回来啊。” 老朱低着头,右手将水打开,然后又关上,如此反复多次,就是想要看看这东西究竟好不好用。结果老朱发现,的确是像韩度说的那样。这样一改动,本身并没有增加挑水的麻烦。但是用起水来,却是要方便太多。 就连老朱都不得不在心里佩服韩度的心思机巧,埋怨的说了一句,“朕看你就是想要把朕的臣子望奢靡之风上引。” “皇上,臣冤枉。”韩度顿时叫起了委屈。 老朱直接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正色说道:“你不冤枉。这些东西既然你建好了,朕也不可能白白将它拆掉。不过朕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因为你的这些奢靡东西,导致朕的官员贪腐成风,那你就给朕试活着。” 说罢,老朱头也不回的下楼,径直走出小楼。 韩度连忙跟上,心里去不由得腹诽。他们贪污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就要开口反驳,却被老朱冷冷的一眼给瞪了回来。 韩度连忙改口,谄媚的说道:“皇上,现在这两个地方还没有名字,不如请皇上御笔赐名?” 老朱想了一下,他也觉得若是有他的亲笔赐名在这里,可以队官员起到时时刻刻警醒的作用。便点头答应下来,“好,拿笔墨来。” 韩度回头朝着外面一招手,几个侍女便拿着笔墨纸砚端过来。 老朱提笔,举目四望,片刻之后伏案一挥而就,接连写下两个名字。 “清正坊”“廉洁坊” “清正廉洁,好名字,皇上果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韩度拍着手,笑了起来,“有皇上亲笔手书在这里,百官日日见了必然会警醒自身。” 有句话韩度没说,如此一来,即便是他们贪墨那也和自己没有关系。毕竟您老的御笔手书都镇不住他们,自己又何德何能能够让百官不贪? 老朱也没有和韩度较真的意思,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将笔放下,起驾回宫。 紧接着,京城里面便开始流传“清正坊”“廉洁坊”的消息。据有知情人说,这清正坊便报恩寺附近的那里,是皇上刚刚赐名的,其目的是希望住在这里的官员能够清正己身。而即将住在这里的,也大多都是五品、四品、三品的朝廷重臣。 廉洁坊自然就是在清凉山下了,这里就是六品以下官员即将居住的地方。赐名廉洁,自然是希望这些官员能够恪守清廉。 重头戏是不知道谁将“清正坊”“廉洁坊”内各种筒子楼、小楼、宅子,三进宅院等等消息,全都一股脑的流传到街面上。 以至于八卦的京城百姓,顿时就被吹嘘的神乎其神的各种东西给吸引。人人都在热衷的谈论着“清正坊”“廉洁坊”的各种屋舍,就算是官员们也不例外。 毕竟,他们是最直接的受益者,是这些屋舍即将的主人。自己是什么品级,能够分到什么养的屋舍,还没有等朝廷下令,众人就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甚至每个官员都精确的计算出来,自己能够分到什么样的屋舍。 能分到宅子的自然高兴,分到小楼的也不错,就算是分到了筒子楼,也没有人有意见。因为一切都是公开透明,是什么品级便能够分到什么样的屋舍。 韩度吃了晚饭,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茶杯喝着,解解油腻。 安庆则贴心的站在韩度身后,为他轻揉着额头。 韩度感觉自己好受了些,便抓住安庆的手,柔声说道:“你照顾孩子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安庆顺势坐了下来,随口问道:“既然清正坊和廉洁坊都已经建好了,那你为何不现在交给朝廷?现在外面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议论此事呢。” 韩度笑着摇摇头,说道:“那有那么快?” 安庆惊讶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清正坊和廉洁坊还没有建好?可是父皇都已经去看过了呀。” 见此,韩度只好和她解释道:“大体屋舍是修完了,但是还有一些花草树木、假山池鱼之类的,需要花时间慢慢修缮。皇上去看的只不过是我专门弄出来的一个样板而已,想要真正修完,还需要两个月吧。这一点,皇上也是知道的。” 安庆有些发懵不知道韩度心里有着怎样的盘算,问道:“可是,既然还没有修完,那你为何这么急切的将消息放出去?你是不知道,现在人人都以为清正坊和廉洁坊修完了,就等着分屋舍呢。” 为什么?当然是让消息多飞一会儿! 韩度笑咪咪的看着安庆,解释道:“现在应该着急的是那些等着分屋舍的官员,又不是我,我把消息放出去也没什么。” 清正坊和廉洁坊的消息之所以瞬间就传遍整个京城,除了受到官员百姓众多的关注之外,就是因为这是韩度故意通过说书人放出去的。要不然,整个京城,除了韩度,谁还有如此准确的消息? 韩度不仅要吊那些官员的胃口,更重要的是在吊那些富商的胃口。毕竟自己修建清正坊和廉洁坊,投进去正正十万贯,总要想方设法加倍捞回来才是。 羊毛出在羊身上,不把京城的富商挨个拿来榨油,韩度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花出去的银子。 京城内城,一处三进宅子里面,瑶月正躺在一张躺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她之所以喜欢上了晒太阳,那是因为韩度曾经说过,多晒太阳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当然,这话并不是韩度直接说给她听的。只是瑶月从旁人那里打听来的,但是她却牢牢的记住了。 这处三进宅子,是瑶月在内城买下的一处产业,只有香雪和烟雪两人知道,就连韩度她都没有告诉。自从那日,她从教坊司离开之后。便没有回到她原本的宅子里面,而是直接来到了这里住下。 《仙木奇缘》 深居简出,几乎没有在街面上露过面。 起初,瑶月并没有把握能够一次就怀上。她还打算,若是怀不上的话,该怎么样找机会再来一次。 或许是老天爷眷顾她,第二个月的时候,瑶月惊喜的发现亲戚没来。这个时候的她满心激动,只是还不能够彻底确定。 而就这样患得患失的又等了一个月之后,亲戚还是没有来,这样瑶月就百分比的确定的了。 从此之后,瑶月就彻底不再出院门了。生活起居,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四个侍女在照顾她。 这些侍女都是瑶月经过多次的暗中观察,精心挑选出来的。不管是人品,还是做事,都是让她满意的。再加上她特意和几人拉近关系,几个侍女完全就是将瑶月当作了她们的主心骨,对她言听计从。 随着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瑶月的肚子逐渐隆起。 这个时候,几个侍女也猜到为什么瑶月会选择足不出户了。 未婚生子啊!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可是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不得不说,瑶月的谨慎是非常有效的。而她也没有看走眼,这四个侍女的确是老实本分之人,哪怕是知道了瑶月如此重要的秘密,也没有人起歪心思,而是更加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 瑶月躺着,悠闲的吃着糕点。自从肚子越来越大之后,她就感觉到越来越饿,好似怎么也吃不饱一样。因此,侍女在她的手边,是随时随地都准备着糕点的。 正在这个时候,侍女匆匆小跑过来。 瑶月见了,一手支撑起额头,声音轻柔的问道:“怎么了?” “小姐,有两位姑娘在门外求见。”侍女有些紧张的说道,还补了一句,“要不要奴婢去打发了她们?” 侍女也是知道轻重的,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因此,是绝对不能让人进来看到小姐眼前的这一幕的。 瑶月秀美微微颦了一下,朱唇轻启,“来人有说是谁吗?” “她们说是小姐的旧识,有一个是叫香雪的。”侍女回忆了一下,如实回道。 瑶月顿时眉开眼笑,说道:“无妨,她们都是我的好姐姐,让她们进来吧。” 瑶月也猜到多半是香雪和烟雪两人找她,但是也不能不以防万一,因此才要向侍女问清楚。 现在听到是香雪和烟雪来了,那自然可以将她们请进来。 可是侍女不知道瑶月和两人的关系啊,听到瑶月的吩咐,她都还有些迟疑,试探着问道:“小姐,真的要将她们请进来?来这里?” “嗯。”瑶月微微点头。自从怀孕之后,她就感觉到好似越来越经不起劳累一样,说话都是尽量的简短。 “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侍女见瑶月确定的点头,便微微躬身之后,转身朝中院门外走去。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哪个王八蛋干得? “瑶月,瑶月,你这死妮子给我滚出来。好几个月不见人影,是不是府里藏了野男人,快活的把姐姐都忘了?” 未见人影,先闻人声。香雪脾气火爆,说话直来直去。在外人面前还会收敛很多,而在瑶月和烟雪面前,那真的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有时候说出口的话劲爆的很,足以震惊掉两人的眼球。 至于像刚才这样和瑶月开玩笑的话,那更是张口就来。 果然,第一个跨进院门的是香雪,紧随她身后的便是烟雪。两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一身紧身的锦缎衣衫,将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 香雪浑身朱红绸缎,烟雪一身蓝色大锦,两人只是款款走来,便是人间胜景。就连一旁的侍女都看呆了眼,她虽然时常见到国色天香的瑶月。但是瑶月在府里通常都是一身素净衣衫,要么就是青色淡雅的装束。哪里会穿香雪这样侵略性极强的大红色,自然让第一次见到的侍女回不过神来。 可惜这样的景色不为外人所见,只能如此暴殄天物。 香雪一进门看到瑶月躺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迎接她。顿时紧张了一下,连忙上前,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病了吗?” 瑶月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两位姐姐快坐。” 随后朝着侍女吩咐,“给两位姐姐上茶。” 侍女低着头上前,翻出两个茶杯,提起茶壶倒上。然后便在瑶月的示意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院子。 瑶月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抿了一口,才笑着说道:“听说现在想要进教坊司看歌舞的人可多得很,两位姐姐应该忙不过来才是,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里?” 香雪长长叹出一口气,道:“那些臭男人就像是见鱼的猫一样,每日源源不断的来教坊司,烦都烦死了。昨日我和李嬷嬷说了,今日要是再不让我们歇息一日,我就从阁楼上跳下去。她没有办法,不得不让咱们歇息一日。” 说到这里,香雪朝着瑶月递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说道:“你看看你在我们心里多重要?咱们这才一喘口气,就来找你了。可是你到好,跑到这里来住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害的我们还去外城白跑了一趟,结果却连你的人影子都没有见到。” “好~”瑶月也是很感动两人来看望自己,笑着说道:“算是妹妹的错,以后妹妹不管去哪里,都先向姐姐禀报如何?” “谁要你禀报了,香雪姐姐不过是和你开玩笑而已。”烟雪笑着说道。 瑶月顿时眉眼弯弯,说道:“我知道香雪姐姐是在和我开玩笑,这不是想让香雪姐消气嘛。” 香雪听着眼睛一亮,放下茶杯,古灵精怪的说道:“想要我消气?那好啊,你知道怎么才能够让我消气。” 说完,香雪两只手的石头疯狂的快速抓动,一下子就朝着瑶月袭击过去。 瑶月也反应过来香雪想要干什么,毕竟她以前可不止一次的被香雪偷袭,然后被挠痒痒和搓揉。可是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么能够让香雪碰到? 瑶月瞬间大惊失色! 烟雪对于瑶月的反应非常奇怪,要知道香雪这样的玩闹,以前可是和她进行过不止一次。每次瑶月虽然极力的抗拒,但是事后却也只是抱怨香雪两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瑶月为什么会满脸的惊恐? 还没有等烟雪反应过来,刚刚把手伸进瑶月衣衫里面的香雪顿时愣住了。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瑶月。 瑶月一直都穿着宽松的衣衫,她刚才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并没有察觉出来有什么异样。 可是手指刚刚一触碰,香雪就感觉到了异常。她以前不知道这样和瑶月玩闹过多少次,对于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熟悉了。 而且下一刻香雪就反应过来,瑶月这是怎么回事。 瑶月心里有愧,不敢面对香雪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意识的低头避开。 香雪一点点的把手收回来,眼神逐渐变得冷厉。 烟雪瞧见出不对劲,不由地凑近两人,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香雪的脸色愈来愈阴沉,两眼冒火的盯着瑶月,厉声问道:“说,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就在香雪破口大骂的时候,韩度正悠哉悠哉的吃着烧烤。 “阿嚏~”猛然一个喷嚏打出来,刺激的辛辣味道呛进了气管里面。顷刻间,韩度满脸通红,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朝安庆挥舞。 安庆惊了一下,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呛着了吗?快,喝口茶。” 韩度接连猛灌了三杯茶水,才逐渐感觉肺管子里火辣辣的滋味逐渐褪去。心里暗骂:那个混蛋在骂自己,也不挑个好的时候。不对,或许就是因为太会挑时候了,才让自己受了这么一遭罪。 看着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烧烤,想了一下,韩度还是心有余悸的将它扔下,不敢再吃了。 香雪都快要气疯了,瑶月妹妹天仙一般的人冰清玉洁的身子,竟然被人占了便宜,自己这个当大姐的居然还不知道? “说!你究竟是被哪个王八蛋占了便宜?” 瑶月被香雪的样子给吓到,顿时低下头来,咬着嘴唇。 烟雪也反应过来了,下意识的朝中瑶月的肚子看了一眼,妹妹竟然怀孕了?没有明媒正娶便怀孕,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将要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香雪姐,你也不要着急。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慢慢问清楚吧。” 香雪猛然回头,瞪眼看着烟雪,大声喝道:“你看看她的样子,到了这个时候都还一言不发,这是能够慢慢问清楚的事情吗?” 瑶月缓了片刻,也有勇气抬起头,看着两个姐姐,说道:“两位姐姐,你们就别问了,能够有这个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瑶月的手轻轻抚摸在肚子上,微微隆起的圆弧让她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香雪见瑶月如此执迷不悟,顿时焦急万分的跺脚,咬牙切齿的劝说道:“妹妹,你怎么能够这样白白的就被男人给占了便宜呢?以妹妹国色天香的姿色,又是良籍,即便是达官贵人要娶妹妹,那也必须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才行。怎么能够如此轻易的你告诉我这人是谁,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见香雪一副为自己抱打不平的样子,瑶月又是感动,又是担心事情暴露。连忙说道:“不用了,姐姐。这件事,这件事就此算了吧” “算了?怎么能算了?这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香雪顿时跳起来,两手一抖袖袍褪到手肘处,一副泼辣的样子,说道:“他是不是恐吓过你?还是你怕了他?不用怕,有姐姐帮你撑腰。我倒是要看看,这够男人究竟是谁。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哪怕是王公贵族,也不能如此欺负我的妹子。” 以香雪教坊司第一红人的身份,认识的王公贵族不知道有多少。若是她拼命的闹起来,再加上这件事毕竟是男人理亏,还真的有可能让男人服软,将瑶月收纳进门。 毕竟瑶月本身长的国色天香,又是冰清玉洁,若不是因为有着曾经在教坊司呆过的经历,即便是皇帝也嫁的。就算是有这么一点点瑕疵,那配个王公贵族也是说得过去的。 “多谢姐姐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瑶月深怕香雪追问不休,将韩度给挖了出来,连忙拼命的摇头,一副哀求香雪放手的模样。 香雪气得胸口猛烈的高低起伏,怒其不争的喝道:“什么叫不用了?你知不知道” “香雪姐姐。”烟雪顿时开口,打断了香雪的问话。一来,她不愿意看到瑶月被香雪咄咄逼人的问话,给逼到了绝路。二来,她从瑶月的神色当中,已经察觉到一些端倪。 被烟雪打断说话,香雪非常的不高兴,侧头过去就是一顿质问:“她糊涂,你也跟着她糊涂?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把这个男人找出来,瑶月妹妹岂不是要被一辈子的骂名?” 2k “我,我愿意的。”瑶月立刻说道。她不在乎骂名,听到香雪这样说,她反而轻松了下来。 香雪差点被瑶月气得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左手用力的按住胸口,差点倒下去。 没有等香雪开口,烟雪便连忙扶住她,安慰着道:“姐姐不用太急,你看瑶月妹妹的神情,难道还不能够有所发现吗?” 香雪疑惑的看了烟雪一眼,见她若有深意的点头,连忙转头看向瑶月。 而瑶月却是下意识的避开。 的确是有些不对劲,可是香雪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便回头望向烟雪。 烟雪叹息一声,笑道:“咱们这个妹妹,有多么心高气傲,姐姐你有不是不知道。想当初,教坊司里多少达官贵人王公贵族对妹妹倾心,甚至愿意以平妻相待,妹妹都没有同意。难道姐姐以为,寻常人能够入妹妹的眼?”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章 下药?我喜欢 香雪哀其不幸的瞪了瑶月一眼,哼哼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为妹妹感到不值。找谁不好,非要找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瑶月听到香雪如此数落韩度,顿时就鼓起勇气抬头。 香雪见了,眼睛一瞪,厉声说道:“怎么?你还以为我说错了?他要是有担当,这个时候就应该站出来为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可是他人呢?人在哪里?他要是现在站出来,我立刻向他致歉。” 瑶月气势顿时一弱,她根本不可能把韩度叫过来。只能够低头,承受着香雪发泄怒火。 烟雪见状,连忙将处于暴怒边缘的香雪给拉住。继续劝慰道:“姐姐先别着急发怒,姐姐你看瑶月妹妹脸上有一点委屈的神色么?” 香雪听着烟雪的话,不由自主的朝瑶月看过去。 “刚才我看的很清楚,瑶月妹妹不仅没有觉得委屈,反而还是一脸幸福的模样。”烟雪继续说道。 有了这么长时间的缓冲,香雪现在也逐渐冷静下来。看着瑶月果然是像烟雪说的那样,不由得哀叹一声,“傻丫头一个,被男人的嘴骗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瑶月妹妹未必就是傻了。”烟雪微微摇头笑道。 见香雪不解的看着自己,烟雪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瑶月妹妹钟情于谁,姐姐看妹妹现在这样子,难道就没有猜测?” 香雪顿时反应过来,指着烟雪问道:“你的意思是,侯爷?” “不,不是他!”还没有等烟雪回答,瑶月顿时就急了,连忙想要解释。 可是两人都不是傻子,瑶月越是想要遮掩,两人的心中就越是肯定,这男人就算侯爷。 香雪和烟雪两人,四眼灼灼的盯着瑶月。 瑶月越是想要解释,越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把她的脸都着急得通红。 看到瑶月这个样子,香雪和烟雪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哪里还不知道事实是怎么回事? 香雪神色复杂的看着瑶月,张了张嘴,片刻后才开口问道:“妹妹,你老实告诉姐姐,这真的是侯爷的孩子么?” 瑶月想要反驳,可是在两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最后只得咬着嘴唇微微点头,承认下来。 “真是侯爷的?”烟雪虽然猜到了,但是看到瑶月亲口承认,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是的。不过,两位姐姐也知道,侯爷的身份。因此,瑶月恳请两位姐姐替瑶月保守住这个秘密。”说着,瑶月不顾自身的安危,费力的爬起来,一下子朝着两人跪下。 香雪和烟雪被吓了一跳,两人连忙上前扶住瑶月,想要合力将她扶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瑶月却固执的挣扎起来,哀求着两人,“两位姐姐若是不答应,瑶月就不起来。” 两人哪里敢不答应,连忙说道:“谁说我们不会替你保密,快快起来。” “多谢两位姐姐。”得到了确切的答复,瑶月才肯从地上起来。 两人将她小心的扶着做回到躺椅上,然后对视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眼睛里的无奈。 “两位姐姐,请坐。”瑶月再次伸手,邀请道。 两人只好叹息着坐下。 三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香雪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瑶月微微摇头,不想解释太多。可是看到两人眼巴巴的盯着她,只好开口说道:“两位姐姐,是我想要一个孩子。我的父母兄弟早就没了,甚至连族人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在世上的。我这么大的家业,将来总要有个人来接续吧?所以,我就想要一个孩子。至于其他的,你们还是别问了。” “所以,你就找上了侯爷?”烟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微微摇头,说道:“可是以我对侯爷的了解,即便是你开口求他。这样的事情,侯爷也未必会同意啊?” 香雪也是附和着点头,对于韩度她可是太了解了。以前她不知道想要凭借自己的风情挑逗过韩度多少次,但是韩度却没有一次上当。她的姿色虽然要比瑶月差上一点,但是也绝对不会太多。她都没有能够撩拨动韩度,难道瑶月一撩拨,韩度就会上钩? 见两人追问的紧,瑶月只好红着脸,低头细如蚊吟的说了一句,“我,我下药了。” “下药!!!” 两人异口同声,瞪大眼睛看向瑶月,满脸的不可思议。要不是她们亲耳听的清清楚楚,两人都不敢相信,一向柔柔弱弱的瑶月竟然有胆子对侯爷下药。 瑶月被羞的俏脸通红,连忙转头避开两人的目光。 香雪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朝瑶月问道:“也就是说,你和侯爷只有一次,然后你便怀上了?” 瑶月秀红了脸,但是知道两人不问个清楚,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好强撑着点点头,回道:“我,我算好了日子的。” 香雪咂摸了一下,眼睛陡然一亮,脸上竟然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啪”只见香雪两手一拍,赞叹道:“好主意,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 “你又想要干什么?”烟雪满脸警惕的盯着香雪。 香雪不屑一顾的说道:“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也是有着几十万贯的身家。这么多钱,我总不能让它就此烂了吧?难道我就不能学学瑶月妹妹,也给自己留个孩子?” 烟雪听完,以手扶额,万般无奈的说道:“你要是想要家人,以你教坊司第一红人的身份,嫁个书香门第还是没有问题的。真想要有人继承你的身家,为何不找个人嫁了?” 香雪闻言,脸色顿时沉了吓了,朝烟雪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拿那些个臭男人来恶心我?要是嫁给他们,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他们怎么能够和侯爷相比?每次我见到侯爷,就感觉他的眼神里一片纯净,浑身上下好似都冒着灵光。” “噢,我早就想吃了他了。可是没有想到,结果却被这个妮子抢先了。” 烟雪一副拿香雪没有办法的样子,叹声说道:“你就省省吧,你是不是还嫌侯爷身上的麻烦不够多,非要给侯爷多加点是吧?” 香雪也回过神来,说道:“对哦,侯爷可是当朝驸马。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风波。” 瑶月连忙拼命点头,哀求道:“所以,妹妹恳求两位姐姐,千万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 香雪和烟雪也知道此事重大,一个不好,说不定还没有等瑶月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呢,她就要人头落地。 因此,两人都郑重的朝着瑶月保证,“放下吧,我们会为你守好这个秘密的。” 烟雪承诺之后,抬起头,朝着宅院看了一眼。说道:“不过,我看你这院子里还有几个人,她们?” 瑶月顿时解释道:“姐姐请放心,她们是我很早之前就从牙行买回来的。有着卖身契在我手上,不怕她们敢不听话。再说了,我根本就没有和她们提起过任何事,她们即便是想要高密,也不可能。” “那就好。”香雪也叹息一声,点点头道:“此事干系太大,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你虽然捏着她们的卖身契,但是难保她们看你一个人,会打起你的注意。再加上你现在又有身孕在身,她们若是联合起来对付你,你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样吧,不如你将她们的卖身契交给我和烟雪。这样她们即便是有着什么打算,也不敢对你不利。否则,我们一定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而我和烟雪也会常常来看你,免得别人以为你在京城无依无靠,欺负于你。” “姐姐果然思虑周全,就听姐姐的,我这就去把卖身契交给两位姐姐。”瑶月手撑在椅子上,就要起身。 香雪和烟雪顿时上前将她扶起来,三人来到瑶月的房间里面。 只见瑶月从一处墙角,隐蔽的暗门里面拿出四张卖身契。 “这是四个侍女的,府里除了她们之外,就只有一个厨娘。厨娘是请来的,没有卖身契,不过厨娘一般不会进我的院子。” 厨子也是有手艺在身的人,是不可能出卖自己的。 香雪点点头接过,然后便抽出两张递给烟雪,说道:“为了以防万一,你我一人两张。” 烟雪笑着接下,然后朝瑶月说道:“这件事,你可要让那些侍女知道才行。要不然,她们以为卖身契还在你手里,那就没有作用了。” 瑶月点点头,走到门外大喊一声,“来人。” 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一个侍女前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把她们三个都叫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瑶月吩咐道。 “是。” 很快,四个侍女都来了。这四人长相十分普通,而且皮肤黝黑,根本毫无姿色可言。 其实普通侍女就是这个样子,毕竟若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将她们卖给人伢子?而稍微有点姿色的,都会被人伢子图高价卖到青楼去,根本不会留在牙行里面当成侍女贱卖。 见四人并排站在面前,瑶月微微点头,指着香雪和烟雪说道:“这两位是我的好友,你们的卖身契我会暂时放在她们那里。” 四个侍女顿时紧张起来,毕竟谁握着她们的卖身契,谁就捏住了她们的命门,由不得她们不紧张。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出生 香雪看着四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她的身上,迈出一步走到前面。手里拿着卖身契不断的在手里把玩着,边仔细观察着四人,边说道:“不要以为本姑娘拿着你们的卖身契会做些什么,只要你们把我妹妹伺候好,闭紧自己的嘴巴。我不但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反而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给你们加一分喜钱。” “多谢姑娘。”听到有钱可拿,四人顿时开心不已,连忙规规矩矩的朝着香雪行了一礼。 香雪笑了笑,随后脸色瞬间大变,厉声喝道:“但是,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没有尽心尽力的伺候我妹妹,或者说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把不该看的不该说的说了出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就把你们卖到娼寮里去,让你们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青楼可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代名词,走的是高端路线,来往的客人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就是才华横溢的书生、要么就是富甲一方的土豪。像这四个侍女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但是这世上有高就有低,娼寮就是这一行中的最底层。出入娼寮的要么是些最底层靠着出卖力气为生的贩夫走卒,甚至是不着四六的流氓土匪。他们根本不在乎女人长什么样子,也不在乎女人是黑是白,反正只要是女人,只要够年轻就行。娼寮完全就是一个烂泥潭,一世间女子畏如蛇蝎火坑,掉下去就别想在爬起来。 香雪的话顿时将四个侍女吓的大惊失色,噗通声接连响起,四人整整齐齐的跪在香雪面前。 异口同声哭道:“姑娘,奴婢尽心竭力服侍好小姐,求求姑娘千万不要把我们买到娼寮。” 香雪满意了,脸上露出微笑,俯身盯着四人,性感鲜红嘴唇轻启,“我说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是不会卖了你们的,还会给你们赏钱。” 直起身来,香雪看到埋头跪着的四人,下巴微微扬起,说道:“抬起头来。” 四人这才抬头望着香雪。 香雪笑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和你们见面,这是金瓜子,金子做的,便赏你们了。” 说完,香雪拿出几颗金瓜子,一人一颗放在她们的手掌心。 四人看的眼睛都直了,金瓜子虽然不大,但是这是她们这一辈子第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金子。以往她们都是只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别说是她们了,就算是她们往上数八代以内,或许都没有亲眼见过金子。 一个个的小手禁不住颤抖,害怕的看着香雪,不敢见金子收起。 瑶月见了,顿时温柔笑道:“姐姐赏给你们的,你们就收起来吧。” 四人这才敢将金瓜子收起,连忙朝着瑶月一拜,“奴婢多谢小姐~” “多谢姑娘~” 香雪无所谓的挥挥手,说道:“好了,都下去做事吧,我们接妹之间还有话要说。” “是~” 等侍女都走了之后,瑶月才笑着朝香雪说道:“让姐姐破费了。” 香雪直爽的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破费什么?这样的东西我哪里堆满了一盒子,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全给了她们我也甘愿。” “妹妹,别忘了,还有我呀!”烟雪也附和着说道。 瑶月感动的连连点头,“多谢两位姐姐。” “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谢?你现在最紧要的是把身子养好,我和烟雪会常常来看你的。”香雪贴近瑶月,伸手轻抚着瑶月光滑白皙的脸庞和下巴,感叹道:“真是仙女一样,还好你便宜了侯爷,若是你便宜其他人,我肯定不依。” “姐姐,别说了”瑶月脸上羞红,连忙侧头避开香雪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香雪和烟雪齐齐向李嬷嬷施加压力,让她不得不答应她们每旬要歇息一日的要求。 李嬷嬷刚刚得到两人要求的时候,可是很诧异。一方面,她需要两人来维持住教坊司的每日高额收益,让她们任何一个人歇息一日,那损失的可都是钱呐。另外一方面,两人态度坚决,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也让李嬷嬷心里直打鼓。 她又不能霸王硬上弓,强行命令两人如何如何。真要是和两人撕破脸,两人直接不干了,那才是她的损失。不要以为这样的事情两人干不出来,惹急眼了香雪,她去找侯爷求情都是有可能的。 权衡再三,李嬷嬷也只能够避重就轻,点头答应了两人。 而香雪和烟雪两人便商量好,错开时间去看望瑶月。如此一来,每隔五天便有一人可以去看望瑶月。 一日,轮到香雪来看望瑶月。见侍女细心的伺候瑶月,望着侍女离开的背影,香雪回头笑着和瑶月说道:“看来她们都能够尽心尽力的伺候你,还算不错。” 瑶月微笑着回道:“她们本来就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本本分分的人。再加上姐姐一手金子一手大棒的敲打,自然不敢再三心二意。” 香雪点点头,说道:“这样最好,只要她们能够尽心竭力的服侍你,逢年过节我都给她们金瓜子。” “要不,这钱还是我来出吧。纵然姐姐破费,我也拉不下脸来。”瑶月提议道。她的身家更加丰厚,这点金瓜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之所以没有赏赐侍女,那是因为她没有想到这一层。 香雪闻言之后,顿时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这是何意?难道还要给姐姐见外么?” “没有,我怎么会和姐姐见外,我就是”瑶月担心香雪误会,连忙解释。 还没有等瑶月说完,香雪便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就不要和姐姐见外了,姐姐话都向那些侍女说出去了,再让你来给她们金瓜子算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还会被她们给小瞧了,让她们以为你没有靠山呢。” 听了香雪的话,瑶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只好点点头不再拒绝香雪的好意。 就这样,转眼见一个多月过去,瑶月的肚子越来愈大,终于是到了临盆的这一日。 这天香雪和烟雪得到消息,便丝毫不敢耽搁的来到瑶月这里。 一来到瑶月的房间里面,就看到她正躺在床上,一只手用力的扯着褥子,痛的直挣扎。 “妹妹,你怎么样了?”两人关切的上前问道。 瑶月只努力的看了两人一眼,顿时松了口气。脸色煞白,眉头都紧紧的皱在一起,大口喘气艰难的说道:“姐姐我好痛,好痛” 烟雪看了一眼,急切的说道:“姐姐,妹妹这是要生了,姐姐在这里照顾着妹妹,我这就回去将接生婆子给带来。” “嗯!”香雪看着烟雪,嘱咐道:“记住咱们的计划,千万不要稳婆知道这是哪里。” “妹妹明白。”烟雪郑重点头回了一句,立刻转身出门去把稳婆带来。 两人在京城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宅的,而为了避免稳婆泄露瑶月的事情。提前几日,两人便从城外找了一个稳婆放在烟雪的宅子里面,以防万一。 现在,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烟雪才带着被蒙上眼睛的接生婆子进来。 好在瑶月的疼痛也是一阵剧烈一阵轻松一点的,这一个时辰也不算是太受罪。 稳婆眼睛被蒙住,走路并不方便,直呼:“贵人,慢点,这是哪里啊?” 烟雪一把将稳婆眼睛上的布条给解下,说道:“规矩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自己也是答应了的。现在,为我妹妹接生吧。” 稳婆眨巴眨巴眼睛,片刻之后才适应了陡然出现的亮光,看到床上躺着的一个天仙般的女子,正在痛的直抓褥子。连忙说道:“真是天上的人物。” 烟雪眉头一皱,厉声喝道:“没看见我妹妹痛的受不了吗?还不赶紧为她接生,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姐放心,婆子不知道接生过多少孩子,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婆子的嘴紧的很,不会到处乱说的。”稳婆拍着胸脯保证。 这年头,像是这样偷偷摸摸生孩子的,也不是一个都没有。有些男人背着正室在外面养外室的情况,也并不少见。这样的做了别人外室的女子,若是男人不敢大张旗鼓的将女子接回去,那就算是生孩子,也只能够像这样偷偷摸摸的。 在稳婆眼中,床上的女子就是这样的人。稳婆从事这行当几十年来,也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天仙下凡一样的美人,竟然也要偷偷摸摸生孩子的。 “快去准备热水,越多越好。”稳婆立刻指挥着四个侍女,然后朝烟雪和香雪说道:“两位贵人还是先退出去吧,一会这里恐怕污秽的很。” 香雪和烟雪只好退出门外,虽然心里焦急万分,但是也不得不在门外等候。 瑶月一声声的痛哭从屋子里传出来,让两人万分的揪心。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顿时让两人脸上露出笑容。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抓人 两人齐齐上前,正要进门,差点和抱着孩子出门的稳婆撞在一起。 稳婆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想要护着孩子。等站定之后,又露出笑容,说道:“两位贵人,母子平安,生了一位小姐。” 香雪连忙上前,将孩子从稳婆手里接过。 烟雪也凑上去看了又看。 稳婆连忙让开身位,让两人看了个够。 香雪抬起头,朝稳婆问道:“我妹妹呢?” 稳婆连忙回道:“她太累睡过去了,等她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再用补品好好的补一补,便会没事了。” 香雪点头,表示明白。 见香雪如此,婆子一脸谄媚的笑着,生出手拇指和食指搓动了几下。“那婆子的” 烟雪顿时笑着说道:“放心,只要我妹妹没事,少不了的。” “那就多谢贵人,多谢贵人”稳婆连连躬腰说道。 等侍女将屋子里面清理干净之后,香雪和烟雪进去,看到瑶月果然躺在床上睡着了。而且看她的脸色已经有了几分血色,没有最初的苍白,气息也是越来越平稳,知道稳婆没有说假话。 烟雪便示意稳婆跟她出门,等稳婆跟出来之后,烟雪转身拿出一叠宝钞递给她,说道:“这是咱们说好的,一百贯。” 稳婆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钱,眼睛瞪大,艰难的咽了咽唾沫,猛然伸手就想要将钱给抢过去。 而烟雪的好似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一样,比稳婆更快了一步,将钱收了回来。 看到如此多的钱在自己眼前消失,稳婆顿时焦急起来,看向烟雪,问道:“贵人这是何意?” 烟雪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想要钱,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贵人放心。这样的的事情,婆子也遇到过,婆子回去之后就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稳婆连连点头,还在自己嘴上比划了一下。 烟雪见了,便把钱递了过去。 稳婆盯着烟雪的脸色,慢慢的将钱拿过去,立刻就揣进怀里,生怕慢了一瞬间就会掉了一样。 看到烟雪目光锐利的盯着她,稳婆顿时回过神来,立刻将布带拿出来,自己蒙在眼睛上。“贵人,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烟雪笑了笑,满意的点头,说道:“还行,我这就送你出城。” 说完,便牵着稳婆走出宅院,从后门上了马车,将她直接送回她的家里。 烟雪将稳婆送到之后,根本就连马车都不下,直接调转回到瑶月这里。 香雪朝着烟雪看过去,见烟雪笑着点头,便顿时放下心里来。 等了许久,瑶月眼睛紧闭,但是嘴里却呼唤道:“孩子,我的孩子” 香雪连忙上前,轻声呼唤道:“瑶月妹妹,瑶月妹妹?” 瑶月听到有人喊她,慢慢地清醒来,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香雪的瞬间,瑶月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问道:“姐姐,我的孩子,孩子在哪里?” 烟雪顿时抱着孩子上前,蹲在床边,以便让安庆可以轻易的看到孩子,说道:“孩子在这里,妹妹快看,她多漂亮,将来一定像妹妹一样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瑶月看到孩子之后,心里的紧张和担忧顿时落下,吐出一口气之后,费力的支撑起来,伸出手,“给我抱抱。” 烟雪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孩子递给瑶月。 瑶月抱着孩子,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微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香雪和烟雪两人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但是京城对于有个人来说,完全没有丝毫的秘密。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自认为万无一失的秘密,便别人给探查到了 “你说什么?”老朱顿时暴怒,瞪眼看着跪拜在下面的蒋瓛。 蒋瓛心里兴奋莫名,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跑来禀报皇上。但是他的面色上却是不悲不喜,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拱手回道:“臣所言句句属实。” 老太监站在老朱身后,听到蒋瓛的话眼皮子都禁不住一跳,目光带着厉色看向蒋瓛。 蒋瓛虽然察觉到了老太监的目光,但是他却不在乎。想他蒋瓛在毛骧之后继任仪鸾司统领,原本他准备大干一场,彻底超过毛骧的功绩的。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别说是超过毛骧的功绩了,他根本就连一个立下大功的机会都找不到。在他看来,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无功就是过。因此,他每日都过的战战兢兢,生怕皇上问罪的旨意下一刻就到了他的面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的属下打探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才会如此的兴奋。甚至都不等仔细思量清楚,便急匆匆的来向皇上禀报。 蒋瓛是铁了心了,哪怕是把韩度给得罪死,他也要以此功劳加官进爵。韩度是驸马,皇上通常不会动他。但驸马是万万不能娶别的女子,更何况这还是私下生下孩子? 蒋瓛也是料定皇上绝对不会容忍,才毫不顾忌的前来禀报。 老朱怒气高涨到了顶点,厉声问道:“人呢?人在哪里?” 蒋瓛连忙低下头,回道:“回皇上,臣已经暗中派人将那宅院给围了起来。只等皇上一声令下,臣即刻便可以将人捉拿。” “好,即刻”老朱气愤的就要下令抓人,可是在关键时候,老朱却忽然顿住了。 蒋瓛都准备好应令了,皇上却忽然没有了下文,如此突秃的反差,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不过,皇上一刻没有下令,蒋瓛就一刻连话都不敢多问,只能够老老实实的以头杵地,等候着老朱的命令。 老朱深吸几口气,语气平静的说道:“去,把人给朕带来,不要让人看到。” “是。”蒋瓛并没有因为皇上语气平静而失望,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对于皇上的性情是了解的。不用抬头,蒋瓛就猜到,皇上现在恐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老朱又朝着老太监说道:“传朕口谕,让韩度入宫觐见。” “奴婢遵旨。”老太监应下之后,连忙走出大殿。 出了殿门,老太监朝着蒋瓛喊了一声,“蒋大人。” 蒋瓛顿时停住脚步,回头奇怪的看着老太监,不明白他为何不在皇上身边伺候,而是跟着自己追出来。 “公公有何见教?”蒋瓛抱拳一礼。 老太监眼神有些厉色,盯着蒋瓛道:“镇海侯应该没有得罪过大人吧,甚至还帮过大人几次,大人为何要如此害他?” 蒋瓛眼睛顿时眯起,沉吟一番之后,嗤笑着说道:“咱身为天子耳目,自然要为天子张目。这天下之事,咱自然应该巨细无遗的禀报皇上。至于说韩度帮过咱几次,那是私情,咱岂可因私废公?” “倒是公公,是不是对韩度的关系有些过了?” 蒋瓛不仅没有接受老太监的警告,反而反过来拿话威胁他。 老太监闻言,顿时冷笑起来,点点头,说道:“好,好的很。那咱家就祝蒋大人步步高升了,大人好自为之。” fo 说完,再也不想听蒋瓛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蒋瓛看着老太监离去的背影,不屑一顾的啐了一口,“老东西,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奴婢而已,真以为你有多了不得啊?敢来教训本官?这一次若是你被韩度给牵扯进来的话,本官看你有几条命来领死!哼!” 说罢,蒋瓛一摆衣袖,急匆匆的出宫,抓人去了。 而老太监虽然后背没有长眼睛,但是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蒋瓛在做些什么。暗暗摇头,几十岁的人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活成一个生瓜蛋*子。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边是奋勇争功的吗?在皇上身边伺候,最重要的是安稳。蒋瓛却是如此的急躁,这绝非长久之计。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老太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够赶紧派人去传召韩度。 另外一边,蒋瓛出宫之后,立刻翻身上马,连吩咐属下去做都等不及,亲自前往宅院抓人。 来到宅院外面,旁边一个铺子里顿时走出一人,来到蒋瓛面前,抱拳问候,“大人。” 蒋瓛立刻翻身下马,沉声问道:“人呢?” “都在院子里,除了那女子和孩子之外,还有着几个侍女。除此之外,便没有人了。” 蒋瓛点点头,对于这样的局面没有丝毫担心。里面不过是几个女人罢了,连一个男人都没有,他麾下这么多精兵强将,若是让几个女人给溜走了,那才是笑话。 “打听到没有,知道那女的是谁吗?”蒋瓛随口一问。 属下抬头,正色回道:“回大人话,已经查出来了。” “是谁?”蒋瓛漠然回头。 属下立刻回道:“京城第一美人,瑶月!” 听到瑶月的名字,蒋瓛都不由得为之一怔。他在得到消息之后,实在是太过急切了,根本连是什么人都没有查探清楚,便进宫像老朱禀报。 瑶月的名声,即便是在她离开教坊司数年之后,仍然是经久不衰。她在京城的爱慕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而蒋瓛,也正是那八千分之一。 听到生孩子的是瑶月之后,蒋瓛心里莫名的冒出一股愤怒,以及一些残忍与狠辣。 “原来,是她啊呵呵哈哈嘿嘿” 属下见到大人像是抽风了一眼,不过他不敢多问,甚至都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来。 等到他听到大人的动静消失了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蒋瓛那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 “去,把人抓起来。” “是。”属下立刻转身离开。他在大人身边每多呆一刻,就感觉自身的暖意少了一分。现在的大人,完全就好似变成了一块寒冰一样,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可怕。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这是,我的? 仪鸾司几个上上前,将门敲的震天响。 侍女听到,并没有上前开门,而是直接跑去向瑶月禀报。 瑶月看着侍女匆忙跑过来,不由得疑惑问道:“怎么了?” “小姐,前面有人敲门。” 瑶月顿时柳眉一竖,前面这道正门,瑶月从来就没有打开过。为了避免被人看见,她根本就没有从正门出入过。就算是香雪和烟雪两人前来,都是从后院进来的。 沉声问道:“你把门打开了?” “没有,没有。”侍女两手连连摆动,飞快的说道:“小姐吩咐过,谁来也不开门,奴婢哪里敢将门打开?” 瑶月眉头顿时舒展开,平静的说道:“那就好,不用理会,或许过一会儿他们见没有人开门便会离开的。” “奴婢知道了。” 而门外仪鸾司的人敲了好一阵,结果却没有看到门打开。几人回头看向校尉,等着他下令。 校尉毫不犹豫的挥手,说道:“翻墙进去,把门打开。” 几人立刻通力协作,不过片刻便将一人送到墙上。此人飞身跳下,就要去开门。 正好侍女不放心,想要来这里看看结果,却正好看到这让她大惊失色的一幕。 “你,你是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强闯进来,难道就不怕报官吗?” 此人看到侍女装腔作势,嘴上说的声色俱厉,但是脚下却根本不敢上前。斜扫了她一眼,不屑一顾的说道:“报官?你去哪里报官,应天府吗?你去报官,那也要应天府敢抓小爷。” 说完,直接走到大门处,就要将门栓抽掉。 “不,不能打开。”侍女看到,顿时急了,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想要阻止他开门。 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是此人的对手,这人只是伸出一只手,便轻易的将侍女两手扣住,一只手轻易的将门栓抽掉。 随着门外用力一推,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穿过,门被彻底打开了。 蒋瓛大踏步走进门,看了一眼侍女,问道:“这是谁?” 抓住侍女的人立刻低头,说道:“回大人,是这宅院里的侍女。她刚才就躲在照壁后面,但就是不肯开门。” 蒋瓛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看了这里宅院里面果然是有鬼啊,要不然你怎么会做贼心虚,不肯开门呢?你说是不是?” 看着蒋瓛明明笑着的脸,侍女却没有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寒意。诺诺的问道:“你,你是谁?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抓着她的人冷冷一笑,松开她,朝着皇宫方向拱手,“奉皇上旨意前来抓你家主人,你说我们是什么人?” 侍女就是一个普通穷苦百姓家里的孩子,能够被人伢子带到京城,也是因为她老实本分做事勤快。应天府尹就是她听过最大的官了,至于皇上那真是天上的人物一样。 侍女瞬间两腿就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蒋瓛瞥了侍女一眼,厉声喝道:“拿下。” 然后带着人,大踏步的朝着里面走去。 瑶月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抱着孩子刚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一大群人冲进来。顿时大惊失色,她可不是那没有见识的侍女。她曾经入宫表演歌舞,对于皇宫禁卫再熟悉不过。而领头的一人,虽然她不认识的,但是她认识官服。 瑶月顿时明白了所有,连逃跑的勇气都顿时消失。再说了,既然来的是皇宫禁卫,那大明天下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只是,可惜了她的孩子。瑶月低头看着孩子在襁褓里露出的小脸,眼泪忍不住低落下来。事情败露,她自己死活无所谓,可是她的孩子怎么办? 蒋瓛看着哪怕是刚刚生了孩子,也是一副国色天香的美丽脸庞,让他都不由得一阵迷惑。心里感叹着韩度艳福不浅,如此天仙下凡一样的女子,竟然肯给他生孩子。 “瑶月姑娘,看到本官,应该知道本官是为何而来的吧?” 瑶月抬起头,恨恨的看着他。 蒋瓛毫不在乎,不过他也没有靠近瑶月,更加没有像老色胚一样乘机揩油。对于韩度,蒋瓛还是有些怕的。要是韩度知道他对瑶月下手,临死拉着他去陪葬,韩度不是做不到。 “皇上有旨,请瑶月姑娘入宫。”蒋瓛伸手做出一个姿势,“请吧。” 瑶月看了孩子一眼,心有不甘的朝蒋瓛问道:“皇上会如何处置我的孩子?” 蒋瓛笑了笑,说道:“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姑娘的事情,皇上自有决断。” 瑶月看了蒋瓛片刻,突然非常想要大骂蒋瓛一顿。可是她知道,对方的目的根本久不是她和孩子,而是韩度。一旦她骂出口,简直就是等于在对方面前不打自招。 她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哪怕是拼了性命不要,她也不会承认此事和韩度有关。 瑶月心里有了决断,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走吧。” “姑娘爽快,请。”蒋瓛笑盈盈的退开一步,给瑶月让开道路。瑶月能够好不反抗的跟他入宫,那他自然也乐的轻松。 瑶月走到门口,看到被抓起来的侍女,顿住脚步。转身朝蒋瓛问道:“不关她们的事,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大人可否放了她们?” 蒋瓛脸上堆砌笑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关不关她们的事,还需要本官审问过才知道。只要她们如实招供,本官不会为难她们的。毕竟本官就算是不给姑娘面子,也不得不不给镇海侯面子,姑娘说是吧?” 瑶月顿时眼神一凝,不敢再为侍女求情了。连忙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说道:“听不懂大人在说些什么,大人不是要带我进宫么,走吧。” 说完,瑶月抬步朝前走去。 蒋瓛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两声。是听不懂,还是不敢承认?韩度真是好福气啊,如此佳人不仅给他生了孩子,到了现在这般境地,都还在维护着他。 不知道怎么的,蒋瓛的眼睛里面突然冒出丝丝血红,那是嫉妒的眼色。 韩度正在家里,接到老朱的口谕也没有多想,便跟着宦官入宫。 可是跟着跟着,韩度却发现了不对。韩度对宫里熟悉无比,这根本就不是去谨身殿或者是乾清宫的路。 “这位公公,你这是要带本侯去哪里?”韩度顿时停住脚步,再也不肯走了。 宫里可不是自己能四处乱走的地方,要是走到了老朱的哪个妃子的宫殿里,那自己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别看老朱快要七十的人了,但是他的妃子年轻的却还不到三十许的年纪。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韩度才不会给人算计自己的机会,因此心里下定决心,若是对方不肯说清楚,自己是决计不能再走了。 宦官一脸懵的看着韩度,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将韩度带到一处偏殿,去那里就只有现在这条路,不走这里难道还能够走哪里? 就在韩度满脸戒备着宦官的时候,老太监从旁边一个拐角走出来。满脸愁容的朝韩度说道:“侯爷还是快去吧,别让皇上等久了,对你没有好处。” 韩度惊讶的看了老太监一眼,这老东西和老朱形影不离,他在这里,也就意味着老朱也在这里,这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是韩度有些奇怪,老朱即便是要召见自己,也不应该是在这偏僻的角落啊。不由得问道:“皇上为什么要在这里召见我?” 老太监看了韩度几眼。 看的韩度非常的不自在,低头看把自己从下往上看了一遍,问道:“我怎么了?” 老太监缓缓开口,“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 “我做什么了?”韩度更加疑惑了。 老太监却不再说话,只是朝着前面一指,“走吧。” 韩度满脸疑惑的跟着老太监走去。 来到殿门外面,老太监示意韩度在门口等一下,然后走进去朝禀报,“皇爷,韩度来了。” “让他滚进来!” 老朱暴怒的咆哮从里面传出来,把韩度都给惊的浑身一抖,“还真是老朱,不过自己最近安分守己,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啊?怎么会让老朱如此暴怒?” 韩度连忙走进去,顿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老朱面前。韩度瞪大了眼睛,直接快走几步,来到身影前面,看到瑶月也呆呆的看着自己。 瑶月眼底闪过一丝惊恐,连忙低下头不敢让人看见她的脸色变化。 可惜,在场的都是老狐狸,瑶月的这点伎俩在这些人面前,简直就等于是直接承认和韩度有关系。 韩度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指着问道:“这是,我的?” 瑶月见韩度如此干脆的认了她的孩子,心里涌现出一股感动和幸福。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将这股感觉强行压下。连连摇头说道:“不是,这是我的孩子,和侯爷没有关系。” 韩度心里叹了口气,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么?若是真的没有关系,老朱又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真当老朱的耳目是吃素的么,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怎么敢禀报老朱,将自己带来?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坦白 老朱看着韩度,冷笑着说道:“还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算是一个大丈夫。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心里暗自苦笑,若是瑶月提前将此事告诉自己,那自己或许还有时间想办法来化解此事。可是现在事到临头自己才知道,真是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我的治愈系游戏》 “是臣的错,臣愿意受罚。”韩度说着,直接跪了下去。 老朱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韩度。半响之后,咬牙切齿的开口,“怎么?你是以为朕不会罚你么?” “臣绝无此意。”韩度挺起背脊,恭敬的朝着老朱拱手道:“臣犯下大错,愿意任凭发落,绝无怨言。” 瑶月听到韩度的话,顿时慌了神。惊呼着开口,“不,不关他的事。” 老朱呵呵冷笑两声,目光看向瑶月,问道:“不关他的事?那你怀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瑶月拼命的摇头,带着哭腔哀求道:“这是我的孩子,我是民女自甘下贱委身于人,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对于瑶月的话,老朱只是回应了一个冷笑。 韩度无奈的叹息一声,侧头朝她说道:“闭嘴吧。” 真当老朱是普通人啊,你找的这些借口能够瞒过老朱,那才是见鬼了。 老朱自然没有把瑶月的话放在眼里,直接盯着韩度,说道:“你身为驸马,却与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论罪当诛,你可知道?” 韩度点点头,“臣愿意领罪,只求皇上开恩饶他们母子一命。” 老朱冷哼一声,“你还想为她们求情?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说着,老朱伸手示意了一下,一个宦官端着木盘走出来。 “韩度,别说朕不给你机会。朕看在你以往的功绩上,只要你现在杀了她们,朕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韩度侧头看向宦官手里的木盘,一把锃光瓦亮的左轮摆在里面。 老朱的声音悠悠的飘来,“说起来,这把左轮还是你给朕的。怎么样?” 韩度抬头看向老朱,认真的说道:“既然她们死了,皇上能饶了我。那不知道我死了,皇上是否能够饶了她们?” 老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死死的盯住韩度。 瑶月顿时惊慌失措的,吼道:“不,侯爷,是民女害了侯爷,让民女死。” 韩度笑着拿起左轮,侧头看向瑶月,问道:“你愿意死,但是孩子也愿意么?” 瑶月顿时僵住,她愿意为韩度去死的,但是她却也想要孩子活着。一瞬间,瑶月陷入两难。 韩度却没有再和她说太多,直接拿起左轮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老朱见了,顿时怒道:“韩度,你可要想清楚!” “请转告安庆,就说我这辈子对不起她,来世必偿!”说完,韩度就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板件。 “啪~” “啪,啪,啪。” 韩度接连扣动了数次,结果都是无一列外的空腔声,疑惑的抬头看着老朱。 老朱瞬间暴怒,猛然一脚把长桌踢的放倒在地。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和陶瓷笔筒茶杯之类的东西,劈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滚,都给朕滚!” 老太监连忙示意韩度和瑶月两人出去。 蒋瓛心里大喜,连忙站出来,跪在老朱面前问道:“皇上,是否将两人下狱?” 老朱冷冷的看着蒋瓛。 蒋瓛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皇上的吩咐,下意识的抬头,陡然对上皇上冰冷的眼神,吓的他连忙将头死死的埋向地上。 老朱侧头问向老太监,“依你之见,此事如何处置是好?” 老太监连忙侧身面朝老朱,躬身道:“奴婢见识浅薄,不知道此事该如何处置。不过,奴婢以为,无论如何,此事都不宜太过宣扬。” 老朱听完,微微点头。事已至此,不管如何处置韩度和瑶月两人,就算是将他们就地正法了,一旦这个消息传了出去,那对于皇家声誉都是一个打击。 但是若是放过韩度两人,那更加不可能。此事一日不决,一日便是皇室的耻辱。 哪怕是一向杀伐果断的老朱,碰到这样棘手的事情,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主意。 摆摆手,“把那女人送回去,严加看管。另外,令韩度闭门思过!” “奴婢遵旨。”老太监领旨转身,看到还跪在地上的蒋瓛,不由得微微摇头。想要立功没错,想要加官进爵也没错。但是如此急不可耐,那就是错。 没有理会蒋瓛,老太监直接出门宣布皇爷的旨意。 听到老朱将瑶月送了回去,只是将自己禁足,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瑶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眼巴巴的望着韩度。 韩度朝她一笑,看了孩子一眼,说道:“不要多想,照顾好她。其他人的事情,交给我来。” 瑶月觉得自己牵连了韩度,想要做些什么,可是她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只得听话的点点头。看着韩度满脸愁容的样子,瑶月心里闪过一丝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利,便做出这样的事情,让韩度陷于如此境地。 殿内,蒋瓛还在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他不知道明明是立下了功劳,为什么皇上却如此对他。 好在,老朱也没有要处罚蒋瓛的意思。顿了顿之后,开口问道:“你审问有结果了吗?” “臣审了那几个侍女,可惜她们只是瑶月买来的。之前的事情,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蒋瓛再也不敢有其他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回道。 老朱鼻腔里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小女子还有这番聪明心思,以为这样就能够做的天衣无缝。可惜,她太小看朕了。” 蒋瓛不敢接话,只能够乖乖的听着。 “既然她们不知道,那就放回去吧,和瑶月一起看管起来。” “是,臣这就去办。”蒋瓛连忙拜下。 韩度回道府里,身边跟着两个宦官。 老爹老娘见到,顿时惊了一下。但是见韩度什么都没说,他们也没有开口问。 刚刚走进院子,便迎面上碰到安庆。 安庆顿时笑了起来,问道:“夫君回来了?” 还没有等韩度回答,她便看到韩度身后跟着的两个宦官,诧异的问道:“这是?” 韩度苦笑一声,歉意的说道:“安庆,我对不起你” 另外一边,瑶月也被老太监安排宦官给送回到她的宅院里面。没过多久,四个侍女也被送回来了。 四人被吓得不轻,进了大牢竟然还能够囫囵的出来,她们哪怕是回到宅院里,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太监走过来。一摆拂尘,居高临下的朝瑶月说道:“她们四个还是照顾你吧,除了不能出门之外,其他的事情你们可以自便。” 瑶月知道这是太监手下留情了,便躬身致谢,“多谢公公,瑶月感激不尽。” 太监不屑的笑了一下,说道:“你不用谢咱家,咱家和你可不认识,也没有什么交情。若是咱家是个男人,或许还会在乎你的花容月貌,对你网开一面。可惜咱家是个废人,这些对咱家都没有用处。” “咱家之所以对你宽容,那是因为看在镇海侯的面子上。只要你安分守己,咱家保证没有人敢动你。好了,该说的咱家都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还是要多谢公公。”瑶月朝着太监福了一礼。 太监却没有理会,直接转身走出内院的门。朝着两个小宦官说道:“睁大你们的招子给咱家盯紧了,绝对不能让闲杂人等进出一步。” “是。” 宦官都派到家里来了,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安庆自从韩度回来之后,就紧紧的盯着他,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韩度也没有准备瞒安庆,拉着她走进房间关上门。 安庆看到韩度一步一步走过来,沉声说道:“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父皇怎么会把宦官都派到家里来?” 韩度在安庆身边坐下,抓住她的手,艰难的说道:“安庆。” “嗯。”安庆点点头。 “我对不起你。” “嗯,嗯?”安庆陡然瞪大眼睛,立刻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安庆仔细说清楚。 安庆听完之后,只感觉满脸的不可思议? 指着韩度的鼻子,问道:“你是说,你们只是一次,然后她就怀上了?还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没有告诉你?” “那孩子一个多月了,你觉得我这一个多月,像是知道有这个孩子的样子吗?”韩度苦笑道。 安庆狐疑的看着韩度,说道:“那倒不一定,你天天往外跑,谁知道你出门干了些什么?” 韩度大感冤枉,要说自己和瑶月的那次,那没有什么说得,韩度自己会承认,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可是天见可怜,对于瑶月怀孕并且生下孩子的事情,自己是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你觉得,若是我知道的话。以我的本事,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么?” 安庆想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以夫君的本事。若是早知道此事,可以轻易的将瑶月送出海外。到时候,就算是父皇想要仔细探查,也不容易。”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奇怪反应 韩度看着安庆,不得不说虽然安庆平日里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但她是真正的冰雪聪明。思维异常敏捷,而且跳跃极大,能够举一反三,韩度刚刚表露一点如果瑶月提前将此事告知自己,就有把握保下她们的意思,安庆就猜到韩度打算怎么做了。 是,韩度的确是如此打算的。只要将瑶月送往海外,那即便是老朱也很难知道。而且,现在海外一点也不差,吕宋的繁华甚至不必京城差。再加上吕宋都是大明人,说的也是大明官话,瑶月去了不会有丝毫的不适应。 “你真是机智如诸葛”韩度笑着叹息一声,“可是现在” 韩度微微摇着头,满脸的惆怅。 安庆盯着韩度,问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韩度长长的叹息一声,现在事情闹成这个样子,除了听天由命之外,自己还真的没有办法。 别看老朱如此轻易的放了自己和瑶月,好似对这件事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但是老朱的秉性神鬼莫测,天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忽然之间,韩度感觉到安庆的态度不对劲。疑惑的抬头看着安庆,问道:“你怎么是这种反应?” 安庆没好气的白了韩度一眼,说道:“那你认为我应该是那种反应?” “你难道就不生气,或者说你不发怒?”韩度眼神奇怪的看着安庆,无论自己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安庆会是现在这个反应。哪怕是大骂自己不是人也好,要让老朱给她出气也罢,这些都在韩度预料当中。可是现在安庆的反应,却是让韩度大为不解。 安庆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玩味的看着韩度。说道:“夫君觉得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是和夫君吵闹,还是满地打滚的撒泼?” 韩度面色尴尬,心道,难道这不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反应么? 安庆笑了片刻才平静下来,说道:“作为一个女人,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当然生气。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夫君已经好很多了。” “其他人?和谁?”韩度更加疑惑了,老朱的驸马虽然不少,但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啊~ 安庆继续说道:“父皇可不只你一个驸马,驸马虽然的确只有公主一人。可是男人哪有不好美色的,出入青楼花眠柳宿的驸马也不是没有。反倒是夫君,哪怕是守着教坊司这么一个美人窟,却从来没有和哪个歌姬纠缠不清,更加没有夜不归宿过。就算是京城第一美人对夫君示意,夫君都从来没有回应过。逼得瑶月妹妹想要一个孩子,都不得不使出下药这样的手段。说实话,夫君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安庆还是很开心的。” 韩度听的苦笑连连,无奈的看了安庆一眼,叹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笑话我了。” 安庆慢慢收敛起来,问道:“夫君是怎么打算的?”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韩度无奈叹声。 安庆又问道:“难道,夫君就眼睁睁的看着瑶月妹妹和孩子被父皇处死?” 韩度顿时沉默了,良久之后抬头看向安庆,认真的回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她们什么事。我会想办法保全她们,让她们有机会活下去。” 安庆定定的看着韩度,涩声问道:“她们活了,那你呢?你把我和孩子放在哪里?” 韩度没有办法,只能够看着安庆的眼睛,抓起她的手说道:“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和孩子,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皇上执意要杀瑶月和孩子的话,那我不救她们的话,谁还会救她们?” “就算是我可以放任瑶月不管,但我总不能让孩子,还没有见过这世上的多彩缤纷,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安庆盯着韩度的眼睛,诧异问道:“瑶月,你真的舍得?” 韩度一下子犹豫起来,被安庆给问住了。沉默半响之后,才憋出一句话,“她毕竟是孩子的娘,再说了这也是一条命吧” 安庆顿时往后靠在椅背上,冷笑道:“呵呵,男人” 次日一早,安庆便穿着盛装进宫。借口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母后了,十分想念。 马皇后也知道了韩度和瑶月的事情,心里正心疼着安庆呢,听到安庆来了之后立刻就派人将安庆给带到坤宁宫。 看着安庆眼睛红红的样子,马皇后顿时明白她是知道了。连忙上前将安庆抱住,安慰道:“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母后!”安庆看到母后的瞬间,再也忍不住,顿时哭了起来。 这样的事情,安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介意呢?她在韩度面前,只是强装着坚强而已。等到看到母后之后,顿时感到心里的委屈极了。 马皇后连连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 安庆哭了好一会,才逐渐收住了声音。 马皇后这才问道:“事情你都知道了?” 安庆*红着眼睛,点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韩度告诉你的?”马皇后再问。 安庆开口,“是的。” “他是怎么和你说的?”马皇后眼睛里光芒一闪,探究的看着安庆。 安庆便将韩度告诉她的,又向母后复述了一遍。 听完,马皇后点点头,说道:“看来韩度对你没有丝毫隐瞒,的确就是这样。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安庆想了一下,摇摇头。反问道:“母后,父皇是怎么打算的?” 马皇后想了一下,说道:“你父皇对此事很是恼怒,认为韩度和那女人让皇家蒙羞,想要严惩不殆。” 奇怪的看了安庆一眼,问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要为他们求情?” “什么求情?”就在这个时候,老朱洪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安庆顾不得回答母后,连忙站起来。“儿臣拜见父皇。” 老朱连忙上前,将安庆扶起来,左右看了一眼,“皇儿放心,朕这一次一定为你做主。” “多谢父皇。”安庆先行一礼,问道:“敢问父皇,想要如何处置此事?”老朱一愣,顿时两手放开安庆,盯着她问道:“你想要为韩度说话?” 安庆咬了咬嘴唇,说道:“父皇,韩度毕竟是儿臣的驸马,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儿臣恳请父皇网开一面。” 老朱脸色顿时一沉,不高兴的说道:“你在胡说什么?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何对得起你,如何对得起朕对他的期望?” 面对父皇的咄咄逼问,安庆只好说道:“其实这件事,不关韩度的事。” 马皇后惊讶的看着安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老朱更是脸色阴沉起来,厉声喝问道:“你说的什么胡话,孩子都生了,而且韩度都承认了,你说竟然不关他的事?若是不关他的事,他会承认孩子是他的?” 安庆无奈之下,只好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 听了安庆的解释,马皇后顿时恍然大悟起来。她一直就很奇怪韩度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韩度一直都执掌着教坊司,那女人曾经也是教坊司的人,若是韩度真的对她有心的话,早就下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但若是那女人故意下药的算计的话,那倒是说的通了。 老朱听完之后,脸色好了一点。他让蒋瓛彻查,可此事只有韩度和瑶月两人知道,蒋瓛就算是把侍女审问了一遍,也没有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他又没有让蒋瓛审问韩度和瑶月两人,自然不知道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韩度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若是他在为他自己开脱呢?” 安庆微微摇头,望着父皇的眼睛说道:“父皇,事情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韩度还有必要开脱么?” 老朱也不得不承认安庆说的有理,若是韩度想要开脱的话,那为何不再面对他质问的时候,把这件事的内情说出来? 韩度之所以不肯在当时说出来,就是想要保全瑶月的脸面。毕竟在现在的世俗之下,还只听过采花贼对女人下药的,还没有听过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下药的。 这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马皇后笑了起来,说道:“那瑶月本宫也见过,的确是仙女下凡一样。没有想到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然还有这样的胆气。” “哼!”老朱不满的冷哼一声,不过却没有说什么。毕竟他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是皇帝,在背后议论一个女人总是不好。 不过从现在看来,此事还真的不怪韩度。那瑶月老朱也见过,真正的是妩媚天成,那清丽脱俗的模样,就算是老朱自己看了也不由得心潮涌动,更何况还是血气方刚的韩度?再加上还是被下了药,韩度能够抵挡才见鬼了。 老朱反而还挺佩服韩度,和瑶月在教坊司相处了那么久,他竟然真的能够把持的住,光是这份定力就不凡。 “皇上,依臣妾看,韩度也是无心之错,不如久饶了他这一次?”马皇后开口帮腔。 老朱却还是不想如此轻易的绕过韩度,说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朕若是不闻不问,那岂不是让韩度破环了风气,带坏了其他驸马?”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缘由 “可是” 安庆还想要再劝一劝父皇,可是马皇后却暗暗拉了她几下。安庆顿时住嘴,侧头看向母后。 只见母后在朝着她使眼色,安庆低头想了一下,转而说道:“儿臣有些话想要问瑶月,恳请父皇恩准儿臣去见她。” “准了。”老朱点点头,答应下来。 “谢父皇。”安庆微微福了一礼。 安庆从父皇口里得到瑶月所在之后,便径直来到这里。守门的宦官看到安庆,顿时恭敬拜下。 《剑来》 “奴婢拜见安庆公主。” 安庆拿出一个令牌,面无表情的说道:“奉父皇口谕,本公主要进去。” 宦官抬头诧异的看向安庆,他们可是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的。眼看着安庆公主来了,即便是他们这些宦官,心里也不由得纷纷精彩起来。公主来此,是来抓奸的吗? “是,公主请进。”宦官看了一眼,便确定了公主手里的令牌是真的,便连忙闪身让开道路。 安庆走进去,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瑶月的院子里。 瑶月看到安庆走进来,正在喂孩子的她连忙收拾一下站起来。面对一直盯着她脸庞的安庆,瑶月羞愧的低下头,带着浓浓的歉意,说道:“民女对不起公主。” 安庆深吸口气,叹道:“怎么?连姐姐都不叫了吗?” 瑶月更加羞愧的无地自容,撇开脸,说道:“瑶月不敢,公主一直对瑶月很好,瑶月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无脸见公主。” 安庆见她坚持,也不再强迫。问道:“我来此只有一件事,就是想要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肯告诉我吗?” 瑶月点点头,说道:“瑶月本来就对不起公主了,公主有疑问,瑶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安庆点点头,问道:“你为什么会下药算计韩度?” 瑶月脸色一红,下药这件事她的确是做的太过了,现在被安庆提起,她心里都有一丝丝的后悔。 缓了缓之后,瑶月红着脸回道:“起初瑶月也没有这样想过,不过后来忽然觉得我这么多的身家,一辈子都花不完。若是没有一个人来继承,总有些不甘心。于是,我就想要一个孩子来继承这份家业。” “你要后继有人,那嫁人不就可以了?以你的身家,恐怕没有人敢对你如何,也不用担心会受到欺辱。”安庆疑惑问道。无论怎么看,瑶月嫁人再生孩子来继承,那都是最好的方式。 “你怎么会想到,找上韩度呢?” 瑶月顿时红了脸,顿了片刻之后,羞涩的说道:“其实,在侯爷救了我之后,我就对侯爷” 不用瑶月说明,安庆便顿时明白了。 “甚至曾经我还故意试探过侯爷,可是侯爷对我却始终保持着礼节。几次之后,我也死心了。”瑶月好似回忆着说道。 眼帘一垂,看向安庆,说道:“要不是想要有个孩子,我也不会再想到侯爷。其他那些人要么是看中我的钱,要么看中的是我的美色。他们的嘴脸,让我一想到就恶心。若是让那些人碰我,那我还不如去死。” 安庆听了之后,不置可否。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站在面前的瑶月,问道:“你和韩度真的只有一次?” 瑶月顿时指天立誓,“只有一次!公主,若是瑶月有一个字的假话,愿受天打雷劈。” 安庆有些不信,问道:“一次你就怀上了?这么容易?” “我”瑶月有些羞于启齿,不过见安庆直勾勾的盯着她,只好如实说道:“我算好了日子。” “噢”安庆顿时点头,若是这样的话,那倒是说的过去。 随后,安庆便问起,“你想有个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生下来了之后,你怎么办?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说来听听?” “原本,我是准备有了孩子之后,就离开京城的。”瑶月说道。 安庆继续追问道:“离开京城,准备去哪里?” 瑶月闻言也迷茫了一下,轻轻摇头,“还没有想好。不过,大明这么大,只要此事没有暴露,我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也足够了度过此生了。原本我是准备等孩子百日之后便离开的,却没有想到才一个多月就” 安庆眼睛眯起看着瑶月,这么天真的事情,果然只有瑶月这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会觉得不可思议。要是换成韩度的话,恐怕刚刚知道怀上了,就要即刻离开京城。 “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瑶月顿时惶恐起来,直接朝安庆跪下,哀求道:“瑶月自知道罪孽深重,不敢恳请公主殿下原谅。瑶月愿意一死,只求殿下放过这孩子,毕竟她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安庆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又看看满脸紧张的瑶月。心里一软,不由得问道:“若是有人想要保你们母子二人呢?” 保她们母女二人?现在这种时候,除了侯爷之外,谁还会保她们母女二人? 瑶月闻言心里一喜,可随后瑶月就想到,侯爷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该如何保全她们? 瞬间,瑶月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顿时爬到安庆面前,抱住她的腿,哀求道:“不,让我死,只求公主殿下放过这个孩子。其他的,瑶月别无所求,也不要侯爷保我。” 安庆伸手,想要将瑶月扶起来,却是被瑶月坚定的拒绝,只是满脸哀求的看着她。 安庆只好收回手,说道:“这件事父皇究竟如何处置,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不管是为了韩度,还是为了我的三个孩子,我都会尽力劝父皇的。”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瑶月立刻松开双手,不断的朝着安庆磕头。 安庆站起来,看着还在磕头的瑶月,说道:“你现在最好是先把孩子照顾好吧,至于其他的事情,安心等着吧。” “是,瑶月听公主殿下的。”瑶月感激的再次朝安庆说道。 见安庆径直离开,瑶月朝着安庆的背影跪下,“瑶月恭送公主殿下!” 等安庆走了之后,瑶月看着一旁襁褓里的女儿,脸上有着笑容,又有着浓浓的不舍。不过很快她便收拾好情绪,擦干眼泪更加殷切的照顾起女儿来。或许她不能看着女儿长大成人,能够照顾她的时间也不会有多少,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安庆再次入宫,见到父皇,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和父皇说了一遍。 老朱听了之后,也感觉此事太过荒唐。有些不信的道:“她就真的只是为了后继有人?她有多少钱财,需要人继承?” “父皇不知道?”安庆有些奇怪的问道。 老朱不解的皱了皱眉头,问道:“朕应该知道什么?” 安庆想着或许父皇并没有注意过这些事情,便解释道:“瑶月除了被人称为京城第一美人之外,她还被人称为京城第一豪富的女子。儿臣也只是听说,据说她有几百万贯的家业。” “什么?”老朱都瞪大眼睛,不由得问道:“她一个女子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身家?” 安庆只好继续说道:“儿臣也是听韩度说起过,据说瑶月在海贸刚刚兴起,市舶司第一次出售证券的时候,就拿出全部是身家购买了证券。” “父皇也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购买证券,能够赚到的巨利是不可想象的。直到现在,瑶月都还在拿钱不断地购买债券。所以说,她有这样的身家也并不奇怪。” 老朱听的眼睛发愣,一个有着几百万贯家业的人,这要是换成是一个男人,恐怕早就妻妾成群儿女遍地了。要知道他老朱艰难的时候,朝廷甚至都拿不出一百万贯出来。当初韩度接受教坊司,并且承诺每年送一百贯进宫的时候,老朱是真的高兴到做梦都要笑醒。因为有了这一百万贯,老朱不知道能够做多少想做而却因为国库不足没有做的事情。 现在老朱听到瑶月竟然有几百万贯的家业,哪怕是他的内库早就金银堆积成山了,他也不由得乍舌。 忽然老朱想到什么,抬手止住了安庆的话,问道:“等等,你说什么?韩度告诉你的?” “是啊。”安庆点头。 老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若有所思的说道:“韩度主持的开通海贸,市舶司发卖证券也是韩度的主意。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瑶月购买证券,这里面和韩度有没有关系?” 安庆笑了笑,回道:“儿臣想过,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你这么有把握,是不是太过自信了?”老朱嗤笑道。 安庆正色回道:“儿臣想过,若是他们之间有关系。韩度是不会让她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证券的,瑶月再是言听计从,也不会做这样孤注一掷的事情。相反,儿臣倒是认为他们当时的确是没有任何关系。正是因为如此,瑶月才会在知道她自己是一厢情愿的情况下,选择孤注一掷。” 把所有身家拿出去来买证券,这种事情只有发疯的人才会做的出来。而女人在情义上,是最容易发疯的。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汤和危 虽然安庆说的有理有据,但是这不是老朱在意的重点。老朱在乎的是大明天下和皇家的脸面,现在这件事让皇家颜面扫地,他不可能放过韩度和瑶月两人。 不过老朱却没有把心里的想法透露出来,只是面色平静的和安庆说道:“此事朕要好生思量,以后再说吧。” 安庆以为父皇是在想着从轻发落,便笑着点点头。 老朱也语气和善的与安庆拉了拉家长,还留她一起用膳之后,才让安庆回去。 安庆走了之后,马皇后脸色一阵惆怅,问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哼!”老朱自然知道马皇后的意思,还不是想要他再放过韩度一马。可是这一次,老朱却不想轻易放过韩度。 老朱这辈子从一介穷苦贱民到君令天下,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尤其是现在皇家的脸面。若是轻易放过韩度,那皇家的脸面何在? 马皇后对老朱太了解了,见他这副表情便知道现在还劝不住,只好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韩度一直都被禁足在府里,而瑶月也是被严加看管起来。 瑶月倒是没有什么,她虽然名声很大,但是她向来深居简出,因此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但是韩度就不一样了,他身为镇海侯,又在为百官修建宅院。这眼看着宅子都修好了,该种植的花草树木也种下去了,假山水榭也都做好了,甚至连水塘里都把水引进去了。结果韩度却始终不见踪影,更加没有说要分配宅子的事情。 要知道这可是关系着百官的大事,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一场京官们便越发的坐不住,开始躁动起来。想要探究清楚为什么还不分配宅子,这韩度究竟是搞些什么? 无数人的打探下,韩度的这点秘密根本隐藏不住。虽然一时之间官员们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大概的还是有了一个了解。 不过官员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知道此事极为容易引起皇上的震怒,一个个都装聋作哑起来。哪怕是心里万分焦急的想要分宅子,也不得不强行憋在心里,不敢在这个时候抱怨什么。 就在京官们陪着韩度一日一日的煎熬日子的时候,汤鼎进宫了。 老朱听到老太监通禀,汤鼎入宫求见的时候,手里的朱批禁不住的一抖。一块偌大的朱砂墨低落在奏折上,很快便晕染出一大片,就好似一片殷红鲜血一样。 “快传!” 老太监听到皇爷的话顿时一阵恍惚,他竟然听到皇爷的语气当中带着一股子悲伤。皇爷乃是天下至尊,一言九鼎杀伐由心,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什么事情还能够让皇爷如此悲伤? “是。” 匆匆回了一句,老太监小步快跑冲出殿门。 很快汤鼎便跟着老太监进来。 老朱坐在龙椅上,罕见的坐立不安起来,在看到汤鼎面带悲切的时候,心里更是一沉。还不等汤鼎拜见,便立刻站起来问道:“二弟如何了?” 汤鼎浑浑噩噩,两腿一软跪倒在地,猛然大哭出来,“回皇上,家父家父不行了。” 老朱得到消息那还得了?立刻朝老太监喝道:“快,摆驾信国公府。”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再次吩咐道:“派人去告知皇后,快。” 老朱带着马皇后匆匆来到信国公府,府里的管家正在指挥着人手准备白布。所有人都是面脸的悲伤。看到皇上前来,管家连忙带着下人跪拜下去。 可是老朱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汤和所在的房间,脚步不停的急着过去。 汤鼎跟在后面,示意众人起身之后,也急匆匆的跟进去。 老朱来到汤和的屋子里,看到朱橚正在这里。 朱橚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父皇,连忙拱手一拜,“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马皇后点点头,算是应下。 老朱阴沉着的脸色,在看到朱橚的时候不禁缓和了一点,轻声说道:“免了吧。信国公病情怎么样?” 朱橚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油尽灯枯,恐怕也就是今晚的事情了。” 老朱顿时不满的质问道:“不是说韩度找到了滋补圣品,难道没有给二弟用?” “一直都用着,从来没有断过。”朱橚无奈的说道:“可再是滋补圣品,身子骨垮了,也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听了朱橚的回答,老朱也知道生死有命,有时候哪怕是他这个皇帝也强求不得。 吐出一口气,老朱轻声朝朱橚说道:“让朕看看二弟。” “是。”朱橚微微躬身,说道:“不过信国公现在正处于昏迷当中,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儿臣也没有把握。也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然后便退到一旁,和母后站在一起。 老朱还是上前,做到汤和的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只是现在的汤和,与老朱心里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弟相差太多。长久的卧病在床,让老朱的消瘦很多,以往饱满的脸颊都变得凹陷下去。眼眶深陷,就好似皮包骨头一样。满头的白发更是没有一丝光泽,干枯的如同杂草一般。 说来也奇怪,原本朱橚都没有把握能够醒过来的汤和。在老朱坐下之后没过多久,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老朱看到都惊异不已,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到汤和的话。 “皇上来啦~” 老朱看到汤和竟然能够说话,而且还吐字清晰,不由得大喜。连忙抓住汤和的手,说道:“二弟,你这是熬过来了吗?等你的病好了,咱大摆御宴给你庆贺。” 汤和却笑了笑,说道:“上位不用破费了,咱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咱这是回光返照,无力回天了。” “二弟,你”老朱大惊失色,就要说话。 可汤和却打断老朱的话,朝后面的马皇后笑了一下,“有劳上位和娘娘前来送咱一程,汤和愧领了。” 马皇后闻言上前,看着汤和脸上的笑意,语气一涩说不出话来。 老朱也没有在意汤和的无礼,看着他说道:“二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但说无妨。” 汤和听了,看了汤鼎一眼,问道:“韩度怎么没来?咱这个糟老头子,不值得他来看一眼么?” 汤鼎神色一滞,下意识的看向老朱。 老朱深吸口气,说道:“他被朕禁足了。” 汤和好似已经习以为常,笑了笑道:“上位这女婿还是不让上位省心啊,不过韩度是大才,上位也不要太过苛责于他。” 老朱顿时心里涌出一股怒气,看着汤和的面上,又咬咬牙忍住。 他这样的举动,自然被汤和看在眼里。顿了顿,有些担心的问道:“韩度,又犯事了?” 马皇后见老朱不想提起韩度,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坎还没有过去。便朝汤和解释道:“韩度和一个女子” 汤和强忍着不适,费劲的听完,这才知道上位为什么会将韩度给禁足。 马皇后眼巴巴的望着汤和,希望他能够帮韩度说几句好话,可是汤和却没有提起此事。反而从被窝里拿出一册奏折,递给老朱。 “上位是用兵大家,攻略草原上位自有定计,臣就不班门弄斧了。不过臣在防御海疆上有一点浅见,希望能够对上位有所帮助。” 老朱接过册子,感动的说道:“二弟不好好养病,就是为了这册子?” 汤和洒燃一笑,回道:“这册子臣一早就开始写了,可是一直都觉得还未尽善尽美,因此多次修改都并未呈给上位。不过臣现在也改不动了,即便是有疏漏也只能够呈给上位了。” 老朱打开匆匆的看了一眼,便抬头问道:“二弟以为,海上会有大明的威胁?” 汤和点头,说道:“臣以为,大明的威胁有二,一者草原也,如蒙元各部族。二者大海也,如倭寇等。其实臣的这册子的主要想法,还是来源于韩度。” 老朱听到韩度的名字,不由得顿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说些什么,继续听着汤和的话。 马皇后听到汤和提起韩度,心里顿时恍然大悟。果然,最了解皇上的,还是汤和。刚才汤和若是直接为韩度说话请求的话,说不定不会有丝毫的效果,反而有可能会让皇上重罚韩度。 而现在汤和将他上的册子功劳归到韩度头上,就算是皇上有所不满,那看在韩度有功的份上,也会缓和很多。 现在皇上的反应,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汤和见皇上没有开口反对,便继续说道:“御敌海外,内建长城。这是当初韩度和臣讨论海疆防御时候,提出的想法。他认为,大明火炮和造船技艺独步天下,只要永远保持住大明的火炮和造船技艺的优势,就可以歼敌人于海外,保护好大明的海疆。这一点从倭寇身上就很明显的体现出来,臣执掌水师的时候,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构建卫所防范倭寇。可是结果却事倍功半,虽然能够抵御住倭寇的进攻,但是久守必失之下,也让倭寇劫掠了不少的百姓。” “而自从韩度执掌水师之后,却是主动出击,将倭寇清剿一空。轻轻松松便守住了大明沿海百姓十几年的安宁,从这一点上来说,论海战臣还真的不如韩度。”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倭国必须死! 老朱冷哼一声,说道:“你也不要给他脸上贴金。当初二弟之所以会构建卫所,以组成联合之势抵御倭寇入侵,那是因为大明刚刚立国,百废待兴国库空虚没有多余的钱财来建立水师而已。韩度不过是占了二弟的便宜,他的确是清剿了倭寇,但是也不看看他花了多少钱去打造水师舰队。尤其是那些新式战船,每一条每一门大炮都是钱砸出来的。若是将他放在二弟的那时候,他未必有二弟做的好。” 汤和笑了笑,知道皇上是说话讨喜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说道:“不过韩度的想法的确是要高咱一筹,他设想的以旧港宣慰司为藩篱,以南洋为转圜余地,再以北边倭国一路南下,链接琉球鸡笼,直到吕宋,构建出一条海上长城出来,可以确保大明无忧也!” 老朱雄视天下数十载,自从韩度进献万国全图之后,这副图就深深的刻画在他的脑海里。汤和只是一说,老朱脑海里便浮现出一条清晰的线条,从最北边的倭国,沿着大小海岛一直延伸到吕宋。 “好,好一座海上万里长城啊!”如此恢弘气魄,让老朱都不由得为之震动。老朱连忙打开奏折,从头至尾的仔细看了一遍。 汤和的气魄太大了,不亚于现在还在修葺的大明万里长城。而且相比起大明万里长城,这座海上长城更加容易建立起来。只需要在关键的节点岛屿建立水寨,有着水师驻守和巡逻便可以了。 秦始皇修建万里长城,帮助华夏抵御了草原部族的侵扰上千年。若是大明能够再建成一条海上长城,必然会将大明保护的固若金汤,千古扬名。 是,大明水师纵横无敌,现在的确是用不到这座长城。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是将来有朝一日大明水师不再无敌了呢?那这座海上长城,就是大明抵御海上来犯之地的坚固屏障。 老朱兴奋了片刻,紧接着就是眉头一皱,“可是这倭国” 汤和也点头说道:“不错,这海上长城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倭国。若是倭国能够为大明所用,那么这海上长城自然是固若金汤。但是若倭国不能为大明所用,那么这海上长城就形同虚设。甚至若是倭国和大明敌对的话,那他们还可以顺着南下,直接摧毁大明所有的水寨。” 老朱脸色也冷厉起来,盯着汤和问道:“二弟有何高见?” 汤和气息有些不稳,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不适,说道:“倭国和高丽不同,高丽虽然在前元的时候忠于蒙元,甚至在大明立国之后,他们仍然是奉前元为宗主国。不过这也算是高丽忠心的体现,并没有什么大错。但是倭国向来夜郎自大,他们甚至连前元的宗主国都不承认。对我大明更是无礼冒犯,斩杀明使羞辱明臣。如此狼子野心之辈,绝不可留下,以免为后世子孙留下心腹之患。” “臣以为,上位当兴兵讨伐不臣。破其国,灭其宗裔,划郡县而治之!”老朱深深的看着汤和,片刻之后不得不开口说道:“欲要灭倭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派遣水师。而论海战,韩度当属第一。二弟这是,想要为韩度求情?” 马皇后也猜到汤和的目的了,不由得脸上露出笑容。心里感叹道:“果然还是汤和了解皇上,若是汤和直接上来就劝皇上绕过韩度,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甚至还可能会惹恼皇上。但是汤和的方法却与常人不同,他没有一上来就劝皇上饶了韩度。而是先拿出海疆防御的策略,然后再逐步体现出韩度的重要。如此一来,皇上想要破灭倭国,建成海上长城,就必然不会少了韩度。若是韩度能够主持这次灭国之战,那么韩度现在的问题自然不再是问题。不直接为韩度求情,反而拿出更大的目的,将韩度的麻烦融入到这过程当中却解决,果然是非比寻常的高明手段。” 汤鼎半响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爹。现在的爹消瘦的好似只有一把骨头,满脸都是行将就木的病容,但是老爹的眼睛却异常的明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以往老爹的教导就好似幻觉一样历历在目,以往老爹教导他的时候,他只是乖乖的听着,生搬硬套的记下来罢了,根本就没有多少他自己的领悟。可是这一刻,汤鼎好似对老爹的话有所领悟了。 老朱看着汤和,不得不沉默下来。老朱当然想要大明的国祚千秋万代,当然不想有朝一日子孙后代受到海上的威胁。而且倭国狂妄自大,不仅杀了大明使者,还在国书当中以“日出之国”自居,将大明贬为“日落之国”,老朱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子火气。只是因为当初大明国立太弱,又面对残元的威胁,不可能两边作战,才不得不忍了下来。 但是现在,残元已灭北方再无威胁,而且大明盛世降临国力强盛,又有着纵横无敌的水师,正是大明一雪前耻的时机。再加上倭国阻碍了大明建立海上长城,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要倭国去死,不死都不行! 但是用水师,就必须要用韩度! 当然用其他人也行,但是那样的话,胜负没有保证不说,就算是大明最终胜了,花费的代价肯定也会比用韩度要大得多。 “非得韩度不可吗?”老朱语气不得不缓和下来。 汤和笑了一下,说道:“臣只是为上位建议,至于上位用谁,自然由上位乾纲独断。” 老朱深吸口气,叹道:“韩度身为驸马,却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甚至还因此生下孩子。若是朕不严惩,就此放过他,那大明皇家的颜面何在?朕的颜面何在?” 老朱不是在询问汤和,而是要汤和给他一个台阶下。 汤和自然是听懂了,沉思起来如何给上位这个台阶。 片刻之后,汤和缓缓开口:“若是上位不嫌弃的话,臣愿意以信国公爵位,换上位饶恕韩度。” 老朱都惊了一下,连忙问道:“二弟你在胡说什么?你的信国公爵位是你出生入死几十年搏命来的,再说了一门公侯这可是大明独一份的荣耀?再说了,信国公爵位与国同休是要传给子孙的。没有了信国公爵位,你的子孙怎么办?” 汤和实在是太了解老朱了,别看老朱现在紧张兮兮的好似深怕汤和就不要信国公爵位了。但是其实,老朱恐怕是在担心自己反悔。 一门公侯的确是荣耀,但同时也是繁花着锦烈火烹油。与其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注定要失去,那为何不拿出来换韩度一条生路? 如此恩情,韩度必然会后回报到子孙身上。比起一个人人争抢的信国公爵位,这才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汤鼎眼睛里面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不过他没有丝毫的动心。信国公爵位虽然尊崇,而且必然是他的。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留恋,因为他坚信以他自己的本事,迟早会立功得封公爵。比起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爵位,他更加喜欢靠自己的本事名正言顺受封的。 “臣如此,正是为了儿孙计。”汤和缓缓回道,“给儿孙留下金山银山,也不如给儿孙留下一个良师益友。金山银山也有花光的一天,而良师益友却能够守着儿孙一生一世。” 汤和看似在说他自己的情况,但是却是在那话点醒老朱。饶韩度一次,将来韩度必然会死心塌地的辅佐朱标。有着韩度的辅佐,朱标至少能一生无忧。比起所谓的皇家颜面来,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汤和笑呵呵的叹道:“臣这一辈子,无非不过是为了儿孙忙活罢了。为了儿孙,臣这张老脸不要了又如何?” 老朱沉默了,越是年纪大,他便越是感到自己这辈子快要走到尽头。而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是在意朱标。因为这个时候朱标不仅仅是他中意的儿子,更是他生命的延续。汤和这句话算是说道老朱心坎里了,为了儿子脸面算什么? 汤和见时机成熟,又继续说道:“上位,韩度是旷世奇才。有着他辅佐太子殿下,大明至少可以兴盛百年。与大明百年的兴盛比起来,韩度身上就算是有点瑕疵,那也是瑕不掩瑜吧。” 老朱彻底被汤和说服,随即竟然慢慢的笑了起来,长长舒出一口气。这口气是老朱因为韩度的事情,一直憋着的火气,本以为只有用那女人和孩子的血才能够宣泄出来,没想到竟被汤和给化解一空。 微笑着看向汤和,老朱再次确认道:“二弟真的愿意用信国公爵位,来换韩度?” “小弟拜谢皇上。”汤和浑身动弹不得,但是他却拼命的点头,眼眶当中流下两道泪痕。 《剑来》 “好!朕答应你!”老朱也感动的点头。 与其说汤和是用信国公爵位替韩度求情,不如说汤和是在用这爵位给老朱当垫脚石,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汤和临死都还在为他考虑,这份情义老朱必须要领。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悲情 虽然有了台阶下,老朱还是有些拉不下老脸来。待在这里,他总是感觉脸上有些火辣,便说道:“二弟安心修养,朕明日再来看你。” “老臣,恭送皇上。”汤和喘着断断续续的生息,坚持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看着老朱。 老朱点点头,转身带着马皇后出门。 刚刚走出大门,顿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哀恸之声。 老朱顿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哀悼,猛然转身,便看到汤和府里的下人,顿时换上了白衣,开始在门口和梁柱上挂起白色麻布。 “汤和~走了~”马皇后站在一旁微微叹息。 老朱神色一阵悲痛,想要抬步返回去。 却被马皇后一手拉住他的手臂,说道:“皇上,回吧。他之所以拖到现在,恐怕就是为了见皇上最后一面。现在他心愿已了,让他走的安心些吧。” 老朱果然被马皇后给劝住,登上御撵回宫。 汤和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信国公府自然要通知韩度,而且还是汤鼎在百忙之中亲自来的。 看到汤鼎,韩度非常的诧异。要知道现在自己是被老朱给禁足起来了,不仅自己不可能离开府里,就连外人也是不可能轻易的进来看望自己的,要不然那还叫什么禁足?不成了菜市场了么? “你是怎么来的?” 汤鼎没有回答韩度,而是神情悲切的说道:“爹走了。” 韩度手无知觉的一松,心爱的元青花瓷茶杯悄然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什么时候的事?” 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但是真的来了之后,韩度却感觉自己没有想过的那样淡定。心里就好似突然之间空了一块,虚虚无无空空落落。这样的感受让韩度的心在一瞬间泛出酸苦涩,让他难受的想哭。 “昨天。”汤鼎也不愿意提及,没提起一次他的心上的伤痛就要再被撕开一次。 韩度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汤鼎才好。只好说了一句,“节哀” 汤鼎眼眶里有着泪光闪动,他抬头将泪水压了回去,说道:“爹临终的时候,本来最想要见的是你。可是你被禁足了,也没有办法让你去见。” 韩度看着汤鼎,认真的说道:“若是你早点派人来知会我一声,哪怕是拼着被皇上重罚,我也会想办法去见公爷。” 汤鼎微微摇头,叹道:“是爹不让我告诉你的,爹本来是想着见皇上一面,顺便替你求个情,可是谁知道,爹见了皇上之后,便再也坚持不住撒手人寰。或许,这就是天意!” “不过,爹在见到皇上之后,却是为你和瑶月的事情,向皇上求了一个恩典。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和她都不会有事了。” 韩度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串一串连成线滴落下来。汤和对自己的确是从来都是给予帮助,没有向自己要求过回报。从第一次见面,汤和就在老朱面前为自己说话。以后一次又一次的不求回报的帮助自己,甚至在自己行差踏错就要掉进坑里的时候,不惜将自己带到海上保护起来。还教自己海战,并且极力在老朱面前推举自己执掌水师。 可以说,若是没有汤和的极力举荐,自己一个一天都没有在水师里面待过的人,想要一步登天执掌水师,简直就是做梦。即便是老朱下旨,水师将士也不会对自己服气。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如使指臂的指挥水师,正是因为有着汤和对水师将领下了严令。 现在,汤和在弥留之际都还要为自己的事情向老朱求情。如此恩情,韩度这一辈子都无以为报,只能够铭刻进心里。 “那你现在进来了,是不是因为皇上解除我的禁足了?”韩度焦急的问道:“我现在能不能去见公爷最后一面?” 可是,汤鼎以摇头回答韩度,说道:“皇上只允许我进来,却没有解除你的禁足,你的心意我心领了。爹临走之前有话让我转告你,要你不用去吊唁,老老实实的听从皇上的吩咐,禁足就要有个禁足的样子。” 韩度听到汤和临死都在为自己着想,心里更加悲痛。既然汤和都要求自己安分守己,那韩度自然不会再乱来。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汤鼎走了,汤和这一去,信国公府的担子就压到了他的肩膀上。再加上还需要料理老爹的后事,汤鼎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在韩度这里逗留。 韩度望着院墙之外的天空,周围好似无形的铁笼,将自己锁的动弹不得。刚开始韩度还能够忍受,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紧紧过了一日韩度就在心里渴望老朱能够宽恕自己解除禁足。到了后来,韩度甚至日日盼望着老朱能够开恩,让自己见汤和最后一面。哪怕不能和汤和说话,只是见一面也算是了却自己心愿。 就在韩度内心越来越煎熬的时候,马皇后也不止一次的向老朱问起,究竟什么时候解除韩度的禁足,放了他。但是每次老朱都只是笑了笑,却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马皇后。 以马皇后对皇上的了解,自然知道他又在谋算着什么,只好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老朱对汤和的恩荣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就在汤和故去的隔日。老朱便宣布罢朝三日,并且直接下旨追封汤和为东瓯王,谥号襄武。 要知道徐达位列开国功臣第一,但是他去世之后也并没有立刻被追封为中*山王,而是在入土为安之后都过了很久,才被追封的。 而汤和却是在刚刚故去之后,便被追封东瓯王。这份恩宠的确是超过了徐达,无人能及。 韩度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当中,飞快的消瘦下去。 安庆看到韩度的样子都被吓的不轻,数次入宫求见父皇。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开恩,就允许韩度去看望东瓯王一次吧。韩度现在,每次看到他在家里痛苦不堪的样子,儿臣的心就好似在被刀绞了一样。” 可即便是如此,老朱也没有同意。安庆没有办法,只能够看着韩度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紧紧一个多月时间,便变得形容枯槁。 十一月十二日,是汤和的日子。这个时间距离汤和故去,已经整整过了三个月。 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老朱特意下旨,让汤和以东瓯王的礼仪下葬,赐葬钟山南麓帝陵之侧。 公爵之礼和王爵之礼可完全是两回事,信国公府一直以来都是以公爵之礼为汤和准备的,从来没有想过皇上竟然会恩许汤和以王爵下葬。这就等于,以往信国公府准备的东西,几乎全部都要抛弃,重新以王爵之礼来准备。 能够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面准备好这些,都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 这一天,信国公府全体缟素,从信国公府直到钟山的道路两旁都挂上了白色麻布。京城百姓曾经受过东瓯王恩德的人,或者是佩服东瓯王人品的人,都齐聚在道路两旁主动送东瓯王最后一程。 看着东瓯王的灵柩逐渐接近,然后又渐行渐远,无数百姓为之落泪,恸哭之声震动四方。 韩度站在阁楼之上,听到唢呐锣鼓之声传来,已经很久无神的双眼,逐渐有亮光出现。 侧头循声望去,干裂的嘴唇艰难扯开,涩声问道:“那是什么?” 一旁的安庆听到韩度的话,惊喜不已的同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听到过韩度的声音,以至于出现幻音了。 直到韩度没有等等安庆的回答,又再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安庆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走到韩度面前,惊喜万分的蹲下,抓住韩度的两只手臂,神情激动的说道:“夫君,你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韩度眼圈黝黑,嘴唇干裂的起了飞皮,脸庞的皮肤干燥裂出道道油腻的痕迹。现在韩度的形象和几个月前完全是变了一个样子,若是不熟悉他的人,根本不会认为这是同一个人。 看着安庆,韩度目光变得柔和,轻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安庆喜极而泣,紧紧抿着嘴唇连连摇头。 “夫君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看到韩度的目光还朝着声音传来的放向看去,安庆猜测着说道:“那应该是东瓯王的锣鼓声。” “东瓯王?”韩度以获得看向安庆,自己的记忆里面可没有这个王爵。 安庆连忙解释:“就是信国公,父皇在信国公故去之后悲痛不已,宣布罢朝三日。并且即刻下旨,追封信国公为东瓯王,恩准以王爵下葬。” 韩度点点头,知道是汤和了,自己却困于阁楼,不得不悲从心头起。 正在此时,一个宦官带着一道圣旨来到镇海侯府。 “韩度接旨!” 韩德知道之后,连忙带着刘氏上前迎接宦官,同时派管家立刻前去告知韩度。 五叔一路疾跑,来到韩度的小楼下面高声喊道:“侯爷,圣旨来了。” 韩度听到,疑惑的看向安庆。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章 以歌相送 安庆怔了一下,说道:“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韩度立刻起身,说道:“走,接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立刻联袂下楼,韩度就着侍女端来的热水,匆匆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安庆都亲自为韩度整理起头发。 稍作整顿之后,韩度便带着安庆一起去接着。 香案面前,韩度恭敬跪拜下去。 宦官见一切准备妥当,便一摆拂尘,展开圣旨,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解除韩度禁足。恭喜啊,镇海侯。” 老朱解除了自己的禁足?梦寐以求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实现,就在韩度自己都已经以为老朱不会解除的时候,竟然偏偏又出乎自己意料的不再禁足自己了? 韩度一度没有回过神来,好在一旁的安庆暗中拉了韩度几下,韩度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拜下,“臣韩度,谢皇上恩德!” 安庆立刻站起来,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女打赏宦官。 韩度接过圣旨,拿在手上打开一看,果然是老朱亲笔写的。只不过与宦官说的不一样,这圣旨上没有他说的那么多字,也没有像他那样文绉绉的话。 偌大的圣旨上只有两个雄奇有力的大字,“放了。” 安庆把宦官打发走,回到韩度身边,万分高兴的说道:“父皇解除了夫君的禁足,那夫君就可以去送东瓯王最后一程了。” 韩德也在一旁感叹道:“是啊,今天是东瓯王出*殡的日子。王爷一向优厚咱们家,我儿可要去送王爷这最后一程。” “度儿抓紧时间吧,王爷的灵柩恐怕快要出城了。要是再不去,恐怕来不及了。”刘氏也附和着说道。 韩度点点头,说道:“我当然要去送王爷这最后一程。” 说完,韩度便转身回到院子。 汤鼎扶着老爹的灵柩,出了城门。心里想着韩度,汤鼎不由得微微回头朝着城门口看了一眼,结果只看到许多百姓的人影,没有看到韩度,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 汤鼎当然希望韩度能来,不过也知道没有皇上的旨意他根本就连家门都出不了,根本不可能会来。 略微整理了一下心绪,汤鼎继续扶着灵柩朝着钟山而走去。 忽然之间,前面出现一阵骚动,阵阵喧闹之声传入汤鼎的耳朵。 汤鼎脸色一沉,今天是他爹出*殡的大日子,谁要是敢破坏那就是要和信国公府不死不休。 抬眼朝前望去,只见道路尽头,出现一个人影,一身白色孝衣,头上披戴着白色麻布,怀中抱着一张古筝,正在大踏步迎面走上来。 韩度来到出*殡的队伍面前,立刻避让到一旁,朝着汤和的灵柩跪下。高声喝道:“韩度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汤鼎看到韩度前来,高兴的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轻声问道:“你不会是偷偷跑来的吧?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千万不能乱来。而且老爹也说了,你即便是不能来,他也高兴。” 韩度笑着微微摇头,解释道:“皇上解除我的禁足了,就在刚刚。”听到韩度总算被皇上解除禁足,汤鼎原本悲痛的脸上,都不由得浮现出一丝为韩度的高兴。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韩度直接说道:“今日王爷上路,就让韩度以一曲送王爷。” 汤鼎听了,点点头重新扶上灵柩。 韩度则盘腿而坐,将古筝横放在两腿之上。 “我自关山点酒千秋皆入喉 更有沸雪酌与风云某 我是千里故人青山应白首 年少犹借银枪逞风流 几载风雪卷刃朔风同孤昼 敲得乱世一般嶙峋瘦 塞外硝烟未断黄云遍地愁 侥幸红梅久不曾下枝头 大漠长烟入我怀潦草小作运筹 踏破飞沙执剑斩仇寇 待到残阳暮花火那春风上重楼 烽火不尽金陵囚 我曾京城走马市街任斗酒 惊梦照烽火今宵试新鍪 天命轻狂不休应似孤鸿一游 怪人间尽是多情人鬼愁 纵意而歌起舞袖玉椀浆斟北斗 醉眼迷眸只为一人侑 金戈铁马破城楼任烽火燃眉肉 河山万里誓与君同守 ” 歌声高亢激昂,和出*殡的哀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怀着悲痛心情的汤鼎听到,不禁为之一愣。可是随着唱词一句句的继续下去,他却忽然反应过来,这唱词简直就是在向世人诉说着老爹的一生,那崎岖惊险的一生,那波澜壮阔的一生,那不平凡的一生。 回想起老爹面对死亡的淡然,哪怕是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都还能够和皇上谈笑风生。汤鼎心里不禁涌现出一股和歌声相合的豪情,或许韩度要比他这个亲儿子更加懂老爹的心。恐怕老爹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悲伤不已吧 就在其他人都还在惊异不已的时候,汤鼎顿时振奋高昂的大喝道:“起灵!” 锣鼓声再次响起,灵柩继续前行。不过在有了韩度的唱词相送之后,锣鼓声都成为了陪衬,整条道路上都是韩度送汤和的歌声。 “千秋皆入喉,真是好大的气魄。”老朱兴奋的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韩度的唱词。当先一句,就让老朱兴奋莫名。 让一旁的朱标感觉到十分的无奈,毕竟亲眼看到往日威严甚重的父皇,两眼盯着御案上的唱词,嘴里不时冒出不屑的说辞,但是越是不屑,偏偏两眼又越是不肯离开宣纸,这样矛盾的神色,竟然出现在父皇脸上,让朱标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年少犹借银枪逞风流?”老朱顿时不屑起来,说道:“就凭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够拿得动长枪吗?” 朱标见父皇鸡蛋里挑骨头,笑了笑,提醒道:“父皇,左轮也是银色的。” 老朱愣了一下,气匆匆的把毛笔一扔,骂道:“果然是近墨者黑,韩度那混蛋最爱耍滑头。现在你和他待久了,竟然也变得和他一样?” 朱标顿时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老朱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唱词,其实他大多数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句上面,那就是“河山万里,誓与君同守”。这个君,或许是汤和,但是也有可能是朱标。 而老朱之所以越看这句,便越满意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隔日早朝,老朱便宣布韩度从下一次早朝开始,便要参加早朝。 参加早朝意味着什么,百官又怎么会不明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韩度和京城第一美人生下孩子的事情,虽然起初并没有引起人们的主意。但是随着韩度被无缘无故禁足,百官好奇心驱使之下,也打听出一二内情。 而皇上下令让韩度以后都参加早朝,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就如此被皇上给揭过去了,谁都不能够再提起。 对于百官来说,这件事干系的是皇家颜面,和朝廷的关系不大。只要皇上说行,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反对。 更加重要的是,现在“清正”“廉洁”两坊的宅子还没有分配下去,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愿意去得罪韩度。 要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得罪了韩度,让他将最差的宅子分给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亏大了。百官都相信韩度是能够拉下脸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毕竟,比这更加恶劣的韩度也不是没有做过。 此事就这么轻易的在早朝上,通过了百官的认可。 次日早朝,韩度规规矩矩的站在勋贵队列当中。大明三公颍国公傅友德、梁国公蓝玉都在边塞带兵镇守,以往只有汤和留在京城,因此汤和就是勋贵在京城的顶梁柱。 现在汤和故去了,京城里面连一个国公都找不到。地位最高的勋贵就是侯爵,而韩度的镇海侯又是侯爵里面地位最高的。因此,他便站到了所有勋贵的前面。 也恰好是在朱标的下面。 “皇上驾到~” 随着老太监一声尖锐有力的高呼。 韩度和群臣一起朝着龙椅位置跪拜下去。“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伴随着老朱抬起手示意,他洪亮的声音紧跟着传遍了整座奉天殿。 “谢皇上~” 韩度和群臣一样,先行致谢之后,才站起身来。 老太监早就得到皇爷是示意,知道今日不是谈论朝政。于是,他便眼帘低垂看向地面,一点都没有往日站出去高呼“有事启奏”的架势。 老朱拿出一个本子,举起向群臣展示。“诸位爱卿,可知道这是什么?”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毕竟距离这么远,再加上这样的本子其实都差不多,他们自然猜不到是什么东西。 韩度也不明白老朱的意思,下意识的朝着朱标递过去一个眼神。 朱标回应了韩度一个微笑,韩度顿时放下心来,静静的等候着老朱的下文。 果然,老朱见众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手里,心里顿时微微满意。不过他脸色还是一沉,厉声说道:“都不知道是吧?那朕就来告诉你们这是什么,这是倭国曾经给朕的国书!”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决意灭倭 倭国的国书,那是曾经打在大明脸上的响亮耳光,也是打在朝廷和百官脸上的耳光。蕞尔小国竟然敢对大明如此傲慢,简直就是在找死!大明可是立志要做天下万国的宗主的,且能容许倭国如此放肆? 要不是当初还有着残元这个心腹之患,大明第一个碾死的肯定就是倭国。 老朱提起倭国,下面众臣都是一副嫌弃恶心的模样。没有人对倭国有好感,现在的大明是真正的世界的中心,众臣都以居高临下的目光在看整个世界。即便是脑子进了水并且开始晃荡的人也不会舔着脸认为,倭国会是大明的对手。 老朱将国书递给老太监,说道:「把这东西拿下去,让众爱卿都好好看看,我大明何时受过如此羞辱?」 老太监弓着腰身,双手捧过,一步一步来到韩度面前。 韩度结果国书,说实话这东西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前只是听说过老朱派人去倭国的时候,被人杀了使者,并且送来了伤害性极大羞辱性也极强的国书,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 毕竟这东西算是大明的一个污点,被一个夜郎自大的小国给羞辱了,却不能发兵讨伐,老朱心里的委屈可想而知。在以往,老朱自然不会让人看到这东西,以免让他颜面扫地。 将国书打开,韩度果然看到了大明和倭国两种文字写成的国书。大明文字自然不用多说,韩度自然是精通的。就算倭国的文字,韩度也得益于后世从影视上学习的好处,能够看懂大致的意思。 尤其是那两个称为,「日出之国」和「日落之国」。这果然不是翻译的问题,而是倭国就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大明指手画脚的。 看完这国书之后,韩度不得不感叹这些井底之蛙,果然是把自大狂妄当成了一种资本,嚣张至极。 随后,韩度便将倭国的国书交换给老太监,由他交给吏部尚书杜泽,然后就这样一个一个的传递下去。 勋贵、六部、督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等,朝廷有头有脸的大佬全都看了一遍。 老朱耐心的等到该看的人都看了之后,才沉声说道:「倭国辱大明日久,若是继续让其夜郎自大下去,大明有何面目号令天下万国?」 韩度立刻站出来,躬身道:「皇上此言大义凌然,俗话说先礼后兵。我大明礼节问候在先在,却反而被倭国认为软弱,甚至还杀了大明使臣。如此鼠目狷狂之辈,若不兴兵讨伐,大明如何能够以天朝上国自居?」 韩度的话音刚落,勋贵武将一边顿时人人脸带笑意。若是大明兴兵,自然少不了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的爵位官职从何而来,不就是从战场上取来的吗? 相反文官那边,却是纷纷缄默其口,眉毛皱起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喜。兴兵讨伐,说得简单,但是这其中军械粮草每一笔都是数不清的钱财,而这些钱财可是要朝廷国库调拨出来的。现在国库虽然有着结余,但是这些钱早就在六部尚书心中有了去处。只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愿意这些钱花到对倭国的征战上的。 杜泽身为隐隐的六部尚书之首,顿时站出来,躬身拜道:「启奏皇上,臣以为虽然倭国狂悖无礼,但是兵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可以先派使臣前往倭国,表明我大明态度,让他们称臣纳贡,向大明道歉认错。若是他们不答应,再兴兵讨伐不迟。」 韩度侧头看了杜泽一眼,这家伙还是故技重施,使出了一个拖字诀。不过韩度也没有在意,究竟是兴兵讨伐,还是下旨斥责,一切都只有老朱来做决定。 老朱脸色一沉,还没有说话。 礼部尚书门克新立刻站出来,反对道:「皇上臣以为,倭国狼子野心。他们自从前宋开始,便故意放仍倭寇袭扰沿海百姓。到了前元,倭国更加不可一世,甚至都不向前元称臣。我大明立国以来,虽然北平蒙元,南拓交趾。海外扩土万里,将整个南洋收入囊中。但是倭国未必会知道大明的强盛,想要再次派遣使者去说服,恐怕难以成行。」 门克新为什么会反对?当然是因为,若是朝廷再次派遣使者前往倭国的话,那不出意外肯定会派遣礼部官员。倭国有着斩杀使臣的前车之鉴,他们能够杀一次,向来再杀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 钱财虽好,但是却没有命重要,这就是门克新出言反对的原因。他既然是礼部尚书,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属下去送死吧? 门克新突然的转变,让杜泽顿时恼怒。原本他们两人私下里的关系还算不错的,但是却没有想到门克新竟然会毫不领情的直接拆他的台。 但是门克新却不是这样想,交情归交情,谁说了有交情就一定要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 老朱见到门克新陡然反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正色说道:「门爱卿此言有理,倭国豺狼心性,和他们将先礼后兵,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大明已经主动派遣使者前往日本商议,可惜被他们给斩杀了。既然如此,大明也无需有太多顾及。」 「朕意已决,出兵讨伐倭国!」 杜泽知道事不可违,也不再坚持,躬身一拜之后,便退回到站班里面。其他官员见杜泽都退缩了,他们自然无人敢出言反对,只得默认下来。 老朱见再无人反对,便满意的点头。 「退朝!」 散朝之后,老朱特意派人将韩度叫到面前。 问道:「知道朕为何叫你来吗?」 这可是出了瑶月的事情之后,韩度第一次见到老朱。 而老朱显然也对韩度没有好脾气,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 这种情况,韩度如何回答? 见韩度沉默不言,老朱的脸色稍脸色稍霁。说道:「对于讨伐倭国,你怎么看?」 韩度见老朱直接问了,便开口反问:「皇上为何突然要讨伐倭国?」 老朱脸色一沉,诧异的问道:「怎么?难道你认为不能讨伐?」 「不,当然不是。」韩度连忙解释,自己又不是倭国的亲爹,怎么会在意大明是否讨伐他们?「臣只是觉得,皇上此决定有些突然。」 老朱微微颔首,往椅背上靠了靠,叹道:「朕原本也没有打算出征倭国,可是汤和提醒了朕。倭国的确是大明心腹之患,朕欲除之而后快。」 说完,老朱便将汤和的奏疏拿出来递给韩度。 韩度越看越是惊讶,汤和的这份远见不仅仅是现在,就算是放在历史当中也少有人能及,倭国的确是大明的心腹之患。 倭国位居北方,就如同一把淬毒的恶毒匕首一样,随时都可以朝着大明袭击而来。大明强盛的时候,或许并不能够对大明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它恶心人啊! 老朱见韩度看完之后,便说道:「你对倭国颇为了解,依你之见此战应当如何来打?」 韩度闻言沉默,这可是灭国之战呐。虽然自己也讨厌倭国,但是韩度却非常清楚,想要灭一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不过既然老朱开口了,再难办自己也要办啊!现在老朱只是没有提起瑶月的事情,万一自己惹恼了老朱,被他再次提起自己可怎么办? 再说了,能够有灭掉倭国的机会,韩度自己也不会退居人后的。 思量片刻之后,韩度开口:「据臣所知,倭国现在正处于南北朝战乱时期,南方的小犬天」 韩度差点把那两个字说出来,要是老朱面前提这两个字,恐怕会让老朱不高兴啊。 于是,韩度连忙改口,「南方的小犬,是倭国原本的正主。而北方的光明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真正掌权是掌管室町幕府的足利尊氏。室町幕府是武将掌权,论战力要轻易压过南方的小犬国主。」 「不过上次臣从美洲返回的时候,在倭国靠岸休整,和北方的室町幕府发生了冲突。一次战斗击杀他们八万余人,并且将他们的将军足利义满斩杀当场。恐怕至此之后,南北两方应该还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吧。」 韩度和倭国打了一仗的事情,老朱当初就接到过韩度的禀报。但是对于倭国的政体结构却了解的甚少,现在听到韩度的解释,才知道原来倭国并不是整体一块,而是分裂成了两个部分。甚至,这双方还在打的不可开交。 「那依你之见,若是大明想要征伐倭国的话,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韩度想了一下,说出了四个字:「扶弱锄强。」 老朱愣了一下,自己是想要除掉倭国,怎么听韩度的意思,竟然还要扶助一方? 「怎么说?」 韩度解释道:「以大明的实力,哪怕是正面强攻,也可以将倭国灭掉。但是如此一来,大明的损失也不会小,毕竟这是灭国之战。」 老朱认同的点点头,虽然灭的是一个小国,但是想要一点代价都不付出,显然是不可能的。 为您提供大神阳光下写字的《大明烟火》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一千三百七十一章决意灭倭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绝粮计 韩度继续说道:“臣刚才说过,倭国现在分裂成了南北两方,这两方已经相互打了几十年,彼此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除非是一方彻底倒下,否则他们之间的恩怨根本不可能和解。” “臣以为,大明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双方继续拼个不死不休,让他们流进最后一滴血。如此一来,大明便可以轻易灭到倭国,也不会损失太大。” 老朱听着,眉头皱起,说道:“这个办法的确是可以把损失降低到最小,但是你想过没有?他们双方已经打了几十年都还没有分出胜负,即便是咱们扶助弱的一方,那等他们彼此厮杀流干血需要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与其要等上这么多年,那还不如直接派大军将倭国灭掉的好。即便是要付出一些代价,老朱也愿意。 韩度笑着伸出两根手指。 老朱顿时嗤之以鼻的说道:“还真是二十年?那还是算了吧,朕恐怕没有这么多时间。还不如直接派大军直接横推过去,灭掉倭国的信心朕还是有的。” “两年!”韩度声音虽轻,但是吐字清晰。 “这不可能。”老朱不顾维持威严形象,脱口而出道。 倭国南北双方的人又不是傻子,他们打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够将对方彻底击垮。怎么可能大明一扶助,便会和对方不死不休了呢? 韩度解释道:“光是扶助一方,当然不可能。” 老朱眼神带着深意盯着韩度,等着他的下文。 “咱们既然是扶助一方,当然也不能白白把东西送给他们,怎么也要他们用东西和咱们交换。” 老朱听了,更加摇头,说道:“用金银来交换吗?在这个时候的确是能够换个好价钱。” 可是在这个时候,钱赚再多有什么用?平日里能够发一笔横财,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现在可是灭国之战呐,就算是把东西卖出再高的价格,结果却没能够达到灭掉倭国的效果,那么得到再多的财富又有什么意义? 韩度笑着摇头,说道:“咱们不要金银珠宝,只要倭国的青壮年人。” “要人?”老朱疑惑,若是要金银珠宝他还能够理解一点,要人算怎么回事? 韩度继续说道:“大明想要灭倭国,最好的办法是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老朱愣神了一下,陡然从韩度嘴里听到一个新词,他一下子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顿时问道:“什么是有生力量?” 韩度立刻解释道:“对于倭国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人,他们的人本来就不多。虽然臣也没有仔细调查过,不过以高丽对照来看,倭国的人应该在五百万到六百万之间,堪堪只有大明的一成。这些人当中,出去一成老人,两成年幼,一半女人,真正能够算得上倭国有生力量的,就只有一百七十五万左右。只要大明将这些人消灭,那么倭国就会灭亡。” “在大明的扶持下,即便是让倭国南北双方发生大战,想要双方厮杀死掉这一百七十五万人,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老朱却不同意韩度的看法,说道:“不过区区不到两百万罢了,朕征战天下击破敌军何止两百万?” 见老朱说的轻蔑,韩度笑着点头,暗暗拍了老朱一下,“皇上当年在鄱阳湖,以二十万大军的劣势,打破陈友谅六十万水陆大军,天下无不闻之震颤。” 老朱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仰头捋着胡子的样子,好似让他回到了那个吹角连营的日子。 等老朱高兴够了,再次看向自己的时候,韩度才继续说道:“可是倭国不过是一个绰尔小国,与其说倭国南北之间是彼此征战,不如说他们是在像两个村子之间的相互械斗。一次能够出动上万战兵,就已经是极为少有的大战了。通常倭国之间的战斗,双方都只有几千人而已。” 老朱听的一愣一愣的,打一仗参与的才万余人,要想通过这样消耗掉两百万人,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这也是为什么,倭国明明处于南北战乱之中,人口却并没有减少多少的原因。 韩度继续说道:“到时候,咱们扶持的一方,若是向他们索要金银珠宝的话,那他们必然会和咱们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老朱嗤之以鼻的笑了一声,说道:“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有资格讨价还价吗?若是不同意,那咱们大可以扶持另外一方,将他们灭掉。” “皇上此言甚是,他们的确是没有和大明讨价还价的资格。”韩度点头附和道,“不过,若是如此和咱们的交易,他们肯定不会痛快就是了。但若是换成壮丁的话,却不一样。双方征战自然不会少了战俘,若是以战俘来交换。不仅能够和咱们交换到物资,更是免除了他们的一个天大的麻烦,他们必然求之不得。” 老朱点头,“话虽然没错,可是,你拿这么多人来做什么?难道还要养着他们不成?” 韩度眼睛眯起,若有深意的说道:“战俘对于倭国来说是天大的麻烦,但是这些可都是倭国的青壮年。只要咱们将其抽走,这就和在源源不断的抽倭国的鲜血一样,迟早能够倭国的血抽空。而且,这些战俘也不是一无是处。” “天方几个总督府处于四战之地,每年大明将士都有不小的伤亡。臣是这样想得,将这些战俘全都贬为奴隶,组成奴隶大军去天方为大明征战。” 说的好听是奴隶大军,说的不好听就是仆从军、消耗品。 当初看似马穆鲁克王朝吃了大亏,割让了大片的土地给大明。但其实他们对这些土地的掌控力本来就到了极限。这些土地对于马穆鲁克王朝来说,简直就是得之无益失之可惜。恰好韩度狮子大开口想要土地,马穆鲁克王朝干脆就将这块包袱扔给大明。 天方总督府这一块的确是战乱之地,大明仅仅在此立足还不到两年,几个总督府府兵的损失就要超过整个南洋三十三总督府的损失。以至于几位将军出身的硬气总督,都不得不拉下脸来朝朝廷求援。 朝廷数次朝天方总督府加派兵力,到现在每个总督府的兵力都达到一万人。 虽然大明在天方损失不小,但是获得的也自然更多。在老朱眼里,这点损失和千里疆土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过老朱也不得不承认韩度的办法不错,将倭国战俘运到天方,在总督府的统率下为大明抵挡当地土人的进攻也是不错的。最差,也能够为明军提供一个肉盾,大大减少被土人偷袭的伤亡。 “这些倭国战俘会这么心甘情愿的为大明征战?”老朱撇撇嘴,有些不信。 韩度连忙解释道:“倭国自从南北对立以来,连年战乱。皇上也知道,这战乱一起,整个倭国就会动荡不安。倭国的普通百姓生活自然就会变得越发困苦,人被逼到了绝路就会想办法求生。这也是为何前些年,大明倭寇匪患严重,剿之不绝的缘故。因为倭国有着源源不断的人出海求生,就相当于有着源源不断的人成为新的倭寇。” 老朱点点头,叹道:“是啊,在你清剿倭寇之前,大明海边百姓每年都会遭受到倭寇的袭击。” “所以,倭国人和大明人不一样,他们完全不在乎为谁卖命。反正在倭国他们可以为南北双方买卖,出海了也可以为倭寇卖命,只要能够让他们活下去就行。”韩度笑着说道。 既然倭国人可以为这些卖命,那显然为大明卖命,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老朱想了一下,问道:“就算是这些战俘肯为大明卖命,那么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的确,就算是将战俘招为奴隶军团,但是怎么处置是个问题。 韩度笑了笑,语气陡然变得冷厉,说道:“既然的消耗品,那自然最好是消耗在战场上。” “你想要这些战俘都战死在战场上?”老朱神色平静,好似韩度的打算早就在他的意料当中一般。 重重点头,韩度说道:“不错,臣从来就没有想过让这些战俘活着。大明既然要灭掉倭国,那最好是绝其苗裔,不留下一丝后患。” 老朱沉默几息时间,问道:“既然你想要这些战俘卖命,那就自然要赏罚分明才是。战场上总会有人活下来,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韩度露齿一笑,伸手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杀有功之人,是个忌讳,但是韩度对倭国人却是毫不在乎。 老朱眼睛里面露出一丝欣赏的深意,他对韩度的回答极为满意。一直以来,老朱就是对韩度过于优柔寡断的性格耿耿于怀,现在看到韩度如此干净利落的下狠手,他反而高兴起来。 摇摇头,老朱说道:“即便是如此,想要灭倭国,仍然是不够!” 当然不够,倭国虽小,但是也有几百万人。若是这么简单就被灭掉,它也存在不到今日。 “臣还有个办法。”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七十二章绝粮计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见瑶月 老朱意犹未尽的往椅背靠了靠,笑道:「说来听听。」 韩度点头说道:「倭国南北双方只所以打的很是克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粮食不足。倭国人口本来就少,双方打仗需要大量的刀枪剑戟甲胄弓箭,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去造出来的。如此一来,种植粮食的人手显然就会减少。而一旦没有粮食,那可是会饿死人的。 因此,他们双方根本就不敢放开手的厮杀。若是这样的话,即便是哪一方赢了,也会被缺粮给活活饿死。」 老朱下意识的附和着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若是连粮食都不够吃,那谁还有力气全力以赴的打仗? 「而大明已经连续丰收了六年,又有着朱薯和土豆这些新粮食,百姓每年种的粮食根本就吃不完。臣以为,大明可以为倭国提供大量的粮食,以便他们能够把所有人的都集中到军械打造和招募兵丁上去。如此一来,双方的战斗规模必然会扩大,伤亡自然就会更加的惨重。」 「这样的话,双方很快就会杀红眼。他们双方就只有源源不断的继续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才能够勉强应对对方的进攻,或者是去攻击对方。倭国南北双方保持了几十年的克制会就此打破,一个恶性循环就此形成。等到双方打的精疲力竭,粮食完全依靠大明提供之后,咱们立刻将粮食停掉,没有粮食的倭国就会显然更大的混乱。到了那个时候,大明再出兵讨伐倭国,自然势不可挡,百战百胜!」 老朱低头沉吟起来,韩度的办法自然是好的。若是按这样谋划的话,恐怕韩度真的能够在两年之内将倭国灭到。 计毒莫过于绝粮! 最后,老朱还是摇摇头,说道:「粮食太重要了,大明现在的确是有粮食,但是存粮也并不多。想要提供倭国几百万人,最少两年的口粮,恐怕力有不逮。」 如果不能提供大量粮食的话,那么此计策就无从谈起。毕竟倭国南北双方也不是傻子,若是没有亲眼见到极为丰富的粮食,谁也不会傻到完全不种植粮食。 韩度疑惑的问道:「存粮怎么会不多呢?现在百姓都在大量种植朱薯和土豆,光是家家户户种植的这两种粮食都吃不完,存粮应该很多才是啊?」 老朱顿时叹了口气,说道:「朱薯和土豆的确是吃不完,但是这两样东西也不耐存放。存半年还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存上一年就会发芽。若是不种下,就会慢慢烂掉。而朕为了应对荒年,让百姓和各地衙门尽量把粮食存放起来。 为了一个倭国,你总不能让朕让百姓冒险,将这些粮食都拿出来吧?」 为大明百姓储备的粮食,怎么可能拿出来? 韩度转而问道:「那将朱薯和土豆提供给倭国呢?」 反正这些东西也存放不了多长时间,数量又庞大,每年都要烂掉很多,用来提供给倭国简直是相得益彰。 老朱却脸色一沉,郑重其事的说道:「朕已经下令,不许朱薯土豆有一棵苗离开大明境内,违令者诛灭九族,你敢将这些东西给倭国?」 韩度咽了咽唾沫,接连摇头。老朱什么时候下的旨意,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想着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韩度忽然想到,这两种东西都是制作粉条的原材料啊。若是能够将其制作成粉条,那自然就不存在违背老朱旨意的问题。 于是,韩度连忙问道:「若是臣有办法不将这些东西带出去,却有办法为倭国提供粮食的话,不知道皇上是否恩准如此行事?」 老朱根本就不信韩度有办法,不能将朱薯和土豆带出大明,又要给倭国提供大量的粮食,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这可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的口粮,随随便便弄些野菜粗粮就能够对付的。这是几百万人的口粮,把树叶子都薅秃了,也没有办法凑齐的。 不过鉴于韩度以往多次化不可能为可能,老朱还是带着几分谨慎的说道:「若是你真能够坐到的话,那朕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谢皇上。」韩度顿时笑的直起身来,自己等的就是这句话。 韩度告辞老朱,急匆匆的回到府里。 刚刚和老朱商议完了公事,现在韩度还要继续处置自己的私事。 和安庆相对而坐,韩度一言不发,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喝干了数次。 安庆再次把茶水给韩度倒上,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瑶月和那孩子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处置?」 韩度闻言,顿时尴尬的不行。自己和瑶月的事情,虽然不是自己主动的,但是每当安庆提起,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她。更加麻烦是那孩子,对于瑶月韩度还可以厚着脸皮说自己被下药了,但是那孩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是自己的骨肉,这让韩度根本就找不到理由反驳。 「我,我不知道」万般无奈之下,韩度只能够如此敷衍说道。 安庆两眼盯着韩度的脸庞,将他一切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顿时讥笑着说道:「哟,堂堂镇海侯难道也是敢做不敢当吗?」 韩度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就别取笑我了,行不行?」 安庆却脸色一正,认真的和韩度说道:「这不是我取笑你,而是这件事你光想着逃避是躲不过去的,你必须要亲自去面对。瑶月你准备怎么办?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韩度一听,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咚咚的在跳动,头疼的厉害。 而安庆却没有啰嗦,直接说道:「明日你和我一起去看看瑶月妹妹,这件事究竟怎么解决,我觉得还是和她坐下来,一起商议过才好。」 「去,去见她?」韩度现在根本没有底气去见瑶月,去了该怎么说? 说她害了自己?如果给自己下药也算是害自己的话,那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不要脸的人,巴不得被这样害了。再说了,韩度也拉不下脸来,毕竟这件事是自己占了瑶月的便宜。 说孩子归自己?明明知道瑶月是多么的想要这个孩子,韩度岂能这样做?当然,按照习俗来说,这个孩子的确是应该归自己。若是自己坚持要的话,即便是瑶月去高官也不会有丝毫作用。哪怕自己不是镇海侯,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官府也会把孩子宣判给自己。但是韩度不想这样做啊! 韩度有些担心的看向安庆,问道:「你是想要把孩子带回来?」 「当然,这毕竟是你的亲生子。」安庆毫不犹豫的点头,「若是瑶月愿意的话,我身为镇海侯府当家主母,自然会接纳这个孩子的。」 就是因为如此,自己才担心。韩度神色有些复杂,再次问道:「若是瑶月不愿意呢?」 「你都没有问过瑶月,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安庆语气有些重,瞪眼看向韩度,「这是镇海侯府,不是寻常百姓之家。她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韩度顿时闭嘴,低着头心里在不断的思量。 安庆却根本不给韩度思考的时间,直接说道:「明日夫君就和我一起,去找瑶月,问问她的意思。」 隔日,瑶月这边。 守在门口的人已经撤走两天了,就连那说话总是阴恻恻冷冰冰的宦官也跟着走了。整个宅院又回复到了从前的样子,但是无论是瑶月,还是侍女心里都明白:宅院依旧,但物是人非! 这些侍女虽然知道瑶月貌若天仙,但是她们从来都不知道瑶月真正的身份。虽然到现在瑶月也没有主动和她们解释过,但是她们从这几日遇见的人和事,也自己推测出了一二。 自家小姐是一位极为尊贵的人物! 毕竟生孩子能够生到被人封锁院子,还惊动宫里的人,小姐的身份岂能差了?毕竟这些侍女和宦官照过面,这样的公公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人物。 瑶月倒是没有理会几个侍女的每每投来的探寻目光,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眼前的孩子身上。事情暴露之后,瑶月就极为担心孩子遭遇不测,或者是被人给夺走。她不知道现在还能够有多少时间和孩子聚在一起,她一刻一息都不想浪费。 就在瑶月沉浸在孩子可爱的面容之中的时候,侍女急匆匆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朝瑶月说道:「小,小姐,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瑶月在京城根本就没有几个熟人,这个时候谁会来求见自己。瑶月根本连丝毫考虑都没有,直接拒绝。 「他说,他叫韩度。」侍女有些为难的连忙补了一句。 瑶月听到之后,娇躯一震,好似浑身都被禁锢住。片刻之后,长叹一声,说道:「把他请进来吧。」 「是。」侍女就要转身出去,身后却突然传来瑶月的声音。 「慢着!」 侍女顿时停住脚步,回过身看着瑶月。 瑶月站起身来,朝侍女吩咐道:「你们都回避一下,我亲自去迎接。」 「是。」侍女听着心里剧烈震动,这韩度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令小姐亲自去迎接? 为您提供大神阳光下写字的《大明烟火》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一千三百七十二章见瑶月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想要离开 随着一阵木头挤压摩擦发出的嘎吱声,瑶月奋力的推开大门,顿时就看到韩度正神色尴尬的站在外面。 看到韩度的瞬间,瑶月心里顿时一喜,莫名涌出一股甜滋滋的感觉。可是随后她边看到了站在韩度身边的安庆,神色一正,连忙拜下见礼,「民女瑶月,拜见公主殿下,拜见镇海侯。」 韩度神色复杂的居高临下看着瑶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好在有着安庆在一旁,不等韩度开口,安庆便笑着上前,将瑶月从地上扶了起来。 笑着说道:「妹妹才生了孩子不久,身子骨虚弱,还是快起来吧。」 瑶月在安庆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可是听到安庆的话之后,她却是一阵尴尬。因为她的孩子闹出了这多的风波,她虽然可以坦然面对所有人,但是却无法如此面对安庆。 顿时,瑶月羞愧的低下了头,再次歉意的说道:「名女对不起公主殿下。」 安庆摇头说道:「以往咱们都能够以姐妹相称,现在怎么妹妹一口一个公主了?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称呼也方便。」 还没有等瑶月回答,安庆便回头看向韩度,说道:「夫君说是不是?」 问我干什么?我能说什么?韩度顿时被安庆羞愧的无地自容,只好摸着鼻子假意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瑶月也是尴尬不已,她给韩度下药这件事,本来就对不起安庆。可是安庆却没有要和她算 账的意思,反而还出言安慰她。若是安庆骂她一顿,都能够让瑶月的心里好受一点,现在却 是让瑶月羞愧不已。 「姐姐,我」 安庆顿时伸手示意她别再说了,一切都不需要再做过多的解释。 随后,安庆朝着瑶月身边看了一眼,问道:「孩子呢?」 提到孩子,瑶月更是觉得对不起安庆。羞愧的低下头,朝着院内示意了一下,「在屋子里。」 安庆顿时紧紧抓住瑶月的手臂,拉着她就要朝院内走去,「正好,带我去看看。」 瑶月拿不定安庆对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态度,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可是他现在被安庆紧紧的 抓住,也不可能说出不同意安庆看孩子的话,只得无可奈何的任由安庆拉着她进去。 韩度跟在后面,叹息着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安庆今日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无论安 庆是怎么打算的,自己总要在一旁才好,要不然万一两人打起来了怎么办? 瑶月带着安庆和韩度两人来到卧房。 韩度看着两人走进去,自己也下意识的跟着进去。 安庆察觉到韩度进来,顿时停住脚步回头笑盈盈的说道:「这是瑶月妹妹的闺房,你倒是不客气啊,直接就进来了,难道你是轻车熟路?」 什么轻车熟路啊?安庆这是变着法子取笑自己呢。自己和瑶月的确是只有在教坊司的那一次,除此之外,甚至都没有单独共处一室过,怎么就轻车熟路了? 韩度神色顿时尴尬起来,迟疑着问道:「那要不我在外面等着?」 瑶月听到安庆的话,整个娇嫩的俏脸滚烫发红,急忙撇向一边不敢让安庆看到。 安庆眼帘一垂,瞥了一眼韩度的脚下,说道:「算了吧,进都进来了,谁还能把你给撵出去?」 打了一个小插曲之后,安庆掀开门帘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床上放着一个襁褓。走过去便看到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粉嘟嘟脸蛋,小嘴翘着亮晶晶的非常可爱。 「真漂亮!」安庆满眼都是喜色,甚至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朝着孩子的脸蛋上戳了一下,随后放开手指的瞬间,粉嘟嘟的小脸蛋还弹了两下。 瑶月见安庆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孩子,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是男是女?」安庆抬头望向瑶月。 瑶月笑着轻声说道:「是女儿。」 韩度听到瑶月说是女儿的时候,不由得踮起脚尖想要看上一眼。毕竟,这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安庆听到是女儿的时候,眼睛里面的神色陡然一松。女儿好啊,女儿就算是长大成人,也顶多是给上一份嫁妆,嫁出去就可以了。若是儿子的话,那至少也算是一个分支,算是为镇海侯府开枝散叶。 安庆顿时放下心来,拉着瑶月的手一起坐在床边,问道:「那妹妹以后有何打算?」 瑶月顿时低下头来,她原本打算牢牢守住这个秘密,待在京城中悄悄将孩子养大。至于为何非要待在京城,那是因为瑶月只熟悉京城,出了京城她也没有地方可去。 再者,她心里也有着一个念想,那就是不愿意离韩度太远。虽然不可能和韩度在一起,但是偶尔能够看到韩度一眼,也能够带给她十分的满足。 可是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她若是继续留在京城的话,那恐怕安庆不会放心。 瑶月顿时就朝安庆跪了下来。 安庆被惊了一下,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可是瑶月执意要跪下反抗着安庆手上的力道,让安庆根本不能将她拉起来。 「求求公主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我保证马上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 安庆目瞪口呆,连忙解释道:「妹妹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把你赶出京城。」 「不不不,不是公主殿下赶我,而是我自己要走的,只求殿下饶我们母女一命。」 见瑶月还是跪在地上坚持不起来,安庆只好在她面前坐下。说道:「首先,先说清楚,我自始至终的确是没有想过要将你们母女赶出京城。其次,就算是妹妹离开京城,你带着一个女儿又能够去哪里?你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就算是想要投靠谁,恐怕也找不到接纳你们的人吧?」 瑶月立刻说道:「回姐姐,我有钱。我离开京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的钱足够我们母女花十辈子的了,不管去哪里都能够生活下去。」 安庆顿时笑着摇头,感叹着说道:「妹妹你是否知道,正是因为你有着太多的钱,你才不能够离开京城?」 瑶月显然是没有深思熟虑过,她连安庆为何会这样说都不知道。 安庆微微摇头,解释道:「你太有钱了,几百万贯的身家。你知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正在两眼通红,如狼似虎的盯着你的身家?你若是在京城,自然没有人敢对你强硬下手,但是一旦你离开京城。你的钱就不是钱了,而是你们母女的催命符!」 「为,为何会这样?」瑶月慌了,她是经历过身无分文的日子的,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让她恐惧不已,那样的日子她宁愿死都不愿再过回去。 「财帛动人下啊,况且你这才不是简简单单一些钱财而已,而是一座金山!」安庆笑着说道:「你之所以这么长的时间平安无事,那是因为有能够拿走你的钱的人,看不上你的这些身家。而那些眼红的人,却又没有本事打你的主意。毕竟你在京城名头很大,也认识一些达官贵人,震慑的他们不敢对你下手。」 安庆边说着,边意味深长的抬眼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连忙低头避开安庆的目光,安庆说的没错,自己就是那些帮助瑶月震慑住其他人的其中之一。 好在安庆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与韩度计较,回过头继续说道:「但是你若是离开京城,那就不一样了。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你真的以为就凭你们母女,能够保住你的身家?」 瑶月沉默了,显然她也没有丝毫的把握。一想到离开京城,面对的所有人都是如狼似虎的盯着她的身家,瑶月就心生恐惧浑身颤抖不已。 她也不是想要离开京城,只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还能够不离开吗? 知道瑶月在担心什么,安庆便主动说道:「这孩子算起来也是侯府的血脉,留在对她也有好处。毕竟,她总是姓韩吧?」 瑶月却顿时慌张起来,连忙摇头说道:「不,这是我的孩子,她不姓韩,也不会姓韩。」 「不姓韩?」安庆颇为意外瑶月的决定,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难道你就不想要她认祖归宗?」 瑶月果断的摇头,拒绝道:「我本来就是想要个孩子来继承我的身家,这个孩子不会姓韩,也更加不会认祖归宗。她从出声的那一刻起,就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安庆抬头看向韩度,毕竟这是他的血脉,究竟怎么决定,还是要韩度自己做主。 韩度见此,知道不得不装聋作哑了,便问道:「你想让她跟你姓?」 瑶月顿时跪着转身,凝望着韩度缓缓拜下,「求侯爷成全。」 韩度顿时沉吟起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当然,对于韩度来说,这个女儿姓韩,还是跟着瑶月姓,自己都不会在意。 但是自己却不能不在意别人的感受,比如说安庆、老爹等等。 安庆身为镇海侯府当家主母,她有责任也有义务管理韩度的子女,哪怕是这个女儿是私生的。 为您提供大神阳光下写字的《大明烟火》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一千三百七十四章想要离开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领命 而对于老爹来说,这就更加要命了。 堂堂镇海侯府的女儿,却要跟着一个外人姓,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是对镇海侯府极大的羞辱,老爹能够答应才怪了。 眼看着韩度就要开口,安庆担心他会贸然答应瑶月,便赶在韩度面前,说道:「妹妹,你可知道孩子跟着你姓意味着什么?」 瑶月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她真的太需要这个孩子了。因此,她只好再次朝着韩度和安庆拜下,「恳请侯爷和殿下成全。」 安庆抬头叹息一声,说道:「这根本不是我们是否成全你的问题,而是此事牵连太大,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说完,安庆缓缓起身,将瑶月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今日我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告诉你事情已经过去了,父皇不会再追究你的罪责。」 「多谢殿下。」瑶月闻言一喜,连忙再次给安庆拜下。 虽然她从那些宦官的撤走,猜到事情或许已经过去了。但是这件事一日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她便一日不得心安。现在从安庆口中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她心里的担忧总算是能够放下来她也再也不用每次和孩子带在一起的是,都觉得这就是她们最后依存的时间了。 交代了一下之后,安庆便告辞离开。 韩度也没有丝毫的耽搁,跟着安庆便离开了瑶月这里。 两人并排坐在回去的马车里,安庆陡然侧头望着韩度,笑着问道:「我把瑶月留在京城,夫君心里是不是非常的高兴啊?」 韩度闻言顿时警惕起来,要说一点都不高兴,那显然是假的,韩度心里还是有着一丝丝窃喜的。 但是这丝窃喜,可万万不能够被安庆发现。 于是,韩度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波动,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要说我一点感受都没有,那显然你也不会信。毕竟那孩子总是我的嘛,我再怎么禽兽也不希望孩子受苦。但是要说瑶月留在京城,我心里会有多高兴?这倒是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安庆显然是有些不信。毕竟瑶月这么一个大美人放在眼前,有几个男人能够不动心的呢? 韩度只好淡然一笑,解释道:「瑶月的确是千娇百媚,若是换个人或许巴不得能够将她带在身边。可是我又不是第一天和她认识,若是我也是这样的人的话,你以为还能够等到今天?」 那倒也是,安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问起孩子姓名的事情。说道:「孩子姓什么,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韩度顿时显然沉默,这件事还真的很难办。在安庆灼灼的目光下,最后韩度也只是叹息一声,说道:「这件事咱们最好不要在老爹面前提起,另外瑶月那边也让她稍安勿躁。孩子姓名的事情,让她暂时不要取,让她先取个乳名唤着吧。」 这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其实小时候都是不怎么取名字的。尤其是在百姓之家更是如此,因为百姓们都想要给孩子取一个好的名字,但是他们自己又陷于没有学问的缘故,不敢贸然给孩子起名,以免让好名字和自己的孩子失之交臂。 因此,只要还没有及冠,被叫乳名也常有的事情。而女孩子就更是如此,有些甚至到了出嫁的时候,都没有自己的名字而不得不连夜请个秀才给自家女儿取名。 这是正式的名字才会有如此复杂,而乳名就要简单的多了。 就拿瑶月来说,她给孩子取个乳名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谁也不能说些什么。 没过几日,韩度又被老朱给召见。 见到老朱,先行过礼之后,韩度站着刚刚直起身来,便听到老朱的洪亮的声音。 「朕想要在明日早朝上宣布出兵讨伐倭国,你意下如何?」 韩度顿时沉吟起来,既然老朱有着如此一问,那就说明他现在心里恐怕还没有下定决心。若是老朱已经做出决定的话,那根本就不会询问韩度的想法。老朱着一辈子杀伐果断,只要是他决定了事情,出了马皇后和朱标之外,谁能够让他改变主意? 韩度下意识的朝着一旁的朱标看了一眼,见朱标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便躬身回道:「倭国负固不恭,大明乃是替天行道。」 老朱听着笑了起来,微微颔首,显然他对于韩度的回答很满意。 「不过」韩度语气一转。 老朱这下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他并没有发作,而是顺着韩度的话,问道:「不过什么?」 韩度立刻再次躬身一拜,说道:「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倭国这些年闭关锁国,根本就不和大明往来。导致大明对倭国了解不多,恐怕很多人都还紧紧停留在对那些倭寇的了解。就算是臣去过倭国,但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深入了解过。」 「而且,足利义满已经死去数年,现在倭国南北双方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因此,臣以为宣布出兵讨伐的事情可以暂缓。现在最需要的是派人入倭国,打听清楚倭国的情况,才好对症下药。」 韩度的话音刚刚落下,朱标就立刻拱手一拜,「父皇,儿臣以为韩度此言有理。倭国虽然是一个小国,但是此事干系重大,还请父皇深思。」 老朱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问道:「那就先派人去打探一番吧。」 听到老朱这话,韩度立刻站出来,说道:「臣愿往。」 「你去?」老朱不由得迟疑起来。说心里话,他是真的不想韩度去倭国。毕竟韩度才刚刚回来没有多久,这又要离开的话,他怎么和安庆交代? 上次韩度出海一年多,安庆就不时进宫找皇后抱怨。 但若是派其他人去的话,老朱又有些不放心。毕竟倭国可是杀过一次使臣的,再公开的派人去倭国,难免不会再次被他们给杀了。 「不可。」朱标顿时有些微怒的站出来,说道:「父皇倭国毫无信义可言,韩度此去太过危险,还请父皇另派他人前去。」 韩度却朝朱标说道:「殿下放心,臣不会以大明使臣的名义去的。」 明知道倭国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使臣,自己还以使臣的身份去,这不是找死么?自己还没有活够,也不想找死啊! 朱标立刻回头,奇怪的看着韩度。 韩度连忙解释道:「臣这一次准备以海商的身份前去。」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韩度的打算,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 而朱标却还是没有明白,问道:「倭国早就已经断绝了和大明的往来,根本就没有大明海商会选择去倭国。你如此突秃的前去,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看着朱标一阵摇头感叹的样子,韩度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安慰,心里流过一道暖流。 不过还是坚持的说道:「倭国朝廷的确是早已闭关锁国,不和任何人来往。但是由于高丽距离倭国很近,据臣所知,这两个地方民间的百姓,还是有着贸易往来的。臣准备先去高丽,然后再以高丽商人的身份进入倭国。」 朱标眉头皱起,他是真的不愿意韩度去冒险。不过韩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铁了心要去倭国的。而且,他也找不到反对韩度这种方式的理由。 老朱就更加干脆了,手直接往御案上一派,做出决定:「此事就这么定了。」 朱标想要张口再说些什么,最后却无奈的重新合上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看着韩度走出殿外,他也跟着追了出来。 「韩度,等等。」 韩度停住脚步,回过身拱手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没有什么吩咐,一起走走吧。」朱标叹息一声,当先一步迈出,走在前面。 韩度沉吟一瞬间,也抬步走上去,落后朱标半个身位,跟着朱标的脚步。 「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去倭国?」朱标有些难以理解韩度为什么会如此做。 韩度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其实,皇上想要灭掉倭国,是我提出来的。」 朱标顿时愣住,回头瞪大眼睛看向韩度,说道:「不对吧?灭倭国可是东瓯王临终前给父皇上的一道奏疏里提出来的,东瓯王还说要抵御进犯大明的海上之敌,就需要依靠水师水寨建立一座海上长城。而倭国恰好就在这海上长城的起始关键位置,大明是不可能任由此地被外人占据的。」 韩度呵呵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朱标震惊的无以加复。 「海上长城的想法,是我和东瓯王在海上讨论海战的时候提出来的。」 「是,是你提出来的?」朱标惊了,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东瓯王的整个海上长城的战略,岂不是都是韩度的想法?东瓯王只是在韩度想法的基础上,将其变得更加完善? 若是从这一点上来说的话,刚才韩度说到是灭倭国是他的建议,也不算是自大贴金的说法。 为您提供大神阳光下写字的《大明烟火》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一千三百七十五章领命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子民有别 “不仅如此。”韩度笑着看向朱标,说道:“前些日子皇上已经找过我了,问我对倭国的看法。” “你是这么看的?”朱标眼神灼灼的问道。 “倭国当然是大明心腹之患。”韩度笑着说道。 朱标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小小倭国虽然冒犯过大明,但是倭国国小民弱,朱标不认为倭国对大明有何威胁。倭国太小了,而大明却像是一个庞然大物一样,历史上倭国从来没有对中原造成过威胁,顶多就是像倭寇那样,侵扰一下海边的百姓罢了。 见朱标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韩度神色逐渐变得低沉,谭松说道:“殿下可千万不要小看倭国,他们现在弱小,但是却不代表他们的野心也小。现在倭国正在经历南北战乱,正是倭国丁口最少的时候。哪怕是倭国地小物薄,也能够勉强让这些丁口存活。” “但是倭国的丁口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少,若是有朝一日倭国人的数量增加,光靠倭国的土地养不活他们。那么殿下以为,倭国会怎么办?” 朱标神色逐渐变得严肃,疑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倭国会像蒙元一样,对大明进行劫掠?” 韩度笑了笑,说道:“不用以后,前几年倭寇肆虐,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那些倭寇在倭国活不下去了,自然会冒险来到海上求生存。况且,这些倭寇里面,未必就没有倭国朝廷的人。要不然,这些倭寇怎么会组织有序进退有据,甚至一度让大明卫所守军疲于奔命?” “你的意思是,倭寇里面有些人是被倭国支持的?”朱标顿时有些恼怒。倭寇劫掠沿海百姓数年,杀害了多少百姓,抢劫了多少东西?没有想到这些强盗竟然是被倭国给暗中支持的,这样的倭国,还有大义么,还有道理可言吗?难怪韩度一直都说倭国豺狼心性,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朱标脸上带着怒火,不得不承认道:“若倭国都是如此卑劣心性的话,那你的担心还真的不是没有必要。只要他们丁口增加,总有一日会向外开疆拓土以求生存的。” “没错。”韩度笑着点头,“现在若是不趁它病要它命,一口气将倭国解决掉,那就是把这个心腹之患留给了后世子孙。” 顿了顿之后,韩度劝道:“臣知道殿下宅心仁厚,不想看到倭国生灵涂炭。但是倭国人毕竟不是大明人,而殿下却是大明的太子,将来更是大明的皇帝,受到大明百姓供奉。殿下将大明百姓放在心里,对大明百姓仁慈自然是百姓之福。至于那些化外之民,他们又没有为殿下交税,也就不必操心了。” 朱标微微一叹息,这和以往他各个先生的教诲大为不同。“以前先生曾经教导孤,让孤以天下万民为重。” “没错。”韩度点点头,笑道:“殿下当然应该以万民为重,不过仅仅只限于大明。至于其他国家的子民,他们又没有给大明交税,大明为何要在乎他们?甚至,这其中还有不少对大明心怀不轨的。就像当初的安南一样,在大明腾不出手来收拾它的时候,每年还时不时的侵扰云南,杀害大明百姓,劫掠大明财富,所作所为和倭国没有什么区别。” “大明出兵打下安南,建立安南承宣布政使司,以秦王镇压一地。现在安南被秦王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也安居乐业,再也不用受战乱之哭。而云南也再也不会受到安南的侵扰,黎民百姓不会再被人残害。殿下你看,其实相比起以前的安南,现在的才更加附和大明的利益。对于安南百姓来说,现在他们反而生活的更加安定更好。大明占领安南,其实才是真正的对安南百姓好。” 朱标顿时无言以对,占领了安南,反而是对安南百姓好?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到不对劲,可是他偏偏找不到话来反驳韩度。 因为事实如此,安南百姓缴纳的赋税虽然要比大明百姓高出一倍,但是却要必以往黎氏收取的赋税要少很多。被大明设立承宣布政使司之后,安南百姓竟然难得的得到了喘息之机,逐渐有了繁荣景象。 这也是为什么,安南刚刚被大明占领的时候反抗激烈,让秦王不得不下狠手,狠狠地镇压了数次反叛。可是等到秦王宣布了征收的赋税数量之后,所以安南百姓都惊呆了。以往他们决定大明进攻安南,就是来夺取他们的家产,抢劫他们的财富,残害他们的性命的。可是现在事实却是告诉他们,大明占领安南之后,他们这些百姓上缴的赋税要比以往少很多。 既然如此,那他们还反抗个什么劲?反抗自己即将到来的好日子吗? 于是乎,从此以后安南的民心齐齐朝着大明倒戈,不管那些安南曾经的官员贵族,或者是有名望的人如何四处本走游说,都不能够掀起丝毫的波澜。所有百姓都在等,等着大明如此的赋税条件是否会兑现。只要大明肯兑现这样的赋税条件,安南百姓就会毫不犹豫的站到大明这一边。安南百姓早就已经饱受苛捐杂税之苦,守着这么优越的先天种植粮食的条件,他们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只要谁能够让他们的赋税轻一点,能够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倒向谁。 韩度感叹着继续说道:“这安南百姓原来就是过的苦不堪言,黎氏横征暴敛,安南王一脉对百姓比之黎氏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混战不堪,更是让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大明接连打垮了黎氏和安南王,反而让安南开始平静下来。百姓看到朝思夜想的安稳日子降临,他们当然不会对大明有什么敌意。” 朱标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孤想起来了,孤也从二弟的书信当中,看到过他提起安南的事情。在安南反抗大明的,几乎都是曾经的王公贵族,寻常百姓反而安分守己,没有闹出过事端。” 韩度笑着点头,说道:“正是,对于百姓来说,能够有安稳日子过,他们就非常满足了。若是再能够减轻一点赋税,那么他们就会对朝廷感恩戴德,哪怕这个朝廷是大明。” 说到这里,朱标忽然想到,“那倭国呢?大明既然可以立足安南,那是否也可以同样立足倭国?” 韩度脸色一怔,慢慢沉了下来,说道:“殿下想说,大明能否像治理安南一样,治理倭国?” “对!”朱标眼睛当中冒着光芒,神色兴奋的说道。 韩度沉吟一番之后,用力的摇头。 “为何不可?”朱标非常的诧异,既然安南都可以,那么倭国怎么不可以? 韩度冷笑一下,解释道:“殿下,安南和倭国是完全不同的。” “有何不同?”朱标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轻声问道。 韩度沉着脸,说道:“首先,安南人原本就非常的羡慕大明,中原的一切都非常受到上至安南王下至百姓的推崇。甚至连他们使用的文字都是汉字,他们的政体模式完全就是照搬大明的。大明朝廷有六部,安南也有。大明有科举选士,安南也有科举。甚至,安南每年都还派学问深厚的士子前来大明参加科举。 因为安南人本来就极度仰慕中原的一切,因此在大明占领安南之后,就算是在达官贵人当中,也是有不少人的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的。毕竟能够成为大明的一员,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好事,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但是倭国却不一样,倭国人信奉的不是大明,而是他们自己的国主,也就是那个狂妄自称天皇的。并且倭国有着他们自己的文字,有着他们自己独特的习俗。这样的倭国,就算是被大明征服。面对大明的一切,他们必然会产生不习惯的心里。这种心里一产生,很容易就导致不可调和的矛盾。 到时候大明若是再也怀柔的手段治理,恐怕反而会被自大的倭国人认为大明不过如此,甚至是软弱可欺。反叛偷袭,必然连绵不绝。若是出了差池,那恐怕就不是大明征服倭国了,而是会在倭国这个泥潭里泥足深陷,想要脱身都非常的困难。” 朱标听闻之后,也觉得倭国和安南不同。又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置倭国?” 韩度眼帘一垂,没有言语。对付倭国这样的豺狼,韩度有着一个最简单最省心的办法,那就杀! 大杀特杀!杀到横尸遍野,杀到血流成河,杀到倭国人哪怕是看到一个手无寸铁的大明人都能够让他们胆寒的地步,那么倭国就被大明征服了。 但是朱标生性仁厚,这样的话韩度不好在他面前说出来。 便说道:“臣现在只是前往打探一下倭国现在的情况,至于最后怎么办,那还需要皇上下旨才行。” 朱标想想也是,这件事最终还是需要父皇来决断。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七十六章子民有别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鸡娃 见朱标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韩度顿时把话题给岔开,闲聊起来,“对了,景云最近怎么样?” 按照礼仪来说,即便是韩度是韩景云的兄长,他现在也应该尊称韩景云为太子妃才对,不能直呼其名。毕竟现在韩景云是君,而韩度只不过是臣。 不过,一来韩度已经直呼其名习惯了。再加上他现代人的思维,对于礼仪规矩的意识比较淡薄。二来和朱标、韩景云都比较亲近,因此直呼其名也没有什么。 听到韩度问起韩景云的境况,朱标不由得顿时感到太阳穴突突的猛烈跳动几下。 韩度看到朱标的脸色陡然变得哭笑不得,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了?” 朱标叹息一声,十分不情愿的说道:“没怎么,景云还好吧。平时倒是温柔贤惠,就是” “就是什么?”韩度惊讶的问道。妹子温柔贤惠是当然的,她在家里的时候就是如此。可是朱标的这个“就是”,就让韩度很是迷惑,难道妹子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朱标见韩度也不是外人,便没有隐瞒,说道:“就是她在教导允烨数学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的暴躁。” “暴躁?有多暴躁?”韩度奇怪的问道,自己的妹子自己可是非常清楚了。当初被问罪抄家,全家都被关进大牢,妹子也没有表现出暴躁来,只是害怕的像只受伤的小鹿。 朱标苦笑一下,“孤见了都怕的那种暴躁。” 说完之后,见韩度陷入了沉思,朱标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每次她教导允烨的时候,孤躲的远远的就行了。父皇既然让你去倭国,你还是早点回去交代一下,提前准备吧。” 韩度抬起头,神色郑重的朝朱标摇头,说道:“不,殿下,这可不是小事。不如,让我去看看景云?” 朱标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韩度会表情严肃。不过对于韩度能去劝劝景云,他是万分赞同的。或许景云能够听得进去韩度的话,也说不定。若是韩度能够劝住景云的话,那他往后的日子可要轻松许多。 “好,景云今日正好在教导允烨数学,你不如现在就过去。”朱标大喜过望的点头。 “好。”韩度立刻答应下来。 小本堂。 老朱在宫里设有大本堂,古今书籍图册被老朱一股脑的全都塞了进去,并且还召名儒教导太子、秦王。宋濂曾经作为朱标的老师,就在大本堂教授朱标。 而在东宫,也有一个专门教导各世子的地方,就是小本堂。 韩度跟着朱标,刚刚走到小本堂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韩景云清脆如黄鹂一样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有些高亢,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 “这么简单都不会,你是长了一个猪脑子吗?还有,这个我都说了好几遍,每次你都是听完就忘,你的耳朵是在扇蚊子吗?” 韩度的眉头顿时皱起,妹子这状况不对劲。自己听来,怎么有种泼妇鸡娃的感觉? 站着门外,朱标的神色告诉韩度,他不想进去。 可是韩度却看了他一眼,朝他说道:“里面是殿下的妃子和世子,殿下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殿下的世子正在里面受苦,殿下就忍心一走了之?” 朱标顿时尴尬的笑了笑,不是他不想帮儿子,那毕竟是亲生的啊,他怎么会放仍不管?只是因为这种状态下的韩景云太过可怕,让他一点都不想面对。 只不过今日不同,今日有着韩度在这里。 想清楚了之后,朱标便昂首挺胸,一步买进屋内。 “怎么了?”朱标走进去,还没有看清楚状况,便极具威严声音低沉的问了一句。 韩景云看到是朱标进来,顿时神色俱厉抬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朱标心里突秃的被惊了一下,然后腰杆子瞬间有挺立起来。今日是韩度陪着孤来的,孤怕什么? 没有等朱标说话,韩度便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韩景云看到韩度,脸上顿时笑出了花一样,柔柔弱弱的说道:“大兄来了啊,怎么也不提起说一声?” 要是提前说了,我还能够看到你威风八面的场面?韩度看了妹子一眼,咳嗽两声说道:“今日散朝之后和太子殿下闲聊了一下,正好抽空来看看你。” 朱标听到韩度的话,顿时朝他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还是韩度聪明,仅仅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主动要求韩度前来的嫌疑。 韩景云果然只是淡淡的看了朱标一眼,并没有怀疑什么。连忙笑着上前,和韩度说道:“大兄难得来一次,就留在下用膳吧。我这就去吩咐御厨,让他们做些大兄喜欢吃的。” 韩度见妹子想要溜走,顿时挥手打断道:“吃饭不急!我在外面就听到你在大声的骂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其实韩度看到坐在案桌后面,正满脸可怜兮兮的朱允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韩度偏偏装作不知道,非要韩景云自己说出来。 被逼无奈,韩景云只好干笑着说道:“这,不是我在教导允烨数学嘛,也没有做什么。” 韩度顿时沉声说道:“教导就好好的教导,你大喊大叫的做什么?” 朱允烨顿时饱含热泪的望着韩度,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疼。还是舅舅对他最好啊,要是舅舅早点来,或许他也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韩景云见兄长非要问个一清二楚,只好说道:“我教他数学,明明很简单的东西,他却怎么也学不会。兄长你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该不该生气?” 韩度点点头,“若是你这么说,那生气自然是应该的。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口中的简单是对你而言,还是对普通人而言?” 朱标本来听到韩度的话,神色有些暗淡,心里微微叹息,看来韩度也在爱妃面前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等到他听到韩度的下一句话,眼睛却陡然明亮了一下。 韩景云也自己知道理亏,尴尬的笑了一下,仍然是不服输的辩解道:“我承认我出的题难了一点,对他的要求高了一点,但是我也是为了他好啊。” 韩度摆手,直接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先不要说是为了谁好,你先把你的题目给我看看。” 韩景云尴尬的没有动手。 而一旁的朱允烨却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双手飞快的将手里的册子递到舅舅面前。 韩度接过来,翻开只看了一眼,就顿时怒了。 “几何问题?”韩度都惊了,立刻朝在妹子吼道:“他才多大?你就要他做几何问题?我在外面听到你训斥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他背不了乘法口诀,让你如此生气呢。他才这么小,你竟然就要求他做几何问题?” “大舅,乘法口诀我背的可好了。若是不信,我这就给大舅背上一遍。”朱允烨见韩度为他撑腰,顿时开心的背诵起来。 屋子里朱标站在一旁看戏,韩景云神色尴尬的没有阻止儿子,只有朱允烨稚气满满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屋子里面。韩度在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 等到朱允烨背完了之后,韩度笑着赞道:“不错,背的很好,很流畅。不过你要记住,死记硬背不是目的,咱们的目的是要你记住之后,能够灵活运用。这口诀就是一个工具,既然是工具,那么它就是拿来用的。” “嗯,我记住了。”朱允烨开心的点头。 之后,韩度才回头看向妹子,说道:“我看世子非常的聪明,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嘛。” 韩景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他是一个普通人,那我也觉得他已经足够聪明了。但是他嫡长孙,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仅仅是有这么一点小聪明,怎么足够?” “小聪明?”韩度微微一笑,“所有的大智慧,都是从小聪明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在我看来,世子现在的表现就很不错,超过了这世上九成九的人。” 韩景云还是对于儿子的表现耿耿于怀,语气不屑的说道:“什么不错?和我比起来,他差远了。当初我只不过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便把这些学会了。可是他呢,我苦心孤诣的教他,结果他还是学不会。” 韩度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以为这世上,能够找到一个在数学上和你相比的人?你在数学上的天赋,连我都比不上。那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我的耳朵也去扇蚊子去了?” “不是的,大兄,我没有这个意思。”韩景云顿时大囧,连忙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韩度抬头看着妹子。 韩景云低头说道:“就算是不和我比,那我当初在书院教的那些学子,也比他强啊。” 韩度哼哼冷笑两声,说道:“你以为那些学子都是凡人啊?他们都是各地考中举人的高手,来到京城还要经过书院的选拔,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再说了,他们什么年纪,世子又是什么年纪?你还真的以为,他们都是一边儿大呢?”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七十七章鸡娃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该玩的年纪 现在能考进书院的都是些什么人?书院新创的第一年,所有学子都对书院报以怀疑的态度,以及审视的眼神。 那时候书院招收的学子,要么就是真正喜欢算学物理化的,要么就是没有能够考中国子监,却又想要留在京城的。 京城大,居不易。一个学子想要留在京城一年,等到来年再考,也是很不容易的。若是家里不是地主老财,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耗。 想要留在京城,首先赁屋就是一大笔开销。就算是差一点的屋子,一年下来也要个十来贯钱。但是这些学子可都是娇子啊,他们能够去住这样差的屋子吗?他们若是住了这样的屋子,那被同窗知道,还被人所耻笑? 再来,留在京城也不仅仅是能够果腹便算了。学子们总是有几个好友吧,这春出游,夏避暑,秋登高,冬赏雪,总要几个朋友聚聚吧?一来而去,这些都是钱。 当初很多学子之所以要考书院,就是看着书院不仅免费提供住宿,而且还能够挣钱来的。 后来经过韩度几次提高书院的名气,想要靠进书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没过多久书院的名头就彻底盖过了国子监,成为京城第一书院,也是大明第一的书院。 这个时候考进书院的学子,那就真正的都是各地的精英。 妹子却以这样精英的标准去要求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韩度很想问她一句,“你礼貌吗?” 但是韩景云却偏偏还不服气,说道:“大兄说的那些都是普通人,可是他是普通人吗?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而且面对的还都是人精。现在不努力一点,将来可怎么办?” 韩度看着妹子,心道:以前怼人的时候,开口就是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没有想到,即便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也还是有鸡娃的母亲。 见妹子执迷不悟,韩度往前面翻了翻册子,眉头顿时一挑。 指着里面的内容说道:“世子前面的课业做的很好的,就凭这些便足以说明世子的聪明才智远超常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而且,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能够学到这种地步已经是远超常人了。在我看来,世子已经做的很好了。”韩度扬了扬手里的册子,看向妹子。 韩景云小脸垮着,满脸的不高兴。 而朱允烨难得遇到有人为他说话的时候,不由得吃吃捂嘴偷笑。曾经父王也会帮他在母妃面前说两句,维护他一下。但是自从父王被母妃说教了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帮他说过话了。 韩景云被韩度说教的低着头,看到儿子竟然还敢幸灾乐祸,顿时一巴掌就抽到他的后脑勺。 “你在干什么?”韩度见了,眼睛一瞪顿时怒喝道。 韩景云被吓的猛然抽回手,顿时委屈巴拉的说道:“大兄你太过分了,教训我也就算了,难道我还不能教训一下他了?” 韩度两步走上来,连忙将朱允烨拉到怀里,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关切的问道:“世子没事吧,你头疼不疼?” 被母妃这样抽了一巴掌,怎么可能不疼?不过朱允烨见到韩度紧张的样子,却是摇了摇头,坚强的说道:“不疼。” 韩度这才直起身来,转身朝妹子教训道:“不是我说你,多大的人了,下手还没有个轻重。人的头颅是不能打的。尤其是后脑勺,这里是最脆弱的地方,轻轻一巴掌都有可能把人给打傻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要是你真的失手把他给打出事了,那别说学你教的这些东西了,就连做个正常人都难。” 韩度的话顿时将韩景云给吓到,连忙将朱允烨揽过去,急切的看他刚刚被打的地方。查看一番之后,柔声问道:“你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这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她以往收起母妃温柔的一面,以强硬的姿态要求儿子,那也是希望儿子将来能够成才,可以守住父辈留下的江山。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儿子,朱允烨作为韩景云的长子,她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朱允烨久违的看到母妃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委屈的眼泪漱漱流下。 韩景云也被儿子突如其来的情感爆发给震撼了一下,用力的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说道:“母妃以后都不逼你了,再也不逼你了” 等韩景云收拾好情绪之后,三人重新坐了下来。 见妹子脸上还是带着忧虑,韩度笑着问道:“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想通吗?” 韩景云叹息一声,看向大兄说道:“话说三岁看老,他现在就贪玩,不喜欢学这些东西,我还是有些担心他的将来啊。” 韩度干脆将茶杯放下,正色说道:“将来的事,将来自然知道,你担心什么?什么三岁看老?人这一辈子可不是只活三岁,人这一辈子可长着呢。哪怕你再急切,你也应该在世子合适的年纪,让他做合适的事情。比如说现在,世子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你让他多玩一玩又怎么了?” “这总算玩闹,恐怕也不好吧?”朱标见韩度把爱妃怼的没有脾气,虽然他心里大感痛快。可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站出来为韩景云说话。 韩度顿时将目光转向朱标,正色说道:“小孩子贪玩有什么不好?之所以小孩子贪玩,那是因为他正在探索身边的一切,这样能够更好的激发出他的好奇心。只要有了好奇心,将来不管学什么都是事半功倍。” 随后有看向妹子,说道:“而你若是现在将他管的太严,那就等于是在扼杀他的好奇心。他连好奇心都没有,将来又怎么会对身边的一切感兴趣?你每天都在想着将来世子继承大统之后会怎么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连继承大统的兴趣都没有了呢?你又该如何?” 韩景云顿时震惊,若是儿子连继承大统的兴趣都没有,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以后几十年做的,就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豆大的冷汗从韩景云额头上冒出来,沿着脸颊滑下。还好有着大兄提醒,要不然她真的要犯下大错。“多谢兄长。” 韩度哼了一声,没有再责备妹子,伸手将茶杯端起抿了一口。 “哈哈,看来韩度你在教孩子方面,还真有一手啊。”朱标干笑一声,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果然,在朱标的插科打诨下,韩景云感到好受了很多。 韩度见妹子意识到错了,声音不再严厉,而是柔和的说道:“而且在我看来,世子将来能不能做一个好皇帝,和你教他的数学没有多大关系。” “为什么?”韩景云不能理解。在她看了,数学这门学问高深无比,而且极为考验一个人聪慧程度。若是数学学的好,那就很能够说明这个人聪明。 一个聪明的帝王,当然会是一个好皇帝。 韩度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以为,越是聪明便越是一个明君?” “难道不是这样?”韩景云疑惑问道。 就连朱标听到韩度的话,他也不得不谨慎起来,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 韩度笑着摇头,“在我看来,上位者最重要的是会管人。只要把人管住了,那么其他的都不会是问题。就如汉高祖说的那样,论带兵征战他不如韩信,论管理政务他不如萧何,论计策谋略他不如张良。这三位的智慧,哪一个不在汉高祖之上?但是最终成为开国帝王的却只是汉高祖,而其他人再是聪明也只能够为人臣。” “只是会管人就足够了吗?”韩景云有些怀疑的看向兄长。 韩度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难道妹子以为管人很容易?想要管人,需要非常广博的学问。虽然不要求所学非常的艰深,但是面上一定要广,无论是什么学问什么事情,都必须要了解一点。这样才不容易被下面的人所蒙蔽,才能够做出清晰的判断。” 见妹子不说话,韩度又摇着头,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在我看来你教授太过艰深的数学给世子,其实对于他将来并没有什么帮助。” 韩度下意识的看了妹子一眼,自己依稀记得有句话,好像说的是越是数学上的大牛,越是政治上的白痴。而当皇帝讲究是政治手腕,因此数学学的再好不仅没用,反而会形成阻挠。 朱标若有所思的看向韩度,问道:“管人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不过却也好像有几分道理。” 韩度笑着说道:“不是好像有道理,而是本来就有道理。就如我一样,我执掌教坊司,想要将教坊司管好,难道还需要我亲自去接客不成?” “噗!哈哈哈”朱标顿时被韩度的话给逗笑了。 韩景云好似想到了大兄站在教坊司门口招揽客人的样子,顿时羞恼道:“大兄,你在胡说些什么?” 韩度却一本正经的看着两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话糙理不糙。” 朱标又被韩度的话给刺激了一下,笑的连连弓下腰来。 片刻之后,朱标慢慢的缓了过来,朝韩景云说道:“听到了吧,爱妃?以后还是不要把允烨管的太紧才好,该让他玩耍的便玩一会儿也没什么。” 韩景云点点头,答应下来。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七十八章该玩的年纪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全罗道 韩度再次开口,“这样吧,以后每隔一日,我都让安庆带着几个孩子来东宫,陪着世子玩会儿。你也可以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世子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韩景云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韩度起身告辞,韩景云将大兄送出东宫。 回到家里,安庆看到韩度回来,连忙上前去问道:“父皇今日找你何事?” 韩度想了一下,便拉着安庆坐下。说道:“父皇要我去一趟倭国。” “去倭国?你又要出海?”安庆闻言顿时就不高兴了。 韩度知道她不高兴什么,语气一转,说道:“是,不过这不是圣意难违嘛。” 安庆见韩度把父皇搬出来,她也不好说不让韩度去的话。于是说道:“既然圣意难违,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我去做什么?”韩度有点难以置信安庆的执着,不过还是好言相劝道:“我知道你是想要陪在我身边,可是这一次去倭国,我身边可没有大军保护,你去了若是遭遇危险怎么办?再说了,现在老三还小,你若是走了他谁来照顾?” 见安庆的神色出现动摇,韩度又补了一句,“若是你真的想出海,等下次我带水师出海的时候,再带你去如何?” 安庆看着韩度的眼睛,有些担忧的说道:“既然这一次危险,那你为何还要去?”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安慰道:“一点危险我自己的话还能应付,但是带着你我就没有把握了。” “还有,我刚刚答应了太子,要你经常带克忠和复礼去宫里陪陪世子。若是你现在走了的话,岂不是要我食言?” “要我带孩子去东宫玩儿?这是怎么回事?”安庆不解的问道。 韩度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安庆说了一遍。 听完韩度的解释,安庆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好吧,那你这次出海万事小心。”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毕竟,我还要回来守着你和孩子啊。”韩度笑道。 数日之后,老朱将韩度再次召到宫里。和韩度再次详谈了一番之后,便下旨让韩度即刻前往倭国。 韩度没有停留,直接前往水寨。 水寨这里早就得到韩度的命令,将三艘最新的战船进行伪装,变成商船的样子。 只是由于战船要比最大的福船和苍山船都要大上一截,因此这样的商船看起来还是有些过大。 不过,只要表面上不能一眼看出这是战船,韩度就能够接受,大点就大点吧。 而且这三艘战船都是有着完全的战力的,毕竟这次是去倭国,该有的防备是必须的。 由于韩度是秘密启程,老朱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百官都还以为韩度仍然在京城的情况,韩度趁着清晨依稀的光晕,便指挥着战船驶入长江。等到太阳升起天光大亮的时候,韩度已经顺着长江飞快而下,早已离开京城了。 站在船首上,看着下面虽然忙碌,但是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的水师将士,韩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遥想当年,第一次看到水师将士的时候,他们精神面貌和渔民没有多大区别。或者说,他们就是上了战船的渔民。 但是现在,这些将士却给韩度一众井然有序处变不惊的感受,已经有了几分自己想想当中水师的感觉。可不要小看这几分相似,仅仅是这么几分的接近,就足以让大明水师成为四海无敌的存在。 “谭青。”韩度高呼一声。 一个都指挥立刻快步跑到韩度面前,躬身一拜,“末将在。” 韩度抬手朝着其他将士一指,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谭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朝韩度回道:“回侯爷,自然是把火药和铁丸放置好,做好准备。” “咱们这次是去做生意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准备?”韩度厉声问道。 谭青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低下头不敢看韩度的眼睛。 几息过后,韩度立刻说道:“把这些火药铁丸都放到船舱里面,把货物都摆出来。记住,咱们都是跑海路的商人,把你以往的那些做法给本侯收起来。虽然咱们这次要先去高丽,但是为了避免将来露出马脚,你们从现在开始便要从心里相信咱们都是海商。” “是,侯爷,末将明白。”谭青顿时回道。 “嗯?”韩度瞪眼朝他看去。 谭青立刻嬉皮笑脸起来,及时改口,“是,东家,小的明白。” 一路上顺风顺水,韩度很快便到了高丽。 曾经的高丽王,现在被老朱封为永乐王,正待在京城,时不时的还在大明的要求下,向高丽发号施令。 永乐王明知道大明要求他下的命令,对于高丽来说就是一道道要命的绞索,只会让高丽一点一点的窒息,最后全部便宜了大明,但是他却没有反抗的余地。若是他乖乖听话,按照大明的意思下令给高丽,那么大明还会赏赐他一些金银珠宝,让他在京城的生活过的颇为优越。若是他敢不答应,那么一道白绫,或者是一杯毒酒,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刚开始的时候,永乐王对此还心有不甘。可是下过几道命令之后,他便知道再也不可能反抗大明了。与其给自己找不痛快,还不如破罐子破摔,直接躺平算了。这样还可以拿着大明赐给他的财富,享受着京城的繁华。 高丽现在被大明划分了十六个总督府,几乎都是设在沿海。 而这次韩度来到的便是高丽距离倭国最近的地方,曾经高丽全罗道,现在的大明全罗道总督府。 全罗道总督姜威曾经是书院的学生,韩度找到他自然要便于行事很多。 三艘格外巨大的商船在全罗道港口靠岸,虽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是却没有人将这三艘船朝战船上联想。毕竟高丽特产丰富,自从大明在此设立总督府之后,大明海商便有一部分舍弃了南洋的丰富物产,转而将目光盯着高丽。 南洋虽然物产要比高丽丰富太多,但是去南洋的大明海商也多。而高丽虽然比南洋要小,但是来高丽的海商却是要少一些。而且高丽距离大明更近,海上行船也更加安全,风险更小,最适合那些规模不大的海商前来。 一众海商看到三艘大船,还以往是那个大船主来了,只是略微的关注了片刻,便不在关注。 韩度穿着一身深色锦缎走下船,锦袍上没有特别的云纹,只有一些刺绣的铜钱元宝图案,把有钱人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还别说,这样的锦袍才是商人们的最爱。他们看到铜钱元宝,简直是比看到美人都亲。而在海外又不再禁止商人们穿绫罗绸缎,因此这样的锦袍在韩度目及的港口里,简直就是随处可见。 “没有想到这里竟然变得如此繁华。”韩度看了片刻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谭青也穿着一身绸缎长衫,一副韩度手下掌柜的打扮。韩度之所此行选择把他带在身边,就是因为这姜威行事油滑,脑瓜子颇为灵光。在水师里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扮演各色人等。有时候扮演的人物惟妙惟肖,现在打扮成韩度的掌柜,就好似他真的是一个掌柜一般。 谭青撇着嘴,脸上带着一种京城人见过世面特有的高傲,不屑的说道:“哪里繁华了,这里和京城比起来,简直差的远了。” 韩度怔怔的看着他,这里当然不能和大明京城相比。刚才韩度之所以感叹,那是因为上次从回来,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此地还是一片荒凉的海滩。现在能够变成一座如此热闹的港口,简直就是奇迹一般。 不过韩度没有和姜威争辩,没有任何表示。 一旁的人听到谭青的话,顿时就以为这位掌柜肯定是久居京城的,一口凤阳官话说的非常正宗,说不定还可能是京城哪里大海商的人呢。 “兄台此言差也,要知道几年前此处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前来。可是在姜总督的治理下,不过短短数年的时间,便让此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兄台这样的掌柜都愿意前来,不正是因为此地繁华吗?” 谭青高傲的脸色丝毫未必,拱手朝着对方,问道:“未请教?” 对方也是不怵,仍然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拱手回礼,“区区宋杉,不才添为海鱼号船主。” “原来是宋船主,久仰大名。”谭青笑着寒暄了一句,随后便问道:“按照宋船主的意思,这位姜总督是个能耐非凡的人物?” 宋杉听对方问起,不由得露出几分感激,哈哈大笑道:“掌柜的显然是初来咋到。” “宋船主何出此言?”谭青有些明白他是如何猜到的,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七十九章全罗道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章 特产 宋杉为什么会主动的和谭青搭话?就是因为他看着这些人气度不凡。尤其是他虽然在和谭青说话,但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为首之人。此人给他的感觉非常的特别,虽然此人身上穿着比较俗套的锦袍,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金钱的味道。但是此人顾盼之间,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丝丝威严,让他感到心惊。 这是久居上位者才会养成的气势,此人的来头肯定非凡。 像宋杉这样的商人,深知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甚至都不需要和对方成为朋友,哪怕仅仅是打过一个照面,或许将来都能够得到极大的好处。 因此,宋杉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广撒网才能够多捞鱼嘛。 宋杉哈哈笑着解释道:“若是掌柜的不是第一次来的话,根本就不会如此说话。” “哦~宋船主何出此言?”谭青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宋杉听到后,下意识的朝韩度看了一眼,见韩度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回头看向谭青,笑着解释:“看样子,掌柜的恐怕并没有听说过此地的特产吧?诸位既然并没有听说过此地特产,却直接来到此地做声音,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谭青顿时眼睛眯起,见对方有试探之意,便顿时无所谓的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何奇怪的?我家主人只不过是顺道前来,想着反正这里也离的不远,过来看看罢了。” 宋杉不知道谭青说的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倒也罢了,若是真的那这些人恐怕不说凡人。这样的三艘大船,每艘船起码有上百船工,来这里停留一趟怎么也要小十来日,这期间的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宋杉这样的小海商来说,虽然承受的起,但是没有必要他却是不会如此选择的。 既然不知道对方是真是假,那宋杉就当对方说的是真的。本着和对方结下一个善缘的想法,故意说道:“好叫掌柜的得知,这姜总督可是了不得。原本这全罗道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高丽参和皮货都没有,根本就没有船主愿意来。可是自从姜总督来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和倭国的商人搭上了路子,弄了一大批倭刀倭扇之类的特产,现在来这全罗道总督府的海商,都是冲着这些倭国特产来的。” 韩度一听,顿时明白这里为何如此繁华了。倭刀倭扇这些东西,在大唐时期随着遣唐使进入中原,就受到达官贵人的喜爱。以至于这些东西在中原价值不菲,向来都是商人们最爱贩卖的货物。 听到姜威竟然和倭商有往来,韩度顿时心里一动。顾不得再和宋杉闲聊,韩度抢在谭青前面,拱手说道:“多谢宋船主相告,正好在下也对倭国特产感兴趣,不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 宋杉见韩度如此客气,顿时受宠若惊,连忙躬身回礼,“这位东家不必如此客气,咱们大明人出门在外要的就是一个互相帮衬。若是东家想要买倭国特产,那就只能够去总督府了。因为所有倭国来的特产,都是总督府在卖。” “有劳了,多谢宋船主相告。咱们后会有期,有缘再见。”韩度立刻笑着拱拱手,然后便带着谭青径直朝着总督府而去。 宋杉等到韩度一行人都走远了,他才慢慢反应过来,疑惑的喃喃自语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啊,看着行色匆匆的样子,也不像是漫无目的来到这里的啊?” 随后,摇摇头,“算了,若是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再说吧。” 韩度来到总督府,守门的小校看到韩度的瞬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欢天喜地的想要上前来拜见。 天下总督府的府兵都是出自水师,只要是将校就没有不认识韩度的。 小校虽然不知道侯爷为什么穿着一身商人喜欢穿的锦袍,不过他还是一眼就将韩度给认了出来。 就在他想要上前的瞬间,韩度却朝着他打出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是水师里面的暗语,意思是让他噤声。 小校连忙将踏出去的步伐收了回来,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进退失据。 韩度迈着不急不徐的步子,和其他人商人一样慢慢拍着队伍。等走到小校身边的时候,韩度才凑近他,轻声吩咐道:“带我去见总督。” 小校暗暗点头表示明白,立刻做出和平常一样的姿态,将韩度拦住,说道:“这位东家,请跟我走一趟。” 其他海商看了韩度等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有过多的关注。这样的情况在总督府这里简直是太过平常了,有些是犯了总督府的规矩,被这些府兵请去喝茶的;有些是受到总督府的要请,被请过去的。 反正这样的情况有好有坏,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好奇这些就是作奸犯科之辈,还是总督大人的座上宾。可是后来见的太多,就没有人好奇了。 韩度和谭青跟着小校来到总督府后院,小校站在院门外,笑着转身朝韩度抱拳一礼,歉意说道:“刚才末将失礼,还望侯爷恕罪。总督大人就在里面,末将这就带侯爷进去。” 韩度笑着摆摆手,“无妨,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这,”小校有些尴尬,只好解释道:“末将还未来得及向总督大人禀报,不如让末将前去禀报,也好让总督大人前来迎接侯爷。” “不用了。”韩度摆摆手。 谭青见小校还要说些什么,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小子现在是威风起来了啊?连侯爷的话,你都敢讨价还价了?没有听明白侯爷的意思吗,赶紧给咱滚开。” “将军,您误会小的了。”小校还想要解释,可是在看到谭青眼睛一瞪之后,却连忙灰溜溜的跑开。 “这混球以前在末将的麾下,原本多干净利落的一个人,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谭青满嘴的埋怨,随后伸手示意,“侯爷请。” 总督的门外自然是有人府兵守卫着的,这些府兵虽然不认识韩度,但是他们看到是小校带进来的人,自然没有阻拦。只是等到韩走上前来的时候,抱拳问道:“敢问来者何人?” “我乃镇海侯,韩度。” 韩度声音虽轻,落在两个府兵耳朵里,却是如同惊雷一样。两人立刻跪拜下去,“小的拜见侯爷。” 韩度伸手虚抬了一下,柔声说道:“起来吧,去告诉姜威,就说本侯来了。” “是。”两人立刻起身,其中一人转头就急匆匆的朝着里面走去。 韩度则抬步跟在后面,直接走进去。 刚刚进门就看到姜威急匆匆的从内屋跑出来,见到韩度立刻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拜,说道:“学生拜见先生,先生前来也不提前告知学生,也好让学生前去迎接先生才是。” 韩度毫不客气的摆摆手,让府兵退下。才笑着对姜威说道:“免了吧,我这次也是秘密前来。若是提前告诉你了,闹出动静来,反而不好。” 姜威笑着直起身来,也不立刻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连忙伸手邀请先生进去。“先生请入内一叙。” 姜威将韩度和谭青领到内堂坐下,让侍女奉上茶水糕点之后,便将侍女给打发了出去。 从侍女进来的时候,就瞬间吸引到了谭青的目光。直到侍女出去,谭青的目光都禁不止在侍女离去的门口徘徊了片刻。 还没有等韩度说话,谭青便笑着对姜威说道:“连侍女都是如此的美貌,姜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啊。” 姜威也不是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他早已在大明娶妻生子,现在儿子都十几岁了。没有在意谭青的调侃,反而笑着说道:“新罗婢的美名,那是从前唐时候便传遍天下的。这样的侍女在这里并不罕见,若是将军有兴趣的话,可以随便花点钱,便可以带回大明。而且,现在这些新罗婢可是很愿意去大明的。” “哦?还有这样的事,你不会是拿假话 诓咱吧?”谭青有些不信。若是刚才那个侍女在这里都属于平常姿色的话,那此地岂不是他这样光棍的福窝? 不过谭青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是新罗婢的美名他还是听过的。也觉得姜威可能真的没有骗他,要不然若是没有这样的事实,新罗婢也不可能在历史上留下这么深刻的痕迹。 想到这样的侍女花钱便可以买到,谭青心里就是一阵火热。 姜威笑了笑,叹道:“我诓你做什么,别说你是大明的将军,前途远大了。就算是外面的那些海商,愿意跟着他们去大明的新罗婢,也不是一个两个。” 见两人越说越离谱,韩度抬手打断谭青想要说的话。“好了,这些事情你们两个私下里讨论就好,现在我要说正事。” 姜威神色一正,他从先生秘密前来,便知道先生必然是有着要事找他。连忙精神一振,朝韩度微微弓着身体,“先生请吩咐。” 一千三百八十章特产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提前完成了一半 韩度顿了顿之后,正色说道:“我听说你和倭国商人有来往,这是真的?” 姜威神色一怔,随后便点头,“是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盯着姜威的眼睛。对于倭国,韩度是没有丝毫好感的,对于姜威竟然和倭国商人有联系,这让韩度想要查清楚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威愣了片刻,疑惑的看着韩度,问道:“先生,这朝廷并没有规定不能和倭国来往吧?” 韩度顿时愣了,认真回忆起来,老朱还真的没有下过不能和倭国来往的旨意。 额!韩度眉头皱起,察觉到是自己先入为主了。于是便轻轻摇头,说道:“没有,我就是想要听听你是怎么和倭国商人联系上的。” 姜威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先生的语气极为不对劲,把他都给吓了一跳。现在看来,可能是他误会先生了。 “是这样的,起初学生这里闹倭寇,学生不就要备倭嘛” 韩度突然伸手打断姜威的话,问道:“等等,你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倭寇?” 姜威点点头,“有,而且倭寇还不少。” “那你是如何将倭国给清剿完的?”谭青原本还不怎么在意姜威,毕竟姜威是文官,他是武官。要不是他们中间有个侯爷联系起来,或许两人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可是当他听到姜威竟然还有本事清剿倭寇的时候,他就坐不住了,惊讶出声。 姜威神色平静的笑道:“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我发现来到这里的倭寇很穷。很多倭寇连一件像样的甲衣都没有,有些的倭寇的手里甚至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这样的倭寇战力很弱,很容易便清剿了。” 韩度微微点头,这些倭寇,说是倭寇,但恐怕都是想要逃避倭国战乱的倭人而已。他们自然买不起好刀,更加不可能拥有甲胄。 姜威继续说道:“后来,学生发现这些从海上来的倭寇,他们的船只很小很差,有些甚至是乘着木筏而来的。学生发现在海上的这段时间,是倭寇最为虚弱的时候。他们的木筏子根本就抵抗不了战船。为了抵御倭寇从海上来,学生便安排了战船开始不间断的巡视大海。遇到倭寇的船只,直接冲上去便可以将其轻易毁去。” 韩度顿时明白了姜威的战术,这和自己当初清剿倭寇的时候用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靠在汉朝的优势,将倭寇消灭在海里。自己可没有在书院里面讲过海战的事情,没有想到姜威竟然无师自通。不过这也提醒了韩度,既然书院都教了数理化和医学了,那么为何不加入一个军事科目?这可以让有军事天赋的人,或许可以多一条发展的道路。 姜威见先生毕竟满意他的战果,也放开了说,“后来有一次,战船在海上竟然发现了一艘倭国的商船” 通过姜威的诉说,韩度才知道。原本府兵们也要毫不领情将这商船给击沉的,可是没想到对方投降的更快。等到府兵将这些倭人带到姜威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些竟然是倭国的商人。 姜威可是识货的,当他看到这些倭人带着的货物的时候,顿时就明白这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解释了,姜威以极低的价格将倭人的货物买下,并且和他们约定双方的交易,这条贸易通道从此便被姜威牢牢的掌握在手里。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不知道侯爷需要学生做些什么?”姜威说完之后,看着韩度。 韩度坐在椅子上,屈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然后才说道:“你和他们这样交易了多久?” 姜威立刻说道:“快三年了。” “那么你就没有仔细调查过他们的底细?”韩度疑惑的看向姜威。 韩度猜测,这些倭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倭人,多半是有着倭国官员或者是贵族的背景。现在倭国是什么时期,南北混战时期,南北双方打的不可开交。整个倭国都是一片满目疮痍,普通倭人连维持温饱都困难,就更加别说是造船出海做生意了。 有资格出海做生意的,只能是一些有实力倭人。 姜威顿时点头,说道:“既然和他们交易,学生自然要打听清楚他们的底细,他们是细川氏的人。” 韩度低头想了一下,确定自己的记忆力没有这个名字。再说了倭国的姓氏那么多,若不是像足以义满这样的名字,韩度根本就不会记得。 姜威继续解释道:“这细川氏,据学生打探到的消息。他们曾经是倭国室町幕府的掌权者” “等等,室町幕府?室町幕府的掌权者,难道不是足利家族吗?”韩度感觉到自己被姜威说的有些混乱,室町幕府的掌权者若不是足利义满,自己何必要先下手为强,将他给除去? 姜威笑了笑,解释道:“先生说的每次,现在这室町幕府的掌权者的确是足利氏。不过在足利氏之前,正是细川氏。” 这下韩度顿时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这足利氏和细川氏是什么关系?” “死敌!”姜威撇了撇嘴说道:“这细川氏就是被足利氏从室町幕府赶出来,然后他们才投靠了倭国的南朝那叫什么小犬的。”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都在和细川氏交易?”谭青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姜威先是看了韩度一眼,见先生并没有出言阻止。他便笑着朝谭青说道:“那倒不是,做生意怎么可能只和一家做?后来我又派人联系上了南朝的另外一家清氏,以及北边室町幕府的足利氏。有着这三家提供货源,我这总督府才能够吸引这么多的海商前来。” 韩度闻言顿时高兴拍起手来,大笑道:“好,做的好。原本我还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呢,结果你却把我要做的时期,已经做了一半了。” 姜威低头浅笑道:“先生过讲了,先生有何吩咐还请直说,姜威听候先生调遣。”“调遣谈不上。”韩度摆摆手,“不过的确是有事要你来做。” “先生请说。”姜威微微点头道。 韩度却不急不徐的说道:“做事先不急,我先问你,倭国现在最需要什么,他们都向你买了那些东西?” 姜威低头想了一下,回道:“倭人从学生这里买走的东西仅仅只有几种,粮食、布匹、铁器这些。倭人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粮食,每次只要我给他们一点粮食,他们就会明显的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并且他们还不止一次的要求我给他们提供更多的粮食,甚至他们还愿意主动提高价格。不过我考虑到这些倭人狼子野心,便没有给他们提供太多的粮食,并且还禁止高丽人私自卖粮食给他们。”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做的不错,这些倭人竟然敢斩杀我大明使臣,并且还派遣倭寇劫掠我大明百姓,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的要坐井观天了。” 姜威何等聪明,仅仅是先生的一句话,他就能够分析出很多东西。首先,先生对倭国和倭人肯定是没有丝毫好感的。其次,先生说要给倭国颜色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大明欲要讨伐不臣?毕竟即便是现在大明如日中天,周围所有藩属国都向大明俯首称臣,但是这其中偏偏倭国没有。 “继续说。”韩度顿时朝着姜威示意了一下。 姜威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好的。除了粮食之外,倭人对铁器的需求也很大。他们不仅将刀剑买光,甚至连铁锭都不放过。” 韩度心里想到,倭国对铁器的需求自然极大,毕竟南北双方混战,整个倭国动荡不堪。除了战争需要大量的铁器之外,普通倭人为了有自保之力,也会拼命的去买一些倭刀,这进一步加剧了铁器的需要。而倭国偏偏是个铁矿贫瘠的海岛,他们需要铁器只能够通过购买的方式。 “还有就是布匹,不过虽然那些倭人也买了大量的布匹,不过学生从他们对待布匹的态度当中,还是能够看出来,布匹对他们没有前面两种重要。” 韩度听完之后,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慢慢抬头看向姜威,问道:“以往你每年大约卖给倭国多少粮食?” “三十万石左右。”姜威毫不犹豫的回道:“前年是二十七万石,不过去年倭人给出了更高的价格,我便多卖了他们两万石,有二十九万石。今年倭人的需求更大,若是全年下来的话,应该会有三十一万石的样子。” “不过所有的这些卖给倭人的粮食和铁器,都是学生从高丽收上来的粮食,或者是自己开矿炼出来的铁器,并没有将大明的粮食和铁器卖到倭国,只有布匹是海商从大明运来的。” 姜威知道粮食对于一国的重要性,大明现在即便是不再缺粮,他也不会为了钱财将大明的粮食卖给倭国。而高丽的粮食就不一样了,一来高丽地广人稀,加上此地本来就盛产粮食,因此将高丽富余的粮食卖到倭国,并没有什么问题。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买多少卖多少 各地总督府赚钱的方法都不一样,像是南洋那边的总督就热衷采矿。派了大量的人手满海岛的找矿,只要找个一个金银矿,甚至哪怕是一个铜矿,那这总督府就吃喝不愁了。其次便是依靠珍贵木料和珍珠珊瑚砗磲等海产,只要每年能够捞到几个这样的东西,那么一年上贡的钱也就有了。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想要得到必须要看运气。 大多数的南洋总督,主要还是靠着种植甘蔗和橡胶。这两种东西都是能够带来高收益的作物,尤其是橡胶,种植下去之后虽然头几年没有收益,但是后面却可以源源不断的割出橡胶来。现在大明的机械越来越多,虽然南洋种植橡胶的面积每年都在不断扩大,但是橡胶的价格却还是居高不下。因为橡胶这种东西实在是应用广泛,不仅仅是蒸汽机上要用,什么造船、马车等等都有用武之地。大明现在就好似一个生吞橡胶的怪物,不管南洋每年产出多少橡胶,都远远填不满大明的胃口。 甚至最不济,也可以种粮食。反正在南洋倒上种粮食一年三熟,怎么都是赚钱的买卖。或许有人会看不上种粮食,这年头种粮食极为简单粗暴。刀耕火种,洒下种子便等着收获就是,顶多中间该锄草锄草,该浇水浇水。所以其实种子粮食的收益是很高的,至少在十倍左右。 要不然吕不韦问他爹种地能够有几倍收益的时候,他爹也不会答十倍。 敢问一个一年收益十倍的生意,会不是一门好生意? 但是在高丽又不一样,这里可没有办法种植橡胶。因此高丽这些总督要么牧民种地,收取赋税。要么就是打高丽特产的注意,什么高丽参、上等的皮货以及新罗婢 偏偏姜威这里什么特产都没有,就连他身边的几个新罗婢侍女,都是他花银子买来的。只能够一边靠着赋税勉力维持,一边打起开矿的主意。就算是如此,也只能够堪堪完成每年上贡的数目罢了。 直到和倭国做生意之后,姜威的日子才开始好过起来。 见姜威满脸担心,他害怕坏了自己的事的样子。韩度笑呵呵说道:“你不用担心,总督府为国聚财。只要你能够按时上贡,是不限制你做什么的。虽然说贩卖粮食铁器给倭国,但是数量又不多,算不上什么大事。” “多谢先生。”姜威连忙感激的朝着韩度拱手。 别看韩度说的轻松,但是若是有人上纲上线的追究起来的话,姜威的这些举动还真是可以成为别人的把柄。 姜威之所以要感谢韩度,就是因为只有韩度点了头,那么他这件事即便是将来被人翻出来,都有韩度给他担着。 韩度才不在乎姜威这点小事,自己此次前来就是要把大量粮食和军械都卖给倭国的,他卖的这一点算什么? “那你可知道,现在倭国南北双方的情况怎么样?” “乱!”姜威毫不犹豫的说道:“据细川氏的人说,现在倭国双发打的不可开交,彼此之间都打出了真火。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的缺乏粮食和铁器,以至于不得不花高价前来购买。” “这话可信吗?”韩度心里暗自高兴,想要确定。 姜威猛然点头,“虽然学生并没有派人进入过倭国,但是从这些倭国商人的举动来看,应该是真的。不管是细川氏,还是足利氏,他们每次说起对方的时候,都是一副恨不得立刻抽刀将对方砍成八段的样子。也是正因为如此,学生从来都没有让这两方照面过。” 韩度一听,也觉得姜威说的有理。这倭国南北双方打了几十年,完全就是不死不休。若是他们能够联合起来给姜威做局,就仅仅是为了迷惑他,那也太看得起姜威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先把倭国给统一了。 “倭国现在对粮食和铁器的需求,还是很大吗?” 姜威点点头,说道:“很大,以学生的估计,这次他们肯定还会提出增加价格,以求让学生卖更多的粮食铁器给他们。” 韩度猛然一拍手,笑道:“好!” “先生是想?”姜威若有所思的问道。 韩度却没有回答姜威,而是继续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还会来?” 姜威心里闪过一个数字,立刻回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半月之后,细川氏就会来了。而在一个半月之后,足利氏也会来了。” 韩度笑着看了姜威一眼,从时间上将双方分开,还真的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和双方交易。 “时间倒是来得及。”韩度看了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姜威,既然需要得到他帮助,那么有些事情自然要让他知道。 清了清嗓子,韩度笑着说道:“是这样的,倭国不仅不俯首称臣,还胆敢杀了我大明的使臣。如此狼子野心之辈,人人得而诛之。皇上为给几位使臣昭雪,决意对倭国用兵。” 姜威神色一震,随后心里便是火热起来。当初倭国撕了大明国书,并且斩杀了大明使臣的事情,让一众读书人都为之愤懑。堂堂天下共主,竟然被一个倭国如此侮辱,但凡是个大明人就受不了。 可惜此事最后朝廷并没有再提起,本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没有想到,朝廷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一雪前耻。 “好,小小倭国也敢辱我大明,皇上早就该出兵讨伐了。”姜威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脸上涨红,大有扬眉吐气之感。 “先生需要学生做什么,但凭先生吩咐,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度要的就是姜威的这个态度,顿时哈哈笑起来,说道:“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的确是有事需要你站出来。” 没有等姜威问是什么事情,韩度便说道:“我要你将粮食和铁器大量的卖给倭人。” 姜威闻言怔了一下,不解的道:“先生,既然大明决定讨伐倭国,那为何还要将粮食铁器卖给他们?” 这种行为在姜威看来,完全就是资敌啊。明明双方都要打仗了,结果却卖了大量的粮食铁器给对手,这不是资敌是什么? 韩度笑着解释,“大明会出兵讨伐倭国,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倭国南北双方,正厮杀的不可开交。若是大明这个时候出兵倭国,那岂不是主动把一致对外的理由给了他们双方?这样反而会让他们双方联合起来,虽然大明无惧他们双方,但是却没有必要白白牺牲太多。” 姜威听着下意识的点头,果然还是先生看的长远。别看倭国现在双方厮杀不休,但是只要有外力介入,他们联合起来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双方领头的人不可能是傻的,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那先生打算怎么做?”姜威抱着如同在书院里面学习的态度,向韩度求教。征讨一国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而能够遇到向先生讨教这其中计策的机会更是难得。既然遇到了,姜威自然不想错过。 韩度也有心指点他,便说道:“既然倭国现在南北双方都在卯足了力气的搏杀,那咱们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去打扰他们。让他们杀个够,最好是杀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只要他们厮杀不停,那么每过一日倭国的国力便会弱上一分,终有一日倭国的国力会衰弱到极点。这个时候大明再出兵讨伐,即便是倭国联合起来,也不会是大明一合之敌。” 姜威连连点头,他的确是没有想过从这个角度去看待倭国的混战。如此角度看倭国混战非常的新颖,让姜威受益匪浅。 韩度继续说道:“当然,咱们也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倭国南北双方不痛不痒的厮杀,就他们那点规模的打仗,想要等到他们将倭国的国力耗尽,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先生有什么妙计吗?”姜威连忙问道。 韩度笑了笑,说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姜威低头沉思了片刻,结果还是想不到既然大明暂且不出兵了,又能够做些什么。 韩度耐心的指点他,说道:“你看看,不管是细川氏,还是足利氏,都在向你大量购买粮食,对不对?而且他们还愿意加价购买,只求你多卖他们一些粮食。你说说看,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姜威聪明过人,他之所以没有想到,那是因为他的思维局限罢了。现在被韩度如此提醒,他顿时便明白过来。 “先生的意思是,他们双方的厮杀已经到了愈演愈烈的地步?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需要更多的粮食和铁器。” 韩度点点头,说道:“每多一个人上战场,就会少一个人种地,粮食自然就会不够。既然他们对粮食的需求越来愈大,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将能派的人都派上战场了。并且,他们还想要将更多的人派上战场。但是一旦没有人种地,那么他们自己就会被饿死。因此想要派更多的人上战场,他们就必须要有更多的外来的粮食,以补充他们的需要。”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第一次试探 “学生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姜威顿时恍然大悟,兴高采烈的说道:“只要我们给倭国提供了大量的粮食,那么他们一定就会将更多的人从地里拉出来派上战场。他们之间的冲突就会越来愈大,自然双方的损耗就会越大,倭国的国力就会飞速的被消耗掉。” “没错,正是如此。”韩度微笑着朝姜威点头。 姜威也高兴起来,他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识破先生的意图,虽然有着先生的提点,但他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若仅仅是这样,那还不够!”韩度看着姜威满脸的笑容,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威得意的神色凝固在脸色,顿时反应过来,痴痴的问道:“难道,还有目的?” 韩度喝了口茶,语速平和的解释道:“我们的目的是让倭国双方都能够放心的进行厮杀,最好是能够让他们将所有的人都投入到战争当中去。等倭国都没有人种地了,咱们再直接将粮食给他们断掉,一粒也不卖给他们。” “如此一来,倭国人就只有被饿死”姜威神色惨惨,连他都被韩度的话给吓的不轻,好似看到了倭国饿殍满地的景象。 韩度没有说话,姜威能不能从心中走出来,完全看他自己。若上姜威不能走出来,那韩度倒是会感到遗憾。圣贤书将仁义礼智信放在第一位,但是韩度希望姜威能够明白,这些只能够对大明百姓而言,对于外人自然是视之为仇寇。 许久过后,姜威顿时咆哮喝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学生愿意听从先生差遣。” “哈哈,好。”见到姜威做出如此决心,韩度这才真正的高兴起来。 韩度在总督府住着,悠哉游哉的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这些日子韩度待在总督府,姜威自然将最好的屋子留给韩度居住,给韩度准备了最好的衣食住行。 而韩度也趁着细川氏还没有到,在总督府和港口都转了转。几天下来看见了不少的人和事,算是有点收获。 这一日,韩度还和谭青一起坐在自己房间里。 姜威便急匆匆的赶来,朝韩度拱手说道:“先生,细川氏的人到了。” “哦?”韩度默算了一下,据自己来到这里,才过去了十三天而已。也就是说,细川氏的人提前两天来了。可不要小看这两天,有时候哪怕只是提前两天到来,也很能够说明问题。 “他们人在哪儿?”韩度又问道。 姜威连忙说道:“细川氏的人每次来这里,都不会住在学生给他们安排的地方。他们都是自己找地方住下,等到明日的时候他们才会正式来和学生谈交易。” 谭青听着姜威说起这些倭人,大感奇怪,疑惑的笑着说道:“不住你安排的地方,反而要自己去找地方住,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韩度微微笑着摇头,说道:“这些倭人显然是还没有完全信任你这个总督啊!” 姜威笑着点头,无所谓的道:“我就没有见过像这些倭人这样生性多疑的人,别说是我了,有时候我发现他们一伙人当中都彼此不信任。” 韩度点点头,笑道:“这就是典型的强盗做的久了,看谁都是强盗,也算是一众做贼心虚的表现。” “先生说的甚是。”姜威眼睛一亮,十分佩服先生能够几句话便将倭人的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 随后笑着说道:“不过我以前也不在乎他们信任与否,反正只要还能够做生意就行。” 韩度没有在和姜威闲谈下去,转而问道:“这一次他们又准备什么时候来见你?” “还是在明日早上。”姜威回道。 韩度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那就明日再说,我倒是要看看来的这些倭人究竟有何手段?” “他们当然不会是先生的对手。”姜威微笑着附和,轻轻的拍了韩度一个马屁。 韩度陡然笑了起来,说道:“那可未必,倭人里面也不是没有聪明人的,你不可轻敌。” “是,先生。”姜威脸色一正,立刻躬身回道。 隔日,细川氏如约而来。 姜威派属下将他们带到一间屋子里,故意晾了他们顿饭功夫,才走在前面带着韩度和谭青走进来。 还未看清楚细川氏一行人,姜威便笑呵呵的拱手,说道:“本总督事务繁忙来的迟了一些,有劳几位久侯。” 倭商几人见到姜威到来,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姜威鞠躬。“总督大人阁下事务繁忙,我等可以等的,只要总督大人阁下能够见我等一面便好。” 领头的这倭人说的竟然是大明官话,虽然他的语音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是他就是说的大明官话。 看来,倭人里面也是有能人啊,韩度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下一刻,韩度的目光便掠过了领头的倭人,停留在他身后的一个女子身上。 这女子满头乌黑的青丝高高的隆起,头上带着类似于发簪的东西。额头光洁微微隆起,皮肤白皙的发出盈盈光晕一般,两道柳眉又细腻又修长,眼帘虽然低垂并没有看向韩度,但是仅仅是透过她的睫毛,就可以想象到这后面隐藏起来的是一双如何灵动的大眼睛。鼻梁又窄又高挺,小小琼鼻竟然给人一种极大的诱惑。一张嘴唇棱角分明,不施粉黛却粉嫩诱人。光洁的下巴两道线条呈弧线向上舒展,勾画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鹅蛋脸来。独特的和服穿在她身上,原本宽松的衣物竟然被撑得紧绷起来。 韩度看重的并不是这女人的美色,而是她身上遮掩不住的一股气息。这股气质韩度太过熟悉了,正是久居上位者的气息。 不过韩度虽然没有沉迷在这女人的美色当中的,但是有人却是按捺不住。 谭青自从听了新罗婢的美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掏宝钞买了一个,这些日子他可没有少享受。可是当他看到此女的时候,眼睛里面也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此女,竟然情不自禁的咽了唾沫。和此女一比,那这些天都让他十分满意的新罗婢,顿时成为了糟粕一般。 韩度听到一丝微弱的吞咽声响,顿时眉头一皱,回头就看到谭青丢人的表现,眼神顿时冷厉起来。 谭青正沉迷在此女的诱惑当中,猛然察觉到一股冰冷的针刺感。回过神来便看到韩度正冷厉的盯着他,谭青自己知道在韩度面前丢人了,连忙羞愧的低下头。 站在窗外的人在看桥上的风景,却没有想到桥上的人也在看你! 韩度也没有料到,自己在看向谭青的瞬间。那女人低垂的美目竟然忽然抬起,朝着韩度这边扫了一眼,一丝亮光出现在女人的大眼睛当中。看到韩度回头,女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眼帘自然的重新垂下。 “请坐。”姜威伸手示意,然后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论身份,他是东道主;论尊卑,他是大明堂堂的全罗道总督,正三品,即便是放在大明那也是一方封疆大吏。而且由于总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大权在握,实际上地位比各省布政使还要尊贵一点。 而这些倭国商人不过是一些普通倭人,即便是他们背后有着细川氏,但是他们的这个身份在倭国南部或许可以横行。在这大明总督府,却是完全不够看。 果然,即便是姜威先行坐下。细川氏商人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鞠躬问候之后,才满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坐下。 细川氏商人看了韩度和谭青一眼,不解的问道:“敢问总督阁下,这两位为何以前没有见过?” 姜威头都没回,神色不变的随口说道:“以前的两人已经立功高升了,现在这两人我本总督重新挑选出来的。” “原来如此,恭喜那两位大人高升,也祝愿现在两位大人早日高升。”细川氏商人一副赔罪的姿态。 姜威见倭人坐下,也看了他身后的人一眼,开口问道:“这位姑娘又是何人?以前本总督怎么没有见过?” 细川氏躬身笑着解释:“总督阁下,这是小女。她从小仰慕大明风华,知道小人要来此地,便央求着带她一起来见识一番。小人推脱不了,只好将她带来见识见识大明的繁华。” 虽然此女年轻貌美,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让人蠢蠢欲动诱惑力。但是姜威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美人的愣头青,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随口赞道:“大明有句俗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能够出来走走,增长一些见识可比埋头苦读要有用的多。” “是是是,总督大人吉言。”细川氏连忙笑着致谢。 寒暄过后,姜威便直截了当的开口,“这才你们前来,带了些什么东西,又想要交换什么?” 细川氏见谈到正事上,立刻神色一正,带着恭敬的姿态,说道:“这此小人带了名刀五十把,折扇一千,银一百万两。” 姜威闻言一愣,随后便若有深意的说道:“看来,你们这一次的胃口不小啊!”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小松灵子 “总督阁下,细川氏是带着诚意来的。”细川氏商人脸上露出笑意。这次细川氏是下了狠心,拿出这么一大笔前来,就是想要买到尽可能多的粮食和铁器。而能够让大明总督阁下都要另眼相看,他感到非常的高兴。 姜威静静的看了对方一眼,片刻之后才忽然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好吧,说说看,你们这次想要些什么,什么样的价格?” 倭商顿时猛然躬身一礼,说道:“总督阁下,这次还是购买粮食和铁器。” 姜威眼睛顿时眯起,意味不明的说道:“你们带这么多银子前来,想要买多少粮食?” “比以往多三成,如何?”倭商满脸笑容询问道。 姜威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无比沉重的摇头。“铁器可以,本总督可以多卖你们三成。但是粮食不可能,多三成那就是四十万石了。你们拿这么多粮食来做什么?吃的完吗?” 倭商听到姜威愿意多卖他三成铁器,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可是听到姜威不肯卖粮食给他,又不得不低着的头悄悄的朝身边美丽女子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女子光洁圆润的下巴,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 倭商顿时直起腰来,满脸笑容的说道:“总督阁下,别说是四十万石了,就算是再多十倍我们也能够吃的下。另外,为表示小人诚意,我愿意将价格提高三成。” “把价格提高三成?”姜威笑眯眯的看着倭商,为对方提出的条件感到意外。一下子把价格提高三成,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要不是谨记着韩度的吩咐,他都想要立刻答应了。 “三成的价格的确是诱人。”姜威脸上故意露出不屑的讥笑,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随后便摇头说道:“不过本总督还是没有办法卖给你们这么多粮食。” “这是为何?”倭商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将他自己的老底都给掀了出来,“若上总督大人还不满意的话,那价格上还可以商量。” 还可以商量,那就是这价格还能更高?姜威怔怔的看了倭商一眼,看来先生的猜测是对的,倭国内部双方肯定厮杀的如火如荼,要不然这家伙不会如此的着急。 姜威故意摇头叹息,“不是本总督捏着粮食不卖你们,实在是本总督这里的情况,恐怕你们也知道。土地虽然宽广,但是地广人稀,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种地。因此本总督手里的粮食也是不多,若是都卖给你们了,那本总督难道去喝西北风吗?” “这”倭商经常来全罗道,自然知道这里来的实际情况的确是向姜威说的那样。全罗道本身也不是盛产粮食,能够卖给他们的粮食自然是极为有限的。 倭商迟疑着,不经意间回头再次看向那女子。见女子没有任何表示,他便回头看向姜威,笑着恭维道:“总督阁下,据我所知。大明在高丽像阁下这样的总督可不止一位,若是总督阁下愿意帮忙,完全可以从其他总督那里买到粮食。甚至我还听说,大明有着堆积成山的粮食,每年都根本吃不完。若是总督阁下愿意将大明的粮食运来的话,在下是不会亏待总督阁下的。” 姜威眼睛眯成一条极细的缝隙,这些倭人果然是对大明了解。就是不知道是他们派人潜入大明得到的消息,还是通过那些海商得到的消息。 “你们竟然还想打大明粮食的注意?”姜威嗤笑一声,“难道你们不知道,大明的粮食是不允许有一粒流出大明的吗?” “总督阁下,实在是细川氏太过需要粮食,还希望总督阁下能够帮忙。”倭商顿时没有了丝毫脾气,只是一个劲的朝着姜威点头哈腰。 姜威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摇头说道:“大明的粮食是不可能的卖给你们的,不过其他总督府,本总督倒是可以派人去问问。” “可是,你们也知道,若是从其他总督府买粮食的话,这堪堪涨三成价格恐怕不够。” 三成都还不够,这大明狗官真是比自己还要贪婪!倭商心里狠狠的骂道。而若是要再提高价格的话,那就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了,于是他想要再悄悄回头请示一下。 还没有等到倭商回头,倭商口中的小女,也就是那位美人便笑盈盈的开口了,没有想到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大明官话说的比她爹还溜。 “若是总督大人能够多卖我们三成粮食,那么我们就把价格提高三成。若是能够多卖我们五成粮食,那我们就将价格提高五成。” 姜威的眼睛里故意流露出贪婪,急切的问道:“若是本总督能够多卖你们一倍的粮食呢?” 女子闻言非常满意姜威的态度,娇媚一笑,道:“那我们就把价格提高一倍。” “哦?”姜威顿时来了兴趣,继续说道:“若是本总督能够给你们提供十倍的粮食呢?” 说完,姜威满脸贪婪的盯着女子。 女子一双大眼睛流露出万种风情,声音清脆的说道:“还是一倍的价格。” 姜威顿时怒气上头,脸色发红,不满的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戏耍本总督吗?” “总督阁下勿恼。”女子的声音就好似有着魔力一样,轻易的便抚平了姜威心中的怒火,笑着说道:“若是总督阁下有十倍的粮食卖给我们,那就说明总督阁下手里本来就有大量的粮食。既然如此,我们以高出一倍的价格买下,总督阁下也是大赚特赚呐!” 姜威还是满脸的不满,只是气势没有刚才那样充足,说道:“账不是你这样算的,本总督手里可没有多少粮食。若是你们想要更多粮食,那本总督还需要去其他总督那里购买才行。这可比本总督自己手里的粮食要贵很多,若是你们只愿意提高一倍价格,那本总督就不去操这份心了。” 倭商心里顿时一惊,以为将姜威给得罪了,不再卖粮食给他们。 姜威直勾勾的盯着女子,随后好倭商问道:“你这女儿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插手咱们之间的谈话,她说话能算话吗?” 倭商顿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这”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看到倭商如此神色,姜威顿时明白这其中必然有着古怪。于是盯着倭商,开口问道:“敢问你女儿高姓大名?” “我”倭商竟然一下子答不上来。 这样的怪异举动,瞬间就吸引了韩度和姜威的目光。 就在此时,女子竟然主动开口了,笑盈盈的朝着姜威微微俯身,把胸口压的很低,说道:“有幸见到总督大人,小女子,小松灵子拜见总督大人。” 小松灵子的声音非常的奇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让人想要掀开这层迷雾,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姜威顿时一愣,古怪的看了倭商和小松灵子一眼,指着倭商说道:“本总督记得你是细川氏的人吧?难道你不姓细川?” “小人既然是细川氏的人,当然姓细川,小人细川持之。”倭商连忙回道。 姜威就更加奇怪了,问道:“那你女儿为什么叫小松灵子?” 小松灵子顿时插话道:“总督阁下对倭国看来并不了解,女儿可以跟随家父姓细川,也可以跟随母姓。” “哦~原来如此的。”姜威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暂且表面上信了两人的鬼话。 韩度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刚才细川持之的隐晦动作也许瞒过了姜威。但是由于位置的关系,韩度可是一清二楚的看在眼里。从细川持之接二连三的暗中动作来看,韩度便猜到这个妖媚的女人恐怕才是他们这一行的主事之人,而细川持之只不过是被推到明面上的一个傀儡罢了。 姜威显然也是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主次之别,只是没有直接揭穿罢了。 继续问道:“那么小松灵子能够做主吗?” “呃~这”细川持之顿时被问得结巴起来。小松灵子当然可以做主,但是这话他却不能说出来。这话若是说出来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明明白白的告诉姜威,小松灵子才是主事之人吗? 可是细川持之也不能说小松灵子做不了主吧?他一个仆从,哪里敢替小松灵子说话? 小松灵子暗道不好,顿时故意娇媚一笑,将所有人都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然后故作娇憨的说道:“灵子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总督阁下不会治灵子的罪吧?” 姜威那能够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治小松灵子的罪?再说了,现在他已经对小松灵子的身份有所猜测,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 于是顺着小松灵子的话,说道:“当然不会。” 随后便站起身来,说道:“本总督看你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做下决定,既然如此那不如今日就先到这里。你们也可以先回去休息一番,等商议好了之后,咱们再叹吧。” 细川持之见姜威要走,顿时着急其他,连忙回头想要得到小松灵子的指示。 小松灵子面带微笑,朝细川持之眨了下眼睛。 细川持之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鞠躬拜道:“就依总督阁下所言。”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识破 短暂的商议就这么匆匆结束,双方很快便各自回去。 细川持之昂首挺胸的带着所有人走出总督府,等上了马车之后,却立刻在小松灵子面前跪下。战战兢兢的说道:“主人~” 细川持之不是傻子,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他搞砸了。一想到小松灵子的手段,他就恐惧的浑身战栗。 小松灵子自顾自的将俏脸仰起,修长的手指举在空中看了两眼,迷醉的用如玉的指甲从自己的脸庞上轻轻滑动。 语气悠闲的说道:“这次暂且饶了你,再有下次你便自裁吧。” “多谢主人,多谢主人~”细川持之连忙感恩戴德的拜道。 “起来吧。”小松灵子声音清纯。 “谢主人。”得到小松灵子的允许,他才敢站起来。想他细川持之在细川氏当中也算是中等人物,要不然出海贸易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会交到他的手里。 若是在倭国在细川氏里,那个人见到他细川持之不是恭恭敬敬的?就算是和自己身份地位相当的人,那彼此之间也是客客气气的。 哪里会向现在这样,他细川持之简直就成了一个低下的仆人。 但是他偏偏还不敢反抗,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人姓小松,而是因为此人是细川氏家主带给他的,要他一切都要听从小松灵子的吩咐。 甚至细川持之还惊恐的看见,就连在他眼里高高在上的家主大人,在小松灵子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 小松灵子瞥了一眼,看见细川持之两手放在腹部前面,用力的低着头不敢偷瞄自己一眼,不由得感到几分满意。自己的美色究竟有多么惊心动魄,小松灵子心里十分清楚。 细川持之能够把持的住不看自己,不管是出于他恐惧自己也好,真正的能够把持住也罢。都能够说明,细川持之至少是一个有定力的人。这样的人,才更加容易做成大事。 小松灵子收回了目光,两眼看向马车中的虚空,下意识的问道:“刚才的事情,你怎么看?” 细川持之听到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自己怎么看?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主人没有指明,自己怎么知道是哪一件事? 可是细川持之也不敢开口问究竟是哪件事,只好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主人说的是总督不愿意卖粮食给咱们的事情?” 小松灵子听了,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姜威满脸贪婪的表情。微微摇头,说道:“不是,我是说,你觉得对方主事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简单,细川持之毫不犹豫的回道:“自然是全罗道总督,姜威阁下。以前我和他做过好几次交易,这全罗道总督府就是他做主的。” “是吗?”小松灵子戏谑的侧头,美目一转看向细川持之,问道:“你真的是这样认为,能够做主的人是姜威?” “难道主人以为不是?”细川持之都疑惑了。他和姜威有过几次来往,自然知道他这位总督大人在这里一言九鼎。可是为何主人只是第一次来,就说主事的人不是姜威? 小松灵子回头再次看向虚空,笑盈盈的说道:“当然不是。” 随后回头朝细川持之笑着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人?” “谁?”细川持之好奇问道。 小松灵子抿了抿好看的嘴唇,说道:“姜威左边那人。” 细川持之顿时开始回忆起见到姜威时候的场景,片刻之后疑惑的问道:“那个商人?” 这下细川持之更加奇怪了,一个商人而已,这算得了什么?姜威身边每日都围满了商人,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可不仅仅是一个商人”小松灵子说话的语气千柔百转,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 可是细川持之根本不敢在小松灵子面前多想,再加上他急于想要知道答案,便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还急切的问道:“主人的意思是,他和主人一样,都是” 小松灵子顿时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你还算聪明,我也没有想到,才刚刚出了倭国,就有人选择了和我一样的做法。” 而细川持之则眉头紧皱的低下了头,片刻之后,说道:“此人究竟是谁?” 小松灵子大大的眼睛闪动着光芒,说道:“不管他是谁,只要不坏了我的事情,那就不重要。” 细川持之却没有主人的自信,连忙摇着头解释道:“主人刚来此地,有所不知。姜威是全罗道总督,总督总督,总署一地政事,督掌一地军权。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姜威就是名正言顺的全罗道第一人,在这里不可能还有人的地位在姜威之上。” “你忘了一点。”小松灵子的声音气息悠长,说话间就好似一股暖风在细川持之的心房吹拂过一样。 “请主人指点。”细川持之心里痒痒,但是却不敢有丝毫的杂念。 “若他和我一样,是从大明来的呢?”小松灵子眼神悠悠的说道。 “大明来的?”细川持之顿时浑身一震,有些担心的问道:“着大明朝廷竟然派人来了?而且姜威还将他带在身边,还和我们见面,这姜威究竟想要干什么?” 姜威究竟想要干什么,小松灵子也想要知道。可惜,现在时间太短,信息太少,她也想不出来姜威究竟想要干什么。 “无妨~”小松灵子突然两手高举,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肢。衣衫被抬起散开,若是站在她的面前的话,很容易便看到衣衫下的浑圆。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细川持之,却恨不得把头低到脚下。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买到粮食,”小松灵子顿了顿之后,意有所指的说道:“至于这个人,让我去会会他。” 既然主人做出决定,细川持之便不再想此人。随后说道:“主人,今天你给出的价格,是不是太高了?” “高吗?”小松灵子笑盈盈的问道。 细川持之顿了顿,坚持说道:“若是姜威真的卖六十万石粮食给我们,那我们就要付出一百二十万石的价钱,这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这价格太贵了一些。当然,若是姜威愿意卖更多粮食给我们,那这个价格倒是可以。” 小松灵子眼角勾起一丝笑容,说道:“他若是真的愿意卖六十万石粮食,那我就会给他一百二十万石的钱。只要他敢卖,我就敢给!” “主人,咱们虽然带了不少金银,但是”细川持之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他的话。 “细川持之你觉得现在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是金银重要,还是粮食铁器重要?”小松灵子声音有些加重。 细川持之低头沉默片刻之后,叹声说道:“当然是粮食铁器。” “你知道就好。”小松灵子没有丝毫的客气,说出的话充满了责备和火气,“几年前足利义满是何等的不可一世?说实话,要不是他忽然死了,又损失了好几万大军,我们根本就不会有丝毫赢的机会。好在天照大神庇佑,足利义满突然死了,几万大军分崩离析,这才给了我们反败为胜的机会。现在咱们和足利氏正打的如火如荼,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将足利氏消灭,等他们缓过劲来,再过几年我们又会处于下风。难道你以为,大神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细川持之顿时摇头。 小松灵子总算是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说道:“你知道就好,我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若是这次不能获胜,那么别说是一点金银了,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全部失去。” “再说了,若是我们能够凭借这些粮食和铁器打败足利氏。这点金银算什么,从足利氏身上咬下一块肉,都是这些金银的十倍百倍。” “我明白了。”细川持之顿时一震,朝小松灵子说道:“一切都听从主人吩咐。” “嗯,回去吧。一切,等到明日再说。” 与此同时,韩度和姜威也坐在一起喝茶。 喝了一口,刚刚把茶杯放下。姜威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先生可看出刚才的异常了?” 韩度明明知道姜威指的是什么,却故意不说,反而问道:“哦?什么异常?” 姜威不信他都能够看出来的,先生会看不出来。 知道先生是在考校自己,便说道:“那个小松灵子,身份好似有些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韩度笑着问道。 姜威低头沉思片刻,说道:“依学生之见,这个女人才是那些倭商的主事之人。至于细川持之,不过是被她推到明面上来的人罢了。” 韩度满意的点头,笑着说道:“你没有看错,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倭商领头的就是这个女人。” “女人领头?”姜威非常的奇怪,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牝鸡司晨。 姜威虽然是书院毕业的,但是他从小接受的教导就是传统的文人,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毕竟书院是教授他们知识,至于他们三观早已形成,书院也懒得去改变。再说了,即便是书院强行将他们的三观扭转了又能怎么样,或许反而会和大明社会格格不入。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交锋 一个女人领头在大明不能说是没有,但那些多半都是青楼娼寮之地。 一个商队由女人来当家的,姜威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韩度眼神迷离,若有所思的说道:“而且,这个女人是身份,好似有些非比寻常。” 姜威回忆了一下,这女人的确是没有女子该有的唯唯诺诺,反而是有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猜测道:“可能,她是细川氏的重要人物吧。” “也许吧。”韩度也没有深究下去,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女人,对她知之甚少,猜测再多也没有意义。 随后,姜威便将话题放到正事上。“先生,接下来学生该怎么办?” 见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向自己。姜威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学生是这样想的,既然先生需要将大量的粮食卖给倭国,那正好可以借助细川氏将粮食卖过去。” 韩度轻轻颔首,笑道:“当然要利用细川氏把粮食卖过去,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轻松得到这些粮食。太轻松得到了,他们就会想,这里面是不是有诈,你说是不是?” 姜威眼帘低垂,下意识的点头。毕竟像他这样的聪明人是从来不会相信天下会掉馅饼下来的,在他的眼里天上只会掉雨水和冰雹,一个把人淋成落汤鸡,让人狼狈不堪;一个把人砸的鼻青脸肿,痛彻心扉。 细川氏和那女人也不是傻子,他相信他们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那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再把价格提高一点?” 提高价格这是最直接最简单让细川氏不再怀疑的方法,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若是以底价还卖了大量的粮食给细川氏,极有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但若是把价格提高,还装出一副不愿意卖的姿态,那细川氏反而还会认为他们赚大了。根本就不会去怀疑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古怪。 韩度微微摇头,笑道:“能够以再加一倍的价格把粮食卖给细川氏,咱们就已经是大赚特赚了。若是再提高价格,那只会让细川氏缩手缩脚,买不了多少粮食。要知道咱们这次希望细川氏买走的粮食,可是有百万石呐。” 姜威暗暗点头,顿时觉得他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抬头看向先生,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才既能够把这些粮食卖给细川氏,又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呢?” 韩度伸出一根手指,吐出一个字,“拖!” “拖?”姜威眼睛一亮。 韩度笑着点头,“现在着急买粮的是细川氏,只要咱们拖上几日,把他们心里的急切给勾起来,那么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好办法,先生看问题果然是高屋建瓴,一针见血啊。”姜威悄悄恭维了先生一下。 “这种骗鬼的话就不用在我面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韩度嗤笑一声,饶有兴趣的盯着姜威。 姜威顿时尴尬的一笑,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他早就养成了见人说人话的本能。当初也正是他有着油嘴滑舌的性子,才会选择走上仕途这条道路。 隔日,细川持之果然一早便前来求见姜威,可是却被守门的府兵给拦住。 “站在,干什么的?” 细川持之愣了一下,随即便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军爷,在下与总督大人约好的,是总督大人要在下来的,请通融一二。” 细川持之不这样说还好,他如此一说守门的府兵更加加疑惑,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不停的来回巡视。 试探着问道:“你是什么人,总督大人会见你?” “在下”细川持之正要开口,心里却陡然反应过来,于是急忙将话一转,说道:“在下是商人。” 府兵嗤之以鼻的一笑,不屑的说道:“每日来总督府想要见总督大人的海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想要见总督大人,那就去那边乖乖的排队吧。” 细川持之顺着府兵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对面已经站了几十个身穿锦袍的大明海商,在规规矩矩的等候着。这些人之所以在此地排队,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自己一门心思的想要见到总督,想要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发财的机会而已。 细川持之当然不肯去排队的,那么多人要排到什么时候? “还请将军通融一二,在下的确是受到总督大人的邀请来的。”说着,细川持之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银饼,悄悄的放在府兵手里。 银子刚一入手,府兵瞄了一眼见银子百的刺眼,如同片片雪花一样,便知道这是上等的好东西。随手掂量了一下,少说有二十两。手腕一番,府兵手中的银子瞬间消失不见。 细川持之看到对方收下,顿时放下心来,再次躬身求道:“还请将军通融。” 见对方如此大手笔,府兵对细川持之的态度好了一点。说道:“看在你知情识趣的份上,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总督大人根本没有在府里,今日一早大人便出门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即便是我想要为你通报,也没有作用。” “这,这”细川持之听到府兵的话,顿时傻眼了。 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府兵空空如也的手心,不甘心的问道:“那,敢问总督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府兵两肩膀耸了一下,说道:“这我哪里知道?总督大人的行踪,岂能是我一个小兵可以知道的?” 你啥都不知道,还敢收我银子?细川持之心里在滴血,花了这么多银子就之听到一个消息,这简直就是亏大了。 府兵却没有理会脸色难看的细川持之,客气的将他请到一旁之后,就不再管他了。 细川持之脸色难看的盯着总督府的大门,他还没有说什么,身后一人却用倭国语说道:“少介大人,这些明人真是傲慢。他们胆敢如此轻视大人,若不是大人有令,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细川持之回头,狠狠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也用倭国语大骂道:“闭嘴,你个猪猡。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天皇陛下带回去粮食,其他人的都不重要,你知道吗?还有,以后在外面都不要叫我少介大人,哪怕是说我们的话也不行,明白?” “是,明白。”此人立刻低头认错,可是他脸上仍然是不服气,“可是那个大明人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然明知道总督不在,还故意收了大人的银子。” 细川持之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摇头反驳道:“不,你错了。正是因为他肯拿银子,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大人高明,那现在咱们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着?” 细川持之微微摇头,说道:“不,既然总督不在,那咱们就先回去等到明日再来。” 就在细川持之求见姜威的时候,韩度独自一人正在港口街道上走着。这港口不大,街道也只有两条。两条街道不是平行或者交叉,而都是从港口处延伸出来,笔直指向陆地的两条线,总督府就在这两条街道的中间位置。 街面上铺子非常的单一,最多的就是客栈和货栈。客栈住人,货栈存货。并且很多时候这两者完全就是一体的,一座客栈也同时是一座货栈,前楼住人,后院存货。 而且,这些客栈货栈,几乎都是总督府的产业,极少有其他人商人会选择在这里开铺子的。 毕竟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海商居多。这些海商来此地可是做生意的,可不是吃喝玩乐的。他们唯一的需求就是住店和存货,除此之外海商其他需求几乎是没有。他们若是想要凑热闹买点什么东西,那去京城岂不是更好,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不过两条不足百米的街道而已,韩度就算是速度不快,但是也没有花多少时间便走完了。感觉到后背有些微热,韩度举目四望,一眼就看到一处地势比较高的客栈。 抬步走了十几阶台阶,韩度背着双手走进去。 客栈的店小二看到,连忙上前大刺刺的问道:“客观是住店,还是用饭?” 韩度看了此人一眼,看见他两手的虎口都十分的粗糙,一看就是在海船上经常拉动绳子造成的。再看一眼此人的双脚,两脚分的很开,膝盖不自然的微微弯曲。韩度顿时明白,这人一定曾经在海上讨生活过。 也不知道姜威是从哪里将这样人找来,放在这里当带店小二的。 韩度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哼了两声,清清嗓子说道:“你们店里都有什么好酒好菜?” 小二顿时爆竹似的给韩度报了一连串,最多的菜就是各种海货,剩下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种野味。至于高丽本来的菜肴,这里却是一个没有。 不用问韩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店里的菜肴的价格,高丽人恐怕根本就消费不起。而且来这里的都是大明的海商,店里不卖大明的菜肴,那还做什么买卖? 韩度随意点了一个八爪鱼,一个海参,一个生蚝,和一个羊肉。对,没有看错,韩度点了一桌子菜,结果全是肉,连一片菜叶子都没有。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等来的人 韩度对此却非常满意,吃肉多香啊,有肉吃谁还会吃菜啊? “好嘞客官。”小儿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韩度再次吩咐道:“你们这里有酒吗?把你们最好的酒,给我上一壶。” “客观想要坐哪里?”小儿顿时更加高兴的问道。 韩度扫了一眼这里,或许是现在离响午还早的缘故,这一楼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自己可以随便选择坐哪里。 “有没有能够看到港口和海面的位置?” 小儿连忙回道:“有的,那边靠窗的位置,都能够看到海面。不过最好位置却是在二楼,要不小的给客官安排一个二楼的雅间?” “好,就这么办吧。”韩度抽出一张一贯的宝钞递给小二。 小二顿时眼睛一亮,眉开眼笑的接过,“客官请上楼,酒菜马上就来。” 韩度跟着小二来到雅间坐下,推开窗一看,果然是将整个港口一览无余。街道上人来人往,港口不断地有船进来,船上的水手搬着一个个沉重的麻袋或者是木箱,将货物一点一点的卸下。也有船不断地装上货物,迎着阳光扬帆起航,向着南边而去。 视线放远,便看到广阔无边的大海,蔚蓝色的碧波荡漾就如同一块举世无双的宝石一样。海鸟露出雪白的肚皮在海面上飞翔,偶尔一个俯冲从海面掠过,激起一道水花。 小二离开没有多久,便再次敲开韩度的门,端着一个长长的木托盘进来。将酒菜一样一样的放在韩度面前。 放完之后,伸手示意一下,“客官你的菜齐了,请慢用。”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韩度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不怎么样。与海鲜楼相比,简直差远了。 不过韩度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即便是味道不如自己以前吃过的,他也能够面不改色的将这些东西吃下去,还能够吃的津津有味。 酒也不怎么样,就是大明酒楼里面的普通酒水,完全和神仙醉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一口生蚝,一口酒,哪怕是劣酒,韩度也能够吃出几分满足的神情出来。 就在韩度大快朵颐的时候,一只纤细小脚,穿着锦缎绣鞋,悄无声息的踏进雅间。 韩度察觉到屋子里有人,猛然朝门口看过去,顿时便看到小松灵子俏生生的缓步走过来。 “这位姑娘,你走错雅间了吧?这里是我定下的地方。若是姑娘想要用饭的话,还请去别的房间。” 小松灵子面对韩度的不耐烦,却是没有丝毫退出去的意思,反而速度不变的朝着韩度款款走来。边走边说道:“大人,我们昨日才刚刚见过,难道大人就忘了小松灵子了?” 我跟踪了你这么久,就是故意来找你的,岂能被你一句话就给打发走?小松灵子心里轻笑。 “昨日我们的确是见过,不过你今日是专程来找我的?”韩度皱起了眉头,好似有些不高兴小松灵子找自己,说道:“对了,我就是一个商人,可不是什么大人。昨日我们之所以会见面,那是因为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在求见总督大人。听到你们是从倭国来的,我边央求总督大人带我长长见识。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商人嘛,总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找寻一切可以做生意的机会。” 韩度面无表情的看着小松灵子,心里却不屑的想着。我就知道你这女人在找我,要不然我疯了才会一大早的走了两条街?走了两条街你都还不上前,自己只好躲到这客栈里面来了。 “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小松灵子笑容款款的在韩度旁边坐下。对的,她并不是做到韩度对面,而是坐在了韩度的身边。 “什么话?”韩度装作下意识的问道,随后又连忙辩解起来,“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就是一个商人。来这里,也是为了做生意的。” “一个人越是想要解释什么,那他就越是想要掩饰什么。”小松灵子吐气如兰,这么近的距离,韩度都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温热的热量。 韩度的心神都好似要被这股温热给勾走,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小松灵子洁白修长的脖子,目光好似被压了千钧重担一样,禁不止向下弯曲。 “大人口口声声说是商人,是不是也是在想要掩饰什么呢?” 见韩度眼神呆滞,完全说不出话来。小松灵子脸上顿时浮现出胜利者的笑容,猛然一下子,就像是漂移一样,坐到了另外一张凳子上。 韩度视野的美丽风景瞬间消失,顿时露出一丝惊慌。回过神来不由得看了小松灵子一眼,这不是女人,这特么的就是妖精。 小松灵子此刻神色清冷高洁,好似刚才那妖媚入骨的人,完全不是她一般。只见她高傲的扬起下巴,声音冰冰冷冷的说道:“既然大人是商人,那么灵子正好有笔生意想要和大人谈,不知道大人可有兴趣?” “什么生意?”韩度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好似生怕说的慢了,让小松灵子反悔了一般。 小松灵子顿时吃吃的轻笑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不着急了。美目一转,问道:“既然是做生意,那大人应该有诚意才是。到现在大人知道我的名字,我却是对大人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道呢?”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对对对,理应如此。区区不才,姓徐名成斐。” 之所以要借用徐成斐的假名,那是韩度怕自己的名字这女人有可能听过。虽然倭国现在闭关锁国,完全不和他国来往。但是既然这些倭国商人来到这里,那他们就有可能从海商的口中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毕竟自己在海商心中,那简直就是财神爷一样的存在。只好这些倭商和海商有过接触,极有可能就会听过自己的名字。 为了自己方便行事,当然要借用假名。至于为什么要用徐成斐的名字,那当然是他从来都躲在山字营里面深居简出。别说是海商了,就算是最喜欢听八卦的京城百姓,恐怕都并不知道山字营里面有徐成斐这个人。 自己借用徐成斐的名字,可保万无一失。 徐成斐!小松灵子看着韩度,心里默默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原来是徐大人,失敬失敬!”小松灵子笑靥如花的抬起素手,装模作样的朝着韩度拱手。 韩度顿时眯起眼睛,纠正道:“我说了,我只是一个商人。若是灵子姑娘想要找大人的话,那恐怕是找错人了。” “哈哈,”小松灵子笑了一下,说道:“商人就商人吧,那这样话,不如叫徐公子?” “随你便吧。”韩度无所谓的说道。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小松灵子,问道:“姑娘是真的叫小松灵子?” “难道我还能有其他的名字?”小松灵子眨眨眼,笑着问道。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她,意有所指的说道:“据我所知,小松氏在倭国可是贵姓。灵子姑娘难道是那家贵女不成?” 小松灵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一下,她之所以没有改个假名,那是因为她以她的姓氏骄傲,再者她也不认为大明有人能够识破她的姓氏秘密。 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仅仅是第二次见面的人,就对她的姓氏产生了怀疑。 “哈哈哈,”小松灵子以大笑来掩饰她内心的波动,有了这片刻的喘息之机,她已经想到解释的借口了。 便收了笑声,说道:“徐公子想多了,就好似在贵国一般,朱姓乃是国姓。难道在贵国只要是姓朱的,便都是皇亲国戚吗?这不可能吧。” 这当然不可能。 天下姓朱的,又不是只有老朱一家。 但是这女人是想欺负我不知道倭国姓氏的由来么?在倭国,没有实力,或者是不被小松氏所认可的人,根本就连姓小松氏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人通常都会另外再取一个名字,以示与小松氏的区别。比如松下、井边、渡边、田下之类的。 这女人的真名若真的是小松灵子,那么她必然就是小松氏当中的重要人物。这样才能够解释的通,为什么细川持之会事事都想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而且,韩度认为小松灵子应该就是这女人的真名。因为若她不是这个名字,而和自己一样用的假名的话,那么她即便是使用小松这个姓氏,那都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对于小松氏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非要追杀她到天涯海角不可! 韩度不认为,这女人会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而且,这女人拿什么举例不好,非要拿老朱家的姓氏来举例。如此岂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韩度,她的姓氏在倭国的地位,也如同朱姓在大明一般,是国姓? 倭国的国姓,小松氏!这女人是倭国皇族,而且还是地位不低的皇族。 韩度顿时了然,深深的看了小松灵子一眼。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上钩了 既然小松灵子掩耳盗铃一般不想承认,韩度也懒得去揭穿她。 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这品尝一番滋味之后吞下,在美滋滋的喝上一口酒。 才说道:“姑娘这一大早的就一路跟随我,想来应该不是想要和我谈论姓氏吧?当然,若是姑娘愿意深谈的话,那菜还没凉,不如拿起筷子吃点,边吃边谈?对了,筷子姑娘会用吧?” 小松灵子被韩度调侃的话给气的小脸发白,胸膛一阵高低起伏。明明是这混蛋提起姓氏的,结果他却反而怪到自己头上? 小松灵子看着韩度,心头的火气顿时暴涨,但是她却又不得不压抑住。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先不和这混蛋理论! “先生可知道灵子此行为何而来?” 韩度看向灵子那忽闪的两只大眼睛,呵笑一声,说道:“灵子姑娘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吧。” “好。”小松领子也顺着爽快的说道:“有件事想请徐先生帮忙,先生若是愿意帮忙的话,灵子不会忘记先生的好处。” “好处?”韩度呵呵笑着,将手里刚刚拿起的筷子放下,意味深长的问道:“什么样的好处?” 小松灵子听了,不退反进,再次一个挪闪做到韩度身边,吐气如兰带着一丝丝诱惑,说道:“先生想要什么好处,灵子都可以给你。” 韩度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你们要买粮食和,那应该去找总督大人才对。我只是一个商人,即便是想要帮你,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小松灵子更加贴近韩度,故意低头朝着韩度下身瞄了一眼,红唇微动:“先生身强力壮,怎么会有心无力呢?” 我淦,这真是个妖精。三句话不离那些暧昧的事情,非要将自己往那方面引。 韩度不自然的挪动一下,微微远离了小松灵子一点。 小松灵子看在眼里,脸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魅惑之姿一放即收,不过几息时间她已经恢复了清冷高傲的模样。 说道:“徐先生不仅仅是总督大人的贵客吧?” 韩度陡然回过神来,认真的审视了小松灵子片刻,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既然都被对方看穿了,那自己也就不装了,上下打量一下小松灵子,不得不说这女人长得真是勾人。光是被她的那双眼睛看上一眼,韩度都有一种浑身一颤的感觉。 “灵子姑娘也不是什么细川氏的人吧,更不会是细川持之的女儿。” “呵呵。“小松灵子笑了一下,娇声问道:“徐先生究竟是何来历,可否告知呢?” 你以为你搔首弄姿一下,我就会告诉你?天真。 韩度直接起身,说道:“在下才疏学浅,灵子姑娘的忙我帮不上,告辞!” 说完,直接出门,头也不回的下楼。 “哎,你!”小松灵子气的直接绷不住,恨不得跺脚。她这次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姓徐的试探出她的身份不说,她却没有从韩度这里得到任何的好处。 “哼,跑?你是我的,看你往哪里跑。”站在窗口上,看着走在街面上正缓缓离去的韩度,小松灵子眼睛里发狠。 韩度径直回到总督府,走进后堂就看见姜威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原本在府兵口中早就已经离开总督府的姜威,今天从来没有离开过。 看到韩度进来,姜威连忙给韩度倒上一杯,双手递给韩度,说道:“先生请用茶。” 韩度点点头,伸手接过。 随后姜威便笑着问道:“先生今日出去,收获如何?”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和咱们意料的一样,我在街上转了一下,小松灵子那女人就跟着我去了,看来这次细川氏是真的很需要粮食啊。” “那不正好么,恰好可以随了先生的愿。”姜威笑呵呵的说道。 韩度也是颇为意外的点头。原本在来的时候,韩度还在想着如何才能够在不引起倭人怀疑的情况下,将粮食卖过去。也没有想到瞌睡来了会有枕头,细川氏竟然真的急需大量的粮食。 姜威再次把茶给韩度满上,问道:“先生,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韩度端着茶杯放在唇边,笑着说道:“不急,先凉凉他们再说。” 姜威却是有些担心,说道:“凉凉他们当然可以,但是时间不能太长,按照常例足利氏族的人也快要来了。” 韩度点头,“我知道。不过你放心,细川氏抗不了多久的。” “那就好。”有了先生这句话,姜威便放下心来。 接下来,接连数日,每天早晨细川持之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总督府门外,想要求见总督。可是每一次都被告知总督大人已经离开了,不管细川持之来的有多早,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 细川持之也不是傻子,三番五次这样,他自然知道总督大人不想见他,而不是真的不在总督府里。 “巴嘎,这些明人真的太狂妄自大了。他竟然敢如此戏耍我,明明在总督府里,却偏偏不见。”细川持之气的落脚的院子里,抽出倭刀对着一棵小树就是一顿疯狂的劈砍。很快便将树枝统统砍掉,最后倭刀横扫直接将茶杯口粗细的小数斩断。 小松灵子步履款款的走了过来,看着满地的碎枝,说道:“对着它发怒有什么用,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主人,恳请主人指点。”细川持之在小松灵子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哪怕是小松灵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细川持之甚至都不敢贸然抬头,多看一眼。 小松灵子回头看向细川持之,问道:“你以前也经常来这里买粮食,和总督也是见过几次,你觉得他以前对你如何?” 细川持之认真的回忆起来,片刻之后,低头说道:“以前他对于属下买粮食,也是不怎么愿意,但是最终却还是会把粮食卖给属下。不过以前每次买的粮食都不多,难道是因为这次咱们想要的粮食太多了,他才会躲着属下?” 小松灵子漂亮的大眼睛一瞪,或许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毫无威慑力,甚至还有几分让人心痒痒的魅惑。 但是在细川持之眼中,这个眼神却无比的可怕。 “蠢猪猡,既然以前他都肯卖粮食给你,现在又怎么会不卖给你?就算是他有些犹豫,但是咱们都加了一倍的价格,他根本没有不卖的理由。” 细川持之更加想不明白了,战战兢兢的抬头问道:“那为何他会故意躲着不见属下?” 小松灵子漂亮的螓首抬起,语气幽幽的说道:“那当然是此事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了。” 细川持之眉头一皱,下意识问道:“主人说的是那商人?他真的有这么厉害,能够拦住总督不卖粮食给咱们?” “哼!他是个狗屁商人。”小松灵子一想到上一次和韩度的见面,她心里就没来由的冒出一股火气。 随后忽然看到细川持之呆呆的看着自己,小松灵子顿时神色一收,掩饰了一下,说道:“究竟是不是他在从中作梗,试试就知道了。” 细川持之顿时茫然,不解的问道:“这要怎么试?” 就算是那人从中作祟,即便是你去问他,他也不会承认啊?谁会傻到这种地步。 小松灵子眼神一凝,沉声说道:“给徐成斐送上名帖,就说我亲自请他前来一叙。” “徐成斐?”细川持之顿时一愣。 小松灵子只好解释道:“就是你口中的那人。” “原来他叫徐成斐。”细川持之念叨了一下,随后便猛然低头回道:“是。” 细川持之给府兵送钱的作用,现在就体现了出来。他将名帖交给府兵,并且再送上两个银饼子。 府兵见不是送给总督大人的,又看在银饼子的面子上,顿时高兴的答应下来,随口嘱咐另外的人看好大门,他便将名帖送进总督府。 府兵带着名帖在总督府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徐成斐这个人,只好拿着名帖求见姜威。 来到内堂外面,朝守卫在此地的府兵,说道:“咱想要求见大人,还望兄弟通传一声。” 两人非常的熟悉,再加上大家一起万里迢迢的来到这陌生之地,彼此之间相互照应的时候颇多,关系很好。既然兄弟想要求见总督大人,那为兄弟通传一声,自无不可。 便说了一声:“你在这里先等等。” 说完,便走到内堂门口。 姜威看到一个府兵站在门口等候,便朝他说道:“进来。” 等到府兵走到近前,姜威才问道:“有何事?” 府兵低着头,立刻回道:“禀大人,柳刀想要求见大人。” 姜威知道柳刀是府兵当中的一个小校,便点头说道:“让他进来。” “是。”回答之后,府兵便转身出去,朝柳刀说道:“大人同意了,进去吧。” “多谢老哥,回头我请你喝酒。”柳刀感激的说道。 府兵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伸手一把拉住柳刀,“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 “当然是我说的,老哥什么时候看到我反悔过?”柳刀挣脱府兵的拉扯。 府兵高兴的点头,说道:“快去吧,别让大人等的急了。”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戏弄 柳刀连忙走进去。 姜威看到柳刀来了,顿时问道:“何事要见本官?” 柳刀低着头,双手将名帖托起,说道:“回大人,有人送来名帖想要给一个叫徐成斐的人。可是小的找遍了总督府都没有找到,请大人定夺。” 韩度一听,还不等姜威说话,便伸手说道:“拿过来吧,是找我的。” 府兵目瞪口呆的看着侯爷,见韩度没有看玩笑的样子,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侯爷可不叫徐成斐啊! “怎么了?”韩度见府兵一动不动,不由得问了一句。 府兵顿时回过神来,连忙双手将名帖递给侯爷。 姜威见状也是神色复杂,摆摆手让府兵退下。之后才看着正在打开名帖看的韩度,问道:“先生为何要借用匡毅侯的名字?” 姜威在书院里面学了好几年,自然知道先生有个好友是匡毅侯徐成斐。 韩度默然抬头,看向姜威解释道:“我总觉得这女人不简单,每次见到她都有种危险的感觉。我要用真名的话,万一那里惹恼了她,她跑到京城找我报仇怎么办?” 你怕她找你报仇,难道匡毅侯就不怕?姜威听的目瞪口呆,下意识的问道:“可是,学生听说匡毅侯可是先生的好友?” 姜威都不由得产生了怀疑,难道匡毅侯不是先生的好友,反而是先生的仇人不成?要不然,先生怎么会如此坑他? 韩度闻言却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对啊,好友不就是应该两肋插刀么,现在正是好友发挥作用的时候。” 我要不是有着尊师重道顶在头上,姜威差点都要口吐芬芳。可随后他便转念一想,先生这办法好似不错,理由也是有理有据。甚至他还开始掰起手指来,在计算他有几个好友。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师必有其徒。 试想韩度教导出来的人,又会比韩度好到哪里去? 见先生已经看完,并且将名帖收起。姜威猜测着说道:“先生,这不会是细川氏的名帖吧?” “差不多。”韩度点头,“是小松灵子。” 姜威闻言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说道:“看来果然如先生所料,这女人才是他们的头领。对了,她找先生做什么?” “说是约我品茶。”韩度语气平静。 姜威好奇的看了先生一眼,问道:“那先生赴约吗?” 韩度随手将名帖扔在桌子上,撇撇嘴道:“去干什么?万一对方不怀好意,埋伏下刀斧手等我呢?” 姜威听的顿时一愣,想说:这好歹也是在您学生的地盘上,对方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吧? 可是见韩度完全没有去见的意思,姜威也就不在作声了。反正见于不见,都由得先生。顶多他在先生去的时候,派人保护好先生罢了。 自从送出名帖之后,小松灵子便全力准备静候着韩度的到来。甚至她在心里揣摩了无数遍两人相见的场面,在心里打了无数的腹稿,准备应对。 小松灵子一大早便将茶水准备好,可是她左等右等,等到茶水凉了无数次,从早晨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人来。 小松灵子脸上的神色从充满期待,到有些绷不住,再到不耐烦,最后脸上狠色一露,猛然将面前的茶几带茶壶茶水茶杯之类的,一起掀翻在地。 “细川持之!” 细川持之顿时从外面跑进来,看着暴怒之中的小松灵子,顿时浑身战栗的跪在她面前。 “你的名帖究竟送到了没有?” 细川持之立刻发誓,“主人,小人敢以细川氏发誓,名帖小人是亲自送到总督府的。” 猛然,细川持之顿时惊道:“难道那大明人骗我,他根本就没有把名帖送进总督府?” “去查清楚~”小松灵子猛然朝着细川持之怒吼。 “哈衣。”细川持之如蒙大赦的连滚带爬出去。 细川持之走了之后,小松灵子却逐渐冷静下来,刚才还在急剧起伏的胸口也逐渐平息。她慢慢的回过味来,自己被徐成斐给耍了。 “徐成斐!!!”小松灵子咬牙切齿的样子,若是韩度在她面前的话,她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 细川持之一路飞奔,跑到总督府门口顿时找到柳刀。问道:“名帖你送了吗?” “当然送了啊,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那自然会为你送到。”柳刀笑呵呵的道。 “那为何”细川持之根本不信,猛然紧紧抓住柳刀的衣襟。 柳刀却一脸笑容的拿出一张名帖,说道:“你看,这是给你的回信。” 细川持之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顿时松开柳刀。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对方除了赴约之外,还可以回帖啊。 以为是自己想岔了,细川持之只能够吃下这个哑巴亏,伸手将回帖接下。 细川持之拿着帖子回到驻地,来到小松灵子面前的时候,看到这里的一切都被人收拾一干二净。小松灵子已经重新坐在矮案后面,神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到细川持之回来,小松灵子语气平静的问道:“他想要约我见面?” 细川持之微微一愣,随后点头说道:“是的,这是回帖,请主人过目。” 小松灵子伸出两根手指,将回帖捏起,打开一看,顿时扑哧一笑,“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鬼主意。” 次日早晨,小松灵子一大早便来到上次见到韩度的客栈雅间里面。她以为韩度会早早的在里面等她,可是等到来了之后,却只看到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 小松灵子脸色顿时铁青,以为韩度又把她给耍了,好似有一股黑气从她的眼睛里冒出来。 正要发怒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你来的这么早啊?”韩度看着站在屋子里面的小松灵子,有些感叹的说道:“原本我以为我就来的算早的了,没有想到你来的更早。你是不是睡不着觉啊?” 小松灵子背着韩度,狠狠的咬咬牙,才把脸上的火气强行压下去。换上一副娇媚如水的笑容,转身朝韩度说道:“徐先生是想说,小女子孤枕难眠吗?” 韩度微微摇头,说道:“你是否孤枕难眠,与在下何干?” 小松灵子上前一步,在韩度耳边吞吐着热气说道:“若是有先生的陪伴,小女子也就不用孤枕难眠了啊!” 韩度侧头,近距离对上小松灵子的眼睛。片刻后说道:“你若是寂寞难耐呢,可以去找你的属下,我看你们一行里面就只有你一个女的,相比他们会让你不再寂寞。” 小松灵子眼底暗恨之色一闪而逝,哪怕是韩度如此羞辱她,她都忍着没有发作。反而泫泣欲滴的说道:“那些废物怎么会入小女子的眼睛?小女人仰慕的正是如先生这般丰神如玉般的伟男子。” 韩度笑呵呵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小松灵子随后嫣然一笑,说道:“小女子被先生看穿了,哪里还能够装的下去?不过,先生难道还打算继续和小女子装下去吗?” 韩度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小松灵子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衣袂飘飘的坐在韩度对面。 “先生可以说实话了吧,如何才肯卖粮食给我?” 韩度放在桌子上的右手,紧握着磋磨了几下。正色说道:“若是你们要买三十万石粮食,我现在就可以替总督大人答应你们。” 小松灵子脸上的笑容不见,伸手分别给自己和韩度倒了一杯茶水。笑盈盈的说道:“先生当知道,三十万石是远远不够的。” 韩度沉思片刻,再次抬眼盯着小松灵子的眼睛,说道:“最多四十五万石,而且价格要加五成。” 小松灵子将茶杯放在红唇便,微微摇头轻笑道:“不够!” 韩度直勾勾的看着她,沉声道:“不够也没有办法,这是高丽数个总督府能够拿出的全部粮食,再多一粒都没有。” 小松灵子笑盈盈的看向韩度,一双眼睛就好似如泣如诉一样。说道:“先生能够和总督相交密切,又是从大明帝京来的,相比先生在大明的身份非同寻常吧?” 韩度眼睛顿时眯起,没有出声。 小松灵子也不在乎,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以先生的本事,从大明弄一百万石粮食来,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一百万石?这不可能,你们好大的胃口。”韩度直接了当的摇头拒绝,“朝廷对粮食的管控几严,别说是一百万石了,就算是十万石粮食立刻大明,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况且大明水师在海上巡视严密,一旦查到偷运粮食的船只,格杀勿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将一百万石粮食运出来。” 小松灵子听到韩度口中提起“朝廷”“水师”顿时眼睛一亮,她知道她猜对了。此人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让她深信不疑此人身份非同寻常。毕竟能够知道朝廷对粮食管控程度,就不可能是普通人,更何况他还知道大明水师的具体事务!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章 买卖不成 小松灵子笑的意味深长,两眼盯着韩度,轻声说道:“先生对大明朝廷和水师,都很了解啊!” 韩度闻言手上的茶杯一顿,抬眼有些惊慌的看着小松灵子。 小松灵子心里更是得意,深情款款的把脸靠近韩度一点,说道:“先生既通大明朝廷,又通水师,想必把大明的粮食运到这全罗道来,对于先生来说,应该不是个难事吧?” “不是个难事?”韩度呵呵一笑,盯着小松灵子的眼睛,说道:“既然不是个难事,那你就自己去想办法把大明的粮食弄出来吧,还来找我做什么?” 小松灵子若是有办法,岂能还留在这里求韩度?不过她听了韩度的话之后,却顿时眼睛一亮。纤纤素手再次给韩度把茶倒上,说道:“看来先生果然是大能人,竟然连大明的粮食都能够弄出来。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和先生正好可以通力合作。先生卖,我买,如何?” 谈到这个地步,韩度也不再掩饰,点头说道:“不错,我这才来此,就是想要将一些粮食卖掉。” 小松灵子闻言大喜,立刻说道:“先生,不管你有多少粮食,我都可以买下!” “不急。”韩度抬手,止住她的话。 然后才慢慢说道:“既然你知道从大明将粮食弄出来困难重重,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为这些粮食耗费了多少的力气。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想要靠着这些粮食发财的,价格若是低了,我可不卖给你。” 谈到价格,小松灵子顿时来了精神。只要徐成斐肯卖就好,至于价格,慢慢谈便是。 “不知道先生手里有多少粮食?不管先生有多少,灵子都愿意以和总督府一样的价格买下。” “和总督府一样的价格?”韩度轻笑一声,摇摇头,“这可不够。” 说着,韩度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小松灵子说道:“说实话,以前总督卖给你们的粮食,价格是偏低的。不过是本着多余的粮食吃不掉,能卖多少是多少,不亏就行了。” “但是我想要从大明弄出粮食出来,需要经过多少关隘,你可能不清楚。我就不说这其中的风险了,就仅仅是这多次转手造成的耗费,你觉得我会亏本把粮食卖给你吗?” 小松灵子盯着韩度,而韩度也毫不示弱的与其对视。 片刻之后,小松灵子突然娇媚的笑了起来,说道:“那就请先生说个价,不过咱们先说话,先生可不能要价太高啊。” “不高,一点都不高。”韩度欣然笑着伸出两根手指。 “先生想要加两成?这个倒是”小松灵子神色一松。 韩度闻言,顿时连连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加两倍。” 小松灵子神色顿时僵住,转而怒气冲冲的说道:“不可能,这价格太高了,粮食从来没有这样的价格。” “那只能说明你见的太少,现在不就有了吗?”韩度微笑着说道,完全没有在意小松灵子恼羞成怒。 “你!”小松灵子愤怒的朝着韩度一指,时间慢慢过去,她的手指又一点一点的收了回去。 盯着韩度,小松灵子沉声道:“先生是不打算卖了吗?要知道在这里能够买先生粮食的人,可除了我们,就再也不会有了,先生总不能指望把粮食卖给总督府吧?就算先生将粮食卖给总督府,总督府也不会买。就算是买了,那价格肯定还不如我给先生的一半。” “粮食我当然不会卖给总督府,我又不是傻的,总督府能给出什么样的价格,我比你清楚。”韩度笑着说道,“不过买卖嘛,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既然你觉得价格高,那你可以不卖啊,我又没有逼你买。大明有句俗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做买卖便是。” 小松灵子神情沮丧的摇着头,叹道:“先生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本章未完!) 一千三百七十章买卖不成 看来灵子要让先生失望了。” “无妨。我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嘛。”韩度笑呵呵的说道。 小松灵子心里有着万分的不甘,可是她又不想现在和韩度讨价还价。韩度给出这么高的价格,无论她如何讨价还价,最后商谈下来粮食的价格都不会低。因此,她想要先凉一凉韩度。 反正在这里,除了她之外,也没有人能够买下韩度的粮食。 不过小松灵子还是非常的好奇,究竟这徐成斐带来了多少粮食。若是粮食够多的话,那她做出一些让步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小松灵子魅惑的一笑,再次伸手帮韩度倒是茶水。问道:“先生此次究竟带来了多少粮食?” 韩度满脸笑容的看着她,打趣道:“你不说嫌价格太高,不买了吗?打听这个干什么?” 小松灵子娇笑道:“先生刚才不是还在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吗?我们虽然没有做成买卖,难道就不允许我好奇了吗?” “哈哈哈。”韩度大笑起来,说道:“告诉你也没有什么,是这个数。” 韩度朝着小松灵子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小松灵子见了,顿时一呆,随后才强颜欢笑的附和了韩度几下。 韩度却顿时起身,说道:“既然灵子姑娘无意,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说罢,便推开门,抬步走出去。 小松灵子呆了片刻,再次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韩度一步一步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混蛋竟然敢无视我,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一定要你好看。” 出了口气之后,小松灵子觉得心里一阵畅快。随后便想起刚才从韩度口中得到的信息。 低着头思量起来,小声说道:“五十万石粮食,这人究竟是怎么弄出大明的?这么多粮食,在这里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人能够买下。那为何他却是一副信心十足,毫不担心卖不掉的样子?不行,这些粮食必须要拿到手中。” 韩度都走了,小松灵子也没有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下楼就要走,却被店小二给拦住。 “这位姑娘,还请付账。” 小松灵子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说什么?要本姑娘付账,那些东西都不是本姑娘要的,凭什么要我付账?” 小二一听,脸色顿时黑了,恶狠狠的盯着小松灵子,说道:“姑娘可不要和小的开玩笑,你们是在一个屋子里面,而且那位先生走的实话说了,要你付账。” 小松灵子顿时气的额头青筋绷起,厉声说道:“好,好你个徐成斐,我记住你了。好,我付!” 虽然钱不多,对于小松灵子来说连九牛一毛都不如。但是这份屈辱,却是让她牢牢的记在心里。 回到驻地,细川持之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一路上都不敢说话,只能够跟着她身后,直到走进房里。 细川持之在一旁站了片刻,才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主人,今日和对方谈的如何?” 提起正事,小松灵子飞快的冷静下来。看了细川持之一眼,说道:“算是有些收获。这徐成斐的确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他竟然真的能够从大明弄出粮食出来。” “他有多少粮食?”细川持之现在只要听到粮食两个字,他就异常的兴奋。 小松灵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五十万石。” 话音刚落,小松灵子突然觉得韩度好似没有和她说实话,又补了一句,“有可能,还不止。” 粮食当然越多越好,听到徐成斐手里有超过五十万石的粮食,细川持之兴致高涨的问道:“那他愿意卖给咱们吗?” “愿意。”小松灵子冷笑着出声。 细川持之高兴到完全没有察觉出主人语气的变化,正好继续问。 却被小松灵子(本章未完!) 一千三百七十章买卖不成 瞪了他一眼,说道:“他要三倍的价格才肯卖。” “这,这不可能!”细川持之一听,顿时就怒了,“他太贪得无厌了,竟然敢要这样价格。” 小松灵子虽然也觉得这个价格太高,但是她却不在乎徐成斐如何贪得无厌。于是便说道:“他贪得无厌才好,他要是不贪,哪里有胆子从大明弄这么多粮食出来,咱们即便是有钱也不可能买到粮食。” 细川持之闻言一愣,转而改变态度,说道:“主人说的没错,他越是贪得无厌,能够弄出来的粮食便越多。可是主人,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以咱们带来的金银,恐怕还不够买下这么多的粮食。” 这也是小松灵子不愿意买的愿意,她没有那么多的钱,即便是答应韩度的价格,她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小松灵子没有理会细川持之的话,反而是思考着什么。 见细川持之愣愣的看着自己,小松灵子没有像以往那样恼怒,而是若有深意的问道:“你说他带着这么多的粮食,却完全不在乎我们买还是不买。你说,他这是想要做什么?在这全罗道,还有比我们更能买下这些粮食的人吗?” 一千三百七十章买卖不成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谁急谁输 细川持之低头苦思冥想起来,全罗道本身就是盛产粮食的地方。这里来的粮食价格从来就没有高过,也就是他们来买粮食之后,粮食价格才涨了一点而已。 五十万石粮食,这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吃的下的。既然如此,那么为何徐成斐还是一副漫天要价,吃定了他们的姿态? 忽然,细川持之想到了一点,说道:“主人,或许有一种可能。” “快说。”小松灵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总是在脑海里徘徊,却总是抓不住这道灵感。 细川持之微微抬头有些畏惧的偷瞄了主人一眼,然后便认命般的低着头说道:“曾经,属下听过一个传言。” 说着细川持之又悄悄抬起头,再次偷瞄主人。这一次,却正好和小松灵子的目光装上。 “说!”小松灵子语气冷厉。 细川持之顿时慌了神色,连忙说道:“属下曾经听闻,总督除了和我们做买卖之外,还还和北边做交易” 北边!只能够是室町幕府。 小松灵子顿时怒了,上前直接给了细川持之一巴掌,怒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细川持之不敢反抗,连忙鞠躬回道:“这只是一个传言,属下得知之后,还特意派人查探过,可是接过却什么都没有查到。属下还,还以为这只不过是有人胡说八道呢。” 小松灵子听了细川持之的解释,怒气算是平息了一半。 若是细川持之听闻之后,没有查探过的话。今日,她必然不会饶了他。但是在他派人仔细查探之后,却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这就不算是细川持之的过错了。 即便消息是真的,那也只能说对手太过狡诈。 小松灵子坐了回去,盈盈一握的腰肢挺立的笔直,胸膛伟岸涌起,沉声道:“现在看来,你这消息恐怕是真的了。只有室町幕府也要买粮食,徐成斐才会如此的丝毫不着急。他这是想要坐地起价,左右通吃。” 细川持之顿时一愣,不敢置信的说道:“主人的意思是,室町幕府的人现在就在这里?让属下去把这些猪猡找出来,扔到海里去喂鱼。” 小松灵子看了细川持之一眼,说道:“找他们当然是要找的,不过现在最紧要最关键的是,不能够让徐成斐手里的粮食落室町幕府手里。若是让他们拿到这些粮食,那么他们就可以多征调数万大军。现在我们本来就处于劣势,若是再让他们征调数万大军,那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这个道理,细川持之也是懂得。毕竟冷兵器时代双方交战,胜负主要还是看那方人多。人多则力强,而力强者胜! 至于那些以少胜多,以寡击众的例子,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有史以来发生过的交战起码又几千次,而以少胜多的例子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知道形势险恶,细川持之却没有什么能够解决的办法。只能够求助于小松灵子,问道:“主人,可是徐成斐的要价这么高,咱们如何能够不让这些粮食落到室町幕府手里?” “先让我好好想想。”小松灵子也感到十分棘手,伸出素手支撑着额头,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另外一边,韩度回到总督府内堂再次看到姜威在等着自己。 韩度满脸笑容的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姜威顿时笑着问道:“先生,今日收获如何?” 韩度见他好奇,便将今日和小松灵子见面的经过告诉了他。 听到韩度的要价的时候,就连姜威都忍不住给惊到了。不解的问道:“先生这价格,是不是太高了?别说是他们了,恐怕就算是换成学生,我也不会同意。” 韩度笑呵呵的看了姜威一眼,说道:“你不同意,那是因为你本来就不需要粮食。但是他们不同,他(本章未完!) 一千三百九十一章谁急谁输 们现在对粮食可是非常渴求的。要不然,你以为他们真的和你是好友啊?一来就愿意给你提价三成,甚至你卖的多的话,他们还愿意提高一倍?” “可是先生这价格实在是太离谱了,他们就算是再缺粮,他们也不会买的。”姜威连连摇头,一点都不看好先生。 韩度拿着手里的茶杯,呵呵笑道:“一杯水,要是没有这些茶叶,那简直就是一文不值。可是你若是遇到一个快要被渴死的人,你拿这杯水可以和他交换任何东西。哪怕是金山银山,也没有能够救他一命的东西重要。你明白了吗?” 姜威还是有些不信,微微摇头,说道:“还是有些不同,或许没有这些粮食,可能会饿死他们一些人,但是绝对不可能将他们自己饿死。也就是说,即便是他们买不回粮食,顶多也是让他们伤筋动骨罢了。” 韩度看着姜威,哼了一声,说道:“有两个人正在打架,而你手上有着两把刀。你知道如何才能够将这两把刀卖上最高的价格吗?” 姜威想了一下,说道:“藏起一把,让两人争抢一把刀。” “你这的确是个办法,但是却不是能够卖到最高价的办法。”韩度笑着点头。 “请先生指教。”姜威拱手施了一礼。 韩度大大方方的受了,然后才说道:“等其中一人争抢到一把刀之后,这个时候你再拿出第二把刀。告诉没有刀的那个人,要他出比刚才更高的价格,否则就不把刀卖给他。” 姜威闻言一愣,他只想到了前面一半,后面这部分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可是这后面部分却是如此的合乎情理,根本就不用担心第二个人会舍不得买刀。因为他们两人当中已经有一人有刀了,另外一人若是不买,那他就必死无疑。这个时候为了活命,哪怕是付出比刚才还多的钱,他也不得不买。 先生的这个例子里面最妙的就是,两人争相抢一把刀的时候,其实两人对刀的需求还没有到达最大。而在有一人买刀之后,却反过来开始威逼另外一人,将他对刀的需求一下子便被提到最高。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愁卖出更高的价格。 “先生高见,学生佩服万分。”姜威对韩度心服口服。 韩度只是淡淡的笑笑,姜威毕竟是书院出来的,也算是自己的学生,能够有机会提点他一二,韩度自然是乐意的。 “那现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姜威兴致勃勃的问道。 韩度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以为,小松灵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姜威闻言眉头一皱,思量片刻之后说道:“站在他们那边看,先生这么多的粮食,在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根本就不可能卖给其他人。而先生既然是冒险将这些粮食从大明弄来,显然是急需出手的。越早出手,对先生来说就越是安全。先生,学生觉得他们不会急着买先生手里的粮食,反而会故意拖着先生。好让先生着急起来,主动去找他们交易,这样一来,他们才好和先生讨价还价。” “有道理。”韩度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我又该怎么做呢?” 姜威下意识的便跟着韩度的话思量起来,并且越是思考,想法便越是通透。就好使脑海里面有一道灵光闪过一样,姜威瞬间将其抓住。 “现在他们和先生都是一样,谁先着急,谁就会处于下风。既然他们想要先生着急,那先生同样也可以让他们先着急起来。只要他们一着急,主动权就会落入到先生手里。先生曾经教导过学生,不管做任何事都一定要把主动权抓在手里,只有这样才会无望而不利。不知道学生的想法如何?” 韩度哈哈点头笑了起来,说道:“没错,想法是对的。不过,你觉得该如何才能够让他们着急起来?” 姜威这一次想都没想,便心有成竹的说道:“这里能够买下先生手里粮食的,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足利氏了。而(本章未完!) 一千三百九十一章谁急谁输 他们和足利氏是死敌,只要咱们自造一个足利氏也在这里,也想要买粮食的假象,他们就算是想不着急起来,都不可能。” 韩度点头,吩咐道:“你曾经和足利氏有过交易,应该对他们有些熟悉。这如何让小松灵子这女人相信足利氏就在这里,那就要看你的了。” “先生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学生去办吧。”姜威心里已经有了定计,痛痛快快的点头答应下来。 隔日,细川持之像往常一样,来到总督府想要求见总督。 毕竟除了徐成斐手里有粮食之外,总督手里也是有着粮食的。而且以前他和总督还有过几次交易,买到总督手里的粮食的希望反而要大的多。 “请军爷帮忙,小人想要求见总督大人。”细川持之再次找到柳刀,躬身说道。 和前些天不同,柳刀这一次并没有直接说总督大人不在府里。而是笑呵呵的咳嗽两声,朝着细川持之做出一个手指搓动的动作。 细川持之见到柳刀的异常反应,一下子还没有回过神来。 柳刀见细川持之无动于衷,不由得有些不高兴,再次提高声音咳嗽两声。 一千三百九十一章谁急谁输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徽记 细川持之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柳刀会是这个反应。 说起来,这细川持之也是一个天生小气的倭人。 原本柳刀见他第一次出手就那么阔绰,还以为是遇到了一个大财主呢。没有想到,后面他主动帮了细川持之数次,这小子竟然没有丝毫的表示。这下子当然是把柳刀给得罪死了。从此之后,但凡只要是细川持之遇到柳刀,柳刀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从来都是爱答不理的。 这也是为什么,细川持之看到今日柳刀如此的热情,顿时感觉到异常的原因。 柳刀笑眯眯的看着细川持之,心道:若是换成以往,大爷我当然不会理你。不过谁让你这蛮夷有福气呢,竟然能够得到总督大人的召见。总督大人的命令柳刀还是不敢有丝毫违抗的,哪怕他再不愿意让细川持之进门,也不得不满脸笑容的带着他去见总督大人。 细川持之直到跨进总督府的大门,心里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来了那么多日,就想要求见总督大人一面,但是都被拒之门外。现在总督大人总算是愿意见自己了,细川持之有种乌云散尽的畅快。 来到门口,柳刀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带笑容看向细川持之,伸手示意道:“总督大人正在等着你,快进去吧。” “哈,多谢阁下引路,细川必有后报。”细川持之朝着柳刀鞠了一躬然后满怀欣喜的走进去。 等到细川持之进门之后,柳刀朝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狗屁后报?以为给过大爷两次银子,大爷就被你给收买了?想要和大爷我套近乎,笑话!” 细川持之走进房里,看到姜威正在埋头处置事务,也不敢打扰。带他来的人也转身走了,现在他就算是想要找个人帮他也不可能。 细川持之不敢打扰总督大人,没把发,只能够尴尬的站在房里,咬牙等着。 姜威凉了细川持之半刻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忽然抬起头。好似才看到他一样,说道:“啊,本总督处理事务入迷了,不知道你来了。” 细川持之站了这么久,早就两腿僵硬,可他还不得不堆起笑脸,躬身说道:“总督大人事务繁忙,在下等侯片刻也是应该的,只要没有打扰总督大人就好。” 姜威朝他露出一个懂事的神色,伸手示意道:“请坐吧。” “多谢总督大人。”细川持之如闻天籁,连忙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实在是他的双腿僵硬到快要支持不住了。 姜威见到,只是笑了一下。然后便说道:“这才叫你来,是和你谈粮食的事情。” 听到期盼已久的事情,总算是有了消息。细川持之瞬间站起来,猛然埋头,说道:“总督大人,不管有多少粮食,在下都能够买下,并且还能够给总督大人一个满意的价格。” 姜威看了他一眼,心道:胃口倒是不小。不过如此急切的夸下海口,显然他们对于粮食的需求极大。 想了一下,姜威按照和先生商量好的,故意叹息一声,微微摇头。 细川持之见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总督大人是不愿意卖在下粮食吗?” 姜威闻言,顿时抬手,说道:“并不是这样。” 细川持之闻言顿时稍稍放心一点,眼巴巴的望着姜威,等着他的后话。 姜威顿了顿之后,说道:“前几日本总督都在和其他人总督府联系,商议向他们买粮的事情。唉,可惜那几个总督府今年都遇到了一些灾荒,并没有多余的粮食卖给本总督。因此,你们想要买更多的粮食,是不可能的了。” 细川持之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他此行不仅仅要买到粮食,而且还要买到最少六十万石的粮食回去。否则,他没有办法向主人交代。 “六十万石粮食总督大人都没有吗?只要总督大人肯给我六十万石粮食,我愿意加一倍价格来买。”细川持之急了,他是真的急了。再也顾不得保留什么老底,也顾不得讨价还价,直接就把低价给扔出来。 可是姜威却不为所动,两手一摊,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就算是再加十倍,没有粮食本总督如何卖给你啊?” 细川持之见总督没有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沉声问道:“总督大人手里有多少粮食?” “多少你都要吗?”姜威笑着问道。 细川持之重重的点头,“当然。” 姜威轻笑一声,朝着他比划出四根指头。说道:“本总督也不和你遮遮掩掩,本总督现在手里就只有四十万石粮食。若是你想买的话,就按照你说的价格,在原来的价格上加三成,就买给你了。” 加三成的价格,算是姜威给他便宜了一点点。 呼~细川持之微微吐出一口气。四十万石虽然少了点,但是也能够让他在主人面前少受点惩罚。想到这里,细川持之不由得抬头望向总督大人。 岂料正是这有一眼,让他瞳孔猛烈收缩,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总督身后桌子上放着的一物。 这是一把倭刀! 普通的倭刀在总督府并不罕见,毕竟这里有一门生意就是贩卖倭刀。 但是这把倭刀能够放在总督的桌子上,自然是非比寻常。 普通人或许还看不出来这把倭刀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是细川持之自己就是喜爱倭刀之人,再加上他从小耳濡目染对于倭刀的优劣,他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这把刀不仅是名匠所造,而且起码有着几十年的经历,刀柄处的皮革都被磨的非常光滑,显现处一种陈旧。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在这把刀上看到了一个家徽,足利氏的家徽! 细川持之失魂落魄,满眼只有足利氏的家徽,根本就没有听姜威在说些什么。 姜威见状,眉头一皱,干脆说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嗯?啊~”细川持之这才回过神来,可是却看到总督大人再也没有和他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直接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送客!” 守在门口的府兵顿时走进来,朝着细川持之示意道:“请!” 细川持之现在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这把宝刀究竟是怎么出现在总督大人的桌上的。是总督大人无意之间得到的?还是足利氏的人也到来这里?若是前者,那对于他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但若是后者,那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坏事。 “请!”府兵再次开口,这一次就没有刚才那么客气了。甚至还一脸警惕的戒备着他,好似若他胆敢稍有妄动,府兵腰间的钢刀就会瞬间出鞘一般。 细川持之无奈,只好起身鞠躬拜道:“总督大人,此事重大,在下不敢轻易做主,还需要在下回去禀报之后才能决定。请总督大人为在下宽限几日。” 姜威点头,“如此也好,不过本总督手里的确是只有这么多粮食。本总督只是告知你们,不是想要和你们讨价还价。当然若是你们不买的话,那本总督也不能勉强。” 虽然姜威的话对细川持之好不客气,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是他要求着买粮食,不是对方求着他买。因此,哪怕是心里再不满,他也不得不低头。 “多谢总督大人。” 等到细川持之走了之后,姜威才满脸笑容的走回到案桌后面,伸手将桌上的倭刀给拿起来,这把倭刀的确是足利氏送给他的。 小松灵子一方缺粮,足利氏也一样缺粮。足利氏也不是傻子,他们自然知道姜威这条能够买到粮食的商路是何等的重要。 有着这么一条能够稳定提供不少粮食的商路,足利氏也自然想要继续保持下去。送一把宝刀给姜威,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没想到,这东西还有如此有用的一天。”姜威笑了笑,随后便将倭刀继续放在桌子上。 既然先生想要让小松灵子知道足利氏也来这里买粮食,那他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了。将这倭刀大大方方的摆出来,就让小松灵子知道又怎么样? 细川持之一出门,便立刻跳上马车。难以置信他的五短身材,竟然还可以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快,回去!” 马车一路狂奔,剧烈的颠簸让细川持之心都快要跳出来。可即便是如此,等到马车停下之后,他还是强忍着不适,瞬间从马车上跳下来。小短腿飞快的扑腾,急急忙忙的去见主人。 “主人~” 细川持之来到主人面前,气都没有喘匀,就急忙鞠躬拜下。 小松灵子看到他回来,也高兴的连忙走上来,问道:“听说总算是让你进总督府了,怎么样,你见到总督了吗?” 细川持之立刻回道:“见到了。” “你和总督都说了些什么?”小松灵子又问。 细川持之连忙回道:“他说,愿意卖粮食给我们。” “这是好事啊~”小松灵子高兴的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细川持之复杂且沉重的脸色。她还以为是他回来的太急,还没有缓过来的缘故呢。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九十二章徽记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所谓面子 “可是他说他只有四十万石,只肯卖这些粮食给我们。不过价格到还算是便宜,只加价三成他就肯卖给我们。”细川持之知道这个结果,主人是不会满意的,甚至还会因此,迁怒于他。于是在说完之后,细川持之便用力的将头低下。 “什么?才四十万石?”小松灵子根本就不在乎价格,她只在乎粮食的多寡。四十万石实在是太少了,她得到的要求是,最少要买六十万石粮食回去,而且越多越好。 如果她只买四十万石回去的话,那她是没有办法交差的。 “怎么才这点粮食?”小松灵子柳眉皱起。 细川持之见主人不满意,只好将姜威的话拿出来,好为他自己开脱。便说道:“据说是今年其他总督府都遭受了灾荒,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粮食出来。” 小松灵子从他说话开始,眼睛就死死的盯着他。等细川持之说完,她便开口道:“这话是总督说给你听的?” 细川持之顿时脸色尴尬,又不得不点头承认。 小松灵子顿时怒了,猛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喝斥道:“他说的你就信?我看他分明就是不想买粮食给我们,什么灾荒、什么没有多余的粮食,根本就是他的借口。这些大明总督,他们治下的又不是大明百姓,他们会管这些高丽人的死活?” 细川持之这才反应过来,他有大概率是被总督给忽悠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他即便是再次去总督府找到总督,难道他还能将事情转圜过来?难道他还敢当面指责总督? 面对怒气冲冲的小松灵子,细川持之现在最紧要是如何将主人的怒火平息下来。 心里思量了一下,细川持之顿时恍然大悟般的说道:“怪不得他桌子上有那样东西,看来他根本就是想要把粮食卖给别人啊。” 小松灵子敏锐的察觉到来细川持之话里的关键信息,瞬间收敛怒气,沉声问道:“你在总督那里看到了什么?” “回主人,我在那里看到一把宝刀。”细川持之心里大喜,连忙鞠躬拜道。 “宝刀?什么宝刀。”小松灵子语气平静的问道,一点都没有看到宝物似的激动。 对于她来说,什么样的宝刀她没有见过?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地方。 细川持之立刻说道:“以属下看来,应该是一把名匠宝刀。最为重要的是我在宝刀上面,看到了足利氏的家徽!” “什么?”小松灵子心神大震,再也顾不得惩罚细川持之,满心思都放在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消息上。 “你确定没有看错?”小松灵子还抱着万一的想法。 细川持之立刻坚定的摇头,说道:“主人应当知道,属下也是和足利氏厮杀过的。对于他们的家徽,绝对不可能认错。” 事实如此,小松灵子哪怕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足利氏肯定也来到这里了。至于足利氏来这里做什么,不用想小松灵子都能够猜到,他们肯定也是来此买粮的。总不能足利氏渡海而来,只是为了散散心吧? “你觉得有没有有一种可能,姜威是想要把粮食卖给足利氏?”小松灵子看向细川持之,自言自语的说道。 “很有可能。”细川持之认真的回道,“主人当初也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姜威的时候,从他的语气当中,属下以为他的手里是有着粮食的,肯定不会只有四十万石。” 小松灵子也重新振作起来,沉声说道:“什么灾荒,什么没有买到粮食,不过都是他想把粮食卖给足利氏的借口。” 细川持之听着,心里却冒出一个疑惑,问道:“可是主人,既然他不想卖粮食给我们,那他为何又要答应卖四十万石给我们呢?而且价格还便宜了一点。” 小松灵子重新坐了下去,两只眼睛发亮,好似已经看穿了姜威的诡计一般。冷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足利氏肯定给了他更高的价格。他当然不甘心卖粮食给我们,只不过当初他已经有卖粮食给我们的意向,现在若是突然不卖了,那必然会引起我们的怀疑。他之所以卖给我们四十万石,只不过是想要安抚住我们罢了。他真正的交易,会和足利氏完成。 至于你说他在价格上还便宜了我们一点,呵呵,比起他从足利氏赚到的,这点能够算得了什么?” “原来如此!”细川持之眼睛瞪大,不由得惊叹起来,随后便问道:“那主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松灵子想得,比她说出来的这些还多。现在她回想起来,当初徐成斐明明手里有着大量的粮食需要卖掉。她主动来买,却不被徐成斐看中。 当时她还非常的奇怪,这里除了她之外,应该没有谁能够一口气买下徐成斐手里的粮食才对。现在看来,徐成斐肯定是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足利氏在这里。 一切都想通了,小松灵子念头通达,再也没有半点疑惑,也没有半点怀疑。 思维一阵清明,小松灵子立刻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足利氏在这里买到粮食。” 细川持之闻言,顿时脸色变得为难起来。说道:“可是现在姜威明明是想要把粮食卖给他们,而不愿意卖给我们啊。还有,徐成斐手里的粮食,说不定也会卖给足利氏。” 小松灵子顿时笑了起来,纠正细川持之的话,道:“不是可能,若是我们不把徐成斐手里的粮食给买下的话,他是一定会卖给足利氏的。” 细川持之望着主人,等着主人接下来的话。 “足利氏比我们更加缺粮,因此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让他们买到一粒粮食。”小松灵子说完,随后便看向细川持之。 细川持之顿时浑身一震,立刻说道:“请主人吩咐。” 小松灵子颇为满意的点头,吩咐道:“总督府这边的粮食,还是由你来想办法。无论如何,哪怕是再提一倍的价格,你也要无比将总督府的粮食全部买到。” “是,主人。”细川持之毫不犹豫的点头。 等了几息时间,没有等到主人继续吩咐,他便好奇的问道:“主人,那徐成斐那里呢?” 小松灵子眼睛里面闪过一丝不自然,这点神色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徐成斐那里由我来亲自应付,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 “是。”细川持之立刻点头。 商议已定,两人就立刻开始行动起来。首先是细川持之,他再次来到总督府求见。 这一次没有总督大人的命令,柳刀根本就不搭理他。 细川持之见状,那里还不知道他把柳刀给得罪了? 得罪人不怕,只要有办法弥补关系就好。 对于细川持之来说,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银子了。别的东西他没有,但是银子他可以管够。 细川持之执意要请柳刀喝酒。。 柳刀本来是不愿意去的,可是耐不住细川持之的软磨硬泡,再加上他心里也有着一丝念想,自然顺水推舟的和细川持之见了一面。 一间雅间里面,只有柳刀和细川持之两人。 柳刀本就是一个好酒之人,虽然来的时候不情不愿,但是当他看到细川持之准备的一道道山珍海味和美酒的时候,也有些忍不住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饱餐一顿再说其他。 两人推杯换盏,很快便吃喝的差不多了。 柳刀知道细川持之是有求于自己,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想要咱做什么,直说吧。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咱大头兵一个,屁本事没有,若是你的事情太大,咱可帮不上什么忙。” 一顿酒就想要我柳大爷出手,怎么可能? 细川持之没有在意柳刀的疏远,笑呵呵的拿出一个木盒。木盒在细川持之手里,递给柳刀的时候他的手臂都有了一丝丝的颤抖,显然这木盒虽然不大,但是重量却是惊人。 柳刀看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细川持之笑呵呵的说道:“用你们大明的话来说,就是一点小意思,还请军爷收下。” 柳刀闻言,迟顿了片刻,才伸手将木盒接下。木盒一入手,柳刀就感觉到手里一沉。将木盒放在自己面前,打开一看,果然是黄灿灿的十个金饼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里面。 十个金饼子,不过一百两黄金而已。 按理说柳刀身为小校,单手提起百十斤都不在话下。区区一百两黄金,根本不会让他感觉到沉重才对。但是偏偏,柳刀就是感觉手里的黄金极重。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如同常人一样,平日里单手拿起十来斤的东西,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也不会感觉到沉重。但若是你的手上拿着黄金,哪怕仅仅只有几克,你也会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 这就是黄金带给人的份量! 柳刀看了又看木盒里面的金饼子,抬眼看向细川持之,说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先说好,触犯大明律的事情,老子是不干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九十三章所谓面子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摸不着头脑的柳刀 好家伙,刚才柳刀还说自己人微言轻,干不成什么事情呢。现在一看到金子,就变成了有能力干事了,只是不敢干违逆大明律法的事。 细川持之心里虽然心痛的滴血,但是对柳刀的态度还是非常的满意。笑呵呵的说道:“柳大人不用担心,在下也是一个正经商人,怎么会做犯法的事呢?” 柳刀撇撇嘴,也不知道是信了他的鬼话,还是没信。 “哈哈”柳刀顿时笑了起来,手上还不忘将盒子死死的压住,说道:“既然你下了这么大本钱,那你要我做什么?” 细川持之顿时呵呵笑了一声,连忙说道:“柳大人不用担心,在下只是想要柳大人帮忙通传一下,好让在下能够求见总督大人而已。” 柳刀听了微微一愣,有些不信的问道:“真的就这么简单?” 若是真是如此的话,柳刀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只是通传禀报一下,就能够有一百两金子可拿,这么便宜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往外推啊。 细川持之矜持的笑了起来,说道:“当然,若是柳大人能够帮在下打听一些消息的话,拿自然是最好了。” 原来帮他通传只不过是顺带的,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等着自己。柳刀意味深长看着细川持之,冷笑着说道:“原来你是想要我出卖总督大人?” 猛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一瞪,柳刀厉声说道:“告诉你,你找错了人!” 细川持之连忙伸手安抚柳刀,解释道:“柳大人误会,误会啊!” “有什么误会?”柳刀顿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说道:“你要打探总督府内的消息,就是想要对总督大人不利。” 细川持之立刻解释,“在下岂敢对总督大人不利?在下是想要大人帮忙,打听一下总督府现在有多少粮食。” 柳刀闻言,怒气消了一些。盯着细川持之有些不信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细川持之连忙安抚着柳刀重新坐下,笑道:“就这么一个要求,再无其他,柳大人以为如何?” 柳刀神色一松,顿时顺着细川持之的安抚坐了下来。毕竟桌子上还放着盒子呢,他就算是不想给细川持之面子,也不得不给盒子里面东西面子。 沉思片刻,柳刀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咱倒是可以帮你问问。” 说着,便将盒子朝着细川持之一推,说道:“不过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细川持之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柳刀非常想要这些金子,只不过是碍于脸面推辞而已。 “大人说的哪里话?”细川持之顿时阻止了柳刀的动作。 柳刀却坚持不受,还说道:“无功不受禄,还是等咱打探到消息之后,再说吧。” “大人何必如此见外呢?”细川持之将木盒推到柳刀面前,轻拍两下,说道:“大人只管放心的收下,等事成之后,在下必有厚报。再说了,大人要从其他同僚口中得到消息,不也得意思一二不是?” 柳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心安理得的将盒子收起放入怀中,拍着细川持之的肩膀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件事就交给咱了,若是咱没有打听到你要的消息。这东西,原数退还。” “不不不,大人太谦虚了。以大人在总督府的身份地位,打听一个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细川持之恭维着说道。 柳刀呵呵的笑着,意味深长的看着细川持之。这老小子显然是有着目的,不过自己可以先答应下来,才好引蛇出洞让他露出狐狸尾巴。 两人初步达成一致之后,顿时感觉彼此都亲近了许多。喝了一会茶,彼此闲聊一阵之后,才 两人才一前一后的离开客栈。 柳刀和细川持之分别之后,顿时脸上福气一抹冷笑,摸了摸怀里的木盒。微微摇头暗自叹道:“这老小子现在倒是出手听阔绰的,不过可惜啊,俺柳刀可不是傻的,会轻易信了你这老小子的鬼话。不过虽然俺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总督大人一定知道。” 于是,柳刀没有丝毫耽搁,直接去求见总督大人。 姜威听到属下来报,说柳刀有要事求见。他正好闲来无事,便让人将柳刀叫进来。 “柳刀,你找本总督何事?” 柳刀低着头,站定之后连忙拱手将木盒拿了出来。 姜威看了一眼,颇为奇怪的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柳刀抬起头,如实说道:“回总督大人,这是”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巨细无遗的说了一遍,柳刀便低着头站立一旁,等候着总督大人的发落。 姜威颇为感慨的看了盒子一眼,哪怕是里面有着一百两黄金,他却连打开的想法都没有。现在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小松灵子真的急了。 随手把盒子放到柳刀手里。 “总督大人,这是?”柳刀万分的诧异。 要说他柳刀可以轻易的舍得这一百两黄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虽然不是见钱眼开,但是他来到海外就是为了发财,好回去光宗耀祖的。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比他以往一年的收入都多,他又怎么可能回不动心呢? 只是他还是知道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像以前细川持之给他的银饼子,那就属于可以放心拿的钱。而眼前这一百两黄金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烫手了,不是他可以拿的。 姜威见柳刀满脸的疑惑,笑呵呵的说道:“既然是他给你的,那你就收着吧。” “收,收着?”柳刀听的越来越糊涂,担心是总督大人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说道:“大人,他可是要小的在打探总督府里有多少粮食的。” 姜威点点头,说道:“嗯,本官知道。既然他要你打探,那你就去打探一下吧。人家都给你这么多钱了,若是你不去打探一下,岂不是有些不合适?” 不合适?那自己出卖总督府的消息就合适吗?合适吗?柳刀咽了咽唾沫,不知道总督大人和那细川持之为什么都突然变得如此奇怪。 细川持之莫名其妙的为了一个总督府里究竟有多少粮食,下了如此血本,根本就一点都不正常。 而总督大人就更加奇怪了,竟然在知道细川持之想要打探消息的情况下,还让自己真的去查探总督府里有多少粮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柳刀可怜的智慧让他现在非常的无措,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姜威微笑着看着他,轻声说道:“去吧。” “总督大人是想让小的将消息透露给他?可为何大人不派人直接将消息告诉他?”柳刀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的状态下,他还是想明白了一点。 姜威笑呵呵的摇摇头,说道:“那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只会相信他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本官的。不管本官告诉他,总督府里究竟有多少粮食,他都是不会信的。但是你去告诉他,他必然就会相信。毕竟,你这个消息是他花了一百两黄金买来的嘛。他没有道理会不信,不是?” 柳刀一听,惊讶于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算了柳刀也懒得再去想了,心里一横,反正是总督大人让我干的,那就干呗。 得到总督大人的允许,他在总督府里打探消息不仅不怕被人发现,甚至还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呢呢? 柳刀告辞出门,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盒子。一百两黄金啊,只是打探一个消息而已就得到了,而且还没有丝毫的后患,他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得到总督大人的示意,柳刀打听消息的过程非常的顺利,不过两天时间,他就将总督府里存有多少粮食,给打听的一清二楚了。期间,他只不过是买了一些好酒好菜,拉着几个守着粮库的校尉喝了一顿酒。几杯酒下肚,几个校尉便开始各自吹嘘起来,很快便让柳刀粮库存粮的数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两天后的早晨,柳刀趁着休沐出门,在街面上闲逛了一圈之后。趁着没有人注意,便闪身弓腰走进一个库房。 转过一道小小的巷道,便看到细川持之正坐在一张桌子面前,桌上不出意外的摆着满满一桌子的酒菜。 柳刀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俺说你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本来没事的,被你这么一弄,让俺感觉好似做了对不起总督府的事情一样。” “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情?”细川持之连忙笑呵呵想要缓和紧张气氛,热情的搀扶着柳刀坐下。 柳刀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下。 细川持之看了柳刀一眼,脸上保持着笑眯眯的神色,说道:“看柳大人容光焕发的风采,在下托大人办的事情,相比是已经办妥了吧?” 柳刀虽然轻轻松松的便将消息打探到了,但是在细川持之面前他可不能表现的太过轻松。要不然,说不定细川持之以为他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这后面的酬劳说不定就没了呢?细川持之可是亲口说过,只要他把事情办成了,还有厚报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九十四章摸不着头脑的柳刀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相信 “唉!”柳刀重重的叹息一声,让细川持之的心都不由得跟着跳了几下。 急忙问道:“大人,是事情有变吗?” 柳刀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抬眼看着他,说道:“你这事情还真是麻烦啊,等到俺去打探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总督府将粮食放在好几个粮库里。而且他们彼此之间根本就不知道其他粮库里究竟存了多少粮食。” 细川持之听的眼睛一亮,他不是没有想过打探总督府到底有多少粮食,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一无所获。现在听到柳刀的话,才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总督府是以这种方式隐瞒粮食的数量,也难怪他根本打探不到粮食的总数。 如此将粮食分散存起来,只要没有打探清楚所有粮库的存粮,就根本不会知道总督府究竟有多少粮食。但是想要打探到所有粮库的存粮又谈何容易?一件事做的次数越多,那么目的暴露的风险就会越大,越容易被总督府给察觉到。 “既然柳大人已经打探到消息了,那么这一关显然是没有能够将大人难住。不知道大人可否告知一二,大人是用了何等妙计,才将消息探到的呢?”细川持之笑呵呵的看着柳刀,好奇问道。 柳刀哈哈一笑,说道:“也是你运气好,守这些粮库的校尉都和俺有着过命的交情。俺可是找了好几个借口,才一一将他们请到。才把你要的消息给打探到,你这事可真是不好办啊。” 细川持之顿时了然,果然也只有柳刀这样的人,才能打探到所有粮库存粮多少的消息。这样的消息,不是关系非常密切的人,人家根本就不会告诉你,更别说是将所有的消息都打探到了。 朝着柳刀抱拳,细川持之神色郑重的说道:“还请柳大人相告,大人放心,只要大人肯如实相告,在下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柳刀听了之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细川持之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转身从身后拿出一个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木盒,推到柳刀面前,说道:“大人请过目。” 柳刀心里一阵热切,将盒子打开一看。黄澄澄的金饼子摆放在盒子里面,还是和上一次同样的数量,一百两。 这老小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柳刀看了对方一眼,顿时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急切拿出来的,俺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你吗?” 细川持之脸上保持着微笑的,但是心里却是不屑的腹诽道:“你要是信我的话,又怎么会叼着不说?非要我把金子拿出来,你才有把消息说出来的意思?而且就算是到了现在,你的手都还舍不得离开黄金啊。” 不过细川持之急于想要知道总督府究竟有多少粮食,也懒得和柳刀计较,笑着拱手说道:“还请大人不吝相告。” 既然钱已经到手了,那柳刀也就不在藏着掖着,点点头说道:“你最好是准备好笔墨纸砚。” “这是为何?”细川持之不明就里。 “俺怕你一时之间记不住,俺可只说一遍。而且就算是以后有人说这是俺说的,俺都不会承认的。”柳刀沉着脸说道。 细川持之眼帘一垂,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大人稍待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去吧。”柳刀点头同意。 细川持之立刻出去,吩咐人准备笔墨纸砚来。很快,他便端着笔墨纸砚来到柳刀面前放下。 说道:“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柳刀点点头,不再犹豫,用只有两人才能够挺清楚的声音,说道:“总督府的粮库一共有六个,甲乙丙丁戊己。其中甲字号粮库有存粮大约二十万石。” 细川持之本来是专心致志的听着柳刀的话,可是听完之后却顿时顿住,疑惑的问道:“怎么是大约?难道大人就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数目吗?” 柳刀闻言一愣,因为这些数目都是守粮库的校尉告诉他的,他也没有仔细想过。现在被细川持之问起,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口气憋在喉咙上,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不过几息时间,柳刀就憋的脸色泛红。 最后只能够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他们告诉我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了,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你可以把这东西拿回去。” 说着,柳刀就要把木盒推给细川持之。 细川持之顿时伸手挡住,笑着说道:“既然是谈好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反悔?大人只管将消息告诉我,只要大人告诉我的消息没有作假,这就是大人的。” 柳刀听了,才不情不愿的把木盒收回来。然后继续说道:“乙字号粮库,存粮大约十八万石,丙字号丁字号” 一口气说完之后,柳刀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细川持之盯着纸张上的数目。 片刻之后,细川持之长长叹出一口气,抬眼望向柳刀。 柳刀见状,顿时说道:“俺可以以祖宗发誓,俺说的一切句句属实。现在,俺可以走了吗?” 柳刀左后用力的抱紧木盒,现在他把所有消息都告诉对方了,他反而有些担心对方会反悔,故意说他的消息是假的,不让他带走黄金。 细川持之将柳刀的一切动作看在眼里,柳刀越是紧张,他反而越是肯定柳刀给他的消息是真的。 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打破了柳刀的紧张神色,大大方方的说道:“大人随时都可以离开,若是大人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派人送大人回去。” “不,不用了。”柳刀立刻拒绝。他要是让对方送他回去,岂不是有泄露他和对方之间关系的风险?而对方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却偏偏要如此说,也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 “俺自己回去就好,这就告辞。” “大人请。”细川持之也没有多留柳刀的意思,甚至连送他的客套话都来不及说了,只让柳刀自己离开。 而细川持之还有着更加紧急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要立刻将消息告诉主人。 细川持之飞快的拿起记录着粮库和粮食数目的纸张,径直从与柳刀相反的方向离开。就在柳刀都还没有走出后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登上了马车,朝着驻地而去。 见到小松灵子的时候,她正在闭目打坐。细川持之不敢打扰,只好屏住呼吸站在一旁。 片刻过后,小松灵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细川持之,问道:“知道总督府有多少粮食了?” “是的,请主人过目。”细川持之连忙点头,将纸张递上去。 一边递过去,还一边解释道:“原来总督府是将粮食分别存放在六个粮库里,每个粮库都彼此隔开,谁也不知道其他还有几个粮库,每个粮库的存粮有多少。也难怪以前,属下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一丝半点的消息。” 小松灵子美目明亮,看向纸张上的记下的内容。随后抬头问道:“既然这六个粮库彼此都不知道其他粮库的消息,那这柳刀何德何能可以打探到所有粮库的消息,还知道每个粮库的存粮数目?” 细川持之顿时矜持的笑了起来,说道:“说起来也是主人运气,这个柳刀竟然和六个校尉都是生死之交。他也是利用了他们的信任,才得到了这些消息。” “哦?原来如此。”小松灵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冰肌玉骨般的手指在纸上滑动,很快便算出总督府所有的存粮数目。 “一共有九十三万石么”小松灵子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便沉吟着没有说话。 细川持之心里始终有着一个疑问,见主人思量着什么,便试探着开口:“主人~” “嗯?”小松灵子回过神来,不仅没有生气,还高兴的说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问什么,你就问吧。” “多谢主人。”细川持之听到立功,顿时朝着小松灵子鞠了一躬。 然后才疑惑的问道:“有一件事属下不解,这柳刀提供的都是模棱两可的消息,主人为何肯定总督府存粮就是九十三万石?说实话,属下在听到柳刀说出的这些消息的时候,甚至都还怀疑过,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打探到消息,拿这些东西来糊弄属下。” 小松灵子闻言顿时一笑,说道:“这些消息是真的。” 听到主人如此肯定,细川持之更是不明所以,只能够愣愣的看着主人。 小松灵子见了他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粮库的存粮,经常都在进进出出。只要不是管理粮库的人,谁也不可能准确无误的知道粮库里面究竟存了多少粮食。若是一个守粮库的校尉能够给出准确的数目,那我倒是要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了。现在这样模棱两可的数目,反而能够说明他给你的消息是真的。” “可是存粮的数目不准,那还有用吗?”细川持之不禁问道。 小松了灵子宝贝似的拿起那张纸,笑着说道:“当然有用,怎么会没用?”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九十五章相信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再次赴约 小松灵子指着每一个数字,朝细川持之说道:“你看,虽然这些数目都只是一个大概的数,但是总数和实际的数目应该不会相差很大。光是这里就有一百零七万石了,就算是有三十万石的差错,那总督府最少也有八十七万石的粮食,甚至可能会更多。” “这么多粮食,他竟然才肯卖四十万石给我们?这也太欺负人了,这岂不是连一半都不到?”细川持之愤愤不平。 小松灵子悠然的放下手里的纸张,看了他一眼的说道:“还不仅如此。既然总督府不想卖粮食给我们,那么这些粮食肯定就会卖给足利氏。一旦足利氏得到这些粮食,那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想来也是清楚。” 细川持之闻言没有接话,只是神色尴尬的站在一旁。 小松灵子见状,抬头问道:“对了,让你去查探足利氏的人究竟在哪里,这几日你有没有打探出他们的下落?” 细川持之听了,脸色一变顿时跪下,低头回道:“属下无能,这几日找遍了整个海港,都没有查到足利氏的丝毫踪迹,请主人治罪。” 而小松灵子的反应,却是十分的奇怪。只见她听到没有找到足利氏的踪迹,神色非常的平静,一点都没有发怒的迹象。 过了片刻之后,小松灵子眼帘一垂,看了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细川持之一眼。微微开口说道:“起来吧。” 细川持之闻言一愣,他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便放过他。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没有办好。主人就算是不刮了他一层皮,那一些皮肉之苦也是少不了的。 “谢主人。”细川持之心情有些忐忑的站起来,疑惑的看了一眼主人。见主人一副根本就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识趣的闭嘴,根本就不敢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主人能够饶了他这一次,那都是万幸了,他还岂敢再多问什么? 小松灵子好似知道了细川持之心里的想法一样,抬头笑道:“你心里在想,这次为什么我如此轻易的饶过你?” 细川持之顿时一愣,又不得不勉强点点头,说道:“是的。这一次,毕竟是属下办事不力。” 小松灵子微微摇头,叹道:“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这海港才多大一点啊?只要你用心找了,我相信你不会找不到线索的。可是你找了这么些天,竟然连足利氏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这说明什么?” “说明,属下无能,让主人失望了。”细川持之情绪低落,说来说去还是他的过错。 小松灵子气的恨不得抓起茶杯砸在他脸上,深吸几口气才把怒火压下,大声骂道:“蠢货,这说明有人不想你找到足利氏的人!” 细川持之闻言猛然一惊,抬起头呆愣的看着主人。 小松灵子这才解释道:“你可不要忘记了这里是谁的地盘,足利氏或许做不到完全隐藏起来。但若是总督府想要将足利氏藏起来的话,那你肯定是不可能找到的。” “主人的意思是,足利氏现在就在总督府里面?”细川持之倒吸一口凉气,心禁不止的直线往下沉。 小松灵子冷笑一声,“除了这里,这海港还有你探查不到的地方?” 细川持之顿时点头,吐出一口浊气。得到主人的解释,这些天他满腔的郁闷之气瞬间散尽。随后便问道:“主人,既然总督将足利氏的人安排进总督府,那显然他们双方是快要谈好了,甚至有可能已经谈好了。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小松灵子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嗤笑着说道:“我最喜欢中原的一句话,叫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现在说谁赢谁输还太早,咱们走着瞧。” 猛然,小松灵子回头盯着正在发呆的细川持之。 细川持之陡然一惊,连忙低下头。只听到主人清脆的声音传来,“既然你已经和那校尉搭上线了,那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他好财,你就用黄金砸;他好色,你就用女色砸。总之一句话,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拉到我们这边。” “这主人,他只是一个校尉而已。”细川持之觉得在一个校尉身上下这么大的价钱,是不是太过不划算,容易血本无归啊。 小松灵子却笑了笑,说道:“这你不用担心,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只要他拿了咱们的钱,那你就趁机让他帮咱们打探足利氏的消息。” “属下这就去办。”细川持之连忙说道。 小松灵子点点头,挥手示意,“去吧。” 等细川持之离开之后,小松灵子双眼望向总督府方向。喃喃自语道:“想要从我手里把粮食截走,你们是在做梦。还有徐成斐你个浑蛋,想要把粮食卖给足利氏,哪有那么便宜?呵呵呵~” 一阵渗人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还好细川持之走了,他要是没走的话,肯定都会让他浑身发寒颤抖不已。 韩度才清闲了几日,便又接到小松灵子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要再见自己一面。至于再见自己一面之后,小松灵子究竟想要干什么,她却是没说。 不过韩度也能够猜到几分,自己的计划起作用了,小松灵子急了! 韩度笑呵呵的欣然赴约,走到约定的客栈楼下,却换上了一副十分不耐烦的神色。 推门进去,便看到小松灵子今日穿上了一身极薄的丝绸袍服,而且还是大明仕女的装束。 不得不说,小松灵子的确是一个美人。以往她穿着让韩度极度反感倭服的时候,韩度都觉得她有几分惊艳。现在换上了大明的服饰,再加上精致明媚的妆容,让韩度都不由得为之愣住。 小松灵子从韩度进门开始,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韩度的身上,自然将徐成斐的一切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现在看到徐成斐见到自己的时候猛然失神,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 先前和徐成斐的几次交锋当中,她竟然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她在此之前无往不利的美色,徐成斐竟然能够无动于衷。这让小松灵子都不由得有些自我怀疑起来,以为徐成斐不愧是大明京城天下第一繁华之地来都,见多识广不为她所迷惑。 可是现在看来,什么见多识广,什么不被她所迷惑?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徐成斐在她面前硬抗而已,银样镴枪头,也就是表面光鲜罢了。 有了这个明悟,小松灵子对她今天的计划,更加有信心。 而韩度也猛然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丢人了,而且还必然被眼前这女人看在了眼里。丢人是小,若是被这女人拿住了把柄,那才是事大。 不过韩度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不过顷刻间,韩度的神色就恢复如常。 甚至还有心情和笑着与小松灵子说话,几步走上前去,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半躺着,“说吧,今日你找我来,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小松灵子一双美目在韩度身上不断的来回扫视。 被这样的目光扫到,尤其是扫到下半身的时候,韩度的身体都不由得一阵紧绷起来。 片刻之后,小松灵子才将目光收敛回去,笑着说道:“先生应当知道,小女子找先生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先生手里的粮食。” 韩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呵呵轻笑一声,“你想要粮食很简单,如果你能够按照我的价格买下,五十万石粮食,明天你就可以带走。” “呵呵呵”小松灵子笑的花枝乱颤,肤若凝脂的玉手遮掩了一下小嘴,才说道:“看来足利氏也是不够大方啊,难道他们只愿意给先生加一倍的价格,先生才不得不来找我的?” 听到“足利氏”三个字,韩度猛然一改懒洋洋的轻松姿态,瞬间坐直了身躯,两眼瞪大看着小松灵子,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松灵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随着她缓缓站起,好似整个屋子都在逐渐落入到她的掌控当中。 一边朝着韩度这里走来,一边说道:“先生不用知道我为何会知道,先生只要知道若是我小松灵子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会不知道。前几日我只是没有想到总督府会和足利氏联系上,并没有深究罢了。可是自从总督府不愿意卖粮食给我,再加上明明总督府里就有着上百万石的粮食,现在却不辞辛劳的带粮食来这里,我就察觉到了这事情的背后有问题。” “总督府不愿意多卖粮食给我,而先生又是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若是没有另外一个买家,先生怎么会如此丝毫不慌呢?” 韩度盯着小松灵子半响,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么一点点的异常,都被你发现了端倪。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有人来这里买粮食?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总督府里有着百万石的存粮?”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九十六章再次赴约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答应 从徐成斐口中证实了总督府存粮的数量,小松灵子心里非常的高兴,一个念头瞬间在她的脑海形成。 不过她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似这一切都是在她的意料当中一样。 只见她轻笑一声,说道:“这就不用先生费心了。既然先生也清楚我今日为何要找先生来,那咱们还是谈谈买粮食的价格吧。” 韩度闻言,只好放弃了探究小松灵子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转而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足利氏的确是在总督府里面,而且他们可比你要先来,给出的价格也的确是如你猜测的那样加了一倍。” “我说过,我是一个商人。你们双方谁出的价高,我就把粮食卖给谁,很公平对吧?” 小松灵子美目在韩度脸上仔细看了片刻,见韩度说的诚恳,也相信了他的话。随后说道:“那我也出一倍的价格,你为何不把粮食卖给我?” 韩度顿时为难起来,两手比划一下,说道:“这,这总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 “哈哈哈,”小松灵子的笑声都充满了魅惑之意,随后说道:“要论先来后到,那也应该是我先来的吧?我们早就和总督府有了交易往来,那时候足利氏在哪里?” 韩度闻言,顿时回答不上来。他总不能说,其实足利氏也在和总督府做交易,时间并没有比你们晚多少吧? 见此路说不通,韩度便摇着头,说道:“你说的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来这里是为了求财的,我说了只要你愿意加两倍的价格买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日我就可以把粮食给你。” 小松灵子觉得自己完全占据了上风,笑眯眯的走到韩度身边,伸手搭在韩度的肩膀上,并且手指还不老实的朝着韩度的脖颈移动。 韩度被小松灵子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想要起身离开,却不知道怎么突然两腿无力,根本站不起来。紧接着,他便感受到一张如玉般温凉的小手,抚摸在自己的脖子上,一阵舒爽的感觉传来,让韩度完全放弃了就此离开的想法。甚至心里还多出一股子贪婪,想要那小手继续抚摸下去。 小松灵子将韩度身子的变化看在眼中,故意凑到他耳边,说道:“我也只加一倍的价钱,但是你必须要将粮食卖给我。” 说完,还朝着韩度吹了口气。 韩度感受着这股让人意乱情迷的气息,转头看向小松灵子。可是忽然之间,韩度看到她的样貌竟然有些模糊。 瞬间韩度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着道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韩度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却完全没有力气。 小松灵子被如此质问一声,却不退反进,撞进韩度的怀里。两手勾在韩度的脖子上,软玉温香般的娇躯完全贴合在韩度身上。 她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丝绸衣衫,如此贴合在一起,和毫无阻隔的贴合也没有差别了。甚至丝绸的光滑柔顺,更胜寻常肌肤,对人的诱惑力更大。 “先生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小松灵子腾出一只手,手指在韩度脸上不断的轻轻滑动。 “你,你是做什么的?”韩度心里急剧的抗拒,但是身体却是不停使唤。焦急的心,让他都不由自主的喘上了粗气。 小松灵子和韩度贴脸,在他耳边说道:“我是阴阳师啊!” 阴阳师是干什么的,韩度不知道。因为阴阳师向来神秘,一举一动都不为人所知的。但是韩度知道,越是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各种手段便越是诡异。 自己前来赴约的时候便提防着这女人给自己下毒,可是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对方有下毒的迹象。毕竟自己才进门没有多久,连口水都没有喝,她怎么下毒?而且这屋子里也没有蜡烛等燃烧着的东西,也不可能是某种毒烟。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韩度竭尽全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越是如此,眼前的小松灵子就越是一阵清晰一阵模糊,看得韩度非常的恼火。 小松灵子趴在韩度耳边,笑嘻嘻的说道:“放心,我要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给你,给你快乐” 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刚刚恢复意识,他就察觉到自己好似躺在一张床上。随着感知的逐渐恢复,很快韩度又察觉到有人正贴在自己耳边细微的呼吸。紧接着,韩度便感觉到一个温香软玉般的躯体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两条粉藕似的手臂还把自己的脖子给紧紧抱住。 睁开眼一看,眼前的正是小松灵子。 韩度顿时感到不妙,想要悄悄的挣脱她的手臂。 可就是韩度这么轻微的一动,却是顿时将小松灵子给惊醒。 小松灵子睁开眼睛看到韩度的瞬间,她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先生醒了?”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韩度恼羞成怒道。 小松灵子却满脸的笑容,明明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但是嘴上却是咬牙切齿,眼睛一瞪说道:“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韩度很想说自己不知道,但是随后脑海就浮现出模模糊糊的印象,知道自己和小松灵子的事情恐怕不是作假。再说了,就算是韩度想要矢口否认也不行。到现在两人都还紧紧的贴合在一切呢,韩度如何否认?而且韩度自己的感受却是千真万确的,自己的确是和小松灵子睡到了一起。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韩度的身体逐渐恢复过来。两人如此贴近的接触,又让韩度有了反应。 察觉到到韩度的反应,小松灵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说道:“先生还没够啊?要不要再来一次?” 韩度气恼的费力挣脱她的纠缠,一把将被子掀开想要找衣衫穿上,结果却一眼看到床上的点点嫣红。 诧异地回头看向小松灵子,不禁问道:“你,你是” 小松灵子不顾自己一丝不挂,猛然扑过来将韩度抱住,埋头在韩度的肩膀上,说道:“先生丰神如玉般的人物,灵子若不是完璧之身,岂敢服侍先生?” 韩度神色复杂的看了又看床上的嫣红,最后还是将小松灵子的手臂拉开,将自己的衣衫一一穿上。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丝不挂的小松灵子,韩度不由得叹道:“就为了一点钱财而已,你就选择如此,值得吗?” 小松灵子闻言,神色顿时凄苦起来。惨声道:“到现在先生还认为灵子是为了钱吗?若是灵子为了钱,在京都有着大把的人拿着稀世珍宝献给灵子。” 韩度神色越发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觉得此时此刻,好似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会让小松灵子满意。 既然小松灵子说她如此做,不是为了钱。那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自己吧。 自己才和她见过几次?这简直是太过荒谬。 这种事情,越是解释,越是解释不清。韩度知道自己不能够再继续留在这里了,连忙丢下一句话就想要离开。 “和足利氏一样的价格,你什么时候带钱来,我什么时候就把粮食给你。不过你一定要快,我不能够在这里多留。” 看到韩度想要跑,小松灵子顿时从刚才的动情之中恢复过来。语气冷冷的说道:“这么容易就想将我打发了?” 韩度迈出的脚步顿时停住,转过身看向小松灵子,叹声说道:“你还想要怎么样?” 小松灵子没有回答,只是她也开始找寻她的衣衫,然后就在韩度面前,一件一件的穿上。 韩度从头至尾的看着,心里不得不感叹道,不得不说,这女人无论样貌还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而且她浑身白皙的像是透着光晕一样,的确是极品的尤物。 小松灵子旁若无人的穿戴好之后,才来到韩度面前,说道:“先生和总督是好友吧?” 韩度沉吟一下,默然点头。毕竟以自己和姜威的关系,说是好友也没有什么问题。 小松灵子顿时笑道:“既然如此,那有件事还要请先生帮忙。” “你想要买总督府的粮食,想要多少?”韩度顿时猜到了小松灵子的目的。 小松灵子一双美目在韩度的眼睛上徘徊,忽远忽近,好似饱含着痛苦,又好似有着欢愉。 朱唇微微一启,说道:“全部!” 韩度陡然一惊,急忙说道:“那可是百万石粮食,你要的了吗?再说了,你拿这么多粮食来做什么?” “你管我!”小松灵子光滑皆白的下巴一扬,美目紧紧的盯住韩度。 韩度满腔的规劝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片刻之后,只好叹道:“若是我的粮食,我可以做主答应你。但是这毕竟不是我的粮食,我只能够帮你问问,结果如何不敢保证。” 说完,韩度就要转身离开。 小松灵子却一下子抢到韩度前面,将他给堵住。只说了两个字,“必须!” 韩度盯着小松灵子片刻,顿时恼火的大声说道:“好,我答应你,足够了吗?” “不够!”面对韩度的盛气凌人,小松灵子丝毫不退的说道。 韩度深吸口气,“那你还想要怎样?一并说出来吧。” 小松灵子却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让开了道路。 韩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叹息一声,抬步离开这里。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三百九十七章答应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卖了 韩度走出客栈,禁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客栈的楼上。这客栈即便是在港口里也不算是宏伟显赫,只是一个两层的木质小楼而已,甚至小到店家连名字都懒得取。 韩度仔细看了门帘上一眼,确认这是一座无名客栈。 可就是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客栈,竟然让自己都栽了一个大跟斗。可事到如今,即便是想要后悔也没有用了。韩度泄气似的朝着客栈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既然小松灵子想要粮食,那就卖给她,全都卖给她。这出大戏唱到现在,也该落幕了。 就在韩度站在街面上回头看向客栈的似乎,他并不知道有人也在客栈里看着他。小松灵子穿着一身大明衣衫,手指将窗户推出一条细缝,盯着韩度看去。眼神十分复杂,有欢喜又有失落。直到韩度转身离开,她才收回目光,将窗户轻轻合上。 嘴里念道:“我都如此便宜他了,他竟然还满脸的不满?还真是一个狠心的男人。” 随后又突然笑了起来,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说明此事是真的。” 说完,小松灵子立刻推开门走了出去。一个属下已经等在门口,看到她出来,立刻鞠躬拜在小松灵子面前。 小松灵子毫不客气的吩咐:“去把细川持之找来,不管他在哪里,都要他立刻来见我。” “哈衣。” 韩度回到总督府,哪怕是被人上前问候,他也是一句话不说,直接找到姜威。 在从总督府门口到姜威这里的一段路上,韩度不止一次的考虑,是否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严加保密。甚至他还想过,干脆直接公开算了,反正吃亏的也不是自己。 可是最终,韩度在迈进姜威房门的那一刻,还是决定将此事秘密掩盖下来。反正小松灵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就算是要找人算账,那就让她去找徐成斐好了。 看到韩度脸带微笑的走进来,姜威连忙站起来,问候道:“先生今日和小松灵子谈的如何?” 谈的如何?谈的好极了! 韩度眼底闪过一丝尴尬,随后便神色如常的微微点头。 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她在得到详细的存粮数目之后,便开始朝我施压,要我把粮食卖给他们。” “那先生是答应她了?”姜威伸手示意韩度坐下,顺便亲手给韩度把茶水倒上。 韩度伸手端起茶杯,还没有喝,便笑着说道:“当然,反正本来就是要卖给他们的。既然她急着买,那我自然顺水推舟。” 这些都是两人商议好的事情,韩度只是简略的提了一句。 姜威也高兴的附和着点头,随后问道:“那学生的粮食呢?她要买多少?” 韩度笑呵呵的看着有些紧张的姜威。 姜威想要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手里百万石粮食,若是能够全部出去,那他自然赚的盆满钵满,今年和明年上贡的财物就都有了。但若是粮食卖不出去,那他就亏惨了。这里面不仅仅是有他自己的粮食,还有着他从其他总督那里买来的呢。若是不能卖出去,那他就要亏个底掉。别说是一次赚到一年上贡的财物了,说不定他都会因为凑不够上贡的钱而被皇上召回去。 若是他真的因此被召回去,那他就成了大明海外总督第一个因为缴纳不了贡物而被找回的总督了。丢官事小,关键是他丢不起这个脸面啊! 姜威当然会紧张,这也就是他相信先生,才会听从先生的话赌上这么一把。 韩度微微点头,说道:“她当然要买你的粮食,而且不仅要买,她的胃口还很大,想要把你的粮食全部买下。” “全部买下?”听到这话,姜威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按照他的想法,只要对方能买走一半粮食,那他就不会亏了。毕竟对方还要从先生手。(本章未完!) 一千三百九十八章卖了 里买走五十万石的,这么两相加起来都有一百万石了,这可是以往他们买回去粮食的三倍还多。 “先生,他们一下子买这么多粮食,他们有实力吃下吗?” 韩度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他们拿出真金白银出来。要买多少粮食,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姜威一想,点头道:“也对,只要真金白银的交易就行。” 顿了几息之间,姜威又问道:“先生,那这价格?” 韩度听了,顿时神色有些尴尬,咳嗽两声之后,才慢慢说道:“价格嘛,就以上次两倍的价格成交。” 姜威闻言有些奇怪,这个价格他当然是愿意卖的,毕竟他能够实打实的赚一倍有余。但是上次小松灵子提出这个价格的时候,先生可是坚决不同意的,怎么现在反而要以这个价格成交了? 面对姜威狐疑的目光,韩度的脸皮微微一紧,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的将目光移开。 姜威也没有多想,他原本只是想要加三成就卖了呢。现在能够赚上一倍,自然是意外之喜。 “好,那学生就听先生的,就以这个价格卖给他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前来交易?” 韩度放下茶杯,顿时摇头,说道:“现在着急的是他们,咱们不用急。先缓两日吧,两日之后你再派人告诉他们。” “好,学生听先生的。”姜威也没有仔细问,反正先生如此安排,自然有先生的道理。该让他知道的时候,先生会主动给他解释的。至于不该让他知道的,他也没有兴趣知道。 两日之后,姜威派柳刀前去知会细川持之。一来,两人打过交道,有过来往,谈起事情比较方便。二来,这次的事情柳刀也有参与,虽然他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也有着一份功劳,让他却告诉细川持之,也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柳刀得到总督大人命令的时候还懵的很,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完全想不明白,前几天总督大人才让他把存粮的消息透露给细川持之,现在又要他去通传这样的事情。 不过柳刀没有多想,反正他即便是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总督大人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来的干净利落。 当细川持之听到下人禀报,说是一个叫柳刀的想要见他的时候,细川持之心里好似有了些明悟。结合他前日在主人面前,听主人的吩咐,细川持之猜到了一些。 立刻朝下人说道:“快请!” 柳刀跟着下人走进宅院,目光不由得在院内站着的人身上巡视。这些人手上虎口有着发白的老茧,一只手随时随地都摸在腰间的刀上,眼睛呆滞神情冰冷,一看就让他感觉到一股股的杀气。 柳刀也是上阵厮杀过的,对于这样的杀气非常的熟悉。但是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却又和战场上的厮杀汉不同。如果说战场上军汉的杀气如热血如火光如太阳般炽烈的话,那么这些人的杀气就如同寒冰如黑夜如幽冥一般,有种让人寒彻骨髓的感觉。 柳刀没有亲眼见过传闻当中的死士,他若是见过的话就可以一眼识破这些人的身份。 “大人,请!”下人看到柳刀神情紧绷起来,好似感到有些好笑,轻视的看了他一眼。 柳刀眼睛顿时眯起,这是以为自己怕了这些人吗?就算是以往在战场上老子都没有怕过,更何况是你们这些小喽啰?再说了,今日的自己可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柳刀下意识的摸着腰间的皮革匣子,里面装着的左轮给了他无穷的信心。有这东西,他就算是被这些人给团团围住,他也自信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来。 “前面带路。”柳刀笑呵呵的朝眼前的人说道。 眼前之人见柳刀神色如常,还能够笑的出来,也不由得佩服他的胆色。要知道这些人,就算是他经常在这里出入,每次见到心里都会冒。(本章未完!) 一千三百九十八章卖了 出一股股的寒意。 此人刚刚把柳刀带到细川持之房外,细川持之就大踏步的从房间来跑出来。就如同故有见面一样,亲切的拉着柳刀的手臂,哈哈大笑道:“今日阳光普照,在下还在想今日会有什么好事。没有想到,柳大人竟然就来了。” 柳刀根本不信细川持之的这些客套话,他今日可是奉了总督大人之命来的。左右看了一眼,笑着说道:“你就让咱们在这里谈话?” 细川持之顿时告饶,说道:“错了错了,是在下错了。” 随后朝左右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柳大人,请!” 柳刀毫不客气的一步当先,走进屋子里面。 细川持之热情的招呼着柳刀坐下,按照大明的习惯,也给柳刀倒上一杯茶水。 笑着问道:“柳大人尝尝看,这茶水比之大明的如何?” 柳刀笑着端起茶杯,品尝了一口。随后抬头看向细川持之,疑惑的问道:“这就算是大明茶叶啊,不过这茶还不错,比俺喝的要好。” 细川持之闻言顿时谦虚的说道:“大人说笑了,以大人的身份地位,在大明想要喝好茶还不如同易如反掌般的简单?”。 一千三百九十八章卖了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一夜春风百万金 柳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对方的话。顿了顿,转而说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俺为何要来找你?” “大人想要告诉在下的话,不用在下问,大人也会说的。”细川持之笑呵呵的说道,“毕竟大人豪气干云,肯定不会亏待在下这样的朋友的,对吗?当然,在下也不会亏待大人这个朋友。” 朋友?就凭你一个化外蛮夷,也想要和俺做朋友?柳刀虚起眼睛盯着细川持之,若是没有最后一句话的话,他当场翻脸都有可能。不是随随便便出来一个阿猫阿狗,就可以做他柳刀的朋友的。他柳刀的朋友,那可都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柳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故作神秘的说道:“这次俺来,是要给你带一个好消息。” 说到这里,柳刀顿时低下头眼睛微闭起来,不再往下说了。 细川持之正支棱着耳朵听呢,可是等了半响都没有等到柳刀的下文,抬头一看柳刀的姿态,他顿时明白了。 笑了笑说道:“还请大人稍待片刻,在下去安排一点事情。” “嗯。”柳刀闻言睁开眼睛,朝着他递过去一个眼神,微微颔首。 细川持之起身走出门外,伸手招过来一个下人,说道:“去禀报主人,就说我这里需要一百两黄金。” 下人顿时鞠躬回应细川持之,然后便去向主人禀报。 细川持之又转身回到屋子里面。 柳刀看着他两手空空的回来,还以为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顿时脸色一沉,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细川持之微笑着说道:“大人先喝口茶如何?” 柳刀也反应过来,他有些太过急切了,喝口茶正好可以缓一缓。 就在柳刀喝茶的功夫,一个下人捧着一个木盒进来放在细川持之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柳刀眼睛朝着木盒瞄了一眼,这盒子和前两次送给他的一模一样。难道这里面又是一百两金子?若是如此的话,那他真是赚大发了。传一个话就是一百两金子,这钱来的,柳刀简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细川持之一手按在木盒上,轻轻的推到柳刀面前,笑着说道:“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柳刀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木盒,伸手将木盒打开,果然是他熟悉的金子,而且就连数目都和前两次一般无二。 柳刀顿时将木盒合上,笑了起来,说道:“对了,刚才俺说到那里了?哦,想起来了,是一个好消息。” 看到细川持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柳刀继续说道:“这个好消息就是,总督大人同意把粮食都卖给你们了。” 细川持之的心瞬间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抓住了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急忙问道:“总督大人愿意卖多少粮食给在下?” “一百万石。”柳刀竖起一根手指。 细川持之闻言大喜,很快他反应过来,又问道:“那么价格呢?” “总督大人说了,就按你们的价格。”柳刀将总督大人的话转诉完,便闭口不言了。只是一只手牢牢的压在木盒上,等着细川持之下面的话。 细川持之内心如同正在经受十级地震一样,将他的内心颠来倒去。前日主人告诉他,总督府会以一倍的价格把粮食卖给他们的时候,他都还不怎么相信。 现在总督府又不止有他们一个买主,足利氏的人都还在总督府里呢,怎么可能会以这样的价格把粮食卖给他们。以他自己的想法,若是他面对这样的情况的话,他都会选择待价而沽的。 “大人,大人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时之间,细川持之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只好面前说了一句。 柳刀顿时放下心来,既然对方满意,那这些金子就是他的了。笑了笑,说道:“那么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值不值呢?” 说着,眼睛朝着木盒看了一眼。 细川持之顿时明白了柳刀的意思,连忙点头说道:“值,千值万值。” 柳刀听了,便大大方方的将木盒拿过来。站起身,说道:“既然你满意那就好,俺还今日还有事要忙,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大人慢走,在下送大人。”细川持之也站起来,朝着柳刀拱手回应。 柳刀哪里愿意让他送啊,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那多不好。便连忙推辞道:“留步,俺自己走出去就行了。” 细川持之现在最想的就是立刻将这个消息禀报主人,也不愿意送柳刀耽搁时间。于是便借坡下驴,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送大人出门。” 柳刀没有再拒绝,跟着来人便离开了这里。 而细川持之在目送柳刀转过拐角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去找主人。 来到小松灵子房门外面细川持之顿时没有了刚才急匆匆的气势,不由自主的轻手轻脚起来,甚至要不是事关重大的话,他都想要掉头回去。 就在细川持之不知道该在这门外等着,还是该直接进去禀报的时候,小松灵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 细川持之听到,顿时一脚迈进屋内,看到小松灵子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从细川持之的方向看过去,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主人手上的书正是近思录。 “主人,好消息。” 小松灵子眼睛一直都盯着书本,没有等细川持之说出什么消息,便开口道:“总督府愿意卖粮食给我们了?” “主人真是未卜先知!是的,刚才柳刀来传话,总督府已经同意卖粮食了。”细川持之悄悄的拍了一个马屁。 让细川持之感觉道奇怪的是,面对如此大好的事情,主人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连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细川持之自问,若是换成是他自己多日以来的夙愿一朝得偿,他肯定会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哪里能够如主人这样不动如山? “知道了。”小松灵子抬眼平静的看向细川持之,吩咐道:“你下去准备买粮食的事情吧。” 细川持之忽然想到一点,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主人,总督府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粮食。咱们带的钱不够,恐怕没有办法买下这么多粮食。” 小松灵子头都没抬,随后便说道:“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早在你打探到总督府有多少粮食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回去了。” 那么早就派人回去,难道主人早就谋算到总督府会将粮食卖给自己?细川持之心里受到的震动可想而知。 面对主人压迫力十足的眼神,细川持之立刻鞠躬回道:“既然钱没有问题,那属下以为咱们现在需要紧紧抓住总督府,避免他们反悔。” 小松灵子不置可否的点头,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细川持之立刻回道,随后便在主人的挥手示意下,恭恭敬敬的退出房门。 等细川持之离开之后,小松灵子猛然将手里的书本合上,放到桌子上。一双眼睛变得比烛光还要明亮,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才两日而已,竟然就能够劝得总督把粮食卖给我,还是以这样的价格,看来自己低估徐成斐和总督的关系了。徐成斐,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小松灵子眼中,徐成斐非常的神秘,她每次见到徐成斐都好似一眼就可以轻易的看透澈这个人。但是每当她认为将徐成斐看透的时候,她又会发现原来她看到的只不过是徐成斐的一面,他还有着更加不为人知的地方。 徐成斐在她的面前口口声声说他不过是一个海商,但是什么样的海商能够像他一样手眼通天,不仅能够将大明的粮食弄到,还能够避开水师的巡逻运到这全罗道来? 以小松灵子的看法,徐成斐至少在大明朝堂和水师当中,都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和地位,只有这样才可以做到把大明的粮食运到这里,还不被人所发现。 但是要说徐成斐的大明朝廷命官的话,那也说不通。以小松灵子的了解,大明官员轻易是不能离开属地的,更何况是离开大明了? 反正小松灵子越是想要看清楚徐成斐,她就越是感觉到徐成斐的神秘,就好似他的身上蒙着一层纱一样。让她看的朦朦胧胧的,但是却又偏偏勾起她想要揭开这层纱的欲望。正是这股好奇心,才让她在单独和徐成斐相处的时候,用阴阳师的手段和徐成斐坦诚相见。 韩度自从被小松灵子给算计了一次之后,心里又羞又恼。同时又万分庆幸小松灵子对自己没有恶意,甚是算起来还是自己占了她的便宜。 不过这便宜可不好占啊,为此韩度被她要挟把粮食卖给她不说,光是价格上的损失,就算是一半都有百万贯。 睡一觉就丢掉百万贯,这恐怕是天底下最贵的一觉了。 因为这件事,韩度自己也开始惊醒起来。自己还是太过大意,认为有着左轮傍身,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拿自己怎么样。可是却没有想过,即便是有左轮也避免不了遇到一些诡异的手段,可以让自己瞬间失去反抗之力。 正文 一千四百章 足利氏来了 提起警觉的韩度变得深居简出,让谭青守在身边,除了姜威之外谁也不见。 期间姜威来问候过韩度几次,从他口中得知。小松灵子的速度很快,当日便派人来总督府,要求以她们现在的钱先买下一批粮食,剩下的等到他们的钱到了之后再买。如此一来,完全符合姜威提出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要求,而且还丝毫不耽搁他们将粮食运回去。因为就算是他们能够一下子买下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他们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运走,也是需要时间分批运送的。 小松灵子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十日时间,她便将总督府所有粮食全部买下。就连韩度手里的五十万石,也被她给买走。 原本小松灵子买粮的时候,是想着再见徐成斐一面的。 可是韩度被她给算计,心里憋屈的无地自容,根本就不想见他,直接让谭青出面将五十万石粮食交割给她。 数日过后,最后一批粮食已经装上船。小松灵子穿着一身大明淡蓝色的大明纱裙,站着船首上,满头青丝被海风吹拂的飘荡起来。就如同从天上坠入人间的精灵,美的让人不敢侧目。 细川持之见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主人却久久没有下令出发,还痴痴的望着总督府方向。他虽然不知道主人怎么会如此,但是他猜测应该和总督府里的某个人或者事有关。毕竟总督府以这个价格把粮食卖给他们,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细川持之的头不由得低下,片刻之后抬头上前,轻声说道:“主人,该回去了。” 小松灵子没有看他,而是轻声问道:“你说那谭青是什么人?” “谭青?主人说的是卖给咱们粮食的那个海商?”细川持之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谭青的样子,随后就是眉头一皱。 小松灵子呵呵轻笑两声,说道:“怎么?你相信他是一个海商?” 细川持之知道这是主人在考验他的眼力,深吸口气之后,语气郑重的说道:“他绝对不是一个海商!” “哦?那依你看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小松灵子有意想要考考自己这个属下。 细川持之正色道:“他虽然对海上的事情无比的熟悉,而且不管是坐卧行立,甚至一举一动都带着浓浓的海上讨生活的人的气息,但是他却有着一双睥睨天下的眼神。若是他真是一个海商,又怎么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眼神?” 小松灵子闻言不禁点头,又问道:“那依你之见,他会是什么人?” 细川持之沉吟一番之后,抬头望着主人,说道“海上讨生活的,除了海商之外,还有一众人。” 望着主人的眼睛,细川持之一字一顿的说道:“大明水师!” 小松灵子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好似早就知道了。随后她又问道:“你又把握他就是大明水师的人吗?” 细川持之立刻躬身回道:“属下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属下觉得有七成的可能是。” 小松灵子闻言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这个话题,朝他摆摆手,说道:“那就开船,回去吧。” 清脆婉转的声音,让细川持之都听出几分不舍。 不过现在粮食重要,他立刻退下,向所有船工下达小松灵子的命令。 “扬帆,启航!” 小松灵子看着总督府显眼高大的建筑在她的眼睛里变得越来越小,最终还是狠心放下心里的奢望。 猛然回头看向船的正前方,喃喃自语说道:“徐成斐,你究竟是什么人?” 原本她以为徐成斐是大明的一个身份地位很高的大贪官,毕竟若是他的身份地位低了,根本不可能将粮食运到这里来。而徐成斐连这样的钱都要赚,自然也是贪官无疑。 可是通过和谭青的接触,又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若是徐成斐是大明水师的将军的话,那这一切也说的通。 因此,一时之间小松灵子反而猜不到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不过,随后小松灵子好似被海风给撩了一下,俏脸上泛起绯红。不自主的说道:“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占了我的便宜就想脱身?没有那么容易。大明我是一定回去的,京城” 提起京城,小松灵子都不由得有一阵神往。中原京城的大名,她早就如雷贯耳。可惜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机会去见识一番,只能够在流传下来的画卷上,见识一二。可是画卷哪里能够将京城的繁华完全描绘出来,能够描绘出百之一二就十分了不得了。 现在,小松灵子好似找到了一个理由,一个前往京城的理由。 韩度听到谭青来报,说细川持之的船只已经全部走了。 细川持之走没走,韩度不关心,他最关心的是那个人走了没有。 见侯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谭青立刻回道:“侯爷吩咐注意的那个女子,也走了。” “你确定?”韩度有些不信,小松灵子诡计多端连自己都着了她的道。谭青这个愣头青的话,很难让韩度相信。 谭青点头说道:“确实是走了,她走的时候站着船首上,末将是亲眼看着她的船离开的。” 侯爷的吩咐,谭青自然不敢大意。一直都藏在暗处,用望远镜观察着那些船只。原本他认为并不容易找到那女子的踪迹,结果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一直站在船首上。 只是那女子离开的时候,好似一直都在朝着总督府这里看啊!难道她是想要找些什么? 谭青想到侯爷的紧张,顿时低下头,决定将这件事情烂在心里。别说是妻女儿子了,就算是老爹老娘问起,他也坚决不说。 “呼~”韩度长长松了口气,小松灵子终于是走了。 随后看到谭青还在这里,便挥挥手将他打发,“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 “谢侯爷。”谭青抱拳一礼,然后便走出房间。他这几日的确是累的不轻,既然侯爷都要他休息了,他准备回去好酒好菜的吃上一顿,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下。 在谭青走了之后,韩度破天荒的竟然走出了自己的宅院,来到大街上闲逛。看到街边有摆摊的小吃,韩度顺势便坐下来,美美的品尝一番。 只是让韩度没有想到的是,小松灵子的确是走了,带着对他满腔的怨念走了。并且还决定去抄了韩度的老巢,决定等闲暇下来之后,便去大明帝京。 韩度逍遥了几日,没有了小松灵子在的地方,他感觉空气里都充满了自由自在的味道。 只是没有让他逍遥多久,姜威便亲自前来拜见,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先生,足利氏的人来了。” 足利氏,这个倭国南朝的死敌,倭国北朝的真正掌权者,被韩度借来逼迫小松灵子就范的模板,现在是真的来人了。 韩度沉吟片刻之后,笑着看向姜威,说道:“他们也想要买粮食?” 姜威点点头,补充道:“而且他们的想法和细川氏一样,也想要买更多的粮食。” “他们要买,那你就卖给他呗。”韩度一脸轻松的笑着说道。 姜威却顿时苦笑起来,说道:“先生可不要说笑,学生的粮食全都被细川氏给买走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来卖给他们?” 韩度顿时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粮食我会给你准备好的。不过这价格可不能卖便宜了,这样吧,就比细川氏卖的再加一倍卖给他们。” 姜威听到由先生来提供粮食,他顿时放下心来。听到先生说的价格,他不由得问道:“那该卖多少给他们呢?” “一百五十万石!”韩度毫不犹豫的说道,并且还盯着姜威的眼睛,叮嘱:“记住这个数目,不能多了,但是也不能少。” 姜威低头沉思起来,随后便摇摇头,说道:“这个价格,这么多粮食,学生看他们这次也没有充分的准备,恐怕不会同意。他们即便是同意买一百五十万石,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这个价格。” 粮食对于足利氏来说也是急需的物资,自然是多多益善,再多他们都需要。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说道:“难道你忘了,上次我告诉你的那个例子吗?” 姜威顿时回想起来。 韩度继续说道:“要让足利氏愿意买这么多粮食,其实办法很简单。就是告诉他们,细川氏已经买了,并且也是这样的价格。他们要是不卖,那就等着被细川氏给赶到海里去吧。” “学生明白了。”姜威顿时拱手一礼,一副受教的样子。 直起身之后,再次问道:“那这一次,先生可想要见一见足利氏?” 韩度摇摇头,叹道:“还是不见了吧。当初我破灭足利氏数万大军,将足利义满斩于阵前。恐怕足利氏那边见过我真面目的人不会少,要是这次来人当中有认识我的人,那就不好。这一次和足利氏的交易,就由你来决定吧。” “是,先生。”姜威立刻答应下来。 正文 一千四百零一章 潜入 接下来,韩度继续深居,根本就连大门都不出。 而姜威每日也会秘密来到先生这里,将和足利氏商谈的情况,一一说给先生听。 足利氏听到姜威有这么粮食的时候,自然是非常高兴的。而且也立刻表示,他们愿意全部买下。 但是说到价格时候,足利氏这个时候就抖了起来。他们以“粮食太多想要卖给他们就必须要降价”为由,拼命的杀姜威的价格。 甚至天真的以为总督府根本吃不完这么粮食,若是他们不买,那这些粮食就会烂掉变得一文不值,足利氏当中有人竟然敢开出只有去年一成的价格。 这个价格简直是把姜威都给气笑了,也懒得再和足利氏废话,直接开价三倍,少一文不卖! 足利氏当然不会接受这个价格,他们甚至立刻起身扬长而去,并且扬言他们不会再买总督府哪怕是一粒粮食。 姜威凉了他们两天,然后便派人将细川氏来此买粮的事情给透露给足利氏。 消息是惊天动地的,效果也是杠杠的! 就在足利氏都得消息的瞬间,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前来求见姜威。 可是这个时候姜威根本不愿意见他们。 而足利氏当中也有人开始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毕竟细川氏又不傻,那么多粮食,还出那么高的价格,那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足利氏领头的人是足利伊川,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不妙的感觉。足利氏其他人也未必就没有猜到,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接连两日没有见到姜威,足利氏当中除了足利伊川之外,其他人都不再赞成再去求见姜威。 足利伊川知道,这些人是想要等,等室町幕府传来消息。可是他们就没有想过,若是真的等到室町幕府传来不妙的消息,他们再把粮食买回去,那还来得及吗? 足利伊川不知道那样是否还来得及,但是他知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足利伊川做两手准备,一面是派人回去调集金银,若是真的以那样的价格买下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的话,他手里的钱根本就不够,需要从室町幕府再运金银过来。同时,也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好让室町幕府早做准备。若是虚惊一场,那也没有多大的损失。若是真的能够提前发现,那就赚大发了。 另外一边,足利伊川决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尽快见到总督。最好是尽快将这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买下,哪怕是以三倍的价格,他也在所不惜。 姜威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同意了足利伊川的求见。 再次来到姜威面前的足利伊川,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有持无恐,这一次他的满脸都充满了焦急。和姜威的商谈,他一直都处于下风,姜威提出的条件他全部答应,只为了能够把粮食卖给他。 足利伊川也不约而同的采用了先用手里的钱买下一批粮食,等后续的金银到了他再买下剩下粮食的办法。直接将几十万石粮食买下,并且在第一时间就开始装船。 正在足利伊川不顾众人的反对,将粮食装上船的时候。他派回去的人回来了,不仅给他带来了足够的金银,还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室町幕府得到足利伊川的消息之后,也是极为震动。原本室町幕府在足利义满的带领下,打得南朝节节败退,他们是占据着完全的上风的。 但是自从被韩度一战平灭了八万精锐,再加上足利义满战死,室町幕府就再也压制不住南朝的攻势。 双方这几年已经陷入了焦灼,虽然彼此也是小打不断,但是却连一次像样的大战都没有发生过。 室町幕府也是松懈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南朝竟然有勇气主动进攻他们。 要不是足利伊川的消息,恐怕他们被打了才能够发现南朝已经大举征兵,浩浩荡荡的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足利伊川的消息来得太及时了,当室町幕府抱着试探的心态,派人前往南朝打探消息。等他们得到南朝已经大举征兵,对室町幕府的杀意丝毫没有掩饰的时候。 他们毫不犹豫的满足了足利伊川的一切要求,并且派人命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粮食运回去。” 而室町幕府也没有闲着,他们提前拿出所有的粮食,也开始大规模的征兵。 也就是说,室町幕府现在的命脉都捏在足利伊川手上。他若是不能够带粮食回去,那最多两个月,室町幕府就会被吃完了粮食,饿着肚子的麾下士兵给撕来吃了。 当这个消息在足利氏一行人当中炸开的时候,众人看向一意孤行的足利伊川,满眼都是佩服。 足利伊川的威望也在瞬间提升到最高,他站起来俯视着所有人,直接下令,“立刻与总督府把钱粮交割清楚,我们必须要把这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牢牢的守护住。另外,运粮船马上启航,先运送一些粮食回去。诸君,请务必竭尽全力保护运粮船的安全,拜托了!” 足利伊川居高临下的俯身一拜,让其他人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就在足利伊川正忙碌着,准备将干系着他们性命的粮食运回去的时候。 韩度却早早悄悄的来到了战船上。 比起待在总督府里,韩度还是觉得待在战船上要更加自由一些。虽然住在船上没有住在总督府里舒服,但是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谭青陪同在韩度身边,看着运着粮食往北而去的船只。笑嘻嘻的说道:“侯爷就没有想过,让那些粮食去喂鱼吗?” 韩度瞥了他一眼,说道:“喂鱼干什么?没有这些粮食室町幕府必输无疑。若是让细川氏轻易的赢了,那么剩下那么多倭人,难道等你去将他们一个个都砍了?那可是几百万人。” 谭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谄谄的笑了两下。 韩度却好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咱们想要征服倭国,自然是一个虚弱到极点的倭国对我们是最有利的。而想要虚弱倭国,再也没有让他们双方势均力敌的厮杀来的更快的了。”韩度回头看了谭青一眼,见他沉默,便笑着说道:“这就好比一个家,若是齐心协力便能够外御欺辱。即便是大明要远远强过倭国,遇到这样的倭国的时候,想要彻底征服他们,不付出沉重的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倭国内乱就不一样了,这就好比兄弟阋墙。不管最后他们谁输谁赢,他们的这个家肯定会没了。家都没有了,你认为还会有国吗?” 谭青听完默默的长叹一声,道理谁都明白,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放下成见,真正携手起来呢? 韩度重新躺回到椅子上,随口问道:“对了,姜威来了没有?” 谭青立刻起身,回道:“末将这就去看看。” 韩度微微点头。 谭青转身走下船首,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同时他身边还跟着一脸笑意的姜威。 “学生拜见先生。” 韩度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来声问道:“我要的人呢?” 姜威微微点头,回道:“学生已经准备好了,一共五百人,随时可以潜入倭国。” 韩度听闻不由得点头。 此事是韩度提出来的,自从察觉到危险之后,原本韩度想要亲自潜入倭国的计划,便改成了派人潜入。 而韩度带来的水师却没有一个人会倭语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潜入倭国。 但是不用担心,虽然自己麾下没有人会倭语。但是姜威的总督府里,原本的高丽人却是有很多人都会说的。 全罗道本来就是高丽的最东端,是最靠近倭国的地方。这里离着倭国不愿,胆子大的人不用船,哪怕是用一个木筏子,都有可能横渡到倭国去。相反,倭人也可以轻易的横渡过来。 这里几百年来根本就不缺少倭人的踪迹,再加上全罗道曾经被倭寇给占据了几十年,这里能够说倭语的高丽人,简直不要太多。 “那么,这些人都愿意为大明献身吗?”韩度又问道。 姜威顿时笑了起来,回道:“先生的计策是真正点中了那些高丽人的要害,当学生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为大明卖命一次,就可以得到大明户籍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不同意的。” 高丽人,毕竟不是大明人。不管是韩度,还是姜威,想要高丽人卖命,不下血本肯定是行不通的。 因此,韩度便将大明户籍这个杀手锏给拿了出来。 姜威告诉那五百高丽人,他们从现在开始,就再也不是高丽人了。而是大明人,并且立刻就将大明户籍给了他们。同时承诺这些刚刚成为大明人的高丽人,只要他们此次为大明立下功勋,那么他们就会得到在大明的一处宅子。就算是他们死了,这宅子也会转给他们的家人,并且也会赐给他们家人大明户籍。 如此巨大的诱惑,自然引得五百高丽人群情激动,一个个恨不得立刻潜入倭国。至于此事的危险?做什么事情没有危险?只要能够拿到大明户籍,只要能够让他们的家人成为高高在上的大明人,哪怕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愿意。 正文 一千四百零二章 杀红了眼 这五百高丽人,是姜威精挑细选出来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高丽百姓。毕竟普通的高丽百姓根本就是一群没有见识的文盲,他们也许听说过大明,但是他们根本就不能够理解大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毕竟这年头信息交流极为困难,不是高丽社会的中上层人,根本就连了解大明消息的渠道都没有。 对大明完全不了解,不知道大明户籍意味着什么的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受到韩度的蛊惑。 而只有那些对大明有所了解的人,才知道大明户籍的分量究竟有多重。可以说,这是他们抱着金山都换不来的好东西。只要有了大明户籍,成为了真正的大明人,他们的家人子孙,就算是彻底脱离高丽这个苦海了,将来也能够有体面的过完一生一世。 韩度派谭青用战船将这些人趁着黑夜,悄悄的分别送往倭国的南北两边。这些人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将他们打探到的消息送回来。送回来的消息越重要,他们便可以得到越高的奖赏。 临行前,韩度还给每人下发了十两黄金五十两银子。一来自然是因为财能通神,韩度是真的希望这些人能够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而通常这样的消息都只能够在倭国有身份地位的人口中得到。想要接近这样的人,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叫花子可没有机会。 二来也是为了让这些高丽人能够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毕竟自己现在就舍得拿出这么金银给他们,那就表示自己许诺他们的话绝对没有半点虚言。如此,也能够让这些高丽人再无半点顾虑的去为自己卖命。 自此之后,韩度便深居在总督府里,而谭青则带着战船在倭国海面上不断地南北游走,将倭国南北双方的各种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回来。 从这些消息当中,韩度不难看出倭国南朝这一次真是一个雷厉风行。据一个高丽人传回来的消息,时间大概就是在小松灵子将粮食买回去之后,南方这边便开始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征兵。原本无处可归三天才有机会吃一顿的浪人,全都被南朝拿出的巨量的粮食给吸引过去。甚至就连种地的倭人,也被强行大量征召起来。 同时北边室町幕府的消息也传了回来,室町幕府也在和南边做同一样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了南朝的动静,也在大肆征召浪人和倭人。毕竟他们又不是瞎子,南朝这么大举征召浪人和农人,想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或许外人会怀疑,倭国这些刚刚征召起来的农人上了战场,会有多少战斗力?论战斗力浪人要好一些,毕竟浪人四处流窜,能够活下来靠的就是他们那一身好勇斗狠的本事。没有这样本事的浪人,要不早就被人给中途打死了,要不就在荒郊野外喂了野兽。而那些农人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他们一辈子都在土里刨食,能够有什么战斗力? 但是对于倭国南北双方来说,即便是农人也够了。 倭国南北混战了几十年,真正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早就被消耗殆尽。原本足利义满苦心孤诣准备了数年,好不容易训练出的八万用来统一倭国的精锐,也在韩度的猛烈炮火之下灰飞烟灭。 现在倭国不管是南边,还是北边,都是一致性的摆烂。大家手里都没有像模像样的精锐,那就都把农人征召起来打吧。 反正打仗也是打,打架也是打,只要这些农人能够上阵前去凑个数就行了。能够砍死对方一人,那就是赚了。就算是没有能够建功,那抵挡对面砍过来的一刀,就是这些农人最大的用处了。 所以,后来韩度收到的消息就让他极其无语。双方的战斗倒是在倭国的南北边境上多点开花连绵不绝,经常都会在一日之类爆发出数次战斗。无\/错\/更\/新`w`a`p``c`o`m 但若你以为倭国真的战斗激烈,打的天昏地暗,那就完全错了。 从韩度自己得到的消息来看,双方完全就是毫无章法的乱打一起。(下一页更精彩!) ,和街头混混打架差不多,甚至还有不如。比如其中一次战斗是这样的,这一次室町幕府作为进攻的一方,而南朝这边则踞城防守。 虽然倭国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城池,说是踞城防守,其实也不过是有着一圈低矮的城墙而已。但是城墙再差,那也是城墙啊,若是派人占据城墙,居高临下也能够给室町幕府的人马造成大量的伤亡。 可是南朝这边并没有踞城防守,而是直接打开城门,主动和室町幕府在城门口混战。 而更为奇葩的是,室町幕府明明就是来进攻的,明明就是他们的人数占据优势,明明就是南朝这边白白丢到了仅有的地利,但是最终的结果偏偏是室町幕府一方输了。\/手\/机\/版\/首\/发\/更\/新~~ 输的很彻底,几千的浪人和农人混合起来的大军,直接一哄而散。 这样匪夷所思的战斗,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双方的边境上演。 这些消息让韩度哭笑不得,无奈摇头。但是从这些消息当中,韩度也能够看的出来,事情的确是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倭国的有生力量正在被飞速的消耗掉。 就那刚才的那次战斗来说吧,虽然该赢的输了,该输的反而赢了,整个战斗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在这场战斗当中,双方最少损失了近千人,伤员怎么也有三四千。 以这个倭国现在的医疗水平,连消毒杀菌都做不到。这些伤员现在虽然还或者,但是起码会有一半,甚至是七成的人会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伤口感染等因素,在不久的将来陆续死去。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这场战斗倭国便损失了两千五到三千的青壮年。 这数字看起来好似有些不可思议,一场战斗就损失两三千人,每天这样的战斗不少于十场,那岂不是要损失两三万人? 但不得不说的是,在这个时候冷兵器的战斗收割人民的速度,甚至有时候要比热*兵器还快。毕竟热*兵器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大家彼此都清楚,都会选择先躲起来,然后再找准机会放冷枪。而且大家也不会集中在一起,都是以几个人为单位四处分散开来的。就算是一枚炸弹下来,也只会炸死几个人罢了。 但是冷兵器战斗却不一样,几千人都被集中在一块不大的地方,大家都是拿着刀面对面的对砍。若是一方出现了溃败的情况,那没有丢下一半的人命,其他人是很难逃离战场的。 毕竟大家都是靠在两条腿在跑,而且赢的一方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你又凭什么以为别人会跑不过你?只有对方被砍人给耽搁了,输的这一方的人才有逃生的机会。 这样的战斗每天都在倭国上演,而倭国的实力也随着南北双方的战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弱下去。 但是随着继续打下去,南北双方火气都被激发了出来,双方都杀红了眼。现在就彼此都想要彻底消灭对方,眼睛里面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和事物。 大军伤亡惨重,怎么办?那就再继续征召!年轻男人征召完了,怎么办?那就把年幼的和老人都征召上战场!年幼的和老人都不够了,怎么办?那就把女人也征召起来继续厮杀。 粮食快要吃完了,又怎么办?一个字,买!刀甲快要损失完了,该怎么办?还是一个字,买! 韩度刚开始都还有闲情逸致的看着倭国传来的各种战斗的消息,可是随着南北双方都嗷嗷叫的要买粮食买铁刀,韩度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管倭国内乱成什么样子了。立刻向老朱禀报,让他把明军淘汰下来的那些刀枪全都运到这里来。 自从韩度将钢刀量产之后,明军就开始逐渐把原来的铁刀换下。用过了锋利的钢刀之后,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士卒愿意用。 这些换下来的铁刀虽然不值钱,但是以老朱老农人的性格,他也舍不得就此丢弃。 一把已经陈旧到半废的铁刀,在大明也就只有百姓愿意几十文钱来买了。但是运到。(下一页更精彩!) 韩度这里,却可以轻易的买上十贯。而且还是以真金白银交易,算下来一把铁刀韩度几乎就能够买到比大明高出百倍的价格。 一百倍的利润,果然还是军械生意最暴利。 在韩度的拱火之下,倭国南北双方的战争从刚一开始,然后便迅速升温到了大面积的混战,双方完全杀红了眼。从洪武二十九年秋,直接杀到了洪武三十年的四月,还是没有丝毫降温的趋势。甚至为了抵御住对方的攻势,为了战胜对方,双方都毫不犹豫的停止了春耕,直接拿出海量金银,向全罗道总督府购买粮食。 而韩度也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步,提前调遣水师送来了大量的粮食和陈旧军械。这些东西都是为倭国双方准备的,只等他们带着真金白银前来,就卖给他们。。 正文 一千四百零三章 竟然还赚了? 韩度在这总督府深处的宅院里面带了太久了,从二十九年到现在,足足大半年的时间。 这一日,姜威前来禀报。 “先生~” 韩度放下手里的打发时间的书本,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问道:“两边的人都走了?” “走了。”姜威点头。 见先生不知可否,姜威顿了顿说道:“先生,学生觉得现在倭国双方恐怕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哦?为何这样说?”韩度侧头问道。 姜威连忙说道:“这一次足利氏的带着粮食离开的时候,求见了学生。” “他们见你做什么?”韩度心里有了猜测,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 姜威说道:“他们想要赊账。” 韩度微笑着不说话。 姜威继续说道:“他们表示,他们已经没有真金白银了,若是咱们继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话,那他们恐怕没有金银来购买粮食。” “他们是在耍诈!”韩度没有等姜威说完,便一针见血的说道,“倭国虽小,但是却盛产金银。而且他们向来都是闭关自守,和他国的来往极少,也就是唐宋时期和中原的来往毕竟频繁一点。但是那时候他们每次前来中原,哪怕只带一些倭女倭刀折扇之类的贡品,都会得到大量的赏赐回去。因此,倭国不仅不会亏,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富有。” “倭国几百年的积累下来,必然有着大量的金银。咱们这大半年虽然从倭国捞了超过一百万两的黄金和一千五百万两的银子,但是最多让倭国伤筋动骨,还没有到让他们油尽灯枯的时候。” 姜威猛然插话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倭国双方的手里还有着现存的金银?” 韩度顿时侧头看来他一眼,微微颔首,说道:“当然是有的,要说他们手里的金银急剧减少到已经为数不多,本侯相信。要说他们手里的一点金银都没有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以先生之见,学生该怎么办?”姜威跟在韩度身边,恭声问道。 韩度毫不犹豫的说道:“坚持让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是没有钱,那就一粒粮食都不卖给他们。现在是他们求着我们,咱们不要有丝毫的顾及,直接将他们的金银榨干。” “然后呢?”姜威点点头,继续问道。 韩度笑了笑,“然后便按照我的计划,让他们用战俘来抵。没有战俘,女人也行。” “是。” 随后韩度忽然想起南朝这边,轻笑着说道:“不过如此看来,这南朝的家底还是要比室町幕府更加厚实啊。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向你诉苦。” 姜威也呵呵笑了起来,解释道:“学生了解过,这南朝原本是倭国的正统,只是被室町幕府叛乱,给赶到南边来的罢了。但是这南朝毕竟曾经统治过倭国数百年的时间,有些家底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度点点头,算是赞同姜威的看法。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不管他们有多厚的家底,你都要想办法全部搜刮过来。若是你能够做到,回京之后我会向皇上为你请功。” “多谢先生抬爱。”姜威立刻拱手拜下。 等到下次足利氏再次向将姜威提出赊欠的要求的时候,姜威直接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并且表示,他没有趁火打劫的涨价,就算是对得起他们了。想要赊欠,绝对不可能! 其实到了现在,不管是室町幕府的足利氏,还是南朝的细川氏,都明白了姜威是在同时向他们双方贩卖粮食军械。 但是即便是他们知道了又如何,他们双方打到现在,早就已经恨不得将对方赶到海里去淹死,根本就没有停手的可能。 若是他们不点破这层窗户纸,那他们还可以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继续让姜威把粮食卖给他们。若是他们揭穿了此事,惹恼了姜威,万一姜威不卖粮食给他们了,那该怎么办? 因此,只要姜威还继续卖粮食军械给他们,那他们就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来。 足利氏一听姜威不卖,他们果然慌了。因为若是他不买,那必然南朝就会买到更多。那对他们来说,可是极大的不利,甚至有可能被南朝给彻底打败,他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哪怕是十分不情愿,足利氏也不得不掏出真金白银把粮食买走。 看着刚刚运到库房里存放起来的金银,姜威不得不对先生感到万分的佩服,“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这些混蛋果然是在耍诈。刚刚还指天立誓的说没有金银了呢,现在不还是轻轻松松的就拿出来了吗?” 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不管是足利氏还是细川氏,只要是他们说没钱了,姜威就当他们是在说鬼话。 去年的时候,虽然倭国南北双方打的你死我活,但是他们现在还多少有些理智,并没有彻底的将粮食弃种。毕竟他们还不知道,全罗道总督府能不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 但是在经过去年大半年买粮食的经历,他们双方都发现全罗道好似有着无穷无尽的粮食一般,只要他们拿出金银出来,姜威就能够把他们需要的粮食卖给他们。 于是在今年春耕的时候,双方都不约而同的直接将大半土地撂荒,将农人全部征召起来,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对方。 厮杀了整整一年,双方还是没有能够彻底将对方打垮。每次都将对方打的好似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但是偏偏他们想要去掐灭对方这口气的时候,才发现这口气息韧性十足,十分的悠长,尝试了数次都没有成功。 若是正常人的理智,肯定会察觉到这其中的古怪。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明明上一次还将对方打的奄奄一息,下一次对方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将自己打的节节败退,甚至差点就要被逼到了绝路。 但是现在双方都完全被仇恨占据了思想,根本就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只想着自己再用最后一把力气,便可以将对方赶到海里去。 整整一年半的混战,也让倭国变得满目疮痍。 原本南北双方虽然也时常会爆发出一些冲突,但是每次的伤亡都不会大,而且还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会平息下来,直到下一处冲突爆发。毕竟双方摩擦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形成习惯了。 而最近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双方大战的惨烈程度,却是直接刷新了双方所有人的认知。以前一场摩擦不过是伤几个人罢了,甚至顶多就会打死一两个。但是从一年半以前开始,双方每次战斗的伤亡都在不断的飙升。 从一开始的几十上百的伤亡,很快就飙升到几百,甚至这都还不是顶点。随后,几千,甚至是几万伤亡的战斗都比比皆是,变得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整个倭国全境在这一年半当中,几乎全部陷入战火,几乎所有的倭人都被席卷进去。运气好的还能够随波逐流,运气不好的直接死无葬身之地。可以说,比起战斗造成的伤亡,陷入战乱当中的倭人死伤的更多,甚至是战死的人的数倍。 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就是倭国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但是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南北双方仍然是丝毫没有罢休的迹象。反而是征兵越来越紧迫,购买粮食军械越来越频繁。 韩度现在每日必看的一个内容,就是从倭国传来的各种信息。通过这些信息,甚至韩度都比室町幕府和南朝更加清楚倭国现在的状况。 虽然倭国夜郎自大,敢拒绝大明令其俯首称臣的旨意,并且还敢斩杀使臣,但是在韩度眼里,倭国从来就没有支棱起来过。 而现在,倭国更是已经倒下了。 不管是室町幕府,还是南朝。他们都需要大量的金银,用来购买粮食和军械,以便让他们继续打下去。但是他们手里的金银虽然多,可毕竟不是无穷无尽的。 等到他们手里的金银快要用光了的时候,怎么办?双方自然将目光盯到了普通倭人身上。 于是各种粮食布料等生活物资价格飞涨,现在倭国的土地大面积撂荒,民间根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因此哪怕是粮食的价格涨到让普通倭人难以忍受,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把最后仅有的一点钱财拿出来,只为了换取一点少的可怜的口粮。倭人手里的银钱瞬间就如同开了闸门泄洪一样,飞速的流入到室町幕府和南朝手中。 而对于室町幕府和南朝的掌权者来说,这个倒是一个对他们非常有利的办法。虽然他们从姜威手里以高价买了粮食,但是只要他们卖给普通倭人的粮食价格更高,那他们就不仅没有吃亏,反而还大赚了一笔。 可是普通的倭人就惨了,他们的财富如同被蒸发一样飞速的缩水。而因为无钱买粮食而饿死人的现象,便飞快的出现,甚至有着急速蔓延的趋势。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零三章竟然还赚了?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零三章 巨变 随着倭国南北死战不休,普通倭人生活越来越惨烈的消息传到韩度这里。韩度脸上的笑容如同花儿一样绽放开来,逐渐变得放肆 一切都依照着韩度的计划进行,当倭国南北双方都陷入战争的泥潭当中的时候。哪怕是他们已经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现在站在泥潭边上悠闲看戏的总督府搞的鬼,他们也没有办法掉转矛头针对总督府。因为只要他们任何一方想要掉头对准总督府,他们就会立刻被另外一方给灭掉。 为此,他们不仅不敢对总督府有丝毫的不敬,反而还要竭力的讨好总督府。现在总督府可是完全掌握着干系他们性命的粮食、铁器、布匹等等一切物资,一旦得罪了总督府,只要总督府微微收紧一下口子,他们瞬间就会体会到窒息的感觉。 韩度神色兴奋的看着自己距离成功越来越近,可是突然从大明传来的消息,却硬生生将他的一切计划给打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镇海侯火速回京。”一个年轻的宦官站在香案后面,两手将圣旨绷的笔直,声音尖利的宣道。 “臣,领旨。”韩度郑重回答,然后两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将圣旨接下。 宦官刚才庄严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在韩度面前露出柔和的笑容。躬身说道:“还请镇海侯速速启程,皇上可是等着呢,奴婢不敢违逆圣意。” “本侯明白,还请公公稍待片刻。”韩度点点头,随后朝着姜威挥手示意一下。 姜威亲手捧着一个盒子上前,笑着说道:“公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这是全罗道的一点特产,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宦官起初也不在意,随手就想要接下。可是等到他刚一接触,才感觉盒子沉重无比,一个慌神之间,盒子从手中脱落下去。 姜威眼明手快的立刻将盒子重新接住,再次递给宦官,笑着说道:“公公小心。” “啊?是,有劳姜总督。”宦官哪里还不明白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个不大的盒子,却是如此的沉重,里面除了黄金之外,宦官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会如此的沉重。 “姜总督客气,客气了。”说罢,宦官便将盒子收下,然后转身驻足,再也不去盯着韩度和姜威。 这种姿态谁都明白,那就是他尽量给韩度和姜威留出一点时间出来。 韩度也没有耽搁,神色变得满眼都是凝重。老朱是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的,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他根本不会下旨将自己召回去。 韩度阴沉着脸色,猛然将圣旨展开,只见上面只有两个雄起挺拔的大字 “速回!” 老朱的字迹非常的特别,韩度一眼就看出这是他的御笔。 姜威见先生神色沉重,不由得小声问道:“先生,圣旨里怎么说?” 韩度微微摇头。 姜威一脸的惊讶,不知道先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只是不管是那种情况,他都不可以再问了。 沉吟片刻之后,韩度朝姜威说道:“我要即刻回京。” 姜威顿时抬起头,一脸担心的问道:“那倭国这边” 韩度叹了口气,说道:“倭国这边只能交给你了。” “学生何德何能”姜威顿时一脸苦笑。 还不等姜威说完,韩度便说道:“你也是一地总督,不要怀疑你自己。再说了,我又没有要你做出多少成绩,只要你能够维持现在的状况,便算你大功一件。当然,若是你能够将倭国给灭了,那我为你向皇上请功。” “学生,学生试一试吧。”事情到了现在,姜威也知道这不是他不想就可以推脱的。这里除了先生之外,就属他的官职最高,他不出来将这件事给挑起来,难道大明费了这么多心血,下了这么大的本钱的事情,就此废弃?那对大明的损失就太大了。 因此,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放弃,他至少要维持住现状。 韩度草草的吩咐几句,尤其是特别叮嘱姜威让倭国以倭人抵债的事情,一定要执行下去。并且他还要将这些倭奴交给水师,运到遥远的天方。 韩度刚刚交代完,远处的宦官就已经转过神来,呼喊一声,“侯爷,该启程了!” 宦官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刚才那二百两黄金就只能够从他这里买到这仅仅一刻钟的时间。 不得不说,真特么的贵! 韩度听闻之后,没有理会宦官,最后叮嘱姜威,“记住我交代你的话,不要畏手畏脚,放心大胆的去做。就算是出了事情,有本侯给你顶着。” “多谢先生。”姜威感激涕零的朝着先生拱手一礼。身处官场的姜威,简直是太清楚先生这句话的分量了。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意思就是当朝廷当中有人肯为你说话的时候,不管你是在哪里做官,都会做的非常的舒服。而比这更进一步的就是,朝中有人肯为你去顶着。如果那个官员的背后有着这样的人,那建功立业简直就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韩度点点头,算是承下了他的这一礼。随后便转身,说道:“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先生保重,一路顺风!”姜威又朝着先生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看到镇海侯走了过来,宦官顿时松了口气,躬身示意道:“镇海侯,请!” 韩度从全罗道坐船直插胶州,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回京。这条航道水师每年都会往来数十次,因此想要做到根本就不是难事。 从韩度启程到回到京城,总共也只用了不大半个月的时间。 战船入长江直接驶到京城北市码头停靠,韩度和宦官下船便骑快马朝着皇宫赶去。 等到韩度赶到皇宫的时候,老太监早已在宫门口等候着。看到韩度来了,立刻满脸焦急的说道:“镇海侯,你总算是回来了,快跟咱家进去吧。” 韩度点点头,立刻翻身下马,快走几步跟在老太监身后。不解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皇上为何如此切记的将我召回来。” 老太监脸色一阵青白,嘴唇颤抖起来,悲痛的说道:“镇海侯还是自己去看吧。” 韩度的心猛然的往下一沉,老太监的这个举动,不会是老朱出事了吧?可是韩度随手摸到怀里的圣旨,又觉得不应该啊。以老朱御笔写在圣旨上的两个字来看,写字的时候老朱应该中气十足,才会写出如此雄起刚劲的字迹出来。 就在韩度沉思的时候,忽然间韩度发现老太监竟然带着自己不是去的乾清宫,而是坤宁宫。 来到坤宁宫,韩度刚刚跟着老太监走进殿门就正好撞见安庆从里面出来。只见安庆双眼通红,面带悲切,正一步三回头的回望里面。 “安庆,你怎么在这里?”韩度先老太监一步,顿时开口。 安庆陡然听到韩度的声音,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等她回过头竟然真的看到韩度就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安庆的情绪瞬间崩溃,一下子从上来将韩度给抱住,随后便哽咽起来。 韩度不管旁人的目光,身后轻轻拍了安庆的后背,询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庆抬头看向韩度的眼睛,哽咽着说道:“母后,母后她” 是马皇后出事了?韩度听到不是老朱,顿时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马皇后有事,心里瞬间又紧张起来。 连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安庆眼眶含泪,悲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够对着韩度摇头。 韩度见她如此难受,也不再继续问她。看了一眼内殿,随后又安慰了她几分,“不怕,不怕,我进去看看。” 安庆被韩度安慰一番之后,心情勉强好了一些,强撑着跟在韩度身后,走进内殿。 韩度一进内殿,便看到老朱佝偻着身形坐在床边,而床上躺着的正是面色灰白两眼紧闭的马皇后。 “臣韩度,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周定王。” 拜下之后,韩度直起身来,飞快的打量起这里的情况。除了老朱坐在床边满脸悲切的拉着马皇后的手之外,朱标也是神色悲痛的站在一旁。而最惨的是要数周定王朱橚,他不仅也是伤心悲痛,还跪在老朱面前。 韩景云也来了,带着朱允烨站在朱标身后。看到韩度的时候,两兄妹只是微微点头,便算是见过。 老朱听到韩度的话,好似才回过神来一样。看向韩度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希望,连忙挥手说道:“快,你快过来救救妹子。” 韩度神色陡然复杂起来,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比谁都清楚。 朱橚本来学医的天赋就极高,而且他学起医术来还极为刻苦,再加上他有钱有条件,皇宫大内里面寻常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一眼的医书随便他看,还不知道请教过多少名医,再加上他从韩度这里学过去的完整的中医理论。可以说,朱橚现在的医术是大明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连他这样医术天下第一的人都还跪在地上,以自己三脚猫的医术即便是过去看了,又有何用?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零五章 回光返照 可是面对已经陷入到绝望的老朱,面对老朱将自己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韩度难道还能够说个不字? 眼看着韩度就要不得不往火坑里跳,朱橚顿时直起身来,开口道:“父皇,韩度不过是粗通医术,他顶多就是对一些疑难杂症有点手段而已。母后不是病了,更加不是疑难杂症,而是而是年轻时候耗费心力太过厉害,再加上年事已高,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你给朕闭嘴!”老朱根本就听不进去朱橚的话,不等他说完便咆哮着打断。 老朱顿时怒不可遏,指着朱橚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的医术高,你倒是精通医术。还,还号称什么大明医术第一,你这么有本事,那你倒是将你后母给朕救活过来啊?” 朱橚被骂的老脸一阵通红,憋屈的回了一句,“父皇,母后不是病了,而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根本就非药石可医” “朕不管,你要是有本事治好你母后,那你就赶紧治好。你若是没有这个本事,那你就给朕闭嘴!”老朱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朱橚的话。 惹得朱橚有理说不清,憋的满脸通红。 韩度听到朱橚的话,就知道马皇后这种情况,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治好的。听到老朱让朱橚闭嘴的时候,韩度也想着老朱最好是让自己也闭嘴。这样自己也就不用再让老朱心里冒出希望,然后又不得不掐灭他的这股希望。 朱橚都没有办法的事情,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而且朱橚都说的很明白了,马皇后这是寿命到了,别说是自己,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难救。 朱标看到父皇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韩度身上,顿时就知道要坏事。于是便说道:“父皇,五弟的医术冠绝大明,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韩度虽然有些本事,但是论医术却是差五弟太远” 老朱猛然回头,狠狠的瞪了朱标一眼。 朱标顿时闭上嘴巴,不敢在继续说下去。 老朱回头顿时急切的拉过韩度的手臂,大肆许诺道:“只要你能够救活妹子,朕可以封你做国公、做亲王,甚至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韩度面对如此两难的境地,心思如同疾光闪电一样。瞬间,韩度平静下了,脸色没有丝毫慌张的神色,躬身回道:“臣自当竭尽全力为母后诊治。” “好,哈哈,好!到最后,还是你最靠得住。”老朱高兴的将韩度拉到床边,连忙催促道:“快给妹子看看。” 韩度万般无奈,只好在凳子上坐下,伸手将手指放在马皇后的手腕上,准备先探探脉搏再作打算。事到如今,韩度除了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下去之外,再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一瞬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好似凝固起来。 不管安庆和韩景云两人紧张的担心着韩度,甚至手指都把衣襟揉捏出褶皱她们都一无所觉。此事太过凶险,韩度(兄长)是不可能有办法救母后的,一旦父皇因此暴怒,那该怎么办才好?而朱标和朱橚也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人都在心里冥思苦想,想着怎么才能够在父皇暴怒的时候,将韩度给保全下来。 韩度背对众人,根本就察觉不到众人的紧张与担心。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马皇后一个人,而这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韩度无奈的叹息一声,忽然伸出手指搭在马皇后的手腕上。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等韩度为马皇后把脉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就连医术高绝的朱橚都会束手无策了。 马皇后的脉搏虚弱无力不说,而且每一跳的间隔非常的长,甚至有间隔还在逐渐拉长的趋势,好像下一刻就会停止一样。 这样的马皇后,简直就是气若游丝,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怎么样?妹子有救了吗?”老朱见韩度沉吟着久久不语,不禁上前催促问道。 韩度侧头回看了老朱一眼,心道:你现在要说说一句,无论我说什么都赦我无罪,我立刻就告诉你,娘娘回天乏术。 可惜老朱根本就没有读懂韩度眼神里面蕴含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巴望着韩度能够救他的妹子。 正在韩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身后一声轻吟传来。 还不等韩度回身查看,便听到朱标原本充满悲切的神色猛然变得惊喜,顿时冲到床边望着母后,说道:“母后,您醒过来了?” 听到妹子醒了,老朱猛然一把将韩度给拉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马皇后面前,看到她竟然真的醒过来了。顿时抓住马皇后的手,高兴的说道:“妹子,好妹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母后” “母后” 安庆和韩景云两人也惊喜的上前探望。 只有韩度和跪在地上的朱橚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神色里面不仅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反而两人的眼神里面都充满了沉重。 马皇后的脉搏两人都探过,根本不可能有突然清醒好起来的征兆。而突然出现如此的变化,在两人看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回光返照! 马皇后看着眼前的众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原本苍白的脸色在这一刻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好似她真的恢复过来了一样。 “元璋,标儿,景云,安庆”马皇后一一看了面前众人一眼,随后便将目光看向后面的韩度和朱橚,继续说道:“橚儿,韩度,你们也过来吧。” 韩度和朱橚两人脸上完全没有其他人的高兴,而是充满了悲伤。 其他人看到两人脸上的神色之后,也瞬间恍然一惊,随后便反应过来。原来马皇后不是好了,而是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 “不,你们两个”老朱嘴里的孽障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马皇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老朱顿时放弃了两人,回头关切的望着马皇后,连忙问道:“妹子你的病刚好,赶紧好好休息。” “元璋!”朱元璋听到这声轻柔的呼唤,才反应过来,这是今日妹子第二次如此称呼他。而距离上一次如此称呼他,那应该是在三十年前了。 朱元璋自从和马皇后成亲开始,马皇后便是直呼其名的称呼他。这个称呼习惯一直保持到老朱建国称帝为止,马皇后碍于老朱天子的身份,便不再直呼其名。 但是朱元璋现在才猛然发现,原来从妹子口中叫出来的皇上二字,还不如这一声元璋来的亲切。可惜,马皇后的这个称呼,他足足缺少了整整三十年。 “妹子,妹子,你说,你说”老朱的眼眶里不由自主的留下两道眼泪,哽咽着想要安慰他的妹子。 马皇后侧头朝着朱标看了一眼,说道:“标儿,将为娘扶起来。” “是。”朱标也是眼眶里流出热泪,低头上前将母后扶到做起来,并且为她后背垫上软垫。 马皇后叹出一口气,都好似要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一般。望着老朱,叹道:“生死自有天注定,是老天的安排,就算是吃再多的药又有什么用处呢!况且橚儿的医术早已登峰造极,连他都没有办法,元璋你怎么能够逼迫韩度呢!如果医术好就可以让人不死,那是不是秦始皇也不用死了?” “元璋,你以前可是说过,绝不会像秦始皇那样,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以至于霍乱了天下。而你也一直都做的很好,一心都扑在治理大明江山社稷上,从来没有求过虚无缥缈的长生。既然元璋你都能够坦然面对生老病死,那为何现在轮到我了,你却要执迷不悟?” “我”朱元璋一阵失神,面对马皇后的诘问,他连自称都忘记了。 等老朱回过神来之后,马皇后又虚弱的昏睡过去。 老朱只好亲手将马皇后安顿好,然后站起来转身,看着眼前的众人。老朱无奈的摆摆手,说道:“你们都走吧,朕要好好的陪着妹子。” 朱标见了,于心不忍,上前说道:“父皇,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退下吧。”老朱好似再多一个字都不想多说,转过身去,就这么坐在马皇后的面前。 韩度只好随着众人退了出去,来到殿外。看了朱橚一眼,韩度凑上去问道:“娘娘的病情怎么突然之间来得如此猛烈?” 朱橚长叹一声,说道:“其实母后的病情已经拖了大半年了,从一开始本王就知道无药可救。只是用你鲟鱼龙筋食补的方法治标不治本的拖着,能够拖到现在,已经是比原本要好太多了。若是没有你食补的方子的话,母后顶多撑两个月。” 韩度闻言,点点头看向朱标。原本想要说句请他节哀的话,可是一想到现在马皇后虽然到了弥留之际,但是毕竟还没有故去,因此到了嘴边的话,韩度又咽了回去。 朱标也是满心悲切,摆摆手说道:“这些时日有劳五弟了,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近前伺候母后,想必也是累坏了,先回去吧。” 随后又朝韩度说道:“你刚刚回来便进宫,你也先回去吧。”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零六章 马皇后下线 朱橚摆摆手,说道:“母后现在这个样子,咱就算是回去了也睡不下,还不如找个偏殿休息一下罢了。” 韩度也点点头,说道:“殿下也为臣安排一个偏房吧。” 说着转头看向安庆,说道:“臣和安庆都在这里等着,若是娘娘醒了想要见安庆,也好第一时间过去。” 朱标低头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好,若是母后醒了还真的可能会想要见你们。” 说罢,朱标挺立起背脊,大声喝道:“来人。” 两个宦官立刻从远处跑过来,朝着朱标跪拜下去,“太子殿下请吩咐。” “你们立刻为周王、镇海侯准备一处偏殿。”朱标抬手朝着两人一指。 宦官立刻拜道:“奴婢遵命。” 说完便分别站起来,朝着韩度和朱橚说道: “王爷这边请。” “侯爷这边请。” 韩度伸手,自然而然的牵起安庆的手,拉着她跟着宦官朝着偏殿而去。 安庆的脸庞顿时泛起微红,奋力的挣开了韩度的手。 韩度诧异的回头,不解的看着安庆的眼睛。 安庆气恼的朝韩度递过去一个坑眼神,示意他这里还有别人在呢!这样的动作,韩度在家里的时候没少和安庆这样。那时候因为没有外人,安庆哪怕是娇羞不已,也看在韩度对她的心意上,也由得韩度去了。 但是这里哪里,这里是坤宁宫。而且旁边还有这太子和周王在呢,安庆不害羞才怪了。 韩度顿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顿时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转身背着手离去。 朱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过他只是颇为有趣的看了韩度一眼,便没有说些什么跟着宦官走了。 而等朱橚走了之后,朱标叹息一声,转头看向韩景云,颇为奇怪的问道:“韩度,他在家里都是这样的吗?” 韩景云不解的点点头,反问道:“大兄行事由心,以前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就知道,大兄从来都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以前我也好奇,大兄为什么会这样,也因此问过大兄。” “哦?那他是怎么回答你的?”朱标不禁好奇起来。韩度是个聪明人,朱标是知道的。因此,他就非常的好奇,面对这样的难题,韩度究竟会有着怎样与众不同的看法。 韩景云美眸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学着大兄当时说话的语气,说道:“与我无关的事情,关我屁事!与别人无关的事情,关别人屁事!” 朱标看着韩景云学韩度说话的语气,顿时这些时日以来他因为母后病重而导致的阴郁之气,竟然消散了一点。 “关我屁事,关别人屁事好,说的好。”朱标赞叹一声,随后便眉头一皱沉思起来。 甚至嘴里都还不断的念叨着,“关我屁事,关别人屁事关我屁事,关别人屁事”反反复复,好似没有休止一般。 韩景云看到朱标如此奇怪的举动,不仅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朱标好似被韩景云给叫醒过来,深吸口气,叹道:“厉害,厉害啊!” “厉害什么?”韩景云越听越是糊涂,不由得问道。 朱标却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只是丢给韩景云一句,“你还是去问韩度吧。” 说完,便摇着头转身,朝着母后的寝殿走去,他要去看看父皇。父皇虽然刚才也把他给赶了出来,但是他还是担心父皇会伤心过度。 韩度和安庆在偏殿里坐下,宫女很快便送来茶水糕点。 安庆提起茶壶给韩度倒了杯茶,说道:“夫君你风尘仆仆的回来,恐怕这一天都没有进一粒米吧。要不先喝口茶,吃点?” 韩度抬头看向安庆,抓住她的手,说道:“不用说我了,看你的样子,你应该也没有吃过吧。你也吃点吧,你看你都瘦了。” 安庆微微点头,然后便拿起两块糕点,递给韩度一块。 韩度接过,低头吃了起来。 两人不管是韩度,还是安庆都没有去谈韩度出海的事情。现在马皇后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两人都没有心思谈论海外的事情。 旁晚的时候,韩度和安庆联袂前去看望马皇后。但马皇后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两人守了一会儿,便被老朱给打发出去。 深夜的时候,韩度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刚刚睡下,就被门外的宫女给叫醒。 韩度和安庆两人同时醒来,借着烛光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里面都有着不详的预感。 两人飞快的穿戴好,一起开门走出去。 韩度沉声问道:“何事?” 宫女连忙跪下,回道:“皇上有旨,传公主殿下和镇海侯过去。” 安庆听了浑身一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情不自禁的轻呼一声,“夫君” 韩度回头看到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安庆,伸手将她的手牵起,说道:“一切有我!” 两人一路匆匆跑到殿门口,连气都,没有喘匀便被老太监疯狂示意他们进去。 韩度和安庆立刻走进马皇后寝殿,进去的时候发现朱标、韩景云、朱橚都已经在了。两人连忙上前,朝老朱问候道: “拜见皇上。” “拜见父皇。” 随后韩度便发现马皇后竟然清醒的睁着眼睛,连忙拉着安庆上前拜见: “拜见母后。” 马皇后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惧怕和恐慌,反而满屋子的人里面,就只有她脸上是带着笑容。只不过马皇后现在已经连做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够躺在床上,侧头看向韩度和安庆。 说道:“快起来吧。” “谢母后。”韩度和安庆神色充满悲切,有些无力的站起来。 随后马皇后看向朱标,说道:“标儿~” “孩儿在。”朱标立刻在马皇后面前跪下去。 马皇后吃力的伸出手,抚摸在朱标的脸庞上,说道:“标儿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仁厚,没有你父皇的杀伐果断。不过这也算是优点,那些大臣在你父皇的天威之下每日战战兢兢,他们盼望你将来君临天下,不知道盼了多久。你将来继承大统之后,必然会深受百官的拥戴。” “不过为君者不可一味仁厚,既要有慈悲心肠,也要有金刚怒目的手段,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朱标听到母后如同交代遗言的话,两道泪痕早已从眼眶蜿蜒而下。 随后,马皇后又看向韩度,有气无力的喊道:“韩度~” 韩度立刻上前,如同朱标一样跪在马皇后面前,说道:“儿臣在。” 马皇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双眼睛用尽全力的盯着韩度,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本宫从见到你的那刻开始,便将你当成子侄来看的。后来还不顾皇家颜面,将安庆下嫁于你。本宫当得起你一声母后吧?” “母后严重了,儿臣不敢。”韩度低头回道。 马皇后满意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本宫知道朝堂自古以来,就是波云诡谲之地。标儿虽然历练足够,也能独挡一面。但是自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宫要你将来一心一意辅佐标儿,如何?” 韩度猛然叩拜下去,直起身来郑重的说道:“儿臣谨遵母后吩咐,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太子殿下,保全大明江山。” “好,好,好!”马皇后高兴的连说了三声好,“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随后又看向朱标,说道:“标儿,你也要给母后一个保证。将来韩度的劝谏你可以不听,但是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因言治罪于他。” “儿臣明白。”朱标声音带着哭腔,重重的低下头。 马皇后扫了韩景云和安庆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和她们说。最后把目光落到老朱身上,说道:“皇上,臣妾的生死,乃是天命如此,还请皇上不要怪罪于太医们。” 老朱痛苦的闭上眼睛,数十年流血不流泪的老朱,也禁不住老泪纵横。颤抖着嘴唇,说道:“咱答应你。” 马皇后又说:“皇上一向乾纲独断,容易怒火攻心,臣妾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劝住皇上。臣妾只希望皇上能够求取贤能的人,听进去他们的意见,自始至终冷静对待,让天下黎民百姓都能够有所依靠罢了。” “咱答应你,咱都答应你”老朱紧紧握住马皇后的手,好似想要将她给牢牢拉住。 马皇后闻言,脸上露出微笑,“如此,如此臣妾就放心了!” 随着话音落下,马皇后微笑着闭上眼睛,溘然长逝! 一代贤后,就此落下帷幕! 马皇后绝对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她在不仅在朱元璋还没有发迹的时候便跟了他,而且她还救过老朱的命。她温柔贤惠知书达理,是老朱的贤内助,一直以来她都在用她自己特有的方式帮助朱元璋。马皇后做到了为了老朱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在她的帮助下朱元璋减少了很多错误决策,也帮老朱保住了一批忠心耿耿的大臣。 马皇后被后世称赞最多的就是母仪天下,她成为皇后仍然未忘过去勤俭和朴素的美德,带着后宫的公主和嫔妃粗茶淡饭、缝补旧衣。虽然身处皇宫,马皇后也十分关系百姓生活,她时常为老朱出谋划策,建议他减轻刑罚、重用人才,是老朱的贤内助。因此,朱元璋和她的感情一直极好,没有因为当上了皇帝有了嫔妃而减少。 老朱对马皇后也是非常的尊重,到了后来老朱几乎只听马皇后一人的劝说,这一点连朱标都有所不及。甚至马皇后一度成为了老朱的精神支柱,老朱不管每天有多忙,都会腾出时间来找马皇后,或是吃顿饭、或是说几句话。 而现在,老朱的精神支柱没了!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零七章 劝阻 八月七日,马皇后薨于坤宁宫! 次日,文武百官素服行奉慰礼。 闻丧次日清晨,在京文武百官皆着素服诣右顺门外,具丧服入临,临毕,素服行奉慰礼,三日而止。 文官一品至三品、武官一品至五品命妇,素服至乾清宫,具丧服入临行礼,不许用金、珠、银、翠首饰及施脂粉。丧服用麻布盖头、麻布衫、麻布长裙、麻布鞋。 原本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命妇,都要着丧服,自成服日开始,直到二十七日之后才可以解除。在此之后,文武百官和其命妇仍然要着素服,直到满一百天之后才可以开始穿浅色的衣衫。 在外文武官员和命妇也要穿丧服,与在京官员相同。 普通百姓无论男女,皆要着丧服三日,素服二十七日。 天下缟素! 自从闻讣之日起,在京禁止屠宰四十九日,在外禁止屠宰二十七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 但是马皇后仁慈,不愿意因一人而累天下人,因此在临终之前便求老朱下旨:天下文武官员和命妇,及耆老军民,只着素服三日,而后累同。 马皇后虽然开恩,只让天下哀悼三日,便可允许军民百姓恢复一切正常生活。但是百姓有感于马皇后的爱民如子,京城之中竟然有无数百姓自发的继续遵守着停一切屠宰、音乐、嫁娶,家家户户身穿丧服,以此来纪念这位哪怕是在历史上也绝无仅有的贤后。 在马皇后的奠堂前,老朱扶着马皇后的棺椁,哭的像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虽然他是堂堂的大明帝国的开国皇帝,但是此时此刻却很少有人能够体会他的悲痛。 或许站在老朱身后的朱标和韩度,能够体会到一二。 老朱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而朱标则是失去了母亲。 韩度则是深深的明白,自己失去了一位对自己爱护有加的人。要是没有马皇后,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的老朱,根本就不会允许自己抢亲,更何况是捏着鼻子将安庆下嫁给自己了。哪怕是自己再有才,老朱也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毕竟老朱这辈子有才干的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更是不是没有杀过! 甚至后来,自己数次被下狱,之所以最后安然无事,也少不了马皇后在背后帮助自己。否则自己就算是有九条命的猫,也不够老朱砍的。 而面对马皇后的去世,大臣们的反应则更加激烈,朝会时群臣失声痛哭,甚至哭得比朱元璋还要悲伤。 为何大臣们的反应如此强烈?甚至比痛失爱妻的朱元璋还要悲伤?这中间自然是有原因的。尤其是对于明朝的开国大臣们来说,如果让他们选一个一生中最感激、最钦佩的人,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朱元璋。有明一朝,若论最受群臣拥戴之人,非马皇后莫属。 马皇后去世,朱元璋自然伤心,哭的也是真情流露。可对于大臣们来说,他们更伤心,因为唯一一个能劝阻朱元璋的人也没了。没有了马皇后的劝阻,朱元璋会变成什么样?这些大臣都跟随朱元璋几十年的时间了,自然会对未来感到担忧。事实上,这些大臣之所以悲伤难耐,除了是对马皇后的去世感到伤感之外,还有就是对自己前途的担忧。 即便是在有着礼部料理和内官监料理马皇后的后事的情况下,老朱仍然是罢朝十日。这在老朱当皇帝这三十年里,都是绝无仅有的。 十日之后,老朱满身悲痛,下旨为马皇后封上谥号:孝慈皇后。葬入孝陵! 虽然马皇后生前一再要求她的葬礼从简,但是老朱还是决定给马皇后办一场规模宏大的葬礼。尽管,这是马皇后不想看到的,但老朱还是下定了决心去做。 而百官也感念马皇后的恩德,自然没有人去反对。 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流程都如期地进行着。京城百姓听闻马皇后去世之后,也都非常伤心,许多百姓也自发为其守丧。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马皇后出*殡当天,突然狂风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暴雨的突然降临,让出*殡队伍的出行受到影响。而且,如果强行出*殡的话,马皇后的棺椁还有可能进水。为此,朱元璋一直在门前来回踱步,心里面也十分不悦。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非常不吉利的象征。而且,他也不想更改出*殡的日子。越想越气的朱元璋最终还是爆发了,抬手指天大喊:“如果雨不停的话,那么在场所有人都要去陪葬。” 众人听到这句话后都被吓傻了,因为以老朱的脾气,他确实可能干出来这种事。所有人都低头不语,不敢再去招惹老朱。 朱标想要站起来,劝诫父皇。可是还没有等他起身,就被身后的韩度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将他给拖下来重新跪下。 朱标恼怒的回头瞪了韩度一眼,意思是:“你拉孤做什么?没有看到父皇都要大开杀戒了吗?” 在母后出*殡的时候,朱标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父皇大开杀戒的。 但是韩度却微微摇头,回了他一个眼神:你上去劝父皇,难道就能够劝得住?还是说,你以为你有马皇后的本事,可以让处于暴怒当中的父皇冷静下来?再说了,你还是母后的长子,遇到这样的日子,难道你还能够开口让皇上更改出*殡的时辰? 这个时候,谁都可以站出来劝阻,但是偏偏就朱标不可以。 马皇后出*殡的时辰是经过钦天监严格测算过的,轻易根本不可以更改。除了老朱之外,不管是谁要更改时辰,那都是对马皇后的不敬。 不仅仅是朱标不可以站出来,就连韩度自己也不可以。否则,一个不孝的名头必然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大明以孝立国,若是一个人被灌上不孝之名,那么这个人的一辈子都完了。韩度若是被贴上不孝的标签,那丢官罢爵是必然的。 就算是朱标,他的太子之位同样也会不保。 孝,在大明就是一个人的道德基础。连孝都没有的人,自然这个人其他的一切都会被否定! 可是现在情况危急,老朱已经举起了屠刀,若是没有人劝阻的话,必然会导致不知道多少人,人头落地。 毕竟这下雨是老天爷的事情,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会不会误了时辰。 其他官员虽然没有不孝的顾及,但是他们却承担不起老朱的怒火。他们若是站出来,恐怕还没有等他们开口,就要被怒火攻心的老朱给砍了。 韩度目光在众人之间巡视,忽然看到一群锃光瓦亮的光头。这些是为马皇后祈福的和尚,而另外一边同样也有着一群道士。 韩度这个时候没有功夫去理会倒是,他的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和尚堆里的一人,宗泐和尚! 老和尚好似察觉到了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若是老和尚知道背后是韩度在看着他的话,他今天绝对不会回头。而他既然下意识的回头了,那就只能够说明,他今天出门没有看过黄历。 宗泐和尚与韩度的目光对上,心里就禁不住的猛烈一跳。 还没有等宗泐强忍着将目光移开,就看到韩度朝他使眼色,要他去劝住皇帝。 宗泐顿时头皮发麻,他哪里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劝皇帝?他虽然被老朱亲切的称为泐秀才,老朱非常赏识他的学问,老朱也经常将他传召进宫讲经。但是正因为他和皇帝接触过不知道多少次,他才会太清楚皇帝的脾气了。 这个时候任何人站出来劝阻,那都是在找死! 老和尚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他还不想死。因此,他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 韩度看到宗泐和尚竟然跟自己玩这套,假装没有看到自己的示意?韩度不由得恼怒起来,两眼死死的盯着宗泐和尚,一个个阴狠毒辣的念头在脑海里密密麻麻的浮现。 宗泐和尚突然察觉到一股不妙的感觉从背后源源不断的传来,他顿时明白今天这一劫他想躲是躲不开的了。 暗暗宣了一个佛号,叹了口气回头,朝韩度看去。 “贫僧劝阻皇上,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韩度见宗泐低眉服软,顿时高兴的看了他一眼。 “贫僧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成交!!!” 宗泐无奈的回头,他虽然是答应了韩度,但是究竟该怎么办,他却还没有想好。 就在宗泐和尚冥思苦想的时候,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宗泐和尚突然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如此举动,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百官纷纷对宗泐和尚报以敬佩的目光,毕竟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至少是不怕死的。 就连老朱也转头看向宗泐和尚,只是老朱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眼看着老朱满腔的怒火就要爆发出来。 宗泐和尚却神色平静,无惧无怖的走到老朱面前,然后对老朱说了一句话:“雨降天垂泪,雷鸣地举哀。西方诸佛子,同送马如来。” 韩度一听,要不是这个时候需要庄严肃穆,都想要为宗泐拍案叫绝。 宗泐和尚这句话什么意思呢?这句话的意思是:这场大雨,是老太爷哭的。因为马皇后的逝去,老太爷也感到不舍,所以哭了出来。因为老天太过于伤心,才导致这场雨一直没停。 在听完宗泐所说的话后,朱元璋的怒气出奇的消了一些。 老朱自然是不想杀那么多人的,而且马皇后一直规劝他不要滥杀无辜,要体谅下属。即便是马皇后不在了,这些话也一直左右着朱元璋。而且,今天是马皇后的葬礼,如果真的杀那么多人陪葬,老朱肯定也会对马皇后愧疚。 宗泐所说的话,刚好给了朱元璋一个台阶下。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零八章 活得开心 宗泐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话里话外都把马皇后尊为佛。 而老朱想到马皇后一生行善,简直就和佛陀无比的贴切,心里瞬间就接受了宗泐的说法。 转怒为喜,说道:“那就等这雨停吧。” 老朱一句话,让在场官员心里齐齐落下。 宗泐和尚也转身退了回去,只不过在他坐下的时候,朝着韩度瞥了一眼。那意思是在说:“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韩度打心里佩服起这个老秃头,暗暗的朝他竖起大拇指。就连韩度都没有想到,这老秃头竟然如此的能言善辩,还真的被他给找到了突破口,让老朱的怒火消泯不说,还让老朱高兴起来。 要知道自从马皇后故去之后,这么多天了,老朱一直都沉浸在悲痛当中,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的笑脸。 对于宗泐和尚的提醒,韩度立刻报以微笑点头。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眼看着距离马皇后出*殡的时辰越来越近,老朱的脸色又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不管宗泐和尚说的有多么好听,但是在世人眼中这样的日子遇到天降大雨,就是一个不祥之兆。老朱自己可以接受马皇后在这样的日子里出*殡,但是他不知道天下百姓是否会接受。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以此为借口发挥,那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腥风血雨出来。 就在老朱的脸色阴沉到极点,时辰也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 忽然之间雨收云散,明亮的太阳光辉从没有一丝乌云的青天上洒下,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无尽的光明当中。 宗泐和尚瞬间站了起来,满脸大喜的朝老朱拜道:“皇上,天时已至。” “好,好啊!”老朱瞬间一扫满脸的阴郁,开怀大笑起来。两道泪痕从老朱的眼角留下,叹声道:“妹子啊,老天来送你了。朕,也送你!” 随着礼部礼官一声唱喝,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组成的盛大送殡队伍开始逐渐起行。 整个送殡队伍从东阳门出,然后向南一折,沿着皇城由南向北绕了整整一圈,最后重新由东阳门出,前往钟山皇陵。 刚一处东阳门,韩度便看到无数的百姓自发的跪在街道旁边。大雨刚过的街面上,全都是积洼的泥水,但是无数百姓却披麻戴孝跪在泥水当中。九月的天气已经转冷,泥水冰冷的刺激着百姓,但是却远远不如百姓心中的悲痛。 负责守卫老朱的蒋瓛见了,就要上前去将百姓驱赶。却被老朱抬手止住,老朱看着百姓人人低泣,发出的哀恸之声震动天地。 叹道:“皇后她一生爱民如子,现在她走了,百姓来送她也是人之常情,由他们去吧!” 老朱亲手扶着棺,一步一步将马皇后送到钟山皇陵。 看着马皇后的棺椁一点一点被抬进皇陵,最终消失在里面,老朱泪流满面。 不过皇陵并没有就此落下断龙石,而是留下一卫士兵在这里守着,直到将来老朱殡天之后,合葬进去。 安庆哭的伤心欲绝,要不是有韩度一直搀扶着她,她恐怕根本没有办法走完这长长的一段路。 回道府里,韩度将安庆放在躺椅上,又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你都哭了一天了,喝点水吧。” 安庆微微摇头,哽咽着说道:“夫君,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 韩度叹息着将茶杯放下,抓着安庆的手,说道:“自古以来每个人都会死,母后如此,我亦如此,你亦如此!” 这个道理安庆自然是明白的,她只是不愿意面对将她从小爱护长大的母后,就这么永远的离她而去罢了。 安庆看着韩度,痴痴的问道:“若是有朝一日,你也离我而去了,我该怎么办?” 韩度愣神的看了安庆认真的眼神一眼,笑着说道:“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你都没了,我怎么能活下去?”安庆不由得有几分不满。 韩度却坦然说道:“你我皆来世间一趟,只是因缘分而相聚。但是有朝一日这缘分散了,你也应该开开心心的活过每一天,毕竟你只是少了一个我,还有几个孩子陪着你呢。你要是不开心,他们如何开心?” 安庆十分不甘愿的一努嘴,“若是没有你,我恐怕再也不会开心了。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让我死在你前面好了。” 韩度靠过去,将安庆揽入怀中。 安庆依偎在韩度怀里,沉浸在熟悉的味道里。忽然抬头看向韩度,问道:“夫君,你怎么对死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呢?难道你从来都不怕死吗?” 韩度排着她的后背,轻笑着说道:“你有见过这几千来,有谁因为怕死或者是不怕死就不用死了的吗?正是因为死随时都有可能会降临,所以我们才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瞬间啊!” 安庆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夫君说的对,的确是应该珍惜每一刻时间。” 韩度也笑了,说道:“你也更加应该开开心心的过下去,我想母后也是希望你能够如此。这样,母后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在老朱的旨意下,京城的秩序在数日之后,便重新恢复到了原本的繁华热闹。好似那几日天下缟素的场面,只不过是韩度记忆力的一抹幻觉一般。 甚至,韩度都有种错觉,好似马皇后的影子在自己脑海里开始逐渐的消失。 想到这里,韩度刚刚迈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把身上的衣衫脱去,又将一套洁白的素服拿出来,默默的穿上。 安庆看到韩度的举动,不由得心领神会,她也重新换上一身白色素服。 韩度不能改变别人,但是他可以用他自己的方式怀念着马皇后的音容相貌。 原本马皇后的葬礼完了之后,老朱就应该让自己重新前往全罗道主持对倭国的计划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朱却好似忘了对倭国计划一样,甚至好似都忘了自己这个人。 韩度也乐的轻松,虽然整日在家里闭门不出,但是能够陪着安庆,能够教导一番几个孩子,那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这一日,韩度又将三个孩子叫到面前,准备交他们数理化知识。而安庆则满脸笑容的坐在一旁,为众人准备好茶水糕点。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安庆非常的满足。在她看来,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但是哪怕她贵为公主,并且嫁给韩度十多年了,也是才第一次体会到。 忽然,五叔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禀报。 “侯爷,太子殿下来了。” 韩度闻言站起身来,便看到正大踏步的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安庆也看到了朱标,和韩度一起连忙上前,拜道:“拜见太子殿下,臣迎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太子哥哥来了?” 朱标神色严肃,而且带着几分焦急,只是朝安庆点点头,便算是见过。 安庆顿时转身,让侍女将三个孩子带下去,安庆也一并走了。 顷刻间,这里就只剩下朱标和韩度两人。 “殿下请坐。”韩度伸手示意,并且给朱标倒上一杯茶水。 韩度很奇怪朱标为什么会如此匆忙的前来找自己,要知道马皇后的百日刚刚过去,按照道理来说因该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朱标如此不顾一切的来找自己才对。 朱标叹息一声坐下,端起茶杯,还没有喝一口就放下。问道:“你听说了吗?” 韩度一愣,诧异的问道:“听说什么?还是,臣应该听到些什么?臣这些日子都在府里,连大门都几乎没有出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殿下如此着急?” “唉~”朱标叹息着将茶水一饮而尽,叹道:“孤能不着急吗?今日早朝,御史张显忠弹劾宋国公。说他私自藏匿兵器,有谋反之意。” “私藏兵器?”韩度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大明虽然不禁止明间刀剑,但是那都是在数量不多的情况下。比如说你一个书生,哪怕他手无缚鸡之力,他整日弄把剑挂在腰间也是允许的。不仅允许,而且人们也是见怪不怪。 顶多与之交好的人,为他喝几道彩,赞一句“有盛唐之风”罢了。而与之相厌恶的人,也顶多暗骂几句骚包。绝对不会有人去官方状告书生,说他想要谋反。 但是冯胜却不一样,他这样的名将,如果真藏有大批的刀剑的话,那么绝对是有谋反的打算的。 “证据确凿吗?”韩度又问道。 朱标一句话梗在喉咙上,憋屈的说道:“御史风闻奏事,哪里需要证据确凿?不过据张显忠的上奏,告发宋国公的是他的一个亲戚” 韩度顿时明白了,难怪朱标如此的急切。要知道在大明亲戚可没有必须要向官方举报冯胜不轨举动的义务,甚至亲亲相隐都是被世人认可的。 这个时代,一旦被亲戚告发,那几乎的等于此事不查自证。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零九章 想要刀人的意思是藏不住的 韩度顿时知道此事麻烦了,原本冯胜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是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而且韩度曾经听起蓝玉说过,冯胜在军中的威望极高,而且和他还经常的不对付,蓝玉也是看冯胜极为不顺眼的。 爱屋及乌之下,韩度对冯胜也没有什么好感。 冯胜在开国八*公之中位列第三,而且还是带兵的武将。开国八*公到现在已经死的就只剩下冯胜一人了,可想而知他在军中的威望会有多高。这么说罢,现在的颍国公傅友德曾经就是在冯胜的帐下效力,甚至蓝玉都在他的帐下效过力。 而现在大明的军队,除了韩度麾下的山字营和水师之外,几乎都是在冯胜、蓝玉、傅友德三位国公的掌控之下。 各地亲王也掌握着一部分兵力,比如说燕王朱棣和宁王朱权等。但是这些亲王手中的兵力,无论数量还是质量根本就没有办法和三位国公手里的相提并论。 “皇上怎么说?”韩度深感此事麻烦,有些不想贸然插手。 朱标只好说道:“父皇已经下旨,召宋国公回京。” 韩度听了,顿时笑了起来,说道:“皇上只是召宋国公回京嘛,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殿下又何必如此焦急?” 朱标看了韩度一眼,叹道:“有些事情你或许不清楚。” 韩度猛然一愣,难得此事里面还有着什么内情不成? 果然,朱标下面的话,把韩度给惊的心神直跳。 “宋国公”朱标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宋国公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比较贪财。每此出征,往往都会夺取财物妇女私自藏匿一些。你也知道,父皇治军以严,因此对宋国公非常的不满。以前父皇因为此事,不止一次的责罚过,又取消他的赏赐过,甚至有几次都夺了宋国公的兵权。但是随着中山*王和岐阳王相继故去,父皇麾下的大将虽然还是很多,但是能够比之宋国公的,也就只有舅舅了。” “可是,父皇总不能就依靠舅舅一个人吧?宋国公虽然有所过错,但是毕竟功劳甚大,父皇虽然多次罢免宋国公的兵权,但是最后又不得不把并且重新交给他。” 听完朱标的话,韩度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会担心了。因为不管是朱标,还是自己,都太了解老朱了。 以老朱的秉性,你有本事没事,功劳高震主也没事。因为老朱比任何人都自信,没有任何人的功劳能够震住他。但是你想要借着老朱对你的依仗,然后在老朱的底线上反复横跳,那就是在作死啊。 韩度不知道冯胜心里是不是这么想到,但是现在老朱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老朱这辈子猜忌过很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而冯胜从一开始就如此作死,可以说,老朱是忍了他很久了。 已经到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地步。 现在大明可谓是睥睨四方,虽然傅友德论领兵打仗或许比不上冯胜,但是蓝玉肯定不会比冯胜差的。再加上下一代将领汤鼎、徐成斐等人的成长起来,以及火器的巨大威力,可以说冯胜一身本领的重要性,已经有了巨大的降低。 这个时候,老朱自然不会继续忍下去。 所以,什么亲戚告发,什么私藏兵器有谋反的嫌疑,不过都是老朱的一个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是,老朱早就想要刀冯胜了。 弄清楚了这里面的内情,韩度就有些不想粘手。看了朱标一眼,随后沉声问道:“殿下想要救宋国公?” 朱标点点头,他要是没有这个想法,他今天就不会来找韩度了。 韩度叹息一声,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什么?据我所知,这宋国公好似和殿下也没有什么来往,以前他也没有站在殿下这边的意思啊?” 一句话,不是自己人,韩度是不会出手的! 朱标沉吟一番之后,向说了一番话,“宋国公以前的确是没有站在孤这边的意思,但是同时他也没有为别人站台的意思啊?父皇教导孤,为君者胸怀应该宽广。宋国公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明开国八*公之一,也是现在仅有的开国八*公。他又没有犯什么大错,孤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个理由倒是说的过去,而韩度也因朱标能够站在为君者的位置看待问题,感到非常的高兴。这说明,现在的朱标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只是老朱的一个影子罢了。以往朱标虽然身为太子,也曾署理朝政数十年,但是他至始至终都将他自己的位置摆的非常明晰,那就是太子。 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继任大统,成为大明的帝王。因此,以前的朱标从来都是站在太子的位子上考虑问题,而从来没有站在帝王的角度去思考过。 现在或许是因为马皇后故去的原因吧,朱标终于是醒悟过来,既然母后会故去,那么终有一日父皇也会故去,那时候的他就不得不独自面对江山社稷的一切。因此,他也就开始站在帝王的角度来看待和处理事物了。 这也是宋国公并没有和朱标有多少交集,但是他仍然会站出来想要保全冯胜性命的原因。 可是在朱标殷切的目光当中,韩度却是叹息道:“殿下,不是臣不肯想办法,实在是臣对宋国公知之甚少,一瞬之间也难以想到什么万全之策。” 朱标听了,盯着韩度的眼睛,片刻之后叹道:“你不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此事人命关天,你就好好的想想办法。” 韩度因为马皇后的故去,到现在都是心力憔悴,也的确是没有多余的经历去想办法搭救冯胜。 就在这个时候,安庆忽然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韩度看到安庆进来,不由得神色奇怪的望过去。 安庆来到两人面前,说道:“太子哥哥,韩度,五弟来了。” 朱橚?他又来做什么?韩度还没有想到朱橚来的原因,便看到朱橚一脸凝重的大步朝着这边走来。 看清楚朱橚脸上的神色之后,韩度更加的奇怪。朱橚向来是宅在太医院里,每日与医书和病症为伴,寻常事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今日怎么也如此急匆匆的前来找自己? 朱橚来到面前,朝着朱标点头,“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在这里。” 朱标顿时站起来,笑道:“恐怕咱们都是想到一路去了。” 说完,便笑着看向韩度。 朱标是知道韩度与朱橚的关系很是密切的,两人不仅讨论医术,而且相交也是非常的密切。甚至韩度还将朱橚骗到书院里面去传授医术,而朱橚也没有拒绝。 不过看韩度的表情,显然他是不知道朱橚和冯胜究竟是什么关系。 韩度见朱标的神色如此的怪异,不由得惊道:“怎么,你也是为了宋国公的事而来?” 朱橚闻言,立刻点头。朱橚只是不怎么管俗事,但是并不代表着他傻。一个能够把医术精通到天下第一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傻子?以前他只是不想耽误他专研医术,懒得管而已,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就让韩度更加奇怪了,不解的问道:“你和宋国公应该没有什么来往吧,怎么会想要替他说话?” 朱橚闻言惊的瞪大眼睛,愣然的看着韩度,说道:“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韩度不由得眉头一皱,顿时便明白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随后便看向朱标。 朱标连忙解释道:“你难道不知道,五弟的王妃就是宋国公之女?” 靠!老丈人啊!难怪朱橚会如此着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在朱标和朱橚的注视下,韩度再不想插手,都不得不点头答应下来。 韩度是答应了,但是他却没有说他有什么办法。因此,朱标和朱橚两人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那意思今天不给他们一个解释,他们是不会放心的。 韩度只好说道:“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先问你们,皇上是不是对宋国公起了杀心,万一要是皇上就只是单纯的想念宋国公了,召他回来叙叙旧呢?” 朱标没有好气的说道:“若是如此,那你以为孤是小题大做,故意找你麻烦是不是?” “臣,臣倒也没有这个意思。”韩度不好意思的说道。虽然自己并不清楚内幕,但是朱标肯定是有着准确的消息的,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的急切。 还有朱橚呢,若不是因为他有着十足的把握,他如何肯从一大堆医书当中出来? 见两人还等着,韩度只好想了一下,说道:“殿下和王爷觉得,你们来找我,皇上会不会知道?” 朱标和朱橚同时一愣,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惊色。他们两人来找韩度的事情,肯定不可能瞒过父皇。而若是父皇知道他们两人同时来找韩度,那就不难猜到他们的目的是想要找韩度想办法救冯胜。 既然如此,那么父皇难道就不会做出改变,一动不动的等着他们三人在这里谋划?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章 真要杀干净才罢休? 朱标和朱橚相互看了一眼,神色里面都有着一丝恐慌。 “你有什么想法?”朱标看了韩度一眼,沉声问道。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咱们有什么想法,皇上恐怕知道的一清二楚。想要救宋国公,那就要兵贵神速。必须要抢在皇上下旨之前,将宋国公救下。” 说心里话,韩度是真的不想掺和这么一手。但是没有办法,朱标和朱橚两人一前一后都来了,韩度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坦然接受,然后再想办法搭救冯胜。 想了一下,韩度突然问道:“我想问,宋国公还有几日到京城?” 朱橚虽然是冯胜的女婿,但是他整日埋头在太医院里,对于父皇的旨意他还真的并不是非常的清楚。对于老泰山什么时候回京,他还真的不知道,只好将目光看向太子殿下。 朱标立刻说道:“按照父皇的旨意和宋国公的脚程来看,应该是在三日后。” “三日后~”韩度琢磨着这个时间,“还是有点紧了。” 说罢,韩度抬头看向两人,说道:“这样,事不宜迟,我即刻进宫求见皇上。” “你有办法了?”朱标顿时大喜,又连忙说道:“要不要孤帮你?只要有用得着孤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韩度却抬手拒绝道:“不。这件事殿下和王爷都不宜掺和进来,就让我独自去求见皇上吧。而且咱们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朱标情不自禁的点头,赞同韩度的看法。他太了解父皇了,自从母后故去之后,父皇就再也没有露出过一次笑容,哪怕是对他也是如此。朱标知道,父皇这是还没有从母后的离去里面走出来,这个时候的父皇必然是最为喜怒无常的。他若是直接去求父皇饶了宋国公,说不定不仅没有能够将宋国公救下,还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这也为何朱标不先去求见父皇,而是要先来找韩度的缘故。 韩度看向朱橚,说道:“我不能保证能不能劝住皇上,若是失败了,你可不要怪我。” 朱橚重重的缓缓点头,“尽人事听天命,本王明白的。” “那就好。”有了朱橚这句话,韩度才真正放下心来。 朝两人展颜一笑,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求见皇上。” 韩度猜测的没错,就在他和朱标两人在府里商议的时候,老朱的眼睛却一直都盯着他们。 老朱神色阴郁的坐在乾清宫里,好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太子在做什么?” 老太监立刻上前,轻声回道:“太子殿下今日没有批阅奏折,去镇海侯府找韩度了。” 老朱闻言顿时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标儿还是太过仁厚,为帝王者没有雷霆手段,如何能够让天下臣服?” 老太监站在一旁不吭声,就好似一个聋哑人一样。 老朱也没有再问老太监,重新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奏折了。忽然,老朱厉声喝道:“陕西布政使竟然连修个水泥道路都修不好,着即刻羁押回京,听候发落。” 听到皇爷杀气腾腾的话,老太监不用看都能够想到这位布政使头上的脑袋恐怕要不保。 自从皇后娘娘故去之后,皇爷的脾气就暴躁了许多,经常因为一点小问题便问罪官员。如此杀气凌厉的皇爷让跟了十几年的老太监都感到害怕,根本不敢多吭一声。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宦官来到殿外探出脑袋。 老太监正要前去询问,老朱却忽然抬起头,啪的一声将御笔拍在御案上。 怒道:“探头探脑的做什么,有什么事进来禀报。” 宦官被吓的不轻,平日里他虽然传话的时候也偷瞄过皇爷,但是却没有见识过皇爷发怒的时候。现在皇爷的怒火突然降临到他的身上,吓的他快要魂飞天外,战战兢兢的朝着殿内走去。还没有来到御前,便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宦官想要抬头去朝老太监求救,却只看到老太监将脸侧向一边,完全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意思。 事到临头,宦官哪怕是额头密密麻麻的冒出冷汗,但仍然是强撑着开口道:“回,回禀皇爷话,镇海侯韩度求见。” 听到韩度来了,老朱脸色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直接挥手道:“让他滚回去,不见。” “是。”宦官如蒙大赦,连忙屁滚尿流的转身出去。 韩度在宫门口等了半天,却只等到老朱不见自己的消息。 见宦官就要转身离去,韩度连忙叫住他,“这位公公,等等。” 宦官不得已停下脚步,转身朝着韩度微微躬身,“侯爷,皇上既然不想见你,那还请侯爷回去吧。” 左右看了一眼,见守卫都没有看向他这里,他又凑近韩度一点,继续说道:“实不相瞒,皇爷这段时间心情欠佳,侯爷还是不要自找不快的好。” 韩度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再试一试。于是便说道:“本侯有道奏疏想要呈给皇上,不知道公公可否代为呈给皇上?” 普通官员的奏折自然是必须要经过通政司,然后一步一步才能够呈到老朱御前的。但是韩度不同,他有直接上奏之权,可以直接递进宫里。而且韩度的奏折无论是哪个宦官接到,都必须要亲自呈给皇上。 宦官顿时一阵为难,对于韩度的要求他不能拒绝。但是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跑到皇爷面前去触霉头。一个不好,他吃饭的家伙今天就得搬家。 正在他所有为难的时候,韩度悄无声息的从怀里拿出一叠宝钞,大概有三百贯的样子,塞进宦官怀里。 “侯爷,这”宦官想要拒绝,可是韩度的速度更快,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便将宝钞塞进他的怀中。 宦官见此,也知道韩度的奏折他推脱不了,于是飞快的将宝钞收起。然后无奈的说道:“还请侯爷将奏折拿出来吧,奴婢这就去呈给皇上。” 韩度却微笑起来,说道:“奏折本侯还没写,劳烦公公准备一些笔墨纸砚。” 宦官顿时目瞪口呆的指着韩度,他在这宫门口待了几年,就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奏折还需要现写的。可是没有办法,韩度的钱他都收了,他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 韩度也知道此事有点荒唐,便笑着安慰道:“公公放心,本侯的奏折不超过二十个字,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二十个字的奏折,宦官也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既然镇海侯都如此说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便去给韩度找来一些笔墨纸砚。 韩度摊开纸,没有问候老朱的话,只在纸上提下一阙诗句。折叠好后交给宦官,说道:“还请公公呈于陛下。” 宦官顿时愣然,疑惑的问道:“就这?真的这么简单?” 韩度微笑着点点头。 宦官顿时接下纸张,说道:“好吧,奴婢这就去呈给皇爷不过侯爷还是先回去等着吧。” 宦官根本就不认为韩度此举会有什么用,想要先将韩度给打发走。 韩度却自信的一笑,说道:“本侯留在这里等候片刻,若是皇上还不愿意召见,那我立刻就回去。” 宦官见韩度如此有信心,爷不再劝说,拿着纸张便朝乾清宫走去。 老朱继续低头批阅着奏折,自从妹子走了之后,他的心里总是充斥着一股烦躁之感。这股感觉让他非常的难受,但是他却找不到渠道发泄出来。而越是憋在心里,便越是让这股烦躁感高涨起来。 这也是老朱最近会变得喜怒无常的原因。 余光有瞥见宦官在殿门外探出脑袋,老朱顿时怒火攻心,咆哮道:“滚进来,若是你不能给朕一个解释,朕要你人头落地。” 宦官顿时两股战战,万分的后悔贪恋镇海侯的宝钞,以至于让他有了性命之忧。 不过宦官还算清醒,知道这各时候只能够听天由命。于是他便将韩度的纸张拿出来,说道:“回皇爷,镇海侯有要事呈上。” 老朱看到韩度没有再次没完没了的求见,而是以上书的方式,他的心里要好受些。若是他明明下旨让韩度滚回去,而韩度却没完没了的继续求见的话。那老朱就会觉得,韩度已经飘了,有逼宫之嫌。 现在韩度换成了上书的方式,至少态度是端正的。 老朱朝着老太监看了一眼,说道:“呈上来。” 老太监连忙丹陛,双手将纸张接下。同时朝着宦官递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趁此机会离开。 宫里所有的宦官都归老太监管辖,既然是他的人,他自然要照顾一二。 宦官感激的看了老太监一眼,趁此机会连忙转身离开。 而老太监则是拿着纸张,走到老朱身旁,两手恭恭敬敬的放在御案上。 老朱看着折叠起来的纸张,顿了几息时间,才伸手拿起来打开。 仅仅看了一眼,就让老朱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心神震动万分。 “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论火器,不弱于人! 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拢共不过十四个字,却是直接将老朱拉入到了回忆当中。 忆往昔,老朱刚刚拿下定远,冯国用带着弟弟冯胜前来投奔,老朱见冯胜穿着儒生的衣服,还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不曾想,冯国用简单露几手,就震慑住了朱元璋。 冯胜随手挽弓,一箭便射中红心。再和老朱谈论用兵之道后,老朱更是大喜过望。那个时候,老朱是把冯胜当作是心腹来对待的。当时,李善长、常遇春、李文忠、邓愈都还没有投奔朱元璋,冯胜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帅才。朱元璋在野外行军打仗,夜里睡觉的时候不让其他将领靠近,唯独留冯胜在帐内护卫,二人感情很深。甚至连起居都和冯胜住在一个帷帐里,亲密如同兄弟。 而且冯胜在老朱称帝之前,几乎参将了老朱所打的所有大仗。龙湾之战,鄱阳湖之战,平江之战,论功劳只在徐达和常遇春之下,就连汤和、李文忠、傅友德等人,全都不及他。 甚至,老朱还在册封冯胜位宋国公的诏书上,直接写明“诰词谓胜兄弟亲同骨肉”。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在老朱看来冯胜兄弟就如同他的亲骨肉一样。 老朱在想,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曾经视为骨肉的冯胜不放心了的呢?片刻之间,老朱便得到了答案。一来是冯胜欠缺稳重,曾经数次违抗命令,擅自调动兵马。二来是冯胜的能力太强了,别看现在蓝玉因破灭北元,在军中有着天下第一名将的威望。 但是在老朱看来,蓝玉的统兵能力其实是不如冯胜的。说白了,蓝玉之所以能够破灭北元,俘获北元皇帝,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的运气太好罢了。 可冯胜一辈子的功劳都不是靠着运气得来的,而是靠着实打实的能力。 老朱之所以想要刀冯胜,就是因为在他看来,冯胜的能力太强了。一旦他驾崩之后,恐怕根本无人能够治住冯胜,就算是蓝玉加上韩度和傅友德也不行。 “传韩度觐见!” 考虑再三,老朱最终决定见见韩度。 宦官再次来到宫门,看到韩度的时候,他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简直是难以相信,镇海侯竟然真的凭借着那几个字,便让皇爷改变主意了。 “镇海侯,恭喜啊,皇爷召见您了,请吧!” 韩度顿时露出笑容,跟在宦官身后进宫。 来到乾清宫,当韩度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殿内除了老朱和老太监之外,再也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其他人显然都被提起赶了出去。 “臣韩度,拜见皇上。” 老朱一手放在御案上,一手拿着摊开的纸张,没有第一时间让韩度平身。反而两眼盯着纸张,啧啧有声的说道:“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好,说的真好,真是好诗啊。可是,怎么只有这么两句?” 韩度却没有回答,因为他就只记得这么两句。 老朱见韩度跪的笔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随后问道:“你可知道朕为何召冯胜回京?” 韩度点点头,如实说道:“原本臣是不知道的,可是在听了太子殿下和周王的猜测之后,臣也猜到一点。” 老朱仰身靠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韩度,说道:“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既然你知道,那为何还要来为他求情?你不会以为,你打了几次胜仗,就能够睥睨天下英雄,认为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了吧?告诉你,冯胜的统兵能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就算是把你和蓝玉绑在一起,都不够冯胜正眼看的。” 韩度恭恭敬敬的拜下,说道:“臣不是为了宋国公而来,臣是为了陛下而来。” 老朱神色沉凝的看着韩度,说道:“为了朕?为了朕什么?” 韩度直起身来,颇为痛惜的望着老朱,说道:“皇上总是在为别人着想,却从来没有为皇上自己着想。冯胜为大明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再加上他又没有什么大错,若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他。那千古之后,史书会如何评价皇上?就算是臣求皇上了,皇上为自己留下一点身后名吧!” 老朱闻言,浑身禁不止一颤。脸色骇然的看着韩度,刚强了一辈子的老朱,也忍不住眼眶里面有泪水在打转。他的确是强硬了一辈子,但是老朱的强硬有大半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大明这个江山社稷,为了子孙后代。 若是老朱是为了他自己享受的话,那他又何必每日夙兴夜寐,从天未亮就要一直忙碌到深夜?有谁见过,一个旷古绝今的劳模是为了他自己享受的? 老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孙后代。 但是韩度的这番话,却是让老朱心神震动至极。这么多年了,除了马皇后会心疼他太过操劳之外,就只有韩度关心过他了。 老朱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丹陛,亲手将韩度从地上扶起来。 笑中带着感动的泪水,说道:“有你这番话,朕也不枉操劳这辈子。不过朕并不看中什么身后名,只要能够为你们扫平道路,让标儿和你将来能够顺顺利利的治理好大明。一点身后名,朕不要也罢。” 韩度摇摇头,说道:“皇上的隆恩,臣心领了。不过人一辈子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没有走过低谷,又怎么会领略巅峰的风光?没有经历过风雨,又怎么会看到彩虹?皇上培养了太子殿下一辈子,将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殿下身上。皇上就应该相信,殿下已经有着足够的能力坐稳大明天下,能够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一切危机和挑战,甚至能继续开疆拓土,让四海之内皆为日月所照!” 老朱沉默半响,伸手拍了拍韩度的肩膀,笑道:“标儿和你有如此的雄心壮志,朕很欣慰。” 随后又摇摇头,叹道:“可是光凭你们,还不是冯胜的对手。而冯胜向来胆大妄为肆无忌惮,一旦将来朕不在了。他若是稍有不满便起兵反叛,你们如何抵挡?” 韩度却不这样认为,说道:“皇上若是担心宋国公将来会作乱,那现在将他的兵权取了便是。没有了兵权,宋国公将来就算是想要有所作为,也难以实现。况且,大明现在的火器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一半的大军都更换上了火器。” “若论指挥骑兵弓箭手刀盾兵的交战,臣自认为不是宋国公的对手。但是若论火炮神雷铳的交锋,臣只认为不弱于人。只要再过几年,等明军全部换上火器。若是宋国公真有二心,臣以性命立誓,必亲手斩下他的头颅,以报皇上恩德!” 老朱怔怔的看了信心满满的韩度一眼,这一次他没有笑韩度的不自量力,而是低头认真的思量起来。 论指挥火器作战,老朱的确是还没有见过像韩度这样,能够将火炮和神雷铳配合的密不透风如使指臂的。就算是冯胜,指挥起火器大军作战都未必能够比得上韩度。 而且,韩度也不是没有战绩。当初在草原上,韩度以一万五千不到的兵力,利用火炮和神雷铳左轮等密切配合,直接全歼了蒙元五万骑兵。这样的战绩,就算是换成冯胜领着一万五千人,他都不可能击败五万蒙元铁骑,更遑论全歼了。 看着浑身气息凌然的韩度,老朱不由得点头笑了起来。 三十二岁的韩度已经开始蓄须,鼻子下面和嘴唇下面的一道黑色胡须,让他整个人都洋溢出一股刚硬的气势。 “好,好啊。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曾经在朕面前惶惶不安的少年,也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韩度闻言脸色一红,知道老朱是提起当初自己第一见到他时候的事情。那时候,韩度从繁华安定的现代社会,猛然来到阴暗的大牢里面。如此巨大的反差,让韩度绞尽脑汁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大牢,想要活命。 因此,在第一次见到老朱的时候。韩度是把所有对活命的渴望,都寄托在老朱身上。 由此表现出的稚嫩,让老朱记忆至今。 韩度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太子殿下也不会让皇上失望,殿下这些年来谨记皇上教诲,无论是手腕还是威望都已经成熟。若是将来宋国公安分守己倒也罢了,若是他敢胡作非为殿下一定能够彻底镇压他。” 老朱笑着点头,说道:“若是你们真的能够做到,那朕即便是到了黄泉,也足以欣慰了。” “皇上龙体安康,自当长命百岁。”韩度见老朱好不容易松了口风,连忙拍了一个马屁。 老朱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长命百岁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千百年以来有谁真正见过?再说了,自古以来你见过那个皇帝能够长命百岁的呢?能够活到朕这个年纪,已经是得天之幸的事情了。” 韩度顿时默然,老朱的寿命他可不敢贸然开口。哪怕是想要拍马屁,那也是要分事情轻重的。寻常的事情韩度拍一拍,老朱即便不高兴,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帝王寿命如此讳莫如深的事情,韩度可不敢拍马屁,万一拍在马腿上了,那就是把自己逼到了绝路啊!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带兵理论的颠覆 老朱苍老的声音叹息了片刻,看向韩度,说道:“你能够有如此志气,朕很欣慰。不过,标儿也这样想?” “当然,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将太子殿下召来一问便知。”韩度毫不犹豫的回答。 老朱像先是沉思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好,那就将标儿叫来。” 随后便看了一旁的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连忙躬身道:“奴婢遵旨。” 很快,朱标便急匆匆的从东宫赶来乾清宫。 他知道韩度今日会去向父皇为宋国公求情,事关重大虽然他心里焦急,但是有了韩度的嘱咐,他也只能够在东宫里坐立不安的等着。 等到老太监忽然来了,朱标顿时站起,还没有等老太监开口,便问道:“是韩度出事了吗?” 老太监闻言一愣,顿时反应过来是朱标误会了,便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放心,镇海侯没事。” 听到韩度没事,朱标的心放了下来。随后又奇怪的问道:“那公公来此是为了什么?” 老太监这才躬身拜道:“皇上有旨,召见太子殿下。” 朱标闻言点点头,说道:“既然是父皇召见,那赶快去吧,别让父皇等久了。” 朱标大踏步走在前面,老太监亦步亦趋的更着。一脚迈进殿门,朱标快走几步来到老朱面前,拜下:“儿臣拜见父皇。” 老朱站了起来,走到朱标面前,背着手叹道:“你可知道,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朱标满满站起来,躬身拜下,“儿臣知道,父皇都是为了儿臣好。” “你明白就好。”老朱颇为欣慰的笑了笑,又问道:“若不是为了你的将来,朕也不会如此对冯胜。” 朱标神色顿时焦急起来,正要开口。 老朱却缓缓转身两眼精光暴现的看着他,说道:“韩度说你想要为冯胜求情,朕再问你,你可知道留下他,将来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朱标顿时跪拜下去,抱拳说道:“儿臣明白。现不说宋国公究竟有没有别的心思,就算是他有,将来儿臣也有足够的能力,将他镇压下去。” “你怎么怎么对付他?”老朱不置可否的问道。 朱标立刻起身,沉声道:“若是宋国公安分守己,儿臣自然会让他安享富贵。若是他真的起兵作乱,儿臣就调遣大军,将他斩于阵前。” 老朱听了之后,只是呵呵笑了两声。转头看向韩度,朝他一指,说道:“你们两人的想法还真是一致,可是冯胜身经百战,在军中威望又极高,你拿什么斩他于阵前?” “火炮!”朱标毫不犹豫的回答,看着父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眼神,继续说道:“父皇见过千炮齐发吗?” 老朱闻言一愣,大明现在虽然有几千门钢铸火炮,但是他还真的没有见过千炮齐发的场景。 “儿臣见过。”朱标神色逐渐激动起来,“千炮齐发,那威力简直就是惊天动地。儿臣在天方的时候,数万骑兵冲锋竟然也冲不破密如雨点般炮弹交织起来的弹幕。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兵,都如同薄纸一般,在炮弹的威力下瞬间尸横遍野摧枯拉朽。宋国公统兵再厉害又如何,只要儿臣有着火炮在手,儿臣就不会惧他。儿臣也相信,宋国公是识时务的人,不会逼儿臣走到这一步。” 朱标可是亲自指挥过战船开炮打击陆地上的骑兵的,他太清楚千炮齐发的威力了。而且后来他还专门找韩度询问过火炮和其他火器的使用,始终听到韩度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句话,当密集的火器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打仗的方式就彻底被改变了。以往的指挥经验,不仅大多数都不能够成为依凭,反而有让士卒送死的危险。 “是啊,皇上。”韩度也站出来帮腔,说道:“而且一旦明军全部用上火器,那么只要将火药和子弹掌握在手里,那即便是有谁想要起兵作乱。没有火药子弹,那根本就构不成什么威胁。” 老朱颇为满意的朝朱标点点头,然后回头朝着韩度冷哼一声,说道:“你真是小看了天下人,以为掌握住火药子弹的制造,别人就没有办法了? 大军要不要驻守?就算平日里你不给大军配备上火药子弹,那大军驻守的时候,总不能一点火药子弹都没有吧?那不成了任人宰割了? 大军要不要出征?出征的时候,难道你还敢不给大军火药子弹?” 韩度神色顿时尴尬起来,知道是自己想的简单了。面对老朱的诘问,韩度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个,当然是要有的。可是只要派人把火药子弹严加看管起来,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不会有问题?”老朱哼哼了两声,说道:“如果冯胜在军中,只要你敢留下一个针尖大小的窟窿,他就能够给你弄出斗大的风。看管的人能够看住库房,难道还能够看住火药子弹的消耗?只要有心,没出征一次就能够藏匿起一些火药子弹。只要多出征几次,那藏匿下来的火药子弹就足够了。” 韩度听的目瞪口呆,没有想到自己以为可以万无一失的办法,在老朱眼里却是漏洞百出。苦笑一声,说道:“那要不,从此再也不让宋国公掌握兵权呢?” 老朱呵呵冷笑起来,说道:“你以为夺了他的兵权,他想要起兵就没有办法了吗?他在军中有多少旧部,这些人听他号令了一辈子,只要他一声令下,哪个会不听他的?” 韩度都快要被老朱给说服了,好在他瞬间回过身来。眼睛猛然一亮,说道:“自古以来,将军统兵,天长日久之下,就容易把军士变得成将军的私兵,只会听从一个人的号令。” “你知道就好。”老朱不等韩度说完,便叹道:“你们真以为朕是无情之人吗?朕视冯胜如同亲生骨肉,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解开这个死结,朕何至于要做此下策?” “韩度!”朱标也朝着韩度示意,让他别再说了。再说下去,说不定反而更加坚定了父皇对冯胜的杀心。 韩度却笑着转头,朝朱标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回头朝老朱说道:“宋国公虽然在军中威望甚高,但是明军当中他也只统领过一小部分的大军。或许有些将军会听从宋国公的号令,但是只要将现在的各军打乱重组,便可以消除这个隐患。” “打乱重组?怎么打乱?”朱标连忙问道,他颇为好奇韩度的说法。 韩度笑了笑,说道:“很简单,现在不是有将军会听从宋国公的号令吗?那就将这些将军和其他不会听宋国公号令的将军进行互调,让他们都去别的大营带兵。如此一来,这些将军到了陌生的大营,他们就算是想要提兵帮助宋国公,下面的将校也不会听他们的号令。” 老朱听完之后,嗤之以鼻的笑了起来,“朕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原来不过是纸上谈兵。没错,你的办法的确是可以避免将领起兵作乱。但是如此一来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好好的大军,还有什么战力?” “皇上也认为臣的办法有用了?”韩度却笑呵呵的问道。 老朱语气一滞,不得不点头承认道:“是有用,但是却是以牺牲大军战力为代价,你不觉得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吗?” 大明现在可不是高枕无忧,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北元皇庭虽然被破,长城附近的蒙元部族也被收服归顺,但是在草原深处,还是有着鞑靼几个势力存在。冯胜、蓝玉、傅友德三人都齐聚边关,就是为了戒备着这几个草原深处的大部落。 韩度摇摇头,说道:“既然大明要逐渐换装火器了,那么即便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也不会影响明军战力。火器和刀盾冲阵不同,不管是用刀,还是用长矛。一个士卒没有经过长久的训练,根本不可能熟练的战场上挥刀,更遑论杀敌了。但是火器却不一样,神雷铳只需要教士卒如何开火,但凡聪明一点的都能够学会如何使用。而一旦他们知道如何使用神雷铳,那么在战场上他们只需要听从将领的指挥往那个放向开火便可。 因此,对于将领的要求便降的很低。将领也只需要精通各种火器在战场上的配合,便可以打出漂亮的胜仗。这样一来,将领也不需要对麾下的士卒了如指掌,他们只需要能够融会贯通的使用各种火器便足够了。” 老朱听的目瞪口呆,韩度的话完全颠覆了千百年来兵家的领兵要领。无数年来,大家都认为一个优秀的将军必然是对麾下的将校和士卒知根知底的。都在不遗余力的想要让将校和士卒融为一体,如此才能够如使指臂,打仗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最大的战力。若是一只军队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话,这样的军队是毫无战力可言的。 但是韩度现在却说,可以将士卒和将校分开训练,而且还不会影响大军战力。 安装最新版。】 老朱想要反驳韩度,但是他却找不理由。不管是神雷铳,还是火炮,老朱都是亲自上过手的。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老朱终于点头 一只神雷铳的威力根本就不在于使用的人,而是在神雷铳本身的威力。也就是说,只要使用神雷铳的人知道怎么开火,那不管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是一个胳膊上能够跑马的猛士,他们使用神雷铳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的确如同韩度所言的那样。领兵将领根本就不需要对麾下的将校了如指掌,只需要知道如何配合使用火器便可。 老朱同时还想到更深的一点,情不自禁的说道:“甚至,还可以将士卒打乱。哪怕是他们彼此并不熟悉,但是只要使用的一样的火器,照样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韩度顿时朝着老朱比划出一个大拇指,万分敬佩的说道:“皇上果然明见万里,臣只想到可以相互换将,却是没有想到连士卒也可以换。” 老朱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指着韩度说道:“你呀,真是主意多多。” 韩度不知道老朱这句话指的是自己提出的换将想法,还是在说自己拍马屁。不过看老朱开怀大笑的样子,此事必然是成了。 不动声色的,韩度朝着朱标看过去,微微颔首示意。 朱标也知道父皇总算是放下对冯胜的杀心,高兴的给了韩度一个回应。 老朱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但是他却没有出言点破。反而说道:“此事朕心里有数了,你们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 “臣告退!” 朱标和韩度一前一后的走出大殿,走下台阶之后。朱标背着手走在前面,侧头朝韩度笑着说道:“此事辛苦你了,能够劝得父皇回心转意,你也是真不容易。而且此事你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这份心意孤记在心里。” 韩度微笑着摇摇头,说道:“臣既然选择了跟着殿下,那自然要为殿下分忧。别说是一点风险了,哪怕是赴汤蹈火臣也会第一个冲在最前面。不过臣还是有一事不明。” “你说。”朱标朝着韩度示意了一下。 韩度非常奇怪的问道:“宋国公根本就没有臣服殿下的意思,而且殿下也和他来往不多,为何这次会如此费力的搭救他?” 别的人或许会认为朱标是太过仁厚才会救冯胜,甚至有可能老朱都会这样想。 但是韩度却知道,朱标现在虽然还是比较仁厚的,但是却不会连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如此竭尽全力的去搭救,这里面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缘故。 现在的朱标和以前可是有着极大的区别,以前的朱标或许会毫无来由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朱标肯定不会。比较他在海上直面过生死绝境,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杀伐果断的手段,如何能够带领船队冲出风暴,逃出生天? 现在的朱标虽然表面上还是如同以往一样随和仁善,但是骨子里却也变得极为刚强,甚至比之老朱都不遑多让。 韩度并不是觉得这样的朱标不好,反而这样的朱标才是真正的一代帝王。 韩度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有着内情而已。 朱标闻言叹息一声,也不向韩度隐瞒,说道:“是母后。母后或许是猜到她薨了之后,父皇会伤心到性情大变,容易做出残害功臣的事情。因此特意嘱咐孤,让孤在父皇动了杀心的时候,务必要竭力保全。” “原来如此”韩度点点头,顿时明白了。 的确,也只有马皇后的遗愿才能够让朱标毫无保留的去救冯胜。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知道,马皇后这一生不仅仅是爱民如子对待百姓极好。甚至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因为她才能够活命。 韩度来到大明十几年,原本老朱血屠天下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原本韩度还以为是辫子清抹黑老朱的,现在看来反而是因为马皇后比原本历史上活更长有关。若是马皇后也如同原本那样在洪武十五年就故去的话,那说不定老朱还真的会举起屠刀。 再加上朱标也活的好好的,老朱虽然心里杀意不曾减弱分毫,但是至少他现在还有着理智。 见韩度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朱标不由得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啊?我没什么。”韩度连连摇头。 朱标见了,也不再追问。反正韩度像刚才这样出神的时候,他又不是才见过一次两次。见的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了。 “安庆今日也带着孩子来了东宫,要不你也一起去看看吧。正好景云也有些想你,你这一出海就是一年,回来之后也没有时间和他好好说说话。” 既然朱标都开口邀请自己了,韩度自然不会推辞,便点头跟着朱标去了东宫。 和妹子叙叙旧之后,韩度和安庆两人带着韩克忠和妞妞一起回家。 马皇后的离开,让韩度万分的惆怅。虽然到现在马皇后已经入葬皇陵了,但是韩度还是不愿意出门。要不是朱标前来找自己,韩度甚至都不会出院子。 这一日,韩度待在院子里,躺在椅子上看书。旁边的安庆带着韩复礼,正在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这混球虽然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但是他偏偏就故意要让安庆亲手喂他。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当然,他这要求都是安庆在的时候才会有用。而一旦安庆不在旁边,韩度根本就不会惯着他。用韩度的话来说,“爱吃吃,不吃就拉倒。要是不吃,那就什么都别吃了。”不仅不会给他吃饭,甚至韩度还会让人把糕点瓜果之类的全都收走,根本就不给韩复礼能够填肚子的东西。 被韩度收拾过一次之后,韩复礼在韩度面前非常的乖巧。只要韩度一个眼神瞪过来,他便把脸埋进万里,笨拙的用筷子刨饭。 韩度又看了安庆一眼,说道:“你就继续惯着吧,你越是如此惯着他,他就越是不好好吃饭。” 安庆也知道她这样不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喂韩复礼。毕竟他才三岁,她就怕饿着他了。 哪怕是韩度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小孩子的本能就是吃,只要他真正的饿了,不用她劝儿子都会吃的,但是安庆还是一如既往的担心。 韩克忠正在教妹妹背诵九九乘法表,听到父亲的话,也转过头来凑热闹。 “就是,娘你越是惯着复礼,他越是不会听你话吃饭的。” 对待韩克忠,安庆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挥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厉声说道:“瞎说什么呢?你弟弟才多大,你以为他可以像你这样自己吃饭?” 韩克忠被抽了一巴掌,疼的呲牙咧嘴,可是他还是没有接受教训,仍然是嘟囔道:“孩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自己吃饭了啊。” “你!”安庆作势欲打。 这次韩克忠学聪明了,连忙跑开躲到妹妹身后。 韩度见了,只好插话道:“好了好了,你愿意喂你就喂吧,和孩子较什么真?” 安庆这才放下手,饶过了韩克忠。 就在这个时候,五叔满脸笑容的走进院子。侯爷事务繁忙和安庆公主都是聚少离多,能够看到侯爷待在家里,五叔当然高兴。 看到侯爷,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笑道:“侯爷,有位师傅想要见你。” 韩度抬头,疑惑的看着五叔。 五叔连忙解释道:“来人说,他是天界寺的。” 韩度放下书本,朝安庆说道:“我去看看。” 安庆微微点头,朝着笑了一下。 韩度来到大堂,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和尚单手竖起,正在闭上双目嘴里不停的默念着。 听到韩度走进来的动静,和尚睁开了眼睛。看到来人穿着一身侯爵蟒袍,便知道是镇海侯来了,连忙站起朝着韩度俯身一拜,道:“小僧拜见镇海侯。” 韩度点点头,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 而和尚的也随着转身,始终面朝着韩度,目光也没有离开韩度的身上。 韩度朝着和尚伸手示意,道:“请坐,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脸色一红,并没有坐下,惭愧的回道:“小僧还没有法号。” 韩无声的哦了一下,也没有去追问对方为何还没有法号。 转而开口问道:“听说你要找我,有何事吗?” 和尚连忙俯身一拜,说道:“奉主持之命,请侯爷前往天界寺一叙。” 韩度顿时想起来,自己好似答应过宗泐和尚要去天界寺的。可是自己最近神情低落,忙起来之后便忘记了。想来,宗泐应该看到自己长久没有去天界寺,以为自己反悔了,才会派人来提醒自己的吧?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点头道:“好,本侯后日便去天界寺拜访,你以为如何?” 和尚哪里敢反对,镇海侯能够答应去天界寺,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于是他连忙笑着躬身道:“谢侯爷,小僧这就回去禀报主持,以便主持做好迎接侯爷的准备。” “去吧。”韩度笑着挥挥手。 安庆看到韩度回来,便好奇的问道:“天界寺找你做什么?” 韩度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叹道:“一个讨债的罢了。”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天界寺的香火 讨债? 安庆瞬间警惕起来。 这个世上能够让韩度欠下债务并不容易,而欠下之后又敢上门来讨还的也更少。自从出了瑶月的那件事之后,安庆就对韩度欠债有着格外的敏感度。生怕又是欠下了什么风流债,被人找上门来了。 可是转念一想,安庆又觉得不对啊!找来的是和尚,怎么也不会和风流债扯上关系。 心里瞬间放下,安庆笑着好奇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被和尚追*债?是香油钱没有送去吗?” 韩度笑着摇摇头,叹道:“是天界寺的宗泐和尚找我,一时之间我也给你说不清楚。要是你感兴趣的话,后天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正好,这些日子你在院子里陪着我,也该憋坏了吧,可以趁此机会去散散心。” “我没事的,”安庆摇摇头,深情说道:“只要能够陪在夫君身边,哪怕是在一间屋子里待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觉得闷。不过,既然夫君要去天界寺,那我也要去。” 韩度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庞,说道:“好好好,那就一起去。” 时间来到后日早晨,安庆还没有等韩度起床,便早早的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反正韩度只要没事,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安庆早就已经习惯了。 韩度也记着今日要去天界寺,被安庆的动静弄醒之后,微微眯了一会儿,便翻身起来。 走到安庆身后,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巨大的梳妆镜里面的安庆。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举一动都是描写不完的风情。 看着看着,韩度的眼神便开始痴了,两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啪!”安庆一巴掌朝着自己的胸口上拍过去,将韩度的手按住,猛然回头瞪大眼睛凶凶的看着他。 说道:“今天还有去天界寺呢,难道你忘了?” 韩度见安庆不愿意,谄笑着收回手掌,说道:“我才没有忘记,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的便起来。” 安庆显然也是对今日出门游玩期待了很久,她虽然不是那种非常喜好热闹的性子。但是陪着韩度关了这么久,她也早就十分渴望出门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早早的便起来梳妆打扮。 安庆见韩度还穿着一身单衣,连忙将他推过去。一边拿衣服,一边说道:“天气凉了,快把衣衫穿上,咱们好出门。” 韩度一边被推着走,一边朝安庆调侃道:“我看你想要急着出门才是真的吧?” 安庆可不是小门小户女子的性子,出身高贵的她从来都是骄傲的天鹅。只见她脖子一扬,斜眼看向韩度,“随你怎么说,再说了,我在家里陪着你这么久,难道还不应该出门好好游玩一次了?” “应该的,应该的”韩度连忙故意点头哈腰起来,逗得安庆哭笑不得。 安庆帮着韩度,很快便将衣衫穿好。看着韩度熟练穿戴衣衫的样子,安庆颇为感叹的问道:“若是别人当了侯爷,恨不得有八个丫鬟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好?你却偏偏要自己亲自动手,就连有着红漪,也不让她插手。” 韩度一边穿戴,一边笑道:“因为我知道,人一定要靠自己。不管走到多高的位置,最基本的本领不能丢。因为,这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这些歪理,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人们不是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为什么你一定要亲力亲为?”安庆有些哭笑不得。 韩度整理好之后,回头朝安庆笑了笑,说道:“我从哪里学来的?我从父皇身上学来的。” “父皇?”安庆瞪大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在他印象里,父皇都是充满威严的,哪里会有韩度这么多的歪理? 韩度点点头,笑道:“当然啊,你看看父皇是布衣出身吧?但是哪怕是父皇开国大明,登上帝位,也仍然是在御花园里躬耕,自给自足。一些凡夫俗子见了,只会暗地里嘲笑,可是他们哪里知道,父皇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稻谷茶叶这些东西,父皇种的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安庆越听越是糊涂,明明觉得韩度的话哪里有问题,但是她偏偏就想不出来,甚至她越想越是觉得韩度话有道理。 以前安庆并不明白为什么贵为天下之主的父皇,还会在田地里劳作。难道父皇会缺少每年收获的那点粮食和茶叶吗?这怎么可能! 安装最新版。】 现在韩度的话她虽然还是没有听懂,但是却是她听到过的对此事最好的解释。 被韩度说的心服的安庆,嘴上还是有些不服,又问道:“那以你的看法来说,人们交朋友是错的了?” 韩度笑了笑,道:“倒也算不上错,只是如果广交朋友是完全对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交友不慎这个成语了。如果没有区分的瞎交朋友,只会是自找麻烦。当然,这些都普通人的烦恼。若是你能够把交朋友运用到极致,那也不失为一条成功的捷径。有人就说过,想要成功,有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你的朋友越多,敌人越少,你就越成功。” 安庆听完心里大受震撼,越是低头品味这句话,就越是觉得回味无穷。可是半响之后,她一声叹息,说道:“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难。能够把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朋友,这究竟需要一副什么样的玲珑心肝,才可以做到?这样的人,对人心的把控恐怕早就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韩度笑笑没有说话,正如安庆所说的那样,想要做到可以与任何人为友,这对人心人性的了解要求极高。在把控人心面前,什么人情世故都是渣渣。 见韩度还想要开口,安庆连忙挥手打断道:“你还是别说了吧,和你说话真是越来越费脑子。咱们今天可是准备去游玩的,你可不要一大早的便给我添堵。” 韩度无奈的看了安庆一眼,原本自己想来,让安庆多了解一点。将来哪怕是自己不再身边,她也可以有足够的手段应对一切。但是见安庆一副排斥的样子,韩度也不好再说了。 既然安庆把她后半辈子的安危都交给了自己,那这些事情还是让自己来费脑子吧。 “好,咱们吃完饭之后便去天界寺。” 两人联袂走出院门,便看到五叔等候在一旁。 “侯爷,公主殿下,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五叔笑着躬身说道:“另外,天界寺里咱们家还是有十几里地的,咱让人专门准备了一辆马车,侯爷殿下可以坐马车前往。” 韩度点点头,笑道:“有劳五叔了。” “不敢,不敢,侯爷客气了。”五叔笑呵呵的伸手,让韩度和安庆公主走在前面。 韩度和安庆吃过早饭之后,马车也准备好了。韩度搀扶着安庆等上浅棕色的马车,自己跟着跳了上去。 车夫一提缰绳,马儿扬蹄一步一步朝着天界寺而去。 天界寺虽然是京城三大寺院之一,但是因为有着宗泐和尚的缘故,这些年来已经隐隐有了天下第一寺院的派头。毕竟宗泐和尚乃是老朱亲封的僧录司右善世,掌天下僧尼,就算是另外两座寺院住持,也需要听从宗泐号令。 还没有来到天界寺山门,韩度便看到街上人潮如织,两旁都是摆摊做买卖的商贩。 由于街道上已经完全被摩肩接踵前来的人给占满,不得已韩度只要叫停马车。扶着安庆下了马车,准备随着人潮走过去。 安庆还以为到了地方了,结果掀开车帘才看到距离山门还有一段距离,便问道:“怎么在这里就下车了?” 韩度笑着伸出手,说道:“让马车过去,还没有咱们自己走过去快,而且咱们也可以边走边随意看看嘛。” 安庆看到如此热闹非凡的场面,禁不住高兴的眯起眼睛,叹道:“人真多!” 韩度挽着她的手,边走边说道:“世间越是太平,佛寺的香火便越是旺盛。也不知道这些百姓是怎么了,自己辛辛苦苦才挣来的钱,竟然肯白白便宜这些和尚。” 安庆闻言一怔,侧头认真的看着韩度,问道:“夫君,你是不是有些不喜欢和尚?” “有吗?应该没有吧?”韩度笑了笑,便撇过头去。 安庆也没有再说下去,将注意力放在身边的游人和两旁的小摊上。 其实在前宋的时候,饮食就已经全面开花了。到了大明,虽然元末战乱才刚刚过去三十年,但是这三十年是天下最为安定的三十年。而且老朱定下的赋税也是极低的,老朱虽然一切都效仿唐朝,但是赋税却只有唐朝的六分之一。 再加上老朱会经常因各种天灾,减免一地或者是数地百姓的赋税,导致民间百姓的财富积累速度极快。再加上每年大明都会从南洋运回来大量的粮食,以及土豆红薯玉米的种植,已经有好几年大明都没有再听闻哪里缺粮了。 82中文网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随性而为 百姓虽然说还是穿不起绫罗绸缎,但是普通的棉布衣衫他们还是穿的起的。大明皇家织造每年都要织出上百万匹的棉布,虽然这些棉布有近四成都被海商给卖到海外去了,但是明间织出棉布也是不少。 不说百姓可以随便买棉布衣衫嘛,至少他们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百姓吃饱穿暖了,不会第一个就想要去那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先去感谢老天,其次是老朱,然后便是拜佛了。 如此大势所趋之下,天界寺的香火想要不旺盛都难! 不到百丈的距离,但是韩度和安庆两人却走了整整一刻多,才走到山门口。 八根巨大的方形石柱,齐齐托举起一个巨大的石刻牌坊,上面挂着一道牌匾。 上书,“天下第一禅林”六个金色大字。 这是老朱御笔亲题御榜,也正是因为这道御榜,老朱便将管理天下僧尼的僧录司,设在这天界寺当中。 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天界招提,便在这天界寺当中。 韩度虽然已经看过不止一次,但是每次来这里都是必须要去看一看的。再说了,安庆可没有见过,自己既然带着安庆来了,自然不会让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天界招提几乎可以看到天界寺的全貌,站在此处眺望可以看到整个天界寺被丘陵环抱,绿树掩映。再加上寺院内偶尔传出的声声晨钟暮鼓,庙宇轩昂和树木融为一体,环境幽深古朴,让人顿时感觉形同世外桃源。 安卓苹果均可。】 有文人墨客驻留期间,或展现出心旷神怡之态,让人流连忘返;或与二三好友吟诗作赋,顿有心身空灵之感。 踏寻的游人穿梭在山林之间,耳边伴随着阵阵清脆的鸟鸣,给人以空悠豁然开朗之感。 就在韩度带着安庆正在天界寺里游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严讷和尚脚步匆匆的来到宗泐的禅房外面。 “进来。”宗泐虽然年老,但是耳聪目明。他听到门外的动静,便开口了。 严讷推门进来,随手将房门重新关上,朝着宗泐一拜,“主持。” 宗泐微笑起来,拖长声音叹道:“你来有何事吗?” 严讷缓缓抬头,开口说道:“主持,镇海侯已经来到天界寺了。不过他并没有要来见主持的意思,而是带着安庆公主在寺里游玩。” 从严讷的话就能够听的出来,天界寺对韩度非常的上心,甚至有可能他还没有进天界寺便被人给盯上。 宗泐闻言缓缓点头,虽然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他心里也不禁奇怪起来,不明白韩度究竟想要干什么。 话说,宗泐自认为他这辈子识人无数,就算是皇上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都能够看出几分。就算是不能将皇上的心思全部猜中,至少也能够猜到五六分。 可是他到现在为止,看韩度却还是一团迷雾。韩度心里究竟是想些上什么,韩度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哪怕是他站在韩度的面前,他也完全看不出来丝毫的端倪。 就好似韩度这个人和世人完全不一样一般。 思量了片刻,宗泐还是先前那副微笑的样子,缓缓说道:“他想要游玩,那就让他游玩便是。” 末了,宗泐挪动几下嘴唇,又补了一句,“只要不是想要赖账就好。” 严讷听了,神色却更加沉重,说道:“万一他就是想要赖账怎么办?” 他当年自以为定力过人,贸然接下和韩度的赌约,因此而被韩度给破了修为。当时他是对韩度恨之入骨的,试想一下,韩度毁了他几十年的心血,他怎能不恨之入骨? 好在后来他被宗泐给拉了回来,并且宗泐告诉他让他放下对韩度的恨意,他才能够真正的恢复修为,甚至是更进一步。 严讷听了,他也做到了。 但是他虽然不恨韩度了,却是对韩度没有丝毫的好感。 宗泐还是原本的那副微笑,说道:“那贫僧就只好主动前去堵他了。” 严讷一愣,没有想到一向庄严肃穆的主持,竟然也会说出堵人的话。不过对付韩度这样诡计多端的人,堵人就是最好的办法。 韩度没有让宗泐堵门,陪着安庆游玩一番之后,便来到宗泐的禅房外面。 严讷站在门口,看到韩度来了,他的脸色好了一点。朝着韩度一拜,道:“贫僧拜见侯爷。” “哟,严讷你也在啊?”韩度笑嘻嘻的问候,“宗泐和尚呢?他在里面等着我?” 严讷高深的佛法修为,听到韩度这话之后,都忍不住抽了抽脸皮。宗泐天下第一诗僧的名头,连皇上都要叫一声泐秀才,到了韩度嘴里就成了宗泐和尚。 不过严讷没有听到禅房里的主持有任何表示,也只好压着火气,低头回道:“主持命贫僧在此等候侯爷,主持已经在里面等着侯爷了,请!” 说完,便转身推开房门,朝韩度示意。 韩度牵着安庆的手,两人一起走进禅房。 严讷看到安庆公主也跟着进去的时候,眼皮子禁不止的一跳。随后又不得不忍下来,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韩度走进禅房,刚刚转过一个屏风,便看到宗泐和尚穿着宽大的袈裟坐在蒲团上,好似一个弥勒佛的样子。 “侯爷能够如约而来,真是信人。”宗泐和尚双眉皆白,满脸笑容的说道。 韩度也不客气,走到宗泐面前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还顺手将安庆拉过来坐下。 安庆见韩度在宗泐面前,就好似在自己家里一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歉声说道:“宗泐大师,夫君他,他就是这个样子散漫惯了,还请大师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宗泐和尚笑眯眯的朝安庆公主微微躬身,说道:“公主言重了,侯爷身俱佛性,一举一动皆有我佛自在之意。” 安庆听了,神色这才好了一点,怯生生的在韩度旁边坐下。 韩度却撇撇嘴说道:“什么身俱佛性这样的鬼话就不要拿出来说了,今天你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我也是不会出家当和尚的。” “什么?出家?”安庆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宗泐和尚的话明明就是想要劝韩度去当和尚。可是韩度要是出家当和尚了,那她该怎么办? 刚才还对宗泐和尚抱有一丝歉意的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安庆戒备的盯着宗泐,这是一个要将她夫君抢走的坏人! 手不由自主的将韩度抓的更紧了。 韩度完全没有将宗泐和尚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大声说道:“听闻你这天界寺的素斋不错,正好我和公主跑了一圈都饿了,还不赶快将素斋端上来?” 站在后面的严讷听到韩度的话,顿时被震惊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吃饭?在这里? 这里可是主持静修的禅房,就连主持自己都没有在这里吃过饭,就怕扰乱了这里的清净。 但是更加让严讷不敢置信的是,主持竟然朝他点头,吩咐,“去端些素斋过来。” “主持,在这里?”严讷有些茫然的问道。 韩度想要吃素斋多简单啊,只要他出去吃,吃多少他就给韩度多少,可是为何偏偏要在这里吃? 宗泐却笑了笑再次点头,说道:“无妨,去端来吧。” 犹豫了片刻,严讷还是俯身回道:“是。” 严讷走了之后,韩度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甚至都不正眼去看宗泐一眼,反而朝着宗泐的禅房打量起来。 可是宗泐的禅房简朴至极,除了他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佛”字之外,墙上连一丝毛都没有。但是即便如此,韩度也看的津津有味。 不大一会儿,严讷便用托盘端着素斋进来了。可是看了一眼,却不知道该把这素斋放在哪里才好。 还是宗泐开口,朝着韩度面前一指,说道:“就放在这里吧。” 严讷不情不愿的低头,“是。” 将托盘里的盘子碗碟,一样一样的放在韩度面前。放完之后,便拿着托盘起身,又站到门边等候着。 宗泐笑呵呵的伸手,朝着素斋示意,“侯爷、公主殿下,还请尝尝这天界寺的素斋如何。” 天界寺这素斋做的很是不错,虽然没有一丝荤腥,但却是色香味俱全。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度也着实是饿了。天界寺虽然美景无数,但是到处都是爬坡上坎的,早就累饿了。 安庆也饿了,不过她还好,还知道朝宗泐致谢,“多谢宗泐大师。” 韩度却没有那么客气,直接动手给安庆盛了一碗素斋,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便肆无忌惮的吃起来。 安庆刚刚端起碗,吃了一小口,就听到韩度把腌萝卜咬的嘎吱嘎吱直响。俏脸微微一红,恨不得踹韩度一脚。 韩度在家里吃饭都是中规中矩的食不言,怎么到了这里却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难道这素斋真的有那么好吃? 安庆又品尝了一小口,觉得这素斋的味道的确不错,可是也还没有让韩度吃到如此不顾礼仪的地步。府里什么美味佳肴没有,不比这素斋差的就不下二十种。 82中文网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熟悉的配方 安庆顿时就反应过来,自己夫君又在搞鬼了。 于是低下头,不急不缓的吃着素斋,再也不理会韩度。 韩度吃的声音贼大,但是宗泐和尚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直到韩度吃完,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韩度盯着宗泐和尚,慢慢的擦干净嘴。等严讷把碗碟收走之后,才开口,“说吧,你想要怎么样。” 宗泐和尚顿时微笑起来,笑道:“看来侯爷还记得答应过贫僧什么。” “你火急火燎的把我找来,不就是为了那件事嘛。”韩度随意将手帕揉进掌心,叹道:“我也不是一个想要赖账的人,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韩度才不怕宗泐和尚狮子大开口,若是他的要求合理,那韩度自己便将它解决了。若是他的要求太过分,那韩度也可以顺手推给朱标去解决。反正当时也是朱标要求自己解决的,他理应站出来处理此事。 宗泐和尚摇头叹息,没有直接提出要求,反而声如蚊吟的说道:“贫僧就要死了。” 韩度豁然起身,指着宗泐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也来和我玩这套?你是不是还想要说,你会在不久的哪一天死去,然后再让无数的百姓前来观看你圆寂。让百姓认为你真的是受到佛祖的召唤,让你天界寺的香火更加旺盛?你是想要蒙蔽天下人吗?” 宗泐和尚顿时闭嘴,满脸震惊的看着韩度,不明白为什么韩度会一口道破他的谋算。是,他的确是活够了,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即将命不久矣。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出了这一招。明知道要死了,能够死的对天界寺和整个佛门有价值,他为什么不选择如此? 可是让宗泐和尚恐惧的是,他的这个想法至始至终都是埋藏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透露出来过,甚至就连严讷都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韩度是如何知道的? 在宗泐看来无非两个原因,要么韩度真的能够看透人心,要么韩度就是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个两个原因无论哪一个,都让宗泐情不自禁的畏惧。 而在这个时候,宗泐和尚能够承认吗?就算是他原本正是如此计划的,他也不可能再承认。 于是,在安庆和严讷两人惊讶的眼神当中,宗泐和尚极为勉强的一笑,辩解道:“贫僧何德何能,怎么会知道准确圆寂的日子?只是近日来贫僧感觉浑身越来越迟钝,以为大限将至罢了。” 韩度还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宗泐,冷笑着说道:“你的确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但是你却可以让你在既定的日子里死去。左右不过一颗毒药的事,有什么神奇的?你们这些和尚,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韩度的话让严讷都忍不住怀疑,“难道主持真的打算先宣布圆寂的日子,然后再在当日暗中服下毒药,造成主持未卜先知的景象?若是真能如此的话,那必然会在百姓当中引起轰动。 甚至如此神奇的一幕,必然会让百姓以为是真正的神迹,到那时候天界寺在百姓心中该是什么模样?而且不仅是天界寺,整个天下佛门都会因此收获极大的利益。 况且这件事操作起来极为简单,只要提前将毒药藏在嘴里,时机一到咬破就可以了。如此高僧圆寂,足以让百姓心神震动,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究竟有没有问题。就算是有人心生怀疑,一代高僧的金身谁敢贸然上前查看。 如此风险几乎没有,收益却是大到没边了。如此良策,要不是严讷的年纪不够,做了会引人怀疑的话,他都心甘情愿去赴死了。和佛门的鼎盛比起来,他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如此良策也被镇海侯一言揭破,想要再施行起来,却是不可能了。 宗泐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够在谈论下去了。便无奈的叹息一声:“侯爷对佛门就这么大成见吗?” 韩度眯着眼睛看了宗泐片刻,决定不再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 嗤笑一声,说道:“不能怪我看不起你们,实在是你们做的事情让人看不起啊!” 严讷闻言,顿时无名怒火暴涨。再加上他曾经在韩度手里丢了那么大一脸,对韩度根本就没有丝毫好感。 现在听到韩度如此贬低佛门,他自然不服气怒喝道:“侯爷,你虽然贵为镇海侯。但是我佛门也不会怕了你,如此羞辱佛门,侯爷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佛子群起而攻之吗?” 韩度回头看向严讷,冷笑出声:“怎么?威胁我啊?信不信明日我就上书皇上,灭佛!” 灭佛! 听到这两个字,严讷和宗泐都禁不住心神巨跳。 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三次灭佛,即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这三次灭佛事件合称“三武灭佛”。 过程就不说了,反正每次灭佛都是佛门的大劫难,让宗泐这样的得道高僧哪怕是仅仅听到这两个字,都让他心神恐怖。 严讷也是神色惨惨,咬着牙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韩度,说道:“皇上圣明无比,多次亲临天界寺听经说法,岂会听取你一面之词?” 韩度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论功绩,我是大明镇海侯;论亲疏,我是大明驸马。你觉得皇上是会听你的,还是会听我的?我只要向皇上上书灭佛,那就一定能够做到。” “阿弥陀佛~”宗泐眼看着不能让严讷再度刺激韩度了,要是真的让韩度下定决心上奏灭佛,那不管韩度能不能做到,对佛门来说都是大劫难。 安卓苹果均可。】 宗泐气势软了下来,语气带着哀求的朝韩度问道:“侯爷,佛门对侯爷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多次忍让,况且这次贫僧也算是帮了侯爷一把。佛门向来以慈悲为怀,侯爷为何就要和佛门过不去?” 宗泐这番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柔中带刚。 韩度听了顿时笑着回头朝严讷说道:“看到没有,这才是说话的方式,你学着点儿吧。” 严讷被韩度一番说教,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低下头装作没有听到。 韩度回头重新看向宗泐,笑道:“慈悲为怀?若是你们佛门真的慈悲为怀,那么你们这些佛像金身,身上的锦镧袈裟,都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宗泐垂下眼帘,随后睁开抬头看向韩度,笑道:“原来侯爷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佛门没有好感,侯爷真不愧是爱民如子啊。” 韩度冷笑两声,撇撇嘴道:“不敢当,爱民如子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你们佛门巧取豪夺,骗人钱财而已。” “侯爷此言差矣,佛门从来都不会骗人钱财,更加不会巧取豪夺。”宗泐双手合十,朝着韩度微微一拜。 “不会骗人钱财,不会巧取豪夺,你确定?”韩度笑眯眯的看向他。 宗泐顿时反应过来,他被韩度拿住了话柄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试想天下佛门这么大,怎么可能不会有几个败类? 宗泐连忙补充道:“即便是真有这样败类,佛门自然会严惩不贷,也绝不会容情。” 韩度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刚才故意大声说要灭佛,不过是想要敲打一下佛门罢了。灭佛哪里有如此简单,不可能韩度上一道奏折,老朱就会同意灭佛了。 而且佛门在百姓心中的信念已经根深蒂固,岂能是说灭就灭的?既然不能彻底消灭佛门,那就敲打一下,警告他们一番。 毕竟佛门有害处,但是也有着正面的作用。人生苦短,百姓更是要经历生活的酸甜苦辣咸,有着佛门这个信仰在,可以减轻百姓的痛苦,有利于天下的安定。 韩度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便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便好,若是佛门真的能够约束天下佛子不欺压百姓,你们收些香油钱本侯还是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若是有人贪得无厌,那就别怪本侯辣手无情!” 宗泐笑着点头道:“若是佛门当中出了如此恶人,那侯爷即便是打死他,贫僧反而要感谢侯爷为佛门清除败类。”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韩度满意的点头。 见韩度点头不再纠缠,融洽的谈话氛围很快又回来了。 刚才韩度冷脸和宗泐针锋相对的时候,安庆在一旁都不禁替韩度捏了一把汗。若是韩度真的和佛门对上,那她都不知道最后该如何收场。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宗泐定眼看着韩度,忍不住叹息一声,低头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以他的阅历,现在哪里还不知道韩度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上奏灭佛,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许下承诺。 没有想到今日明明是他想要韩度履行承诺的,结果却让韩度算计他许诺了。 不过此事对佛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宗泐不是那种一味护短的人,反而他对佛门当中的败类也是绝不姑息的。 不过即便是韩度的目的和他不谋而合,但是被韩度如此算计,宗泐心中还是有着不满的。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佛法开散 看着韩度,宗泐意味深长的说道:“侯爷要求贫僧都满足了,现在也该侯爷兑现承诺了吧?” 知道此事是躲不过的,韩度也坦然点头道:“好吧,你想要本侯做什么?” 宗泐说道:“贫僧的确是命不久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恐怕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了。贫僧希望在故去之后,侯爷能够看护天界寺一二。” 或许是怕韩度不答应,宗泐又急忙解释道:“不用侯爷事必躬亲,只需要在天界寺危亡之际,请侯爷照拂一二便可。” 韩度呵呵的笑了起来,没有直接答应宗泐,反而奇怪的问道:“你天界寺现在香火鼎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宗泐叹息一声,说道:“侯爷也说了,现在天界寺是如日中天,但是如日中天一过就会开始逐渐日落西山。贫僧此举也是无奈,只向侯爷求一个保证罢了。” “这满朝王公贵族多的是,比我位高权重的不在少数,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我?”韩度不置可否的问道。 宗泐老脸上露出微笑,说道:“贫僧和东瓯王相识多年,对他的眼光是极为佩服的。东瓯王都能够把信国公府托付给你,贫僧自然相信你是最好的选择。” 韩度奇怪的哼哼两声,有些不甘心的抱怨道:“那到未必,说不定这一次就看差了呢?” “尽人事,听天命!若是贫僧看错了,那也只能够说明天界寺气数已尽,贫僧也能够心安理得。” 事到如今,韩度也只好答应下来,毕竟欠了的人情是需要偿还的。 “好,本侯可以答应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竭尽全力护你天界寺周全,至少也会给你留下一脉香火。” “多谢侯爷!”宗泐双手合十,郑重的说道。宗泐满脸笑容,就好似看到了能够让他大欢喜的事情。在他看来,有了韩度承诺,他终于可以彻底的放下,再无一丝牵挂。 不过,韩度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早晚有一天天界寺会不复存在。” 韩度这带着诅咒的话却没有让宗泐感到不满,因为他知道韩度说的是实话。 宗泐笑着说道:“这世上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有消亡的一天。这就好比是一棵大树,不管现在这棵大树有多么巨大,终于一日会变成枯枝败叶化为尘土。” “是会化为尘土没错,但是难道你就没有看到,在这棵大树变成枯枝败叶之前,他已经开枝散叶了吗?”韩度意味深长的笑道。 “开枝散叶?”宗泐和尚顿时陷入了沉思。 就连一直对韩度非常不满的严讷闻言,都情不自禁的开始思考起来。不怪他如此容易被韩度的话所沉迷,实在是韩度这话太富有佛理了。 参天大树也终究会化为尘土,但即便是如此必然的命运,难道会耽搁在此之前参天大树开枝散叶吗? 安庆对韩度和宗泐和尚之间的玄机不感兴趣,她只是担忧的看了韩度一眼。意思是说:“夫君为何要如此折磨他们,直截了当的和他们说清楚不好吗?” 韩度笑了笑,回应了安庆一个眼神:“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对此产生怀疑。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他们自己想的好。” 盏茶功夫过后,宗泐率先回过身来,笑呵呵的朝韩度说道:“侯爷是意思,是想要天界寺也开枝散叶?” 韩度笑着摊摊手,说道:“难道不可以吗?趁着天界寺最鼎盛的时候,将其分散出去。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样才能够更加有力的抵抗风险啊!” 宗泐轻笑起来,点头符合道:“侯爷此举的确是高明,要比贫僧求侯爷照拂更好。但是侯爷应该也知道,皇上一直以来都不希望佛门肆意扩张。甚至还专门设立了僧录司,管理天下僧尼。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天界寺开枝散叶,那恐怕反而会消亡的更快罢了。” “哈哈哈”韩度听了之后,顿时大笑起来。 见韩度如此,宗泐心中一动,连忙恭敬的朝着韩度合十,说道:“侯爷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韩度指着宗泐,摇头说道:“你们啊,目光太过局限,就只会看到大明这一亩三分地。难道在大明之外的地方,你们就不能宣扬佛法了吗?” “大明之外?”宗泐浑身一阵,眼睛瞪大如同遭受醍醐灌顶一般。 韩度继续笑着说道:“据我所知,你们佛门本来就是外来中原的吧?既然你们当年都可以不远万里来到中原,那为何现在却不能走出去?” 既然能够走进来,那自然能够走出去!宗泐如梦初醒。 “海贸都兴起多少年了,现在哪怕是京城的一个普通百姓都知道,海外并不是什么蛮荒之地,而是一片财富的沃土。既然海商都可以走出去,你们为何不行?而且在我想来,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你们就可以宣扬佛法吧?难道海外没有人吗?” 接连数问,让宗泐应接不暇,直接说不出话来。 等韩度不再问了之后,宗泐才俯首朝着韩度一拜,说道:“多谢侯爷提醒,若不是侯爷出言点破,贫僧恐怕到死都会困在这个见知障里。” “不过”以宗泐的修为也禁不住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贫僧对海外了解极少,却是不知道是副什么光景,不知道侯爷可否帮忙解惑?” 韩度笑着点头,十分乐意的说道:“海外嘛,在大明的北边,有着高丽和倭国。高丽人丁也是不少,到现在哪里的百姓都不信奉什么,就好似一张白纸一样。而倭国嘛,因为佛法东渡的缘故,那里也是有着佛门的,恐怕你比我还要清楚。” 宗泐微微点头,说道:“大唐时期,鉴真和尚东渡倭国,这是佛经上也有着记载的,贫僧自然是知道。但是从大唐到现在已经几百年了,期间联系极少,甚至到了前元的时候根本就彻底断了联系。现在东渡的佛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贫僧也是一无所知。” 韩度也不知道宗泐和尚是不是急于和倭国佛门撇清关系,说道:“或许有机会的话,大师可以登临倭国,让他们改邪归正。” 宗泐神色严肃的说道:“贫僧恐怕是没有机会登临倭国了,不过正本清源乃是佛门第一要务,即便是贫僧不在了,佛门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要的就是宗泐这句话。这是刚刚韩度突然脑海里泛起的念头,觉得想要征服倭国,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征服他们的信仰。佛法东渡至今,佛门在倭国已经成了倭人第一信仰,只不过这个时候倭国的佛门和大明有些不一样,或者说倭国佛门结合了当地的许多阴暗面,变得有些变态! 若是大明佛门能够强势侵入倭国,正本清源将倭国本土佛门给取而代之,那么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彻底收服倭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早,还是先提起宗泐的好奇才好。 韩度继续说道:“而在大明的南边,就是南洋了。想必大师虽然身居宝刹,应该也听说过南洋的的大名吧?” “南洋贫僧的确是听一些信众说起过,但是却没有多少了解。大明在南洋的百姓很多吗?”宗泐疑惑问道。 韩度笑了笑,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说道:“南洋三十三总督府,光是吕宋总督府现在就有大明百姓六十余万,土人也差不多有这数字,一个吕宋就有过百万人丁。而和吕宋并称南洋双珠的旧港总督府,比之也是丝毫不差。其他的虽然要差一些,但是三十三总督府加起来,你自己算算,应该有多少人丁?” 宗泐顿时惊讶的望着韩度,他没有想到一个南洋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按照韩度的说法,他就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保守估计,南洋的人丁都会超过千万。大明现在也不过才六七千万人丁左右,也就是说一个南洋相当于六七分之一的大明。 而大明有多少佛寺,南洋又有多少? “侯爷,敢问南洋有多少佛寺?”宗泐都忍不住心动问道。 韩度摇摇头,说道:“一座都没有!” “多谢侯爷相告!”宗泐心潮澎湃。 有着大明六七分之一的南洋,却连一座佛寺都没有,这要是能够把佛法宣扬到南洋的话,那能建多少佛寺?至少,一个总督府应该有一座吧? 韩度一眼看穿了宗泐的心思,意味深长的说道:“仅仅是南洋,大师就满足了?” 宗泐不解的看向韩度,合十拜道:“还请侯爷明示,贫僧感激在心不敢或忘。” 韩度继续说道:“从南洋往西,不过几千里便是曾经的天竺。听闻大师曾经两度应命出使西域,‘涉流沙,度葱岭,遍游西天,通诚佛域’,经时五年,‘往返十有四万余程’,一路备历艰辛险阻。” “同时携回了洪武三年出使西域,而卒于斯里兰卡的僧人—同为台州一脉的觉原慧昙的遗衣。” “是有此事,看来侯爷对我佛门之事颇为了解。”宗泐微笑着点头。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一十七章佛法开散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怒目金刚 没有在意宗泐的调侃,韩度神色古怪的说道:“那为何当初大师都游历遍佛域,为何就没有想到将到佛域去弘扬佛法呢?”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到佛域去弘扬佛法?这”宗泐顿时愣住。在他的心里,对佛教的发源地是抱着敬畏之心的。佛域可是佛门的圣地啊,怎么能够去弘扬佛法呢?就连现在的佛门都是从佛域传过来的,现在反而要返回去弘扬佛法了? 韩度带着深意的说道:“大师既然去过佛域,到过锡兰山国,那应该知道作为佛教发源地的天竺早就已经不在了。甚至就连原本天竺的土地上,都再也见不到佛教的影子。佛教在发源地已经彻底凋零,也只有西域和中原还存在佛门罢了。既然如此,那大师为何不想办法将佛法重新传到天竺呢?” “把佛法传回去?这,这可以吗?”宗泐都拿不定主意,既满脸殷切的盯着韩度,希望韩度能够给他一个肯定,但同时又有些茫然和惶恐。 “这有何不可呢?”韩度极力的鼓吹道,“这就好比大师正想要做的时期那样,当年佛教东传,正如同佛教开枝散叶。现在佛教西传回去,那也是正本清源啊!” “佛法西传?”宗泐顿时明白了韩度的意思,随后摇摇头叹道:“佛门圣地里大明几万里之遥,当年贫僧往返一次就历经五年,往返十四万里才重新回道大明。佛门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是无力将佛法西传了。” 说着,宗泐的神色都变得暗淡下来。若是佛法真的能够西传到身毒去,那对佛门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身毒原本就是佛法的发源地,对佛法的接受度自然也是最高。只要能够将佛法西传回去,几乎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收获整个身毒的信众。 韩度却哈哈大笑起来,见宗泐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韩度才解释道:“若是从西域绕道前往身毒,的确是需要数年时间。但是,大师难道忘了吗?本侯刚才说过,从南洋往西不过几千里海路,便是锡兰山国和身毒啊!若从旧港出发,只是到锡兰山国,然后便返回的话,顶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哪怕是从京城出发,现在走海路到锡兰山国再反悔,也不过是两个月而已。” “两,两个月就能够到锡兰山国再返回?”宗泐都震惊了,他当初从西域游遍佛域到达锡兰山国之后再返回,可是用了整整五年!现在,韩度却是告诉他,只要走海路便可以在一个月内到达锡兰山国。 两个月对五年,这之间差了整整三十倍! “走海路会如此之近吗?”宗泐都不敢相信韩度的话,但是他又明白韩度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胡说八道。若是韩度欺骗他,那也太容易被拆穿了。 可是若是走海路真的如此便捷的话,宗泐心里都觉得,他当初历经千难万险才到达身毒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亏他到今日之前都还在为他当初的壮举感到欣慰。 韩度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大师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个人前往试试不就知道了?” 宗泐闻言,神色复杂,过了片刻之后叹道:“既然走海路会如此之近,侯爷为何不早点提醒贫僧?” “看看”韩度抬手指着宗泐,摇着头说道:“这就是我为何不告诉你的原因。佛门在中原待的太久了,虽然千百年来也有过几次波折,但是香火却是越发的旺盛。现在的你们还有当年深入蛮荒之地弘扬佛法的信念吗?还有哪怕是九死一生,也要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吗?还有哪怕是忍饥挨饿,也要慈悲救人的胸怀吗?现在的你们,只会如同佛像一样,披着金身端坐在大雄宝殿里面,等着百姓的供奉罢了。” “怪我没有早日告诉你们?大明开海多少年了,每年无数的海商争相出海。难道这些人当中就没有一个你们的信徒?只要你们随口一问,便可以知道海外的情况。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们的双眼都盯着他们送来的香油钱吧,哪里还会在乎其他的呢?既然你们自己都不在乎,我就算是说再多,又有何用?” 宗泐被韩度一阵数落,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韩度字字句句说的都没错,若是佛门还有开拓进取之心,那么他们可以轻易的从海商哪里得到海外的消息。这些消息在海商当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佛门既然这么多年都对海外一无所知,那就如同韩度说的那样,除了他们双眼只看钱之外,别无解释。 “贫僧知错!”宗泐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朝着韩度拜下。 “主持!”严讷见状大惊。韩度虽然贵为镇海侯,但是主持也是执掌天下僧尼的僧录司右善世,岂能向韩度行如此大礼? 可是严讷刚刚迈出的脚步却顿时止住,就连他也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 而韩度则不闪不避的受了宗泐大礼,满脸笑容的点头说道:“大师能够及时醒悟还不算晚,若是佛门能够走出去,大师必然功德无量。” “功德无量!”宗泐喃喃自语的念道,随后脸色便逐渐变得兴奋。可是他还没有高兴多久,瞬间就想到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是出海弘扬佛法了,就算是还能够活多少时日,他心里都没有底。 见宗泐脸上的热情退却,韩度又加了一把火。 只见韩度一抖锦袍,慢慢站了起来,背着手面向宗泐说道:“本侯出海,曾到几万里之外的天方。大师可知道,在几万里之外的天方,也有着类似于佛教的教派?” “哦?敢问侯爷,是何教派?”宗泐听到这世上还有新派别,顿时来了兴趣。 韩度见宗泐满脸的希冀,神色古怪的笑道:“怎么?难道大师还想要和对方交流一些心得吗?” 宗泐看到韩度的表情古怪,也非常的疑惑他为何是这副神情。最后不确定的问道:“难道有什么关隘,不可以吗?”韩度抬起头,仰头说道:“天方的教派名唤尹斯蓝,大师可知道这个教派是如何迅猛发展壮大的?” 宗泐愣然的摇摇头,不过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韩度低下头,盯着宗泐,道:“他们的创始人是在一手拿着刀剑,一手捧着他们的圣典古兰经的情况传的教。也就是说,但凡是这个教派所到之处,所有人要么皈依在古兰经之下,要么就被他们用刀剑砍死。大师以为,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来到大明之后,还会有你们佛门的立足之地吗?” “孽障,孽障,这些人简直就是孽障,他们怎么敢残杀百姓?”宗泐神色惨惨,从来没有骂过人的他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韩度现在却不着急了,慢慢的走了两步,有条不紊的说道:“大师是知道这时间不仅仅是只有大明的,若是让这些人占据了大明之外的所有信仰,再回过头来对方佛门。大师以为,你们该如何抵挡?” 抵挡个屁,真到了那时候佛门甚至会有灭绝的危机。这样的危机的严重性,甚至超过了三武灭佛的大事件。 宗泐顿时抬头,看向韩度,问道:“侯爷的意思是,佛门想要生存就必须走出海去和他们争夺信徒?” 韩度笑着两手一摊,说道:“除此之外,大师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若是大师还有办法,那就当本侯这些话都没说。” 宗泐哪里还有什么办法?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香火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韩度见状,随后摇摇头叹道:“也是,这尹斯蓝多狠啊。一手古兰经,一手刀剑,真是霸气侧漏。大师的佛门只会念阿弥陀佛,以慈悲为怀,还是算了吧。反正到时候忍忍就过去了,没有多大点儿事儿。” 宗泐忍不住开口了,沉声道:“他尹斯蓝能够一手古兰经、一手刀剑,我佛门虽然以慈悲为怀,但是也有怒目金刚。侯爷说的没错,佛门不能再拘泥于大明,应该走出去,去佛域,去天方!” 韩度顿时微笑着拍起手来,赞道:“大师真是好魄力,但是以大师的身子骨,应该是没有机会出海了,不知道大师准备让谁出海呢?” 宗泐侧眼看向站在后面的严讷,轻声唤道:“严讷~” 严讷连忙上前,拜在宗泐面前,回道:“请住持吩咐。” 宗泐看向韩度,说道:“这是贫僧为天界寺选的住持,即便是贫僧圆寂了,他也会继续派人出海弘扬佛法。” 宗泐原本也是有着弟子的,只是他的弟子释智聪对他有二心。在胡惟庸案当中,甚至诬告宗泐。好在老朱对宗泐非常的喜欢,知道以宗泐的为人不会做出释智聪诬告的那些事情,因此也没有追究宗泐的罪过,还是让人继续执掌僧录司。 严讷闻言,更是抬头朝宗泐说道:“多谢住持厚爱,不过小僧想要亲自出海去弘扬佛法,还请主持允许。” 82中文网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让道门跟 严讷要亲自出海弘扬佛法? 韩度都不禁惊讶了,自己的本意是想要把宗泐给忽悠了的。结果却是没有想到,宗泐虽然也心动了,但是他的反应却是十分平常。 反而严讷的反应却是如此的激烈,他连执掌天下僧尼的地位都不要了,就一心想要出海弘扬佛法? 宗泐却对严讷如此冒失的行为有些不满,甚至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眼光有问题?被他视为关门弟子的释智聪,居然诬告他。现在又被他视为衣钵传人的严讷,竟然也不听他的话,一心想要跑到海外去弘扬佛法。 可是因为有着韩度在这里的缘故,宗泐又不能直接拒绝严讷。甚至还要装出一副大毅力大决心的样子,赞成严讷的选择。否则的话,岂不是被韩度看轻了去,以为佛门的人都没有胆量出海弘扬佛法呢! 宗泐不得已之下,只好说道:“你是将来的天界寺住持,你想要出海弘扬佛法贫僧不拦你。但是你应该要将天界寺放在心上,要知道贫僧恐怕时日无多了。” 宗泐就差直接说让严讷快去快回了,甚至有几次他都想要直接拒绝严讷的要求,可是话每每到了嘴边,他就下意识会瞥见韩度那是笑非笑的笑容,让宗泐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将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多谢住持。”严讷倒是没有韩度那么多心思,他现在就是被韩度的话给打动了,起了想要出海弘扬佛法的心。至于什么天界寺住持,什么执掌天下僧尼,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韩度见宗泐心情复杂,也不好在这里多留,便拱手说道:“大师的要求本侯会记在心里的,既然咱们两清了,那本侯也不再打扰大师,这就告辞!” 宗泐看向韩度的眼神无比的复杂,韩度的确是遵守承诺答应了他将来会照拂天界寺,但是韩度也佛门挖了一个大坑啊!额~现在说韩度挖坑,好似有些为时过早。毕竟走出大明弘扬佛法的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现在宗泐自己都说不出清楚。 无奈之下,宗泐只能够仍由韩度离开。 点了点头,宗泐说道:“那就有劳镇海侯费心,今日贫僧还有要事和严讷商议,就不送侯爷和公主殿下了。” “大师请留步。”韩度笑呵呵的微微躬身。 随后便拉起安庆的手,转身走出禅房,离开了这里。 安庆一出门就满脸兴奋的朝韩度问道:“夫君,这就是你说的还债?原来是夫君欠了宗泐大师的人情啊,我还以为” 安庆顿时收口,嘴巴紧闭,还用手堵在嘴巴前面,好似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韩度立刻回头看了她一眼,奇怪的问道:“还以为什么?难道你又以为我是欠了风流债?” 安庆见被韩度猜到了她的心思,知道是误会了韩度,连忙带着歉意的转移话题,问道:“夫君是怎么欠下宗泐大师人情的?” 韩度刚刚只是假意生气,也没有非要和安庆理论清楚的想法。于是便顺着她的话,将此事揭过,回道:“母后大行那日不是因为下雨,父皇震怒要杀人吗?我想不到劝住父皇的办法,便只好朝宗泐求救希望他能够劝阻父皇。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欠了他的人情。” 安庆顿时就想起来了,“哦~原来当日宗泐大师站出来劝阻父皇,是因为夫君的缘故?” “算是吧!”韩度点点头,这其中还有着朱标的原因。 而安庆的理解却有些偏差,她还以为韩度这样说,是因为谦虚。 “那夫君为何要引导佛门出海弘扬佛法呢?”安庆非常的好奇。她刚才一直在冷眼旁观,所谓旁观者清。或许宗泐和严讷两人有没有看破夫君的企图,她并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所谓的出海弘扬佛法,就是夫君一手极力引导出来的结果。 韩度笑了笑,朝左右四周看了一眼。这里虽然是天界寺的深处,寻常百姓上香不会来到这里。但是这周围人来人往的,还是有着不少和尚的。 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韩度便笑着问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嗯~嗯!”安庆连续点了三个头。 韩度见她态度坚决,便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上马车再说。” “好,那咱们快回去。”说着,安庆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韩度往寺院外走。 从天界寺出来,走到山门位置。这里还是热闹非凡,前来进香的百姓摩肩接踵。人们都只能够随着人潮挤着往前走,马车根本就进不来。 韩度和安庆也只好随着人潮走到外面,才找到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登上马车之后,安庆便放下窗户和门帘,迫不及待地望着韩度,“夫君快说。” 韩度酝酿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我在天方打了一仗吧?” “嗯嗯~”安庆连连点头,“我知道,太子哥哥和夫君一起打的。” 韩度继续说道:“没错,而且太子殿下的确很善于指挥作战。” 先是夸了朱标一句,韩度才说道:“其实那不是打了一仗。” “难道此事还有内情?”安庆连忙问道。 韩度点点头,说道:“我还是从头和你说吧。其实刚开始计划去天方的时候,只是想着去看一眼罢了。只是在忽鲁莫斯,因为想要找会天方语的人,太子殿下买了一个奴隶。而这个奴隶偏偏就是马穆鲁克王朝公主,马穆鲁克王朝的第一继承人。” 韩度一个春秋笔法,便将买奴隶这件事记到朱标头上。没有办法,若是说是自己买的奴隶,又偏偏是一个女奴隶的话,怕安庆误会。 果然,听到是朱标买的,安庆并没有多想,便问道:“她不是奴隶吗?怎么会又是公主?” 韩度便和安庆仔细解释了一番“事情就是这样,后来太子亲自带兵帮她复国,助她重新登上王座。而她也为了表示对大明的感谢,便将一部分土地割让给了大明,也就是现在的天方六大总督府。” 安庆点点头,算是理清楚了这其中的缘由了。不过她更加疑惑的问道:“可是这些,和夫君让佛门出海弘扬佛法有什么关系?” 韩度叹了口气,说道:“继续听下去,你就知道了。天方这个地方的人,几乎都是信奉的古兰经。他们对古兰经的信仰都非常的疯狂,甚至是到了不畏惧生死的地步。这样的人,大明或许可以毁灭他们,但是想要彻底征服他们,却几乎不可能!除非,让他们改变信奉的对象。” “所以,夫君是想要佛门出海取而代之?”安庆顿时恍然大悟,激动的说道。 韩度点点头,笑道:“你真是冰雪聪明,我才刚刚起了个头,你就猜到结果了。不错,我正是这样想的。甚至,就算是佛门不能取而代之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多少牵制住他们也就可以接受了。” 安庆顿时笑了起了,说道:“夫君的想法真天马行空,而有精妙无双。不过夫君以为,佛门会是那些人的对手吗?” 韩度叹了口气,说道:“说心里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大明又不是只有佛门,不是还有道门吗?我就不信,若是佛道齐出,还对付不了他们。” 安庆却不怎么看好,摇头说道:“道门可不是那么好说动的,夫君和道门又没有什么来往。就算是夫君登门去劝说,他们也不会听夫君的话。” 韩度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用我亲自去劝说,道门就会出海传道,你信不信?” “夫君又有什么良策?”安庆顿时眼睛一亮,知道韩度心里肯定是有了定计,连忙问道。 韩度附耳向安庆说道:“佛道两门想来不对付,甚至恨不得老天落下雷霆劈死对方。只要佛门准备出海弘扬佛法的消息传出去,道门肯定会坐不住的跳出来。但凡是佛门想要做的,哪怕是根本就不关道门的事,道门的人也会凑上前去看看。” “夫君,你可真坏!”安庆吃吃的笑了起来。 韩度被安庆娇媚的样子激发了火气,沉声说道:“要不是在这马车里,你会看到为夫更坏的一面。” “呀!”安庆顿时一惊,感觉屁股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差点跳起来。连忙朝着远离韩度的地方挪了挪,一脸警惕的看着韩度。 “哈哈哈~”韩度爽朗的笑声传到马车外面去,让车夫还以为侯爷今日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他脸上也下意识的露出笑容,手腕一番,手里的马鞭甩出一个响亮的声响,驾着马车又快又稳的朝着府里赶去。 隔日一早,韩度还留恋在被窝里面,不想起来。这一次不怪韩度懒惰,只能怪昨天晚上太过操劳。昨日被安庆撩拨起火气之后,回到府里刚刚睡下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欺负起安庆来。 虽然在欺负的过程当中,韩度一直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打的安庆节节败退。但是到了今日早晨,安庆神清气爽的早早便起来了,而韩度却只能够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昨天晚上,究竟是谁输谁赢来着?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一十九章让道门跟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章 老朱对佛门的顾虑 正当韩度倦怠着不想动的时候,丫鬟红漪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侯爷,侯爷?”见侯爷还懒在床上一动不动,红漪连忙轻声呼唤了几声。 韩度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红漪连忙回道:“皇上要召侯爷进宫,宫里的人已经在前堂等着了。公主派奴婢来伺候侯爷穿衣,侯爷还是快起来吧。” 听到是老朱召见,韩度不情不愿的掀开被子从床上做起来。一边在红漪的帮助下穿衣,一边不满的自言自语道:“这大清早的就派人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红漪听了不敢搭话,只是微微一笑埋头帮侯爷把衣衫穿戴好。侯爷有睡懒觉的习惯,这在府里是人尽皆知,要不是皇上召见,谁也别想侯爷这么早的起来。 “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韩度恭恭敬敬的拜下,跪在地上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老朱让自己起来的声音。 心里顿时非常的不解,难道自己又哪里惹老朱不高兴了?可是没有啊,这些天自己可是规规矩矩的什么事情都没做,怎么会惹老朱不悦呢? 韩度悄悄的抬起头,朝老朱看去。只见老朱正满脸怒容的盯着韩度。 看到韩度抬头,老朱随手把手里的书往御案上一扔,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你昨日去了哪里?” 韩度越发奇怪了,难道昨日自己去天界寺也有错?可是自己是陪着安庆去的啊,这也不行? “臣昨日去了天界寺。” “去做什么?”老朱又问。 韩度心里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却陡然一变,说道:“臣就是陪着公主去天界寺游玩一番,没有做什么啊。” 自己求宗泐和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劝住皇上的事情,必然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恐怕又会横生波折。 “那你和宗泐见过面没有?”老朱眼睛一眯,语气平静的问道。 韩度下意识点头,“见了啊。” 随后笑着说道:“皇上,臣和宗泐大师也是熟识,去了天界寺若是不去拜访一下,总归是有些不好。而且,安庆也想要去拜见宗泐大师。” 老朱眼帘垂下,算是满意韩度的回答。顿了片刻之后,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韩度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垂着微微躬身站在原地。 老朱叹了一声,说道:“今日宗泐来了,他一来提出想要远赴海外弘扬佛法。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韩度顿时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大概,好像,是和臣有关” 老朱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往龙椅后靠了靠,两手交叠在前面,好整以暇的说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是这样的” 老朱听了韩度的诉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随后问出和安庆类似的问题,“你如此极力的想要让佛门出海弘扬佛法,究竟是为了什么?” 韩度拱手一拜,说道:“是因为臣这次在高丽了解到倭国内部的情况,发现倭国佛门对倭人的影响非常的大”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老朱便朝老太监说道:“赐坐。” “谢皇上。”韩度朝着老朱一拜之后,才在锦墩上坐下。 挺直脊背,面对老朱,正色说道:“臣发现,想要彻底征服倭国,除了将倭国削弱到极致之后,再大军压境之外。其实还有一种更加简洁的办法,那就是利用他们的信仰。” 韩度深处一只手,做出一个握拳的姿势。“若是大明能够掌握倭国的佛门,让他们告诉所有倭人,归顺大明乃是天意。那么必然会极大的削弱倭人的反抗意志,让大明征服倭国的难度降低不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为何佛门除了要前往倭国之外,还要去南洋,甚至是天方?”老朱精通领兵作战,自然知道士气对战争胜负的关键性作用。 而一国百姓的意志,其实和士气也是非常类似。如果倭人齐心协力意志高昂,那么即便是大明的实力远远超过倭国,想要征服倭国也并不容易。可若是倭人根本就没有反抗意志,那么征服起来就简单多了。 不过韩度的这个理由放在倭国还说得过去,可是南洋原本又没有番国,土人根本就连统一的意志都没有,佛门去了又有何用? 韩度笑着点头,“皇上,臣上次跟随太子殿下巡视四海的时候就发现。南洋的土人和奴隶,对大明都没有丝毫好感,甚至偶尔还会爆发出叛乱。几个闹得凶的总督府,每年光是镇压土人和奴隶的作乱,就会牵扯他们大半的精力。” 老朱眉头微微一皱,这些事情每年都有几个总督上奏诉苦,希望朝廷能够拿出一个办法出来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可是,这土人和奴隶叛乱岂是那么好解决的? 总督府是为国聚财,财富从何而来?还不是靠着从这些土人和奴隶身上收刮?土人和奴隶都被压榨的严重,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反抗,作乱自然也随之而来。 减轻对土人和奴隶的压榨,负担减轻土人和奴隶的不满和反抗自然就会减弱。但是这个人尽皆知的办法,却整个大明朝廷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来。 若是真的减轻对土人和奴隶的压榨,这些土人和奴隶自然不反抗了,但是总督府的收益又从何而来? 因此,虽然不少总督年年上奏,却是年年都没有得到过肯定的答复。或许这些总督从一开始他们也没有想要得到朝廷的答复,只是以此为条件希望在论功绩的时候,可以看在他们不容易的份上,把他们往前面提一提吧。 “臣以为,这些土人和奴隶之所以会作乱,除了他们被压榨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都没有精神寄托。” “精神寄托?”老朱又听到从韩度嘴里蹦出一个奇怪的新词,不由得问道。 韩度笑了笑,说道:“嗯,就好似大明百姓喜欢拜佛一样。他们就是将佛,或者是佛门的一些理论当成了精神寄托。比如说,与人为善的人会积累福报,即便是这一世不会报在百姓身上,下一世也会回报在他们身上。” “皇上以为,大明的百姓就没有不满吗?这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到了今天大明百姓一样会有着不满。但是为什么百姓的这些不满都没有爆发出来,像土人和奴隶那样作乱?臣觉得这其中正是因为佛门的巨大作用。” 老朱听完之后默不作声,沉吟一番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都是佛门劝人向善的缘故?” 韩度点点头,说道:“还不仅仅是劝人向善,佛门提倡报应,提倡轮回,提倡忍让。这些东西都在潜移默化的成为百姓的精神寄托,有了这些百姓即便是过的苦一点累一点,也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不像那些土人和奴隶一样,他们只要过的苦点累点,就会想着反抗,想着改变。若不是有着之前的血腥镇压,那些总督府的土人和奴隶恐怕早就造反了。” “臣以为,想要土人和奴隶也能够逆来顺受,让佛门去弘扬佛法,将这些人都皈依到佛门执行,会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 老朱沉思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说道:“佛门不事生产,并且还蛊惑人心。朕立国之后,之所以要设立僧录司,目的就是为了对天下佛门严加管理,避免他们肆无忌惮的扩张。” “若是朕现在同意佛门出海弘扬佛法,那将来佛门壮大之后,又该如何收拾?” 原来老朱是有着这个顾虑,难怪一开始没有给自己好脸色。恐怕当时在老朱的心里,自己引导佛门出海弘扬佛法的行为,在老朱看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皇上若是担心将来佛门会坐大,那就下旨严格他们只能够在海外弘扬佛法,在大明内部还是一切照旧便可。” 老朱听了,却没有丝毫满意。冷笑着摇头,指向韩度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朕的确是可以下旨禁止佛门在大明境内扩张,但是难道朕还能够禁止海外的人回大明?现在每年出海和回来的百姓都不知道有多少,若是他们在海外皈依了佛门,又回到大明,那该如何是好?” 韩度顿时哑口无言,是啊,正如老朱说的那样。虽然可以禁止佛门在大明境内弘扬佛法,但是佛门在海外弘扬佛法照样可以影响到大明的内部。 现在每年光是出海的海商就不知道有多少,光是京城港口每日的船帆都是遮蔽了长江。而现在大明除了京城港口之外,还有着泉州、宁波、广州三大海港。而且现在居住在南洋诸岛的大明百姓也是不少,其中有着不少都是经常会重新回到大明的。 若是佛门因出海而实力暴增,那韩度还真的不能够保证佛门还是如同现在这样人畜无害。毕竟在历史上,佛门最鼎盛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过想要执掌天下的事情出来。 82中文网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张宇初觐见 韩度冥思苦想,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笑着说道:“皇上,既然不能让佛门在海外一家独大,那不如再拉一家进来?” “再拉一家?”老朱顿时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把道门也拉进来。让他们也如同佛门一样,去海外传道?” “正是,”韩度笑着解释道:“若是单有佛门,那么佛门肯定会在海外肆无忌惮的扩张。但是有着道门的加入,那就不一样了。道门肯定是不愿意看到佛门壮大的,因此他们必然也会抓紧扩张来应对对佛门。有了道门的牵制,佛门想要壮大可就并不容易了。” 老朱听着韩度的话,不禁迟疑起来。他的年纪毕竟太大了,满头白发不说,就连眼神都开始浑浊。 不过他的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沉吟片刻问道:“若是佛门和道门都齐齐壮大呢?” 韩度挺直腰背,摇摇头说道:“即便是如此也无妨,到时候若是哪一门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只要朝廷朝着另外一门倾斜一点,就足以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臣以为,就算是两门都壮大了,也只会更加听从朝廷的命令,不会出现喧宾夺主的情况。” 老朱总算是满意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韩度的想法。 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朕这就将张天师召来。你也正好可以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臣,遵旨。”韩度站起来躬身一拜。 老朱侧头朝老太监吩咐道:“传旨,召张天师入宫觐见。” 老朱口中的张天师,正是现在正一派天师张宇初。 张宇初是上代天师张正常长子,也是号称正一派有史以来历代天师中最为博学者之一,有道门硕儒之称。 洪武十年,张正常微痒去世,张宇初继承正一派,成为新一代天师。 洪武十三年,老朱下旨赦封张宇初为“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命其在钟山建斋设醮,并修建神乐观,以供张宇初讲道之地。二十四年,老朱又下旨赐“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 受赐“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对于正一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同时老朱还下旨从此以后禁止私出符箓,也就是说正一派也不可以随意赐予符箓招收道士了。 想要发展道士,必须要老朱点头同意,并且盖上“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才行。 或许有人以为,盖个大印还不简单?反正现在这“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都在张宇初手里,他还不是想盖就随手拿出来盖了? 可是这东西等同于老朱赐予的官印,官印的确是每个官员的手里,但是大家有谁见过哪个官员可以随意乱盖官印的? 正是因为来自皇帝的限制,正一派发展的举步维艰,就连张宇初都一度受贬。 是,张宇初的确是天纵奇才,但是皇帝不喜道门,他胸中哪怕是有着万千锦绣,也不会有机会展露分毫,更加不会有人看见。 老朱的旨意传到神乐观的时候,张宇初正在真武大殿内斋戒。 一个年轻小道士面带惊喜,脚步慌慌张张的从台阶上跳上来,路过殿门的时候被门槛给绊了一下,顿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还滚了几圈。 张宇初背对殿门,神色平静没有半分责怪的问道:“摔着了没有?” “没有,没有,请天师治罪。”小道士连忙躬身拜下。 张宇初转过身来,没有丝毫问罪的意思,反而问道:“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天师,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小道士一听天师问起,瞬间想起自己带来的消息,连忙说道:“皇上来旨意了,召天师即刻入宫觐见。” 张宇初闻言也是一喜,随后便奇怪起来。按理说现在的皇帝是很不待见他的,要不然专门下旨禁止他正一派私自传授符箓。 虽然佛门也是被禁止私自给人剃度,并且还立下度牒数量,严格管理天下僧人的数目。但是佛门原本就广大,因此哪怕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新增一张度牒。天下僧人的数量, 也要比道士多很多。 而佛门向来都和他们道门水火不容,佛门当然不会放过道门现在势弱的机会,对道门进行了疯狂的打压。 张宇初的确是个人杰,面对实力是道门数倍的佛门打压,和来自朝廷的限制。他竟然能够逆流而上,将道门搞的有声有色,一副繁荣景象。 不过在张宇初的心里清楚,皇上的确是不待见他的。现在突然召见,难道是又要命他祈雨? 张宇初心里有些琢磨不透皇帝的想法,便立刻给自己占了一课。 “上上大吉!” 这一卦,张宇初自从习得占卜以来,他都没有给自己占出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占了出来。 不对!或许这日子在以往平平无奇,从今以后这日子对于他,甚至是道门来说都是一个非凡的日子。 “哈哈哈,传旨的人在哪里?贫道即刻进宫觐见。” 韩度被留在宫里,哪里都不能去。 若是以往的话,韩度肯定会趁此机会前往拜见一下马皇后。毕竟以往韩度出海的时间多,能够留在京城的时间连一半都没有,进宫拜见的马皇后的次数自然是不多的。 虽然马皇后并没有因此责怪韩度,但是韩度自己心里也是感到歉意的。 可是现在马皇后不在了,韩度就不能再前往老朱的后宫了。 而且,老朱前些年都又纳了一位张美人。传闻当时只有年芳二八,到现在也不过是二十许的年纪。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就连老朱也不能免俗,哪怕是七十高龄了,也喜欢十八岁的。 张宇初来的非常快,他觐见皇帝的心情,甚至比前去传旨的宦官还要着急。 不过他再急,来到宫门口之后也只能在门外等候。等传旨宦官进宫禀报之后,他才会得到皇帝的觐见机会。 老朱听完宦官的禀报,一面传张宇初觐见,一面派人将韩度叫过来。 韩度来到之后,依然被老朱赐坐在一旁。 老朱笑着朝韩度说道:“你可知道现在正一派的天师是谁?” 韩度微微摇头,说道:“这个臣到是不知。” 韩度对佛道都不感兴趣,之所以会和佛门来往颇多。那是因为意外之下和佛门有了过节,再加上后来过节解开,一来二去自然就熟识了。但是韩度对道门,真的是一无所知。 老朱也不在意,反而好似想到了什么,陷入了回忆,叹道:“这个张宇初,是个能人,一会儿来了你便知道了。” 正在老朱和韩度的谈话间,一个宦官进来禀报:“皇上,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到~” 老朱从韩度身上收回目光,沉声道:“传!” 老太监顿时上前一步,一摆拂尘,高声道:“传!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张宇初觐见~” 张宇初在殿门外听到传话,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一观。同样拿着一把拂尘,低着头,微微躬身,像觐见的百官一样,快步走进殿内。 来到位置站定,张宇初恭恭敬敬拜下,丝毫都没有得道高人的姿态。 “张宇初,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微微抬手,说道:“平身,赐坐!” “谢,皇上!”张宇初站起来,慢慢直起身,才敢抬头看向面前的皇上。 他刚刚抬头,便看到一个身穿侯爵蟒袍,五官俊秀面色白皙红润,蓄着不多胡须的年轻人坐在一旁。 张宇初只是惊讶的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皇帝。上一次他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还是满头黑发,可是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满头华发了。 这个时候,宦官也搬过来一个锦墩,正好放在韩度的对面。 韩度在皇帝的左手边,而他张宇初在皇帝右手边。 以左手为尊来说,如此摆放显然对方的地位要比他张宇初高。他正一教主大真人的身份,虽然只是正二品,但是由于他乃是道门领袖,因此论地位并不会比寻常侯爵差,甚至还会微微高一些。 既然不是身份的缘故,那就是此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要比他更高了。 张宇初忽然想到他出门之前占出来的“上上大吉”之卦,顿时看向韩度,朝着韩度露出一个希望亲近的微笑。 韩度见了忽然一愣,不明白自己明明第一次见对方,他怎么会朝自己如此示意。不过,韩度还是笑着回应了对方。 等张宇初坐下之后,老朱才笑着说道:“你可知道,今日朕为何召你入宫?” 张宇初连忙低头躬身,心道:贫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但是贫道知道一定的天大的好事喜事。 “张宇初不知,还请皇上吩咐,张宇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朱闻言果然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朝着韩度一挥手,示意道:“韩度,还是你来告诉他吧。” “臣,遵旨!”韩度朝着老朱躬身一拜。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二十一章张宇初觐见免费阅读。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价值万金的画 “在下韩度,见过张真人。”韩度也是第一次见到张宇初。 张宇初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满头乌黑的头发,剑眉星目。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老态,反而看起来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若是不熟悉的人看到他,肯定还以为他不过二十许的年纪。 没有办法,张宇初就是靠着养生功夫和延年益寿的本事吃饭的。若是换上一个贪生怕死的帝王,或许张宇初早就已经深得帝王之心,道门也风光无限了。 可是他偏偏倒霉催的,遇到老朱这个不怕死的。什么养生功夫,什么延年益寿,在老朱看来都是狗屁,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老朱家的江山重要。和老朱家的江山社稷比起来,老朱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里,更何况是其他人的了。 曾经有一次,一个道士自称神算子,号称算命测字无有不准。结果他在欺骗百姓骗的正起劲的时候,顿时就被老朱给撞见了。 老朱不好直接杀道士,便问了他一个问题,“朕还能够活多久?” 道士也是聪明,回道:“比贫道多一日。” 毕竟涉及帝王的寿命,道士回答皇帝时日无多,难免会惹怒皇帝,一刀杀了他。而若是说皇上长命百岁,又显得道士没有本事,而且大家也不会信啊,自古以来有帝王可以长命百岁吗?没有! 这个回答堪称完美,不仅完全避开了所有的作死点,尽可能的让道士能够全身而退。 若是换个皇帝说不定就顺着台阶下来了,说不定还会欣赏道士的机智,就此放过他。 可是老朱不一样,寻常帝王讳莫如深的寿命问题,在他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老朱直接派人当场斩下道士的头颅,就为了证明道士是在胡说八道。 而等到了第二天,老朱依然安然无恙,也证明了道士的确是在胡说八道。 张宇初穿着一身紫色道袍,朝韩度施了一礼,笑着说道:“镇海侯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张真人过誉了,”韩度笑着回应一下,随后便将佛门准备出海弘扬佛法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韩度没有说是自己引导佛门出海的,只是说今日宗泐来求见皇上,希望能够允许佛门出海弘扬佛法。 老朱听着韩度的话没有任何表示,算是默认了韩度断章取义的说法。毕竟现在老朱想要的是如何忽悠道门跟进,若是将内情完全告诉了张宇初,他若是不想出海了,那该怎么办? “佛门和道门都是大明的教派,皇上也时常记挂着道门。因此在佛门提出想要出海的时候,皇上便召真人前来,看看真人是什么想法?” 听完了今日皇上召见他的前因后果,张宇初感激的朝韩度点点头,随后疑惑问道:“佛门为何会突然出海?海外有什么好的么?” 韩度见张宇初也是一副完全不了解的样子,心里顿时微微叹息。这大明的道门和佛门都过的太过安逸了,根本就沉浸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当中,完全没有放眼望世界的胸襟。 不过道门如此也说的过去,道门历朝历代都是走的上层路线,也就是皇帝路线。遇到想要长生,喜好求仙问道的皇帝,那便是道门的高光时刻。这个时候的佛门在道门的眼中,简直就是渣渣一般,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若是遇到想老朱这样不怕死的皇帝,那道门根本就不会有丝毫作为,只能够苟延残喘罢了。 韩度耐着性子,解释道:“真人有所不知的,海外有着广袤的土地,这些土地上也生活着大量的人。光是一个南洋,现在就有着千万人生活在哪里。但是南洋却连一座寺庙,一座道观都没有,而南洋物产丰富不管是粮食,还是金银铜都是不缺的,这么说真人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了,怎么还能够不明白?张宇初闻言大喜,连忙拱手施了一礼道:“多谢镇海侯相告,如若不然贫道都还会被尘障给蒙住了眼睛。” 同时,张宇初也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召他前来了。皇上的确是足够照顾道门,否则的话,若是连佛门出海弘扬佛法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知道门。那等到佛门借助海外的香火飞速壮大之后,道门还真的有要被佛门给挤压到无法生存的危险。 张宇初立刻站起来,正色朝皇帝拜道:“贫僧恳请皇上允许道门出海传道,贫道向皇上保证,决不负皇上的期望。” 老朱见张宇初迫不及待的也想要出海传道,心里微微满意。点点点,“既然真人有意,那出海之事你就和韩度商议吧。” 老朱脸露疲态,他毕竟年纪太大了,精力不济,不可能再像十年前那样可以通宵达旦的批阅奏章了。 韩度和张宇初见了,立刻起身拜道: “臣告退!” “贫道告退!” 韩度和张宇初一千一后离开大殿,刚刚走下台阶。 张宇初便笑呵呵的叫住韩度,说道:“镇海侯真是年轻有为,将来封公也是指日可待。若是侯爷有闲暇的话,可以往神乐观一行。” 韩度善意的笑着点头,“好说,好说。在下也听闻神乐观乃是天下道观之首,有机会一定前往领略一番。” 出宫之后,张宇初将韩度拉到一旁。 韩度正奇怪他想要干什么,就看到张宇初左右看了一眼,从怀里拿出一道画卷出来。 递给韩度,说道:“这是贫僧闲来无事所画,侯爷若是不嫌弃便拿回去挂着吧。” 韩度下意识的伸手接下,在韩度的常识里,见过送金子银子宝钞的,就是没有见过一见面就送画的,还是他自己画的画。 这究竟要有多么的信心,才能够把自己画的画当作是礼物送人? 见韩度接下,还没有等韩度反应过来,张宇初便走了,只留下韩度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 想了想,韩度还是把画给带回家。好歹是张宇初的一片心意,哪怕是不值钱,自己就这么丢了也不好。 韩度回到院子里,刚一走进远门便被安庆给看到。 忽然安庆看到韩度手里拿着一幅画卷,便好奇的问道:“夫君手里拿的是什么?夫君还会买画回来么?” 韩度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画卷,慢慢的做到安庆面前,笑道:“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安庆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夫君不是从来不收别人的礼吗,怎么会收了人家的画?这要是传出去,那可不怎么好听。” 韩度无所谓的笑道:“一幅画而已,能值几个钱啊?再说了,这画还是他自己画的,说不定就是因为卖不掉才会送我的呢?” “把自己画的画送给你,谁啊?”安庆顿时吃吃的笑了起来,把自己画的画送人,的确是毕竟虎头虎脑。同时,给韩度倒了一杯茶。 韩度走了一路,早就口渴的不行了。看到茶水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猛灌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一个叫张宇初的道士。” “谁?”安庆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眼睛瞪得老大。 韩度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再次说道:“张宇初啊。” 安庆连忙抓紧韩度的手臂,急切的问道:“是不是正一教主大真人的张宇初?” “是他。”韩度点点头,随后问道:“怎么?他很有名么?” 安庆拼命的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急忙道:“他的画比他本人更加有名,正一教主大真人一幅画在前几年就已经价值万金了。这两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大真人有新画问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送夫君一副。” 说罢,伸手从韩度手里将画拿了过去。 韩度感觉到手里一空,看到安庆喜气洋洋的样子,慢慢的闭上嘴巴。 安庆将画卷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低声说道:“《夏林清隐图》,果然是新画。” 听到安庆的意思,这幅画应该会很值钱,韩度也不由得伸长脖子凑上去瞧了一眼。 韩度对画没有什么鉴赏能力,但即便是如此,当他看到这副画的时候心里也升起一股清凉之意。 “好画,看来这张宇初还是有两手的。” 安庆顿时侧头白了韩度一眼,说道:“什么叫还是有两手?大真人的画从来都是有价无市。夫君有所不知,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前往神乐观朝拜,为的就是能够得到大真人一副画。” “好东西啊。”韩度顿时眉开眼笑,连忙说道:“赶紧拿到屋里挂起来。” 说着韩度就要伸手拿过画,却被安庆一下子闪开。 韩度谄谄的笑着,收回了手。说道:“好,交给你” 三日之后,两艘战船停靠在北市港口。这样的战船已经不止一次的停靠在北市港口了,百姓早就见怪不怪。 甚至在天界寺的和尚来到之前,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两艘战船。 严讷走在最前面,带领着一队僧人朝着港口走来。 港口上原本正在忙活的百姓顿时就被这一群光头吸引住了目光。 “这些是哪个寺院里的大师们,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看你那见识浅薄的样子,连天界寺的严讷大师不知道。这还能够是哪里的大师,当然是天界寺的呗?” 82中文网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老朱病了 韩度虽然早早的便来等着了,但是却没有露面,只是在战船上待着。 严讷来到船上,朝着韩度一拜,道:“贫僧见过镇海侯,让侯爷久等,还请恕罪。” 韩度笑着点头,说道:“大师客气了,是本侯来的早了,还请诸位大师登船吧。” “谢侯爷。”严讷说完之后,便让一众僧人开始登船。 等到所有人僧人都上船之后,严讷见韩度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脚的意思。不由得愣了一下,问道:“侯爷还不让船扬帆,难道还有人来吗?” 韩度点点头,笑道:“是的,再等一会儿。” “好。”严讷笑着颔首。 反正他这次出海也是借助韩度的战船,韩度想要顺便再带上一些人,他当然不会反对。 不过片刻之间,远处便走来一群道士,引得周围的百姓吩咐侧目。 “今天什么日子啊?刚才天界寺的大师才过去,现在又来了神乐观的道长们?” “不管是什么日子,都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 “笨啊,天界寺的大师和神乐观的道长们碰在一起,还能够没有好戏看?” “就是,快走快走,过去看看” “同去,同去” 严讷看到那一抹紫色道袍走过来的时候,脸色顿时就不好起来。 领头的道士走到韩度面前,恭敬一拜道:“贫道张宇清,见过镇海侯。” “张道长客气了。”韩度笑着点头。 严讷脸色早就沉了下来,神色不善的盯着张宇清,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张宇清显然和严讷是老熟人了,笑呵呵的说道:“你这秃驴都能来,贫僧为何不能来?” “牛鼻子,你!”严讷再是定力深厚,也禁不住张宇清的挑衅。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这里打起来,韩度连忙伸手阻止他们。 “好了,两位都是多年修为的有德之士,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两位还是收敛一下火气的好。” 两人顿时回头看向外面的百姓,只见所有人都望着他们。两人脸色的怒气顿时强行收了回去,换上一副微笑的面容。 严讷朝着百姓一拜之后,直接转身抬步走上战船。 而张宇清在笑了几声之后,也跟着上去。 韩度走进船舱的时候,正好看到严讷和张宇清两人对峙着分毫不让。 韩度心里微微一笑,就是要让你们争出火气才好呢。要是你们相安无事,那反而担心的是自己了。今天这一幕,正是韩度故意的。将彼此不对付的双方都安排到一艘船上,这样的事情也只有韩度能够做的出来。 不看广告看疗效,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效果还是让韩度满意的。 “两位有话好好说,现在还不到你们争执的时候。这两艘船,一艘北上去高丽和倭国,一艘南下去南洋,你们准备去哪里?” “南洋!” “南洋!” 两人异口同声的吼出来。 南洋人丁千万,物产丰富,百姓富裕,这样的地方才是佛门和道门理想的传道之地,自然引得两人都想要去南洋。 至于高丽和倭国,那是什么?高丽在大明人的眼中,原本就是穷乡僻壤。倭国更糟糕,听说倭国内已经战乱了几十年了。这样的地方他们去做什么,去受罪吗? 不过两人的都想要去南洋,正和韩度的心意。这两方有着争执点就好,只要他们双方水火不容,那就谁也不能够坐大。到时候,甚至不得不拉拢朝廷为他们撑腰做主。 而朝廷自然就能够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了。 “你北上去,我南下。” “你北上去,我南下。” 两人瞬间指着对方的鼻子,都想要把对方赶到穷乡僻壤去。 张宇清瞥了严讷两眼,冷笑道:“听闻在倭国还有着你们佛门的分脉呢,既然你们的先辈都第一个选择去了倭国,你为何不去追随先贤的脚步?” “阿弥陀佛~”严讷眼睛微微闭起,神色不动的说道:“正是因为先贤已经让佛国降临倭国,而南洋至今却仍然是没有我佛光照耀,因此贫僧才不得不前去。倒是你,倭国至今都没有道门的踪影,正合适你去传道。” “你!”张宇清眼睛一瞪,死死地盯着严讷。 可是严讷却好不退让的正视着他。 忽然,张宇清微微一笑,说道:“贫道还是觉得南洋的百姓更加需要我道门的降临,至于倭国,或许将来道门也回去的。” 韩度见两人快要吵起来,连忙伸手打断了两人的话,说道:“两位,你们去哪里,由你们来决定。反正这艘船是去南洋的,另外一艘是北上的,你们自己商议吧。本侯已经吩咐过校尉,他们会将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本侯还有事在身,就不送两位了。告辞!” “多谢侯爷,侯爷慢走!”张宇清对韩度的态度极好,甚至有几分亲近,显然张宇初肯定嘱咐过他。 “侯爷请便!”严讷也朝着韩度微微一拜。 韩度点点头,然后便转身下了船,坐上马车回去了。 而他走了之后,严讷和张宇清两人更是处处针锋相对。 两人争论了片刻,谁也不能够说服谁。 严讷先沉默下来,思量了一会儿之后,他便叫来僧人吩咐了几句,让十来个僧人下船,登上去北上船只。 张宇清见此沉吟片刻之后,也叫来十来个道士,让他们登上了去高丽和倭国的船。 严讷见了,顿时不满的说道:“你这牛鼻子是什么意思?贫僧派人北上,你也跟着派人北上,你是成心和贫僧作对是不是?” 张宇清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镇海侯不是说了吗?反正两艘船,仍由咱们选择北上还是南下,现在贫僧忽然觉得派些人北上也是不错,又有何不可?” “再说了,你们佛门在倭国还有着根基。贫道都不怕你们沆瀣一气,你这秃驴在怕些什么?” 严讷两眼盯着张宇清,说道门在倭国没有丝毫的根基,这话严讷的不信的。 倭国有阴阳师,倭国的这些阴阳流派便有着道门的影子。佛家讲因果,道门论阴阳。偏偏倭国有阴阳师这么一群人,要说是倭人自己琢磨出来的,不是严讷看不起倭人。要是没有人故意泄露了阴阳秘术,那些倭人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别想摸到阴阳的皮毛。 这样的隐秘或许普通的达官贵人都不清楚,但是却瞒不过佛门。 虽然按照道门的说法是秘典被人盗走,可是凭什么这些东西就能够被倭人轻易的盗走?这天下又不仅仅只有倭人,高丽人怎么没有将道门秘典盗走?蒙古人呢,暹罗人呢,交趾人呢,为何这么多人都不能从道门盗走秘典呢? “阿弥陀佛,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咱们就手上见真章吧。”严讷面色沉凝,眼睛微闭,下定了决心。 张宇清也收敛了笑容,沉声说道:“贫道正有此意!” 两人同时转身,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舱房里面。 船舱两旁的舱房,正好一边住着和尚,一边住的是道士。双方针锋相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韩度从北市港口回到城里,先去向老朱禀报。 看到韩度的第一眼,老朱边徐徐开口,“人你都送走了?” “已经送走了。”韩度一问一答。 老朱抬眼看向韩度,随意的问道:“他们双方都表现的如何?” 韩度笑了笑,说道:“臣将他们安排是一艘船上,自从双方碰面之后,双方的争吵就没有停下来过。吵得臣头昏脑胀,这不才急忙离开了那里,回来向皇上禀报。” “哈哈哈,”老朱大笑起来,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片刻之后老朱才收敛了笑声,说道:“他们千百年的恩怨了,见面不针锋相对是不可能的。” “是啊,臣问他们想要北上还是南下。结果两人都想要南下,又吵了一通”韩度捡了些有趣的事情说给老朱听,逗得老朱开怀大笑。 送走了严讷和张宇清,韩度又顿时清闲了下来。 闲来无事,韩度将张宇初送给自己的《夏林清隐图》看了即便。虽然韩度不通绘画,但是多看几次也好似有了收获。 当韩度把这个想法告诉安全的时候,顿时便招来安庆的嘲笑,她本人更是笑的花枝乱颤弯下了腰。 “夫君,若是大真人的画是简单到被夫君一眼看破,那它就不值钱了。” “一副画有什么了不起的?给我时间,我也能画一副。”韩度不服气的道。 安庆指着挂着墙上的《夏林清隐图》,说道:“夫君别说是画了,就算是找一个画师来临摹,都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来。” 正当韩度想要和安庆继续争论的时候,红漪直接闯进来,满脸急切的说道:“公主,侯爷,刚刚宫里传话,说是皇上病了。” 老朱病了?韩度颇为惊讶的看了丫鬟一眼。上一次见到老朱是在一个多月之前,但是当时虽然老朱神色有些疲惫,可人却没有丝毫生病的样子。 “父皇病了?严不严重?”安庆顿时紧张的问道。 韩度连忙安抚了她一下,说道:“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不会有大碍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二十三章老朱病了免费阅读。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情况不妙 可是韩度安慰的话对安庆丝毫不起作用,她也不是笨到韩度说什么她就认为是什么。 宫里如此急匆匆的前来通知韩度进宫,不是父皇病的严重,怎么可能?以往父皇也头疼脑热的生过病,但是有一次派人来告知韩度,并且急切的召他进宫的吗? “不行,我要去看看。”安庆伸手一抹眼泪,红着双眼说道。 宦官十分的为难,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召韩度入宫,可没有说让安庆公主进宫啊。可是不让她进宫还不行,她是公主,真要是强闯,难道他一个小小的宦官还能够拦住? 再说了,镇海侯还站在一旁呢。若是如此欺负安庆公主,真当镇海侯是泥捏的不成? 韩度看出了宦官的左右为难,便开口解围道:“想必皇上现在也是想要见到公主,就让她去吧。若是皇上责怪下来,本侯一力承担。” “多谢侯爷,”宦官连忙如蒙大赦,感激的朝着韩度一拜,伸手示意道:“公主殿下、侯爷,快快请!” 韩度来到乾清宫,还没有走上台阶便看到朱标、景云正在急匆匆的走进殿内,甚至两人连回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看到两人如此匆忙,韩度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带着安庆走进殿内,韩度见到朱标,立刻一拜,“臣拜见太子殿下。” “你来了~”朱标神色凝重,只是微微的朝韩度点头。 韩度随即眼神便看向景云,只她脸色沉重的微微摇头,韩度立刻便将目光移开。 随后便看向床榻上的老朱,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带着一股阴厉的乌黑,朱橚正在为他把脉诊治。 安庆满脸担忧的走到朱标面前,红着眼睛问道:“太子哥哥,父皇他?” 朱标叹了口气,伸手止住安庆的话,说道:“孤也是刚来的,还不知道父皇是什么情况。你先别急,先等五弟诊断之后再说。” 安庆闻言顿时收了声音,担心打扰到朱橚。 就在几人万分焦急等着的时候,朱梓和朱檀两人联袂而来。 老朱的儿子虽然多,但是留在京城的除了年纪还小没有就藩的之外,就只有朱梓和朱檀两个成年皇子了。这两人都是直接放弃了封地的,老朱见他们的确是对封国毫不敢兴趣,再加上他儿子众多也不却这两个,便仍由他们去了。 一进门就大吼道:“父皇,父皇怎么样了?” 朱柏见此,不得不开口,“八弟,十弟,五弟还在诊断,小声些。” 朱梓顿时连连点头,收住了声音,附耳在朱柏旁边小声问道:“父皇前几日不都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病了?” 朱标见韩度也望着他,便开口说道:“父皇昨日在宫里摔了一跤,当时父皇只是感觉到有些疼痛,好似并不严重,只是召来御医诊治。可是没有想到,今日一早父皇就陷入昏迷当中了。” “是不是那些太医搞的鬼?”朱梓第一个就想到了这点。上次太医院被血洗的事情闹的太大了,朱梓不可能不知道。而现在父皇明明昨日都还好好的,只是摔了一跤,当时都并不怎么疼痛。仅仅隔了一夜却突然病重到昏迷不醒,他自然想到是不是有太医在作祟。 朱标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昨日父皇根本就没有服药,太医只是给父皇外用了一些药罢了。再说了,现在太医院有五弟盯着,哪个太医还敢乱来?” “这倒也是。”朱梓顿时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而一旁的韩度听到朱标的话,心里却不由得突凸了一下。俗话说,“少怕歪、老怕摔”,人一旦上了年纪,尤其是老年人,最怕的就是摔倒。 少年人骨头偏软,骨的硬度小、弹性大,所以易变形。就如同女子的缠足一样,可以从小通过缠足将骨头挤压的变形。 而老年人的骨头偏脆,骨的硬度大,弹性小,所以易发生骨折。老人摔倒不可怕,骨折也不可怕,可怕是因为骨折引起的并发症。原因很简单,相比于年轻人,老人的身体器官组织,包括视力、肌肉力量、身体协调性、骨关节等等都会随着机体衰老而慢慢出现变化。加上身体有疾病的基础,更容易增加摔倒的概率,进而诱发更严重的疾病,甚至是心肌梗死。 就算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因为摔倒引发并发症去世的,几乎要占到七成。 而老朱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 韩度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好在现在屋子里面所有人的脸色,没有一个好看的,因此韩度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良久之后,朱橚总算是诊断完了,将老朱的手放回被子里面,缓缓的站了起来。 朱标连忙上前问道:“五弟,父皇的病怎么样?没有什么大碍吧?” 朱橚却是一脸的沉重,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的说道:“不太好~” 这句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齐齐感觉到一股寒冷,让他们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朱檀立刻上前问道,连五哥都来不及喊了。 朱橚没有和他计较,正不知道怎么开口。 韩度上前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个大概啊?” 朱橚看向韩度,神色里带着浓浓的悲伤,说道:“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那样。” 朱橚曾经和韩度讨论过这个问题,朱橚认为老年人摔骨折了,应该和年轻人一样治疗。可是韩度却是告诉他想的太简单了,并且将骨折之后会引发炎症等并发症的情况告诉了他。 韩度顿时懊悔的猛然一拳捶在自己的手心,眼睛通红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喝道:“伺候皇上的那些宦官宫女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够让皇上摔倒?我不是早就说过要千万注意皇上的一举一动吗?还有最好是让皇上坐在轮椅上吗?” 朱标红着眼睛站了出来,说道:“孤也求过父皇,希望他能够尽量坐在椅子上。可是父皇刚强了一辈子,不愿意让他看到他整日坐在轮椅上的老态,拒绝了孤。” 韩度顿时无话可说了,以老朱的脾气要他整日里坐在轮椅上,的确是比杀了他还难受,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安庆不解的看了众人一眼,扯住韩度的衣襟,问道:“父皇不就是摔了一跤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韩度不知道该如何向安庆解释,这里面涉及到了极为高深的医术,这屋子里面除了朱橚之外,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明白。韩度就算是给安庆解释了,她也不会听懂。 不过面对安庆期盼的眼神,韩度还是勉力解释道:“人一旦过了五十岁便会逐渐衰老,身上会多多少少的带着一些病症。这些病症平日里或许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一旦有了其他的诱因,比如说骨折。这些病症就会像火药一样,猛然一下子齐齐爆发出来。你想一想,一个病都容易要了人的性命,若是数个,甚至是十来个病症齐齐爆发,该是什么样的结果?” 韩度的话音落下,除了朱橚之外所有人都是神色大变。这么多病症一次性爆发出来,那岂不是十死无生? “那年轻人也有摔骨折的时候,为何会没事?”朱标不甘心的问道。 韩度抬眼望着朱标,知道他是不甘心老朱遭遇如此的凶险,可是再不甘心又有何用,事实就是如此。 面对朱标的询问,韩度只好无奈的解释道:“年轻人身强力壮,自身根本就没有隐藏起来的病症。连病症都没有,即便是有着摔骨折这个诱因,也不可能引发什么病症。但是,老年人却完全不一样。”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夫君你也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安庆带着哭腔,不断的拉着韩度的手臂。 母后才刚刚故去不到一年,她才在韩度的安慰下走出悲痛,不想却又要再次步入进去。 韩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安庆,沉默良久之后,叹道:“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办法,你以为我不会竭尽全力吗?就算是我力有不逮,难道周王殿下不会竭尽全力?” 朱橚闻言看向韩度,犹豫着说道:“父皇现在是因为炎症严重,才会陷入昏迷当中。你那治疗炎症的神药,能不能给父皇用?” 朱标也急切的问道:“不错,你的那神药救过母后,现在能不能也救救父皇?” 韩度看了朱标一眼,又看向朱橚,心道:朱标不通医理,难道你还会不知道?若是那东西能用,那自己还有什么纠结的?直接回去提取一些药出来,给老朱用上不就完了吗? 好在韩度知道朱橚是病急乱投医,也没有和他计较。摇摇头,说道:“这药是要分人用的,先不说皇上的体质能不能用这药。就算是能用,以皇上的年纪恐怕不用药还能够拖上一段时间,若是用了药反而会” 下面的话韩度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82中文网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老朱醒了 “为何母后可以,父皇却不行?”朱梓脱口而出问道。 韩度白了他一眼,亏你还在书院学了几年,竟然还能够问出这样的蠢话。也是,朱梓在书院里就只学会了坑蒙拐骗,至于什么数理化知识都被他给丢到了一边。 “因为那时候娘娘还年轻,还能够承受住药力,自然可以用药,但是现在皇上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药力,如何用药?”韩度不得不解释。 见朱梓还有些不信自己的一面之词,韩度变朝着朱橚指了一下,说道:“周王殿下的医术比我药高明太多,若是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是不是这样。” 朱梓顿时回头看向朱橚,不仅是他,所有人都齐齐朝着朱橚望去。 朱橚点点头,沉声说道:“韩度说的没错,咱之所以一问,也不过是想要有个万一的希望罢了。” 随着朱橚的一声叹息,众人都明白,显然这万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朱标神色惶恐,连忙抓住朱橚的手,问道:“五弟你有没有办法救父皇?至少,也要让父皇醒过来?” 朱橚沉吟一番之后,说道:“父皇现在是因为炎症陷入了昏迷当中,若是能够将父皇的炎症退下去一点,或许父皇有醒过来的希望。” “又不能用药,那该如何让父皇的炎症退下?”朱标十分不解的问道。 朱橚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既然内服用药不可以,那就干脆外用,用物理降温的办法,让父皇的炎症退下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韩度也是微微点头,现在老朱的这个情况,除了物理降温之外,没有别人任何办法。 “那就请五弟赶快为父皇降温吧。”朱标的神色好了一点,松开了手,示意朱橚快快动手。 朱橚立刻吩咐太医拿来烈酒,亲手解开父皇的衣衫,不断的用烈酒给父皇擦拭胸膛和后背。每擦拭一遍,便要用棉布擦干一遍,如此反复。 多次之后,父皇的体温果然是降了一点,朱橚触手摸去,感觉没有刚才发热的厉害。可即便是如此,父皇也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朱橚只好继续用烈酒给老朱降温。 就在众人坐立不安等着的时候,外面老太监脚步匆匆的走进来,朝着朱标跪拜道:“殿下,兵部尚书齐泰求见。” 朱标现在满心都记挂在父皇身上,哪里有功夫去见齐泰?直接挥手道:“让他回去,不见!” 老太监闻言一顿,又解释道:“殿下,齐泰是来求见皇上的。” 是见皇上的,不是见自己的!朱标瞬间明白了老太监话里的深意,父皇病了的消息显然是昨日便传到了宫外面。只是百官都以为皇上只是和以前一样的小病,并没有在意。 可是等到今日皇上既没有出现,又没有下旨说明原因。这就让有些官员心里不仅打起了鼓,心思便往不好的方面遐想。 比如说,或许皇上根本就没有病,只是太子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传出了这个消息,并且隔绝了皇宫内外罢了! 朱标既然猜到了齐泰这样官员的想法,便知道他今日不见到父皇是不会罢休的。便点点头,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奴婢遵命!”老太监连忙转身出去。 没过多久,齐泰便从殿外走了进来。其实齐泰在看到宫里一切都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杂乱之处,再加上他一路上走来的侍卫和宫女宦官都没有更换过的迹象,他已经相信皇上是真的病了。 但是既然他来都来了,不亲眼见到皇上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齐泰脚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好似用尺子丈量过一样,走进了皇上的寝殿。 掀开隔帘齐泰便看到了朱标等人,他立刻跪拜下去,呼道:“臣齐泰,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潭王、鲁王殿下,安庆公主殿下” 朱橚正忙着给父皇降温,背对着齐泰根本没有理会他。 而齐泰光看一个坐在床榻边的背影,也看不出来是谁。不过,当天看清楚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的皇上之后,心里再无半点疑惑。 “齐爱卿起来吧。”朱标神色淡淡的说道。 “谢殿下。”齐泰再拜了一下,才从地上起来。 看了皇上一眼,齐泰不由得沉声问道:“皇上病的如此之重,太子为何不告诉百官?” 这话就有些质问的意思了,而且还是质问的朱标。 就连朱标这样仁厚的人,听到之后都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 韩度更是猛然抬头看向齐泰,立刻说道:“齐大人,皇上是突然病重,太子殿下如何能够未卜先知的通知百官?再说了,齐大人如此居高临下的质问太子殿下,敢问大人是有着皇上的令御吗?” “这”齐泰瞬间脸色一变,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他吞吞吐吐的说道:“臣自然是没有,不过臣没有居高临下的意思,臣就是关心皇上的病” 韩度却不给齐泰狡辩的机会,直接沉声说道:“没有皇上的令御,太子殿下乃是君,而你只是臣,谁让你用质问的语气和殿下说话的?天地君亲师,难道你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连长幼尊卑都不分了吗?还是说,你读的书里面没有教过你这些?” 韩度的话句句都如同一把尖刀一样,在疯狂的捅着齐泰的肺管子。每一句话都让齐泰憋屈的难受。若是他说他读过圣贤书,那么他不分尊卑那就是犯了僭越的大罪,而且还是明知故犯。若是他说他没有读过圣贤书,那问题更大,他根本就立于朝堂的资格都没有。 齐泰的心里飞速衡量着利弊,最后他扑通一下跪在朱标面前,诚恳认错道:“是臣失言,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按照韩度想法,朱标应该趁此机会狠狠的教训齐泰一次。不说逼他彻底臣服朱标,也要让他以后不敢再胡言乱语。 可是朱标现在一心都放在病倒了父皇身上,根本没有心思去处置齐泰。摆摆手,便放过了他,“起来吧,父皇你也见到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朱标的意思是,你要见父皇也让见了。足以说明自己没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现在父皇病重,你即便是有什么事情禀报也不可能,还是赶紧退下吧。 可是齐泰却没有就此告退,反而朝着朱标一拜,说道:“太子殿下,现在皇上病重,又昏迷不醒。不如太子殿下下令,将诸王召回京城?” 没有等朱标开口,韩度便眼睛一眯,冷眼盯着齐泰,说道:“齐大人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齐泰侧头看向韩度,同样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正色说道:“镇海侯此言差矣,本官是就事论事。现在皇上病重,诸位作为皇子理应到御前伺候,召诸位回京是理所当然之事。” 韩度却沉声说道:“诸位肩负拱卫大明的重任,哪怕是皇后娘娘故去,皇上都没有召诸位回京,为何?正是因为大明需要诸位拱卫,守住大明藩篱。现在皇上只是病了,你就要太子殿下召诸位回京,你是何居心?” 其实不管是韩度,还是齐泰都明白。他们双方,一个是在找借口让诸王回京,一个是在找借口阻止诸王回京。而韩度知道齐泰的话只是他想要诸王回京的一个借口,而齐泰也知道韩度的话只是他想要阻止诸王回京的借口。 韩度之所以不同意诸王回京,那自然是为了朱标考虑。若是老朱这次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朱标在京城就可以直接登上帝位。以他太子的身份,此乃顺理成章。 至于齐泰为何想要找借口让诸王回京,韩度就不知道了。但是韩度知道一点,齐泰没有安好心,他此举对朱标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被韩度扣上了居心叵测的帽子,哪怕齐泰是兵部尚书,他也吓得满脸惶恐,连忙朝朱标解释道:“臣千真万确是为了皇上着想,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朱标从头至尾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更加看不出他的喜怒。见齐泰跪下,朱标只是淡淡的摆摆手,说道:“现在周王正在全力救治父皇,至于是否召诸王回京,还是等父皇醒过来之后再说吧。另外,你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便先退下吧。” 等父皇醒了,便由父皇决定是否召诸王进京了。朱标的这个回答非常的完美,首先他排除了别人对他的猜疑。若是他直接说不让诸王进京,那别有用心的人肯定回歪曲他的意思,以为他真的有着什么想法。 若是朱标答应让诸王进京,那简直就是在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会给他带来无穷的麻烦。 两种回答都不行,看似一条死路。但是朱标去顺手一推,将决定权推到父皇手里,就完美的破解了这个难题。 由父皇来决定是否召诸王进京,不仅可以直接堵住齐泰这些官员的嘴,还能够让他给人留下一个本本分分太子的形象。 至于说父皇醒了之后,会不会真的召诸王进京?朱标有着八成的把握,父皇不会召诸王进京! “臣告退!”齐泰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退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让太子给叫住一般。 韩度盯着齐泰离开这里,没有再说些什么。 老朱在朱橚的精心照顾下,竟然真的慢慢睁开了眼睛。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老朱病重 韩度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老朱的眼皮子好似动了两下。立刻快步走到床边仔细一看,果然老朱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皇上,皇上醒了!” 一句话惊的所有人顿时止住声,片刻之后更加巨大的呼声猛然爆发出来! “父皇!” “父皇!” “父皇!” “父皇!” 老朱虽然醒了过来,但是韩度从他混浊的眼神里面,也看得出他现在的疲惫。 “标儿,朕这是,怎么了?” 朱标闻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看向五弟。 朱橚上前,轻声说道:“父皇昨日摔倒,引起了龙体的不适昏迷了过去。” 老朱听到朱橚声音当中带着悲意,好似猜到了什么,问道:“怎么?朕的病治不好了吗?” “父皇,儿臣”朱橚语气哽咽,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 韩度见此,只好开口说道:“皇上现在的病症最要命的就是身上的炎症,炎症若是退不下来,就会有性命之忧。” 老朱虽然病倒了,但是清醒之后思路却是非常的清晰。看着韩度,问道:“朕记得你有一种神药,可以治疗炎症。当初妹子危在旦夕,就是你用这种神药治好的。但是朕也记得,当初你就说过,这种药不仅药分人使用,还要分年纪使用,年纪太大的人不能用此药。怎么?是不是朕的年纪太大了,已经不能用此药了?” “皇上圣明~”韩度低着头,满脸悲痛。 老朱倒是非常的坦然,反而笑了起来,说道:“无妨,无妨,人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朕早就知道。只是,这一天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 韩度忽然抬起头,说道:“皇上,若是,若是可以一试,或许还有希望。” 老朱闻言,顿时怔怔的看着韩度,片刻过后,幽幽的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我~”韩度顿时神色黯淡。 朱橚见了,只好叹声说道:“父皇,儿臣比韩度精通医理。哪怕是现在就给父皇用药,儿臣也没有丝毫把握。” “朕知道了。”老朱点了点头。 随后看向韩度,轻声问道:“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也敢做,难道就不怕担上毒害君王的大罪吗?” 按照常理来说,韩度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闭上嘴巴,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不要插嘴。因为在老朱这件事上,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就算是给老朱用药,若是老朱能够挺过来,那自然皆大欢喜一切好说。若是老朱没有挺过来,那这老朱驾崩的罪名肯定就会被安在韩度头上。 毕竟,若是韩度不插手,那么即便是皇帝驾崩了,那也和韩度没有丝毫关系。但是一旦皇帝用了韩度的药之后驾崩了,那就是韩度的问题了。一个毒害帝王的大罪,怎么也不会让韩度跑掉。 “臣,臣只想皇上活着,臣不想其他”韩度神色惶恐,已经开始六神无主起来。 往日的时候,韩度总是抱怨老朱不断的压榨自己,不断的从自己手里捞好处。可是现在知道老朱时日无多,以后再也没有人压榨自己,再也不会有人从自己手里抢银子之后,韩度反而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就好似在一只小兽,失去了大树的荫蔽之后,直接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下,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老朱身体越来越虚弱,连说句话都要喘息积蓄力气。微微摇头,说道:“此事先放在一边。” 随后看向朱标,吩咐道:“标儿,召六部尚书觐见。” “是!”朱标猜到了父皇想要做什么,立刻含泪走了出去。 六个宦官分别带着十万火急的旨意出宫,直奔各尚书府邸。 这六部尚书分别是:吏部尚书张紞,户部尚书王纯,礼部尚书陈迪,兵部尚书齐泰,刑部尚书暴昭,工部尚书郑赐。 除了齐泰之外,其他五位尚书刚刚从齐泰口中得知皇上的确是病了,现在周王殿下正在全力救治的消息。 谁知道他们刚刚放下心里的担忧,各自回到府里。后脚就被传召的宦官登门,来不及打听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被宦官急急忙忙的带到乾清宫。 “父皇,六部尚书到了。”朱标上前在老朱面前轻声说道。 老朱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让他们都进来。” “传六部尚书觐见~”老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殿外传来。 六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紞当先一步走在前面,其他人连忙跟上,走进皇上寝宫。 一进寝殿,六人就看到皇上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他们。 六人连忙齐齐跪下,拜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老朱虽然病重,但是这一声却仍然是铿锵有力,就如同往日端坐在奉天殿上一样。 “谢皇上~”六人慢慢站起来。 老朱却忽然说道:“朕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为防不久于人世,特意召见你们以嘱咐一二。” “皇上!” “皇上!” 六人瞬间大惊失色,简直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皇上口中亲口说出来的。不是说皇上只是病了,周王殿下在全力救治吗?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难道以周王殿下冠绝天下的医术都不能够救皇上? “皇上啊~”有反应快的人,比如说齐泰,已经是声带哭腔了。 老朱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根本没有时间和六人继续解释,直接说道:“朕若大行,草原各部必然会以为此乃可趁之机。因此,要严加防范草原各部侵扰边关。传旨,命梁国公蓝玉,颍国公傅友德厉兵秣马,准备随时迎击草原各部。” “臣等遵旨~”张紞带头,六人都是在老泪纵横当中,躬身答应下来。 随后,老朱有看向朱标。 朱标顿时明白父皇想要说什么,立刻泪流满面的跪下。 老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太子朱标仁明孝友,德泽四方,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标朝着父皇拜下。 朱标是太子,又监国理政多年,他继承大位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六部尚书自然不会反对,齐齐拜下,回道:“臣等遵旨~” 吩咐完两件事之后,老朱疲惫的说了一句,“其他人都出去,让韩度留下。” “儿臣,遵旨。”朱标回道,然后便站了起来,然后便挥手示意众人都出去。 “臣等遵旨~”六部尚书也起身退了出去。 韩度非常奇怪的抬起头,看向老朱。可是这个时候的老朱双眼向上看着,根本没有看向韩度。 于是,韩度又只好侧头看向朱标。朱标恰好也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了韩度一个让他稍安勿躁的眼神,便离开了。 韩度又不甘心的看向安庆,可是安庆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在依依不舍的眼神当中,被韩景云给搀扶着出去。 等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整个寝殿里面就只剩下韩度和老朱两个人。 这个时候,老朱才侧头看向韩度。片刻之后,沉声说道:“朕想要杀你,但是又觉得就这么杀了你,太过可惜。但是不杀你,朕又担心将来你会犯上作乱危害到标儿,危及大明江山。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找一个能够让朕不杀你的理由?” 要杀我?这是为什么? 韩度十分不明白,自己对老朱也算是恭敬有加,从来不敢有丝毫的违逆。对朱标也是忠心耿耿,对大明也是功勋卓著。可是,为何老朱想要杀我? “皇上要杀臣,是臣犯了错什么了吗?” 老朱双眼紧紧的盯着韩度的眼睛,好似想要看穿韩度的内心。 微微摇头,说道:“你没有犯错,但这不是朕不杀你的理由!” 既然不是自己又没有犯错,那为何要杀我? 韩度实在是想不明白,干脆说道:“敢问皇上,为何要杀我?” 老朱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道:“标儿现在是太子,将来是皇帝。而韩景云现在虽然是太子妃,但是她将来会是皇后。况且你功劳极大,将来若是再立新功,受封国公简直就是顺理成章之事。而立功对你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到时候,你们兄妹二人,一个掌管后宫,一个掌控前朝。你说,朕能够不杀你吗?” 韩度见到老朱直接点破了窗户纸,便知道老朱对自己的杀心根本就不重。或者说,相比起杀了自己,他更加希望自己能够拿出充分的理由,好让自己活下去。 “原来皇上是担心臣这个外戚,将来会专权啊。” 老朱却好不掩饰的说道:“外戚专权,古来有之。无论秦汉,皆有外戚专权乱政。甚至有外戚窃取天下者,你说朕能够放得下心吗?” 韩度点点头,说道:“皇上由此担心也是应该的,其实臣当初也由此担心。” “哦?你担心什么?”这一下,让老朱都不禁好奇起来。 朕担心外戚专权祸乱大明江山,那是因为朕乃是大明开国皇帝,忧虑江山社稷乃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你一个外戚,担心什么外戚专权?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韩度叹了口气,说道:“当初臣极力反对妹子成为太子妃,就是有着这层顾虑。可是没有想到,哪怕是臣用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没有能够阻止。” 老朱闻言,顿时沉默了。 韩度的意思是说,当初韩景云嫁给朱标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但是偏偏皇上你同意了。现在却来担心自己这个外戚将来会联合妹妹专权,那当初你为什么又要同意?你不同意,不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老朱心里冒出一丝愧疚,当初他之所以会迫不及待地同意朱标纳韩景云为太子妃。一来是因为朱标极力要求,朱标长这么大除了为大臣求情之外,从来没有向他求过什么。当初朱标第一次开口求老朱,他总不好拒绝。 二来是韩景云的确太过优秀了,什么秀外慧中都不足以形容,或许只有当初西察合台汗国的国师的话,天降神女,才足以配得上韩景云。老朱也是有着贪心的,如此神女当然不能够落入别家。别说是让韩景云落到别家了,就算是落到其他诸王手里都不行!其实在韩景云神女之名传遍天下的时候,老朱就决定了她只能够嫁给朱标,只能够成为太子妃。 知道自己理亏,老朱心里对韩度的杀意少了一半。 随后又问道:“难道你以为,你比韩景云重要?” 韩度毫不客气的点头,说道:“对于大明的江山社稷来说,的确是如此。即便是韩景云不成为太子妃,太子妃这个位置,始终都会有人顶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若是大明没有我,那影响可就大了。” 韩度制水泥,造宝钞,找回传国玉玺,荡平倭寇将南洋纳入大明的疆土,出西洋开疆拓土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换成另外的人,这些功绩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足以封侯了,而到现在韩度还只是一个侯爵。 就连老朱,也不能否认韩度的这些功绩。 “那当初韩景云成了太子妃之后,你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老朱再次问道。 韩度点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想过!” “那你是准备如何打算的?”老朱不由得好奇起来。 韩度笑了笑,说道:“当时臣想,等太子殿下即位之后,臣便告老还乡。到时候臣都无职无权了,自然不会有外戚专权的问题。” 韩度也是无奈啊,韩景云成了皇后,难道自己还能够把她从皇后宝座上扒拉下来不成?想来想去,也只有让自己退了。 而且,这些年韩度为了大明东奔西跑,也是累了。或许这样能够让自己彻底闲下来,享受享受人生也是不错。 “告老还乡?这倒是一个办法。”老朱先生颇为赞赏的点头。 可是在他略微思量之后,又摇起头来,说道:“不可能!到时候恐怕就算是你要告老还乡,标儿也不会同意。” 我管朱标同意不同意,反正我现在就只想退休了。韩度心里莫名的冒出一股烦躁,可是忽然脖子上一冷,才陡然反应过来,现在老朱的杀意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今天要是不能说服老朱,恐怕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祭日。 韩度长叹一声,说道:“其实,相比起皇上担心臣这个外戚专权,还不如担心文官集团专权。外戚曾经给天下带来的危害太过沉痛了,不仅是皇上盯着,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盯着这一点呢。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再搞外戚这一套,必然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死无葬身之地。臣又不傻,怎么会成为外戚呢?” 老朱将韩度的话仔细的捋了一遍,也不得不点头认同韩度的看法。的确,现在不管是朝野对于外戚都是深恶痛绝的。若是韩度胆敢这样做,那只要有人登高一呼,他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心里对韩度的杀意,再减少一半。 随后老朱又琢磨起韩度的另外一层意思,问道:“文官在前宋的确是比外戚专权更甚,但是朕已经废除了丞相,蛇无头不行,没有了丞相的文官不过是一盘散沙,如何能够专权?” 不得不说,老朱吸取前宋文官大权独揽的教训,使出废除丞相这一招,是非常高明的。但是他却忘了,他能够轻松的处理数量庞大又繁杂的政务,但是却不代表他的子孙就能够同他一样将这样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或许朱标可以和他一样胜任,毕竟这几年的政务几乎都是朱标在处理,他也是已经习惯了。但是朱标之后呢?那就不一定了。 韩度赞同的点头,回道:“没有丞相,文官的确是不能够拧成一股绳,一盘散沙的文官对于大明的确是构不成威胁,皇上废除丞相此举,的确是圣明无涛。但是,皇上难道忘了科举了吗?” “科举?”老朱十分不解的问道,“科举取士,能有什么问题?” 韩度正色回道:“科举取士,为国选拔人才,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将科举的内容限定在四书五经,那就有问题了。” “皇上也是饱学之士,应当知道读书除了需要勤学苦读之外,其实也是有着一些技巧的。” 这些东西老朱自己也有感悟,他自然知道韩度说的没错。 “而这种技巧,往往都会掌握在文官手中。他们都是苦读四书五经出来的,对于其中深意都有着自己的见解。若是有个人能够得到他们的指点,那必然能够在科考上少走无数的弯路。而若是有人将这些东西集中起来,成立书院,进行统一传授。那么皇上以为,数十年之后,除了这些文官的后人之外,还有别人能够高中的么?” 老朱的语气顿时变得不善起来,有些恨恨的说道:“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垄断了整个官场?” 没错,大明官员都是进士出身,只要垄断了进士的名额,那么将来不管朝廷选出来多少官员,都是他们的人。 当然,世事无绝对,这世上还是有着天纵奇才,可以靠着自己就可以从千军万马当中杀出来。但是这样的人太少了,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少,改变不了文官专权的大局。 猛然间,老朱死死的盯住韩度,沉声问道:“你书院的学子每次都高中进士无数,是不是就用的这个办法?” 韩度闻言无奈的叹息,说道:“首先,那不是臣的书院,那是皇上的书院。皇上是书院院判,是书院所有学子的先生。其次,臣既然知道此举危害极大、遗祸无穷,又怎么会在书院里使用?” 老朱这才想起来,他还是大明皇家书院的院判呢!而且,将来朱标也会成为新的院判,所以他的理由站不住脚。 老朱顿时放下心来,对韩度再也没有丝毫杀心了。韩度能够未雨绸缪,处处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若是都还不能够信任的话,那天下就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了。 “那你有没有办法,打破这些文官对科举的垄断?”老朱既然信任了韩度,自然开始询问起对策来。 韩度立刻点头,“有!” 见老朱期盼的望着自己,韩度继续说道:“既然四书五经已经被文官掌握,那要么完全摒弃四书五经,要么就增加新的科考内容。” “完全摒弃四书五经?”老朱极力的打起精神仔细思量起来,片刻之后摇头,说道:“这不可能!科举考四书五经早已经深入人心,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学子正在埋头苦读。若是贸然摒弃,那是会出乱子,天下大乱的!” 韩度也知道完全摒弃四书五经是不可能的,正如老朱说的那也,天下人不会答应!这天下人还不仅仅是书生,还有着对书生寄予厚望的他们的爹娘,以及天下的百姓。 不要以为寻常百姓没有机会参加科举,就以为百姓不会关心科举了。恰恰相反,百姓对科举的关注度是最高的。哪怕是寻常百姓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哪怕是童生试,每次科考的时候都会引得百姓津津乐道。 因为科举早就成为了百姓的一种信仰,他们相信哪怕是自己没有机会参加科举,若是他们将来发达了的话,后代子孙是有着机会参加的。甚至,这种信仰要比求神拜佛都要虔诚。否则,文庙的香火,怎么会远比天界寺和神乐观旺盛? “既然完全摒弃四书五经行不通,那就只有增加新的科考内容了。”韩度顺着老朱的话说道。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顿了顿之后,说道:“你是想要把数理化增加到科考内容里面?” “皇上圣明!”韩度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承认。 “你是想让书院垄断大明官场吗?”老朱的眼睛眯起,带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韩度坦然道:“把数理化增加到科考内容里面,对大明对皇上有百益而无一害。臣说过,大明皇家书院是皇上的,而且数理化这些知识只有在书院里面才有。天下学子若是只埋头苦读四书五经,是绝对不可能高中的。若是想要高中,就不得不前来书院求学,而他们一旦踏入书院的大门,那就自会成为皇上的天子门生。” “如此一来,只要书院还掌握着最顶尖的数理化知识,那么文官就别想靠着四书五经笼络到天下学子。文官专权,自然土崩瓦解!” 82中文网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过关! “至于说书院垄断官场”韩度神色古怪的说道:“书院本来就是皇上的,垄断官场难道还不好吗?” 老朱盯着韩度看了片刻,忽然想要哈哈大笑,可是还没有等他笑几声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现在的身子骨太虚弱了,根本就不允许他做情绪这样剧烈波动的事情。 韩度连忙上前,轻拍了老朱的胸膛几下,让他舒缓一点。 老朱喘过气来之后,看着韩度叹道:“朕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皇上请问。”韩度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老朱用尽全力抓住韩度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韩度都为之一愣,随后又没有丝毫反抗,仍由老朱抓着。 “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度更加一愣,随后微微摇头,问道:“皇上为何会这样问?” “你不用知道朕为何要问你,你只需要告诉朕,你,究竟是什么人!”老朱两眼死死的盯住韩度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韩度顿时沉默下去,片刻之后挪动嘴唇,说道:“皇上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老朱看了韩度半响,忽然松开了手,收回目光说道:“先听听假话吧。” 韩度不由得看了老朱一眼,心道,果然是与众不同。要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恐怕迫不及待的想要听真话,而老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好吧,假话就是,臣韩度生于大明立国前两年,韩德之子,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十四岁中秀才。至于后面的事情,皇上知道的比臣还要清楚,臣就不必说了吧?” 韩度叹息着说道。 老朱听了之后纹丝不动,甚至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顿了几息之后,继续问道:“那真话呢?” “真话啊?”老朱的话音落下,韩度便紧跟着开口。 可是老朱等了半响,都没有等到韩度的下文,直到他侧头看向韩度的时候。 韩度才苦笑一声,说道:“臣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老朱眼神豁然一凝,看向韩度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韩度察觉到周身寒意加重,便低下头,解释道:“臣给皇上讲个故事吧~” “说!”老朱的脸庞冷若冰霜。 “臣好似做了一个梦~”韩度抬起头,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虚空,口中喃喃自语道。 “梦?什么梦?”老朱心里忽然一紧,好似察觉到韩度的这个梦非比寻常。 韩度继续说着,“臣梦见,臣好似生活在一个无比遥远的后世。” “你竟然能看到后世?”老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但是他见韩度又没有说假的样子,猛然之间回过神来,问道:“大明,大明怎么样了?在你看到的后世里,还有大明吗?” “这个梦无比的清晰,就好似臣真的在后世活了几十年一样。”韩度继续说着,随后好似听到老朱的话才回过身来。 看向老朱,摇着头说道:“大明在后世我的确是知道大明,但那是在历史书上。” 听到韩度说他知道大明的时候,老朱心里还一阵高兴。可是当韩度说是在历史上知道的,老朱的脸色陡然一沉。 几息过后,老朱微微一叹,说道:“就你所知道的,大明传了多久?” “大明自皇上立国,一共传了十六帝,延续了276年。” “276年?”老朱闻言顿时怔住,许久之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少了点” 韩度脸上的苦涩之意更浓,说道:“皇上,这只是臣的一个梦而已。” 老朱神情非常的失落,他觉得他的大明怎么也不可能才传276年。哪怕是传个三百年,他心里都会好受很多。若是能够更进一步,超过320年那他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结果,偏偏是让老朱极度难受的276年。 至于韩度说这只是一个梦,但是老朱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是上苍的示警,只是通过韩度代为传达而已。 “大明是怎么亡的?”最终,老朱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饥荒。”韩度如实说道。大明表面上看是因为贪官腐败,因为满清入关。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饥荒,正是有了饥荒才导致流民四起,在流民的祸乱之下,大明王朝才飞快的走向土崩瓦解的。若是没有饥荒,百姓不至于吃不饱饭,以崇祯皇帝的本事还是可以稳定住天下大局的。只要大明天下稳定,满清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给满清一百年都进不了关! “饥饥荒?”老朱都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因为自从朱薯土豆朱米在大明大范围种植之后,大明现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闹过饥荒了。每年大明水师都会从海里捕捞几百万斤的海鱼,晒成咸鱼卖到大明各地。而沿海百姓下海捕捞的鱼,只会比水师更多。 南洋每年还会给大明输送超过千万石的粮食,以及大量的糖。而这还仅仅是南洋诸岛都还有着大量土地,因为人手不够,而不得不大量撂荒的情况下。若是将来随着南洋的人丁越来越多,南洋每年能够给大明提供的粮食数量只会更大。 大明现在的粮食多到根本就吃不完,为了避免粮食白白烂掉,老朱只好在疯狂储备各种粉条之外,也在不断的用粮食来酿酒。毕竟就算是粉条也只能够储存两三年,而酒水可是能够储存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没有问题。反正有史以来人们对于酒水的需求从来就没有降低过,现在多酿造一些酒水存起来,将来若是粮食不济,也可以不用担心缺乏酒水。 正是如此,才让老朱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大明怎么可能会亡于饥荒呢? “大明富有四海,有着南洋源源不断的提供粮食,还有着朱薯土豆朱米这些粮食。大明怎么会缺粮,怎么会闹出饥荒?” 韩度闻言苦笑一声,叹道:“皇上说的这些东西,在臣梦里的大明一个都没有。” “都没有?你究竟什么意思?”老朱更加听不懂韩度的话了。 韩度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在臣的梦里,大明没有朱薯,没有土豆,也没有朱米。而且大明禁海,百姓根本就不能下海捕鱼。大明也没有南洋,也没有海外总督府,因此大明没有得到海外一粒粮食补充。所以说,臣也认为那只是一个梦!” 老朱却皱眉苦思起来,“若是没有下海捕鱼,没有朱薯土豆朱米,没有南洋的粮食,没有天下总督府的补益那大明百姓恐怕现在都还在饿肚子啊,若是有个天灾人祸,闹出饥荒也不是不可能啊~” 见老朱还在盯着饥荒不放,韩度只好再次提醒道:“皇上,那只是臣的一个梦。现在大明什么都有了,肯定不会再有什么饥荒了。” 老朱闻言一愣,随后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此言甚是。现在大明应有尽有,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大的饥荒。而且大明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也能够延续276年,那么现在有了这些肯定会存续更加绵长。” “韩度,你知道朕这一辈子的心愿是什么吗?” 韩度低下头,“臣不知。” 老朱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朕最看不起前宋,但是前宋却延续了320年。因此,朕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大明能够存续超过320年,越多越好。不过,只要能够超过前宋,朕也就满足了。” “若是你现在立下誓言,让大明能够延续超过320年,朕就饶你一命!” 面对老朱的最后通牒,韩度竟然缓缓摇头,说道:“皇上,臣不知道大明能否延续320年,因为臣必然活不到那个时候。但是臣可以立誓,在臣有生之年,一定让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疆土!” 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疆土! 韩度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老朱耳边,让他都禁不住一阵失神! 良久过后,看着正色跪在自己面前的韩度,老朱颇为感慨的叹息一声,说道:“你还记得当初你在朕面前许下的诺言?” “臣不敢或忘!”韩度猛然抱拳一拜。 老朱沉吟片刻,忽然他笑了一下,说道:“要不是你再次提起,朕都已经忘了。朕当初都以为你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有想到你竟然是想要来真的!” “大明有最勤劳的百姓,有最贤明的君王。这个天下除了大明之外,其他皆为蛮夷和未开化的野兽,它们有何德何能,可以窃据天下?这天下本来就应该归属大明!” 老朱看着满身傲气睥睨四方的韩度,不由得叹道:“朕都没有你这股傲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管老朱是嫉妒的对自己下手也好,还是宽宏的放过自己也罢,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老朱盯着韩度良久,最后说了一句,“不过你有这样的傲气,才能够配得上你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疆土的雄心!” “你出去将他们都叫进来吧!” 幸福来得太快,让韩度都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老朱再次说道:“去把他们都叫进来。” “是。”韩度这才低头回答,然后站起来转身出去。 看大明烟火。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无药可救 背对老朱的时候,韩度也情不自禁的脸上露出大大松了口气的神色。别看韩度刚才做的是大义凛然无惧生死,但是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真正的不怕死呢?至少,现在的韩度还没有那样的胸襟。 现在听到老朱的吩咐,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终于是打消了老朱对自己的杀心,自己过关了。 来到殿外,韩度的出现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父皇怎么样?” 这是朱标看到韩度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韩度不由得暗暗点头,朱标果然是朱标,看到自己最关心的还是老朱的身体情况。若是换个人的话,恐怕第一句就会问老朱和自己说了什么了。 毕竟在这个极度敏感的时刻,老朱又把自己留在里面这么久,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疯狂的猜测。 韩度微微点头,并没有回答朱标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皇上要召见你们,诸位尚书大人一起。” 朱标听了,也顾不得韩度的回答了,直接抬步第一个走进去。 众人再次来到老朱的病榻前,朱标第一个上前去跪下,满脸关切的问道:“父皇~” 老朱微微摆手,示意朱标不要说话。 然后才看向所有人,说道:“为以防不测,朕欲立下遗诏。” “父皇~” “父皇~” “父皇~” 听到父皇这话,朱标朱橚朱梓朱檀等人立刻带着哭腔跪拜下去。 “皇上~”六部尚书也是哽咽着跪拜。 老朱没有理会他们,朝韩度说道:“韩度,你来替朕写诏书吧。” “臣,遵旨!”韩度也是两眼通红,眼眶里面有着热泪打转。想老朱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再造神州,是何等的大英雄、大豪杰,可是现在也不得不缠绵病榻,连握笔写字的力气都没有。 老太监面带悲伤,亲手给韩度准备好写诏书的一切。 老朱两眼朝上望去,掷地有声的说道:“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子朱标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顿了顿,老朱继续说道:“大明心腹之患乃北方草原,当继朕遗志时刻防备草原,玩玩不可坐视其坐大,否则存亡悬于一线也。大明未来在南洋,在西洋,在四海,后世君王不可弃之,切记,切记” 老朱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在他最后还是勉力说完了。 韩度将诏书吹干墨迹,放在老朱面前。 老朱打起精神从头至尾仔细的看了一变,诏书上的内容都是按照他说的话来写的,韩度没有作一丝一毫的改动。 老朱满意点点头,说道:“用印吧。” 老太监从一旁的宝盒里,拿出传国玉玺,在诸人和六部尚书的目光下,重重的将传国玉玺盖在诏书上。 亲眼看着做完这一切,老朱再也坚持不住,感觉眼皮就好似有万钧之重一般,不得不闭上。 “父皇!”朱标一只都留意着父皇的病情,看到父皇就要再次昏迷过去,顿时大吼一声。 “父皇~” “父皇~” “皇上~” “皇上~” 此起彼伏的呼声在寝殿里响起,可是老朱也只听到有人在呼喊他,随后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显然不省人事当中。 朱标心情既悲痛又沉重,转身朝着六部尚书说道:“父皇病重,还请诸位稳定朝局。” 六部尚书也知道现在太子殿下根本没有心情住持朝政稳定朝局,这件事还是需要他们六个人来做,便纷纷点头答应下来,告辞离开。 等六人走了之后,朱标红着眼睛看向朱橚和韩度,说道:“现在父皇是不是只有用那神药,才有机会好起来?” 朱橚闻言,叹息一声,说道:“臣弟也希望父皇能够好起来,但是即便是现在用药,希望也非常的渺茫。”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阳光照进来让空气当中的细小灰尘显现,可是现在空气都好似被凝固住了一样,连这些灰尘都静止不动。 最后,朱标下定决心,说道:“机会再小,也要一试。孤总不能看着父皇,就此一病不醒吧?” 此时此刻,韩度不得不出言提醒道:“殿下,还不止是机会渺茫的问题。臣就怕以皇上的龙体,根本承受不住药力,反而会” 韩度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众人都明白。 朱标深吸口气,朝韩度说道:“你去把药拿来吧。” “是。”韩度深深的看了朱标一眼,转身回去拿药。 青霉素韩度没有办法保存,不过韩度可以通过培养皿一只将霉菌给保存下来,等需要使用的时候,再提取出来便可。 晚上的时候,忙活了大半天的韩度,总算是提取到了青霉素。而且为了老朱的安全,韩度还将提纯青霉素的工序多做了整整十次。 拿着药来到老朱的寝殿,朱标看到之后,便朝韩度伸手,说道:“给孤吧。” 韩度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动手给老朱用药。便说道:“殿下不懂医理,更加不知道这药如何使用,还是臣来吧。” 韩度笑了笑,没有将手里的药给朱标。这次给老朱用药,风险极大,一个不好就会反而让老朱一命呜呼。若是让朱标给老朱用药,一旦老朱没有救回来,将来被人知道了,必然会为人所诟病。哪怕是根本就和朱标无关,但是只要是他给老朱用的药,将来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这个漏洞,疯狂的攻击朱标。这对朱标的皇位可是极大的威胁,因此,韩度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的。 哪怕是自己给老朱用药,也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是到时候了不起自己告老还乡,谁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韩度拿着药正要上前,却被朱橚冷不丁的伸手将药夺了过去。 韩度惊讶的看着他,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朱橚却看了韩度一眼,说道:“这药,还是本王来用吧。你不是太医,你给父皇用药本来就是大忌。” 韩度沉吟片刻,也不得不承认朱橚的确是为老朱用药的最佳人选。一来,他是太医院院判,本来就有着给老朱用药的权力。 二来,朱橚是皇上亲子,而且深得皇上喜爱,不会有人会怀疑他会对皇上不利。 三来,朱橚一向与任何人都没有争斗的地方,他掌管太医院,那也是因为其他的太医不被皇上信任。而无论是谁坐上龙椅,都不得不向朱橚示好,以便确保他的安全。 因此,这要朱橚去用,才会完全没有丝毫隐患。 朱标也瞬间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节,立刻点头,感激的说道:“那就有劳五弟了。” “皇兄客气,臣弟也想要将父皇救回来。”朱橚看了朱标一眼,见朱标一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样子,朱橚不由得暗暗点头。 其实对于朱标来说,此时此刻父皇已经下了遗诏,对朱标最好的结果却不是将父皇救回来。但是朱标即便是明白这一点,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救父皇。这一点深得朱橚的佩服,也收了他的心。 朱橚拿着药来到父皇床榻边,摸着父皇的手,凑到父皇耳边,说道:“父皇,儿臣用药了。” 朱橚期盼的奇迹没有发生,老朱还是陷入昏迷当中没有丝毫反应。 老朱也不是没有变化,他的脸色越来越好,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身上的温度也是越来越高,哪怕朱橚不用手去探都知道,现在父皇的体温比刚才更高了。 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朱橚将父皇的手臂处理好之后,将药用了。 给父皇用了药之后,朱橚将一切处理好,垂手站在一旁。 屋子里的人都屏气凝神的等着,现在只能够将一切交给天意,希望这能够有奇迹出现。 众人从天黑守到深夜,从深夜受到黎明。可是老朱的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还是陷入在昏迷当中。 就在众人都熬红了眼睛,期盼的看着老朱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众人的期盼,老朱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朱橚见了脸色浮现惊喜,顿时上前立刻将手指搭在父皇的手腕上。可是这么一搭,却是让他心里猛然沉入谷底。 其他人看到父皇醒了,顿时都高兴起来,以为父皇的病好了。 “父皇,您没事了。”朱标更是高兴的不知所措,上前关切的问道。 可是老朱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微微摇头,说道:“这恐怕是朕最后一次醒来了,橚儿,朕说的对吗?” 朱橚顿时扑通一声跪下,大哭起来:“父皇,儿臣无能!” 朱橚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惊,他们已经猜到了什么。 看大明烟火。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章 老朱驾崩! “父皇” 殿内顿时响起众人哭泣的声音,甚至一向仁孝的朱标更是已经泣不成声。 老朱反而满脸的微笑,从朱标开始仔细的将所有人看了一遍。笑道:“生老病死乃是每个人的必经,朕虽然贵为帝王,但是还是逃脱不了生死。朕能够看到你们长大成人已经很满足了,无需悲伤。” “父皇~儿臣” 见朱标想要说些什么,老朱微微摇头,说道:“好了,你也是即将即位成为帝王的人了,何必要做如此小儿之态?” 随后,老朱看向韩度,神色复杂的看了良久。最后一声长叹,说道:“你号称词曲双绝,朕要走了,难道你就没有一曲要送朕的吗?” 韩度知道哪怕是到了刚才,老朱对自己的杀心都还没有完全放下。直到此刻,老朱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对自己的杀心。 看着老朱弥留之际的期盼眼神,韩度重重的点头。涩声道:“请皇上稍待,臣这就为皇上奏上一曲。” 转身让老太监那一张古筝和一个大鼓来。 韩度坐在古筝面前,身旁放着一个大鼓。抓起木槌,急促的敲出一段低沉的鼓点。声音在殿内想起,如同战鼓一般震慑人心,瞬间就将所有人的思绪都带到了一处战场上。 鼓声密布,好似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接连数遍之后,韩度双手放在古筝上,瞬间拨弄起一阵悠扬的琴声。 剧烈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是一阵失神~ 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悠扬的琴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候,然后遍开始越来越急促。声音高亢激烈,如同海潮一样一浪接着一浪,不断的推波助澜直到将琴声推到巅峰。 乾清宫殿外已经跪满了文武百官,陡然听闻一阵琴声从殿内传来,众人纷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最前面的六部尚书没动,其余官员也没有一个人敢动。 只是随着琴声的不断奏响,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从他们的心里生发出来,炽热的温度逐渐传遍全身,让人的精神开始不断的亢奋! 殿外的人尚且是如此,殿内的人自然是满心的震撼! 一曲终了,众人哈沉浸在慷慨激昂的乐章当中。 唯有老朱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是什么曲子?”他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道韩度竟然还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权御天下!”韩度坐在古筝后面,恭敬一拜。 “权御天下?”老朱喃喃自语。 随后便笑了起来,赞叹道:“好,好一个权御天下,一首曲子演尽了朕波澜壮阔的一声。方国珍、张士诚、陈友谅!来世再与朕为敌吧!” 老朱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到了最后就好似站在金銮殿上号令诸天一般。可是高到了尽头,就是落幕。 随着老朱的声音落下,他的手也跟着垂了下了,眼睛悄无声息的闭上。 朱橚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在父皇手腕上一搭,没有丝毫脉搏让他顿时慌了神。不管不顾的再次将手伸到父皇脖子上一探,结果 “五弟,父皇怎么样了?”朱标神色顿时一变,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朱橚红红的眼眶里面的泪水顿时就如同决堤一样滚滚而下,满声哭腔的说道:“父皇父皇,驾崩了~” “父皇~” “父~皇~” “皇上驾崩了!” 跪在殿外的百官也得到了太监痛呼出来的消息,顿时齐齐跪拜在地上。 “皇上~” 洪武三十一年十月二十三,朱元璋驾崩于乾清宫,只比历史上推迟了五个月而已。 韩度的到来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比如朱标还活着。但是韩度却不能太多的影响到老朱的生死,因为在历史上他也是七十一岁死的。 与其说老朱是病死的,还不如说他是老死的。七十古来稀,能够活到七十一岁的自古以来就是凤毛麟角。而且老朱还是操劳了一辈子,甚至日日夜夜毫不停歇的批阅奏折。 说实话,就老朱这个长年累月的熬夜,能够活到七十一岁简直就是奇迹! 老朱驾崩了,朱标再是悲痛都不得不站出来。 首先,是召集百官,当众宣布父皇的遗诏。 国不可一日无君! 奉天殿里,朱标身穿龙袍,头戴冠冕,端坐在龙椅上。 太子府太监总管王钺,虽然还是穿着一身蓝色蟒服,脸色也是满脸的沉痛哀伤的表情,但是他的心里的激动与喜悦,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见王钺在朱标的示意下走到丹陛前面,将手里的遗诏展开,高呼道:“大行皇帝遗诏” “臣等,恭听圣意~” 百官齐齐跪匐下去。 老朱的遗诏是在六部尚书当面立下的,这一点百官早就知道,因此没有人对遗诏有异意,也没有人对朱标即皇帝位有异意。 等到王钺念完遗诏之后,百官便齐齐拜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现在,朱标已经有了皇帝的名分,但还不是真正的皇帝。想要成为真正的皇帝,还需要他将父皇的后世料理之后,择良辰吉日祭告天地,他才算是完全继承大统的皇帝。 朱标看向礼部尚书陈迪,说道:“陈爱卿。” “臣在。”陈迪顿时从队列当中站了出来,躬身朝着朱标一拜。 “父皇的凶礼,就由礼部负责。朕会派仪鸾司和内务司协同,一定要将此事办好。” “臣遵旨。”礼部负责大行皇帝的凶礼,这本来就在礼部的职责范围之内,陈迪当然一口答应下来。 而且皇上还派了仪鸾司和内务司协助,这两司说白了除了盯着礼部之外,他们也是为礼部提供一切开销的。 否则,就凭一个礼部,就算是拆开来卖了,也没有这么大的本钱,能够承受得起。 朱标神色疲惫的挥挥手,说道:“诸位爱卿退下吧。” 百官看到朱标劳累的神色,也知道这几天他是被累惨了,也不敢再在朱标面前打扰,便乖乖的退下。“臣等告退!” “韩度留下。”看到群臣转身,朱标有补了一句。 韩度根本就没有动脚,一直都静静的站着。 群臣当中有人听到朱标的话,大多数人都是脚步不停的离开奉天殿,但是其中还是几个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韩度,目光当中有着不明的神色闪动。 等群臣都离开了之后,朱标站起来朝韩度找找手,说道:“陪孤走走。” “皇上,该自称朕了。”韩度微微提醒了一句,垂手跟在朱标身后,走出殿外。 朱标闻言一愣,看向韩度苦笑道:“孤还真是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想到父皇竟然就离孤而去了。先是母后离孤而去,紧接着又是父皇,孤真是唉~” 见朱标没有改口的意思,韩度顿时正色说道:“皇上,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但是既然已经来了,皇上再是不舍,再是不愿,都只能够坦然面对。皇上应当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不管皇上愿不愿意,大明的江山社稷、亿万黎民百姓这份重担都会压在皇上的肩膀上。” 朱标听完之后,神色接连变化了数次。最后郑重的点点头,铿锵有力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孤朕的确是必须要振作起来,不管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父皇的遗愿,朕都必须要振作!” “皇上能够明白,乃是天下亿万黎民百姓之福。”韩度微微躬身回道。 朱标走在前面,韩度落后他一个身位,两人就这么在奉天殿周围的廊道上走着。 片刻过后,朱标再次说道:“说道父皇遗愿,父皇在遗诏里面说要一切从简,天下臣民只需哭临三日。” 叹了口气,朱标语气当中充满悲痛的说道:“可是朕为父皇感到不值啊,父皇宵衣旰食辛劳了一辈子,到头来身后事却连普通富户都不如,如何不让朕痛心呢?” “皇上的意思,是想要为大行皇帝风光大葬?”韩度猜测着问道。 朱标在韩度面前毫不掩饰的点头,说道:“朕当然想要父皇走的风风光光的,可是偏偏父皇又下了遗诏!你向来足智多谋,能不能给朕想想办法?” 韩度点点头,直说道:“办法当然是有的。” “哦?快快说来。”朱标想了半天,都在听从父皇的遗诏和又不甘心父皇走的太过冷清只见纠结。思量良久,也没能够想到一个办法。 韩度说道:“皇上的确是下了遗诏,让天下臣民只需哭临三日便可,这是皇上不想打扰天下百姓,耽误百姓干活生存。皇上深知耽误百姓一日,百姓便会少一日的收入,日子就会过的艰难一分,因此才不愿意因此事而累天下人。” “但是皇家却是与天下臣民不同,天下臣民哭临三日便可,但是皇上却可以带领皇家为先皇大肆祭祀。如此一来,便是皇家的私事,谁也不能说皇上的不是。” “好,好办法。”朱标顿时高兴起来。 看了韩度一眼之后,叹道:“还是你有办法。不过朕还是有着一个担心,有父皇的遗诏在,若是朕办的隆重,那或许会遭到一些臣子的反对,会说朕耗费太过。” 看\大明烟火\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纠正遗诏 韩度立刻回道:“这个简单,只要是皇上自己拿出来的钱,和太仓库无关。那么耗费再多也和朝廷没有关系。群臣再是不满,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就看皇上,愿不愿意从内库拿钱出来了。” 朱标立刻说道:“只要能够让父皇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花再多的钱朕也愿意。” 韩度点点头,补充道:“其实即便是皇上没说,臣也会建议皇上对先皇的大礼一定要办的风光无限才好。” “哦?你有什么想法?”朱标一听韩度的话,便知道这其中必然有着深意,因此毫不介意的问道。 韩度解释道:“先皇勤俭了一辈子,当然不想因此而耗费过大。但是世人却不这样想,世人皆看重身后事,若是先皇的凶礼办得太过寒酸,人们即便是知道这是先皇的遗诏。但是皇上还是会给世人留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印象,这个不好的印象甚至会蔓延到整个皇家以及后世帝王的身上。” 朱标闻言沉默片刻,脸色有些不好的问道:“依你之见,难道父皇勤俭是错的?”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普通百姓勤俭自然没错,但是皇帝不同。皇帝是富有四海,天底下最为富有的人啊,怎么能够勤俭呢?若是连皇帝都勤俭起来了,那还有活路给天下人吗?” “皇帝不需要勤俭,需要的是花销,是挥霍。只要皇帝挥霍,这天下就有人会得利,只要百姓看到有人得利,哪怕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也会更加拥戴这样的皇帝。” 朱标听的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从古至今,所有人都在说哪怕是帝王也要勤俭。” 所以说,自古以来都是短命王朝啊! 这句话只是出现在韩度心里,并没有说出口。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以往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靠着天下百姓的缴纳的赋税供养着的。虽然天下臣民供养君父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君父花用的钱财毕竟是从百姓手中来的。因此,若是帝王耗费太大,自然会引起百姓的不满。但是皇上,现在的内库里面,有多少是百姓上缴的赋?” 现在皇宫的内库里面资财亿万,这其中能够有千分之是百姓上缴的赋罢了。 朱标瞬间明白了,“对啊,朕又不是在浪费民脂民膏,朕花自己的钱,别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皇上明白就好,若是皇上再借此机会恩赏一些百姓。那么即便是有些官员不满,也不会在百姓赞同的时候提出反对。他们自诩为生民立命,如何肯站到百姓的对立面?” “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办了。”朱标顿时点头,下定决心大办父皇的凶礼。 韩度见朱标做出决定,微微点头。随后又问起另外一件事,“先皇在遗诏里面提到,只昭告诸王先皇驾崩的事情,而不允许诸王进京吊唁,此事皇上如何看?” 朱标见韩度忽然提起此事,知道韩度肯定是有着他的想法。便迟疑着说道:“既然父皇有遗诏,那就按照父皇的遗愿办便是,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度叹息一声,再次问道:“皇上以为,先皇为何不允许诸王进京吊唁?” 朱标不是傻子,他自己也深思过这个问题。但是这其中涉及到他兄弟之间的事情,以及一些不可言之事,因此朱标只是将此事藏在心里。 现在被韩度提起,朱标思量一番之后,坦然说道:“诸王手里都握着兵权,父皇在的时候,诸王当然不会有其他的心思。但是父皇一旦不在了,哪怕朕诸位弟弟的兄长,也难免有人会生出别的心思。” “父皇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特意不让诸王进京吊唁的吧。” 韩度点点头,说道:“皇上此言甚是。诸王能够对先皇言听计从,但是却未必会听从皇上的旨意。尤其是越是手握重兵的藩王,越是会藏有别的心思。先皇此举虽然消除了诸王进京吊唁的麻烦,但是却为皇上以后留下了隐患。” “什么隐患?”朱标连忙问道。 韩度继续解释道:“诸王都是先皇子嗣,先皇驾崩,诸王进京吊唁,此乃人伦大礼。哪怕是有着先皇的遗诏,若是皇上真的拒绝诸王进京吊唁,将来都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攻击皇上的缺口。因为父子之情大于天,先皇再是不近人情也不可能连吊唁都不让诸王进京。甚至会因此引起皇上篡改先皇诏书的猜疑,一旦这样的猜疑引起百姓的共鸣,那皇上反而更加危险了。” 朱标细细品味韩度的话,不得不满脸佩服的点头,说道:“你这真是老成持重之言,的确,就算是有着父皇的遗诏,百姓也不会相信父皇竟然会不让诸王进京吊唁。” “今日幸好有你开解,否则朕还真的有可能会行差踏错。” “皇上此言,臣担当不起,臣只是为君分忧而已。”韩度躬身抱拳回道,“皇上继承大位,乃是先皇亲自指定的。因此,臣以为虽然诸王的确手握重兵,但越是这样皇上越是应该拿出君临天下的气度。诸王若归顺皇上,皇上自然以兄弟之情待之;若真有人有二心,那皇上也有足够的实力剿灭之。” “不错,朕乃是天子,行事自然需要正大光明,如何能够落人话柄?”朱标顿时明白了,他的皇帝,那就必须要有皇帝的胸襟气度。 若是在现在什么都只是猜测,还没有丝毫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便开始防着这个,备着那个,那他岂不是成了以小人之心度人之徒? 帝王胸襟,便是要让天下臣服,不服也要服! 隔日,朱标再次召集朝会,商议父皇的后事。 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在奉天殿齐聚一堂,由于三日未过,因此所有官员都是身穿孝衣头戴麻绳。 大家虽然神情低落,整个奉天殿里落针可闻,但是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却一点都没有比往日里少。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王钺的一声高呼,朱标从龙椅后面走出来坐了上去。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朱标声音中气十足。 “谢皇上~”众臣齐齐起身。 朱标见众臣都站了起来,缓缓说道:“今日召众爱卿前来,有两件事要议一议。” 众臣闻言,心里纷纷已经猜到了其中必然有一件事,便是先皇的凶礼。 朱标见群臣安安静静的肃手恭听,便继续说道:“第一件事,便是父皇的凶礼。以父皇的遗诏,一切从简。天下臣民临哭三日之后,便可一切恢复如常。这一点,朕不反对。” 既然不反对,那为何又要商议?群臣不解的看着朱标。 朱标继续说道:“但是,父皇的凶礼从简,朕不答应!” 不答应从简,那就是要大办了?群臣闻言,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朱标也没有在意群臣的议论纷纷,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父皇驱除胡虏,再造神州,接续汉人衣冠,功比秦皇汉武,若是以父皇如此功绩都要从简,那朕有何面目见天下?” 群臣闻言,纷纷看向礼部尚书陈迪。谁让大行皇帝的凶礼是礼部负责的呢,这个时候他不出头,谁出头? 不得已,陈迪只好在群臣的目光催促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躬身一拜,“皇上,若是要大办凶礼,那恐怕会与先皇遗诏相违背。况且,现在户部太仓库也不知道有多少存银,不知道皇上想要如何大办,太仓库存银是否足用?” 陈迪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直接驳了皇上的脸面,只好打太极似的将麻烦推给户部。 户部尚书王纯不满的瞪了陈迪一眼,正要站出来,却被皇上抬手止住。 朱标直接说道:“父皇凶礼的花销,全部由朕的内库来出。” 王纯刚刚迈出的脚步瞬间收了回来,刚才还是满脸难看的神色,在这样的日子里都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喜色。 顿时躬身,大声拜道:“皇上圣明!” 有了王纯带头,其他毫不相干的四位尚书,在犹豫了一个弹指的时间之后,也立刻拜道:“皇上圣明!” 既然皇上愿意出钱,那陈迪他这个花钱的当然没有意见,也紧跟着拜下。 一件原本朱标以为十分艰难的事情,就在一片祥和愉快的氛围当中,被轻易的通过了。朱标都不由得赞叹韩度谋略之精准,百官果然只看中太仓库里面的那点银钱。 只要不需要朝廷出一文钱,他想要做什么,百官都不会反对。 朱标点点头,继续说道:“当然,朕也会遵照父皇的遗诏。此次凶礼,群臣就只参加三日,以后的便全由皇家来操办。” “臣等遵旨!” 既没有让朝廷出钱,又按照先皇的遗诏,没有增加百官的负担,百官当然没有反驳的理由。反正只要百官哭临三日之后,就算是完成了此次大礼。 至于后面的如何办,花多少钱,那都是皇家的事情。 爱咋办,咋办! 朱标忽然提道:“既然是要大办父皇的凶礼,那么朕想召天下诸王进京吊唁。” 朱标的话音一落,顿时又引起一片躁动。 看\大明烟火\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朱棣的反应 皇上此举有违先皇遗诏,陈迪不得不又站了出来,拜道:“皇上,先皇有遗诏,天下诸王只需要在王府里祭拜便可,无需进京吊唁。皇上此举,恐有不妥?” 朱标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腹稿,解释道:“父皇不让诸王进京吊唁,那是因为父皇定下的时间太短,只有三日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派人通知诸王都不够。父皇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让诸王留在封地祭拜。但是现在需要停灵多日,那诸王自然有足够的时间赶回来。” “这”陈迪顿时被朱标说的哑口无言。 究竟大行皇帝下诏让诸王在各地封地祭拜,是本来就不想让诸王进京,还是如皇上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才做出如此旨意,谁也说不清楚。 而且,现在朱标虽然还没有正式即位,但是他已经拜过太庙,并且向群臣宣读过大行皇帝遗诏了,他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帝。 反正遗诏在朱标手里,如何解释遗诏就是朱标的权力,旁人能够根本没有质疑的余地。自然是朱标说什么,就是什么。 “臣,遵旨。”陈迪也不得不退了回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若是他说应该严格遵照遗诏,绝对不能让诸王进京,那么他不仅将皇帝给得罪了,甚至还将诸王给得罪的一干二净。他陈迪还没有这样的勇气,敢与皇上何诸王作对! 反正这是皇上的家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迪都是如此,其他人更加说不上话。这件事,就这么被朱标给强行定了下来。 见群臣无人反对,朱标便点头说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异意,那朕就下旨召诸王进京吊唁。” “吾皇圣明!”百官齐齐拜道。 朱标便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圣旨,当众用印之后,立刻下旨。圣旨到了通政司,一路畅通无阻,通政司立刻派出数十骑快马,带着皇上的旨意奔向诸王封地。 百官陆续走出奉天殿,大多数人都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还是有两人看似无意间的走动,结果却偏偏凑到了一起,直到走出皇宫之后才分开。 这两人一个便是兵部尚书齐泰,另外一人便是翰林院编修黄子澄。 有更加大胆的臣子,甚至还在宫里便口无遮拦的说道:“皇上,好似有些霸道” “大人何出此言?皇上向来仁厚,这些全天下都知晓的事情,何来霸道?” 刚刚说话的官员瞥了眼前之人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刚才的事情,难道这位大人却看不出来?” “刚才皇上在和臣等商议事情啊!” “商议?那也叫商议吗?”官员不屑的说道:“以咱看,皇上早就下定了决心,从始至终都牢牢的控制着众臣的想法。商议的结果,不过是皇上想要的罢了。” 说罢,看到对方满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官员便知道他在对牛弹琴,白费力气罢了。对方根本就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深奥之处,更加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官员背着双手走了。 皇上驾崩了! 这个消息如同滔天巨浪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向四方扩散。 诸王的反应就如同常人一样,首先是不信,他们根本不敢相信在他们心中如同天神一样的父皇,竟然还会驾崩了!随后他们便想要急切的想要见父皇最后一面,这是作为一个血脉亲情最直接的联系。 生不能侍奉于膝下,死能够见上一面,也算是一个慰籍。 可是父皇曾经下过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的旨意,因此得到消息的藩王虽然心里焦急万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擅自违逆父皇的旨意,离开封地回京。 他们在等,等着新皇帝的召他们进京的旨意。 北平,燕王府! 一身黑衣的道衍,有着独门的消息渠道。就在距离京城最近的楚王和齐王都还没有得到老朱驾崩的消息的时候,道衍便已经得到了。 不仅如此,甚至他还得到了先皇遗诏的完整内容。 道衍拿着记录着遗诏全部内容的纸张,神色凝重的找到朱棣。 朱棣正在军营帅帐里,和即位麾下将军商议今年如何清扫草原之事。金秋刚刚过去,北平正是粮草充备的时候。而十月北边草原就已经开始下雪了,蒙元部族正在拼命的为牛羊过冬储备充足的草料。 这个时候若是出征草原,恰好能够草原部族首尾不能相顾。若是他们迎战朱棣,那么他们收割草料必然会受到极大影响。若是没有足够的草料过冬,那等待他们的就是牛羊被冻死饿死大半的惨烈局面。遭受一次这样巨大的损失,草原部族甚至数年都难以恢复过来。 但是若不迎战,就只能够任由朱棣带兵在草原上横冲直闯四处清剿,这样同样会损失惨重。 两权相害取其轻,由于草原地广人稀,而且这个时候时不时的还会有风雪阻路。越是往北走,风雪就越大。在风雪天里,朱棣也是怕走迷路,因此也不敢过度的深入草原。 因此,能够被朱棣找到的部族也并不多,每年的损失比起全民皆兵和朱棣拼死一战比起来,反而要少一大截。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草原部族都会有意识的往被迁移一点,争取能够躲着不让朱棣找到。 草原几个大部族也对朱棣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极为无奈,不迎战吧,朱棣带兵在草原上大肆杀戮,如入无人之境。迎战朱棣吧,又非常的得不偿失。 于是,哪怕是凶残无比的蒙元人,也不得不对朱棣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得太厉害,他们也只能够先顾着自己了。 道衍见朱棣根本无需通报,直接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 其他人将领听到动静,察觉到有人进来,心里顿时不满。可是当他们回头看到是道衍的时候,连忙齐齐一拜,“大师~” 道衍虽然一官半职在身,但是他在王爷身边却是军师一样的人物。这些将领不好称呼道衍,最后便看在他是和尚这一点,称呼他为“大师。” 朱棣刚刚正商量妥了今年出兵草原的事情,按照现在的布置今年的收获肯定会更大。因此,朱棣正满脸的高兴,笑着看向道衍,问道:“你怎么来了?” 道衍神色如平常一样,微笑着合起双手,朝朱棣一拜道:“王爷,王妃找王爷有事,特派贫僧来请王爷回府。” 朱棣脸上高兴的神色顿时僵住,他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道衍不会在周围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还要找理由让他回去。 至于道衍奉王妃的命令之类的话,朱棣清楚的知道这不过的一句托词而已。徐妙云即便是真的想要找他,那也只会派身边的侍女过来。再说了,徐妙云在明知道他今日在军营里面布置军务,是绝对不会派人来找他的。 朱棣神色不变的哈哈大笑一声,随后便站了起来,语气就如往常一样不急不缓的说道:“那今日就商议到这里,改日再议。” “是,王爷!”众将领立时抱拳拜道。 朱棣走到道衍面前,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道衍立刻躬身让开,等朱棣大踏步走过面前之后,他又紧紧跟上。 朱棣走出帅帐,找到自己的爱马,解开缰绳骑了上去。 道衍也翻身骑上自己的马匹,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策着马匹一路小跑着回到燕王府。 回到燕王府的朱棣,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道衍带到密室。 坐下之后,才对道衍说道:“先坐下,说说吧,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如此迫不及待地前来找本王?” 道衍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一字一句说道:“贫僧等到可靠消息,皇上驾崩了!” 朱棣整个人陡然一震,嗖的一下从刚刚落座的椅子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道衍,破口吼道:“这不可能!” 道衍叹息一声,双手合十道:“王爷为何认为不可能?皇上年事已高,什么时候驾崩都不应该让王爷如此意外才是。还是说,王爷有着绝对的把握?” 朱棣闻言顿时止住,他有个屁的把握,他只是单纯的不敢相信父皇会驾崩而已。 想到父皇竟然驾崩了,朱棣眼眶瞬间通红起来,问道:“父皇是如何驾崩的?” 道衍微微摇头,叹息道:“具体情况贫僧还没有打探清楚,不过据贫僧得到的消息皇上的病得太重驾崩的。期间还清醒过几次,甚至还留下了遗诏。” 在朱棣的心里,他的父皇永远都是好好的,这突然之间就驾崩了,父皇的死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但是道衍却是明确的告诉他,可以将他的这个想法收起来了。皇上虽然病重,但是也有着清醒的时间,还召见了百官,并且还留有遗诏。这一切都表明,皇上的驾崩就是正常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猫腻。 百官也不是傻子,若是皇上的病重真的有问题,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 看\大明烟火\就\记\住\域\名\:\\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不装了 “父皇还留下了遗诏?”朱棣心里一阵下沉,他知道应该没有他的机会了。 随后叹息一声,说道:“父皇在遗诏里,是让大哥继承大位吗?” 道衍点点头,说道:“正是,大行皇帝在遗诏当中明确写了‘太子朱标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这一句话在朱棣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他甚至有种想要痛苦一场的感觉。 凭心里话,朱标贤明吗?哪怕是朱棣也不得不承认,大哥的确是贤明。 但是难道他朱棣就差了?若是他真的比大哥差,那为何父皇又会在他面前不止一次的说起“诸皇子当中,你最类咱?” 可是,这些东西现在朱棣都只能够在心里想一想。现在大局已定,父皇已经让大哥继承大位,他心里再有想法都没有丝毫作用。 哪怕是现在这里就只有朱棣和道衍两人,朱棣也是极为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道:“好,大哥仁厚,他登上大位,也许对天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道衍闻言却冷笑起来,说道:“或许对天下的确是如此,但是对王爷却是未必。” 朱棣不信道衍这句话,呵呵笑着摇头,说道:“你没有见过大哥,不知道大哥的为人。本王知道你在担心大哥即位之后,会对本王下手。但是本王告诉你,不会的。大哥以前数次救本王于危难,若是大哥真想要本王的命,当初只需要袖手旁观,本王恐怕就活不到今日。” 道衍看在自信非凡的朱棣,微微摇头叹道:“王爷彼一时此一时,人是会变的。” 朱棣却不认同道衍的话,在他看来道衍防备着大哥,那是因为他没有接触过大哥这个人,不知道大哥的仁厚。若是道衍有机会见到大哥的话,或许第一时间就会改变他自己的想法。 道衍见朱棣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神里面闪过一道精光,沉声说道:“就算是太子殿下和王爷手足情深,不会对王爷下手。但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呢?这些人会不会是视王爷为威胁,想方设法的要将王爷除去?” “别的人不说,就说那韩度。此人生性狡诈,而且诡计多端。他对王爷可是从来都没有好感,从从王爷第一次与他见面开始,他就防备着王爷。数次来到北平,甚至都想要打探王爷的虚实,要不是王爷提起有所准备,或许早就被他把王爷的底细都给打探了去。” “这韩度和太子关系极为密切,甚至太子对他的话都是言听计从。若是让他留在太子身边,天长日久的潜移默化之下,王爷绝对太子还会像曾经那样信任你吗?还会顾念与王爷的手足之情吗?” 朱棣顿时沉默了。 他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像朱标那样心性仁厚的人,他自然体会不到朱标的想法。恰恰相反,朱棣天生生性狡诈凶狠,如同狼一样。像他这样的人,只会以己度人。设身处地的想,他若是换成朱标,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会怎么办? 不过片刻时间,朱棣的眼神里面就透露出凶狠和血腥的味道。 若是他朱棣遇到有人会威胁到他,那自然是:“杀个干净,以绝后患!” 道衍在看到朱棣眼神变化的时候,心里微微一笑,他知道他成功勾起了朱棣心里凶狠残暴的一面。只要这股念头一起,那它就会像一颗种子一样,在朱棣和朱标身后的手足之情中间,慢慢的挣开一道裂隙。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裂隙会越来越大,直至彼此之间的手足之情土崩瓦解。 道衍面带悲色,从怀里拿出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东西。 “这是大行皇帝的遗诏,王爷寄希望于太子殿下能够顾念手足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就连大行皇帝都在防备着王爷啊!” 朱棣闻言神色震动,一把将纸张夺了过去。猛然打开,瞪大眼睛看过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 朱棣简直是不敢相信,父皇会下这样的遗诏。尤其是当他看到“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一句的时候,恨不得用眼睛将这一句从纸张上面扣下来。将这一句揉碎了,也难以消除他心头之恨! “这不是父皇的遗诏,不是父皇的遗诏,对不对?”朱标双眼红的让人感到无比的可怕,死死的盯住道衍。 道衍摇头叹息道:“遗诏是发到天下的,若是王爷不信贫僧,王爷可以等候几日,到时候就知道了。” 朱棣也明白道衍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蒙骗他,那也就是说父皇竟然真的下了这样的遗诏?什么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说白了,这就是防备着他这个手握重兵的燕王。 甚至,就差指名道姓的点出他的名字了。 忽然朱棣好似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魁梧有力的身躯竟然连站都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回到椅子上。 朱棣精神都开始恍惚起来,他想不明白,明明以往父皇对他都是欣赏有加的而他一直都是按照父皇的要求去做的,怎么到头来父皇竟然会防备他?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父皇,儿臣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儿臣?”朱棣瘫软的跪倒在地,朝着京城方向痛哭流涕自言自语。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父皇如此对待他。 在此之前的朱棣,心里还是那个对父皇有着十足孝心的孩子。可是当天得知父皇竟然为了防备他,专门下了这样的遗诏之后,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不甘心! 他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之一,父皇不止一次的和他说过,他的气魄、胆识、能力都最像父皇。 本来太子之位就应该是他的,可是由于“立嫡不立长”的规矩,朱棣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失之交臂倒也罢了,大哥朱标能力也是非凡,对他也是不错,朱棣倒是也能够接受。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连父皇都要猜忌他?连父皇都要猜忌他,那朱标呢?如此一来,他真的还有活路吗? 道衍见火候到了,立刻将朱棣从地上拉了起来。面贴面的盯着朱棣的眼睛,大声说道:“王爷没错!若是非要说王爷错了,那就是错在王爷不该拥兵数万,不该太过杰出,不该与大行皇帝几乎一模一样的本事!” 朱棣听了之后,他的神色已经逐渐收敛起来,变得波澜不惊,寻常人从他脸上看不出来息怒。 沉默半响之后,朱棣幽幽的说道:“本王没有想到带兵在外竟然会受到大哥的猜忌,若是本王交出兵权,回京做个闲散王爷,是否可以安度余生?” 道衍眼帘一垂,点着头,赞同的说道:“可以,怎么不可以?不过王爷交出兵权恐怕还不够,人家怕的是王爷的一身本事,若是王爷不将这一身本领交出来,人家怎么会放心?尤其是韩度,他肯定是不会放心的。” 朱棣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他这一身本事如何交出来?根本就没有办法交,也就是说,他除了反抗到底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既然有人想要本王的命,那就干吧! 心里有了决定,朱棣立刻郑重朝着道衍一拜,诚恳说道:“还请大师救救本王!” 见朱棣总算是展露出野心,道衍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故作惊恐的连忙伸手将朱棣双臂扶助,诚恳说道:“贫僧不敢当王爷如此大礼。贫僧既然委身于王府,那自然要回报王爷。为王爷分忧,乃是贫僧分内之事。” 朱棣也没有想要真的拜下,他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父皇,但是就连父皇都要防备着他。这已经让朱棣把心伤透了,现在谁也约束不了他,谁也别想站在他的头上。 而朱棣的表现却是让道衍极度满意,燕王能力强,野心还大,根本救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棣见和道衍都已经推心置腹了,他也就不装了,安安稳稳的坐到椅子上。侧眼看了道衍一眼,沉声问道:“大师以为,本王现在该如何?” 道衍也不在遮遮掩掩,直接说道:“一动不如一静,王爷还是先装作不知道此事,先静观其变吧。”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说的好听的静观其变,说的不好听就是毫无作为。这可不是他想要答案,因此再次问道:“大师以为,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变数?” “正是。”道衍坚定无比的点头。 朱棣原本只是试探着一问,没有想到道衍竟然真的为认为会有变数出现。 “变数从何而来?” 道衍心有成竹的捡起朱棣放在茶几上的纸张,在朱棣面前摊开,手指朝着“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句话重重的点了几下。 “变数就在这里。” 朱棣愣然的看了“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句话一眼,又抬头看向道衍,不明白他所指的意思。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三十三章不装了免费阅读。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反转 “变数就在,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句话上。”道衍意味深长的说道。 朱棣又低头仔细看了两眼,却还是看不出这句话究竟有什么问题。 便问道:“这是父皇的旨意,还能够有什么变数?” 道衍笑了起来,解释道:“现在就看太子是召诸位王爷进京吊唁,还是遵照遗诏勒令诸王在封地吊唁了。” “这有区别吗?”朱棣不解的问道。 “区别大了!”道衍毫不犹豫的解释道,“若是太子遵照遗诏禁止诸位王爷进京吊唁,那到时候王爷就可以指责太子篡改遗诏。毕竟虽然这的确是大行皇帝的遗诏,但是诸王和大行皇帝毕竟父子情深。这天下哪里有当父亲的临死都不愿意见儿子的呢?又不是大行皇帝和诸位王爷之间有没有什么大仇怨,岂会有在临终之际都不想见儿子道理?” “可是,这的确是父皇的旨意的啊!”朱棣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道衍却说道:“王爷当然知道这是大行皇帝的旨意,没有虚假。但是普通百姓知道吗?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会相信按照他们的想法推测出来的事情,由己推人他们只会认为大行皇帝在临终前是非常想要见诸位王爷的。而太子却下旨禁止诸王进京,那就是他在做贼心虚!” “嘶~”朱棣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百姓只会相信他们自己猜测的事情。原来,有时候即便是按照父皇的旨意做事,也会成为一个极大的错误! “好,哈哈哈,大师高见!”朱棣心里既是震撼,有是高兴。他震撼于计谋竟然能够达到如此地步,也为了现在优势在他这一边而高兴。 “大师以为,本王现在该怎么做?”朱棣急切的问道。 道衍双手合十,轻声说道:“大行皇帝遗诏下到诸王府的时候,必然会引起诸王的不满。但是以诸王的胆魄,哪怕是对这遗诏心生疑虑,也只会选择静观其变。王爷正好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打着要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的旗号,执意进京!” “这”朱棣沉吟一番之后i,忽然点头赞叹道:“好,大师真是妙计。只要本王以孝心为依凭执意进京,不仅可以加重天下人的猜疑,还可以让本王得到一个委曲求全的名声。甚至,只要运作的当,让天下人相信本王也是皇位的继任者也不是不可能。” 道衍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只要王爷执意进京吊唁。不管结果如何,王爷都是赢下了第一局。随后贫僧便将大行皇帝曾经想要立王爷为太子的流言传出去,有着大行皇帝曾经说过王爷最类的话,真真假假之下,撬动人心简直是轻而易举。” “好,就这么办!”朱棣兴奋的说道。 不出道衍所料,诸王在京城都有着各自的消息渠道的。父皇驾崩的消息,他们只不过比朱棣晚了两日便得到了。只是他们并没有朱棣的消息灵通,没有得到父皇遗诏的内容。 就在诸王准备进京吊唁,想要见父皇最后一面的时候,一个父皇下了遗诏禁止他们入京的消息传来。 诸王听闻之后,纷纷不信!这旨意太过离谱了,以往父皇向来都是对他们这些王爷爱护有加的,怎么可能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们见?甚至还不准许他们进京吊唁? 甚至诸王都开始怀疑起来,朱标是不是对父皇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将他们全都拦在京城之外? 朱棣得到消息之后,更是瞬间惊喜过望。立刻摆出一副孝心十足的样子,立刻不顾任何人的劝阻,只带来几个随从离开北平,执意进京吊唁。 一人三马,星夜兼程的赶路,朱棣很快就到了淮安。 淮安守将看到是燕王,不敢让他通关,只站在城楼上高喊,“藩王无诏不得擅离封地,请燕王回归北平。” 朱棣才不管,哪怕是身边只有几个人,他也敢直接策马来到护城河面前,大喝道:“本王要进京见父皇最后一面,你竟然胆敢阻拦本王的一片孝心,你是何居心?” 守将一听,顿时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水,这个罪名他可背不起。但同时,他身为守将的确是不能够放燕王进京啊,除非有皇上的旨意。 可是现在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新皇还没有正式即位,哪里会有旨意? 相比起守将的心生惶恐,朱棣倒是一副急于前往京城吊唁的架势。甚至他就站在护城河边上一次又一次的叫嚣着让守将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两次喊话之间根本就没有间隔多久。 正当局面僵持的时候,城池的另外一面,一队快马入城。 很快守将便得到了消息,听闻京城有旨意传来,他顿时大喜过望,直接将带着旨意的人请到这城门楼子上来。 朱棣看到有宦官出现在城门楼上,顿时惊疑不定起来。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会有宦官出现,难道是前来宣读父皇遗诏的? 宦官满脸笑容的看着站在城下的燕王,高声喊道:“皇上有旨,召天下诸王进京吊唁。燕王既然都到了这淮安了,还请速速进京吧!” 守将在确定了旨意的真实之后,立刻就放下吊桥,将城门打开。站在城门口,恭恭敬敬的等候着朱棣入城。 面对重重砸落在自己面前的吊桥,朱棣的神色当中不由得露出一丝茫然。 这和他想到的不一样啊,朱标怎么能够违抗父皇的遗诏,准许他进京吊唁呢? “大师。” 朱棣轻唤了一声,但是道衍却没有任何反应。 “大师!”朱棣脸色不由变得难看,重重的沉声喊了一声。 这一次,道衍回过神来了。侧头看向朱棣,叹息道:“王爷,太子身边有高人啊!” 朱棣闻言,不由得脸色越加难看,说道:“他是太子,现在又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身边有高人不过是理所应当的。” “不,王爷误会贫僧的意思了。”道衍摇摇头,说道:“朝堂之上多是庸碌之辈,根本不足为惧,哪怕是太子身边也是一样。唯一让贫僧忌惮的人,不过只有韩度一人而已。” 朱棣也不得不下意识点头,他对韩度心里还是有些怵的。 “大师以为,太子之所以会召天下诸王进京吊唁,是韩度的主意?” 道衍缓缓点头,叹道:“八九不离十吧。” 忽然,朱棣眼珠子一转,侧头低声问道:“朱标如此违逆父皇的旨意,本王是否可以” “万万不可!”道衍好似生怕朱棣说出不理智的话,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连忙出言阻止。 “为何不可?”在朱棣看来朱标明明知道的违逆父皇遗诏,他若是抓住这个漏洞,或许会有大收获。 道衍只好给他解释道:“王爷若是以太子违逆先皇遗诏攻击他,的确是会占到一些便宜。但是王爷想过没有,此举会将天下诸王全部得罪的干干净净。试问,天下诸王有哪一国不想进京吊唁的?太子此举,可谓了迎合了天下诸王。哪怕的确是有违大行皇帝遗诏,但是贫僧相信,在太子下诏的时候,就已经准好了托词了。王爷即便是想要以此说明太子违背大行皇帝遗诏,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道衍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不管是禁止诸王进京吊唁,还是允许诸王进京吊唁,这都是皇家的事情,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只要太子和天下诸王不说什么,即便是违背了大行皇帝遗诏,大家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朱棣若是将这层窗户纸捅破,那才是将其他人都给得罪的死死的。 朱棣闻言不由得叹息一声,只好将这个想法抛弃。同时,他也是有些六神无主,不由问道:“那本王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太子下诏请王爷进京吊唁,那王爷就先进京之后在说吧。”道衍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其实事情远远没有道衍说的那样简单,朱棣擅自离开封地,甚至打着进京吊唁的旗号想要闯关。若是轻轻松松的,只是跟着进京吊唁便完了,那朝廷的颜面何在? 更何况,其他诸王都没有动,就只有朱棣动了。若是在此之前,那朱棣此举就是最有孝心的表现。但是在此之后,朱棣此举就成了出头鸟了。 到时候,即便是太子顾念兄弟之情想要轻轻放过,朝臣也不会答应。 但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道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挽回。只能够走一步算一步,先到京城吊唁再说。 “好,那本王就即刻进京吊唁!”朱棣立刻点头,手里一提缰绳,马匹踢踏踢踏的踩过吊桥。 道衍跟在朱棣身后,神色始终有些凝重。他给朱棣的建议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选择违逆遗诏,召天下诸王进京!这种想法完全就和常人截然不同。按照常人的想法,肯定第一时间遵守遗诏。这不仅仅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诸王按在封地里动弹不得,还少了在继承大位过程中的诸多麻烦。 wap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野蛮不改 但是在入葬之前,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置。 那就是,殉葬的问题。 老朱留下遗诏除了立朱标为皇帝和禁止诸位入京之外,还下旨要将他没有养育子女的嫔妃全都陪他殉葬。 起初朱标忙着办理父皇的后世,没有来得及理会殉葬的事情。现在等到钦天监将吉日定力,朱标才有时间回过头来过问殉葬的事情。 可是不问他不知道,一问把朱标都给吓了一跳。原本他以为,需要殉葬的不过是父皇的几个年轻嫔妃而已。 但是宫里报给他的数量,却是足足有六七十人。 朱标拿着名单的时候,手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看着王钺,语气严厉的质问道:“你确定没有弄错,怎么会有这么多?” 王钺还没有成为皇宫里的大总管,气质还没有跟上来。面对皇室的质问,他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的回道:“奴婢绝对不敢弄错啊,奴婢对皇上的吩咐向来都是兢兢业业去做的。这名单上的人,的确是奴婢严格按照大行皇帝的旨意找出来的啊。” 朱标低下了头,脸色沉凝的仔细将名单上的人看了一遍。虽然有大多数他都不认识,但是看到她们都是各宫院之主,便知道王钺提供的这份名单没错。 可是,一想到要让这么多人殉葬,朱标的心里就是一阵难受,久久不愿意下令。 而王钺在旁边等了半响,结果也没有等到皇上的回应。 “皇上?” 朱标顿时回过神来,将名单折叠收起,放进袖袍里面。叹道:“此事朕还要好好想一下,你先退下吧。” “是。”王钺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王钺从来只听从朱标的命令,反正皇上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求,只求满足皇上的一切要求,好讨得皇上欢心让他坐上大总管的位子。 隔日,韩度正在家里休息。身为老朱的驸马,韩度这些日子都是一直陪着安庆,从头至尾的参与了小殓大殓等等一切礼仪程序。这些礼仪都有着共同的特点,一是严格,站、跪、拜都有着严格的要求,甚至一丝一毫都不能够有差错。以往韩度对礼部都是抱着友善的态度,但是经过这一次礼仪之后,韩度在心里都快要恨死他们了。 二是繁复,原本韩度以为马皇后那次就够复杂的了,但是这一次国丧更是刷新了韩度对繁复的认知。每一个细节都扣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动作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每个时间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甚至就连朱标在什么时辰该跪拜,什么时候该念那一篇悼文,都是一清二楚的。而且,这些还不允许任何人改变,哪怕是朱标也不行。 总之一句话,韩度经过过之后就只有一个感觉,这些礼部的官员是不是平日里待在清水衙门里面,眼红着朝堂上所有人,现在被他们逮住机会,就要玩命的折磨人? 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反正韩度自己感觉被礼部的官员折磨的够呛。 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家休息一下,韩度自然是想要把这些日子亏欠掉的觉都给不回来。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睡足,安庆却用头发把韩度给弄醒。 “啊阿嚏!”一声剧烈的喷嚏,韩度瞬间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扯痛。 十分恼火的睁开眼睛,看到是安庆正在把玩着头发看着自己。不用找罪魁祸首了,眼前的这位就是。 韩度却不好朝安庆大发脾气,只能够十分不满的问了一句,“你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安庆顿时笑呵呵的道歉,“好,是我错了,不该来打扰你睡觉。不过不打扰你也是不行了,皇上派人来了,要你即刻进宫。” 韩度听清楚了之后,立刻就原谅了安庆。既然是朱标要找自己,那自己就不可能再继续睡下去。 一边有些迷迷糊糊的做起来,韩度有些疑惑的问道:“现在一切都很平稳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皇上这么着急的召见我做什么?” 安庆两手一摊,摇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还是快起来,抓紧时间入宫吧,外面还有太监在等着呢。” 韩度只好掀开被子,翻身做到床边上。 一旁的红漪带着几个侍女,立刻帮侯爷把衣衫换上。 韩度来到东宫,一进门就立刻拜下,“臣韩度,拜见皇上。” “韩度来啦,快快起来。”朱标原本正在低头翻看着奏折,听到韩度的声音,他立刻抬头笑了起来,随手将奏折放在长案上,走过来亲手将韩度扶起来。 因为国丧的缘故,虽然朝廷的运作虽然停摆了三日。但是却不代表这三日的事情就没了,而是要用后面的时间将这三日积欠下的事务一一处置完毕的。 所以,朱标除了要参加各项礼仪之外,还需要马不停蹄的处置天下各地的奏疏。因此,他现在反而比之前更忙了。 “谢皇上。”韩度也不可能让朱标真的来搀扶自己,在朱标做出动作的时候,顺势便起来了。 朱标高兴的朝着王钺喊了一声,“来人,赐坐。” 王钺满脸笑容的看向韩度,连连挥手让两个小宦官给韩度搬过去一个锦墩。 “多谢皇上。”韩度在恭恭敬敬的朝着朱标一拜之后,才坐到锦墩上。 韩度坐定之后,两眼平静的望着朱标没有开口,等着朱标的下文。 朱标笑了笑,随后朝着王钺摆摆手。 王钺立刻朝周围的宫女宦官使了一个眼色,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最后,他也笑容满面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守在殿门外面禁止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到皇上和镇海侯的私谈。 韩度看到朱标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神色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轻声问道:“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让皇上如此郑重?” 朱标叹息一声,随后从袖袍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递给韩度,说道:“你自己看吧。” 韩度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全都是皇宫内各个宫院的名字和与之对应的嫔妃。 “皇上,这是?” “这是内官按照父皇遗诏拟定的殉葬名单。”朱标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好似不忍心看到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殉葬! 韩度的脸色不由得变了三变,重新定眼朝着纸张上的宫院看去,这么多人都要被一个个殉葬? “要杀这么多?” 朱标见韩度满脸的不忿,心里顿时微微一喜,立刻叹息着点头。 韩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抬头紧紧的盯住朱标,问道:“皇上的意思呢?” 朱标顿时换上一副虽然有些不忍心的,但是有不得不遵照遗诏的样子。叹道:“朕也知道,这样冤死这么多人,恐有不妥。但是这是父皇遗诏,朕也不得不遵照。” 韩度看着朱标,心里不由得撇撇嘴,想道:什么不得不遵照遗诏?之前看你违背老朱的遗诏,违背的也挺痛快的啊,现在怎么装出一副听话乖宝宝的样子来了? 难不成,对你有害的遗诏就毫不犹豫的违背。对你没什么关系的遗诏,就要遵照执行?之前看你违背了一个,又两个,都挺好的,没有道理继续违背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皇上,臣以为殉葬极为不妥!”韩度立刻拱手一拜。 不仅仅是为了这几十条人命,而是韩度对殉葬这种制度极为的不满。认为殉葬这种血腥野蛮的事情,只有奴隶社会那些未开化的野人才会做。对于已经步入封建社会几千年的华夏文明,自然不允许再出现这样野蛮的事情。 “哦?你也认为不妥?”朱标极为高兴的说道。 嗯?韩度抬眼看向他,“难得皇上也不想让殉葬?” 朱标长叹一声,说道:“若是朕想要殉葬,那直接下令就好,为何还要将你召进宫商议?朕虽然不想殉葬,但是这毕竟是父皇的遗诏,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百官恐怕不会答应。” “所以,皇上召见臣,就是想要臣来想办法吗?”韩度有些无奈的问道,朱标这个有事情就找自己想办法的恶习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有没有办法让他戒掉? 朱标也不遮遮掩掩,坦然笑道:“谁让你向来足智多谋呢?朕也是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好吧,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 韩度看着人命关天的份上,再加上朱标还和自己耐心的解释,心里刚刚冒出的一点点火气,顿时就消散无形了。 反过来说,就算是韩度不原谅朱标又能如何?他是皇帝,直接下旨韩度难道还能够抗旨不尊吗?好在两人的想法都一致,都是为了救这些即将被殉葬的人,能够齐心协力也是好事。 韩度低头认真的思量起来,片刻之后,回道:“皇上,臣以为百官不足虑。唯一可虑者,反而是宗室。”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三十六章野蛮不改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助力 “何出此言?”朱标听到韩度的话,顿时精神一震,下意识的仔细倾听起来。 韩度继续说道:“大行皇帝的遗诏是下给皇上的,对于百官来说只要皇上遵守礼仪也就足够了。即便是有违背大行皇帝遗诏的地方,只要有着合理的解释,百官还是能够接受的。” 这样的事情你刚刚才接连做了两次,应该不难理解。 朱标闻言,不由得点头赞同。 “因此,只要给百官一个台阶下,他们是不会坚决反对皇上的。” 朱标听了,情不自禁的低头沉吟起来,片刻之后看向韩度,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这个理由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啊!” 说完,他还重重的叹息一声。 的确,若是真有那么好找,那他早就想到了。 韩度闻言,不得不点头将此事承担下来,说道:“办法救由臣来想。现在关键的是,宗室这边” 宗室这边才是真正的麻烦。 老朱为什么要殉葬,韩度不知道当初老朱是怎么想的。但是无外乎还是那么几个原因,一来是前元的时候也是风行殉葬,老朱从小生活在前元,潜移默化的难免会有殉葬的想法。以至于,他建立大明,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这些落后思想一直刻印在了他的骨子里。 再加上他是承认前元对中原大地的统治地位的,因此,当上皇帝的朱元璋就认为自己的一些制度还是有必要沿袭前朝的。 并且,还在遗诏当中,将这个殉葬定为“万世不移”。也就是说,后世帝王都不能更改这一制度。 其次便是因为后宫嫔妃当中,年龄差距极大。老朱四十岁立国,当皇帝三十一年以来,从来都没有禁止过纳嫔妃。现在宫中年轻的嫔妃还不少,她们陪老朱的时间太短。再加上老朱这个年纪已经一大把了,想要有孩子,简直是难如登天。她们没有为老朱家养育子女,那自然就逃不了被殉葬的命运。 韩度想了一下,说道:“皇上,这殉葬大行皇帝究竟是如何定的,不知道臣能否看上一眼?” “来人!”朱标毫不犹豫的朝着殿门外大喊一声。 王钺闻言,连忙走进来,拜道:“请皇上吩咐。” “去,把父皇的遗诏给朕请来!”朱标立刻说道。 “遵旨!”王钺连忙回答。他没有回答是,而是回答遵旨,因为王钺现在觉得,只有这两个字才能够以示对皇上的敬意。 不过若是他知道朱标心里的想法,那他就知道他的想法太过简单和天真了。 韩度拿着遗诏一看,老朱提出的殉葬制度,也是有着区分的。首先就是,有养育皇子的嫔妃不用殉葬。也就是说,只要是生下过皇子的嫔妃都不用死了。其次,有抚养过皇子长大成人的嫔妃,也不用殉葬。最后,只生了公主和生了皇子但是没有抚养皇子的嫔妃,都需要殉葬。并且,被老朱看中的嫔妃,哪怕是也养育过皇子,也需要殉葬。 当韩度看到最后两点的时候,猛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拿着遗诏仔细的和名单上一一对照,果然被韩度发现,按照老朱的遗诏这名单还远远不够。 而少了的这些嫔妃,正是那些养育过皇子,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需要被殉葬的人。 “皇上,这名单上怎么少了不少的人?” 朱标闻言,叹息一声,说道:“那是朕故意让人剔除出去的,她们毕竟是朕那些皇弟的生母,若是让她们都殉葬,那朕如何向那些皇弟交代?” 韩度闻言顿时一喜,坚决的摇头,说道:“不!臣以为,皇上应该将这些嫔妃加上。” “哦?这是为何?”朱标十分不解的看着韩度。朕是让你来帮朕解决这个问题的,不是让你把更多的人拉来殉葬的。 不过,朱标知道韩度如此说,必然有着他的深意,因此等候着韩度的下面的话。 韩度颇有信心的说道:“皇上若是单独提出要废除殉葬,那皇上就只能够一个人去面对群臣和宗室。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殉葬又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恐怕会作壁上观。 但是皇上若是将这些人加进去,那么她们每一个都有着皇子,这些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母妃被殉葬。到时候,他们就必须的站出来,坚定的支持皇上。” 石头没有砸到自己脚上的时候,是没有人会觉得疼的,人人都可以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看戏。但是一旦砸到他们的脚上,那么他们就会立刻跳起来,愤怒的面对所有人。 “朕,明白了,就这么办。”朱标顿时大喜,连连朝韩度摆摆手,说道:“你赶紧回去准备吧,父皇梓宫入陵的吉日已定,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你准备了。不解决这个问题,朕如何能够安心?” “是!”韩度躬身一拜,告辞离开。 三日后,朝会。 这不是早朝,只是一个朝会。不过这个朝会来的人颇多,文武百官王公大臣都来了。 朝会一开始,朱标便开门见山的说道:“父皇留下有遗诏,要让宫妃殉葬。但是朕以为被殉葬的人遭遇太过惨烈,因此有意废除人殉,改为陪葬,不知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皇上的话音一落,顿时下面就引起一阵喧闹之声。 众人都以为今日皇上召见大家,是来商议大行皇帝的入陵仪程的,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来商议废除殉葬的。 这是大行皇帝的遗诏啊,刚刚颁布都还没有施行过,就要如同前面两次那样被更改? 有一,有二,不能有三! 礼部尚书陈迪立刻就站出来,拜道:“皇上,遗诏乃是大行皇帝亲自立下,若是皇上接二连三的更改,恐怕有违大行皇帝的圣意吧?” 陈迪一开口,瞬间就得到不少官员和王公大臣的赞同。一个个纷纷看向皇上,心道:皇上您老接连改了两次,咱们也就不说什么,捏着鼻子认了。但是这大行皇帝都还尸骨未寒呢,您又要继续更改第三次,有些不妥当吧? 朱标胸有成竹,立刻说道:“父皇以孝立国,建立大明。朕遵从父皇的遗诏是孝道,难道让诸位皇子公主能够尽心侍奉他们的生母就不是孝道了?其实自从母后殡天之后,朕便深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朕不愿意看到诸位皇弟皇妹饱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朱标这话说的非常漂亮,首先将父皇以孝道立国给搬了出来。然后再表示,那些嫔妃又不是他的生母,其实这事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之所以要冒此天下大不韪,不过是天性仁厚,不忍心看到弟弟妹妹尝受丧亲之痛罢了。 如此以来,朱标的举动就完全契合了他自己宅心仁厚的形象。并且还将他此举包装成了一种伟大的行为,避免了有人指责他动机不纯。 毕竟老朱要求殉葬的嫔妃里面,不乏风华绝代的美人。在朱标极力维护的情况下,非常容易将众人的心思往歪路上引导。但是现在有了他的这句话打底,就不会再有人会拿这一点去攻击他了。 “什么,究竟有那些嫔妃要被殉葬?” “是啊,不会是有母妃吧?”不少王爷站在丹陛下面,都开始神色慌张的担心起来。 朱标见时机成熟,便朝王钺挥挥手。 王钺顿时将重新拟定的名册放在托盘里,端给诸位王爷。 朱樉、朱棡、朱棣、朱橚几日都是信手旁观的站在一旁,这件事和他们无关。 但是其余诸位就坐不住了,甚至年纪越小的诸王,便越是担心自己母妃会出现在名册当中。 “母妃,怎么母妃也在殉葬的名单当中?” 辽王朱植愤怒的脸色通红,指着名册上的母妃的名号。母妃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并且他也是皇后娘娘抚养成人的,难道是欺负他孤家寡人不成? 王钺连忙解释道:“辽王,这一切都是按照遗诏列出来的。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对照大行皇帝的遗诏一一查证。” 查证?这个时候查证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够有本事把母妃救回来不成? 这个时候,当然是抱大腿最有用啊! 朱植扑通一声跪下,朝着朱标哀求道:“求皇上开恩,臣弟不能在父皇面前尽孝,现在已经是最悔莫及了。若是再不让臣弟在母妃跟前尽尽孝道,那臣弟这辈子岂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之人?那臣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以谢天下算了。” 朱标心里满意极了,韩度的办法果然有奇效,这么轻易的便将朱植拉拢到他这一边。 还没有等朱标说话,哗啦啦跪下去一大片亲王,异口同声的哀求道:“求皇上开恩~” 看中瞬间倒向他这一边的弟弟们,朱标顿时信心大增。 “诸位弟弟快快起来,有事好说,有事好说” “皇上若是不答应,臣弟等就跪死在这里算了”朱植红着眼睛,坚定的跪在金砖上。 “就是,若是母妃都要殉葬,那干脆连咱们一起殉葬算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三十七章助力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当自朕而止 “诸位皇弟,快快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朱标好似都被惊了一下,想要将诸王扶起来。 朱植面对朱标的搀扶,哭红着眼睛,说道:“皇上,他们太欺负了人了。母妃辛辛苦苦生下臣弟,臣弟还未能够在母妃膝前尽过一天的孝道,他们就要” 朱标连忙安抚,“此事再慢慢商议嘛,慢慢商议” 既然此事还有得商议,那诸王也收敛了怒气。反正只要他们到时候不同意,皇上应该也不会让他们的母妃殉葬。一个个不等朱标亲自搀扶,便站了起来。 “皇上,诸妃殉葬乃是皇上的遗诏,万万不可更改啊!” 陈迪见到诸王的态度,哪怕他是礼部尚书,他也惹不起退下了。岂料,竟然还有人比他还勇,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和诸王怼上。 抬头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齐泰。 “咱遗你祖宗!”朱植瞬间被气疯了,竟然有人胆敢当他的面,提出要让他母妃殉葬。 伸手往腰间一摸,没有摸到宝刀,只摸到一块玉佩。 朱植一把撤下玉佩,直接往齐泰脸上砸过去。 齐泰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反应敏捷,一个闪避便躲了开去。 玉佩直接撞在大殿的柱子上,瞬间四分五裂。 百官看向齐泰,虽然非常同情他的遭遇,但是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话。说白了这殉葬虽然是大行皇帝的遗诏,但是究竟是否执行那也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的。 大家都知道皇上向来仁厚,免去了殉葬这一条也说得过去。百官自己都盼星星盼月亮的才盼到一个仁慈的皇帝,难道真的要将皇上逼到大开杀戒才好吗? 大行皇帝以前就是杀伐果断,但是百官的日子有何其难过,在场的官员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有戚戚焉。 现在皇上能够网开一面,那将来对百官也不会差了。不殉葬就不殉葬吧,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就连陈迪都没有想着坚决的反对,他也只是在履行礼部尚书的职责而已,毕竟违背遗诏的事情,与礼法不合。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齐泰竟然会跳出来,看到这样的场面,有目瞪口呆者,也有幸灾乐祸者。 朱植气疯了,他在辽东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砸了一个玉佩,他的怒气都还没有发泄干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和齐泰来一次全武行。 一旁的朱标立刻拉住了他,大声喝道:“住手,你想干什么?” 朱标在一众藩王之中,还是有着威慑力的。一声大喝,立刻让朱植止住脚步。 朱植回头看向皇上,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眼,哭诉道:“皇上,他欺人太甚。” 韩王朱松顿时站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朝齐泰说道:“依本王看应该改为陪葬。你是齐泰吧?听说,父皇之前挺喜欢你。要不然,你一个小小的翰林院试读,怎么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内便坐上一部尚书的宝座呢?” “这怎么可以?”齐泰吹胡子瞪眼的反对,“遗诏里面又没有提出让臣陪葬。至于臣成为兵部尚书,那是皇恩浩荡,大行皇帝任人唯贤简拔臣于草莽之间而已。” 朱松阴恻恻的笑了两声,说道:“哦?是吗?可是本王怎么听说,父皇在临终之际都还在念道你的名字,你看看父皇是有多么的想你?要不,你去陪着父皇吧。” “皇上!”齐泰原本想要朝朱标求救,可是当天看到朱标的神色的时候,后面的话不由得重重咽了回去。 按照皇上的脸色,显然是在犹豫。 至于犹豫什么,齐泰还能够不知道?若是皇上赞同他的话的话,那还需要犹豫吗? 朱松更是得意洋洋的看着齐泰,反正父皇临终之际的话,皇上说有那就是有,谁还能够反驳? 朱松和朱植一样都被封在辽东,他们一个在广宁,一个在开原。两人封地本来就相邻,平常的来往也毕竟密切,关系很好。 这一次他们又是难兄难弟,他的母妃也要殉葬。自然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替朱植说话,这也是在帮他自己。 韩度站在一旁,眼看着场面陷入了僵局,连忙站出来解围道:“齐大人,殉葬乃是汉之前的恶习,只西汉之后便废除人殉,改殉葬为陪葬。 辽王殿下,这陪葬也不是陪葬的人,而是三牲祭祀而已。齐大人堂堂兵部尚书,乃是朝廷股肱之臣,即便是要陪葬皇上,那也是等到齐大人百年之后。” 朱植见韩度也反对殉葬,哪怕是被韩度给数落几句,也假装没有听到,将头侧向一边。 韩度拱手朝着朱标郑重一拜,说道:“皇上,自西汉之后,历千年而再无殉葬如此惨无人道之事。直至前元,才重新恢复。但是前元行此野蛮行径,以至于在短短的时间里,天下便民怨滔滔。可见这殉葬之事实在有违天意,以至于前元不足百年而亡! 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因为殉葬此等天怒人怨的事情的缘故,臣不得而知。但是臣以为,既然有前车之鉴在,那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天怒人怨,必遭天谴,看来前元恐怕就是遭受了天谴了” “此事重大,不得不慎重,不得不慎重啊” 韩度的话音落下,顿时就引来一大群朝臣窃窃私语。 就连坚决反对的齐泰,都不由得悄悄退了回去。按照韩度的说法,简直是太恐怖了。将殉葬和前元遭受天谴联系在一起,他齐泰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敢在坚持下去。 朱植的暴脾气他不怕,朱松的软刀子他也不怕,但是韩度的这一手站在制高点上居高临下的雷霆一击,他不得不退避三舍。 否则,他若是再坚持,那以后大明朝一旦遇到一丝一毫的天灾人祸,都会自动算在他的头上。他就算是把九族都带上,那也不够砍的。 “此事干系重大,请皇上慎重!”群臣也不是站着吃干饭的,刚才他们见神仙打架,自然不敢轻易卷入漩涡。但是现在大势已定,他们自然齐齐倒向赢的这一边。 朱标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到龙椅上,正色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朱标看着丹陛下乌压压的一片低着的脑袋,感慨的说道:“前元倒行逆施,以至天怒人怨。国祚不及百年而亡,真虽然不才,但是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况且父皇向来爱民如子,从来不枉杀一人。一个百姓,哪怕他犯了死罪,也要将他的卷宗送到京城,由父皇亲自审核之后,才会进行勾绝。” 朱标拿起御案上的名册,摇了摇,说道:“若是朕因为遗诏而殉葬这么多人,这不是对父皇的孝道,而是在给父皇的仁慈之名抹黑。朕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猛然将名册重重拍在御案上,朱标掷地有声的看着众臣。 一件违反遗诏的事情,都能够被朱标说成是为了大行皇帝的名声好,群臣还能够说些什么? “皇上圣明!”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声音顿时柔和下来,说道:“既然众位爱卿都认为殉葬不妥,那此事就此作罢。不过,国丧大礼不可轻薄。朕决定,其他各种陪葬物品加十倍,三牲祭祀加十倍,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皇上仁慈,臣等无异意。”众臣再次齐声拜道。 见朱标就要喊退朝,韩度却一步站了出来。 “皇上。” 朱标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停顿片刻之后,说道:“镇海侯还有意见?” 韩度抬起头,正色说道:“回皇上,臣没有异意。只是殉葬的诸妃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早日定夺。” 朱标陡然反应过来,虽然取消了殉葬,但是诸妃的安置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前面就提到过,老朱留下的妃子当中可是有着不少年轻貌美的。这些人要说处置不好,那恐怕极为容易引人非议。 朱标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有成年皇子公主的妃嫔,由各自的子女接出宫赡养。未成年的皇子公主由朕继续抚养” “臣等无异意。”百官这一次聪明了,还没有等朱标说完,他们便齐齐开始作壁上观起来。 反正这些都是皇帝的家事,他们完全没有插手的必要。若是贸然插手,不能无功不说,甚至极有可能让他们沾上一身麻烦。 反正这些嫔妃处置不当,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出来,那丢脸的也是皇帝。 被百官拿话给堵了一下,朱标都不由得有些难以开口。他刚才说的这些都好办,难办的是那些年轻貌美又无所出的父皇嫔妃。 这些人是绝对不能留在宫里的,但若是将她们给放了出去,那有个万一朱标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见朱标迟迟没有想到办法,韩度顿时直起身来,说道:“皇上,臣有一个办法,或许有用。” “快快说来。” 韩度拱手一拜,说道:“臣以为,可以修一家庙,让诸位嫔妃出家为尼。不仅可以避免闲杂人等接触,也可以让她们在家庙里继续为大行皇帝祈福。等到将来百年之后,还可以让她们陪葬在大行皇帝身侧。” 正文 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年号孝康 “好,就这么定了。”朱标大喜过望,这个办法可谓是完美的解决了安置这些嫔妃的问题。 修一家庙将这些嫔妃安置起来,吃穿用度不会少了她们的。更加关键的是,作为皇家的家庙必然是重兵把守,外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如此以来,自然完美的避免了发生不堪的事情。 而且还是借着为父皇祈福的大义,谁也说不出他的不对来。 朱标心里的石头除去,松了口气,打手一挥,“殉葬之事关乎大明国祚,当自朕而止,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自然也没有反对意见,立刻拜下。 西宫,东侧殿。 早在老朱驾崩之前,他便急切的命令四十六位嫔妃赶往这里。 这些嫔妃聚集到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过了这些天之后,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已经将真相给猜测出来。 殉葬! 这两个就如同黑夜里的恶鬼一样,在有人说出来的顷刻间,便瞬间让恐惧充斥着所有嫔妃的心。虽然,古人讲究三从四德,况且还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但是,面对死亡,这些嫔妃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即便给皇帝殉葬,她们也不乐意。生命只有一次,谁愿意献出宝贵的生命去做无意义的事情呢?况且,这些嫔妃年龄也不是很大,甚至一些人还是青春少女。 于是,原本以往安静的东侧殿瞬间变成了哭声一片,嫔妃有小声哭啼的、有大声拜别爹娘的、有低头不语的、有在殿不停的走动走一步停三步的,其声愈发悲惨,其状甚是可怜。 东侧殿的桌子上虽然早已摆满了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但是,面对这殉葬的凄惨结局,嫔妃们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哪怕是一口汤,也喝不下去。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熬下去。 直到这一日,厚重宫门紧闭的东侧殿,在今日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殿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没有让一种嫔妃看到一丝一毫的希望,反而让她们大惊失色。甚至有不少年轻的嫔妃瞬间脸色变得撒白,情不自禁的的尖叫起来,在殿内四处逃窜。 可是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她们这些弱女子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王钺看着尖叫声不断四处乱窜的嫔妃们,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紧跟着又展露出一张胖胖的笑脸,说道:“奴婢拜见各位娘娘,诸位娘娘莫要惊慌,是好事!” 王钺不这样说还好,他一这样说,那些嫔妃更是被吓得脸无人色。 一个颇为胆大的嫔妃,愤怒的指着王钺说道:“狗奴才,你休想骗得咱们?皇上是要把咱们殉葬是不是?” 王钺连连摇头,卑躬屈膝的回道:“娘娘误会了,皇上绝无此意。” “狗奴才,你不用假惺惺的骗咱们了。今日你来,不就是为了送咱们上路的吗?” 王钺见他越是解释,一种嫔妃却越是恐惧慌张。想了想,干脆沉下脸来,大声喝道:“肃静!” 被他这一声爆喝给吓了一跳,一众嫔妃反而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自然更加不敢在哭泣尖叫。 王钺懒得再解释太多,直接将圣旨拿了出来,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然上苍有好生之德,蝼蚁尚且偷生。朕决意修建家庙,诸位娘娘皆削发为尼,入家庙为父皇祈福” 等到王钺宣读完圣旨,一众嫔妃都还好似沉浸在梦中。 “入家庙祈福?那,那咱们是不是就不用殉葬了?” “笨,当然是不用了。” “谢皇上开恩!” “谢皇上开恩~”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东侧殿响起,一众嫔妃纷纷不顾地上的脏乱跪倒在地。 王钺见此场景,也不由得动容的感叹道:“皇上的仁慈,的确是泽被苍生。” 不过修建家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算是朱标已经即刻下令工部修建,也还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里面,还是只能够让这些嫔妃暂住在东侧殿里。 不过东侧殿现在和往日的死气沉沉不同,一众嫔妃心里的忧患尽去。再看到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一个个连续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嫔妃,顿时如同恶狼一样齐齐盯上了桌子上热腾腾的饭食。 很快,老朱入陵的吉日到了。 钦天监上一次就丢了大脸,选定的吉日竟然突下暴雨。当时若不是宗泐和尚说了一句话,第一个要人头落地的肯定就是钦天监的人。 这一次若是老朱的入葬过程再出现差错,韩度不知道朱标会不会气的想要杀人,但是雷霆震怒是肯定的。 好在这一次钦天监算的不错,老朱出*殡这一天天清气爽风和日丽,一看就是难得的良辰吉日。 到了正式入葬这一天,朱标要亲自扶棺,将大行皇帝送入地宫。一切安奉完毕后,就会把石门封好,然后朱标带领大家行“告成礼”。 就在准备封住石门的时候,老太监忽然站了起来,径直朝着石门走去。 “你想干什么?”旁边一个礼部官员突然大声喝止。 如此动静,自然将朱标的目光吸引过来。 老太监穿着一身大红色蟒袍,手里拿着他的拂尘。还是如同往常站在老朱身边那样,将满头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缓缓转过身来,朝着朱标深深一拜。直起身来,说道:“皇上,奴婢一个残缺之人,得受大行皇帝不弃,让奴婢站于丹陛之上,是奴婢祖祖辈辈都修不来的福气。今日大行皇帝去了地下,奴婢奴婢怕大行皇帝身边少个知冷知热的人。奴婢今日就追随大行皇帝于地下,还请皇上恩准!” 朱标微微皱眉,想要出口阻止。 一旁的韩度叹息一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他的心早就跟着大行皇帝去了。皇上就算是将他留下,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随他去吧!” 老太监闻言,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韩度,果然还是你懂咱家的心。” “公公品行高洁,不在名士之下,韩度佩服!韩度恭送公公!”韩度整理衣冠,然后朝着老太监郑重一拜。 这一拜,韩度是为了感谢老太监以往的照拂。韩度虽然也曾经贿赂过老太监,但是韩度知道,以老太监为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那点贿赂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韩度都多次感觉到,老太监已经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间。 可是这些事情,老太监却一次都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韩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帮助自己,但是对自己的善意,韩度是认账的。 王钺脸色骇然的看着老太监,他想不通为什么老太监会主动选择去殉葬。要知道,王钺前些日子才刚刚见过一众嫔妃听闻殉葬,被吓到六神无主的样子,但是老太监却选择了主动去地下。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像王钺这样的宦官更是如此。他现在借着皇上的东风,必然会扶摇直上。但是在他的心里,也没有把王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反正皇上是不可能继续用老太监的,他这个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老太监的举动,却是第一次让他对“忠义”二字,有了更深的领悟。 朱标见老太监眼神坚定,只好成全他,“准!” 老太监躬身一拜,“奴婢谢皇上隆恩!” 拜完之后,便站起来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的走进陵寝大门,直到被黑漆漆的洞口完全吞噬,再也看不到。 “封~门!” 在礼部官员的一声唱鸣当中,厚重的石门被放下,彻底隔绝了陵寝内外。 次年正月初四日,朱标祀天于南郊圜丘,即皇帝位! 年号,孝康! 今年即为孝康元年,开启了朱标君临天下的时代。并且在即位的当日,朱标便立韩景云为皇后。 由于父皇驾崩,再加上朱标也很久没有见过诸位弟弟了,正好趁此机会将诸王留在京中一月,以聊表思念之情。 除了诸王之外,大明各总督也恰好在洪武三十一年末回京述职。虽然因为老朱的遗诏,各总督没有赶上国葬大礼,但是但凡是回来的总督也一一亲自前往孝陵祭拜。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早就应该确定担任天下各总督府的人选的,但是却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确定下来。 而朱标正式即皇帝位的第二天,六部便上书,将请求尽快确定各总督府人选的奏折,递到了朱标的面前。 韩府! 今日中门大开,韩度站在门口好似在迎接着什么人。 如此异常的举动,自然引得经过这里的百姓纷纷驻足侧目。 “什么情况啊,镇海侯府竟然中门大开,这是皇上要来了吗?” “那也未必,若是皇后娘娘回家,韩府自然也是要大开中门的。” “这到也是,难道是皇后娘娘要回家省亲?” 就在众人的猜测当中,两辆马车从街道尽头拐了进来,慢慢的驶到韩府门口。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章 升官又发财 一辆马车停在韩府门口,而另外一辆却直接往前一拐,转进了韩府旁边的小巷子里面。 方孝孺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来一眼大开的中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朝站立一旁的韩度说道:“咱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府上,你弄这么一出是干什么?” 随后朝着另外一辆马车一指,调侃道:“看看你都把你的学生给吓成啥样了?” 韩度摇摇头看了方孝孺指向的马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连一方总督都做过,竟然还是这胆小怕事的德行。” 方孝孺顿时笑了起来,朝着韩度指指点点,说道:“你呀!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咱不知道,你心里现在美的跟什么娶了媳妇似的?” 韩度见方孝孺还站在这里,插话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方兄请!” “韩兄,请!” 说完,方孝孺也不和韩度客气,两人并排着朝里走。 边走,方孝孺边说道:“他可不像你口中的那样,旧港比起吕宋要更加的难以掌控。那里鱼龙混杂,大明人、土人、西洋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元吉在那边却是将所有人都管理的井井有条,旧港的在他的掌管之下,甚至有了蒸蒸日上的势头。若是再让他在旧港待上五年,恐怕就连吕宋也比不过。” 韩度连连摇头,叹息道:“他太年轻了,经验不足,怎么能够和方兄相比?你就不要再夸他了。” 方孝孺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刚刚来到内堂坐下,王元吉便急匆匆的赶过来。 一进门便尴尬的笑着,朝韩度拱手拜道:“学生拜见先生。” 刚才韩度还对王元吉十分不满呢,现在看到他的时候又禁不住露出笑容。 “快起来吧,你现在也是朝廷三品大员了,就应该有三品大员的架子,可不能随意便拜。” 王元吉直起身来,满脸笑容的说道:“学生就算是官位再高,不也还是先生的学生么?还是说,先生不认咱这个学生了?” 韩度哈哈笑了两声,摇摇头,叹道:“我可没有资格让你当我的学生,你的先生只有一位。到了今日,我也不瞒你,你的先生是” “是皇上。”王元吉笑吟吟的说道。 韩度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点点头说道:“也对,以你的聪明才智,也早就应该猜到了。” 王元吉微笑着回道:“以先生和方先生的大才,都只能够屈居书院副院判,那么天下间能够胜任院判的便只有一人了。” 韩度撇撇嘴,说道:“是你一个人猜到,还是其他人也猜到了?” “先生,学生在书院里面又不是最聪明的。学生都能够猜到,那其他人自然不会不知道。”王元吉谦虚的说道。 韩度点点头,叹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们,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也懒得去解释了。” 和聪明人在一起就是有这样的烦恼,很多东西他们都能够看破,但是这么久了偏偏没有一个人说破。 三人久别重逢,韩度精心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整张桌子上面,就只有韩度方孝孺王元吉三日,甚至就连韩度的父母和安庆公主都没有上座。 两杯酒下肚,三人彼此诉说着各自的经历和见闻,越说气氛越是热烈。到了最后,三人之间巨大的哄闹声竟然传到内堂之外,在安静的府里传出去老远。 红漪站在安庆身旁,满眼担心的望着哄闹之声传来的方向。不由得侧头朝安庆公主抱怨道:“公主,这侯爷以往可从来没有如此放浪形骸过。怎么那两人一来,侯爷就变成这样了?奴婢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奴婢眼中温文尔雅的侯爷吗?他们这样闹下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安庆低头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世上能够算得上是你侯爷好友的,没有几个。而那两位就是,你侯爷只是太久没有见过他们了。由着他们去吧,你在这里盯着,若是缺少酒肉了,便让人送些进去,不要打断他们喝酒就好。” “是,奴婢记下了。”红漪微微一福。 安庆最后朝内堂看了一眼,随后便转身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款款离去。 韩度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看着熟悉的床顶,韩度顿时放下心来,这是自己的床。 “醒啦?”安庆一直都坐在床边,看到韩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由得轻声喊了一句。 韩度这才看到安庆坐在自己面前,顿时大吸了口气,然后才重重的叹道:“唉,差点被那两混蛋给喝死。” 安庆端过来一碗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用汤匙搅拌两下,轻轻吹了口气,说道:“来,把这个喝了,你会好受点。” 韩度闻言,两手用力的将自己撑起来,安心享受着安庆喂自己喝汤。 喝完之后,安庆将碗放在一边。然后坐到韩度身后,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手指在韩度头上轻轻揉了起来。 边揉捏,边说道:“夫君昨夜是太高兴了吧,要不然以夫君的海量,就他们两个合起来都不会是夫君的对手。” 韩度心里微微赞同,自己昨晚的确是非常的高兴。方孝孺和王元吉两人的酒量那里是自己的对手?他们两人在昨晚早就趴下了,后面都是韩度趁着兴头自己和自己喝酒,这样才会醉到不省人事。 天下总督皆回京述职,每一个回京都引起京城百姓的好奇围观。甚至有些知名的总督,比如说像方孝孺、王元吉这样天下闻名的总督,回来的时候还引得百姓纷纷自发前往,想要一睹这些即将暴富的人的风姿。 财帛动人心啊! 人人都知道在大明朝为官,若是只靠着并不丰厚的俸禄,那只能够维持全家人的温饱而已,顶多比寻常百姓过的好一点。 但是,若是想要贪污,那么多严刑峻法又摆在那里。贪墨六十两剥皮充草可不是闹着玩的,到现在都还有衙门的大门口挂着草人的。 若是想要当官,又不用贪墨就能够挣得几十万贯的身家,那就只有总督了。 京城里面早有谚语,“六部尚书,不如海外一督”,由此可见百姓都要金钱的追捧,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不仅仅是百姓看得入迷,百官更是对这些归来的总督望眼欲穿。因为每回来一个总督,那便意味着天下第一等的肥缺,又多了一个了。 起初的时候,文官们还不知道担任总督会有赏赐。因此,他们都对远赴海外十分反感,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 也因此,最开始的那些总督做满五年之后,还可以连任五年。 但是自从文官知道当总督的好处之后,一个个都如同饿极了的野狼一样把每一个总督职位都盯的死死的。谁要是敢连任,这些文官早已准备多日的口水可以轻易的将他淹死。 半个月内,天下总督全部回到京城。而在百官的期盼当中,重头戏就快要来了。 朱标也没有让百官失望,所有总督都回来的第二天,他便按照以往父皇的惯例,在奉天殿内对各总督进行大肆封赏。 其中得赏最多的,便是方孝孺和王元吉。两人光是得到的赏赐都超过一百五十万贯,而且王元吉的赏赐还要比方孝孺多一些,只是差距极小,只有几十贯而已。 也难怪方孝孺都要对王元吉另眼相看,甚至说他超过了自己,从现在的数目来看,王元吉的确是超过了方孝孺一点点。 王钺站在丹陛上,继续宣读着皇上的旨意,“另,方孝孺升从二品,迁兵部,任左侍郎;王元吉升从二品,迁户部,任侍郎” 其他各总督也纷纷得到了加官一级,并且各自在朝廷当中担任要职。这些总督这五年在海外,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这样的经历足以让他们的眼界,他们的能力都得到巨大增长。这样的人才不用,那才是傻子做的事。 老朱当初在考核了第一批总督之后,便纷纷将所有人升官,并且从此着为定例。 也就是说,只要是你能够抓住机会弄个总督当当,并且能够当满五年,顺利完成上贡。那么等你卸任回到朝廷之后,几乎是必然会升官的,并且还能够获得相当大的实权。 有权又有钱,这也是为何天下百姓官员都纷纷眼红总督的原因。 方孝孺的家境原本十分普通,就算是他考取功名,在朝廷和书院任职,得到的俸禄不少。但是方家也远远算不算豪富,知道寻常的官宦之家而已。论地位当然是很高的,但是论钱就要差得远了。连一个小小海商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但是现在,方孝孺陡然之间,就拥有百万贯家财。凭借他一手之力,硬生生将方家托举到豪富一列,简直就是唱戏里面的奇迹一般。 而王元吉就更加不用说了,他的家境更差,勉强算得上是寒门而已。但他的家境越是贫寒,现在带给众人的震撼力就越大。相比起方孝孺,官员更加羡慕王元吉。 因为,一来他太年轻了,到现在也才三十多岁。二来,他升官又发财,的确是让太多的人眼红了。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贪婪无度 别说是普通官员了,这样的赏赐,足以让各部尚书都眼红不已。 若不是尚书不可能再去担任总督,这六部尚书恐怕都会不要脸面的宁愿不当尚书,也要去海外担任一届总督。 朱标看着下面的众臣,那些得到赏赐的总督自然是喜气洋洋。但是其他那些官员,看向各总督的眼神就是五味陈杂了。 趁此机会,朱标高声说道:“封赏大典至此结束。另外,既然天下总督府的位子空缺了出来,那就由吏部拟定新一届总督的名单吧,拟好之后呈上来。张爱卿,这件事要有劳你了。” 说完,朱标朝着张紞看过去。眼神里面有着一丝丝的提醒,也有着一些警告。 可惜沉浸在幸福来得太突然当中的张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皇上眼中的警告之色。 “谢皇上,臣一定尽心竭力,争取选择最适合担任总督的人选出来。” 朱标不动神色的看着张紞,看到他如此表现,心里都开始有些怀疑将此事交给张紞,是不是有些不妥? 挑选天下总督,这可是大事。而朱标看张紞的样子,好似还没有意识到此事的重大? 不过,他乃是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开口了,那就不好收回来,至少不能现在收回来。 朱标之所以要将此事交给张紞,也只不过是看在吏部主管天下官员升迁的份上。 “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度神色疑惑的看着朱标的身影转到屏风后面,将总督人选拟定的大权交到吏部手里。吏部本来就是当仁不让的六部第一,吏部尚书又称天官。现在更是将天下总督的拟定大权交给吏部,那这以后吏部更是要上天了。 而且,这海外总督府原本就是韩度为勋贵武将准备的。后来虽然有着文官担任总督,但是这些文官其实也是能文能武的类型。真正纯粹的文官,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担任总督的。 洪武年的时候,勋贵武将在朝堂之上还有着足够的话语权,完全可以和文官分庭抗礼。甚至,在军事行动上,武将更是将文官挤压的几乎没有什么说话的份。 就算是如此,韩度也在想方设法的加强勋贵武将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因为韩度知道,论朝堂之上的阴谋手段,性格冲动脾气暴躁的勋贵武将根本就不是老谋深算的文官的对手。 若是不偏袒一下勋贵武将,那么他们迟早要被文官给挤出权力的中心。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文官就会开始和皇帝争夺皇权了。遇到强势的皇帝还好,可以将权力从文官手里夺回去。但是一旦遇到懦弱的皇帝,那直接将皇权架空都有可能。 韩度既然答应了老朱,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韩度却只是看在朱标离去,自己却一言不发。 心里却已经有了定计,不管朱标对文官抱有什么期望,他最终都会失望的。那个时候,才是自己开口的良机。 韩度为什么笃定文官会让朱标失望?因为,这正如岳飞说的那样,“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不患天下不太平!” 但是岳飞这只是一种理想当中的状态,而现实却恰恰相反,“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天下从来没有太平过。” 朱标将选拔总督的大权交给吏部,希望吏部能够公平公正的挑选,从一开始他的出发点就错了。他错在太高看文官的节操了,以为这些人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就能够和他一样有良知。 朝堂要再次任命天下总督的消息,当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瞬间就引起百姓的八卦之心,街头巷尾人与人之间都在猜测究竟那些人能够成为下一任总督。 而官员当中更是在当日就开始了激烈的争夺,张紞的家门口大街瞬间就被围堵的水泄不通。以往张紞的家门口虽然也是车水马龙,但是现在的比以往多了十倍有余。 甚至就连京城里面的酒楼青楼,都引来了一波爆炸般凶猛的消费。海鲜楼,教坊司更是每日都是门庭若市,甚至海鲜楼都到了接待不过来,不得不让源源不断的客人预约排队的地步。 要知道,就算是在海鲜楼刚刚开业最火爆的时候,都没有让人预约排队过。 毕竟海鲜楼的价格的京城最高,寻常人也舍不得来吃上一顿。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正是各个官员拼命想要展示脸面的时候。 贵怕什么?老爷我现在就要贵的,若是你海鲜楼收的便宜了,老爷我还不来了呢。 就冲着京城最贵的酒楼这几个字,无数官员表示哪怕是要等他们也愿意。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京城一种酒楼东家不敢相信之余,他们也十分的弄不明白。明明海鲜楼的价格那么贵,而他们的价格却是要便宜几倍,为何人们宁愿去预约排队受海鲜楼的气,也不去他们的酒楼? 而且他们早就眼红海鲜楼已久了,只是拿海鲜楼没有办法。 现在看得如此违反常识的一幕,有几个酒楼竟然开始学起海鲜楼来,纷纷将自己的价格也提了一提。并且如同海鲜楼一样,必须要先预约排队才卖。若是不预约排队,他们还不卖给你! 可是得知这个消息的官员,不仅没有一个人去这几家酒楼当大冤种。反而齐齐朝这几家酒楼嗤之以鼻起来,“老爷我是不怕花钱,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什么货色也敢提价,都想要学海鲜楼?也不撒尿照照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几家酒楼不仅没有得到新的客户,甚至连老客户都给得罪了。只能够眼红的看着海鲜楼那边每日宾客满座,而他们这边却是门可罗雀,一个客人都没有。 吏部住持总督选拔的消息甚至飞快的扩散到各布政使司,于是,雪片一般的私人书信齐齐飞往京城,这些都是各布政使的亲笔信。 堂堂一布政使,不可能没有师长同窗同乡之类的人在京城。而且他们担任总督的理由也是非常的充分,他们不仅是正三品的布政使,而且他们有着丰富的管理一地的经验。并且他们在大明境内已经做到了一方封疆大吏,现在他们还想要继续磨练自己,去海外历练一番。 若是韩度知道的话,顿时会高兴的跳起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大明官员的目光,总算是从脚下的一亩三分,开始抬头展望四海了! 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韩度都愿意将这一届的总督名额,全都让给这些布政使们。 可惜,韩度不知道! 如此盛况,足足持续了一月有余。 老朱的国丧都只经历了三日,而一个总督的选拔却在京城热闹了一个多月。由此可见,利益驱动下的人,究竟能够迸发出多么巨大的能量。 再一次早朝。 王钺如同往日一样,站在丹陛上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张紞手里捧着一个奏本,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 “启奏皇上,臣受命挑选下一任总督。经过一月有余的精挑细选,总算是找出德才兼备之人,请皇上过目。” 等了这么久,朱标也有些心急了。可是他知道总督一职干系重大,因此心里再是焦急,也没有派人去催促过张紞。 原本朱标是担心张紞会贸然随意挑选人选的,但是见张紞用了这么多时间,也足以见他的稳重,不由得让朱标颇为满意。 “呈上来!” 朱标微笑着看了王钺一眼。 王钺连忙走下丹陛,将张紞的奏本接了过去。弓着身子走到朱标勉强,双手恭敬的将奏折呈上。 朱标接过奏折,打开一看。刚开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是随着朱标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下去,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看完一遍之后,朱标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沉声问道:“这些人都是你亲自拟定的?” 张紞低着头没有看得朱标的脸色变化,连忙回道:“回皇上,这些都是臣一个一个拟定的。” 朱标猛然“啪”的一声将奏本合上,冷哼一声,厉声问道:“怎么都是文官?” 张紞闻声顿时心道不好,连忙抬起头来,正好看得皇上铁青的脸色,不由得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张紞能够承认是他错了吗? 他不能承认,他该吃吃喝喝的都吃吃喝喝了,该睡的女人也都睡了,该收的钱都收了,这个时候他若是承认他错了,那岂不是就让他拟定的名单完全作废? 那他如何向那些人交代?那些人要是当不成总督,还不活撕了他? “皇上臣绝对没有私心,绝对是秉公办理的啊。” “秉公办理?”朱标愤怒的将奏本人在张紞面前,厉声喝道:“所有总督全部都是文官,以往什么时候出现过?” 让朱标生气的不仅仅是都是文官,更加让他生气的是,他明明知道有些官员治政能力和领兵本领俱佳,是就任大明总督的不二人选,但是他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竟然没有看到这些人的名字。 朱标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烟火更新,一千四百四十一章贪婪无度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争抢名额 “臣,臣”张紞面如土色,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张紞就要倒霉,齐泰顿时站了出来,恭敬一拜,“皇上!” 朱标满脸怒气的将目光投到齐泰身上。 齐泰丝毫不惧,正色说道:“皇上,牧民一方本来就是文官的职责。张大人拟定文官担任总督,并无不妥啊。”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韩度陡然站了出来,不能再沉默不言了。若是再沉默下去,那说不定还真的会让大家都觉得只有文官才可以担任总督了。 齐泰见韩度突然打断他的话,心里顿时冒出一股恼怒。他在朝堂之上爬到一部尚书的位置,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要是韩度站了出来,那对他来说准没有好事? “镇海侯有何见教,难道本官说的不对吗?” 对你亲娘! 韩度差点破口大骂出来,要不是看着朱标坐在丹陛上,韩度都想要问候对方直系亲属。无论如何,韩度都要给朱标留些脸面的。 因此,韩度忍着朝齐泰说道:“总督岂能和寻常官职一样?齐大人身为兵部尚书难道会忘了,总督府可不仅仅是牧民,可是要镇守一方的。若是文官想要牧民的话,那就去各布政司就好,何必要万里迢迢的去海外呢? 齐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各总督府可没有多少大明百姓给诸位大人养牧的,相反当地的土人倒是占了多数。” 韩度说完朝着齐泰和张紞冷笑了两下,这些人千方百计的想要霸占总督的位置。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为皇上牧民,其实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发财?若是真的只是为了主政一方,那大明多的是的地方给他们施展拳脚。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布政使派人来到京城大肆运作,就只是为了抢到一个总督的位置呢? “镇海侯,天下官位不是你的私物。你如此反对张大人拟定的总督人选,你想要干什么?”齐泰站在韩度面前,瞪大眼睛怒目而视。 韩度的眼神却毫不畏惧的和齐泰碰撞在一起,嗤之以鼻的说道:“你少给本侯扣黑锅。你说天下官位是本侯的私物,那本侯问你,大明境内官员的升迁,本侯什么时候查过手了?” 齐泰顿时上朝着韩度靠近一步,抬手指着韩度,厉声问道:“那天下总督呢?自从洪武十六年,先皇下旨设立总督以来,过百位总督其中有几个文官?镇海侯当初,难道不是指定了武人担任总督吗?” 韩度呵呵冷笑两声,说道:“那齐大人的意思是怪本侯咯?” 左右看了齐泰两眼,韩度提高声音说道:“既然齐大人知道是先皇设立的海外总督府,那么天下总督府是怎么来的,齐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说着,韩度朝朱标拱手一拜,然后才说道:“遥想当年,先皇刚刚设立总督府之时。各总督府时常有土人反叛,有些甚至多次杀到了总督府里。若不是武将总督镇守,换成是你在那里,现在你还能够站在本侯面前说话吗?”齐泰顿时一阵憋屈,但是他却找不到理由反驳韩度,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可是齐泰避重就轻,转而说道:“那现在天下总督安定,自然也该让文臣牧民一方。” “哈哈哈,”韩度面露不耻之色,斜眼瞥了齐泰一眼,不屑的说道:“能够把摘桃子,说的如此大义凛然,齐泰你的脸皮恐怕要比城去拐弯处还厚。” 被人当面骂脸皮厚,齐泰却面不改色。骂就骂吧,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相反,若是失去了一个总督位置,他都要悔恨的捶胸顿足。 齐泰脸庞一扬,面无表情的看着韩度说道:“镇海侯,本官说过了。你虽然贵为侯爷,本官也承认你为大明开疆拓土的确是功劳甚大。但是,只要天下总督府还是大明的疆土,那么天下总督便都是朝廷的官员,何来摘桃子一说?” 齐泰说着说着,甚至有些胜券在握的笑了起来。两手摊开左右转了一下,朝着其他文官纷纷示意。 其他文官当然会站在齐泰这一边,毕竟若是齐泰能够将所有总督名额占下,那得到好处的自然是他们这些人。 “是啊,都是朝廷的官职,哪里有什么摘桃子一说,简直就是笑话!”有人吹胡子瞪眼的盯着韩度。 “正是,齐大人自己又不能担任总督,仗义执言只是为了一片公心而已!相反,镇海侯口口声声总督府是你带兵打下了的,恐怕有私心太重,居功自傲之嫌吧?” 韩度冷笑着看向这些文官,不得不说,在栽赃陷害这方面,这些文官还真是行家里手。简简单单的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刻画处韩度一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的样子出来。 不过是几个眼色之间,以齐泰为首的一众文官,便齐齐跪倒在地上。 “臣等恳请皇上做主!” 做主,做什么主?怎么做主? 若是朱标为他们做主,是将韩度训斥一顿?若是训斥韩度一顿,这些官员还不满意,那是不是要将韩度革职查办? 若是朱标退了,那这些文官会不会得寸进尺? 既然朱标不想退让,更加不想训斥韩度,那就假装没有听见这些文官的话,直接和稀泥。 “肃静,这里是奉天殿,不是西市,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朱标避重就轻,反过来将群臣给训斥了一顿。 齐泰直起身来,满脸不服气的就要再次开口,其他人也有附和的趋势。 王元吉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微笑着朝正在极力贬低韩度的众人说道:“诸位大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就将七嘴八舌的一众文官给压下。 看到众人齐齐看向自己,王元吉苦笑着说道:“诸位大人不会以为,去海外当总督,会和在大明境内一样轻松吧?” 齐泰看到身边的文官在王元吉这句话下,不由得有些犹豫不定起来。脸色顿时一沉,不由得说道:“王侍郎,听闻你是镇海侯的学生,还一向都在他面前以学生自居。你现在不会想要出头,替你先生说话吧?” 齐泰直接指责王元吉包庇韩度,并且暗戳戳的指出韩度有结党营私之嫌。 王元吉听了,眼帘一垂,颇为意味深长的盯着齐泰。 齐泰看到了王元吉的眼神变化,但是他不在乎。在他看来,王元吉不过是少年得志罢了,别看他已经是从二品侍郎,但是论手段比其他来要差得远。 可是还没有让齐泰得意多久,王元吉就狠狠得给他上了一颗。 “在下有幸拜在韩师门下,那是在下三生有幸!可惜,到现在为止,韩师都看不上在下。在下只能够舔着脸,在韩师面前自称一声学生。” 王元吉抬头挺胸,微笑着面对所有人,一副坦诚相待的姿态,继续说道:“此乃人尽皆知的事情,在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至于齐大人说的,下官包庇韩先生?此话从何说起啊?下官从头至尾,也就说了一句海外总督不是诸位大臣想的那么简单,难道就是包庇了吗?” 齐泰没有想到他精心设下的圈套,竟然在王元吉三言两语之间便荡然无存。脸色不由得谨慎起来,韩度这个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还真是不能等闲视之。 “你说海外总督难当,难道不是想把其他人吓退,好让你先生得逞么?” 齐泰还是想要把韩度往结党营私的漩涡里面拉拽,一副乌龟咬人不松口的样子。 王元吉顿时摇头苦笑起来,说道:“下官真是一片好心,却没有想到被齐尚书如此误解。” 说完,王元吉朝着皇上一拜,说道:“皇上,臣曾经在旧港总督遭遇过一次行刺。到现在左臂上都还有留下的伤疤,既然齐尚书不信。那臣愿意当庭展示给他看看,请皇上恩准。” “什么?行刺?这还得了” 王元吉的话就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湖中一样,瞬间就激起一片议论之声。 “你被行刺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和没有收到你的上奏?”朱标瞬间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急切想要了解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元吉只要简单的叙述了一下,“有一次臣外出查看贡品,接过被一大队土人扮作小贩埋伏在街道两旁。由于距离太近,护卫来不及反应,被他们冲到臣的面前,被他们给捅了一刀。好在托皇上洪福,没有刺中臣的要害。臣在床上修养了一月有余便痊愈了,因此也就没有上奏。” “万幸你没事,以后这样的事情不管大小,都要上奏给朕。”朱标从三言两语之间,便听出了当初王元吉面临的凶险。看到王元吉生龙活虎的站在御前,朱标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能够让他修养一月有余,这样的伤势已经是很重的了。要是运气差点,当场毙命都是有可能的。 其他文官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暴露了他们的所有想法。 只见刚才还对总督位置志在必得文官,一个个眼神都开始闪烁起来。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惨败 王元吉说的事情太特么吓人了,要知道王元吉所在的可是旧港啊!号称南洋双珠,天下所有总督府里面最繁华的总督府之一。可是就连这样的地方,王元吉竟然都还会被人行刺,甚至差点把命都丢在那里?那其他的总督府呢?岂不是更是不堪,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担任总督的确是能够发财,但若是有命挣没命花,那一众文官对于总督位置的热心程度瞬间就下降一大截。 文官虽然大多数都贪财,但是显然他们更加惜命。 齐泰一看众人的变化,心里暗道不好。连忙朝王元吉说道:“你也是书生出身吧,既然你都能够在旧港立足,那为何其他人不可言?” 齐泰的话让一众文官顿时反应过来,对啊!王元吉也是从来没有带过兵的,既然他都可以在旧港当满五年总督,那他们为何不可以? 王元吉笑了笑,说道:“本官的确是书生出身,但是本官有个好先生啊!本官跟在先生身边耳濡目染,也对行军打仗略知一二。” 说罢,王元吉回头朝韩度眨巴眨巴眼睛。 齐泰等人听了之后,顿时陷入沉默。他们虽然和韩度针锋相对,但是韩度海战本事,他们却不得不承认。整个大明,找不出能够在海战上与韩度比肩者,妥妥的天下第一! 王元吉的神色却是越发的得意,心里想道:刚才你们不是以为先生是自己的软肋吗?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你们这些文官可没有像先生这样的兵法大家指点。 见自己这边的人都被王元吉的话给压得气势全无,齐泰只好把目标转向皇上。 只见他躬身朝皇上拜下,说道:“皇上,臣以为只要是大明的疆土,那么官员任命就必须要经过朝廷统一调配,绝对不能私相授受!不能以谁打下来的疆土,那就由谁去担任总督!” 韩度轻蔑的一笑,“齐尚书这是没有本事打下一个总督府,才会说这样的话吧?” “韩度,你休要”齐泰顿时咬牙切齿的想要指责韩度。 可是韩度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朝朱标一拜,说道:“皇上明鉴,当初先皇为了体恤在万里之外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将士。定下了,谁为大明开疆拓土,谁就可以担任第一任总督的规矩。此乃先皇明见万里,以鼓励将士用命奋力征伐。也正是得益于此,大明才会在短短的十几年的时间里面,便在海外拓土万里,打下六十余个总督府。 若是都像齐大人这么小肚鸡肠,那恐怕到现在大明连一个总督府都没有。” “你!”齐泰被韩度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忘了,这个规矩不是韩度定下的,而是先皇定下的。原本想要给韩度挖的坑,没有想到结果却把他自己给陷在里面。 朱标遵从孝道,对父皇非常的尊敬。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不会违背父皇的旨意。既然此规矩是父皇定下,他当然不会贸然更改。 抬手摆了摆,朱标沉声说道:“既然是父皇定下的规矩,那此事便不用再提。” “就是!要是按照你们这么说,本王的封国也是本王打下来的,也是大明疆土。本王也不能在封国里面任命属官,也必须要经过你们的同意了?”秦王朱樉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却忍不住插话道。 朱标顿时笑容满面的看向朱樉,说道:“二弟的封国乃是二弟打下来的,自然由二弟说了算。” 顿了顿,朱标又补充道:“开疆拓土者,可以担任第一任总督,此事不用在议,当着为定例!” “臣等遵旨!”见皇上金口一开,齐泰等人再不情愿,也只能够答应下来。 朱樉反而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皇上严重了,皇上有旨臣弟自当遵从,绝无怨言。” 这句话让一众文官更加无地自容,朱樉的意思就是,“本王没有想要和皇上分庭抗礼的意思,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就是单纯的看不惯这些文官的吃相。”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看向众臣,说道:“天下总督关乎大明海外疆土和社稷稳固,不可轻视。因此,担任总督的人选必须要慎之又慎。众位爱卿,可有想法只管提出来,朕赦其无罪!” 朱标的话音一落,韩度就立刻站出来,躬身拜道:“皇上,臣以为一动不如一静。还是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最为稳妥。” 这个时候可不是和文官客气的时候啊,这个时候能够占据一丝一毫的先机,那也能够为勋贵武将守住极大的利益,韩度才不会蠢到将这样的良机白白拱手让人。 齐泰刚才虽然被怼得很惨,但是涉及到利益,他还是强行打起精神站了出来。甚至愤恨打开看着韩度,后悔让对方占了先机。 “皇上,臣以为正是因为总督一职如此举足轻重,才更加应该挑选德才兼备之人胜任。” 至于那些是德才兼备之人,齐泰没有明说,但是在这奉天殿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德才兼备这东西,从来都是文官用来自我标榜的,反正绝对不会是指勋贵武将就是了。 而勋贵武将大多数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没有文官这么拐弯抹角的花花肠子。 朱标闻言,都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劝慰道:“齐爱卿,刚才你也看见了,海外总督府可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言外之意就是,你如此急切的想要将总督位子抢过去,难道就不怕没有人敢去? 齐泰闻言,顿时正色回道:“皇上臣虽老迈,但也有铮铮铁骨,若是皇上不弃,臣愿意出海为皇上镇守一方。” 嗯?这就有些不要脸了。韩度沉吟着看向齐泰,想了一下,说道:“齐大人不是看不起本侯征伐海外吗?既然如此,那大人就应该更加硬气一些,想要担任总督,自己打疆土去。可不要想着坐享其成哦!” 齐泰愤怒的指着韩度,厉声说道:“这海外的疆土都被占完了,本官去哪里征伐?” “谁说占完了?”韩度冷笑着看向齐泰,说道:“就拿天方来说吧,大明才在那里设立七个总督府。若是将整个天方占下,最少也能够设立四五十个总督府,甚至还不止。若是齐大人真的想要去海外开疆拓土的话,本侯真心建议你去天方。那是一块真正的宝地,那里盛产黄金!” 齐泰听着韩度的话,先是疑惑,海外有如此之大吗?仅仅是一个天方便有如此的广袤?紧接着更加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一处盛产黄金的地方? 一听到黄金两个字,已经穷了三十一年的文官,顿时两眼放出金色的光芒出来。 就连齐泰都疑惑的看向韩度,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好心,将这样的财富之地告诉他。 “韩度!你够了!”朱标一声大喝,将沉迷在盛产黄金当中的众人给拉了回来。 韩度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回过头去站好,不再说话。本来想要再坑齐泰一把的,没有想到朱标竟然开口了。 朱标是亲自去过天方的,自然知道那里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他也怕韩度将文官得罪的太狠,以至于将来不好收场,才出言阻止了韩度。 见众臣齐齐看向自己,朱标只好笑了笑,解释道:“那里的确是盛产黄金,但是你们也不要以为那就是一片富裕之地。相反,那里是一片四战之地,已经混战了数百年。知道为何父皇只在天方设立七个总督府吗?因为这七个总督府都只能够聚在一起抱团取暖,根本就没有余力继续开疆拓土。” 混战了数百年的四战之地,这种地方岂不是比南洋要危险无数倍?这些文官虽然平日里吹嘘自己能文能武,上马安天下提笔能定邦。但是他们自己在带兵打仗上有几斤几两,他们自己还是清楚的。 连七个能征善战的猛将都不得不蜷缩在一起,不得寸进。他们若是贸然去了,那还不被当地土人给撕来吃了? 众人反应过来之后,顿时齐齐朝着韩度怒目而视。“用心歹毒啊,要不是皇上揭穿了他的阴谋诡计,就让他得逞了。” 朱标见众人也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出来,干脆说道:“这海外总督,就一半从勋贵武将当中挑选出来,一半从文官当中挑选文武双全之人担任吧。” 文武双全的文官有多少?凤毛麟角。 朱标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给文官一个台阶下而已。今日以齐泰为首的文官败的很惨,朱标也不得不出手扶他们一下。平衡强弱这一手,朱标师从老朱,玩得贼溜。 “皇上,一半总督职位给文官,是不是太多了?”韩度皱了皱眉头,担心的说道:“臣绝无私心,只是担心若是总督府镇压不住当地土人,一旦被土人反攻,丢了朝廷的脸面。” 齐泰看着韩度,气的牙痒痒。什么叫丢了朝廷的脸面,这分明是看不起他们嘛! 韩度侧头朝着齐泰轻蔑的一笑,我就是瞧不起你们!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目的 面对韩度的挑衅,齐泰为首,张紞、陈迪等人齐齐朝皇帝拜下,“臣等愿为皇上分忧,绝不堕了朝堂颜面。”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被韩度如此奚落,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们都是站在大明权力顶峰的人?往日走到哪里不会得到一大片的恭维和尊敬。 韩度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看向齐泰,说道:“既然诸位大人都这么有勇气,那不如就先将天方七总督府接过去吧。” 齐泰脸色一变,韩度的话他不会信,但是皇上的话他还是信的。毕竟皇上想来都是温文仁厚,也不会拿假话诓骗他们这些臣子,也不会和臣子开这样的玩笑。 既然皇上都说天方七总督府乃是混战之地,那就应该不会错。 而韩度这个杀千刀的,竟然要让他们去天方,这不是摆明了想要他们的命吗? 齐泰不和韩度互撕,直接朝皇帝拜道:“皇上,臣以为应该发挥各自总督的优点。” “哦?齐爱卿有何想法?”朱标眼神略带探究的问道。 齐泰直起身来,正声道:“既然文官善于牧民,武将长于征战。那就应该让武将担任战乱之地的总督,而文官则留在安定之地。如此,可以发挥文臣武将的各自所长,可谓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韩度豁然冷笑着看向齐泰,“齐大人所谓的两全其美,就是咱们勋贵武将在前面打生打死,你们文官在后面坐享其成吗?” “欺人太甚!”东莞伯何荣顿时咬牙切齿的喝道。 一双铜铃一样的大眼顿时瞪大,猛然踏出一步,粗大的手掌朝着齐泰脖子伸过去。好似想要拎助齐泰的脖子,把他提起来。 以何荣高出齐泰整整一个头,并且孔武有力的身躯,不是做不到。 齐泰瘦弱的像是一根竹竿撑着衣衫的样子,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都吓傻了。他没有想到何荣竟然有胆子在这奉天殿上对他动粗,一时之间两腿发软,根本反应不过来。 “住手!”朱标一声大喝,脸色阴沉的看着何荣,训斥道:“何荣,还不住手?你想干什么?” 何荣虽然脾气骄横,但是他对皇上是万分佩服的。听到皇上说话了,他顿时就停下脚步。 转身朝皇上委屈的说道:“皇上,他们太欺负人了。让臣等去开疆拓土,他们好躲在后面白捡便宜,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朱标也知道齐泰等人刚才的话的确说的太过了,你可以悄悄的这样做,但是你不能当着勋贵的面说出来啊! 当然也不是齐泰说出来的,而是韩度揭破他们暗中的盘算的。 朱标不由得朝着韩度看了过去。 韩度正好抬眼对上朱标的目光,于是笑着说道:“皇上,臣以为这样分配不妥,不能总是让咱们这些人出生入死吧?” 朱标不满的瞪了韩度一眼,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随后,韩度目光看向齐泰等文官,说道:“诸位平日里不是自诩‘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吗?现在机会来了,诸位为何要退缩啊?” 齐泰几人低头的低头,缩脖子的缩脖子,避开韩度目光的避开目光。他们早就人老成精了,不再是曾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不会认为他们上了战场,真的能够比那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将厉害。 几人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正要乘胜追击。 朱标的声音陡然冒了出来,“韩度,你够了。众位爱卿都是朝廷股肱之臣,各有所长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谢皇上。”齐泰等人见朱标为他们撑腰,顿时感激涕零的躬身一拜。 顿了顿,朱标继续开口,“不过各总督府的确是情况各异,你们总要拿出一个办法出来。” “皇上,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抽签决定吧。好坏各凭天意,也省的彼此都不服气,是不是?”韩度笑吟吟的提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抽签决定? 天下瞩目的总督之位,竟然要靠抽签来决定,这简直太过儿戏了,若是传了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他们这些衮衮诸公?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贸然开口,因为他们知道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方式来决定总督位子,对方都不会答应。 相反,抽签这个办法虽然荒唐了一些,但是的确是现在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齐泰等人不可能同意啊,抽签?这要是运气倒霉,抽到了天方七总督府怎么办?真要他们去和那些凶残的土人厮杀,那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吗? 没有办法反驳,齐泰等人只好把目光看向皇帝。 “皇上~” 朱标顿时朝韩度呵斥道:“抽什么签?堂堂大明总督,正三品大员,执掌一府生杀大权,岂是可以抽签决定的?朕决定了,文臣担任总督的,还是尽可能优先安置在南洋和高丽较为安定的总督府。” “皇上!”韩度想要开口。 朱标却猛然朝他瞪了一眼,语速飞快的说道:“闭嘴!” 韩度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巴,满脸的不服气。 朱标见韩度没有说话,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如此举动,看得齐泰等人心里一阵大爽。你镇海侯牛啊,怎么不继续牛了?皇上就是偏袒咱们,你也只能够干看着,急死你! “皇上圣明!”一众文官顿时千恩万谢的朝着朱标拜下。 朱标继续说道:“但是,吕宋和旧港两地总督还是由勋贵担任。” 文官虽然有些可惜,但是看在皇上刚才替他们挡下咄咄逼人的韩度份上,也咬咬牙默认了下来。 “还有,”朱标侧头看向张紞,吩咐道:“你们也要安排一些能臣,坐镇有些危险的总督府。”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有些话朱标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张紞等人也明白。 皇上能够帮他们一次,却不可能永远都偏袒他们。 “臣等遵旨!” 朱标站了起来,伸手拿起奏本,随手一扔,说道:“你们下去商议吧,三日之后重新上奏,确定各总督府总督。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标走了之后,韩度和张紞几人对视一眼。 “哼!” 双方彼此给了对方一个不屑的眼神,冷傲的走出大殿。 双方都有着总督的名额,可要赶快将人选定下来才是,毕竟只有短短三日时间。 韩度要好一点,反正勋贵当中那么伯爵,哪一个不想要去担任一届总督?而且他们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即便是去天方他们也不会怵。 但是文官这边就不一样了,有限的名额和勋贵的虎视眈眈逼得他们不得谨慎的挑选才干卓越之人担任。 否则的话,若是这五年文官的总督表现的太过拉跨,那恐怕下一个五年文官这边连一半的名额都没了。 隔日,朱标一早就将韩度叫到宫里。 用的理由是,皇后娘娘想要见韩度。 韩度来到坤宁宫,第一次看到妹子盛装出来。不由得笑了笑,叹道:“娘娘这是要干什么?” 只是见自己罢了,竟然穿成这样,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韩景云顿时绷不住了,立刻回头朝里面跺脚娇声道:“皇上,我就说穿成这样太蠢了吧。” “哈哈哈,皇后母仪天下穿上凤冠霞披乃是理所应当。他虽然是你兄长,但是也应该先向你行礼才对。” 朱标边笑着,边从殿内出来。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韩度满脸的无所谓,躬身拜下。 “起来吧。”朱标伸伸手。 “谢皇上,谢娘娘。” 韩度直起身来,无奈的看了朱标一眼。问道:“皇上直接召见臣便好,为何还有拐弯抹角?” 朱标顿时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可不是朕拐弯抹角,而是真的是皇后想要见你。” 韩景云闻言,不由得朝朱标白了一眼,随后撇着嘴收回目光,什么话都没说。但是那意思却是表达的十分明确,你说是就是吧。 朱标脸色浮现一丝尴尬,干咳两声,说道:“别站着了,进去坐下吧。” 韩度点点头,跟着朱标进去。 韩景云却没有坐下,丢下一句:“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御膳准备的怎么样。” 说完,便在侍女的跟随下,款款离开了。 韩度看了一眼妹子离开的背影,回头朝朱标笑了笑。这就是你说的妹子想我了? 朱标尴尬一笑,转而说道:“你对文官担任总督怎么看?” 韩度奇怪的看了朱标一眼,你都已经做下决定了,才来问自己怎么看? 想了一下,韩度笑着说道:“其实我对文官担任总督是没有意见的,甚至我还有些希望更多的文官能够走出去看一看。” 朱标笑吟吟的看着韩度,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皇上不信?”韩度微笑着问道。 朱标微微摇头,说道:“朕信!不过朕很奇怪,你昨天不是极力反对文官担任总督吗?怎么现在又是这个态度?” 韩度点点头,解释道:“我反对,不是因为我害怕文官把总督名额给占去。而是担心他们对海外的情况不了解,若是他们还是抱着在大明内为官的那些陈旧想法的话,恐怕会吃上大亏。若是有因此而坏了大明在海外的布局,那就不妙了。”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奴隶兵 朱标重重的点头,叹道:“是啊,海外的情况和大明内部完全不同。可是不让他们走出去,他们就永远都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差距。也正是因为如此,朕才将一半的名额给了他们,并且还让他们去一些较为稳定的府担任总督。你不会觉得,朕是在偏袒他们吧?” 韩度连忙摇头,说道:“怎么会?臣知道皇上是为了大局考虑。毕竟武将虽然长于开疆拓土,但是他们使用惯了暴力。治理一地难免会带上一些血腥气息,有着文官安抚也能够让总督府的土人感受到大明温和的一面,能够让他们真心的归附大明。” 朱标听了,顿时大松了口气。哈哈笑着拍了韩度的肩膀几下,说道:“你能够这样想,朕就放心了。朕现在毕竟不比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朕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必须要为整个大明考虑。” “臣明白。”韩度微微躬身。 顿了顿,朱标突然说道:“对了,朕准备封你为国公。” 韩度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且还是从朱标口中说出来的,顿时懵了一下。 能够受封国公,那当然是好事一件了。毕竟韩度既然踏上勋贵的道路,那自然也曾经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位列国公的。 韩度倒是不在乎国公的风光,只是觉得到那时自己走到人臣的顶峰了,好好享受享受生活,应该没有人会有意见吧? 沉浸在憧憬当中的韩度,猛然之间回过神来。陡然对上朱标的眼神,这眼神倒是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韩度却不由得深思起来,若是朱标真的想要封自己为国公的话,需要这样提前和自己说么?还是一副商议的态度。 他直接下旨就好了嘛。 既然没有直接下旨,那岂不是就说明,其实朱标心里也没有迫切的想要封自己。他之所以会这样说,只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韩度眼睛陡然一亮,随后便朝着朱标坚决的摇头,说道:“皇上臣寸功未立,突然受到册封,恐怕会遭人非议!” 朱标却眉头一皱,随后说道:“以你以往的功绩,早就足够封公了。朕现在封你,都是耽搁了这么久了,谁会非议?” 韩度却坚决的摇头,说道:“皇上,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再说了,以往臣虽然有一点微末功劳,但是先皇也每次都赏赐臣了。臣岂敢居功?若是皇上想要封臣,那还是等到臣立下功劳之后,再说吧。” 朱标却一脸可惜的摇摇头,抬手指了指韩度,叹道:“你呀,就是在这些事情上太过谦让。其实你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哪怕是现在封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韩度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但是却知道文官肯定会不同意的。毕竟自己才刚刚和对方厮杀了一场,对方若是不从中作梗才见鬼了。 “皇上,还是以后再说吧。”韩度无所谓的笑了笑。 朱标见韩度再三坚持,也只好点点头,“既然这是你的想法,那朕也只好依你了。” 韩景云正在这个时候恰好回来了,朝两人看了一眼,笑吟吟的说道:“皇上,大兄,御膳准备好了。”朱标顿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高兴的说道:“好,那咱们就先用膳。” 两日之后,早朝。 张紞再次向皇上递上一份沉甸甸的奏本,这奏本不仅够重,而且还够疼。在这两天里面,他们不仅要确定好文官这边的名额,还要和勋贵讨价还价。每一个名额都是拳拳到肉争夺过来的。 “启奏皇上,臣已经重新拟定新一任总督名单,请皇上御览。” 朱标点点头,朝王钺说道:“呈上来。” 王钺将奏本拿上去,恭敬放在皇爷面前的御案上,悄然退到原位站立。 朱标伸手拿起奏本,打开看了起来。片刻过后,朱标不由得点点头。这一次的名单明显就能够看出完全是按照他的意思拟定的,文官和勋贵几乎各占一半。 之所以是几乎,那是因为大明现在一共有六十三处总督府,是单数,自然有一方会多上一个,而名单里面勋贵要比文官多上一人。 至于文官为何会退让,是和勋贵有了其他的交换,朱标不会去管。 当众提起御笔,在奏本末尾写下两个鲜红的字迹,“准奏!” 随后便将奏本递给王钺,朝众臣说道:“着通政司拟定公函,下发下去吧。” “臣等遵旨。” 这个名单没有透露出去,因此虽然百姓都急切的想要知道新一任的总督都有那些,但是却一直都是各种流言肆意流传。以至于最后有人看不过去了,将总督名单故意泄露出去想要以正视听的时候,却根本就没有人信了。 这一次的总督名单,除了勋贵这边没有多大的悬念之外。文官那边却几乎是将所有人都换了一个遍,这些人当中京官还是占了多数,可是也有好几位布政使。 在总督出海之前,朱标将韩度召来。 “皇上。”韩度心里非常疑惑,这冷不丁的找自己来,又想要做什么? 朱标伸手示意,“赐坐”。 “谢皇上。”韩度安静的坐下。 朱标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天方七个总督府这几年的损失可都不小啊,你怎么看?” 韩度点点头,回道:“此事臣也知道,天方那边之所以越来越困难。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奥斯曼帝国的目光已经注意到咱们的总督府了。” 朱标微微颔首,叹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么大的一片土地突然之间换了主人。若是他们不试探一二,那才是怪了。” “可是这样的试探却是让咱们的总督府倍感压力,现在挖掘运河的工项已经完全停了。能够应对奥斯曼帝国的骚扰,就已经极为吃力,根本没有余力去干别的。”韩度趁此机会和朱标解释了一下。 毕竟天方七总督上贡的财物,在一众总督当中完全就是掉在了最后。希望朱标能够谅解他们一二,毕竟奥斯曼帝国骚扰不断,他们根本就没有余力去收刮财富。而因为战乱的原因,也几乎没有商人会去那里做生意。 没有生意就不能卖特产,也自然不可能收到税收。 朱标叹息一声,说道:“朕明白,朕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可是天方的问题总不能不解决吧,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韩度想了一下,说道:“现在天方七个总督府,大明已经陈兵近五万。若是再继续增加兵力,恐怕有些不现实。” 朱标沉吟起来,皱眉道:“可是若不增加兵力,如何能够抵御奥斯曼帝国的骚扰?” 说着,朱标叹息一声道:“若是运河能够挖通就好了,大明水师舰队开过去,看谁还敢攻打大明的总督府。” 说罢,朱标恨恨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韩度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海。若是运河挖通,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不就是因为被攻打的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时间去挖运河吗? “想要不继续增兵,又想要抵御住奥斯曼帝国的进攻,臣倒是有个想法。”韩度想到了一个应急的法子。 “哦?你有什么良策,快快说来?”朱标顿时一喜,他找韩度来就是为了让他向办法的。 韩度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说道:“咱们不是运了不少的倭人过去吗?臣以为,可以将他们转化成战兵,给他们配上刀剑,让他们去为大明征战。” 朱标闻言不由得一愣,有些奇怪的问道:“可是,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让这些倭人拥有刀剑的吗?不是想要让他们当奴隶当到死吗?”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不用倭人的人命去填这个窟窿,那就要用大明将士的命去填。既然如此,免去倭人奴隶的身份,将他们转化成战兵,也不是不能接受。况且,这些人原本就是战俘,只要给他们配上刀剑,就有不俗的战力,算是非常的划算了。” 韩度当然对倭人没有丝毫的好感,要不然也不会想尽一切办法算计倭国了。 但是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天方七个总督府,每年损失的大明将士竟然超过万人。也就是说,以现在七个总督府五万人的兵力,五年下来就要完全换上一遍。 虽然对于这些将士来说,为大明开疆拓土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但是韩度还是不愿意让大明最精锐的将士去和那些被洗脑的疯子去拼命。 而倭人就不一样了,反正这些倭人都有些心理变*态。变*态和疯子拼杀,正是相得益彰。 “好吧,试试也好。”朱标咂摸一下,决定先试试再说。 即便是试出问题了,那死得也不是大明人。而在天方的倭人奴隶现在有三四十万,就算是先转化一半的战兵,那也有二十万兵力。 五万大明将士,足以将这二十万倭人奴隶兵看的死死的,也不怕他们闹出什么事来。 总督出海的这一日,由于是朱标当皇帝之后,第一总督出海。因此,他还专门前来为他们送行。 “诸位爱卿!”朱标端起一碗酒,郑重的朝所有总督示意了一圈,说道:“你们远处海外,为大明镇守疆土。朕今日为你们壮行,拜托诸位了!” “臣等自当赴汤蹈火,以报皇恩!” 朱标猛然将碗中酒一干二净,其他总督也跟着将酒干了。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谈条件 镇海侯府。 韩度有一次被安庆从被窝里拉起来,被打扰了睡眠的韩度。 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看到是安庆,顿时怨声载道的抱怨一句,“又怎么了?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的睡上一觉吗?” “你还没有睡够啊?你起来看看太阳都到哪里了?”安庆一把将韩度的被子掀开,满嘴都是对他的抱怨。 哪怕是被掀开了被子,韩度还是蜷缩在床上贪恋着床铺的温暖柔软,“不够,不够,我睡一辈子都不够!” “起来,穿衣衫!”安庆顿时发火了,朝着韩度一声大吼。 至此,韩度才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两手伸展开来,朝着安庆眨眨眼示意,想要安庆亲手给他穿上衣衫。 安庆无奈的叹息一声,只好上前服侍韩度。 看着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忙碌的安庆,韩度突发奇想,突然一手抓住安庆的手臂。 安庆顿时疑惑的看着韩度,问道:“干嘛?” 韩度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会舞,你信不信?” 安庆不明白韩度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但是对于他的话还是有些不信。瞥了韩度一眼,疑惑的问道:“你会舞?这怎么可能。” 韩度顿时再次笑了两声,说道:“你不信啊?来我教你一众最新的舞蹈,来把手给我。” 安庆两眼看着韩度,将信将疑的顺着韩度的意思,将手递给他。 “你的这只手要这样,这只手要这样。”韩度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安庆的手。 安庆顿时感觉这个姿势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奇怪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舞?这姿势怎么如此的怪异?” 安庆说着脸都红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察觉到韩度的企图。 韩度随口解释道:“这是我新想出来的舞蹈,对了想要跳的好,它还有一个口诀。” “什么口诀?”安庆的注意力顿时被韩度吸引到话里。 “面对面、肚贴肚,半个时辰动一步” 安庆听的更加疑惑,不禁问道:“为何要半个时辰动一步?” 空气顿时凝固了几息时间。 忽然,安庆反应了过来,脸色更加红颜,小手轻轻的扇在韩度的脸上。 “呵!啐流氓!” 说完转身就要跑,韩度眼明手快更加用力的将她拥入怀中。 安庆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瞪大眼睛看着韩度,问道:“你要干什么?” “嘿嘿,你说呢?”韩度的手已经开始游走起来,探入安庆的衣衫下面。 安庆猛然一巴掌将韩度的手压住。 韩度不解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安庆笑吟吟的望着韩度,说道:“皇上派人来召你进宫。” 韩度听了一愣,随后有些不信的看着安庆,说道:“真的?你不会是想要找借口溜走吧?” 安庆顿时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要不是皇上召见你,我干嘛要将你拉起来?” “唉!”韩度叹息着放开了安庆,不甘不愿的站了起来,“皇上这是闲的吧?这么早的就要召我进宫?” 安庆也跟着站了起来,满脸古怪笑容的看着韩度,也不说话只是笑得越发得意。 韩度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出房门。 “皇上,不知道召见臣有何要事?”韩度在朱标面前拱手一拜。 朱标闻言,才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毛笔。 “来了啊!” 随后朱标便艰难的伸展了一下腰肢,满脸苦笑的说道:“以往见父皇整天处理朝政,并没有觉得有多辛苦,还以为自己帮父皇多大的忙。现在才知道,原来朕以前做的那些和父皇比起来,不过是皮毛而已。” 韩度笑着附和道:“皇上此言略有偏颇之处。” “哦?朕哪里偏颇了?”朱标毫不在意的问道。 韩度点点头,解释道:“大明原本只有一京十四省,事务要相对少一些。可是后来随着辽东归附,有着南洋、高丽、西洋等地设立总督府,这天下事务自然要比当初纷杂太多。皇上有此感慨,也是在情理之中。” 朱标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韩度笑道:“还是你会说话。” 说着,朱标从丹陛上走下来,站在韩度面前。 笑了笑说道:“你还不知道今日朕为何找你来吧?” 韩度微微躬身,回道:“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朱标抬步从韩度身边走过,径直朝着殿外走出去。 韩度见此,连忙跟上。 走到殿外,韩度眼前一亮有豁然开朗之感。 乾清宫虽然窗明几净,但是室内的光线毕竟不如外面的开阔地。 朱标闲步来到一处栏杆处,扶着栏杆回头朝韩度说道:“户部尚书王纯已经数次向朕上奏,想要告老还乡了。” 王纯? 韩度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形象,韩度和户部没有多大的来往。也就是当初市舶司刚刚设立的时候,由于要向户部上缴海贸税的缘故,才和户部的来往密切了一些,但是那个时候的尚书也不是王纯。 而后来市舶司一切都走上正规之后,像和户部交割税银这样的小事,就不用韩度亲自过问了,自然和户部没有多少来往。 想了一下,韩度随意附和着点头,说道:“王大人的年纪的确是很大了,想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朕没有同意。”朱标看着韩度,颇为无奈的说道:“朕也不是不及人情之人,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好让谁去挑起户部的担子。若是王爱卿走了,那户部岂不是就要停摆了?” 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韩度不明白朱标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户部不是有左右侍郎吗?按照规矩,若是王大人告老还乡,那就应该由左侍郎接任尚书啊。” “罗英啊,他恐怕还需要一些历练。”朱标笑了笑。 听这口气,显然朱标是步准备让罗英接替王纯担任户部尚书了。或许只是单纯的觉得罗英历练不足,或许是根本就看不上罗英。 对于在六部尚书当中,地位仅次于吏部的户部。尚书的人选,韩度可不能胡乱提出意见,以免有蛊惑君王之嫌。 见韩度低头沉默着一言不发,朱标忽然笑着说道:“朕就算是一直压着王纯也终究不是个办法,要不,你来当这尚书如何?” “我?我来?”韩度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朱标竟然会有这个心思。 随后摇摇头,笑着回道:“我哪里行啊?我的资历不是更浅吗,如何能够担任户部尚书?” “你虽然年轻了一点,但是你的资历绝对是足够的。更何况,你能够赚钱的能力超绝啊。现在京城里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哪一个不知道你善财童子的美名?” “这”韩度泄气的的笑了笑。 韩度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一部尚书,倒不是说韩度没有上进心。而是自己现在已经是超品的侯爵了,下一步若是再立下一些功劳,就能够顺顺利利的进爵国公,站在人臣的顶峰。 有着这么好的前途,韩度何苦还要去当什么尚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再说了,韩度本来就是时时刻刻准备偷懒的性子,哪里愿意去当什么尚书? “不不不,皇上可能有误解,这赚钱和当尚书完全就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臣会赚钱,但是却不代表臣可以担此大任。” 朱标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刚才只是找个借口和韩度说起而已。原本以为韩度会欣然接受,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拒绝。 朱标懵了一下,然后急切的说道:“这,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钱嘛。赚钱是为了你自己,当户部尚书是为朝廷罢了。” 韩度想要继续继续拒绝。 朱标却直接一摆手,说道:“好了,你就先说说,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肯担任户部尚书?” 韩度微微一笑,看来朱标还是了解我的,知道我会讨价还价。 韩度叹了一声,说道:“皇上要臣当这个户部尚书,臣也不能抗旨不遵。不过臣却是有条件的,若是皇上答应,那臣可以试试。若是皇上不答应,那皇上还是另请高明吧。” 朱标顿时摇摇头,感叹道:“就知道你会见缝插针,好吧,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臣看现在朝廷收税的方式和方法极为不顺眼。若是皇上让臣担任户部尚书的话,臣肯定是会对税收制度下手的。希望皇上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同时在必要的时候坚定的支持臣。”韩度侧头看向朱标,淡笑着说道。 朱标听了,神色陡然凝重起来,低头沉思。 片刻之后,抬头看向韩度,语气郑重的说道:“你想要怎么该收税制度?” 韩度避开朱标的目光,看向宫城之外,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这个臣还没有想好。毕竟以前臣也没有想过皇上会让臣来当这个户部尚书,又怎么会提前去想这些事情呢?” “这个你让朕好好想想。”朱标最后慎重起见,还是没有直接答应韩度。 韩度满脸的无所谓,不当这个尚书更好,自己还轻松些。便点头,回道:“好,一切都依皇上。”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谁能办到? 朱标原本以为此事还没有到非常急迫的时候,毕竟现在还有王纯在撑着。 可是他没有料到王纯辞官的心会如此的急切,就在隔日的早朝上王纯又再次提出辞官。 “启奏皇上,老臣年老力衰、眼花耳聋,实在是难以当此重任,还请皇上另择贤能,恩准老臣乞骸骨。” 说着,王纯老迈的跪拜在金砖上。 看着连跪下都颤颤巍巍的王纯,站在大殿之上的群臣心里都冒出一股惆怅。甚至有人都不忍直视,其中不乏暗自垂泪者。 朱标看到满殿群臣都因此显然哀怨之间,知道再强行拦住王纯是不可能的了,心里终于下定决心。 起身从丹陛上走下,朱标来到王纯面前,亲自用双手将他搀扶起来。 看着满头花白的王纯,朱标感叹道:“老大人为大明殚精竭虑了一辈子,若是朕夺了老大人颐养天年的福气,恐怕于朕的仁德有伤。” 将王纯扶正之后,朱标回到丹陛上,挺立背脊坐回到龙椅上。 郑重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然王爱卿有意想要颐养天年,那朕也只好成人之美。” “谢皇上。”王纯感激涕零的再次跪下,这一刻他等得够久的了。 朱标感慨的点点头,随后又说道:“来人,赏黄金千两,珍珠一壶,锦缎一百匹,京城宅院一座以彰显王爱卿为国国民之功。” “臣谢皇上隆恩!”王纯清廉了一辈子,根本就没有攒下多少家业。说起来,就只有朝廷赏赐的一处宅院而已。 原本王纯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都准备将宅院卖了,拿着钱财回乡养老的。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一下子赐了他这么多的财物,光是那一千两黄金就足够他一家老小在京城里面过活一辈子了。而且还赏赐了一座宅院,这样一来他的两个儿子就可以都留在京城,也不用担心将来分家产的事情了。 一家人都可以体面的留在京城,这对原本已经准备回乡的王纯,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王纯立刻感激涕零的朝皇帝拜下,“臣谢皇上隆恩。” 王纯走了,在他拜谢过皇上之后,便在两个宦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出奉天殿。 但是王纯虽然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却空了出来。这仅次于吏部的第二高位,瞬间就吸引了自认为有资格竞争的人的目光。 看着好几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官员,朱标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大喝一声:“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群臣的恭贺声中,明显能够听出来比往日多了那么几声不整齐之处。甚至有人再皇上都离开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应该恭贺的,却闭上了嘴巴,憋得他们满脸通红。 但是即便是如此,也不妨碍他们对户部尚书位子的争夺,瞬间进入到白热化。一时之间,京城清正坊内诸多宅院整夜烛火通明,不用猜都知道不知道有多少高官显贵在其中策划商议。 三日后,早朝。王钺刚刚站出来,高呼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便有张紞站了出来,躬身拜道:“启奏皇上,户部尚书一职虚位以待,臣以为还是早日选拔贤能之人担任。毕竟户部关乎天下财税,耽误的太久恐怕会有不好的后果。” 朱标顿时赞同的点头,笑道:“张爱卿此言有理,户部尚书之位的确是不能久空,久空恐生变故。” 刑部主事练子宁顿时出列,躬身拜道:“启奏皇上,臣以为兵部尚书齐大人” 朱标见了,不等练子宁说完,便挥手止住他口中的话,说道:“户部尚书之职,乃是掌管天下百姓税赋。朕以为,韩度可以胜任户部尚书一职。” 韩度! 齐泰心里顿时一惊,要知道他可是盯着户部尚书之位很久了。这些日子他可没有闲着,笼络了不少与他相交甚好的官员,才在这条独木桥中脱颖而出。 可是现在倒好,皇上竟然直接点名要让韩度担任户部尚书。 齐泰心里焦急万分,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不能站出来为他自己说话。只能够侧头,朝着太常寺卿黄子澄疯狂递眼色。 黄子澄顿时会意,站了出来拜道:“皇上,镇海侯乃是超品侯爵,地位尊崇。若是担任尚书一职,恐有贬低之嫌。” 韩度顿时哈哈笑着站了出来,朝黄子澄说道:“韩*国公都可以担任御史中丞,本侯论地位,难道还能够超过韩*国公去?” 黄子澄顿时哑口无言,顿了片刻之后,只好诺诺的说道:“就算是有韩*国公珠玉在前,但是侯爷以侯爵之身,担任一部尚书,这以往也没有先例啊。” 韩度笑了笑,说道:“先例?黄太卿的意思是只要是先皇没有做过的事情,皇上都不能做吗?” “这”黄子澄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当着皇上的面,他总不能说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吧?现在的文官被老朱给狠狠杀了数次之后,一个个都变得气短起来,没有后世那种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狂态。 当面得罪皇上的事情,黄子澄还是不敢的。 “臣绝无此意。”黄子澄只思量了短短的一息时间,便神色惶恐的朝着皇帝一拜,连忙解释。 朱标也没有表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些什么。 韩度却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本侯担任户部尚书,有什么问题?” 齐泰见黄子澄败下阵来,他终于是坐不住了。不得不站出来,朝韩度说道:“镇海侯从来没有在户部任过职,若是贸然担任尚书恐怕连户部是如何运作的都并不清楚吧?” 终于坐不住了么? 韩度轻描淡写的扫了齐泰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自己的确是不知道户部如何运作的,但是自己当尚书的,又不是去跑腿的。只要自己当了尚书,自然有一大群人会告诉自己,户部是如何运作的,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相反,应该担心的是户部的那些官员。因为他们不了解自己的脾气,若是他们行差踏错了,那对他们恐怕是灭顶之灾。 神色一片平静,韩度避开齐泰的问题,转而说道:“本侯懂得赚钱不就行了?你们当中,谁要是认为比本侯更会赚钱,那就站出来。” 群臣闻言顿时面面相觑,彼此看了一眼,没有一个敢在韩度面前站出来。 善财童子的威名,他们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齐泰被气的不轻,可是他却只能够保持住一份姿态。脸色僵硬的朝韩度笑了笑,说道:“侯爷善财童子的美名,下官等人当然知道。可是侯爷要知道,户部可不是做生意,也和做生意完全不同。或许,是侯爷想得差了?” 韩度笑吟吟的看了齐泰一眼,无所谓的说道:“有什么不同的?不就是为了钱嘛。本侯今日在这里放下话来,若是本侯担任户部尚书,保证在三年之内,让大明岁入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加上一千万贯。” 韩度伸出一根手指,朝着群臣示意了一圈。 一千万贯! 韩度的一根手指,将群臣给压的禁不住屏气凝神。 大明现在每年的岁入在一千七百万到一千八百万贯之间,若是增加一千万贯,那岂不是要增加一半还多? 就在群臣对韩度夸下海口感到震惊的时候,朱标又开口加了一把火,说道:“朕决定,这其中的六百万贯用来给增加天下官员俸禄。” 六百万贯用来增加大家的俸禄?这对群臣更是一个比刚才更大的冲击。 现在大明天下官员每年的俸禄大概是在三百万贯,就这都还是上一次增加俸禄之后的数目,以前要更少,不到两百万贯。 也就是说,若是韩度当了户部尚书,并且他真的能够在三年之内让岁入增加一千万贯的话,那么大家的俸禄都可以再增加两倍? 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损失,就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让自己的收入增加两倍,只是需要赞同韩度出任户部尚书便可。这样的好事,谁会不答应? 韩度更是两手一摊,朝着群臣说道:“若是有人认为他能够做到,那现在也可以站出来,本侯立刻让贤。” 韩度是真的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那自己就立刻欢天喜地的退回去。 可是韩度等了许久,都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接下。 这反而让韩度颇为失望,这么大的大明,增加一千万贯的岁入很难吗? 根本就不难,连瑶月都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内积攒出百多万贯的身家。可以说,只要有心,就算是这些文臣也是可以达到这个目标的。 当然文臣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可以做到,光是方孝孺和王元吉两人就可以做到的。甚至除了他们两人,那些书院出身的文官里面,也有几个可以做到的。 但是他们都和韩度关系密切,总不会站出来拆韩度的台吧? 齐泰被气的不轻,看到群臣的反应,他就知道他输了,输的一干二净彻彻底底。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改制 虽然知道已经无力再改变什么,但是齐泰仍然是满心的不服。 恨恨地盯着韩度,冷笑起来,“镇海侯你虽然会赚钱,但是天下赋税主要是来自百姓的田税,你不会是想要增加百姓赋税,收刮民脂民膏吧?”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一个监察御史站了出来,“若是靠着收刮百姓,那就算是再多一千万贯赋税又有何用?不过是穷天下而富朝廷而已,先皇在天有灵恐怕也不会答应。” 有几个官员也纷纷附和,赞同这位监察御史的看法。 韩度抬手示意,朝着几位反对的官员说道:“本侯保证,百姓交纳的赋税,不会比现在多一丝一毫。” 朱标听了韩度的保证,顿时哈哈笑着朝刚才这位监察御史说道:“史爱卿,你意下如何啊?” “这这样的话,臣无异意。”史姓御史原本是担心韩度会弄出一些苛捐杂税落到百姓的头上,现在见韩度都当朝做出保证了,他自然无话可说。 御史退了回去,但是齐泰还是不甘心。 韩度却笑吟吟的看着他,直接说道:“本侯就只是改变一个收税的方式,就可以让天下赋税增加一千万贯。齐大人信是不信?” 齐泰根本听不懂韩度的话,什么改变收税方式就可以增加一千万贯的赋税?这不是天方夜谭嘛,钱难道能够从天上掉下来? “好,若是镇海侯能够做到,本官到时候亲自向侯爷赔罪。” 韩度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朱标见大家都没有异意了,便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从即日起便由韩度担任户部尚书。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在朱标立刻之后,才一个个转身走出殿门。一走出殿门,群臣就对这才朝会发生的事情,禁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大多数都是不信韩度能够在不增加赋税的情况下,可以让朝廷多收一千万贯的税收。 就连书院出身的官员都不由得纷纷为韩度担心起来,若是没有这么多限制条件的话,他们也自信可以做到,但是现在他们却没有把握了。 方孝孺和王元吉两人带着十几个书院出身的官员来到韩度身边,方孝孺当先开口说道:“韩度,你是不是太过托大了?不增加百姓赋税的情况下,想要增加一千万贯的岁入,这怎么可能?” 王元吉也一脸担忧的说道:“先生,学生也是收过税的。若是在海外总督府,您还可以开矿做些生意,以先生的本事赚一千万贯不难。可这是在这大明境内,不能开矿不能做生意,先生如何可以让岁入增加一千万贯?” 韩度看了两眼众人满脸担忧的神色,顿了顿说道:“你们与其担心我能不能做到,还不如静静的拭目以待吧。” 王元吉心里颇为有些犹豫的看了方孝孺一眼。 方孝孺摆摆手止住他的话,朝韩度点点头,说道:“既然你心有成竹就行,你总是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总是能够给人以惊喜,那咱就好好看看你有何等的神妙手段。”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 说完,韩度正要和两人一起立刻皇宫。身后却追来一个小宦官,将韩度拦下之后,轻声拜道:“侯爷,皇上召见。” 韩度顿时朝方孝孺和王元吉说道:“那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皇上召见我所为何事。” 方孝孺点点头,说道:“你快去吧,别让皇上等,不用管咱们。” 说罢,便两手一提袖袍,施施然的走了。 王元吉也朝韩度拱手一拜,说道:“先生,那学生先走了。” “先生,我等先行一步~”其他人也紧跟着王元吉,朝着韩度微微拱手。 韩度笑着朝他们挥挥手,满意的看着这些从书院出来的官员。书院出来的官员当然不止眼前这十几日,只是他们是当中官职最高的,其他人的官职还低,不用来参加早朝。 天地君亲师,这些人才是自己坚强的后盾。 韩度随后转身,朝着小宦官说道:“走吧。” “侯爷请!” 韩度来到乾清宫,看到朱标正和韩景云坐在一起。 看到韩度走进来,还不等韩度跪拜。朱标便连忙朝他挥手,“韩度快过来坐下。” 见此,韩度只好拱手道:“多谢皇上,娘娘。” 韩景云微微一笑,说道:“大兄,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娘娘,和以前那样叫我景云不好么?” 韩度哈哈一笑,在宦官的示意下坐在朱标右手边,回道:“礼不可废,我还不想监察御史参我一本。” 朱标顿时开口,“正式场合的确还是要合乎礼数,但是私底下你们兄妹相称却是没有问题的。以后在这宫里,你们便兄妹相称吧。” “谢皇上,每次大兄叫我娘娘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乖乖的。”韩景云抓住朱标的手臂摇了一下,满脸笑容的朝韩度说道。 韩度见此,只好点头答应下来,“臣遵旨。” 不知道朱标今日叫自己来有什么事,等了片刻也没有见朱标提起。韩度便沉吟一下,问道:“皇上今日找臣有何事?” 朱标却没有直说,而是说道:“这个一会儿再说,还是先用膳吧。” 随后拍拍手朝王钺吩咐道:“传膳。” 韩度只好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准备先吃饭再说。 一道道御膳在宫女的莲步款款当中被送了进来,韩度看着琳琅满目的二三十道美味佳肴,不由得感叹,自己三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朱标伸手示意,“朕知道你家里的菜肴不必宫里的御膳差,不过今日是皇后想要和你吃顿饭,你还是尝尝吧。” 韩度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忙自责道:“皇上此言臣可担当不起,皇上是知道的臣对吃食从来都不讲究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只要能够填饱肚子东西,臣都吃得下去。” 朱标顿时哈哈的大笑起来,指着韩度说道:“你这倒是真话,不过朕也不差。想当初你和朕一起出海的时候,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朕没有吃过?” 正当朱标和韩度一起回忆当初出海的峥嵘岁月的时候,旁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 “皇上出海都吃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臣妾怎么不知道?” 韩景云美目一转,朝着朱标看过去探寻的目光。 朱标闻言,顿时尴尬的一笑。 见皇上不肯说,韩景云又将目光放到韩度身上,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大兄难道不能告诉我吗?” 韩度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酒杯,说道:“有时候你知道的太多,并不能够使你快乐,反而还会给你增添烦恼。出海嘛,不管你准备的有多么充分,但是海上风云骤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遇到。有时候只要还能够有填饱肚子的东西吃,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感奢求其他?” 既然韩度都不肯说,韩景云也不好再问。只是朝着朱标说道:“皇上受苦了。” “不苦不苦,这也算是朕的一种历练吧。要知道就算是现在,有些百姓吃的东西都还不如当初朕吃的呢。”朱标说着,便感叹了一句。 三人都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喝太多的酒。 用过御膳之后,韩景云便起身离开了。 留下皇上和韩度在这里,慢慢的喝着茶。 朱标顿了顿之后,开口说道:“今日你是不是太过托大了,一千万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韩度笑了笑,回道:“臣既然敢开口,那臣就能够做到。” “那就好,朕在朝堂之上都还在担心你呢。既然你有把握,那朕就放心了。” 韩度喝了口茶水,沉吟一番之后说道:“其实说起赋税,比起一千万贯来,臣更加担心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朱标不由得神色有些凝重,连快要端到嘴边的茶水都又重新放了下来。 韩度理了一些思路,说道:“大明的赋税,现在大概有五成都是来源于百姓的田赋,另外四成是来源于市舶司。只有不到一成的赋税,是来自于商贩缴纳的赋税。” 朱标不解的看着韩度,问道:“这有什么问题?” 韩度微微摇头,说道:“臣不是说有问题,而是觉得这样的赋税结构并不合理。” “仔细说说。”朱标干脆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靠近韩度一点,聚精会神的准备听韩度接下来的话。 韩度点点头,“皇上您想,现在赋税的九成都是百姓的田税和市舶司的海贸税。这样的赋税结构,就会导致朝廷非常的依赖田税和海贸税。若是这两样税收没有问题,那自然天下太平。但若是这两种税收出了问题,朝廷该怎么办?” 韩度觉得有问题,但是朱标却不这样认为。 迟疑了一下,朱标开口道:“市舶司这几年的海贸税虽然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增长的多,但是每年都会增加的。至于田税,随着大明的百姓越来越多,开垦的田地自然也越多,应该也会增长的吧?” 在朱标看来,这两种赋税都没有丝毫的问题。 正文 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盐铁之利必须收回 韩度只好解释道:“皇上,海贸税是依托出海的货物来得。只要出海的货物越来越多,自然会连年增长。但是随着大明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对货物的需求就会越来越大。而这个时候,若是海外的市场开始饱和,货物的价格必然就会出现下降。出海是有风险的,一旦风险和利润不匹配,海商们就会不愿意再带货物出海。到了那时候,皇上还以往市舶司的海贸税不会出现下降吗?” “还有,只要粮食充足,百姓的确会越来越多的。但是皇上不要忘了,先皇可是给予了秀才举人进士以优待的,他们都可以享受一定田税的减免。” 朱标顿时哈哈笑着摇起头来,说道:“你这是多虑了吧,天下才多少士子,他们才能够减免多少田税?” 韩度看着丝毫没有担心田税会出问题的朱标,他不会想到,百多年之后,大明朝廷会因此而到了无税可收的地步。 “皇上,若是他们规规矩矩的按照免税的田亩来,那自然对于大明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就怕他们贪得无厌,会疯狂的逼迫百姓投献,那样的话大明就算是有四海之地,也不够他们侵吞的。” 朱标顿时脸色一沉,说道:“那朕可以下旨,所有免税田亩必须要合乎规定的田亩数。一旦谁敢擅自接受百姓投献,便革去功名论罪。” 韩度微微摇头,说道:“皇上此举会有一定的效果,但是也不能一劳永逸。只要百姓身上的赋税还是如此沉重,那么为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必然会选择和有功名的人勾结,想尽办法来逃避朝廷的赋税。只要他们双方异口同声的不认,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好查实。 若是大明代代明君,那问题倒是不大。可是皇上以为,这可能吗?” 朱标虽然也想要他的后世子孙都是贤明的君王,可是连他自己心里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那你有什么办法?” 韩度立刻正色回道:“臣以为,需要改变税收的结构,不能够再让朝廷对田税和海贸税的依赖过重。” “继续说。” 韩度点点头,“臣以为,朝廷除了田税和海贸税之后,还应该增加现在商税的占比。” “不想要提高商税?这恐怕有些不妥吧。”朱标都有些不愿意。 “不用提高商税。” 韩度笑着回道。 朱标越发的奇怪了,不禁问道:“你不提高商税,你如何能够提高商税的占比?” 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标一眼,才开口说道:“其实货物不仅仅是来源于百姓和商人,自从开始设立作坊之后,大明的王公大臣们有不少都建造了各种各样的作坊,而偏偏这些作坊的货物是不用缴纳商税的。一户百姓一年也才不过织十几匹布而已,但是这些作坊一日就能够织出上万匹布,相当于十几万户百姓。若是能够将这些作坊都让其缴纳商税,那么商税必然会大肆增长。” 朱标愣神了片刻,抬手指着韩度的鼻子,大声喝道:“好你个韩度,原来你说了半天,竟然是在打朕的主意?” 马皇后留下来的两个织布作坊,自从用上了蒸汽机和纺纱机之后,织布效率堪称恐怖。一天织出上万匹布,并不是韩度在夸张。 “皇上,臣并不是在打皇上的主意,而是为了以后能够让其他作坊一样缴税。”韩度笑着摇头,解释道:“皇上别看现在其他王公大臣并没有建多少作坊,但是只要他们尝到建作坊的甜头,他们必然会大肆的修建作坊。到时候,若是皇上都缴税的话,那如何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税交出来?相反,若是连皇上都要缴税,那谁还敢不缴纳?” 作坊的收益有多大,朱标比谁都清楚。当初母后将作坊交给他的时候,把他都给吓了一跳。一个作坊占地不过百亩,看上去根本就不起眼,但是获得的利润却是种地的千倍万倍。 一想到作坊的巨大收益,朱标就不由得赞同韩度的话。现在大家都在闷声发大财,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那些已经建立作坊的人,都不会将这巨大的利益告诉别人。 但是想要永远保住这个秘密,却也完全是不可能的。恐怕要不了多久,随着作坊越来越多,这个秘密就会被天下人所知。 若不趁着现在作坊还不多的时候将赋税收取起来,等到将来作坊遍地的时候,再想要收取作坊的赋税,那难度不知道要比现在大多少倍。 见朱标开始犹豫起来,韩度继续说道:“皇上现在付出的只是一些小钱,和以后的巨大商税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以小钱搏大钱,皇上应该明白怎么选择吧。” 朱标顿时无语的看着韩度,虽然是小钱,但那也是他的钱啊!天下都是皇帝的,却要让皇帝缴税,自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过朱标也不得不承认,和以后的大钱比起来,他还是能够咬着牙把商税给缴纳了的。 “好吧,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朕也不瞒你,现在是皇后掌管着皇家的产业。你是皇后的兄长,你应该比朕更加了解她,想要从她手里把钱拿出来,恐怕有些不容易。” 说着,朱标古怪的看了韩度一眼。他不知道韩景云究竟是不是家学渊源,竟然对钱财极为的看重,就算是他想要让韩景云把钱拿出来,也时常会遭受她的抱怨。 韩度顿时愣了一下,随即便想到当初在家里分石炭矿股子的时候妹子的表现,那就是一个十足十的财迷啊。当时韩度还能够以兄长的身份压住她,可是现在她贵为皇后,恐怕除了朱标之外,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扣出钱来。 尴尬的笑了笑,韩度只好说道:“这件事嘛,不急,不急,只要皇上记在心里便好。” 面对朱标是笑非笑的神色,韩度干咳两声,说道:“除了商税之外,还有盐税和铁税也不能够轻乎。”朱标闻言,顿时神色沉了下来,缓缓说道:“盐税和铁税也不多啊。” “不,这只是大明的盐铁至税不多。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盐铁之利足以养国’之说,可见盐铁之利的丰厚。”韩度向朱标表明。 朱标闻言,感叹的了一声,说道:“这些朕也知道,可是当初父皇为了解决边关缺粮的问题。以盐利为诱饵,吸引商贾往边关运送粮食。现在想要收回,谈何容易?” 韩度笑了笑,摇头道:“在臣看来,这并没有什么难的。” 朱标瞥眼看到韩度。 韩度继续说道:“既然当初先皇是以盐利引商贾往边关运送粮食,这就好比是一桩生意。先皇给商贾贩卖盐的权力,而商贾给予先皇粮食。既然是生意,那现在皇上不想和他们做这一门生意了,岂不也是理所应当?” 朱标下意识的点点头,既然是生意嘛,那当然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朕现在不想和你们这些商贾做生意了,当然有权力收回盐利。 “但是边关还是缺粮,若是没有商贾运送粮食,那边关怎么办?” 韩度耐心的解释道:“当初先皇会选择让出盐利,让商贾往边关运送粮食。主要是因为当时道路难行,运送粮食的花费很大。而当初草原部族不甘心败退,时时刻刻都想着挥师南下。为了抵御草原部族的进攻,朝廷不得不厉兵秣马。原本当时朝廷岁入就不多,有限的钱财都需要用在军需战马的消耗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用来为边关送粮。 从当时的情况看,皇上此举无异于相当的高明之极,只用了一个盐利,便解决了边关缺粮的难题。” “但是时移事宜,今天的大明已经修建了通往边关的水泥道路,运送粮食已经轻松了很多,花费也没有当初那么大。而且,水师还有着大量的船只,可以将粮食直接从海路运到北平,再有北平分散到各个关口。既然朝廷不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便可以为边关输送粮食,那么贩卖盐的权力,朝廷就必须要收回来,绝对不能交到商贾手里。” 见朱标还在沉吟,韩度直接说道:“将盐利交到商贾手里,至少有三大害!” 朱标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有那些害处?” “其一,商贾得了巨利,财富必然会飞速的增长。钱太多了,他们就会想要千方百计的将自己的钱财守住。既是为了守住自己的钱财,也是为了不被人惦记,他们必然会大肆的拉拢官员。到时候,恐怕会贪腐成风,想杀都杀不住。 其二,若是贩卖盐的权力长久的把持在商贾手中。到时候,他们恐怕会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财,会不断的提高盐价,一步步掏空天下百姓的钱财,使天下百姓过的苦不堪言。 其三,若是商贾一边拉拢朝臣,一边用盐牢牢的控制住百姓。那么皇上以为,到了这种地步,他们还会将皇家放在眼里吗?”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章 下马威 百姓困顿,贪腐成风,唯有手握贩卖盐权力的商贾可以醉生梦死! 韩度给朱标描述的景象太过可怕了,这是亡国之兆! 朱标可不是他那个假仁假义的儿子,他的治国见解连老朱都是赞不绝口,自然不难看出这潜在的危机有多么可怕。 「盐铁之利,必须收回。」朱标一拳捶在茶几上,将茶杯都差点震到地上。 韩度看了一眼满脸凝重的朱标,有看了一眼差点翻了的茶杯,笑着说道:「趁着现在盐商还未坐大,收回盐税的阻力还不大,皇上应该早筹备此事。」 「不错!」朱标深吸口气,看向韩度。 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朕才发现,让你担任户部尚书是一件幸事。你这还没有上任呢,就给朕提了这么大一个醒。」 韩度微笑着摇头,说道:「皇上过誉了,其实比起户部,臣更想要去工部。」 「工部?」朱标先是一愣,随后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笑道:「放心,只要你先帮朕把这天下赋税理出一个头绪来,朕会让你去工部的。」 「多谢皇上。」韩度高兴的微微俯身拜谢。 工业才是一个大明的根本,大明要想从农业国转向工业国,就必须要先重视起工匠来。而工部掌管天下工匠,是最容易着手的。 在韩度看来,现在工部只是掌握着工匠,完全没有将工匠重视起来。别说是鼓励工匠钻研新的技艺了,就连现在的技艺也不知道要记录保护起来。 不过工部的事情还不是现在可以插手的,现在还是先将户部和税收管好了再说。 很快,朱标便下旨任命韩度为户部尚书。 上朝这一日,正当安庆亲手给韩度穿戴刚刚出炉的户部尚书官服的时候,老爹和老娘竟然破天荒的来到了韩度的房间里面。 见到二老,安庆只好先停下手上的活计,先行问候过二老。 韩度笑着朝二老说道:「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 刘氏满脸笑容啧啧有声的朝着韩度转了一圈,顿时朝韩德说道:「老爷,这户部尚书大人的官服,就是不一样啊。」 「哼!」韩德冷冷的瞪了刘氏一眼,不想理会她。他这辈子都只做到了户部左侍郎,看似距离户部尚书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一步有时候却如同天堑一样。 话说韩德做官的时候,自然也是畅想过要做到一部尚书的,最好是户部,哪怕不是户部其他各部尚书,他也能够接受。 毕竟这是文臣的巅峰,那个男人不想站在巅峰叱诧风云? 可是偏偏韩德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功亏一篑,功亏一篑也就罢了,现在却是让他儿子做到了他梦寐以求都没有坐上的户部尚书宝座。 这让韩德的心情何其的难受? 更有甚者,刘氏还非要拉着他来看韩度这个新任的户部尚书。美其名曰,儿子出息了,他们脸色也有光啊! 刘氏倒是满面红光了,韩德却是有些愤愤不平,甚至是闷闷不乐,不断朝韩度瞄眼睛。「这小子都是自己亲手养大的,他有什么本事可以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而自己明明德才兼备却只能做到左侍郎?」 不管老爹是什么心情,反正韩度是穿着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官服去上朝了。 走的时候还朝老爹递过去两个挑衅的眼神,气的韩德低头就想找到一个趁手的家伙,先把这混蛋儿子给捶一顿。 早朝过后,韩度便施施然的来到户部。作为户部新任尚书,和下属官员见上一面自然是必须的。 来到户部衙门,韩度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人站在里面了。 「哟,大家都来得挺早的啊。」说了一句没有营 养的开场白,韩度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户部一众官员听到韩度的声音,回头看到一位穿着正二品袍服的人站在门口,顿时知道这位就是新上任的镇海侯、户部尚书韩度韩大人。 「下官拜见镇海侯。」 「哈哈哈」韩度连忙朝着众人伸手,示意道:「免礼,免礼,都起来吧。大家随意一些,本官不在乎这些俗礼。」 「谢侯爷~」 韩度施施然的来到堂上主位坐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右边最前面的王元吉。 「你怎么在这里?」不等王元吉回答,韩度顿时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从旧港回来之后,现在是户部侍郎了?」 「侯爷好记性。」王元吉笑呵呵的朝韩度翘起拇指。 韩度没有理会他的搞怪,眼睛往下面众人当中扫了一眼,不由得问道:「户部不是还有一位左侍郎吗?怎么没有见到?」 「呃这」下面的一众户部官员,顿时开始左顾右盼,频繁的交换着眼神。 但是过了不少的时间,都没有人站出来告诉韩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王元吉站出来,拱手回道:「侯爷,罗大人他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在家里静养。」 韩度抬头看了王元吉一眼,见他眼神里面带着对罗英的不屑,韩度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罗英肯定没病,他这是在给自己不愉快呢。 当初齐泰等人推举罗英,应该是早就给他透过气的。所以,罗英看到他到手的户部尚书飞到我手里了,这是想要提醒自己,尚书位置是他的,只是我从他手里抢走了的吗? 不过,能够抢走那也是本侯的本事。你罗英就算是不服,那也要给本侯憋着不能表露出来。 否则,你敢给本侯颜色看,本侯就能够让你不痛快! 韩度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上户部的官员名册,一边问道:「是这样的吗?」 「这」被韩度目光扫到的户部官员,一个个左顾右盼,就是不敢和韩度的目光对上,更加不敢说是,还是不是。 韩度冷哼着笑了一声,随后拿起手里的名册,大声问道:「这户部应该不止你们这些人吧,其余的人呢?难道一个罗英病了,这十几个人都跟着他病了?」 话音落下,整个部堂鸦雀无声,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韩度。 王元吉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韩度一个眼神将他的话被堵了回去。 见此,王元吉只好像没事人一样,重新低下头去。 韩度「啪」的一声,将名册仍在面前的案桌上。施施然的坐了回去,看着密密麻麻朝着自己的脑袋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这么在落针可闻的氛围当中过去,一个官员顿时站了出来。 韩度看他所站的位置,排在了六七个人之后,看品级应该是户部的一位郎中。 「回侯爷,罗大人「病了」之后,名册上没来的其他人,都去罗大人府上探病去了。」 这位郎中将「病了」两个字咬的很重,而且说起没来的人他也是满脸的不忿。 韩度眯着眼睛笑起,问道:「你是?本侯初来乍到,虽然有名册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是却不能一一对上。」 「侯爷客气了,下官赵玉。」赵玉拱手回道。 「原来是赵大人。」韩度笑了笑,再次问道:「你确定其余的官员都去看望罗英了吗?」 赵玉顿时神色惶恐的躬身,连忙回道:「下官惶恐,不敢当侯爷如此称呼,侯爷叫下官赵玉便好。下官绝无虚言,若是侯爷不信的话,下官现在就可以带人 去罗大人府上,看看那些人是不是一个不少的都在。」 其他户部官员看到赵玉这么硬气,虽然以往罗英的确是给赵玉穿了不少的小鞋。但是他这样做,简直就是把罗英往死里得罪啊!现在罗英虽然不在,但是以后等罗英回来了,还能够有赵玉的好? 一群官员纷纷暗自摇头,觉得赵玉此举颇为不理智。 虽然现在户部是镇海侯当家,但是你赵玉又和镇海侯攀附不上什么关系。到时候罗英把赵玉往死里收拾,镇海侯未必会出面帮你。 韩度笑吟吟的看了赵玉一眼,低头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倒是不用,既然病了那就应该好好休息。其他人和罗英同僚一回,去看望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听到韩度的话,不禁呆了。齐齐看向赵玉,那眼神似乎再说,让你爱出头,这下子傻眼了吧?你赵玉本来在朝廷里就是无依无靠的,以前罗侍郎多次为难于你,你忍气吞声忍忍也就过去了。 现在倒好,你以为镇海侯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不会放过罗英,但是却没有想到罗英会被轻描淡写放过。等将来罗侍郎回来,你赵玉的日子要更加不好过了。 赵玉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他早就看罗英那副小人行径不顺眼了,哪怕是因此被罗英排挤,他也不怕。至于镇海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会帮他。 韩度忽然抬起头,笑着看向一众下属,说道:「虽然有这么多人不在,但是户部的事务可不能停啊。」 说着,韩度将名册递给王元吉,说道:「你负责排查一下,看那些人今天不在的。既然左侍郎不在,那你这个右侍郎便顶上去吧。既然你要做左侍郎的事务了,那么这个右侍郎便由赵玉来吧。其他的也依照此例,侍郎空缺的便由员外郎顶上,员外郎空缺的便由主事顶上。另外,你将确认的名单给本侯一个,本侯即刻进宫请皇上下旨将你们的职务给定下来。」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你不干,有的是人替你干 顶上去是什么意思?虽然侯爷说的字面意思众人都懂,但是他们却觉得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就连王元吉都不得不低声提醒道:“侯爷,下官才刚刚担任右侍郎不过三个月啊” 韩度点的头,说道:“本侯知道,若是按照常例你当然是不可能再任左侍郎的,但是现在不是是急从权嘛。户部这么大的衙门,每日事务繁多,怎么能够没有左侍郎呢?” 其他官员也逐渐回过味来了,狠,这位真是狠人啊!罗英啊罗英,你这次可是失算了。你以为装病能够给镇海侯添堵,没有想到却是被镇海侯拿住了话柄,竟然直接就要夺了你的权!而且镇海侯的理由还是那么的光明正大,户部事务繁忙,不能一日没有左侍郎。 对,就连一日镇海侯都不愿意等,就要直接将你罗英拿下! 瞬间,所有人都朝着赵玉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这赵玉原本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郎中,现在竟然就要连升四级,成为户部是第三把手了。并且,只要赵玉不是傻子,他若是趁此机会拜在镇海侯手下,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众人嫉妒之余,很快又一个个的变得热血沸腾起来。除了罗英之外,这一次没有来见镇海侯的可是有好几个郎中和主事,这些以往都是罗英亲信把持的肥缺啊。按照镇海侯的意思,这些肥缺都会有他们的分,如何不让他们情绪激动? 他们既没有像赵玉那样冒险,也没有出什么力气,能够在这件事当中得到一些好处,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侯爷,下官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有人还是习惯性的惧怕罗英的威慑,不由得硬着头皮问道。 韩度顿时温和的笑了起来,说道:“有话但说无妨,本侯还是能够从善如流的。” 从善如流?这个他们真的没有看出来。 “敢问侯爷,那罗侍郎他们怎么办?” 韩度闻言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这个就和本侯无关了,想必朝廷会有安排。” “朝朝廷安排?”问话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问道:“下官有些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韩度耐心的解释道:“既然户部没有他们的位置了嘛,那他们自然需要去待选,听从朝廷的安排了。大明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尤其是不缺做官的人,你们说是与不是?” 待选官! 众人眼睛里面顿时露出一股震惊之色。 待选官,也叫吏部选官,一般是针对举人进行的铨选。举人的第一选择当然是想要高中进士,但是进士每年只有六百人,几乎都是被国子监和书院垄断,一般的举人想要考中进士,太过艰难。因此朝廷就为了这些举人的前途着想,便有了吏部选官的制度。 而且现在对于举人选官也没有特别的歧视,只要你有才学,照样可以做到文臣顶峰。就如同詹微一样,他不过是秀才出身,连举人功名都没有,就因为入了老朱的眼,而在短短几年之内,便做到了太子少保、左都御史、吏部尚书。 当然,因为过错被革职的官员,也可以选择进入吏部的铨选之列。但是通常这样的官员都不会选择进入铨选,和一帮没有做过官的举人争抢,因为他们都丢不起这个人。 当众人听到侯爷的话的时候,他们便明白了,侯爷这是要将罗英一下打入尘泥啊! 看着下属官员一个个面如土色两股战战,韩度非常的满意。先给他们一个甜枣,再给他们一个警告,现在看来效果要比烧上三把火更好。 韩度敢肯定,经过了这次的事情,这些人再也没有一个敢对自己阳奉阴违。罗英竟然敢和自己摆谱,也不去打听打听,当初自己还没有丝毫根基去宝钞提举司的时候,就敢将想要拿捏自己的一众官员全部开革。现在还和自己玩这一套?这是在找死! 韩度眼神朝着王元吉看过去。 王元吉顿时浑身一震,连忙躬身回道:“下官这就去办。” 王元吉来到户部也有三个月了,对于同僚也是已经熟悉。韩度的要求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片刻时间,他便将没有来的人职位全都补上,将新的名册递给韩度。 “侯爷请过目。” 韩度接过,打开一看,赫然看到王元吉和赵玉的名字拍在前列。便将名册合上,其他人的安排自己也懒得去管了,王元吉亲手操刀的韩度还是信得过的。 韩度站了起来,拿着名册在手里拍了两下,朝着众人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大家先各司其职吧,等着本侯的好消息。” 说完,韩度便带着名册入宫求见朱标去了。 朱标看到名册上如此巨大的变动,不由得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把户部全都换一遍吗?” 韩度笑了笑,说道:“皇上还记得臣当初执掌宝钞提举司的时候吗?” 朱标回忆了一下,点头说道:“朕记得,你当初好像也是把宝钞提举司给换了一遍。” “臣也不想出此下策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臣执掌衙门的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和臣作对。臣也是为了将所有人扭成一股绳啊,这样才能够有力往一处使嘛。”韩度满脸无奈的说道。 其实从韩度本心来说,不管是宝钞提举司,还是户部的官员,只要不会和自己唱反调,公然对抗自己,韩度还是有容人之量的。反正韩度又没有想着在官位上坐一辈子,只要是听话哪怕是把功劳分给他们,韩度也无所谓。 但是,对于公然对抗自己的人,韩度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朱标沉吟一下,点头说道:“好吧,有宝钞提举司珠玉在前,朕这次就依你吧。” 说完,朱标便在名册上写下朱批,交给宦官拿去吏部办理。 当天,韩度便将户部新的任命拿了回去。当他郑重向众人宣布的时候,户部官员除了王元吉之外,都还处于震惊和梦幻当中。 就连赵玉都是心神失守,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韩度念完了新的任命,朝着赵玉笑道:“赵玉,恭喜了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户部右侍郎了。” “恭喜赵大人。”“赵大人好福气啊!” 其他官员连忙齐齐朝着赵玉道贺,赵玉这个人有才学能力强,只是因为性子太过耿直了,看不惯罗英的所作所为,才会被罗英一直针对。 现在在众人看来,赵玉成为右侍郎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不用揣摩上司的喜好和心思,只需要把事务做好便可。 “多谢侯爷抬爱,下官万死不辞!”赵玉不知道是否该笑,连忙朝着韩度拜道。 其他人看到他们以为熟悉的赵玉,突然变得如此知情识趣,脸上纷纷浮现出一丝怪异。要是他以前也像现在这样知情识趣,哪里还会被针对了那么些年? 赵玉直起身来,心里感叹道:哪里是他以前不知情识趣,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韩度笑着挥挥手,说道:“好啦,以后你们只要为皇上尽心竭力办事,便算是对得起皇上这份对你们的信任了。” “臣等叩谢皇恩,不敢丝毫懈怠~”众人纷纷面露喜色,躬身朝着皇宫放向拜下。 接下来半个月,韩度都埋头在户部,一点一点的将现有的赋税弊端找出来,然后对着一点点的更改。 等拿出一个初步的方案之后,韩度将王元吉和赵玉两人找来。 将自己设想的赋税方案丢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先看看,看完之后咱们再合计合计,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的看着面前的不知名册子。 赵玉对韩度还没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在韩度面前他始终有些束手束脚的放不开。 最后,还是王元吉拿起册子,朝韩度问道:“侯爷,这是什么?” 韩度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顿时感觉自己的口干舌燥瞬间得到了滋润。 “是我对现在税制的一些改变。” 王元吉顿时一惊,禁不住问道:“侯爷是想要更改税制?” 赵玉也是目露精光,震惊的看着韩度。 更改税制,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恐怕要比登天还难。大明税制乃是先皇亲自拟定的,岂能说改就改? 更何况,赋税关系着天下稳定。贸然更改,若是引起什么动荡,这个罪过谁能够担当的起? 韩度点点头,说道:“现在的赋税主要还是来源于百姓的田税,对百姓太过苛刻了,这样的赋税不是长久之计。” 这,好吧,先看看先生的高论再说。 王元吉不觉得现在的赋税有什么问题,但是既然先生说有,那就肯定是有的。只是他自己才疏学浅,看不出来罢了。 王元吉打开册子,先是愣然,随后又皱起了眉头,紧接着便是十分的苦恼,然后又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到最后满脸都是佩服和震惊的神色。 赵玉看到王元吉的神色变化,心里的好奇心瞬间就被勾了起来。王元吉虽然要比他年轻许多,但是他和王元吉接触下来,对王元吉的才学他是感到由衷佩服的。能够让王元吉露出这番表情,这册子里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改税制 赵玉见王元吉一直拿着册子,满脸的神色复杂。不由得好奇起来,说道:“王大人能给本官看看吗?” 王元吉闻言,将册子递给赵玉。既然今日是先生将他们两人找来,那显然这件事先生也没有打算瞒着赵玉。 赵玉打开册子一看,第一眼就忍不住惊叫起来:“收回各省、府、县衙门的收税之权?这,这怎么可以?” 韩度没有在意赵玉的失礼,笑着问道:“怎么不可以?” 赵玉顿时回过神来,他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连忙委婉的说道:“侯爷,下官没有别的意思,下官就是觉得,如此是否有些不妥?” “你仔细说说,不妥在何处?”韩度慢慢的喝着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玉放下心来,说道:“那下官就直说了,自古以来多少由各地衙门自行收税,再一级一级上缴到朝廷。若是现在不让他们收税了,那天下赋税如何收取?” 韩度笑了笑,说道:“你还是先看完之后再说吧。” 赵玉闻言一愣,随后点点头。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册子上,一点点的看了下去。脸色也如同刚才的王元吉那样,飞快的变换着。 见赵玉看完了,韩度放下茶杯,笑吟吟的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赵玉微微摇头,说道:“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是难以明白侯爷的用意。侯爷将衙门的收税权收了回来,又要在户部和各地成立税务司,专门负责收取赋税。这样和现在有什么分别?侯爷勿怪下官直言,下官觉得如此一来反而把简单的事情做的更加复杂了。” 韩度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没错,收回衙门收取赋税之权,再成立税务司专门负责收取赋税,这的确是要比原本更加复杂。但是,有时候简单不见得就是好的,复杂也不意味着浪费。” “愿闻侯爷高见。”赵玉拱手示意。 韩度伸手摆了摆,说道:“不算什么高见,只是咱们之间的闲聊而已。” 顿了顿之后,韩度看向赵玉,说道:“以往户部将收税之权全部下放给各地衙门,由县衙收取一县赋税,然后再上交给州府,然后州府再上交给各布政使衙门,最后由各布政使衙门将赋税送到户部,对不对?” “侯爷所言无差。”赵玉两手垂放在自己双腿上,微微颔首。 韩度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样看似户部不需要付出什么,就可以将赋税轻易的收上来。但是你想过没有,从县到府再到布政司,就会那么清正廉洁,不会层层盘剥百姓?” “这”赵玉脸色一变,“他们应该不敢吧?” “不敢?”韩度顿时笑了起来,缓缓摇头,“若是大明官员真的能够廉洁到这种地步,那大明的江山就真正的万世不移了。” 赵玉顿时一震,然后便怒道:“百姓赋税乃是先皇亲自拟定,他们就敢擅自更改?” 韩度继续说道:“田税他们当然不敢擅自更改,你现在若是去县里,你看到的田税仍然是先皇制定的那样。” 见赵玉不解,韩度笑着解释道:“虽然县府布政司不能够更改朝廷定下的赋税,但是他们可以巧立名目啊!既然朝廷把收税之权交给了府县,那么府县就可以收取人头税入城税等等,要不然苛捐杂税是怎么来的?你不会以为,大明朝就没有苛捐杂税了吧?” 赵玉虽然没有去过县衙,但是他也不觉得大明就没有苛捐杂税了。 “侯爷收回各衙门的收税之权,就是为了阻止各衙门擅自收税,苛刻百姓吗?”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本侯为何要废这么大的力气,也要将收税之权给收回到户部?”韩度笑了笑说道。 赵玉深吸口气,满怀敬佩之色的朝着韩度拱手一拜,说道:“侯爷心系天下苍生,下官佩服。下官不才,愿为助侯爷达成此事。” “好。”韩度高兴的一拍大腿,连忙伸手将两人招到一起,“那现在咱们就好好的合计一下,再推敲一下细节。” 王元吉当先开口,说道:“其实侯爷向各个衙门分税的办法,可谓是高明。一旦户部将收税之权收回,必然会导致各衙门没有了收益。将一部分赋税留给各个衙门,也能够让各衙门不会断然反对。” 韩度点点头,笑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这些衙门以往收取的杂税虽然不多,但是对于他们有限的俸禄来说,也是一笔颇为客观的收入。现在咱们就要合计一下,究竟赋税该给县府省各留多少?” “不如,各留一成?”赵玉试探着开口。 王元吉皱了皱眉头,说道:“一成是不是太少了?” “赋税原本就不多,能够分出去三成已经是极限,若是再多那朝廷如何运作?”赵玉摇头反对。 王元吉沉吟一下,说道:“可只是一成的话,那恐怕连各衙门收入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他们肯定还是会变着法子的向百姓收税的。” 韩度也赞同的点点头,说道:“赋税不能仅限于田赋,商税也应该收起来。” 这些年大明的商业因为海贸的缘故,变得极为发达。三十税一的税率,让商业得到了极为快速的发展。但是也因为这样低的税率,导致大明除了市舶司之外,根本就收不到多少商税。 就算是三十税一的商税,也有不少是商贾想尽一切办法的想要逃避。 韩度想要把收税权给收回来,成立税务司,除了想要给百姓减少苛捐杂税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整顿商税。若是能够把商税收起来,那也不会比田税差。 “商税?”赵玉疑惑的看向侯爷,不禁问道:“商税也不多吧,即便是收起来恐怕也不会有多少。” 韩度两手十指交叉扣在一起,上半身往椅背上靠了靠,笑道:“商税少,那是因为取的太少。三十税一,简直就和没有差不多。我决定将商税提到十税一,这样的话商税就很客观了。” 赵玉迟疑起来,说道:“十税一的话,那商税自然是不少。可是十税一,会不会太高了?” “不高。”韩度直接摆摆手,“市舶司从来都是收取十税一的税,这么多年了不也一直如此?” 赵玉顿时说道:“可是,海贸毕竟不同。海贸利润丰厚,就算是十税一,那些海商也有钱赚。可是一般的商贾,却不一定能够赚到那么多。” 韩度颇为认可赵玉的话,但还是说道:“就算是十税一,那些商贾也是有钱赚的。当然,肯定不会有以前那么多而已,但是对于他们的影响也不大。” 赵玉见韩度已经下定决心,沉吟了片刻,缓缓点头。 王元吉顿时笑了笑,说道:“若是能够将商税收起来,那么一成的赋税也算是可以让各衙门勉强接受了。” 三人又商议了许久,直到下午在户部用过饭之后,才各自散去。 韩度没有回去,而是进宫求见朱标。 朱标听到韩度求见,顿时心里都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将韩度传召进来。 一见面,韩度都还来不及问候,朱标便急忙说道:“又怎么了?你一下子革职了那么多官员,不会是又要开革人吧?” 说什么呢,自己又不是没事开革职官员玩儿。 “皇上臣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朱标满脸不解的看着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说道:“皇上,以前臣向皇上禀报过,就是官员俸禄太低的事情,皇上还记得吧?” 朱标微微一愣,然后猛然点头,说道:“这些时日朕太忙了,要不是你提醒,朕还真的忘了。” “近来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太多了,再加上皇上又是日理万机,暂时顾不上这件事,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臣以为,皇上大赦天下在即,不如将此事一并办了?”韩度一遍观察着朱标的神色变化,一般试探着说道。 朱标听完之后,缓缓点头,赞同道:“百官的确是过的困苦,不过曾经不是已经涨过一次俸禄了吗?现在再涨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皇上刚刚即位,除了大赦天下以恩泽天下之外,若是能够再增加一些官员俸禄,那么必然会让百官感受到皇上的仁德。”韩度笑着说道。 朱标却有些犹豫起来,看向韩度问道:“加一些俸禄倒是可以,可是户部有这么余钱吗?” 韩度顿时拿出一本奏折,这是他和王元吉赵玉商量议定的新的税制。韩度为什么提出要给百官再次增加俸禄?一来是先给百官一些好处,让他们不会太过坚决的反对自己收回税权。二来是要让百官知道,若是他们同意自己实行新的税制,那么户部就有钱给他们增加俸禄,若是不同意,那就不好意思了。 “皇上,这是臣上奏的大明税制疏,请皇上御览。”韩度脸色一正,声音洪亮的说道。 朱标疑惑的看了韩度一眼,示意王钺将奏折呈上来。 当朱标从王钺手里接过奏折,打开一看才明白为何韩度会是满脸郑重的神色。 新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不知死活 “收回税权,增收商税,赋税统一返还这,这” 朱标眼睛瞪大,嘴里想要说出的话都不禁顿住。过了好几息时间他才逐渐回过神来,看着奏疏神色复杂,喃喃自语道:“若是真能够办成,那大明就再也不会缺乏赋税了。” 韩度听到了朱标话,微笑着摆摆手,说道:“没有皇上说的那么夸张,就算是全部办成了,也只是让赋税的收取使用变得更加合乎规矩而已。” “合乎规矩?什么规矩?”朱标不禁问道。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以往历朝历代,田税、丁税等等都是交给各衙门来收取。先皇为了与民休养生息和大力鼓励工商发展,制定了最为简捷的商税,定下了三十税一的规矩。此举的确是能够让天下在短时间内走出战乱的阴霾,重新繁荣起来。而且相当于是藏富于民,是可以让百姓得到好处的,但是此举对于大明对于朝廷却是极为不利。 商税太低就会导致朝廷收不到钱,而民间却有大量的财富。财富是会富集的,只会朝着钱多的地方堆积。长此以往,就会造成富者愈富贫者越贫的局面。” “减轻赋税难道不是能够让百姓得到实惠吗?怎么会变得富者愈富贫者越贫?”朱标不解的问道。 韩度摇着头,说道:“若是在洪武初年,那的确是能够让百姓都得到实惠。因为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刚刚经过战乱,还处于惶恐不安当中,人人想的都是如何保住性命,并不会太过看重钱财。百姓当中有普通农人,也有地主士绅,有聪明过人者,也有天资笨拙的人。随着天下安定下来,钱财的重要性便会不断的提升,这些士绅、聪明人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赚取钱财,而普通的百姓却还是过一日算一日。皇上以为,这民间的财富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 这还用说?当然是那些士绅和聪明人的手里。 朱标虽然不愿意看到百姓受苦,但是他却不会天真的认为,普通百姓会是士绅的对手。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朝廷让多少利给百姓,最终也会落到士绅商贾的手里,落不到百姓头上?” “当然,随着士绅和商贾的钱财愈来愈多,他们不会像朝廷一样想着体恤百姓,反而会对百姓变本加厉,将百姓财富收刮一空。”韩度叹声说着。 曾经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时候,大家还能够团结起来以求自保。可是一旦天下安定下来,没有了来自于生命的威胁,有的人就会开始利用他们掌握的资源,或者是聪明才智,想要将别人踩在脚下,想要成为人上人。 这就是人性。 朱标顿时怒了,猛然一掌拍下,喝道:“既然不能让利于民,那朝廷还不如把赋税收回来呢!” 韩度顿时笑了笑,点头道:“臣也是这个想法,因此才提出增加商税。” 朱标却忽然迟疑了一下,看向韩度说道:“你上奏的这新赋税制度的确不错,不过朕觉得还是和众臣商议一番,较为妥当。而且,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你可以先将税制给改了。至于商税的事情,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这个自然。”韩度微微点头。自己的确是太过急切了一点,只想着一次性解决问题。而朱标稳扎稳打的方式却更好,有时候缓一缓反而会收到更好的效果。 隔日早朝,等其他人奏完事情之后,韩度拿着奏本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准!”朱标低沉的吐出一个字。 韩度直起身来,举着奏本说道:“皇上,赋税乃是国之根本。臣作为户部尚书,肩负如此重任时常深感惶恐。现在我朝赋税杂乱而繁多租、庸、调、役,还有田赋,徭役,杂税等等,甚至各县之间赋税征收都有所不同,更遑论百姓了。如此多的苛捐杂税不仅会让百姓苦不堪言,甚至也会让县衙难以收取。因此,为了统一天下赋税,也为了避免百姓承受太多的苛捐杂税,户部专门拟出了新的赋税条陈,请皇上御览。” 韩度只是说了苛捐杂税不利于百姓缴纳,算是客气的,其实韩度此举更深的用意是,简化赋税之后,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官员胡乱收刮百姓。 “呈上来。”朱标声音洪亮的说道。 王钺走下来,将韩度的奏本拿上去呈给皇上。 朱标将奏本认真的看了一变,抬起头朝众臣说道:“诸位爱卿,可参详一二。” 然后,朱标便示意王钺将奏本传给几位尚书。 王钺朝着皇爷微微躬身,将奏本递给张紞。 张紞不情不愿的看了韩度一眼,伸手接过奏本打开。只是看了一眼张紞的眉头就禁不住皱起,默不作声的看了一遍,然后随手将奏本递给齐泰。 齐泰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浮现出冷笑看完之后又将奏本递给下一位尚书。 等到其他五位尚书都看完了之后,韩度拿着奏本,转身朝其他人说道:“本侯简单向诸位说明一下,赋税的改动主要有三点:一是全面清丈天下田亩。先皇以三到五年免缴纳赋税为条件,吸引百姓垦荒。到现在,天下究竟有多少田亩,连户部都拿不出一个准确的数据出来,这让户部如何厘定天下赋税?” 群臣闻言,顿时纷纷点头。先皇鼓励百姓垦荒以来,已经过去三十余年了,虽然各府县也偶尔会丈量一下田亩,但是这其中必然会遗漏不少,甚至有些丈量出来了,也未必会被上报朝廷。毕竟这能够隐瞒一亩田地,就会少收一亩田地的赋税。下面的官员自然是能省则省,能瞒则瞒。 也只有先把天下田亩清丈清楚,朝廷才会知道究竟应该收取多少赋税。 “二是统一赋税,现在的租、庸、调、役太过繁多和复杂,统一赋税之后,可以各府县知道那些赋税该收,那些赋税不该收。而且简化了赋税,便可以将赋税向百姓公开哪些需要缴税,而哪些则不需要。” “三是计亩征银,设立课税司专门收取赋税,各县府衙门不再承担收税的事务,可以使征收办法更加完备。” 韩度的话说完,奉天殿内却静的落针可闻。 第一条百官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但是这后面两条别看韩度说的冠冕堂皇,但是能够站在这里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傻子?一听就知道镇海侯这是想要收回天下衙门的收税之权,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张紞本来就对韩度没有好感,现在自然不会放过为难韩度的机会。 “镇海侯,你是户部尚书,按照道理来说你要如何收税,本官并不会干涉。哪怕是清丈量田亩也好,统一收税也罢,和本官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为何不能让各府县衙门收取赋税,然后再由各省送到京城来不行吗?为何要多此一举的设立课税司,让课税司来专门收取呢?” 韩度微笑着看向张紞,收回税权和专门收税的好处,怎么能够告诉张紞呢?因此,韩度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见韩度没有理会他,张紞眉头一皱顿时心里冷哼一声,就要站出来和韩度对质。 一旁的齐泰却出声说道:“皇上,赋税乃是户部掌管。既然户部想要更改赋税收取的方式,臣以为户部之责,臣并无异议。” 张紞惊奇的看了齐泰一眼,他和齐泰都与韩度不对付。正是因为这个,两人这段时间都走的比较很近,大有相见恨晚之势。按照常理来说,齐泰应该和他一起反对韩度才是,为何反而会出言帮他? 齐泰好似未卜先知一样,侧头正好和张紞的目光对上。朝着张紞微笑着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神色。 张紞见了,顿时将头低下,不再言语。 朱标都颇为意外的看了齐泰一眼,他也没有想到齐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帮韩度说话。 不过,帮韩度说话总比反对韩度要好。 看了其他人一眼,朱标顿时笑着点头说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异意,那就由户部下发公文,着手整顿赋税吧。” 说完,朱标站了起来。 王钺连忙一摆拂尘,尖利的声音高呼的道:“退朝!” 群臣心思各异的离开奉天殿。 尤其是张紞,他一出宫门便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地找到齐泰,连忙将他拉上马车。 齐泰刚一坐下,张紞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尚礼,你怎么回事?刚才在朝堂上,你怎么会帮着韩度说话?” 齐泰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伸手示意张紞,说道:“昭季,来,坐下。不要着急嘛,你听我慢慢说来。” “咱怎么能够不急?尚礼你知不知道,刚才朝堂上我看到你帮韩度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都是一阵冰凉。我还以为” 齐泰不急不缓的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你还以为,我会和韩度有什么勾结不成?” 张紞看着齐泰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展露出来,他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不得不做的事 齐泰伸手拉着张紞坐到对面,说道:“昭季,你反对韩度设立课税司。可是咱想问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府县和布政使司主官。不过,既然韩度几次三番的和咱们作对,那咱们也不能够让他痛快才是?”张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齐泰眼神灼灼的看着张紞,暗示着说道:“那么昭季以为,最反对韩度此举的会是哪些人?” “这还用说?当然是那些”说着,张紞猛然回过身来。 瞪大眼睛看向齐泰,禁不住问道:“尚礼的意思是说,既然此事会得罪天下官员,那就让韩度去做?” “哈哈哈,昭季果然敏捷过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齐泰满脸都是笑容,眼睛忽然看向韩府方向,牙齿缝隙当中透着冷风,说道:“他韩度胆大包天,连这样的事情也敢做。等到他得罪了天下官员,老夫倒是想要看看他会怎么死!哼!” 张紞也顿时高兴起来,抚掌大笑道:“好,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另外一边,韩度得到了朱标旨意。一回到户部,便将王元吉和赵玉两人找来,让他们准备拟定公函,下发到各省府县去。 王元吉拿着赵玉拟出来的公函,找到韩度。 韩度看到来人是王元吉,便问道:“下发的公函拟好了?” 王元吉点点头,声音低微的回道:“先生,拟好了。” 由于王元吉和韩度的特殊关系,他都是在外人面前称韩度为侯爷,在私下里却是以学生自居。 “拿过来给我看看。”韩度朝着王元吉伸手。 王元吉连忙双手将公函递过来。 韩度接过,打开认真的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王元吉却吞吞吐吐的开口,“先生,有句话,学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度闻言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他,点头道:“有话就说吧,咱们之间你还有什么不当讲的?” “先生,这赋税统一征收银钱,是不是有些不妥?” 韩度将公函放到案桌上,端起茶杯施施然的喝了一口,才看向王元吉。笑着问道:“为何收银钱会不妥?” 王元吉顿时说道:“先生,学生家里就是农人,因此对农人的生活毕竟了解。一般的农人家里几乎没有什么银钱,相互之间都是以物易物的方式。我用三斗米,换你一只鸡,这样的。以往的赋税都是按照实物收取,比如说田税就是收取粮食,而其他人的也是按照折色来收。现在全部换成的银钱和宝钞,那么百姓就需要将米、鸡这些东西先卖了换成银钱,再来缴税。 学生担心,哪些商贾在买百姓东西的时候,知道百姓必须要用银钱,会拼了命的压低价格啊!” 王元吉不仅对百姓的生活了如指掌,毕竟他从小就生活在其中,而且他还担任过旧港总督,有着丰富的阅历和经验。他太知道商贾都是一群什么东西,那完全就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货色。 他和先生说的时候,语气都还比较委婉。但是在他的心里,一旦百姓全部需要用银钱来缴纳赋税,那么他说的这种情况,就必然会出现。原本先生此举是有利于百姓的,但是他担心最终会变成对百姓的伤害。 韩度放下茶杯,两手交叠在肚子前面,往椅背上靠去。 笑着看向王元吉,说道:“你能够想到这一点,那就说明你是真正的能够独当一面了。你没有说错,一般情况都会变成这样。” 王元吉定眼看着先生,他知道既然先生也看到了这一点,还坚持让百姓用银钱缴纳赋税,那就说明先生必然有更深层的理由,让现在这么做。 韩度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你说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三个问题,咱们来先说第一个。” “学生洗耳恭听。”王元吉顿时恭恭敬敬的朝着韩度一拜。 韩度却摆摆手,说道:“不用如此紧张,来,坐下,咱们慢慢说。” 王元吉依从的坐在韩度面前。 韩度顿了顿之后,说道:“咱们先来说第一个,为什么我要让百姓缴纳银钱。你也说了,之前收的都是实物,而除了米粮之外,其他实物都会有折色,对不对?” “是的。”王元吉微微点头。 “那么你可知道,折色是多少?”韩度笑吟吟的看着他。 王元吉毫不犹豫的回道:“应该有两三成。” “两三成?”韩度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摇摇头朝王元吉说道:“你这都是那年的老黄历了?” “难道不是吗?学生记得,学生在求学之前,各种折色的确是两成左右。”至于求学之后,爹娘怕打扰了王元吉的学业,也没有刻意和他说起过这些东西,他自然就不知道了。而等到他来到京城,之后就是在书院,然后朝廷,然后旧港,到现在他连一家人都给接到了京城,再也没有回去过,自然对此不是很清楚。 “若是只有两三成,我又何必费这个劲呢?”韩度随后起身,到书架上拿出一本册子,递给王元吉之后,又坐回到椅子上。 “这是我派人在应天府查出来的,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地方?” 王元吉连忙打开,一字一句的看下去。看到最终数字的时候,脸色不禁一变,“折色竟然有两倍多,怎么会有这么多?” 韩度看到这数字的时候,也有些不敢相信,这究竟是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狠下心来,把百姓缴纳的赋税直接加了两倍多。 “贪得无厌啊,欲壑难填!你说这些人现在就刚给百姓加这么重的赋税,等到以后那还不将百姓剥皮拆骨给吃了?” 王元吉看了又看,最后将册子放在案桌上,朝韩度拱手道:“现在做的是对的,若是现在不将赋税统一起来,那将来恐怕还真的会导致无法收场。” 韩度点点头,继续说道:“咱们现在来说,我为何要百姓用银钱缴纳赋税。首先,银钱缴纳有个好处,那就是能够避免淋尖踢斗这样的折色,银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谁也不能多收一文。” 王元吉听得连连点头,而且还补充道:“先生,学生以为收取赋税还不能够收银钱。” “哦?”韩度惊讶的看了王元吉一眼,“那你以为应该收什么?” “收宝钞!”王元吉郑重的说道,“收银钱还会有火耗,收宝钞连火耗斗没有,谁也别想贪墨一文。” “不错,有长进!”韩度赞赏的朝着王元吉示意了一下。 可是韩度心里想的却是,娘咧,我怎么没有想到收宝钞呢?还在那里想着收银子,收银子也仍然是会涉及到火耗的问题。 之所以会有火耗,那是因为现在百姓手里的银子纯度不一、分量不一、新旧不一、大小不一等等。没看见百姓之间使用银子,都要随身带着一把剪刀,需要用银子了便用剪刀将银子剪下来吗?用多少剪多少。 这样就会造成原本完好的银子,却被剪成了一粒粒的小块。 而官府收到这样的银子之后,是需要重新将其熔炼,再铸成银元宝的。而熔炼的过程,必然就会有着损耗。再加上熔炼银子耗费的炭和人工,自然就会有理有据的向百姓收取火耗。 但若是以为这火耗只是耗费多少,便收取多少,那么你就太天真了! 官府从来都会超额,甚至加倍超额,加加倍超额的收取火耗。至于这些多出来的银子嘛,自然是落入到官员的腰包了。 而王元吉看到韩度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顿时以为这是先生在考验他。毕竟宝钞就是先生做出来的,先生又怎么会忘记这一点呢? “咱们再来说第三点。”韩度抿了一口之后,说道:“你担心只收取银钱,会让百姓吃亏,你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 王元吉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先生必然还有下文。 果然,韩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你不要忘了,商贾也不是想要压价,就可以把价格压下去的。” 王元吉一愣,随后便低头说道:“还请先生解惑。” 韩度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不用如此客气,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若是换成是洪武初年,那商人的确是可以将轻易压低百姓的价格。但是自从有了大明皇家粮业之后,商贾就不可能做到随意压低价格了。大明皇家粮业对粮食布匹棉花这些东西,都是有着一个最低的收购价格的。若是商贾将价格压得比大明皇家粮业还低,那谁还会把东西卖给他们?” “这”王元吉先是一脸惊喜,随后又顿时泄气下来,摇着头苦笑道:“学生还真的没有想到,大明皇家粮业还会有如此巨大的作用!” 韩度微微点头,继续解释道:“百姓一边将东西卖给大明皇家粮业,拿着宝钞去缴税。而大明皇家粮业可以将一部分东西运到京城来,甚至都不需要运走,就地存放起来,等到需要的时候再行调配便可。”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风波 随着户部的更改税制的公函下发到各府县之后,顿时就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湖水当中一样,瞬间就激起轩然大波,雪片一样的奏疏从各布政使司飞到朱标的御案上。 朱标苦笑着摇摇头,抬头看向韩度,朝御案上指了指,说道:「看看,这些都是各省递上来的奏折,全都是反对你更改税制的。要不,此事还是先暂且缓一缓吧。」 韩度断然否决,「不能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这一次没有执行下去,那么下一次根本就别想再执行下去了。因此,既然户部已经下发公函了,那就意味着天下人都看着呢。若是因为几封奏疏就不了了之,那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朝廷?这对朝廷的威望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朱标顿时浑身一震,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已经是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不是他想要退让一步,就可以退让的了。 韩度伸手拿起一封奏疏,翻看了一眼,随后便微微笑了起来,说道:「皇上,这奏疏通篇辞藻华丽,但是除了说一句臣此举是倒行逆施之外,没有半分有力的证据可以用来反驳新的税制的。也就是说,他们只是不赞同,或者是不想要改变而已,但是对于究竟新的税制有哪些不好,他们却说不出来。」 「这就是在无理取闹,为了反对而反对。若是他们这样一上奏,朝廷就要先退让一步的话,那将来再遇到其他让他们略微不顺心的事情,他们也像现在这样上奏,那该如何收拾?而且,到了那时,若是朝廷没有像现在这样退步的话,是不是会引起他们的愤怒,反而更加激烈的对抗朝廷,想要朝廷再次让步?若是如此,那朝廷的政令还如何施行下去?」 朱标眉头深深的皱起,顿时明白了此事的棘手。低头想了片刻,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妥善解决此事的办法。 只得抬头看向韩度,叹息一声道:「那现在可如何是好?这些都是天下的布政使,他们的奏疏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韩度没有丝毫担心,笑了笑说道:「皇上乃是天子,他们只是臣子。就算是皇上不理会他们,那他们也只能够受着。」 朱标顿时眼神无奈的看着韩度。 韩度哈哈一笑,随后说道:「开个玩笑,皇上不必当真吧?」 顿了顿,在朱标有些渴望的眼神当中,韩度说道:「既然皇上以为不能够将其置之不理,那臣以为既然他们有不同的意见,理不辨不明,那就让户部和他们理论吧。」 辩理? 朱标顿时眼睛一亮,随后笑着指了指韩度,「你是不是有在憋着什么坏呢?」 韩度顿时叫委屈,「皇上这说得是什么话?臣这可是在为皇上着想啊!」 我帮你解决问题,你竟然还反过来调侃我?信不信我敢马上撂挑子! 朱标也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安慰韩度两句,「哈哈,朕也就是这么一说。嗯,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你办事,每次都能够让朕放心。」 「多谢皇上!」 韩度回到户部,叫人将王元吉和赵玉两人招来。 「侯爷,您找我?」王元吉当先问道。 韩度望了两人一眼,满脸笑容的挥手示意,「来来来,都坐。」 「谢侯爷。」赵玉连忙拱手回礼。 等两人坐下,韩度才笑了笑说道:「皇上刚刚召我去了。」 王元吉和赵玉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度继续说道:「因为更改税制的事情,有几个布政使不满给皇上上了奏疏反对此事。」 反对? 王元吉顿时心里一松,笑着说道:「侯爷,咱们不是早就意料到有人会反对吗 ?」 「对!」韩度点点头。 在准备下发公函之前,韩度就和两人预判过会出现什么情况。其中就有若是有的官员抵制户部更改税制,户部该怎么办。 「不过,虽然咱们早就有了对策,但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只是一个当头炮呢?因此,我要你们提起万分的小心,小心的应对这些布政使的反对,明白吗?」韩度两眼紧紧的盯着两人,分别着重看了他们一眼。 王元吉和赵玉对视一眼,同时朝韩度重重点头,「下官明白!」 隔日,王元吉和赵玉两人便以户部的名义,将上奏的布政使一一发去公文。既然他们反对更改税制,那就必须要拿出有力的理由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布政使还会信心满满的回复户部。可是他们也许读书厉害,但是他们对于赋税的了解,却仅限于每年下面的府县押解到省上的那些东西而已。甚至,他们只知道今年各府县交上来多少赋税,对于这些赋税究竟是如何来得,他们一无所知。 或许有人也对赋税了如指掌,甚至亲自深入过府县查看税收情况。但是这样的人却更加知道户部新拟定的税制对于收取赋税有着怎样的好处,他们根本不会反对此事。 在韩度的带领下,现在王元吉和赵玉两人对于赋税的了解相当的了解。而那些对赋税一无所知的布政使,在两人从收取赋税的必要性、赋税的结构如何才合理、赋税的意义等,将所有反对的布政使逐一进行驳斥。 那些布政使那里见过这样的手段,两人根本就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将他们驳斥的哑口无言。 一场风波才刚刚掀起,就被韩度轻描淡写的给消弭于无形。 张紞和齐泰两人一直都紧紧关注着户部的动静,从一开始皇上收到各布政使的奏疏,他们两人隔日就知道了。 有人反对韩度的税制,而且还是好几位封疆大吏。可想而知,这样的情况让两人是如何的兴奋! 原本两人准备先观察一段时间,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手给韩度加上一把柴火的。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在户部的接连几招连消带打之下,那些布政使竟然变得虎头蛇尾起来。 他们都还没有出手呢,问题就被户部给解决了。 两人从最开始的兴奋,到现在的失落,这其中的落差太大了,甚至都没有给两人一个缓冲的时间,直接就从顶峰跌落到谷底。 原本他们是想要恶心韩度的,但是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是无意之间就将他们给恶心了。 「韩度!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齐泰两眼通红,恶狠狠的怒骂。 相反,张紞没有齐泰如此浓重的好胜之心。他原本也对韩度极为反感,可是当他看到齐泰如同疯魔的样子,他心里反而有些后怕起来。 神色复杂的说道:「这个,尚礼老弟不至于如此吧?韩度和咱们说白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顶多也就不是同路人而已。既然咱们弄不倒他,那以后咱们遇到避开他不就好了?」 「避开?」齐泰猛然抬头,两眼通红死死的盯着张紞,「难道你以为咱们以后避开韩度,就能够相安无事了?」 「那还能怎样?」张紞对这个样子的齐泰有些怕,情不自禁的声音小了下来。 齐泰顿时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要看韩度平日里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似谁都可以欺负他。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人的心眼极小。你自己看看从他走上仕途以来,但凡是得罪过他的人,他有放过一个吗?」 张紞顿时沉默起来,他不知道韩度是不是心眼极小,但是他知道现在齐泰的神情非常不对劲。 齐泰见张紞没有出声,他顿了顿,压低声 音说道:「咱们已经将韩度给得罪死了,现在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还会有咱们退让的余地?」 张紞深吸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齐泰,点点头说道:「咱明白了。」 韩度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预判,并且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此事给压了下去,但是想要就此终结此事,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那些布政使虽然理论不过户部,但是他们十分的愤怒和不甘。 正好在这个时候,齐泰发现上奏的布政使当中,有两位是他的旧友。于是,他便修书一封,向两人递了过去。 于是,在这两个省里,一股针对户部税制的邪风开始在不知不觉之间吹拂了起来。 首先这个两个布政使在下属面前不止一次的提起户部税制虽然统一了赋税,但是对于百姓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百姓手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财,现在户部却不再征收实物,只征收银钱,这不是将百姓往死路上逼吗? 说完,还都是一副摇头晃脑,忧国忧民的样子。 能够站在布政使司里面的,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看到上官如此明显的示意,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做?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一股新税制会把百姓逼到家破人亡的消息,飞快的蔓延向各府各县的百姓。甚至还不止,这个消息还以诡异的速度,在其他省飞快的蔓延开来。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根基之力 韩度刚刚消停了不久,又被朱标给召到宫里。 “皇上?” 朱标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朕知道你让那些布政使哑口无言了,但是你看看这些!” 韩度朝着朱标所指看了一眼,“皇上,这些是?” “万民书。”朱标叹道,“有人反对你提出的税制,鼓动百姓上了这些万民书。不过朕只是想要让你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有人还躲在暗处盯着你呢,你自己小心一点。但是这些人竟然敢鼓动百姓,朕绝对饶不了他们!” 说话的时候,朱标的眼神里面带着杀意。鼓动百姓上万民书,这可是触碰到了朱标的逆鳞。今天这些人能够鼓动百姓上万民书,明日他们就能够鼓动百姓造反,自然留不得! 韩度看到一向仁厚的朱标都不禁露出这副神色,顿时明白此事严重了。弄不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这些人上上奏疏也就罢了,没有想到竟然胆敢去鼓动百姓来反对朝廷,简直就是找死! 韩度虽然一向杀伐果断,甚至他亲自带兵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是那些毕竟是外人,对于大明自己人,韩度却有着极大的宽容。 “皇上,此事恐怕不好查证是那些人鼓动的吧?至于百姓,他们不过人云亦云而已,或许他们连自己在万民书当中写的什么都不知道。皇上一向有仁厚之名,不如就宽宏一次,饶了这些百姓?” 朱标一向都很愿意把韩度的话给听进去,但是这一次他却坚决的摇头。摆手道:“百姓愚钝,朕不会和他们计较。但是这件事若是没有读书人和当地士绅的参与,怎么可能闹到这么大?至于如何查证,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看到朱标如此自信,可以轻易的将鼓动百姓的人给查出来,韩度顿时一阵失神。 要知道,这些万民书递到京城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天了。鼓动百姓的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会在鼓动完百姓上万民书之后,便会悄然退走,不知道在哪里躲起来。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人是很难查到的。但是朱标为何会有如此自信,就好似只要他想查,就可以轻易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锦衣卫! 韩度心里一凛,除了这个在历史上威名赫赫的机构之外,韩度还想不到还有谁会有如此本事。 虽然老朱一顿的也想设立锦衣卫,以监视天下百官,但是在自己的劝说之后,老朱却到死都从来没有提起过锦衣卫啊!更遑论,设立锦衣卫了! 不对! 韩度猛然回过身来,老朱就算是设立了锦衣卫,那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宣告天下?他完全可以在暗中设立,然后让锦衣卫在暗中监视百官啊!而且,这样的一来会变得更加隐秘,更加不引人注意,收到的效果自然也是更好! 韩度瞬间明白了,老朱一定是在暗中设立了锦衣卫监视百官,并且还在临终之际,将这股秘密的力量交给了朱标。 正是因为如此,朱标才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鼓动百姓的人给一一找出来! 想到这里,韩度顿时担心起来。虽然现在朱标手里的锦衣卫韩度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是从历史上来看,这就是一群吃人的恶魔。 若是让他们去调查此事,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受到不白之冤。 看着韩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不断变幻,朱标顿时问道:“你怎么了?” “啊?哦!”韩度顿时回过身来,随后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叹道:“臣这几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偶尔会有精神恍惚的时候。臣军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朱标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可能是你这几日在户部太过忙碌了吧。若是无事,你可以先行退下,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韩度却没有告辞离开,而是再次躬身一拜,说道:“皇上,臣以为不仅仅是百姓,那些读书人很有可能也是受到别人的蛊惑。先皇从来都优待读书人,还请皇上给他们一个机会。” 朱标愣然的看着韩度,不由得说道:“你要为他们求情?你可要知道,他们可是在鼓动百姓反对你的税制。” 韩度直起身来,笑了笑,说道:“谈不上反对臣吧,他们也许只是对臣的税制不理解。若是臣能够和他们解释清楚,或许他们就会接受了呢?” “解释?”朱标更是惊奇的脱口而出,“天下这么多地方,你如何一一给他们解释?更别说,你如何让他们接受了。” 韩度坚持说道:“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臣虽然不才,但是恳请皇上给臣一个机会,让臣一试!” 朱标看着神色坚定的韩度,顿了顿之后,松口道:“好吧,朕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先去解释解释。若是能够解释的通,那朕便作罢。若是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朕没有给你机会了。” “谢皇上!”韩度顿时拜下。 韩度回到户部,却一直都低垂着头,脑海里不断的在思索对策。虽然在朱标面前夸下海口,但是如何与这么多人解释,韩度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王元吉和赵玉两人看到镇海侯回来,正想要上前问候。两人却陡然发现侯爷神不归属,面容呆滞的走着。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终,还是王元吉上前,轻声问道:“侯爷?” 韩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顿时回过神来。 看到面前的王元吉和赵玉,韩度顿时吐出一口气,说道:“原来是你们啊?正好,我有事要找你们,跟我来。” “是。”两人齐声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紧紧跟着韩度的步伐。 韩度来到自己的事务房坐下,朝着两人伸手示意,“都坐吧。” 王元吉和赵玉两人,只好分别坐在侯爷左右。 看着韩度没有说话,王元吉试探着开口问道:“侯爷,听说刚才是皇上召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度闻言,只好点点头,叹道:“还记得税制的事情吗?” “记得。”两人齐齐回答。 “可是,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赵玉不解的问道。 韩度顿时叹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过去?今天皇上召见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虽然他们理论不过咱们,但是却有人鼓动百姓上了万民书,要求皇上禁止更改税制。” “皇上答应了?”王元吉顿时紧张起来。 不怪他如此紧张,实在是刚才韩度的举动和他的猜测实在是太过贴切了。若是皇上真的因此而禁止更改税制的话,那他们这么久以来的所有心血、一切努力都要白费! 韩度微微摇头,说道:“那倒是没有,皇上不仅没有同意,反而想要追查究竟是那些人鼓动的百姓。” “那就好,皇上没有同意就好。”王元吉大松了口气。 随后不解的朝韩度问道:“侯爷,既然皇上没有同意,那侯爷刚刚为何会?” 韩度听了,只得给两人解释了一下。当然,韩度也没有将自己心里的猜测说出来。本来就是自己的猜测,贸然告诉两人并没有丝毫的好处。 赵玉听了,顿时目瞪口呆起来,忍不住说道:“这如何能够解释的清楚,这么多地方,这么多人,咱们就算是每个人都长了一百张嘴,也毫无用处啊!” 反倒是王元吉,听了韩度的话之后却没有赵玉的激动,反而一脸沉思的低下头来。 韩度心里一动,连忙伸手阻止了赵玉的话。 赵玉也发现了王元吉的异样,顿时闭上嘴巴,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安静却让王元吉察觉到异样,顿时回过神来。 看到王元吉抬起头,韩度连忙问道:“怎么,你有想到什么吗?” 王元吉笑了笑,回道:“不错,下官的确是想到了一些。” 见两人齐齐看向他,王元吉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若是换成是其他人,那或许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但是,侯爷却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我还能长了一百张嘴吗?韩度有些不明白王元吉的意思。 王元吉耐心的解释道:“仅仅靠着侯爷一人,想要解释清楚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侯爷,书院里面可是有着众多的同窗啊!” “嗯?怎么说。”韩度脑海里顿时冒出一道灵光,好似王元吉的话里有着什么关键点。自己想抓,却是怎么也抓不住。 王元吉笑着解释道:“侯爷难道忘了?书院的那些学子,可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而且,他们一个个都还有着举人功名。他们没有来到书院之前,在老家当地可是有着极高的威望的。若是能够让他们回去和乡里乡亲帮着侯爷解释一下,那百姓还会不理解吗?所有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好办法!”韩度高兴的站了起来。自己怎么把书院的那些学子给忘了?要知道现在能够考进书院的,那都是在当地神童。这样的人原本在当地就极为受到追捧,他们若是回去说一句话,那真是比别人说一万句都管用。关键是书院的学子人数还众多,虽然韩度没有仔细统计过,但是他知道在去年书院的学子就已经超过了两千人。让这样的两千人去帮自己解释,那真是无论什么流言蜚语都会不堪一击。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杨子荣 隔日,韩度一大早便来到书院,连睡懒觉的毛病都没了。 薛祥听到嘭的一声,自己的书斋门被撞开。端起茶如同枯枝一样的手都不由得凝固住,一脸诧异的看向门口。 当看到韩度的瞬间,薛祥顿时笑了笑,说道:“老夫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直接找上老夫的门来。” 韩度脸色堆着笑意,在看清楚薛祥的瞬间,顿时凝固起来。 眼睛里面冒出骇然的神色,连忙问道:“老工部,你这是?” 薛祥愣然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伸手在肩膀捻起一缕白发。顿时呵呵笑道:“哈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老了嘛,头发自然会白的。以老夫这年纪也算不上是早生华发。” 韩度见薛祥如此乐观,暂时放下心里来。薛祥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现在的薛祥不仅仅是头发,连他们的眉毛和胡子都是一片雪白。 薛祥笑了笑,伸手示意韩度,“坐吧。” “哦~”薛祥给韩度的变化太大了,韩度一时之间有些失魂落魄。 听到薛祥的示意,韩度顿时坐到椅子上。 等韩度落座之后,薛祥叹息一声,说道:“老夫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恐怕你是真的需要找个人替你看着书院了。” “老工部何出此言?”韩度下意识的开口。等话已出口,韩度才陡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薛祥反而开怀的一笑,说道:“老夫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说着,薛祥往书斋窗外深深的看了一眼,万分留恋的说道:“这里多好啊!有莘莘学子,有朗朗书声,年轻的他们,脑袋里好似每时每刻都会冒出新奇的想法。和他们待在一起,老夫都好似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老夫也舍不得眼前的一切,可是老夫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老工部”韩度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薛祥摆摆手打断。 “老夫没有和你开玩笑。”顿了顿之后,薛祥看着韩度,说道:“要老夫说,你是最适合挑起书院这副胆子的人,你那户部尚书当的有什么劲?” 韩度闻言,顿时神色一阵尴尬,小声说道:“老工部知道了?” “听说啦~”薛祥点头一叹,“老夫虽然老眼昏花,但是耳朵还没有聋。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闹得满城风雨,老夫就算是不想知道,也禁不住这些消息往老夫的耳朵里钻呐。” 韩度被薛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很是好奇薛祥对此是什么看法。便问道:“这件事老工部如何看,是不是小子有些异想天开了?” “谁说你异想天开了?谁!”薛祥顿时重重的将茶杯放到桌子上,背脊挺立的笔直,须发皆张怒气冲冲的说道。 韩度被薛祥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了一跳,缓过来之后,连忙解释道:“老工部误会了,没有谁,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薛祥看了韩度一眼,重新靠在椅背上。感叹着说道:“统一编派、合并征收、银钱缴纳、成立课税司专门征收赋税并且解运,每一条每一款都利国利民。谁要是反对,老夫第一个饶不了他。反正老夫也没有几日好活了,凭着这把老骨头不要,老夫也要溅他一脸血。” 看到薛祥已经须发皆白了,还要为自己谋划,韩度心里涌出一阵感动。 “老工部就不要为我操心了,我既然敢更改税制,自然也是有了应对那些风风雨雨的准备的。” 薛祥微微颔首,说道:“这倒是,你从来做事谨慎,一般人倒不会是你的对手。” 说着,薛祥忽然顿住,瞥了韩度一眼,问道:“你今日难得来书院,不会是因为此事吧?” “算是吧。”韩度笑着点点头。 薛祥看了韩度一会儿,慢慢的收回目光,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管你想要怎么做,老夫都支持你。但是老夫有句话还是要说,你那尚书当的真没意思,还不如早点到书院里来。” 韩度站了起来,朝薛祥郑重承诺道:“书院,我是肯定会来的,这里不仅仅是老工部的心血,也是我牵肠挂肚的地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薛祥垂着头,微微点了一下,说道:“你尽快吧,老夫不知道还能够给你守着多久。尽快!” 韩度神色凝重的应下,无声的抱拳朝着薛祥躬身一拜,以示感谢! 韩度辞别了薛祥,找到书院里的几个先生,让他们将所有学子都召集起来。 在书院里面有一座极大的建筑,是韩度仿着教坊司的歌剧院修建的。这里平常都是空着,也只有需要召集全书院学子的时候,才会用上一次。 等到韩度来到这里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闹哄哄的声音如同一个不断升温的气团一样,隔着墙壁都能够传递出来。 韩度从幕后走到前台,在他出现的瞬间,原本不断窃窃私语的学子们,瞬间变得十分寂静。 韩度听着室内还在嗡嗡回荡的声音,看着一个个学子,顿时笑了。 举着一个铜皮制成的大喇叭,韩度高声笑道:“这里有人认识我,有人或许只听说过我,我想,我应该不用再作介绍了吧?” “学生等,拜见先生~” 洪亮的声音在剧堂里回荡,一众学子以问候回答了韩度的话。 韩度顿时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朝着众人压了压。 场面很快又恢复了宁静,韩度继续说道:“好,很好,既然你们还认我这个先生,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之所以会将诸位请来,那是因为先生我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麻烦。这个麻烦光凭先生自己很难解决,或者我就直说了吧,光靠我自己不可能解决,需要你们的帮助。” 私语声再次响起,众人纷纷不明白先生是什么意思。先生智慧如海,连先生都解决不了问题,他们能够解决? 韩度再次伸手,将喧闹声压下,问道:“你们应该听说过,先生想要更改税制的事情吧?” 书院里面为官的学子不少,这些人可都是他们的同门。这些学子自然会从他们的同门那里,得到官员更改税制的消息。 见众人纷纷点头,韩度笑着问道:“依你们之见,我着更改税制究竟是对还是错?” 韩度的话音落下,下面的人顿时一阵愣然,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先生竟然会直截了当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见没有人回答,韩度又笑着说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便怎么说,无论好与坏我都洗耳恭听。” 韩度说完之后,便静静的等候着。可是过去了不少的时间,却还是只听到下面喧闹一片,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正当韩度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顿时响起。 “先生!” 韩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偏瘦个子颇高的人站了起来。这人原本就是坐在最前面一排,他这一站起来,几乎就是和韩度面对面的说话。 “哦?你有何看法,只管大胆的说出来。”韩度笑着看向此人,甚至有些担心他在这样的场合会胆怯,还鼓励了他一句。 “学生杨子荣,拜见先生。”杨子荣先生拱手朝着韩度施了一礼。 韩度点点头,也回了他一礼。 哪怕是被两千多双眼睛齐齐盯着,杨子荣也没有丝毫的胆怯。好似他天生就非常适合这样万众瞩目的场面,甚至他反而还感觉到一股兴奋。 直起身来,杨子荣郑重说道:“先生更改税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乃是利国利民之举,自当万世不移!” 嗯~嗯?嗯! 韩度的眼睛都直了,自己是真的想要虚心听去这些学子的想法意见啊,可不是想着找人和自己唱双簧、拍马屁。 而且,自己也没有事先和杨子荣通过气啊,怎么这才一上来,就已经拍上了呢? 韩度顿时就觉得很是尴尬,可是面上又不好表露出来。若是韩度表露出来,那别人还会实锤就是他和杨子荣串通好了的呢! 因此,韩度脸色只好保持着僵硬的微笑,随口提醒道:“利在当代、功在千秋,这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自古以来,有哪位大贤能够做到呢?我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原本我就是想着能够减轻一下百姓的负担,让朝廷不用浪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在每年收取赋税上面罢了。” 说完,韩度朝着杨子荣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自己的意思很明确,自古以来那么多英雄豪杰都做不成的事情,你就不要在那里夸夸其谈了。要是真有本事,那就拿出你的真才实学出来,不要动不动就拍自己马屁。这样的马屁自己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拍的再多也没用! 同时,韩度隐隐对杨子荣有些排斥,不喜欢他这样溜须拍马的举动。 杨子荣却没有丝毫觉得他是在溜须拍马,因为他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只见他微微拱手,继续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学生家里虽然在建宁府也算是略有民望之家,但即便是如此以前收税的时候,也经常受到当地衙役的吃拿卡要,多征收数成,甚至是加倍征收。学生家里尚且如此,平民百姓之家必然更甚! 因此,学生说先生此举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并无半点虚夸之言!” 韩度听了之后,看向杨子荣当地神色顿时就变了。原本以为此人不过是溜须拍马之辈,没有想到人家竟然是个实干家。而且,还是一个善于身边细节之处的实干家。 这是人才啊,真真正正的人才!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我是不可能白花钱的! 看到一位人才,韩度瞬间高兴起来。 可是从杨子荣口中得到的信息,又让韩度高兴不起来。 低头沉吟一番,叹着气看向杨子荣道:“本侯虽然知道各府县杂税繁多,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你的亲身经历,才会让人有更深的体会。那么,你以为更改税制就没有丝毫的弊端吗?”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才,韩度自然兴起了想要考教一二的心思。 杨子荣却猛然摇头,断然否决道:“不,学生以为先生此举弊端不仅有,而且还不小。” 既然韩度确定了杨子荣是个人才,那就不会因为他一句夸张的话而否定了他这个人。 “说说,有什么弊端?”韩度满眼欣赏的笑着问道。 杨子荣也不客气,直言不讳的说道:“先生此举的弊端不在于更改税制本身,而在于百姓。” 韩度心里一震,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着杨子荣。 而话一出口,杨子荣反而信心倍增,继续说道:“更改税制,受损的是各府县官员,受益的是天下百姓。各府县必然会反对先生,但是先生既然已经有准备的想要着手更改税制了,那么必然会对各府县的反应有所预料。因此,先生肯定会有办法,让各府县不得不接受税制更改,这并不会成为一个隐患。相反,学生以为百姓倒是会成为先生的隐患。” 韩度笑了一下,摇摇头,好似不赞同杨子荣的看法,说道:“既然更改税制对百姓有利,难道百姓还会反对不成?” “百姓就是会反对!”杨子荣断然说道,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韩度,“先生,百姓皆不识字,先生的税制再好,百姓也不可能知道。百姓想要知道,那就必须要通过他人之口。若是这些人别有用心,故意和百姓胡乱解释一通,那么恐怕百姓不但不领先生的好意,反而还会以为先生在加害他们。” 韩度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指着杨子荣,朝着众人说道:“杨子荣说的没错,更改税制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盘剥百姓的情况出现。但是现在的情况正如杨子荣说的那样,现在有人煽动百姓,说更改税制会让百姓缴纳更多的赋税,会让百姓破家。以至于都有万民书堆在皇上的御前,要求皇上下旨将税制重新改回去。 今日我为何要将诸位找来?那就是想要借助你们的口,去告诉老家的百姓,更改税制是对他们有益的事情,是为了他们着想。去告诉百姓,他们应该上万民书,请求皇上将税制坚定的执行下去!” 韩度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所有学子耳边回荡,震的他们心神激动,一股热血情不自禁的涌动起来。 韩度深吸口气,朝着所有学子躬身一拜,问道:“你们,能够帮我这个忙吗?” “学生等,万死不辞!”所有人齐齐站起,躬身回道。 “哈哈哈,好!那就各自去书院领取五十贯宝钞,作为盘缠回乡去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次就当作是你们的游学了。”韩度打手一挥,就是十万贯花了出去。 五十贯宝钞,足以这些学子在大明游览一大圈了。 而对韩度来说,能够用十万贯解决掉那些万民书,也是一份十分划算的事情。 “多谢先生!”听到既能够游学,还能够回家看看爹娘和故友,而且还不用他们自己花一文钱,所有人脸色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韩度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说道:“记住,这次你们是去游学的。回来之后,每人交上十篇策论,每篇内容不能重复。” “啊!!!” 所有学子都傻眼了,刚才他们有多欢喜,现在他们就有多么悲伤!十篇策论,而且还要求每篇不同,这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啊! 书院不同于国子监,或许在国子监有人能够写出一篇能够针砭时弊的策论,那都是会让教习高看一眼的。 但是在书院,对不起,先不说你的策论写的好不好。光是先看你选择的题目,恐怕早就被前面的同门给写烂了。而且各种角度都被人写的五花八门,若是你不能找到一个独特的视角,根本别想脱出别人的臼巢。 因此,在书院谁要是能够写出一篇见解深刻角度独特的策论,那是会赢得同窗羡慕的眼神的。 一篇就如此难写,而先生现在的要求却是十篇! 韩度看着下面一片哀鸿遍野,顿时心里好受了很多。就连刚才花出去的十万贯,心口好似都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不过,不管学子们愿不愿意,他们还是一个个的领着五十贯宝钞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开始的时候,多数人还沉浸在十篇策论的痛苦不堪当中。可是随着走出京城,视野逐渐开阔,思乡情切情绪逐渐冒了出来。脸上的悲伤逐渐消逝,一股由内而外的喜悦逐渐浮现出来。 马京也是回乡的一员,衣衫里面藏着五十贯宝钞,走在水泥道路上的他满心都是禁不住的高兴。他已经在书院求学四年了,不是他没有本事不能高中进士。而是他对书院的一切都太过痴迷,以至于错过了会试的时间。 而且他的家里并不富裕,就连他从小读书,都靠着父母和两个叔伯合力供养的。若是光靠他的父母,根本无力供养他考中秀才。 就算是马京考中秀才之后,他家里的境况只能够说是好了一点,但是也并没有多大的改善。毕竟,虽然他家里的田地不用再缴税了,但是他想要考取举人,开销自然就更大了。 直到他考中举人,有了朝廷的供养之后,他家里的境况才算得上是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他一考中举人,便去京城求学了,对于家里的境况他也只能够通过以前的同窗书信里得知,他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过。 既然是游学,又有着十篇策论的鞭策,马京虽然归心似箭,但是也不得不沉下心来一路上走走看看,争取能够运气好得到灵感,写出一篇漂亮的策论出来。 于是,原本只有不到一个月的路程,硬是给马京给走了足足两个月才回到家里。 马京刚刚走到村子门口,顿时被同村的人给认了出来。 马京正好伸手向对方打招呼,对方却顿时尖叫一声,然后便如同脱缰野马一样朝着村子里了跑去。 边跑,还边大声的喊道:“举人老爷回来了,举人老爷回来了” 马京的手臂僵在半空中,随后便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放了下来,抬步继续朝着村子里走去。 还没有等马京走几步,他便看到原本安宁静谧的如同一副山水画的村子,在一声声“举人老爷回来了”的尖叫声中,很快便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的人都纷纷推开房门,看到是马京真的回来了,便一个个上前与他见面问候。 马京脸色挂着温和的笑容,逐一回应之后,才来到自己家门前。 看着和原本一般无二的家,马京脸上微微一愣,这和他知道的有些不一样啊! 不等马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我儿!真是我儿回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京顿时回头,朝着来人顿时跪下,眼眶里有泪水打转,说道:“爹,孩儿回来了。” 马老爹高兴的咧着嘴大笑,连忙上前一把将马京给抓了起来。真的是抓啊,马京原本就偏瘦弱,虽然在书院里面经过四年的锻炼,让他不至于弱不禁风,身上也有些壮士。可是和在地里干了一辈子活的老爹比起来,他的力气还是要差一些。 不等爹来扶,马京顺势站了起来,不解的问道:“爹,你怎么是从那边过来的,家里这是怎么了?” 马老爹顿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哈哈大笑着解释道:“忘记和你说了,这是咱们的老家,咱和你娘都住在另外有一个家里。” 马京顿时明白了,“哦~建新院子了啊,这件事我知道。不过,既然都有新家了,那为何这里还留着?怎么不拆了?” “哎哟喂,这里可不能拆!”马老爹连忙挥手想要将马京的话给拍散。 随后笑着说道:“这样的话也就你能说,要是换个人,你看大家伙打不死他!大家都认为咱家这里的风水好,族里都不肯有丝毫的破坏。而且现在这里被族里弄成族学了,说是这里有文脉,能够保佑后世子孙像你一样考中举人老爷。” 马老爹说着,上下左右打量了马京一眼,凑近了悄声问道:“对了,娃子,你这次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回来了?也没有人敲锣打鼓的送你回来,是不是在京城没有考中?” 他连什么是会试都不知道,自然更加不知道什么是进士。马京虽然和老爹说过,他要去京城求学考进士功名。但是马老爹对这些东西,也只是听过便忘了。 新 正文 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有把握 还没有等马京开口解释,老爹就连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娃子,没考中也没有关系,你早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至于你说的进士,那是真正的文曲星下凡才能考中的。你能够考中举人老爷,那就算是咱们村的祖坟都冒青烟了,这可是比县太老爷还要大的官哩!” 马京无语的看着老爹,这是对自己多没有信心,才会说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考取进士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么? 不过马京却也没有反驳老爹,甚至都没有和他解释,笑着点头说道:“爹,现在还没有到会试的似乎呢,要考取进士那的等到明年才行。” “啊?你还没有考吗?”马老爹顿时愣了一下,随后连忙笑着说道:“没有就好,还没有考就好。咱就说嘛,以娃子你的本事,若是考了的话肯定会考上的。”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就是,马老爹你担心什么,以举人老爷的本事,肯定是能够考上那什么进士?” 马京看着乡亲们带着扭捏和笨拙的恭维,他却满脸微笑着朝着众人拱手,一一回礼。 乡亲们更加受宠若惊,纷纷面红耳赤的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你是举人老爷” 面对马京如此客气的举动,有些乡亲甚至满红耳赤,直接转身而逃。 马老爹看着乡亲们落荒而逃的样子,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马京笑吟吟的看了一眼,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面对一脸茫然的老爹,他却什么都没有解释。 拉着老爹说道:“爹,咱们现在的新家在哪里?咱们回家吧?” 马老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哦,对啊,咱们先回家,恐怕你娘都做好饭菜就等你了呢!” 次日清晨,马京虽然醒了,但是他却沉浸在久违的家的味道里,久久不愿意起来。 等他起来之后,来到堂屋,一眼就看到族里的几个长辈正和老爹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看到马京来了,老爹顿时勃然大吼一声,带着几分不满的说道:“你这娃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睡到现在才起来,你这是跟谁学的臭毛病?” 跟谁学的? 马京顿时一愣,他忽然觉得好像书院里面的同窗都不是喜欢早起的主啊!而且他还听过一个传说,听闻这臭毛病是从韩先生那里传来的。 “哎~马六啊,瞧你这说得是什么话?马京是举人老爷,将来更是进士老爷。起的晚怎么了?多睡一会儿怎么了?你以为举人老爷还和你一样,需要起早贪黑的到地里刨食啊?” “对对对,咱听说举人老爷们每日深思熟虑,其实比咱们下地干活还累,当然需要睡的久一点。” 两个老人立刻就朝着马老爹一顿训斥。 马老爹却不敢还嘴,只得说道:“二叔,三叔,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两人齐齐点头,一副异口同声的样子。 马老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指了一下,朝马京说道:“你二叔公、三叔公一大早就来了,原本咱是要去把你叫起来的,可是却被你两位叔公拦着。” 马京笑了笑,两步走上前,拱手见礼道:“马京见过二叔公、三叔公。” “不用如此,不用如此”两人虽然是马京长辈,但是却还是手足无措的连连站了起来。 马老爹连忙伸手,将两人拉住,说道:“二叔、三叔,娃子给你们行礼,那是应该的,你们站起来做什么?好好的坐着便是。” 马京笑着做到老爹身边,等他坐下之后两位叔公才慢慢坐了回去。 马老爹回头朝马京说道:“你两位叔公一大早就来了,还给你带来了几大块肉和几只鸡,还有好些鸡蛋,说是你刚刚回来,要给你好好补一补。” “多谢二叔公、三叔公!”马京拱手感谢道。 二叔公连忙摆手,客气道:“都是一些不值当的东西,不值得道谢。” 马京见两位叔公自从他来了之后,就顿时变得拘谨起来。他眼珠子一转,故意调侃道:“那我吃完了,可是要再去两位叔公家里拿的。” 两人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巨大的惊喜,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好啊,好啊!吃完了,尽管去家里拿便是,有什么你拿什么,叔公绝无二话!” “哈哈哈” 被马京这样一搞怪,气氛顿时变得亲热起来。 两位叔公也不再拘谨,能够放开心结的和马老爹说话了,但是对于马京,他们还是不敢开口搭话。 而马京也低头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一下。 见马京如此平易近人,二叔公顿时放下心来,看向马京,问道:“马京啊~” “二叔公,您说!”马京笑容温和的点头回应。 二叔公见了,顿时大起胆子来,说道:“听说你明年就要在京城考进士了,你有把握吗?” 马老爹也连忙问道:“是啊,咱可听说那能够考到进士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也不要太担心,能够考上举人已经很好了,考不上进士也没有什么。” 马老爹见识有限,不知道进士究竟意味着什么,以为只是比举人更大的官。但是两位叔公却知道,进士和举人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因此,两人眼神炯炯的看着马京。 马京将两位叔公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看向老爹的时候,却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爹,大明朝每次会试都会取六百进士。若是每一个都是文曲星下凡,那天下哪里来的这么多文曲星?” “一次就能考六百个吗?”马老爹呆了呆。虽然他不知道进士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物以稀为贵他还是知道的。这一下子就冒出来六百个,再是珍贵的东西,都会变得不再珍贵。 看着马老爹撇了撇嘴,二叔连忙和他解释道:“马六啊,别看一次会试会取六百进士,但是你可知道大明有多大?天下有多少人?况且这会试三年才考一次,每一个进士都是都是” 二叔公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进士,只得说了一句,“反正你知道进士比举人老爷要尊贵的多就行了!” “比娃子还要尊贵的多?”马老爹一脸震惊,好似在他的心里马京就只能是个举人一样。 连忙回头问马京,“是这样的吗?” 马京微笑着点头,“是的,进士功名的确是要远远高于举人。这么说吧,在京城里每次会试,书院就有两千左右的举人会参加考试,国子监还有三千,再加上天下各府县的举人。每次会试,差不多有六七千举人参加。而最终只会取六百人,也就是十取一。” 十个取一个,这概率看似很大,但是别忘了,这些都是举人,每一个都是读书人当中的俊杰。由此可见,会试的竞争有多大。 “那马京你有把握考取进士吗?”三叔公对有多少举人参加会试不感兴趣,他只想要知道马京能不能考中进士。 马京要不是因为太过痴迷书院,按照书院先生的说法,他上一次就能够高中了。因为题海战术,书院的学子在会试里面本来就占据着优势,这一点连国子监都比不过。因此,书院先生的话不说百分百的绝对,但至少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马京对于他自己能不能考中进士,也是信心十足。笑着点了点头,回道:“一甲不敢想,二甲和三甲还是有把握的。” 两位叔公先是一愣,不明白马京的意思。至于马老爹,他对会试更是一无所知,直接忽略他。 猛然之间,二叔公醒悟过来,满脸惊喜的看着马京,问道:“马京!你的意思说,你有把握高中进士了?” “这是不是真的?”三叔公也连忙问道。 马京笑着微微颔首,“嗯,以我的学问应该能够考个三甲进士吧,至于二甲和一甲我就没有把握了。” 马京说的有些保守,但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两位叔公兴奋不已。 “三甲好,三甲进士好啊!”三叔公高兴的手足无措,惊叫起来好似他中了进士一般。 二叔公顿时猛然推了他一把,埋怨道:“胡咧咧什么?” 三叔公顿时回过神来,连忙朝马京解释道:“马京,叔公不是说你只能考中三甲。叔公的意思是说,能够考中三甲就很好了。当然,若是你能够考中二甲一甲,那自然更好,更好” 马老爹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拉着儿子问道:“娃子,你真的能考中进士?” 马京自忖一下,点点头说道:“每次会试的进士,书院几乎能够高中四百余人,以孩儿现在的学问,考取一个三甲进士还是有把握的。” “哈哈哈,想不到咱们马家村,就要出进士老爷了!”三叔公已经高兴的找不着北了,甚至他都有立刻跑出去,大喊大叫的欲望。 二叔公却要比他冷静太多,猛然一巴掌拍在三叔公肩膀上,沉声说道:“这件事可不能外传,现在马京还没有参加会试呢。若是传了出去,别人说不定就会起什么歪心思,会对马京不利。” 三叔公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此事不容声张,不能声张。一切等到马京考中进士再说,到了那时候就没有人敢造次了!”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章 这话是谁说的? 其实,就算是现在,也没有人敢对马京造次。 他有举人功名在身,哪怕是县衙也不能够定他的罪。甚至这里的县令只是一个秀才出身,论功名还比不上他。 虽然说不至于会让县令给他主动行礼,但是马京也不会怕了他。 只是这是两位叔公的一番好意,马京也只能笑着点头接下。 二叔公感慨的望着马京,谁能够想到,十几年前大家伙接济他读书,没有想到老天竟然真的给了大家一个天大的惊喜。 「马京,听你的意思,你是在书院求学?这书院是什么来头,竟然要比国子监还厉害?」 「是的,二叔公。书院又名大明皇家书院,是镇海侯韩度一力建立起来的。不管是从每次会试考中进士的人来说,还是书院拥有进士功名的先生,还是书院的学问,每一样都不是国子监可比的。反正这几年,书院和国子监之间的差距越来愈大。依我看来,国子监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赶上书院的希望。」 两位叔公对于书院和国子监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他们只知道书院是比国子监更厉害的地方就行了。 「等等,刚才你说书院是谁建的?镇海侯?是不是那个要改赋税坑害咱们百姓的镇海侯?」三叔公毕竟要年轻几岁,思维要敏捷一点。 马京闻言,顿时脸色一沉,说道:「谁说更改税制是在坑害百姓?」 三叔公怔了一下,说道:「难道不是吗?现在很多人都在说更改税制就是在收刮百姓的钱。」 马京闻言更是冷笑起来,「都有哪些人在说?」 三叔公一下子愣住,他再傻也反应过来,这其中恐怕有他不知道的内情。甚至,从马京的表情来看,他是反对这样的说法的。 一时之间,三叔公竟然在马京的追问下,不敢贸然开口了。 二叔公见了,顿时缓和气氛,说道:「这件事老夫也听说了,最开始这个说法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老夫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县里的确是有不少的读书人,都在谈论此事。」 「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镇海侯此举只会大利天下百姓,根本不会对百姓有一丝一毫的损害。」马京正色说道。 二叔公和三叔公彼此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这其中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二叔公便连忙朝马京说道:「马京你在外面见多识广,和咱们仔细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马京,你见多识广,又是在书院求学,就好好和咱们说说呗。」三叔公也附和着说道,「老夫可是听说,这赋税以后要改成只有一种赋税了,以往的什么租庸调役等等,全都要归到一个里面。而且,还要清丈所有田亩,还说以后还不再征收实物了,只收银子?这些是不是真的?」 马京眼帘一垂,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清丈田亩,那是因为自大明立国以来,先皇不遗余力的鼓励大家开垦荒地。到现在天下究竟开垦出了多少田地,就连朝廷都不清楚。清丈土地,朝廷对天下土地数目有一个清晰的了解,难道不是应有之意么?」 两位叔公闻言,顿时笑的非常尴尬。百姓也有小聪明的,他们在开垦荒地的时候,从来都是越多与好。而当到了上报土地的时候,就一个个开始遮遮掩掩起来。 就连这马家村,也隐匿了不少的土地。 马京虽然离家太久,并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是他只看了一眼两位叔公的神色,便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语气缓和下来,说道:「咱知道,恐怕就连两位叔公家里,也隐匿了一些土地没有上报吧?」 两人顿时干笑着低下头。 随后二叔公抬头,叹了口气,说道 :「马京啊,咱们是一家人,叔公也不瞒着你。咱们马家村的确是隐匿了一些土地没报,毕竟这些土地若是每年上缴赋税的话,那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的,能省则省吧。而县衙的人也不会没事干,跑来咱们村里丈量土地。况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咱们一个村在干,所有的村都会这么干。」 马京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点头,朝二叔公赞道:「恐怕就算是有县衙的人来,二叔公也能够轻易的将他们打发吧。或者说,根本不会让他们发现隐匿的土地?」 二叔公顿时自得的笑了起来,点头说道:「这是当然,再说了,土地这东西七弯八拐的,只要没有亲自取丈量,光凭眼睛谁知道有多少?」 马京先是顺着二叔公的意思点点头,随后说道:「为了少缴纳赋税,大家隐匿土地,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若是天下百姓都不缴纳赋税,那么朝廷哪里有钱来发放官员俸禄?哪里有钱厉兵秣马,抵御草原部族的南下?若是朝廷不能阻止草原人南下中原,若是天下再次落到蒙元人手里两位叔公,你们是亲自经历过蒙元当朝的,那时候你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不会忘记了吧?」 两人好似被马京的话给勾起了心底最深沉的噩梦一样,两眼顿时惊恐到呆滞,连连惊呼道:「不,不能过回去!!!」 元朝将人分四等,而汉人便是最低的四等人。四等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呢?这么说吧,元朝的法律规定,蒙古人杀死汉人,只需要杖责五十七下,付给死者家属五十两烧埋银子便可。而且,就连五十七下的杖责,也可以花银子免除。 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说,只要在元朝你是蒙古人,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随意杀汉人,而不用负担除了银子之外的任何责任。 相反,若是一个汉人杀了一个蒙古人,那么不仅汉人要被处死,并且就连他的所有家产全部都要当作烧埋银子付给死了的蒙古人家属。要知道,在元朝的时候,汉人的家眷也是在家产之列的哦!也就是说,汉人的家眷也要一并贬作奴隶,全部赔偿给死了的蒙古人家属。 什么是四等人?人和牲畜地位等同,甚至是被当成奴隶永不翻身,这就是四等人! 「两位叔公也知道咱们不能重新去过,蒙元站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吧?那这清丈田亩,按规矩缴纳赋税,是理所应当的吧?」马京笑着看向两人。 「应该的,应该的」两人心有余悸,只顾着一个劲的点头。 马京见此,顿时笑了起来,端起茶杯朝着两位叔公示意,「来,两位叔公,喝茶!」 「喝茶,喝茶!」两人连忙端起茶杯朝着马京回敬了一下。 茶水顺着喉咙流下,滋润了他们干涩的喉咙,平复了他们惊慌失措的心情。 看到马京温和的面容,二叔公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可是,听说这赋税要合起来,以后都只征收一种,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马京温和的一笑,喝两口茶之后,说道:「没有什么不妥的。」 见两位叔公支棱起耳朵听着,马京便耐心的解释:「以往夏粮要收税,秋粮要收税,还有租庸调和徭役等等。现在统一征收,大家就不用担心在农忙的时候,还需要取服徭役了,大家只需要安心的种田便好。 况且,以往都是赋以田亩纳课,役以户丁征集,赋役之外还有名目繁多的方物、土贡之类的额外加派。这么多的名目,就给了衙门和差役钻空子的地方,他们可以巧立名目多征多收。朝廷就算是想要查清楚账目,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但是统一赋税之后,各级官吏便难以巧立名目。就算是他们巧立名目,朝廷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来,让他们难以逃脱朝廷的制裁。因此,这是一件真正 对百姓十分有利的事情。」 「原来如此,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啊!」二叔公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他也是识字,并且读过书的。「现在看来,这税制是处处为了咱们百姓着想啊!」 三叔公却没有二叔公的感叹,反而眉头一皱,问道:「马京,那这用银钱缴税又怎么说?二叔公也不瞒你,说实话别看二叔公家里要殷实一点,但是真要找银钱却也找不了多少出来。这以后若是都用银钱缴税,那若是二叔公的钱花完了怎么办?难不成,只能贱卖东西,换到银钱之后,再去缴税吧?」 马京顿时笑了起来,朝着县衙方向一指,说道:「二叔公为何要贱卖?县衙里面大明皇家粮业的大门可是常年都开着,卖到那里去总不会吃亏了吧?」 「哎呀!」三叔公猛然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懊恼的说道:「这太久没有去过县城,连大明皇家粮业会收购粮食都忘了?还是马京你提醒的好啊。」 马京笑着附和着,不着痕迹的捧了两位叔公几句,顿时将两个老人哄得开怀大笑。在马京的盛情邀请下,两位叔公在这里用过了饭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同窗的威力 马京是举人,他在这里自然有不少曾经的同窗,其中有秀才,也有举人。不仅仅是县里,就连府里都有着他的同窗。 这些人听到马京回来,几乎都齐齐前来拜见。其中大多数都是秀才功名,举人也不少。毕竟举人和举人,那也是不同的。 有的人四五十岁了才堪堪考中举人,但是有的人,比如说马京,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就高中举人,有极大的可能将来还会高中进士。 这样的大才,这些人不趁着马京还没有高中,赶紧前来联络一下感情,难道还要等到将来吗? 将来马京高中进士之后,他们这些人即便是来了那恐怕也要天生低马京一等,能够在马京面前不唯唯诺诺就不错了,还能够联络什么感情? 这几日马京家里络绎不绝的都是从各地赶来的读书人,简直是和办宴席一样热闹。 不,在马家村人的眼里,这比全村办宴席还要热闹。毕竟这些来的人最少都是一个秀才,甚至还有不少举人老爷呢,就连县太爷也亲自来了。寻常村子里办宴席,哪里能够请动这么多的贵人? 马京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不管来者是曾经的秀才同窗,还是举人老爷,马京都能够一视同仁的温润接待。甚至还能够主动提起求学之时彼此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些趣事,瞬间就让来宾高兴的哈哈大笑。 这份交际手段是马京在书院里面才练出来的,以往的他虽然少年得志,但是他的性格却反而有些内向,或者说是胆怯。 自从去了书院之后,刚开始马京也是一万个的不适应。书院里面的一切都和他想象当中差距太大,同窗之间完全没有彬彬有礼、见面都是拱手弯腰问候的场面。 反而铺路子、下垫子、使绊子等等,这样的景象让马京一度以为他来的不是什么心目中的圣地,反而是哪个坑蒙拐骗的拍花子的老巢。 在经历过接二连三的打击,不管他如何努力,他的钱总是会被同窗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给骗走,连饭都吃不饱之后,马京悟了! 什么要与人为善,什么要和睦相处马京发现,在饿着肚子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狗臭屁。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便是将肚子填饱,其他什么大道理都是闻着都嫌臭的空话! 于是,马京也逐渐带偏了,或者说他是从善如流,主动和同窗打成了一片。 还别说,马京在坑蒙拐骗一道上极有天赋,很快就成为了书院里面此道当中的狠角色,被他骗过的同窗不计其数。主要是因为农人出身的他,长了一张老实憨厚的脸,天生就让人觉得他不会骗人。就靠着这一张脸,马京在书院里面可谓是如鱼得水。 后来马京发现,虽然他坑骗了不少是同窗,这些人当然对他咬牙切齿,不过在得知这是书院允许的之后,也对马京此举释然了。甚至,有些人还因此和他成为了知交好友。 这样的反差,让马京一度开始怀疑起他前二十年的三观。 而因为坑蒙拐骗的需要,马京也练成了无论是谁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几句话之间,让对方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本事。 现在这样的本事用到应付这些曾经的同窗上来,简直就算杀鸡用牛刀。 不过是短短推杯换盏的时间,马京便让所有人都对他感到非常的满意。 见酒桌的气氛到了巅峰,所以人现在都唯他马首是瞻。马京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等众人纷纷看向他,场面安静下来之后,马京顿了顿说道:“诸位都是马京的老乡又是同窗,马京此行回乡惊动了诸位,咱感到万分的惶恐。尤其是连老父母(县令)都惊动了,真是让马京万分感激之余,又倍感诸位的深情厚谊。” “马京不才,先敬老父母一杯”说完,马京便双手端着酒杯,侧身朝县令敬过去。 县令只是一个秀才,他现在虽然贵为县令,但是他在马京这样前途无量的举人面前,还是没有半分底气的。 见马京如此的恭敬,他连忙站起来,嘴里不停的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可是马京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见推脱不过,县令只好嘴里说着谦虚的话,半推半就的回敬了马京。 一杯酒下肚,县令好似感觉到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美的酒。虽然这酒水或许普通,但是这杯可是马京敬他的呀! 马京伸手请县令坐下,然后又给自己倒满第二杯,说道:“这第二杯,马京敬诸位同窗,感谢诸位还能够记得马京,来此给马京接风。咱们共饮此杯!” “好,好,好” “同饮,同饮!” 饮完之后,马京又施施然给自己倒上第三杯酒。 端起酒杯朝向众人,说道:“这第三杯酒,是马京有一事不明,希望诸位能够给马京解惑。” 说完,马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唇边挂着一滴晶莹,顺着嘴角留下。 有事需要他们解惑? 众人闻言顿时心里疑惑大起,彼此看了一眼都不知道马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只好纷纷看向马京,等着他的下文。 马京将空酒杯放到桌面上,伸手拉开身后的椅子,从座位上走了出来,踱步着说道:“咱回来的时候,听说有百姓上万民书反对户部更改税制。不知道诸位有听说过此事吗?” 更改税制这件事闹得很大,众人都是关心国家大事的读书人,这件事他们当然知道。 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贸然开口。因为他不知道马京突然提起此事,究竟是有着什么盘算。若是说的好,符合马京的打算,那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说的不好,和马京针锋相对,那岂不是尴尬?吃人嘴软,毕竟他们现在都还坐在马京的宴席上呢。 见没有人说话,马京回头看向县令,笑着问道:“老父母听说过吗?” 县令见躲不过去,只好点头,说道:“这件事本官自然听过,而且还听说本县也有百姓上了万民书。” “百姓为何要上万民书?”马京继续问道。 县令沉吟一下,随后捻着胡须,说道:“听闻是户部税制对百姓不利,所以百姓才会上万民书的。但是此事本官倒是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百姓上万民书那是百姓自己的事情,本官也不好干涉。” 大明可不比前元,大明朝的百姓因为老朱的缘故,他们腰杆子坚硬的很!百姓有权力举着大诰,将当地官员捉拿起来押往京城。 老朱刚刚逝去不久,这个大诰的威慑力还在。因此,一般官员都不愿意和百姓起了冲突。 县令这样解释,合情合理的同时,也隐晦的表示他本人对此事是无所谓的态度。 马京微笑着朝县令暗暗点头,然后转身朝众人说道:“咱刚刚回来,便听到有百姓说户部更改税制对百姓有损。但是咱在京城听到的,却是有些不一样。” 其他人听了,顿时一阵骚动起来,喧闹声眼看着就要升起。 马京连忙抬手将众人的议论止住,高声说道:“诸位,咱自从回来,便听到各种各样议论户部税制的种种说法,不一而足。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和咱在京城了解到的相去甚远。有些完全就是无中生有,是有人在混淆视听、胡说八道!” “那,马举人从京城而来,不如就和咱们好好说说这户部的税制究竟是如何的?” “是啊,这些日子说什么的流言都有,弄得大家也人心惶惶起来。现在既然马举人回来了,那不如和大家伙好好说说,也算是去了咱们的一块心病,以正视听!” 马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刚才说话的人说道:“好,说得好,正是应该以正视听!” 说着,马京顿了顿之后,抬起手,朝众人大声说道:“户部这次更改税制,主要有四点:一是清丈土地二是统一缴税三是摊丁入亩四是银钱缴纳” 马京从税制的四个要点开始,一点一点的和众人详细的解释了一遍。当然,也不是他说什么,别人就会信什么。 有疑惑的当场便提了出来,马京开启了舌战群儒模式一一都做了回答和解释,直到所有人都满意为止。 大明才建国三十二年,这个时候官绅地主阶层还未形成。很多考中秀才举人功名的人,也是出身于农人。他们知道百姓的辛苦,也有一腔热血,因此都纷纷赞同马京的话。 “多亏了马举人,今日才让在下知道,原来朝廷是为了让税收更加公平,也是为了减免百姓的劳役之苦,才会更改税制的” “是啊,原来咱们都误会了朝廷” 马京见此,高声说道:“诸位,朝廷此举可谓是利国利民。而现在却有小人在作祟,想要混淆视听诓骗百姓。我等食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分忧,应该即刻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好,马举人说的好,大明养士三十年,仗义执言就在今日,咱们应该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看着群情汹涌的众人,马京脸色一正,拱手躬身朝众人百姓,好似在交付重托一样,郑重的说道:“马京拜托诸位同窗了!” 新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凭的是本事 「马举人为何如此客气?要知道,此事不仅仅是你的事,这也是咱们这些食朝廷俸禄的人的事。」 「正是,马举人放心,别的咱不敢保证,但是咱可以保证家里的十里八乡都会支持户部更改税制的。」 「就是,就是」 别看这些秀才之类的人在马京这里,好似不怎么起眼,连座位都只能够排到边缘。但是在他们各自的老家,他们可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百姓对于他们的敬仰,那是笔墨不足以形容的。 他们向百姓说句话,那比长辈说句话还管用! 一场宴席,吃的是宾主尽欢! 随着酒宴散去,马京那些同窗也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的时候,马京还好心的为他们准备了户部税制的全部内容和逐条的解释条文。随着他们回到各自家里,一股对户部更改税制最为有力的宣传和解释之风,便以裂变的速度飞快的蔓延开来。 要知道,光是马京这些秀才同窗,几乎就可以完全覆盖整个府。而有些举人还是从其他府赶过来的,现在他们回去,自然也将这股风给吹到了其他府的土地上。这些举人也有着他们的同窗,也有着他们相识的秀才,如此不断的裂变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整个省都覆盖起来。 另外一边,杨子荣也回到了离别两年的家里。 杨子荣老家在福建建宁府建安县,杨家是建安县里的豪富之家。但是和为富不仁的那些豪富不同,杨家虽然家境富裕,但是从杨子荣祖父开始便乐善好施。杨家对乡里穷困人家,经常给以救济,有疾病的,代他求医送药;对死后无法埋葬的,给他棺材安葬等等。 因此,杨家在当地的威望很高,不是寻常豪富之家可以比拟的。 杨子荣一路走回来,被百姓看到,纷纷都会驻足向这位杨家公子行礼。 杨子荣的回来,自然让家里人非常的高兴,家里顿时便热闹起来。 吃过接风宴之后,杨子荣的爹杨伯成将他叫到厢房。 桌子上摆放着一壶茶,以及一些糕点和干果。 老爹没有了初见儿子的高兴,反而脸色沉重的问道:「你突然回来,不会在京城遭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我能遭遇什么事?」杨子荣先是愣了片刻。 「真的没有遭遇什么事,或者是得罪什么人?」老爹不放心的继续追问。 杨子荣听了之后,连忙笑着摇头,回道:「真的没有!再说了,孩儿在书院里求学,怎么会得罪人呢?」 杨伯成放下心来,两手揣着,看了儿子一眼,叹声说道:「那也未必,有时候你不想惹上麻烦,但是麻烦却是会来找到你。京城那么多达官贵人,你一个无依无靠在书院里求学的人,人家想要收拾你,不要太简单。」 杨子荣听了,神色顿时浮现出古怪。看了老爹两眼,然后意味深长的问道:「爹,你知道书院是什么地方吗?」 杨伯成瞥了儿子一眼,见他满脸坏笑的样子,顿时知道他这个问题应该不简单。不过他想了片刻,也想不明白一个书院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便试探着开口,说道:「书院,不是和国子监差不多吗?」 杨子荣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忽然他反应过来,自己嘲笑父亲,好似有些不孝,连忙抬起头来,拼命的想要止住脸上的笑容。解释道:「爹,你不要误会,孩儿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可是你的表情和眼神,都明明在笑话老夫! 好在,杨伯成养气功夫不错,没有和儿子计较。只是摆了摆手,便将这一节揭过去,问道:「看你的意思,书院和国子监有哪里不一样?」 「是完全不一样!」杨子荣着重的说了一句,然后想了一下,也不知道改如何向父亲解释,便只好说道:「这么说罢,在京城里面不管是什么样的达官贵人,他们宁愿去惹国子监,都不敢惹到书院头上!」 开什么玩笑,国子监祭酒也不过才是从四品而已。要知道镇海侯这个超品侯爵,都还只是国子监的副院判而已。而另外一位副院判,现在可是从二品的兵部侍郎。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现在的皇后娘娘曾经也是书院的副院判呢。就问这么豪华的阵容,京城里面哪个达官贵人,能够贵的过这几位去?哪个达官贵人,敢来招惹书院? 杨伯成虽然不清楚书院的具体情况,但是看到儿子信心百倍的样子,他便知道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随后,杨伯成便问道:「那你不是在书院求学吗?这次为何会回来?」 父亲提起这个话题,杨子荣顿时沉默了片刻。思量一二之后,他还是决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父亲。 同时,他也带上了他的看法,「父亲,韩先生此举的目的孩儿明白,可是这样真的有用吗?」 杨伯成深深的看了他这个儿子一眼,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提点他一下。 「有用吗?这是你的看法?」 杨子荣沉吟片刻,点头道:「是的。」 杨伯成顿时笑了起来,顿了顿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镇海侯思虑之深远,远超你的想象,你竟然还会觉得没用?」 「那倒不是,孩儿只是觉得,天下这么大,就靠着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够拨乱反正吗?」杨子荣有些疑惑。 杨伯成笑得手掌禁不住在腿上拍了两下,见儿子一脸迷茫的样子,缓过气来,解释道:「谁说你们只是你们自己了?就拿咱们杨家来说吧,你是咱们家最大的希望。因此,只要是你不算过分的要求,咱都会顺着你的意思。而此事就在不过分当中,只要你说出来,咱一定会帮你。」 「同时,咱们杨家在建安县扎根这么多年,平日里乐善好施接济邻里,难道你以为都是白做的吗?以咱们杨家在建安的声望,只要站出来为更改税制说上一句话,百姓就立刻会倒戈过来。你以为镇海侯看中的是你和你的同窗这些人吗?镇海侯看中的根本就不是你们,而是你们身后的家族在老家的影响力。一个你就能够影响一个县的百姓,而你有多少同窗,大明才有多少个县?」 杨子荣猛然浑身一震,喃喃自语道:「原来,这才是韩先生的目的?」 「当然,若是光靠你们这点人。就算是你们把嘴皮磨破了,有几个人会听你们的?」杨伯成哈哈一笑。 「孩儿明白了,多谢父亲教诲。」杨子荣顿时苦笑起来,他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没有想到竟然被父亲一眼便看穿了。 就在杨子荣还沉浸在懊悔当中的时候,杨伯成却看了他两眼,忽然说道:「从此事来看,镇海侯可是一个能人啊。你若是有机会的话,最好是和他保持密切的来往,这对你有极大的好处。」 杨子荣顿时就奇怪起来,不由得问道:「父亲又没有见过镇海侯,何出此言?」 杨伯成顿时朝后背靠了靠,笑道:「有些人不必见面,也能够略知一二。你以为,在朝中为官如何才能够屹立不倒?」 杨子荣还年轻,以他的阅历很难回答父亲的这个问题。只能够试探着,说道:「为官清廉,正直?」 杨伯成顿时哈哈轻笑道:「这世上哪里只有靠着清廉正直,就可以在朝堂之上风雨不动的?为官靠的是本事,从来都是不是什么清廉正直。一个人只要他有足够屹立不倒的本事,那么不管他是清廉正直,还是贪婪小人,他都可以屹立不倒。而镇海侯,恰恰便有这样的本 事。 所以,爹才会要你最好是能够靠上去。这话爹不求你现在明白,只要你记在心里,以后慢慢领悟便可以了。毕竟老爹我花了半辈子才领悟到,也没有理由要你现在就明白不是?」 「是,爹,孩儿记下了。」杨子荣点点头。 随后又问道:「那爹,咱们现在改怎么办?」 杨爹笑了笑,伸手在杨子荣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此事你不用担心,由老爹来安排。正好,也可以通过这件事,向镇海侯示个好!」 京城,韩度这些日子都在户部忙碌。好似皇帝御前的那些骂自己的万民书,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而朝堂之上,齐泰和张紞等人见皇上迟迟没有任何表示,张紞就有些按捺不住。 但是吃过一次亏的齐泰却拦住了他,说道:「此时此刻,咱们万万不能够站出来,否则岂不是在皇上面前不打自招,让皇上知道此事是咱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张紞闻言,冷汗瞬间就从后背冒出来,打湿了一大片衣衫。「对对对,你说的对,咱们绝对不能够站出来。那咱们就不闻不问?那要是皇上一直都不理会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齐泰微笑着捋了捋胡子,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皇上不理会只是暂时的。随着送到京城的万民书越来愈多,到时候即便是皇上不愿意也不得不处理此事了。而且,到了哪个时候,皇上除了处罚韩度之外,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好,果然是良策,那咱们就继续等着,等到韩度罪责难逃的那一天!」张紞兴奋的猛然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眼睛里面冒着疯狂的红光。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朝堂争辩 书院一下子变得空旷,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书院的变化。以往的朗朗读书人突然没有了,这让住在书院旁边的人非常的不适应。 要知道以前他们可都是一边听着读书声一边悠闲的喝茶的,现在突然之间没有了读书声。这茶虽然还是以往的茶叶,但是喝起来却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有人按奈不住心里的焦躁,起身前往书院门口问问今日这读书声怎么没有了,难道学子们都不读书了吗? 得到的回答是,书院休沐了,学子都离开书院到处游玩去了。 听到这个答复,人们也不作它想,反正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出去玩了早晚都会回来,来人满脸笑容的背着双手踱步回去坐下,再次美滋滋的喝起茶来。 还别说,经过刚才这么一问,现在茶水的香味儿又回来了,怎么喝怎么舒坦。 书院的学子虽然已经回到家乡,但是他们带来的改变传到京城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相反,六部有些官员也在齐泰和张紞两人的串联下,开始鼓动起来。 早朝。 王钺“有事起奏”的声音刚刚落下,齐泰就急不可耐的站了出来,躬身拜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朱标眉头一挑,看着齐泰满面红光的样子,双目精光暴现,心里陡然冒出一个不妙的感觉。低头沉吟不语,朱标不想让齐泰上奏。 可是齐泰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见皇上没有说话,他顿时急切的再次拜道:“皇上,臣有本奏。” 见齐泰执意如此,朱标只好暗暗叹息了一声,说道:“准奏!” “皇上,臣听闻有万民上书说饱受赋税改制之苦。时隔这么多日,皇上为何迟迟不拿户部试问?” 果然,齐泰一出手就直指韩度。 朱标眼帘一垂,顿时沉下脸色来,说道:“此事朕正在通过多方查证,怎么?齐大人是嫌朕查的慢了?” 朱标眼神冰冷的看着齐泰,你今天但凡敢说出一个是来,朕都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敢教朕做事,你有几个脑袋长在脖子上? 齐泰却没有直接顶撞皇帝,施施然的从袖袍里面拿出一本奏折出来,捧在手上,躬身拜道:“臣收到各府县的公文,派人查探之后发现此事证据确凿,请皇上御览!” 皇上不是说还在查证吗?不用查证了,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早就为皇上查证清楚了。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不用太感谢臣。 朱标冷眼看了齐泰一眼,若是他知道齐泰心里想的什么的话。朱标肯定会像韩度骂人那样,直接说:“朕感谢你大爷!” 可是在这朝堂之上,既然齐泰把他所谓的证据都拿出来了,那朱标也不好不闻不问。 沉吟一番,朱标只好不甘不愿的说道:“呈上来!” 王钺连忙走下丹陛,伸手拿过齐泰的奏本,临转身的时候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齐泰的眼睛里面根本就没有王钺这些的奴婢存在,自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面的深意。 朱标拿起奏本,打开粗略的扫了一遍。顿时将奏本合上,面前齐泰张紞等臣子注视的目光,不得不说道:“韩度,更改税制是你们户部施行的,现在有百姓反对,你觉得该怎么办?” “皇上。”韩度站了出来,站到齐泰的前面,“新政施行,百姓有所不理解,臣以为是情有可原的。百姓不知道新的税制对他们的好处,以至于曲解了税制,臣以为这也是可以向百姓解释清楚的。只要和百姓解释清楚,百姓自然会支持更改税制。” 朱标闻言,连连点头,正要开口将此事揭过去。 却没有想到,齐泰在这个时候陡然和韩度针锋相对上。 “镇海侯,你所谓的税制简直就是在倒行逆施违背祖制,现在不趁着还没有祸害到百姓,及时收手还有挽救的余地。难道你真的要等等天下百姓的怨愤汹汹如潮的时候,你才能醒悟吗?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一切都悔之晚矣!” 韩度冷冷的看着齐泰,忽然笑道:“这税制都还未施行,你就说它祸害百姓,未免也太过武断了吧?还是说,你比我更懂银钱?我有善财童子的名声,你有什么?” 齐泰被韩度气的两眼圆睁,鼻孔里冒着粗气。 顿了顿,韩度故意好似才反应过来,调侃着说道:“啊,对了,听说你挺会花钱的。至少教坊司的哪些章台就曾经说过,齐大人出手阔绰,让她们都很满意呢!” “哈哈哈”奉天殿里的其他人再也忍受不住,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就连朱标都忍俊不禁,不由得朝韩度埋怨的看了两眼。 “镇海侯,你太过分了。”齐泰顿时气的面色通红,愤怒的咆哮着韩度。 韩度侧头看向他,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些无中生有所谓的证据都能够被你拿出来,而我说的可是事实啊,究竟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 “你!”齐泰指着韩度的手指都在不断的颤抖。 韩度扫了自己面前的手指一眼,对上齐泰的目光,厉声说道:“你什么你?是你的这些东西有真凭实据,还是我说的有一句假话?要不要,我现在就让教坊司的人来和你对质?咱们也好好听听,看看哪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齐泰顿时撇开韩度,直接朝皇帝拜道:“皇上,镇海侯为了脱罪如此胡搅蛮缠,简直是有失侯爵风范,还请皇上明察。” 朱标也不可能让齐泰这样的朝堂众臣继续出丑,而且这在奉天殿里谈论教坊司的章台,这成何体统? 于是,朱标怒斥道:“韩度,不要口无遮拦,这是朕的奉天殿,不是酒肆!” “是,臣知罪。”韩度连忙躬身认错,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齐泰自然明白韩度是在故意损他,但是现在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今日他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韩度好过。 顿时指着韩度,厉声喝道:“韩度,你休想靠着胡搅蛮缠脱罪。你更改税制违背祖制,以至于天下百姓群情汹汹。若是你还不知道悔改,等到天下不稳的时候,你就是大明的罪人。” 这可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韩度撇撇嘴,但是我不戴! “皇上,臣有一事想问,还请皇上解惑。” “问吧。”朱标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大笑的冲动,现在只要韩度能够好好说话,他就觉得天下太平了。 “谢皇上,”韩度躬身一拜之后,笑着问道:“皇上刚才都还说此事尚且在查证当中,而齐大人却说他已经查证清楚了。臣想问,齐大人身居京城,他是如何查证清楚的。还有,连皇上派了那么多人,都还没有查清楚的事情,齐大人又是派谁查证的?” 韩度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暗戳戳的指向齐泰的本事比皇帝还大。皇帝下了大力气,都还没有查证清楚的事情,你一个当臣子的就查证清楚了?是怎么查证的?是谁给你查证的? 不好!齐泰心里顿时一惊,连忙朝皇帝跪下。 也不怪齐泰反应敏捷,就在他跪下的过程当中,他就已经想到了对策。 “启奏皇上,没有人为臣查证。若是镇海侯真的非要说有人替臣办事的话,那就只能够是天下反对更改税制的百姓。臣所有的证据,都是从百姓手里来的。” 好家伙,韩度都不得不佩服这老东西的聪明。刚才自己好不容易才给齐泰挖的坑,没有想到竟然被他反手就给填平了。刚才那样的情况,齐泰不管说他的证据从哪里来得,都少不了被韩度抓住把柄。轻则弹劾齐泰一个结党营私,重则指出他心怀不轨! 唯有齐泰把百姓拉到他的那一边,韩度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说齐泰和百姓结党吧?要是真如此说了,那反而是让齐泰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呢! 大明从来没有官员和百姓站在一起是罪过的,反而当官的道德制高点就是为民做主! 一计不成,韩度眼珠子一转,便又想到一计。“你说你的证据都是从百姓手里来的吗?” “当然!”齐泰现在必须要将这一点死死咬住,不能出现丝毫的破绽让韩度能够攻击到他,否则的话韩度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朝朱标拱手道:“皇上明鉴,众所周知百姓都是白丁。他们别说是写这么多臣的罪状了,就算是把这罪状放在百姓面前,他们能够认得这上面的字吗?” 要遭!齐泰浑身一个冷颤,急不可耐的指着韩度,说道:“韩度,你倒行逆施,百姓自然要痛斥你这个奸臣的罪状。他们不能写,但是他们难道还不能说吗?” 韩度却朝着齐泰两手一摊,撇撇嘴说道:“你也承认百姓不能写字也不识字了,那么这些东西就肯定有人代笔的。既然是有人代笔,那么即便是百姓纷纷赞同更改税制,那只要这位代笔的人故意写成现在这个样子,百姓也不知道啊!所以,臣以为,齐大人的这份所谓百姓的告状,其真伪难辨,究竟是不是百姓的意思,实在是有待商榷。” 新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真正的帝王 其他大臣闻言,有的也下意识的点头,觉得韩度说的也有道理。毕竟百姓不识字,就算是别人写的意思和百姓说的完全相反,百姓也不会知道。 韩度现在打定的主意就是胡搅蛮缠,就是拖延。只要能够拖到百姓的想法反转,自己就赢了。 到了那时,齐泰再反对自己更改税制都只能够是徒劳而已。 这一点,齐泰自然也是知道,他自然不肯让韩度拖延下去。 直接朝皇帝躬身拜道:「皇上,就算这是其他人代劳写的,那写这个的也是读书人,岂能胡编乱造欺骗朝廷?」 没有等朱标开口,韩度直接冷笑道:「读书人就不胡编乱造了吗?读书人还天天去教坊司呢!」 「噗嗤咳咳咳」 奉天殿里顿时传出一阵杂乱的动静。 群臣纷纷看向韩度,「你这是三句话不理教坊司啊,难道陷在教坊司里,走不出来了」。不过这话群臣可不敢当着韩度的面说出来,他们怕韩度顺手将他们也给捎带上。 就连朱标坐在龙椅上,他也下意识的弯了弯腰,想要避开群臣的目光,他也想要放肆的大笑一场。 可惜,不管是为了他自己的威严,还是为了齐泰,他都不能够这样做。 齐泰气的脑子都出现混乱了,他两眼死死的瞪着韩度,却久久没有反应,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反驳韩度。 就在此时,王钺看到一个宦官在殿门外探出一个脑袋,朝他递了一个眼神之后,又缩了回去。 王钺无声无息的朝着皇爷请示了一下,得到允许后便从一旁侧门来到殿外。 「探头探脑的,有何事?」王钺一摆袖袍,带着几分责备的说道。 宦官连忙拱手捧着几本万民书奉上,说道:「宫门外又送来了几本万民书,小的赶紧给老祖宗送来。」 王钺看了万民书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还送万民书来,你是嫌里面还不够乱的吗?」 「啊?奴婢不知道,奴婢知罪。」宦官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了下去,随后说道:「不过老祖宗,这些万民书和以前的哪些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说着,王钺便将手中的拂尘夹在手弯上,伸手将万民书拿起。 打开一看,只扫了一眼,王钺便目露精光,猛然一下子将这本合上。又拿起另外一本,同样是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合上。 等到王钺将这几本都看了一眼之后,他满脸笑容的朝着宦官说道:「该你小子走运,你立了大功了。」 「啊?」刚才都还是一脸冰寒的总管大人,现在却是对他报以满脸的笑容,这巨大的反差让宦官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王钺却摆摆手,说道:「别啊了,你的功劳咱家都记着呢,赶紧回去吧,往后少不了的你的好处!」 这句话宦官听明白了,在他的眼里王钺就算宫里所有宦官的祖宗,他说谁要发达,那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多谢老祖宗,多谢老祖宗」 边说边飞快的爬起来,一溜烟儿的跑了。 看着宦官高兴疯了的离去的背影,王钺也笑了笑,随后转身走进殿内。 朱标看见王钺捧着几本文书回来,疑惑的目光朝着他投去。 王钺连忙来到皇爷身边,小心的将万民书放在皇爷面前。 朱标看着封面上漆黑的万民书三个大字,疑惑的朝着王钺看去。 王钺连忙低声解释道:「皇爷这些和先前那些不一样。」 原本朱标还以为是和御案上另外一堆万民书一样的货色,现在听王钺说不一样。他也顿时来了兴 趣,伸手拿起一本翻开。 皇帝在群臣眼中都是有着极端重要的,因此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有人注意着皇帝的举动。 现在朱标这么大的动作,自然被一些臣子给看在眼里。而身边的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些人的异样,因此,奉天殿很快便安静下来,众人都静静看在皇帝的动作。 朱标看完之后,抬起头对上群臣的目光。微微一笑,拿着万民书朝齐泰示意道:「齐爱卿,这里还有几份万民书,不如你先看看!」 说完便将万民书递给王钺,王钺连忙给齐泰拿下去。 等到齐泰下意识的接过之后,他才清醒过来。可是这个时候,他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只能够继续翻看下去。 齐泰先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只看了一眼,齐泰便心里一惊,知道事情要糟了。但是他却是能够保持住定力,面色上更是丝毫未变,让身侧的一众官员都察觉不到他心里的情绪变化。 而齐泰则故意看的很慢,他要趁着翻看的这点功夫,想好应对之策! 见齐泰看完了,却没有说话。朱标不由得笑了笑,问道:「齐爱卿,以为这几本万民书如何?」 「噗通!」齐泰一下子跪在地上,满脸懊悔的朝皇帝拜下,「臣识人不明,误信谗言,还请皇上治罪!」 齐泰这是在做什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认输了?其他官员纷纷不解,同时好奇齐泰究竟看到了什么。 而张紞则是在齐泰跪下认输的那一刻,他的神色禁不住接连的变换了数次。齐泰这样的举动,可是和他商议的完全不一样啊。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让他变得如此? 张紞和其他官员不同,他是觉得不信齐泰会轻易认输的。 朱标看着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齐泰,片刻之后,忽然抬头看向下面群臣,解释道:「这些是百姓的万民书,户部更改税制受百姓拥戴,并且百姓还在里面说明了,先前是受人蒙蔽才会上万民书反对。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更改税制的好处,便上书请求朕将税制施行下去。你们也看看吧!」 朱标朝着被齐泰放在地上的万民书一指。 群臣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若是这万民书有假的话,齐泰早就跳起来反对了。现在就连齐泰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万民书就不可能有问题,他们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朱标见群臣都没有异意,便沉声说道:「既然更改税制受万民拥戴,那么,韩度!」 「臣在!」韩度立刻拱身拜道。 「既然户部指定了税制,那就要抓紧将税制施行下去,几个月之后便是秋收了。别准备不足,到时候乱了方寸。」朱标下旨。 「臣遵旨!」韩度恭敬回道,洪亮的声音在奉天殿里回荡,清晰的传入所有官员的耳中。 朱标闻言微微颔首,站了起来一拜拂袖,「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度刚刚走出奉天殿,便被王钺笑吟吟的拦住。 「侯爷,皇上召见。」 韩度伸手示意王钺,「公公先请!」 王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如同花儿一样绽放出笑容,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领着韩度去见皇爷。 就在刚才韩度伸手的瞬间,一叠宝钞被韩度悄无声息的递到了他的袖袍里面。 来到乾清宫,看到朱标罕见的没有批阅周折,反而在坐在偏殿里面喝着茶水。 「拜见皇上。」 朱标抬眼看到韩度,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来了,快来坐下,陪朕喝喝茶。」 「是。」 韩度笑着做到朱标下首位置,伸手接过朱标递过来的茶水,「谢皇上。」 然后便抿了一口。 韩度才不信朱标专门把自己召来,就是为了和自己喝杯茶。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朱标便放下茶杯,笑着和韩度说道:「你是不是在怪朕,没有处罚齐泰?」 「没有,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想要如何对齐大人,那是皇上的事情,臣哪里敢多言呢?」韩度低着头,眼睛看着茶杯里淡黄之中带着一抹青绿的茶水,说道。 朱标顿时哈哈笑了笑,说道:「你这样说,那就说明你心里对朕还是有怨言的?」 韩度抬起头,坦然的看着朱标,说道:「是,臣的确是想要皇上惩罚齐泰。毕竟他此举若是成了,恐怕臣的小命都未必能够保住。面对一个想要置臣于死地人,臣还满心的大度,那岂不是也太过没有脾气了一些?」 「好,好啊,你能够这样敞开心扉的说,朕很高兴。」朱标伸手在韩度的肩膀上拍了拍,站了起来踱步说道:「你放心,你是朕的股肱之臣。不管是谁想要害你,朕都会护着你的。」 向韩度作出保证之后,朱标又莞尔的说道:「不过齐泰毕竟是父皇留给朕的,他固然是有错,但是毕竟他曾经侍奉过父皇,朕也不好太过责备他,希望你能够明白。当然,若是有朝一日,他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朕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韩度怔怔的抬头,看向朱标,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狂呼:「你变了啊!朱标你变了!」 你也懂得让臣子之间相互制衡了,不会再让任何一方坐大? 「臣谢皇上!」韩度瞬间收拾起心里的念头,连忙站起来拱手拜道。 朱标再次大笑道:「好,你能够明白最好。」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事情还没完 韩度回到家里,来到自己的书房坐下。桌子上面只点着一盏孤灯,微弱的火光连靠着墙壁的书架都不能够照亮。 韩度就在如此昏暗的桌子前面坐着,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度好似察觉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目光看去,试探着问了一声,“安庆?” 面前的人动了,缓缓上前两步,火光照耀在对方的脸上,果然是安庆。 韩度顿时不解的问道:“你来怎么不叫我一声,你这都来了多久了?快来坐下。” 安庆顺着韩度的手,做到了他旁边。微微摇头说道:“我看你好似满腹心事,不忍心打扰你。” 被安庆一口点破,韩度顿时尴尬的笑了笑。随后说道:“那你也不该就站着啊,腿疼不疼?” “不疼。”安庆连忙摇头,“啊,嘶有点~” 原本安庆不想让韩度担心,还想着糊弄过去,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直接轻轻的在她小腿上摸了一把。 韩度顿时放轻松动作,慢慢的给安庆揉捏起来。一边揉捏,一边埋怨道:“知道自己不能久站,还一声不吭的站这么久,活该你受这份罪。” 安庆没有在乎韩度的话,反而两眼盯着他问道:“夫君是有什么心事吗?” 韩度见瞒不过,只好笑了一下说道:“算不上什么心事,只是有小人和自己作祟罢了。” “小人?夫君说的是兵部尚书齐泰么?”安庆微微一笑。 韩度点点头。 安庆可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韩度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她束缚在家里面,反而还鼓励她有空闲的时候,尽量出门走走。就算是不买东西,只是逛逛街也好。只要身边带着护卫,也不会遭遇到什么麻烦。 因此,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虽然安庆没有刻意打听,但她还是能够从市井之中听闻一二。 安庆好奇的看着韩度,随后问道:“夫君向来都是足智多谋,一个齐泰应该不至于让夫君如此烦恼才是。” 韩度转头看向安庆,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还是你了解我,若仅仅是齐泰,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那是为何?”安庆起身,站到韩度伸手,伸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按起来。 韩度一边享受着安庆手指上的温凉,忽然一声叹息:“皇上果然是皇上,不愧被是父皇悉心教导多年。” 安庆闻言,手指不由得一顿,随后有继续揉按起来,细声问道:“怎么,夫君的忧虑和皇上有关?” 韩度一边享受着,一边将自己今天和朱标的谈话以及自己的猜测都说给安庆听。 安庆听了,顿时有些不满,说道:“皇上怎么这样?这些年你帮了他多少,就连他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他找出这样一个人来和你平衡,这不是猜忌你吗?” 韩度轻声呵呵笑了几声,闭目享受着说道:“也算不上猜忌吧” 韩度一声长叹,说实话他心里现在都没有把握,究竟朱标是如何想的。但是不管朱标如何想都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对他不利。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就算是有朝一日朱标连事都不让自己做了,那也正好,可以在家里好好的陪陪安庆。 韩度感觉到自己的头疼消失,回头看向安庆。 安庆手上没停,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只见她双眼在烛光的照耀下异常的明亮。果然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抓住安庆的手,阻止了她继续揉按。笑吟吟的说道:“没怎么,来,咱们安寝吧” 安庆羞恼的在韩度胸口锤了一下,低着头任由韩度将她扶到房里去。 户部现在所有人都忙碌的连轴转,既然皇上下旨让户部施行新的税制,那么大明一京十四省各付各县,都要设置里课税司。这可是一项大工程,不是三两日可以完成的。 唯有韩度,即便是来到户部,也是坐在公檞房里,悠闲度日。 这户部现在就是韩度的一亩三分地,除了朱标之外,谁都无权过问韩度在这里做什么。而韩度作为户部的一把,即便是有事那也多得是下面的官员争抢着替他完成,韩度自然也乐的轻松。 就在韩度慢条斯理的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的时候,“嘭”的一声,自己的房门好似被大象给撞开。 刚想发怒,韩度陡然看到王元吉身后跟着赵玉走进来。无奈的看了王元吉一眼,说道:“你进门就不能敲一下门吗?还是说这门不好,你怕把它敲坏?”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王元吉嬉皮笑脸的朝韩度拱拱手,这件事就好似揭过去了。 赵玉跟着王元吉,在他身后满脸神色古怪的看着他。要知道,就算是以前王尚书为人和善,但是也户部里面也绝对不会有人像王元吉这样莽撞,连尚书大人的房门都敢随意撞开。 难道这就是先生和学子之间的默契吗? 赵玉和王元吉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了王元吉和镇海侯之间的关系。 可是王元吉作为学生,难道不更加应该尊师重道吗?赵玉想不明白。 韩度喝了口茶水,将糕点融化吞下,一个香甜的味道在喉咙处散开。 清了清嗓子之后,韩度一边示意两人坐下,一边问道:“你急急忙忙的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元吉坐下,自己动手先是给赵玉倒了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咕噜咕噜的喝干了一杯,再倒上之后,他才笑着说道:“侯爷,课税司的驻地还好办,原本各布政使司就有着户部的衙门在,现在只需要将各府县的课税司修建起来变好了。但现在有个麻烦,那就是人。” 见韩度沉吟着没有说话,王元吉继续说道:“以前户部只有在各省才有人的,下面的各府县都没有户部的官员。现在一来是需要补充各府县课税司的人手,二来” 韩度见王元吉吞吞吐吐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继续说。” 王元吉干笑一下,说道:“侯爷也知道,这原本的赋税都是由各府县收缴起来,然后再送到各布政使司的。但是现在所有赋税都有课税司来收取之后,这各府县课税司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啊。” 韩度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王元吉说道:“人手肯定是要增加的,但是却不需要增加太多。” “这是何意?还请侯爷明示。”王元吉愣了一下。 韩度看了他一眼,说道:“的确是需要补充人手,但是不用太多,一个县五个人足以。” “才五个?侯爷,这不可能吧?”赵玉听了顿时惊了。 一个县有多少人?上等县有十几万人,就算是下县那也有三五万人。这么多人需要缴纳的赋税也是一笔大数目,仅仅五个人,怎么可能收的起来?五十人都还嫌少了。 韩度笑了笑,自己更改税制是为了增加朝堂税收的,却不是为了养活一大群税丁的。 “五个人足以,这五个人不用亲力亲为的去收税和押运。税收和押运的事务,还是交给各府县衙门。他们以前既然能够把赋税收起来,没有道理现在办不到。课税司的人只需要盯着衙门的人,杜绝他们巧立名目收刮百姓就可以了。” 让各府县去收税,课税司的人只负责监督,这个办法不好吗?好,非常的好。但是户部这才刚刚将各府县的收税之权给收走,现在恐怕各府县对户部都是恨之入骨,这个时候去要府县帮忙收税,他们肯答应才见鬼了! 王元吉和赵玉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面的无奈。 最后,还是王元吉开口说道:“侯爷,这各府县会愿意帮课税司收取赋税吗?” 韩度笑着喝了口茶,说道:“需要他们愿意吗?我已经奏请皇上,以后的赋税留三成给县里,府里两成,省里两成,最后三成缴送京城。若是各府县不肯协助课税司收取赋税,那他们就一文钱都没有。” 有时候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利益重要。韩度相信,各府县或许会对户部不满,也会不待见课税司,但是他们一定不会对宝钞不满。 哪怕是看在老朱的面子上,他们也会捏着鼻子低头协助课税司把赋税收上来。 王元吉和赵玉都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分配赋税的方式。不过仔细一想,他们两人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课税司主要负责监督,收税和看管以及押运的事情还是交给各府县。妙啊,如此一来便可以节约课税司大量的人手了。”赵玉忍不住击掌而叹。 以往他只听说后韩度会赚钱,是大名鼎鼎的善财童子。但是韩度一跃而成为户部尚书,他虽然看在韩度对他不错的份上,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心里却也是有些替韩度担心,怕他不知道户部是如何运作的,耽误朝廷的大事。 可是现在他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了,韩度的一举一动环环相扣,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缺漏,这就让他不得不佩服万分。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税丁 王元吉低头沉吟一番之后,抬头说道:「可是一个县的课税司才五个人,是不是太少了?户部这次可是把天下府县都给得罪了个遍,若是他们暗中对课税司不利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韩度呵呵一笑,说道:「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世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既然咱们都没有和人家客气,那咱们就更加不能够奢望别人忍气吞声。所以,担任税丁的也不能够是普通人。」 王元吉和赵玉彼此看了一眼,随后王元吉微微俯身靠近韩度一点,问道:「侯爷有何打算?」 韩度摆摆手,却没有细说。 两人见了顿时明白这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告辞离开了这里。 隔日,韩度以宴请的名义,将方孝孺请到府里。 方孝孺一来到韩度面前,就开始唉声叹气。 韩度顿时一愣,随后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方孝孺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十分不满的说道:「咱怎么了?你说咱这是怎么了?还不是怪你!不行,今天你必须要好好的伺候咱一顿,要不然这些日子替你受的气恐怕消不了了!」 方孝孺看到已经摆出来的烧烤架子,便忍不住食指大动。 韩度顿时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道:「什么叫替我受气?谁让你受气了?」 方孝孺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唉声叹气的说道:「还是你这椅子躺着舒服啊。」 斜眼看向韩度,「你别的本事不说,就这会享受的本事,大明朝没有人比得上你!」 「有话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的。」韩度皱了皱眉头,在方孝孺旁边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韩度喜欢吃烧烤,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经过长时间的调教,府里厨子的烧烤手艺不必韩度的差。韩度现在想吃烧烤也不用亲自动手了,坐在这里等着厨子烤好送上来便是。 方孝孺喝了口茶水,解释道:「你难道忘了我在兵部当差吗?你和齐泰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没有打起来,偏偏他还争不过你。你觉得,他知道咱和你的关系,还会有好日子给咱过?」 方孝孺这是被齐泰给当成是出气筒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韩度顿时尴尬的笑了起来,说道:「方兄,对不住了~」 方孝孺却摆了摆手,神色平静的说道:「无妨,其实咱也就是这么一说。以齐泰的为人,就算是没有你这件事,咱也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韩度听了他的话,心里好受了一些。随后就表达了对齐泰的不满,「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齐泰还真是没有没有肚量,亏他还是一部尚书。」 「不管他了,既然我替你受了气,那今日你必须要好好的补偿我。」方孝孺两眼瞪着韩度。好似韩度但凡敢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和韩度没有完一样。 韩度顿时拍拍胸口,「这还用说?今日无论你想要吃什么,但说无妨。」 韩度说到做到,不管方孝孺提出想吃什么,韩度都立刻安排人去做。 等酒足饭饱之后,方孝孺一手抚摸着胸口,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道:「说吧,今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韩度顿时神色一阵尴尬,今日找方孝孺来,韩度自然是有事相求的。但是自从听了方孝孺在兵部的遭遇之后,他便心里打起退堂鼓。 明知道方孝孺不被齐泰待见的情况下,再找他帮忙,好似有些不妥啊! 方孝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瞥眼看向韩度,放下茶杯,笑着说道:「今日你找我来,不会就只是吃饭的 吧?」 既然方孝孺都这样说了,韩度若是再遮遮掩掩那就有些看不起方孝孺了。 于是,韩度便说道:「今日的确是有事想要找你帮帮我的,可是」 「说来听听。」还没有等韩度说完,方孝孺便出言打断道。 韩度只好细说道:「户部要设立课税司,但是个府县我却不准备放太多的人」 将想法和方孝孺说了一遍。 方孝孺顿时点头,十分赞同韩度的办法,说道:「你这个办法好,可以用最少的人办好事情,不错,很不错!」 韩度也笑了笑,说道:「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一个县五个人的话,寻常人根本镇不住局面。」 方孝孺也不由得点头,五个人的确是少了点。随后,他抬头看向韩度,说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我想从水师和山字营当中抽调一批识文断字的士卒,把他们转为税丁。」韩度说道。 山字营和水师自从经过韩度逼迫他们读书习字之后,后面不用韩度督促。但凡是去水师和山字营的新丁,都被人逼着读书习字。 毕竟这样的折磨只有自己受的话,那如何体现出公平?自然要让后来人也体验一把,自己心里才会平衡,才会舒服不是? 而且后来的人被折磨的越惨,先前的人遍越是舒服! 因此,水师和山字营的将士,全都是能够识文断字的。 方孝孺笑着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水师现在不还是在你的手里吗?山字营现在虽然是匡毅侯掌着,但是以你和他的关系,问他要一些人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韩度此举只是想要退伍士卒,又不是想要调兵,问题不大。 韩度神色尴尬的一笑,说道:「调人当然不成问题,可是这最后不也还是要兵部的批文嘛。你也知道,若是我去找齐泰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方孝孺都是「哦~」了一声,满脸戏谑的看着韩度,片刻之后,笑着说道:「明白了,好吧,你这个忙我帮了。正好这批文我就可给你,也不用非要齐泰点头。」 「你,就不怕齐泰知道了,找你秋后算账?」韩度有些迟疑的问道。 方孝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现在就算是什么都不做,难道你以为他就会放过我吗?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韩度顿时伸出拇指为方孝孺点了一个赞,他当了五年的吕宋总督之后,变化真的是很大。至少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有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味道。 「什么?你要设立税丁?还要给他们配上左轮?」朱标听闻韩度的想法之后,顿时两眼盯着他。 韩度笑着点头,说道:「臣也是没有办法啊,既然想要用最少的人办好事情,那么课税司就必须要有镇得住的实力。当然,若是皇上愿意增加课税司的人手的话,那不配左轮也是可以的。」 朱标闻言顿时沉默下来,不用韩度解释,他心里以估算就瞬间知道。若是想要课税司不依靠府县将赋税收起来,那最少还要增加十倍的人手才行。这可都是一张张的嘴啊,要吃饭的,得多花多少钱? 若是朱标不知道韩度的这个办法,那倒也罢了。可是既然他知道了,那吗就算是朱标也不愿意再去招募这么多的人手。 一个县的课税司只需要五个士卒,而且这样一来课税司就必须要依靠县衙的协助才能够将赋税收取上了,避免了课税司独自收税。课税司和县衙相互监督,也避免了双方的巧立名目收刮民脂民膏。 这个办法非常的好,唯一的缺点便是,要给五人配上左轮。 「非要给他们配上左轮吗?」朱标有些犹豫。 大明现在虽然有了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的神雷铳,但是左轮仍然是近战第一利器。 韩度耐心的解释道:「皇上,县衙的人虽然可以协助看管和押运,但是他们毕竟不是课税司的人,不可能完全听从课税司的指挥。若是他们在押运的时候突然不干了,怎么办?或者说,若是他们当中有人和盗匪勾结,那课税司岂不是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赋税干系重大,丢一笔都能够引起天下震动,臣这也是不得不防!」 朱标沉吟片刻之后,点头,「好吧,朕准了。不过左轮不是刀剑,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对此严加看管!」 「是,臣明白。」韩度低头回答,「这也是臣为何只从水师和山字营抽人的原因。他们平日里就对左轮和神雷铳看管深严,已经形成了习惯,可是尽可能的避免出现问题。」 「这样最好!」朱标最后叮嘱了韩度一句,便下旨允许户部课税司税丁携带左轮。 韩度非要设立税丁的目的,一个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避免有人打赋税的主意。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震慑! 收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相当于是从别人的兜里拿钱。农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的心思,他们反而认为种地纳粮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千百年来,祖祖辈辈的农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是韩度可还是准备收商业税的,商人唯利是图,极为容易出现抗税的情况,韩度不得不防!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还没有到时候 韩度顿时苦笑了一下,说道:「如皇上看到的,一京十四布政使司的田地的确是清丈完了,数目也较为准确。但是,各布政使司却是把各藩国的土地也一并清丈进来了。」 朱标顿时怒道:「各布政使司是干什么吃的,清丈土地怎么会将各藩国的土地都给清丈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各藩国的土地是不用缴税的吗?」 韩度心里顿时叹道:恐怕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各藩国土地不用缴税,才会故意将这些土地清丈进来。 「皇上,现在关键的是距离秋收只有一个多月了。即便是现在重新去清丈土地,时间上也绝对来不及了。」 听了韩度的提醒,朱标才瞬间明白过来,这举的险恶用心之处。 韩度的声音幽幽的介绍的道:「现在各藩国的土地和百姓的土地混在一起,想要征收赋税,要么就将各藩国的土地一并征收了,要么今年就征收不了赋税」 朱标脸若冰霜,目光冷厉的看着御案上的册子。说道:「能不能将各藩国的田亩数和百姓的区分开来?」 韩度也是才知道,齐泰为了对付自己,简直就是用心良苦。那些布政使司报上来的田亩,根本就是一大片土地才会记录一个数字。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当中,或许就有百姓的,也参杂了各藩王府的,如何能够分得开? 韩度顿时苦笑道:「若是能够分开,臣早就让人分开了。各布政使司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们丈量土地的时候,根本就刻意将混在一起,这如何能够分得开?哪怕是臣现在派人下去一一清查,时间也来不及了。」 朱标深吸口气,面沉如水。叹道:「以往你说文官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会罔顾天下百姓。朕还认为你是勋贵,对于文官抱有成见。现在看来,你说的一点没错。这些人食着民脂民膏,却罔顾百姓,罔顾天下大义,只为了他们一点蝇营狗苟的东西在那里相互争夺!赋税,干系大明根本,他们也敢拿来肆意妄为!」 韩度闻言,顿时沉默下去。说实话,他自己也是没有想到,这些文官为了针对自己,竟然会做到如此决绝。 若是他们对自己下手,韩度绝对不会说些什么,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这些人却是以天下安稳为要挟,想要借此整倒韩度,哪怕是因此天下打乱也在所不惜,韩度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人。 「皇上,现在不是追究他们的时候。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够度过这一关吧。」 马上就是秋收了,紧跟着便要征收赋税。现在这个时候,即便是想要找各布政使算账,也没有时间了。 更何况那些文官既然敢这样做,那是因为他们早就想好了对策了。就算是下旨申殇各布政使,他们也可以大气太极拳,一推三六五,将责任推到各知府头上。说清丈田亩是各府县做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难道朱标还能够下旨将各府县官员都给抓起来问罪不成? 朱标虽然气急,但是他明白韩度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查起来极为麻烦,而征收赋税却是迫在眉睫。 「你有什么想法?」 韩度闻言,微微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事到如今,根本就别无它法,只有将各藩王府的土地一并征税了。除非,朝廷不想要今年的赋税!」 不征收赋税是不可能的,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大明整整一年的赋税啊! 大明朝这么多的官员,那么多的兵马,还有现在正在边关厉兵秣马的几支大军,这些都需要钱呐! 老朱留给朱标的内库里面,倒是能够拿得出这笔钱出来。但是,那可是老朱攒了一辈子的钱,连老朱生前都舍不得用的。 再说,若是一年不征税,那明年再想要征税就更加困难了。 百姓们会想,既然去年朝廷没有征税,朝廷也一切如常的过了一年了。那就说明,朝廷富裕的很呐。 既然如此,凭什么要征我的税? 甚至,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到这一点,天下大乱都是有可能的。 朱标可不认为现在的大明正处于如日中天,天下就会固若金汤,不会出现什么乱子了。处于巅峰,却飞速土崩瓦解的王朝,历史上并不是没有。比如,大秦,灭亡的时候,难道不正是它如日中天的时候吗?还有大隋,同样是如此! 可是一想到要征收各藩王府的税,朱标就感到一阵阵的为难。 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父皇在的时候,可是亲自下过旨意的。现在父皇尸骨未寒,朕就要对诸王征税这岂不是会让人以为,朕苛待兄弟?」 韩度看着朱标,顿时感觉到历史上主朱允炆和他的差距。历史上朱允炆刚刚即位,连龙椅都还没有坐暖和呢,就急不可耐的听从黄子澄的话,想要削藩。要知道,历史上老朱死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下过让燕王进京的旨意,以及为何朱允炆会匆匆将老朱下葬。这些疑点重重,本来就引起诸王深深的怀疑。 毕竟若是老朱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的话,那么下旨召燕王进京的话,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而且,为什么就偏偏传了召燕王进京?其他诸王难道就不是先皇的儿子?还是说,燕王早就觊觎皇位,提前做好的准备? 在这样情况下,朱允炆竟然会急不可耐的想要削藩。原本诸位可能只是怀疑的,但是有了削藩的举动,他们就可以实锤了。 相比朱标就清醒的多了,难道朱标不知道藩王拥兵的危害吗?韩度都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朱标。 但是朱标是如何回答韩度的?按照朱标的意思,现在大明四方未靖,还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 北边,草原深处还盘踞着瓦剌鞑靼等部。西边,朱标已经从韩度口中得知,那里有着一个庞大的帝国正在成形,帖木儿帝国。国主正是曾经来过大明,他也亲眼见过的帖木儿。 对于帖木儿帝国和大明之间究竟会不会爆发战争,朱标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之间,必有一战! 毕竟,帖木儿身为国主,竟然冒险以万金之躯,白龙鱼服来到大明,总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的只是来给大明朝贡的吧? 除此之外,还有乌斯藏呢!乌斯藏虽然从洪武元年开始,便一直对大明称臣纳贡,向来都是恭敬有加。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大明实力强大的基础之上,若是有一天大明衰落了,乌斯藏究竟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恭敬,那都是一个未知的事情。 南边要好一点,安南直接成了秦王的封底,暹罗也恭顺无比,这里倒不会有什么大事。 韩度沉吟一番之后,说道:「皇上,臣以为若是诸位自己愿意缴税的话,那就对皇上的名声无碍了!」 「自愿缴税?」朱标听了,顿时摇摇头,叹道:「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吗?」 韩度脑海里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慢慢微笑着说道:「事在人为嘛,若是皇上能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诸位王爷深明大义,自愿为皇上分忧,也不是不可能的!」 朱标顿时瞥了韩度一眼,沉声道:「说人话!」 韩度立刻神色一正,说道:「皇上,臣记得,诸王府的土地,先皇是下旨明确了的。一般都在一万亩到两万亩之间,最多不超过两万亩。可是据臣所知,以往诸王可是都买了不少的土地。这些土地说是他们买的,但是究竟如何来得,朝廷可是不怎么清楚。先皇可是下过旨意,除了赐予的土地之外,各王府不得擅自购买土地的。」 朱标闻言眼睛一亮,顿时说道:「你的意思是 ,想要朕以此来让诸王缴税?」 韩度没有点头,只是笑了笑,说道:「臣不是说过,诸王府的土地不好区分吗?既然如此,臣以为皇上可以先皇赐予的土地数目为准,直接将诸王的赋税给剔除便好。」 剔除?朱标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若是诸位王爷不同意的话,那他们有多少土地,就必须要缴税。」 「不止如此!」朱标点点头,说道:「朕还会下旨,禁止诸王府擅自购买土地。」 「皇上英明!」韩度连忙躬身笑道。 朱标微微颔首,朝韩度摆摆手,说道:「此事朕知道怎么做了!」 然后便朝王钺说道:「传旨,八百里加急,召诸王进京!」 朱标旨意一下,上百骑快马直接踏着落日余晖冲出城门,朝着南北西三个方向而去。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连最远的辽王和韩王都赶到了京城。 诸王的回京,在京城引起了百姓的一阵好奇。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这么多王爷回京。 不过百姓也只是注意了一下,便不再理会了。毕竟,去年才刚刚见过这些王爷回京,现在再见一次,也没有什么新奇感了。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咱愿意啊! 但凡是来到京城的藩王,朱标都满脸热情的一一和他们叙旧。 等到所有藩王都到了之后,朱标还举办了盛大的酒宴为他们接风。 接风宴接近尾声,包括朱标在内的众人,纷纷收住了用膳的动作。 几十个宦官在王钺的示意下,连忙上前顷刻间便将面前的酒宴撤了个干干净净。 同时,一阵奏乐声传来,两队歌姬从两边伴着乐曲走出来,开始献舞。 酒足饭饱,听曲赏舞,乃是一大享受。 而趁着这个功夫,楚王朱桢左右看了一眼,朝朱标笑着问道:“皇上,那么急切的下诏,将诸位兄长召回京城,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吧?总不能,是叫兄弟们回来陪着皇上听曲吧?” 朱棣坐在朱标的左手边,听到朱桢的话,顿时方向茶杯,怒道:“你在瞎咧咧什么?皇上召咱们回京,自然是有皇上的道理。皇上想告诉你,你就老老实实的听着。不想告诉你,你就老老实实的坐着!再阴阳怪气的,信不信咱揍你!” 朱标的弟弟当中,秦王朱樉在安南,这一次和他没有关系,朱标也没有召他回来。而晋王朱棡已经在去年甍了,走的还要比老朱早一些。 朱棣作为老四,现在已经是朱标之下最为年长的藩王了,对于朱桢,又不是和他朱棣一奶同胞,他才不会对他客气。 朱棣不仅长相英俊爽朗,而且还是一位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可跑马的猛将。 对于朱棣,朱桢还是畏惧的。被警告了一句,他便顿时缩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朱标见了,顿时摆摆手,笑道:“四弟不用如此动怒,六弟也只是好奇一问而已。” “啊对对对,皇上此言甚是,臣弟只是好奇而已。”朱桢见皇上出言维护他,连忙感谢道。 朱棣见了,便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多说什么。 朱标见一众弟弟们都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便笑了笑,说道:“朕之所以将诸位弟弟召回京,一来是父皇大行之后,朕倍感孤独,想要和诸位弟弟们叙叙旧。” “臣弟等,也想念皇上。”朱桢当先拱手,拜了下去。 他这一拜,其他人也只好跟着拜下。 朱标伸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继续说道:“二来是诸位弟弟替朕镇守四方,很是辛苦,因此朕准备给诸位都加五千石亲王俸禄。” 明明是给诸王增加俸禄的大好事,但是朱标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来到京城多日,比如说朱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皇上为何会召他们进京,朱桢也是耳闻了一些消息。 正是因为如此,他刚才才会主动开口问朱标的目的。他就是想要将朱标的话给堵回去,不想被朱标收税。 岂料朱标提前算到他们会反对,先一步给他们增加了俸禄。这让他们准备哭穷的话,给硬生生憋在了喉咙下面。 一众藩王面面相觑,左顾右盼了一眼,最后齐齐把目光看向朱橚。朱橚不仅是周王,还是太医院院判,日日陪在皇上身边,他应该最能够说得上话才是。 可是朱橚却手里拿着一本医术,正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兄弟的目光。 好吧,这就是一个专研医术的痴人,完全指望不上! 众人又将目光转移到另外一个久居京城的人身上。 朱梓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刺痛,不解的抬头看向众人。顿时笑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老八,你虽然在京城,但是别忘了你也是有封国的。”朱桢顿时脸色一沉,就差指着朱梓的鼻子教训了。 可是朱梓是什么人?在书院里和那些天之骄子斗智斗勇,他都没有落过下风,现在岂能被朱桢给教训了?虽然名义上朱桢是他皇兄,但是两人又不是一奶同胞,关系没有那么亲密。 而且朱梓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有仇当场他就想办法报了,岂会去等十年? “是,多亏了六哥提醒,咱才想起来,咱也是有封国的。”朱梓顿时贱兮兮的笑了起来。 朱桢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正想要示意朱梓打头阵。 却没有想到,朱梓话锋一转,朝朱标拜道:“臣弟谢皇上隆恩,为表臣弟感激之情,臣弟愿意将王府的土地全部缴税,以报皇上恩德。” 说完,朱梓还回头朝朱桢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你”朱桢气急攻心,说不出话来。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朱标自然是不会放过。不等朱桢说话,便哈哈大笑道:“好,还是老八深明大义。不过咱们毕竟是兄弟,报恩之说不必提也罢。朕没有别的心愿,只愿诸位皇弟能够安享富贵,朕就算是再操劳,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朱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诸王当中蜀王朱椿便躬身拜下:“臣弟也愿缴税,以报皇上恩德。” 蜀王府的土地,就算是全部缴税,每年也没有五千石。这么一算起来,朱椿还是赚了的。因此,他心里才会没有任何的负担,刚才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只是因为他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臣弟等也愿意”其他和朱椿一样土地不多的藩王,也纷纷表示服从。就算是有一两个吃亏了的,也懒得去计较那一点了。 但是十几息过去,朱棣没有说话,朱桢也没有说话,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朱桢忽然笑道:“皇上, 不是臣弟不愿意缴税,而是父皇定下的,亲王的土地都不用缴税。” 朱标闻言,笑着点头:“没错,这的确是父皇的旨意。但是朕还记得,父皇赐给六弟你的土地是一万亩吧?若是六弟现在也只有父皇赐予的一万亩土地,那六弟你就不用缴税了。” 朱桢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下面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 齐王朱榑却出言,带着几分委屈道:“皇上,臣弟这几年的确是有了一些土地,但是这些土地可都是臣弟花钱,真金白银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啊。而且臣弟也没有巧取豪夺,连价格都是市价。怎么到头来,连臣弟也要缴税吗?” 朱标笑着摆摆手,示意朱榑稍安勿躁,说道:“朕也想要诸位弟弟安享富贵,诸位若是有难处可以和朕说。哪怕是缺钱了,朕也可以给你们一些财物。但是土地,朕希望诸位弟弟哪怕是公平买卖,也不要再从百姓手里购买土地了。” “皇上,这是为何?”朱桢十分不解。 若是说他们巧取豪夺损害百姓,皇上不准他们购买土地,那朱桢还能够理解。但是就连公平买卖都不准,这就让他十分费解了。 朱标站了起来,语重心长的朝一众弟弟们说道:“诸位皇弟可知道,历朝历代灭亡,有一个共同的原因?” 见没有人回答,朱标只好继续说道:“那便是土地。天下的土地就这么多,你们拥有的多了,那么自然百姓就拥有的少了。而百姓一旦失去土地,他们就会成为流民。而流民一旦出现,那就意味着天下已经开始不稳了。随着拥有土地的人越来越少,没有土地的流民越来越多,江山社稷就会倾覆。” “为了大明千秋万代计,你们以前购买的土地朕就不追究了。但是以后,绝对不能够再肆意圈地。若是被朕知道,一定严惩不怠!” 面对朱标的强势的目光,没有一个藩王敢和他对视。 当朱标看向朱棣的时候,朱棣顿时长叹一声说道:“皇上,藩国镇守一方,光是王府亲卫每年就要花不少的钱。若是连亲王的土地都需要缴税,那咱们还如何去养兵,如何去镇守一方?” 朱标满脸笑容的朝着朱棣点头,笑道:“四弟说的不错,养兵的确是花费很大。尤其是边关藩国,不仅要镇守一方,还需要时时刻刻准备着有应对草原部族的袭扰。但是除了边关藩国之外,其他藩国既没有草原部族侵扰,内部也没有需要镇压的地方。这样吧,除了边关藩国之外,内部藩国只保留一卫兵马,这样可以大大节约用在养兵上的花销。老六、老七,你们两个一个在湖广,一个在山东,既不用担心外患,境内又没有盗匪。你们现在各自拥有三卫兵马,有些难以养活了吧?那就各自留下一卫,其他两卫兵马调往梁国公和颍国公帐下。” “皇上!”朱桢和朱榑两人齐齐变色,连忙出声。 这可是两卫兵马啊,白白让他们交出苦心经营多年的两卫兵马,他们又怎么能够甘心?可是面对满脸微笑的朱标,他们却不敢放肆反驳。 正当两人焦急万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时候。忽然瞥见站在一旁的朱椿,顿时指着他草朱标说道:“皇上,那老十一呢,他在蜀国有四卫兵马,比咱们都多,是不是也只能够留下一卫?” 朱椿顿时一愣,他这才反应过来,两位皇兄这是想要将他当成挡箭牌。只沉吟了一息时间,朱椿拜下道:“皇上,臣弟愿意削去三卫兵马。”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章 掌控粮价 朱椿为何答应的这么痛快? 那是因为,他的蜀王妃就是蓝玉的女儿。而皇上待对他的王妃,就和对待亲妹妹没有什么两样。可以说,朱椿天生就只能够站在朱标这一边,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的。 既然朱标想要削掉楚王和齐王的兵马,哪怕是朱椿自己的损失要比他们两人更大,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同意。 朱椿的话朱桢和朱榑两人气的跺脚,他们原本想要借助朱椿和皇上的密切关系,拉他出来做挡箭牌的。却没有想到,朱椿为了皇上竟然如此舍得,三卫兵马说不要就不要了! 如此一来,反而让他们两人骑虎难下! 可是两人怎么也想不到,更加让他们难受的还在后面。 只见朱标笑了笑,说道:「朕刚才说过,边关的藩国不在此列。老十一虽然不在边关,但是巴蜀之地土司众多,这些土司时常反叛,若是没有重兵镇守那是不行的。还有,这几年大明蒸蒸日上,但是乌斯藏自从归顺以来,对大明的试探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老十一除了要镇压土司叛乱之外,还要应对乌斯藏的试探,四卫兵马已经很少了,不能再减了。」 这就是抱上大腿的好处,哪怕是朱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朱标找个理由,便将让他丝毫不损。 朱桢和朱榑还能说什么,皇上的理由如此的充分,他们就算是想要反驳都找不到借口。 朱标看着两人,笑着问道:「你们的藩国内有土司叛乱,或者是被乌斯藏给盯着吗?」 「臣弟谨遵皇上旨意~」 没有办法,朱桢和朱榑只能够自己认栽。 朱标见了,顿时哈哈的大笑起来,上前将两人紧紧搂住,「果然是朕的好弟弟,真是没有让朕失望。你们放心,朕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有了朱标这句话,朱桢和朱榑两人的脸色才好了一点,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脸上也逐渐露出尴尬的笑容。 朱标松开两人,朝其他人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诸王府的土地全部和百姓一样缴纳赋税。当然,朕也不会再追究你们擅自购买土地的事情。但是从此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擅自购买土地了。」 「臣等,遵旨!」一众藩王还能够说些什么?没看到朱桢和朱榑多说了两句,便被削去了两卫兵马吗?他们若是敢再多话,那么他们的兵马恐怕也保不住。 缴税就缴税吧,反正皇上也加了五千石俸禄,算起来也并没有吃多大的亏。至于不能再买土地这一点,不少藩王却是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多买一点土地的。 朱标见大功告成,顿时高兴的一挥手,「来人,继续上酒菜,朕要和诸位皇弟一醉方休!就行奏乐,继续歌舞!」 几十个宫女立刻端着一碟碟山珍海味上前来,奏乐的声音更加洪亮,舞曲也更加的妩媚动人。但是面对无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美味佳肴,一辈子都看不到的美人歌舞,大多数藩王都没有什么享受的心思。 虽然一波三折,但是户部更改税制总算是在朱标的强力支持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随着各府县课税司的设立,税丁的及时到任,秋收也就到了。 百姓将粮食收割起来,趁着炎炎烈日将粮食晒干,接着风力抛洒吹干净杂草,一颗一粒都要归拢到自家的仓里面。 然后粮长和里长便将管辖范围内的人都集中起来,通知各家种了多少土地,应该缴纳多少赋税,折合多少宝钞,或者是银钱。 有钱的百姓自然直接就把赋税缴纳了。 即便是没有钱的百姓,也不用着急。现在县城里的大明皇家粮业正在打开大门,欢迎百姓卖粮食给他们呢。甚至,就连站在大门口的伙计,都是一副笑 脸相迎的样子。 但是百姓们却对这些伙计的热情视而不见,「笑!笑的再好看又如何?傻子才会把粮食卖给你们!」 过不了几日,那些走乡串户的商贩便会赶来。他们给出的价格不仅会比大明皇家粮业更高,而且他们还会直接到百姓家里买粮食。 而想要把粮食卖给大明皇家粮业的话,那就只能够百姓自己将粮食送到县城里面来。这可是有三四十里远,想要把四五石粮食从家里运到县城,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用牛车,那也需要两三个壮汉,一来一回也要花费一天的时间。 就算是牛可以只吃草,那人总是要吃饭吧?别看百姓平日里好似有些糊涂,但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们却是十分的精明。就算是按照大明皇家粮业的收购价,把粮食卖给商贩,他们也能够节省下两三个壮汉一天的口粮不是? 就算是价格比大明皇家粮业低上一点点,百姓也能够接受,只要不吃亏就行。 但是一旦让百姓吃亏,那么百姓就宁愿跑上三四十里路,也不肯把粮食卖给商贩。 眼看着天快要黑了,两个伙计在门口吆喝了一整天。哪怕是有着不限量的茶水滋润着,他们的嗓子也都冒烟了。 掌柜的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出来,朝两人说道:「别喊了,你们也休息一下。」 「谢掌柜的~」两人齐声回道。 其中一个满脸疑惑的问道:「掌柜的,咱们在这喊了一天了,也没有见到有人卖粮食给咱们。咱们这样喊,有什么用吗?」 掌柜的就着门槛坐下,笑着看了伙计一眼,说道:「有用,当然有用。」 「可是,这一整天了,也没有看见一个百姓来卖粮食啊?」伙计满脸的不解。 掌柜耐心的和他们说道:「你们刚来咱们大明皇家粮业,有些事情不懂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还请掌柜的好心,让咱们长长见识。」伙计也是机灵,顺势便拍了掌柜一个马屁。 掌柜高兴的哈哈大笑,便和他们说道:「按照余大人的说法,咱们重要的不是收到多少粮食,而是让百姓不吃亏便可。」 「掌柜说的余大人是?」两个伙计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能够让掌柜的提起的时候,满脸的崇敬之色,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掌柜的带着几分傲然,说道:「自然是咱们大明皇家粮业的总商。」 「总商大人!」两个小伙计,陡然听到自己最最最顶头的上司,可想而知心情是多么的激动。 「掌柜的,这话真是余大人说的吗?掌柜的见过总商大人?」 「呃~这个嘛」掌柜的脸色一阵尴尬,他一个不出名县城里面大明皇家粮业的小掌柜,怎么可能会见过总商大人? 他这样的掌柜在大明皇家粮业里面,已经是最底层的人物了,也就比普通伙计要好上一点。 就连他刚才说的话,那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传言。 「咳咳,你们不是想知道,你们这样做有什么用吗?胡乱问些什么,还想不想知道了?」掌柜的顿时板起脸来,鼻子里哼出一声。 两个伙计当然想要听关于总商大人的事情,但是他们两个也不傻。看掌柜的样子,显然掌柜也没有亲眼见过总商大人啊!他们就算是想要听总商大人的故事,掌柜的也没有办法告诉他们。 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齐齐点头,满脸笑容的回道:「想,当然想,还请掌柜的让咱长长见识!」 这个两个家伙还不错,够机灵的。掌柜的眼中露出一股孺子可教的神色来。 清了清嗓子,掌柜的说道:「百姓不卖粮食给咱们,那是因为他们在等着商贩去他们家里收 购粮食。」 「既然他们想要卖给商贩,那他们在家里等着就好了啊,为何还要来咱们这里看上一眼?」伙计早就发现了,今日来到这里的百姓可谓是络绎不绝。但是这么多人来了,都是匆匆的看上一眼,然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一副十分匆忙的样子。 「他们是来打听今年咱们的粮食收购价格的。」掌柜的笑着解释,「下等粮,八百文一石,中等粮八百五十文一石,上等粮九百文一石。之所以要你们两个不停的吆喝这些,就是要你们将今年的粮价告诉百姓。」 「百姓又不卖粮食给咱们,咱们做这些有用吗?」 掌柜的摇摇头,「那倒是不一定。若是商贩给的价格比咱们的高,那百姓自然是不会卖给咱们。但若是商贩给的价格没有咱们高,那百姓就会将粮食卖给咱们的。」 伙计顿时疑惑起来,「咱们的价格比商贩还高,那咱们不是吃亏了吗?」 掌柜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说道:「亏不了!现在是秋收的时候,正是粮价全年最低的时候,咱们就算出的价格高一点,等到将来涨价之后再卖出去,也是有得赚的,只是赚的多少而已。可是你不要忘了,咱们就算是吃点亏也没有关系,只要不让百姓吃亏便可!」 「原来是这样,小的明白了,多谢掌柜的解惑。」两个伙计连忙真心实意的躬身拜下。 惹得掌柜的更加开心的笑起来,连连摆手道:「好说,好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咱!」 「那就,谢过掌柜了!」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缴税如此简单 “九百文,这粮价太高了!” 一处宅院里面,几个虽然身穿棉布衣衫,但是衣衫的式样复杂繁复,一看就知道这是精心制作而成的。论价值,恐怕比寻常丝绸衣衫还要贵重。 不得不说,这些商贾还真是会玩儿。老朱下旨不准他们穿绫罗绸缎,他们就在棉布上下功夫。 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人,一张脑满肠肥的连,粗大的手掌上下两成厚厚的肥肉,就好似一个白面馍馍上面,插着五只短筷子一样。 而他正拿着这短小的手指,搂着一个歌姬,在她腰肢上乱摸。 “是啊,皇家粮业收九百文,咱们最少要收到九百五十文,要不然那些泥腿子肯定宁愿卖给皇家粮业,也不会卖给咱们。”另外一个身着差不多,但是清瘦的老头子说道,“若是九百五十文把粮食收上来,明年四五月粮价也就一贯三四百文,已经赚不到几个钱了。再加上运输,和存放,咱们几乎就相当于是白干!” “的确是太高了,你说这去年皇家粮业的粮价最高都才八百三十文,今年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 此话一出口,其他人纷纷看向此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个中原因。 此人见此,干笑着咳嗽一声,问道:“那咱们怎么办?这粮食还收吗?” “怎么?沈掌柜的,不想收粮了吗?”清瘦老头笑呵呵的说道,眼睛里面全是贪婪。 沈掌柜脸色一沉,自己若是不收,那自己那份粮食还不要被你们给瓜分了吗?九百五十文的价格虽高,但是也不像那糟老头子说的没有钱赚,只是赚的少一点罢了。 再说了,这沈掌柜就是专门做粮食生意的。他若是不收粮食,那明年恐怕就会被这些人给挤出这行当了吧? 沈掌柜笑了笑,说道:“收当然是要收的” “好了。”脑满肠肥的商贾忽然抬手,“咱们都是好几年的好友了,没有必要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既然大家都想要收粮,那么这价格怎么办?” “九百五十文实在是太高了,老夫以为可以低一点,比如说九百十文。”清瘦老头捋着胡子说道。 沈掌柜顿时一愣,不假思索的问道:“那百姓若是不肯卖怎么办?”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咱们做生意的价高价低向来都是各凭本事。若是你有本事,你把价格压到九百文,咱们也没有意见。”脑满肠肥的商贾斜视了沈掌柜一眼。 沈掌柜惹不起此人,被他奚落也只能够咬牙忍下,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随着商贩走乡串户,百姓也慢慢的将粮食给卖给他们。当然,大多数是这样。有些出价太低的商贾,热闹了百姓,百姓们便将粮食卖到了皇家粮业,哪怕是要低个十文二十文的,并且还要将粮食运到县城里面,百姓也愿意! 当然,百姓也不是傻子,会做出吃大亏的事情。要知道一石粮食少二十文,那二三十石粮食可就要少五六百文,这对百姓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 但是百姓也不会吃亏,因为商贾对粮食的要求要更高一些,通常都会被压低一点价格。 课税司,新任主事周福。 他原本是水师的一位把总,当然他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检,只是因为要来这课税司才被紧急任命的。 原本朱标想要把县课税司的主事,定为从七品。 但是韩度以若是这样的话,一个县里面就只有县令一个正七品,那课税司主事岂不是要屈居于县令之下?这样一来的话,恐怕课税司会时常受到县衙的干扰。而课税司肩负收取课税重任,不能够受到平级官员的摆布。 而赋税干系重大,绝对不能够受到任何干扰。因此,韩度便执意上奏朱标,将课税司主事定为与各府县官员平级,同时课税司还不受当地衙门管辖,只受更上一级的课税司直接管辖。 可以想象,任何一个地方主官,都会对辖区里面出现一个不受他管辖并且可以直达天听的衙门十分不待见的。 周福倒是不在乎县令是否待见他,他自己都对县令不怎么感兴趣。甚至连来到这里,他都是偃旗息鼓平平淡淡的便住进课税司衙门了。连县令这个一地父母官,他都没有去拜见的兴趣。 就算是收取赋税在即,需要县衙派人帮忙,周福也没有亲自登门去拜见县令的打算,只是派了一个税丁前去告知而已。 派去的税丁很快便一个人独自回来,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怒气。 还没有等税丁开口,周福便放下茶杯,问道:“怎么?在县衙受气了?” “大人,他们太过分了!”税丁也是水师的人,虽然他和周福原本并不认识,但是大家同出水师,自然彼此只见多了几分亲近,说起话来也没有太多的隔阂。 面对税丁如此直言不讳的话,周福只是笑了笑道:“怎么?县衙不肯派人帮忙?” “嗯!”税丁委屈的点头,“大人,县衙不仅不肯派衙役过来帮咱们,还奚落小的。说咱们课税司既然负责收税,那就应该自己将税收起来才算是本事,找他们帮忙算什么好汉?大人您看他们这说的是人话吗?咱们课税司加上大人也才六个人,这么大的一个县,光靠咱们收税,那猴年马月才能够收的起来?” 周福倒是没有税丁的焦急,一边听着一边笑道:“县令这是把本官没有去拜见他的气撒在你身上,或许还有咱们断了他们的财路,让他们没有办法收刮民脂民膏的怨愤。他是正七品,本官也是正七品,凭什么本官就要去拜见他?怎么不见他来拜见本官?本官偏不去!” “大人就是不去!反正他们也管不着咱们,就不去看他能咋的!”税丁也是一肚子的火。原本按照他的想法,他去县衙通禀一声,县衙派出衙役过来,大家齐心协力将赋税收起来便好了。没有想到,竟然被人给奚落了一番。 “你胡咧咧什么?”另外一个年长的税丁训斥了一句,转头朝周福道:“大人,若是没有县衙的帮忙,咱们怎么收税呐?” 周福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来扯了扯官服。朝麾下五人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离了屠夫,难道本官还能吃带毛猪不成?一切照旧,通知下去明日大开中门,开始收税!” “是!” 隔日,太阳刚升起! 税丁便按照时辰,揉着一夜未睡的眼睛,来到大门出打开大门。 原本税丁并不认为有人会这么早的来到这里,可是在他打开门的瞬间,他顿时便愣住了,连开门都忘记。 甚至税丁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眼看去。眼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或站或坐,都在齐齐看着他。 “你,你们这是” “不是要缴税吗?我是粮长,带着乡亲们来完税的。”一个身材魁梧,十分精神的老汉,满脸褶子的朝税丁说道。 税丁迟疑着指了指面前老汉,问道:“你,是粮长?” “当然,咱是石头、石岗、凉水三个村的粮长。”老汉以为税丁怀疑他,便朝身后六人指了一下,“他们是这三个村的人,跟着咱来完税的。” “你,你们是来完税的?你们都是粮长?”税丁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咱们都是呐~” “不仅是粮长,里长也来了” “不是说今年在这课税司缴税吗?还说要用宝钞来缴税,这位小哥您看,咱们连宝钞都带来了” 老汉有些急了,这缴税可不是小事,若是出了差错他如何回去向乡亲们交代? “缴税?哦,是的,缴税是在这里!”税丁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连忙高兴的邀请道:“诸位缴税都请,里面请!” 税丁则一路跑进衙门里,朝着里面大吼一声,“都快出来,缴税的粮长来了!” 里面的其他税丁和周福也早就听到门口闹哄哄的动静了,现在听到这一声大吼,税丁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周福脸上却顿时露出微笑,朝几个税丁道:“还愣着看什么,还不赶快出去按照咱们准备好的,开始收税?” “哦~是,大人。”几个税丁连忙跑了出去。 五个税丁速度飞快,从厢房里面搬出准备好的长案。然后一本本黄册、笔墨、户部特制的完税凭证,一一摆放在长案上。 五个税丁,各就各位。 最前面一个税丁,朝着所有粮长里长大喊道:“都排好,一个一个来。来,你是哪里的粮长?” “中里六个村的。”此人连忙回道。 税丁嘴里念念有词,“中里六个村找到了。你们一共有土地二十四顷三十六亩,需要缴粮食合宝钞八百一十二贯四百九十七文,你看看数目对是不对?” “对的,对的,分毫不差!”粮长笑的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就连他身边跟着的那些百姓,也是满脸的笑容。 这人都是各村派来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跟着粮长和里长,亲眼看到他们完成缴税。 至于每个村每户百姓需要缴纳多少,他们早就在村子里便计算好了。现在听到总数与他们合计的一模一样,自然非常的高兴。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主动拜见 要知道,以前缴税,那一次他们不需要多准备四五成的粮食? 否则,在淋尖踢斛之下,每次他们都需要重新将斛里的粮食倒成一个小山一样的尖头,等着收粮官员用脚去猛烈的踢。并且,踢几次那还完全要看官员的心情。 若是官员心情好,那踢一次就可以作罢。若是官员心情不好,那踢上三四五六七八次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每一次,百姓都需要把粮食倒出小尖头。 这样下来,不多准备粮食,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缴税。完不成缴税,要么就重新将回去运粮食,要么就只能够托人在县里买。 现在变成了收去宝钞,原本百姓也以为课税司会多收,他们都还纷纷多准备了五成的宝钞。但是却没有想到,课税司竟然连一文都不多收,该收多少就是多少,更加没有该死的淋尖踢斛,这如何不能够让他们喜出望外? “官爷,真的只需要交八百一十二贯四百九十七文吗?” 税丁再次朝黄册看了一眼,抬头看向此人,说道:“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此人连连摆手。 税丁见此,便伸手朝左边示意了一下,“那就去缴税吧,完了之后便会给你们完税凭证。” “是是是,多谢,多谢!”粮长连忙拱手笑道,带着身后的人便朝下一个税丁那里走过去。 粮长拿下肩膀上的包袱打开,揭开一层层布的包裹,好几摞捆好的宝钞便呈现出来。在身旁百姓的齐齐注视下,粮长将宝钞一叠一叠的又数了一遍。然后将宝钞递给面前的百姓,说道:“你们也来再数一遍。” 几人接过宝钞,分别一张一张的认真数了起来。 “咱这里是一百贯” “这里也是~” “一样~” 确定宝钞准确无误之后,粮长才将所有人的宝钞收回,又拿出一些铜钱凑足数目交给税丁,说道:“还请过目!” 税丁点点头,接过宝钞和铜钱,开始清点起来。其实刚才他们数的时候,税丁就已经在心里跟着他们默默数了一遍了,数目是对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税丁也不得不再数一遍。税丁清点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功夫便清点完了。 点头高声说道:“八百一十二贯四百九十七文,清点无误!中里六个村孝康元年赋税缴纳完毕!” 税丁的话既是说给粮长和百姓听的,也是说给下一个税丁听的。 至于粮长包袱里面剩下的不少宝钞,税丁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这让粮长和百姓感到非常的意外,粮长连忙胡乱的将包袱重新系好,连忙躬身拜道:“多谢官爷。” 税丁伸手示意道:“去那边办了完税凭证之后,你们便可以走了。” 税丁说罢,便将所有宝钞和铜钱全部交给旁边一位税丁。此人拿出专门的盒子,将宝钞和铜钱都装进去,盖上盖子并贴上封条,并且写下这是哪里缴纳的赋税。这样一来,每笔钱都有着清晰的来龙去脉,哪怕是出了问题,都可以直接追查到最底层。杜绝了笼统的归在一起,若是出现了错漏,不好查证的弊端。 凭证是韩度请示朱标,让宝钞提举司用制作市舶司证券的纸张,专门印制出来的。没一张都有着特定的编号。并且每一张都是一式两份,可以从中间撕开。 税丁在凭证上写好中里六村以及缴税数目之后,便将课税司的大印直接盖在凭证的中间。然后税丁便用刀沿着中线将凭证裁开,将裁下的一部分递给粮长。上面的裁剪的痕迹和被分开的大印,便形成了天然的一道秘押,可以杜绝别人伪造。 粮长迟疑着伸手,下意识的问道:“这,这就完税了?” “完税了,拿着吧。”税丁朝着粮长笑了笑。 粮长顿时笑了笑,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和以前的可不一样,以前给的都是完税文书” 税丁只好耐心的解释道:“文书可以造假,但是这凭证却造不了假。” “哦?是吗?”粮长小心的接过。 税丁笑着指着凭证说道:“这和宝钞一样,可以入水不侵。而且你们完税了之后,我这里都会留底。是真是假,只要拿到课税司一对比,便一清二楚。不过,这东西只有这么一张,若是掉了,谁也没有办法给你补的,可千万要收好了。” “是是是,多谢官爷,咱们一定会看好的。”粮长顿时笑着躬身致谢。 五个税丁,如同流水线上的机器一样,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项事务,效率却远比五个人分别来做要高的多。 不过半天的功夫,排队的百姓就少了一大半,看现在的情形,今天肯定是能够将所有百姓都完成缴税。 就在课税司正在如火如荼的收税的之后,县衙派来想要看课税司笑话的人,却是顿时被惊呆了! 他还以为课税司收取赋税的场景,会和他以前参与过的那样。木车横七竖八,粮食堆积如山,衙役守卫深严,百姓惶恐不安,官老爷都提起衣袍随时准备一脚飞踢过去。整个收税的地方,闹哄哄的如同过灯会一样。 但是他看到了什么,没有木车,也没有堆积如山的粮食,更加没有淋尖踢斛。只有如同排成一条线的百姓和一张长案五个税丁。 就这,就能够把全县的赋税给收起来? 原本衙役是不信的,可是当他看到陆续有百姓满脸笑容的走出课税司大门,他便知道这课税司还真的能够把赋税给收上来。 “不行!必须马上把这里的情况禀报县太爷!”衙役再也顾不得继续看下去了,连忙一路小跑朝着县衙而去。 课税司离着县衙不过是一条街道的距离,衙役跑过一个路口,再右转一下便到了。 “大人,大人!”刚刚跑到公堂门口,脚都还没有迈进去,衙役便气喘吁吁的大喊起来。 县令端坐在主位上,有限的喝着热茶。见到衙役踉踉跄跄的跑进来,笑着问道:“怎么?是不是课税司那边的百姓闹起来了?” 衙役连连摇头,喘着粗气说道:“没有,课税司真的把税收起来了!” “收”县令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猛然站了起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他们把税收起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收取宝钞,真的太容易了,太容易了”衙役一副大受震撼的样子,口干舌燥的说道。 县令见了,顿时将手里的茶水给衙役递过去。“把气喘匀了,仔细说清楚。” 衙役看到茶水,一点都不嫌弃的端起来便喝掉,然后才说道:“大人,收宝钞真的太容易了。百姓根本就不用花费大力气将粮食运过来,他们只需要带着一个包袱,将宝钞带来便好了” 衙役将他看到的一切,仔细和县令说了一遍。 县令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变得焦急起来。连忙喊道:“快,快去将捕头找来。” “是。”衙役顿时又急急忙忙的告辞,跑出去找捕头。 今日县衙的人都准备看课税司的好戏呢,捕头本来就在县衙里面。 不大一会儿功夫,捕头便来到县令面前。 “大人有何吩咐?” 县令抬手指着捕头,有些颤抖的说道:“快去把所有衙役都带上,咱们现在就去课税司。” 捕头疑惑了一下,俯身低声问道:“大人,不是说不去帮课税司的吗?” “你懂什么?再不去,咱们恐怕就连汤都喝不上了。不要再多言了,快去!”县令无比的焦急。 捕头不解的愣了一下,还是听从县令的命令,立刻回道:“是。” 交待完捕头,县令又大喊一声,“来人,备轿,本官要去课税司。” 课税司,正在有条不紊的收税。 周福正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公堂门口,看着院坝里的税丁收税。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街道上传了进来。紧跟着便是一队衙役整整齐齐的冲了进来,沿着两边屋檐散开,将所有百姓和税丁牢牢的围了起来。 正当百姓惶恐不安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大笑冲门外传了进来。 “哎呀,周大人,本官来迟,大人不会见怪吧?” 周福坐在椅子上,看到县令笑呵呵走了进来。他也不好继续坐着,站了起来,朝两边的衙役看了一眼,笑着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县令顿时哈哈笑着解释道:“周大人今日收税这么大的事情,本官也有帮衬之责,岂能不来啊?有他们守着,周大人你就放心,绝对不会有敢闹事的。” 周福眯着眼睛一笑,心道:就算是没有你的这些酒囊饭袋,本官也不怕有人闹事。 不过表面上,周福却是哈哈笑着回应,“大人有心了,那周福就愧受了。” “应该的,应该的。”县令笑呵呵的点头。原本他还以为他那样对周福,周福应该也会为难他才是,至少也要让他丢一些脸面。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周福竟然如此好说话,根本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这让县令的心情好受了一点,对周福的敌意也消散了大半。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闭门羹 周福左右看了一眼,伸手叹道:「大人,请内堂说话吧?」 县令连忙拱手,「那就多谢周大人了,请!」 「请!」周福示意。 岂料,就在周福转身的瞬间。 县令却朝左右说道:「县丞、主薄!」 「下官在。」两人连忙站上前来朝县令躬身。 周福疑惑的回过头来,看向县令。 县令笑着朝周福解释,「以前县里每年收税,都是他们两人负责的,让他们却看着,可以避免一些纰漏。」 周福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微微点头。然后再次朝县令示意道:「大人,请!」 两人有说有笑的联袂走了进去。 另外一边,县丞和主薄两人看到县令走了,便来到收税这里。 税丁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什么反应,更加没有站起来问候,继续自顾自的继续着他们各自的事情。 两人被冷落的一阵尴尬,想他们在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哪里会受到这样的气?可是税丁又不归县里管,他们也管不到税丁的头上。哪怕是他们的品级要比税丁高的多,他们也毫无办法。 两人尴尬的转身就走,可是县令的命令他们却是不敢怠慢。既然不能立刻,那再是尴尬两人也只好在这里转悠起来。 忽然,县丞看到税丁收税的数目,顿时大惊失色的上前,一手指着交上来的宝钞。说道:「这数目不对吧?」 粮长见是县丞大人开口,他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把头侧向一边,不敢说话。 税丁对县丞的突然出手有些恼怒,压着怒气,抬头看向县丞,问道:「有什么不对?」 县丞顿时附耳向税丁,轻声说道:「这收税,怎么能够没有火耗呢?」 粮长听到,神色顿时一阵难看,可是他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够悄悄看向税丁。 税丁眉头一皱,疑惑的说道:「他们缴纳的是宝钞,又不是银子,哪里有什么火耗?」 县丞顿时被怼的说不出话,满脸尴尬的神色。他认为税丁不过是太年轻,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便继续提醒道:「这都是以往的规矩」 「规矩?」税丁飒然一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什么规矩课税司不管,现在都要依照课税司的规矩。大人并没有告诉咱要征收什么火耗,那咱就按照田亩征收。」 粮长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满脸感激的看向税丁。 县丞碰了一个钉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朝税丁发火。只得示意了主薄一眼,两人愤愤不平的离开,去县令面前告状了。 县令正和周福相谈甚欢,原本县令以为周福不过是一个粗人,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话好说。可是一番交谈起来之后,县令却是发现周福对经史子集也他自己独到的见解,两人竟然越谈越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县丞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纷纷哈哈大笑。这样的场景让县丞为之一愣,随后就走到县令身边,将课税司没有多收火耗的事情禀报。 县令听完,见县丞还要说些什么,便连忙挥手止住县丞。然后笑着朝周福说道:「周大人,这按照户部的税制,县里可是要分三成的,不知道周大人意下如何?」 县令说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着担心。毕竟他先前故意想要为难周福,现在眼看着拿周福没有办法之后,却才假惺惺的跑来帮忙。他自忖,若是把周福换成他的话,他肯定是心有怨气,不会好说话的。 周福听了顿时一笑,这一笑让县令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既然户部有着规定,那本官自然会遵照办理的。」 听了周福的答复,县令却丝毫没有放下心来。盯着周福的眼睛,沉声问道:「那,周大人是准备什么时候,将这三成赋税给县衙呢?」 答应给是一回事,更为关键的是什么时候给。若是嘴上答应给,但是却一直拖着,甚至拖到明年的今日都有可能。 周福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县令的心不由得往下沉。 笑着说道:「大人还请放心,等把全县赋税收上来,清点好数目之后。这三成赋税,本官即刻为大人送过去。」 「客气,周大人客气!」县令满脸惊喜,差点都站起来了,连忙伸手示意,「到时候,只要周大人告知一声,本官立刻派衙役过来,不用劳烦周大人。」 周福笑了笑,「好说,依大人便是。」 然后周福端起茶杯,朝县令示意了一下,「大人,请用茶!」 县令也是满脸笑容的端起,依从的抿了一口,频频点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杯盖,赞道:「好茶,真是好茶!本官县衙里的酒不错,改日本官摆上一桌,也好为周大人接风。」 「大人如此盛情那本官就却之不恭了?」周福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 等到县令茶也喝了,他想要的东西也得到了,便向周福告辞。离开之前,他还刻意将主薄和衙役留下,美其名曰协助课税司。而他则带着县丞,坐上马车离开。 接连数日,课税司都忙着收税。当然,衙役和主薄也每日都来协助课税司。 不得不说百姓当然也有偷女干耍滑的人,有些百姓虽然不能隐瞒土地,但是他们却从丁口上有所隐瞒。 若什么没有主薄在的话,课税司还真的未必能够发现得了。但是有了主薄在,这样的小动作完全就无所遁形,当场就被揪了出来。 税收完了,税丁向周福禀报情况。 周福听完之后,不由得点头。然后吩咐道:「分出三成赋税出来,派人去通知县衙,让他们来拿。」 「这」听了周福的命令,面前的税丁顿时犹豫起来。 周福见了,猜测到税丁是有些不满,故意问道:「怎么了?」 税丁咬咬牙,硬着头皮问道:「大人,他们起初都不肯帮忙,还想要看咱们的笑话。咱们现在却主动将三成赋税给了他们,是不是太过便宜他们了?」 周福闻言笑了笑,说道:「首先,县衙得三成,这是户部规定的,咱们只能够遵从。」「可是」 周福摆摆手,打断了税丁的话,继续说道:「其次,这县毕竟县令才是父母官,咱们虽然不怕县衙,但是也没有必要得罪不是?闹得太僵了,对咱们都没有好处。」 「大人,咱们人虽然不多,但是咱们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没有道理会怕他们。」税丁有些不甘心的道。 周福笑了笑,说道:「你们的确是敢打敢冲,本官敢肯定拿下衙役十个也不会是你们的对手,更何况你们还有着火器。但是他们也只是让咱们受了点气,又没有和咱们结下死仇,没有必要弄到这一步。就这样吧,清点完了之后,便去让县衙的人来吧。」 「是。」大人都这样说了,税丁也不好再说什么。 湖广,江夏。 这里是楚王朱桢的藩国,因此课税司出了要收取百姓的赋税之外,还需要收取王府土地的赋税。 百姓的赋税没有发生什么波折,甚至府衙还对课税司的到来极为欢迎。没有办法,无论是谁的地盘上,多了楚王这么一尊大佛,那知府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现在有了课税司,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府衙没有道理不欢迎。 当课税司将百姓的赋税都收完了之后,却没有见楚王府前来缴税。 朱桢虽然答应了皇上,而且他也的确是吩咐下去了。但是下面的人对此可是十分的不服气,想他们楚王府向来在这江夏都是说一不二,什么时候竟然还有人敢收税收到他们头上了? 不交,坚决不交,看那课税司能够把他们怎么样! 朱桢对此却是态度暧昧,反正他是听从皇上的旨意,吩咐下去要求下面的人规规矩矩缴税的。但是下面的人若是背着他做了一些违背他命令的事情,那是下面的人的过错,和他这个楚王有什么关系?了不起,到时候他知道了之后,对下面的训斥几句罢了。 见楚王府一直都没有来缴税,江夏课税司提举叶复不想再等下去了,猛然站起身来,喝道:「来人!」 一个税丁立刻走进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叶复沉声问道:「楚王府还是没有来缴税吗?」 「没有。」税丁神色低沉的摇摇头。 「那本官的拜帖送过去没有?」叶复继续问道。 「已经送过去了,但是却石沉大海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税丁回答。 叶复沉吟片刻,说道:「走,备轿,本官要去楚王府一行。」 「是。」税丁连忙转身出去准备轿子。 等到准备好了之后,叶复脚步飞快的登上轿子,坐了进去,朝着楚王府而去。 来到楚王府门口,还没有等叶复下轿,就被楚王府守卫给来了一个下马威。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楚王府,竟然敢在这里落轿,想要找死不成?」 叶复脸色一沉,掀开帘子走出来。抬头挺胸的面对守卫,沉声说道:「本官课税司提举叶复,又要事求见楚王,还请通传一声。」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当着王爷的面杀 岂料,守卫听了只是冷笑一声,「这里是楚王府,不是你课税司那样的小地方,你以为你是谁啊?王爷岂能是你想见就见的?」 叶复知道这些人不待见自己,但即便是他心里早就准备,也被守卫的话给气的不轻。可是他还是不得不按耐住性子,说道:「本官早就向楚王殿下呈过拜帖的」 「拜帖?那是什么东西,没见过。」不等叶复说完,守卫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你!」叶复再好的脾气,也被受不了守卫如此的调侃。再说了,他的脾气原本就不怎么好。毕竟一个子弹打完了,敢和蒙元骑兵对砍的人,脾气都不会好。 守卫上下打量叶复一眼,鄙视道:「楚王府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地方,你还是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吧!」 叶复就要发怒,可是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咬牙切齿的点头,「好,本官这就回去。不过收取赋税的是户部,楚王府不缴税,本官自当禀报户部。告辞!」 正当叶复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他后背远处传来。 「叶大人何必急着走呢?」 叶复回头,看到一个身穿太监锦袍,手拿拂尘的胖子站在王府的大门处。 叶复没有上前,站在原地疑惑的问道:「你是?」 太监笑了笑没有说话,叶复旁的守卫连忙上前,问候道:「拜见刘总管。」 刘太监笑着摆摆手,示意守卫站到一旁去。然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叶复面前,问道:「叶大人是想要求见王爷吗?」 叶复眯起眼睛盯着太监,过了片刻之后,才飒然一笑道:「下官的拜帖已经送来好些日子,可是不知道为何一直都得不到楚王的召见?」 刘太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吗?那可能是下面的人疏忽了。」 疏忽?这个见鬼的理由叶复可不会信。 再说了,若是真的是王府下面的人疏忽了的话,那为何你刘太监会恰好站在这里?不要告诉自己,你刘大总管整天没事干,专门跑来守着大门口的吧? 叶复微微昂起头,语气平淡的说道:「那下官现在可以求见王爷吗?毕竟楚王府到现在都还没有缴税,本官作为课税司提举总要有个准信才是。公公说是不是?」 刘太监知道叶复不信,但是他叶不在乎,笑着说道:「是,当然是。不过此事王爷可不在府里,就算是叶大人想见,也不可能见到。」 「王爷不在?」叶复微微一愣,两眼死死地盯着刘太监。 刘太监毫不退避的直视回去,一副十分强硬的样子。 叶复看了看刘太监,又朝着王府大门内部看了一眼。他知道,很有可能楚王不在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或许现在楚王就在里面暗中观察着他。 「那好吧,虽然王爷不在,那刘总管身为王府总管,缴纳一下赋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刘太监顿时将头摇晃的如同拨浪鼓一样,满口叹息的说道:「叶大人你真是高看咱家了,咱家只是一个奴婢。一个奴婢,岂能做了主子的主呢?」 见刘太监推脱,叶复也不准备继续下去了。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回去了。不过距离下官将赋税解往布政使司只剩下三日的时间,但愿楚王殿下能够在这三日内回来。否则的话,本官便只好如实上奏,等朝廷来定夺吧。」 听到叶复要上奏朝廷,刘太监的脸色顿时一变。 若是此事闹到朝廷,那丢脸的可就是楚王了。毕竟朱桢在皇上面前答应的十分痛快,现在却出尔反尔,这让皇帝和其他藩王如何看他? 「叶大人!」 刘太监不得不出言将叶复 叫住。 叶复回头,满眼笑意的看着刘太监,「公公有何见教?」 刘太监脸色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有恃无恐,反而带上了几分谄媚,「叶大人何必如此较真呢?不过是一点赋税而已,何必要和咱楚王府过不去?」 叶复呵呵一笑,说道:「一点赋税而已?本官可看过黄册,楚王府有田地三万亩,应缴纳赋税一万两千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本官可不敢和楚王府过不去,只不过本官身负皇命,也只能得罪了,还请刘公公见谅。」 「呵呵,不过是区区一万两千贯。叶大人掌着整个江夏的赋税,想要收着一万两千贯,岂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刘太监朝着叶复动了动眼神。 叶复顿时低头,沉吟着说道:「本官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大人是真的不明白吗?」刘太监顿了几息,见叶复还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只好提点道:「大人动动手指就可以在那些泥腿子那里多收个三五万贯,咱王府不过是一万两千贯,对大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啊!」 叶复瞬间反应过来,眼睛眯起盯着刘太监,问道:「你要本官收刮民脂民膏?」 「不不不,大人言重了。这怎么算是收刮民脂民膏呢?这顶多算是大人的茶酒钱,或者是飘没而已。大人放心,王爷到时候必然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保证不会有人敢追究此事!」刘太监一副轻松拿捏叶复的姿态,根本不怕叶复跳出他的五指山。 叶复听着呵呵冷笑起来,说道:「要让公公失望了,本官也是公公口中的泥腿子出身,没有搜刮民脂民膏的习惯。就连公公你,应该也是和本官一样的泥腿子吧?怎么,现在发达了就看不起曾经的祖宗了?」 「你!叶复,你好大的胆子!」刘太监气的跳脚,叶复的话的确是戳中了他的心窝。他能够成为太监,家境自然不可能好。家里但凡有两口吃的,都会留着他延续香火,怎么会舍得让他进宫当太监? 现在被叶复提起,就好似再次揭开了他的伤疤一样。 叶复却笑呵呵的说道:「本官的胆子不大,小的很。所以本官更加承受不起不能如数完税的后果,回去之后本官只好向朝廷上奏说明,以免被朝廷责罚,刘公公你说是不是?」 「你!」刘太监指着叶复的手指都在颤抖。 叶复却不管那么多转身就要离开。 最先那个守卫见了,顿时靠跑几步冲到叶复面前,举刀拦住。 「总管大人没有发话,谁也别想离开。」 叶复看着面前的钢刀,没有丝毫的畏惧,沉声笑道:「若是本官非要离开呢?」 「那就别怪老子手中的刀,认不得人了。」守卫两眼盯着叶复,满脸的狞笑,「听闻叶大人曾经也是和草原***厮杀的勇士,老朱却是没有见识过草原***,今日倒是想要见识一番。」 叶复背着手,看着守卫,冷冷的说道:「滚开!」 守卫不仅没有退开的意思,反而举刀照着叶复当头砍下,他笃定叶复不敢在这楚王府门口把他怎么样,而他却想要朝叶复下杀手。反正出了事,只要有王爷护着,他顶多说没有想到叶复这么弱,就能够糊弄过去了。 「砰!」 守卫刚刚踏出一步,便一声左轮响起。 守卫顿时感觉到全身的力气飞快消失,手中的刀再也拿捏不住,就此掉到地上。 叶复笑容温和的朝守卫说道:「既然你没有和草原***厮杀过,那本官今日就告诉你,和***厮杀千万别要多说一个字的废话,否则死的就是你!」 鲜血从守卫胸口上的血窟窿里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他抬手指着叶复,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来得 及说,便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好胆!谁敢在本王府前杀人?」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王府里面传了出来。 叶复侧头望去,只看到穿着一身王爵袍服的楚王,脸色阴沉无比,大踏步走过来。 朱桢来到叶复面前,朝着刘太监瞥了一眼。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这狗东西也是一个废物。 低头朝着死了的守卫看了一眼,朱桢说道:「连本王的守卫你都敢杀,叶复你是想要造反吗?」 叶复拱手朝着朱桢一拜,「下官叶复,拜见楚王。」 朱桢脸色阴沉如同寒冰,再次问道:「你是要造反吗?」 叶复没有回答。 他身边的税丁顿时站了出来,躬身拜道:「王爷息怒,小的也是看到有人要行刺大人,才会不得已反击的。」 朱桢顿时瞥向税丁,不满的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本王说话吗?」 税丁一边将左轮的弹巢打开,将其填满。一边笑嘻嘻的说道:「王爷,杀人不过就偿命而已。小的虽然不是东西,但是小的这条命总是实实在在的吧?」 「这样,小的今日也不过就带了三十枚而已,刚才用了一枚,还有二十九枚。王爷不如叫二十九个人来,他们若是能够杀了小的,那小的就算是把命赔给王爷。若是小的侥幸能够杀了他们,那小的也把命赔给王爷。反正小的能够又三十个人垫背,也不亏!如何?」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禀报赋税 生死之事,被税丁说的轻描淡写,就好似在和朱桢说他早上吃的是米饭一眼。 朱桢喘着粗气,肺都快要被气炸了一般,死死地盯着税丁。厉声问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本王谈条件。」 税丁愣神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这个时候,叶复一下子站了出来。笑嘻嘻的说道:「王爷,这混蛋就是一个粗人,王爷别和他一般见识。」 「本王一般见识?你的人在本王府门口,杀了本王的护卫,你还说本王是一般见识?」朱桢侧头盯着叶复大怒道。 叶复见朱桢死死咬着不放,他也开始破罐子破摔起来。两手一摊,说道:「那王爷想要咋办?要是王爷觉得他一个不够的话,那也可以把本官算上啊。本官是以前是参将,本官也用三十颗子弹,王爷也出三十个参将,咱们生死有命如何?」 朱桢原本以为叶复想要服软,毕竟这件事是他占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叶复竟然会选择如此激烈的方式和他硬碰硬。朱桢有没有三十个参将?楚王府有三卫兵马,当然是有这么多参将的。 但若是他真的和叶复赌了,那么一旦叶复真的杀了他三十名参将,那他的三卫兵马就算是废了。 所以,朱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叶复赌的。 左轮的威力朱桢是知道的,虽然即便是叶复也几乎不可能依靠左轮连杀三十人。但是他哪怕是用一个参将的命去换叶复的命,他也不愿意啊! 更何况,这样明显是让麾下参将送死的行为,可是会极大的打击他在军中的威望。朱桢是带过兵的人,他深知没有威望带兵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虽然心里恨不得将叶复这些人碎尸万的碎尸万断,但是朱桢却又不得不忍耐下来。 冷笑道:「好,不愧是韩度带出来的兵,果然是傲气,但愿你能够一直傲气下去!」 叶复见朱桢没有翻脸的打算,心里也送了下来。他刚才不得不强硬的顶上去,否则今日税丁肯定是死定了。虽然税丁杀人有些鲁莽,但是他却不可能坐视税丁被楚王府给杀了。 原来楚王府就不肯缴税,一直拖延到现在。若是在被楚王府把税丁给杀了,那课税司简直就是颜面扫地,楚王府更加不会缴税。 一但楚王府不缴税,那么课税司恐怕早晚会形同虚设。课税司收不起税,到时候户部追究下来他叶复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既然都是死,那他还不让搏一把再死,或许搏一把之后他反而还不用死了呢,就如同现在这样。 现在看到楚王主动退了一步,叶复笑容温和的说道:「王爷,下官乃是泥腿子出身,小时候就跟在老牛屁股后面捡蚯蚓的,下官的命不值钱。王爷乃是天皇贵胄,千金之躯,何必与下官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朱桢身躯猛然战栗了一下,看向叶复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好样的。不愧是从蒙古蛮子手下活着回来的汉子,有机会本王自会向韩度讨教。」叶复见朱桢不再追究了,拱手拜道:「下官当不起王爷的称赞,能够从草原活着回来,全靠侯爷英明。」 说完,也不再管死在地上的王府守卫,朝着税丁一挥手。 「咱们走!」 刚转身,叶复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朱桢,笑着说道:「王爷还是明日派人来把税了了吧,要不然下官无法向朝廷交代。」 朱桢咬着牙齿,重重的一字一句说道:「明日本王自当派人到课税司!」 叶复笑着拱手回道:「那下官就多谢王爷了。」 说完,叶复便带着税丁登上马车。连向朱桢告辞的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朱桢满眼怒火的看着马车离去。 旁便的刘太监自从当了楚王府总管以来,那里受过这样的气?下意识的便用上了他平日里在朱桢面前告刁状的手段,说道:「王爷,这也太过无法无天了。敢在王府门口杀人,而且还杀的王爷的人。王爷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一定要让他们死才行!」 刘太监之所以这么恨叶复等人,就是因为刚才把他给吓惨了。他那里见过这一言不合就下手杀人的疯子,刚才差点被吓的尿裤子。等他缓过来之后,顿时觉得那税丁让他丢了脸面。 朱桢正一肚子火气没有发泄出去,现在听到刘太监的话。猛然回头,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啪!」 声音之响亮,让旁边站着的守卫都不由浑身一震。 刘太监被打的原地转了三圈,才摔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捂着脸,可怜兮兮的望向朱桢,「王爷,奴婢」 朱桢顿时指着他,大骂道:「没有的东西,让你办件事,你看看给本王办成什么样子?」 骂完,朱桢便猛然一挥袖袍,气呼呼的回府。 刘太监现在也顾不得想着如何报复叶复和税丁了,现在他被王爷给嫌弃,要赶紧抹消掉王爷对他的成见才是。否则,一旦他被王爷嫌弃,失去了总管的位置。那么别说是如何报复课税司的人了,连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平日里得罪过的、欺压过的那些人,恨不得冲上来把他给活撕了。 「王爷,王爷」刘太监顾不得脸上的剧痛,连忙连滚带爬的追着朱桢而去。 奉天殿。 韩度站在最中间,手里捧着一封奏折。低头恭敬的朝朱标禀报:「课税司收取赋税一千三百六十七万贯余,比起去年的不足六百万贯的赋税,增加了一倍还多。请皇上御览!」 朱标满脸笑容,这赋税增加了差不多八百万贯,虽然大多都是因为清丈出的土地的原因。甚至,如果按照清丈出的田亩数来算的话,课税司收取的赋税还要比去年低了一点,但是这样反而更加让朱标满意。 朱标可不是昏君,觉得赋税越多越好。赋税收取的越多,除非是土地打量增加,否则就是在收刮百姓的民脂民膏。这样的事情,朱标是不屑去做,也不会同意别人去做的。 「好,呈上来!」 朱标高兴的抬手示意。 王钺走下丹陛,将韩度的奏折放在皇爷的面前。 朱标打开翻看了一下,便看到奏折里面没有太多的废话,反而是一组组的数据,首先便是从各布政使司开始,下面便是各府,甚至是各县,每一个布政使司、各府、各县都有着一个赋税的数字,从下到上一直归拢到户部。 赋税的来龙去脉清晰明了,甚至连哪个县缴纳了多少赋税都一一可查。 朱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奏折,不由得让他眼前一亮。颇为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满脸都是满意的神色。这样的清晰的数据上奏方式,朱标实在是太喜欢了。以他的阅历不难看出来,如此详实的数据,可以避免上级官员截留克扣、弄虚作假。 府县之间数目若是对不上,那问题就肯定出现在府里,府和布政使司之间数目对不上,那问题肯定就出在布政使司。布政使司和户部之间数目对不上,那问题就肯定出在户部。 这么一级一级的追查起来,不仅清晰明了,而且方便快捷! 官员也不是傻子,当他们看到户部采用这样的数据记录方式,就知道千万别下手,下手必然会被抓到! 朱标很快便将数目计算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对不上的地方。想想也能够知道,若是数目对不上,韩度肯定早就开始查人了 ,也不会呈到朕的面前来。 朱标满意的将奏折合上,放在御案上,笑着朝所有人大臣说道:「诸位爱卿,赋税乃是国之根本。虽然赋税越多,对朝廷就越有利,但是朕却不想因多取赋税,而致使天下百姓困顿不堪。」 「吾皇圣明!」 群臣齐齐呼道。 朱标看向韩度,问道:「韩度,此次征税百姓可有不满者?」 韩度神色一正,身躯挺立的笔直,朝朱标拱手,恭敬回道:「皇上,此次征税由原本的县衙府衙,转到了课税司;以及原本只征实物,改成了征收宝钞。从各课税司反应的情况来看,百姓当中不习惯改变者有不少,但是对于征收却没有布满者。这是从各课税司呈上来的万民书,请皇上御览!」 自从韩度上次被人用万民书给教育了一番之后,就突然发现,这万民书可真是一个好东西。只要有了它,那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被视为在为民请命! 而为民请命,就是官员的最高道德标杆,有了这个东西,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而其他官员,比如齐泰等人却只能够干瞪眼看着,拿自己没有丝毫办法。 韩度从怀中拿出厚厚的一叠万民书,交到王钺手里。 趁着朱标查看的功夫,韩度解释道:「这样万民书当中,百姓普遍反映实物改成宝钞之后,没有了淋尖踢斛和各种车税、船税、脚牙税等等,他们实际缴纳的赋税要比以往还少得多。而且,由于宝钞携带轻便,也不再需要征百姓徭役运送粮食,百姓都非常支持现在户部的税制。」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又输了 朱标看得非常高兴,甚至频频点头的赞赏。可是等他看完了之后,却猛然一巴掌拍在这些万民书上。 怒道:「朕今日才知道,以往百姓要缴纳这么多的苛捐杂税!父皇体恤百姓,一向都是轻徭薄赋。甚至宁愿在御花园里种植茶叶,也不肯夺取百姓一丝一毫。结果,父皇为百姓节省下来的,最后都到了各府县官员的腰包里了吧?」 「臣等有罪,还请皇上息怒」百官顿时跪下,齐齐认错。 朱标眼睛猛然一瞪,再次问道:「各府县官员这么多年,如此收刮民脂民膏,你们让朕如何息怒?」 齐泰见皇上震怒,连忙站起来,拿出一本奏折,奏道:「皇上,课税司虽然对百姓没有胡乱征收赋税,但是课税司有人却胆敢行刺楚王,形同造反,请皇上明察。」 有人要造反! 这件事情更加严重,哪怕是朱标震怒于以往官员对百姓的苛捐杂税,也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齐泰上奏的这件事上。 韩度眼帘微微垂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果然是有人想要拿税丁杀了楚王守卫来做文章,还好叶复拿小子懂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及早的禀报了我。要不然,若是措手不及之下,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将此事圆过去。 朱标暗暗的瞥了韩度一眼,见他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便顿时明白韩度心里是有底的,便沉声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齐泰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开,有些文官都不由得感激的悄悄看了齐泰一眼。而这些文官几乎都是曾经在各府或布政使司就任过的。 相反,那些出身书院的官员,对此却毫无一点担心。甚至还有闲心看向那些神色颤颤的人,猜测这位当初是在哪个府高就。 齐泰拿出一道奏折,恭敬的捧在手上,说道:「皇上,江夏课税司提举叶复,在楚王府前怂恿税丁刺杀楚王。幸楚王殿下有皇上洪福庇佑,侥幸得以保全。但叶复等人却是不知悔改,继续在江夏耀武扬威。楚王殿下万分委屈,托请臣将此事奏明皇上,请皇上明察。」 朱标脸色阴沉,说道:「呈上来。」 王钺连忙下去,将齐泰手中的奏折呈给皇爷。 朱标不用打开看,都能够猜到这里面肯定会对江夏课税司提举叶复等人大书特书,甚至还会暗指韩度造反。 果然,朱标打开粗略看了一遍,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合上奏折,朱标看向韩度,沉声问道:「韩度,课税司是你户部管辖,你还有何话可说?」 韩度笑着躬身道:「皇上,可否容臣问齐尚书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朝堂是讲理的地方,你要自辩自无不可。」朱标收回手,两手交叉在肚子前面,静静等待着韩度与齐泰的交锋。 「谢皇上。」韩度躬身拜道。 然后直起身来,朝面前的齐泰问道:「齐尚书,我有一事不解。楚王既然受了委屈,那么为何不上奏皇上,却反而要让你来替楚王上奏呢?按理说,皇上是楚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楚王对皇上的亲近和信任,要远远超过任何人才是。怎么,楚王偏偏会找到你呢?」 韩度笑呵呵的看着齐泰,你不是要居心叵测的诬陷我造反吗?那我就说你和楚王之间不清不楚,更加有密谋的嫌疑。 来啊,互相伤害啊!反正自己问心无愧,倒是你齐泰那倒是未必了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齐泰眼底的神色猛然大变,他的确没有办法解释,为何楚王有委屈不向皇上禀报,而要通过他的口来转达? 甚至不少的官员听到韩度的话之后,纷纷看向齐泰,目光当中也带着些狐疑。 「皇上!」齐泰急了,他若是不赶紧解释清楚,那恐怕别说搬到韩度了,他自己倒是要先倒了。 「皇上明鉴,楚王的奏疏不是给臣的,而是给皇上的。臣今日在通政司看到,顿觉事关重大,才擅自将奏疏拿来呈给皇上。」齐泰不愧是个人才,脑子转的极快,顷刻之间他便想到了对策。 打死他都不能够承认奏折是楚王给他的,那样一来,他就算是有十张嘴,他也解释不清楚与楚王的关系。 相比之下,虽然他一个兵部尚书从通政司查看楚王的奏折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只要他一口咬定是去查看兵部的奏折的,那就还算是说得过去。 就算是因此被皇上责罚,那处罚也要比勾结藩王图谋不轨要轻的多吧? 朱标立刻转头看向通政使,问道:「是这样吗?」 通政使一脸懵逼的看着齐泰的背影一眼,心里十分不满将他拉下水。但是看在他和齐泰交情深厚的情况下,通政使还是硬着头皮帮了齐泰一把。 「回皇上,正是如此。」 齐泰如同听闻了天音一样,浑身上下一阵舒泰。顿时趾高气昂起来,质问着韩度,「韩度,你不要想转移大家的视线。税丁在楚王府门口行刺楚王,你这个户部尚书如何解释?」 韩度呵呵笑着,反问道:「你说行刺就行刺?那本官问你,楚王又受伤吗?」 齐泰一愣,随后说道:「楚王虽然没有受伤,但那是拖了皇上洪福。楚王府可是死了一个侍卫,这还不是想要行刺楚王?」 「那侍卫是怎么死的?」韩度神色淡淡的问道。 齐泰见韩度一副反过来在审问他的姿态,齐泰顿时怒了,抬手指着韩度高声道:「侍卫是被左轮给打死的,韩度你休想抵赖!」 「那么,侍卫死的时候,他站在哪里呢?」韩度没有理会齐泰的愤怒,继续问道。 齐泰有些看不懂韩度的操作,但是他知道不能够再被韩度给牵着鼻子走了。于是,朝朱标拜道:「皇上,既然韩度承认税丁打死了楚王府侍卫,臣以为行刺一事证据确凿,还请皇上圣裁!」 这个时候若是让朱标圣裁,那自然就只能够偏向齐泰的目的了,毕竟齐泰的理由要更加充分一些。韩度不等朱标开口,便笑着打断道:「齐大人,理不辨不明,道不辩不清。你不等本官说完,便要逼迫皇上决断,是不是心里有鬼,不敢让本官说完啊?」 「本官行事坦荡,何来心里有鬼一说?」齐泰朝着韩度怒道。 韩度的耳朵被齐泰的声音震的有些发麻,伸手揉了两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官说完之后,再请皇上圣断不迟!」 朱标笑着微微点头,朝韩度道:「你继续说。」 韩度连忙拱手,笑着回道:「皇上,那人既然是楚王的侍卫,那就必然会站在楚王身边。而税丁用的又是左轮,试问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若是税丁*真的想要行刺楚王的话?那怎么可能打在侍卫身上?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以左轮的准确度,可以说税丁想要行刺楚王的话,想打他右胸都绝对不会打到左胸上去,更何况是站在一旁的侍卫身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齐泰听的一脸茫然,什么近距离、什么准确度?他完全不知道啊,他只知道左轮火器的威力非常巨大,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威力,他却完全没有概念。 齐泰能不能听懂不重要,重要是朱标能够听懂就行了。 听了韩度的话,朱标也顿时皱起眉头,沉吟道:「这的确是不可能。」 「皇上圣明,税丁根本就没有行刺。」韩度连忙帮朱标下来决断。 齐泰见皇上竟然没有反对韩度的话,心里顿时着急起来。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或许是侍卫站出来,替楚王挡下这一击的呢?」 韩度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朝着齐泰调侃道:「齐大人这么有信心?有人能够挡下左轮?那这样吧,齐大人找个最信任的,咱们出去试试,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挡下,如何?」 开什么玩笑?有人能够挡下子弹?这又不是在武侠世界,就算是武侠世界的高手,面对这超越了人眼识别范围的速度,能不能看清楚子弹的轨迹都是一个未知数,就更加别说是挡下来。 「韩度,休要胡闹!」朱标大声斥责了韩度一句。 然后笑着朝齐泰解释道:「齐爱卿,这么近的距离,世上是不可能有人能够挡下的。只有税丁的目的原本就是侍卫,而不是楚王,才会是这样。行刺一说,无从谈起。」 「皇上圣明!」见朱标一锤定音,韩度连忙郑重大声拜道。 「吾皇圣明~」 有和韩度亲近的官员,也顺着拜了下去。有了他们的带动,其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也跟着拜了下去。 面对如此大势,就算是和齐泰交好的官员,也跟着拜下。 齐泰知道这一次他又输了,哪怕是他不甘心,但是也不能改变什么。甚至他都没有拿税丁杀了楚王府一个侍卫来做文章,因为他知道,想要将韩度拖入到谋反的嫌疑当中失败了之后。即便是他再拿侍卫做文章,对韩度也没有丝毫伤害。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解缙! 韩府后院。 亭台当中,石桌上摆着六个碟子,韩度正在和方孝孺一起喝酒。 “这齐泰三番五次的和你过不去,原本我还以为你不会放过他呢,可是到现在你都没有丝毫动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方孝孺边喝边问道。 韩度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起笑意,心道:这老混蛋天天给自己添堵,自己当然不会放过他。但是谁让皇上不让呢?皇上想要留着的人,自己怎么敢动? 韩度端起酒杯,朝方孝孺示意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好似把我当初了疯子似的。” 方孝孺认真的看了韩度一眼,摇摇头道:“你当然不是疯子,但是你睚眦必报也是出了名的。” 韩度哈哈一笑,避开了这个话题,问道:“那你呢?今日你这么早就跑来早我,不会是就为了来要我陪着你喝酒的吧?” “嘿嘿”方孝孺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被你看出来了?” 韩度得意的一笑,“我还不知道你?你但凡是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想着来找我。说吧,又怎么了?看你刚才巴不得我收拾齐泰的样子,他又给你小鞋穿了?” “不是~”方孝孺顿时摇头。 看到韩度满脸不信的样子,提高声音解释道:“我没有骗你,真不是!” “真不是?”韩度还是不信。 方孝孺叹了口气,说道:“他现在的确还是在不停的找我岔子,给我穿小鞋。但是你还别说,这天天穿小鞋,我还真的慢慢习惯了。我现在可不怕他给我穿小鞋,我就想要看看他能够给我穿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要是哪一天他不能给我穿了,那我还不习惯了呢!” 韩度顿时朝着方孝孺竖起拇指,赞道:“好,有这种心态就是好得。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没有你这份心态还真的不行。” “那是,我也是当过吕宋总督的人,什么人没有见过?就他齐泰这点手腕,我会怕了他?”方孝孺顿时哈哈笑道。 两人还不约如同的举杯,碰了一下。 一口酒滑下喉咙,韩度继续问道:“那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方孝孺刚想夹菜的都下不去手了,一声叹息,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韩度颇为诧异的看着方孝孺,等着他的下文。 方孝孺苦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双能够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睛呐!” 韩度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指,神色夸张的问道:“你这样拍我马屁,让我心里很慌啊?究竟是多大的事情啊,让你舍得下这样的血本?你不会是把那家姑娘给糟蹋了吧? 可是不对啊,就算是真糟蹋了,大不了你娶了她便是。想你堂堂大明读书种子一样的风流人物,恐怕她还巴不得给你自荐枕席呢?” 韩度顿时做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指着方孝孺问道:“难道是,你勾搭有夫之妇?” “滚!你才勾搭有夫之妇。”方孝孺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哈哈哈”韩度猛然大笑起来,等笑过之后,才问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让你这连顶头上司都不放在眼里的人,都能够如此的惆怅?” 方孝孺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董伦你认识吗?” 韩度连连点头,“听着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嘶,你该不会是好这一口吧?” “滚!!!”方孝孺顿时额头上青筋暴起,大怒咆哮。 韩度见他真的发怒了,连忙伸手安抚,“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不过,你说的这董伦究竟是谁啊?这同名同姓的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洪武二十五年的河南左参议,当初他在河南风评不错,弄了个思政堂名后乐,我还给他写过一篇文章。”方孝孺解释道。 “哦~不是京官啊,难怪自己不认识。后乐堂?取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点意思,你还专门给他作文记之,难道你们之间关系不错?”韩度只从方孝孺的一句话里,便听出了诸多的信息。 方孝孺点点头,说道:“以前是这样,那时候我和他的诸多想法很是接近,大有视其为平生知己之感!” 听到方孝孺如此强调以前是这样,韩度的眼睛一亮,顿时感觉到这里面有着一个大瓜啊。身为吃瓜帝国的一员,有瓜不吃,天打雷劈。 于是连忙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方孝孺轻笑着摇头,“现在只觉得当初我的想法,太过于一厢情愿了。去了吕宋我才知道,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最重要的都是要先活着。只有活下来了,才会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以前光有一腔抱负,就好似没有根基的浮萍一样,太过容易被外物给左右了。” “那,这董伦找你了?”韩度疑惑问道。 方孝孺摇头,“他倒是没有找我,不过他却是写了封信,向我举荐了一个人。” “就是这个人让你如此忧愁的?谁啊,有这么大的能耐。”韩度一边夹起一片肥厚的羊肉,一边问道。 问完之后,韩度将羊肉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满齿留香。 “解缙!” 听到方孝孺的话,韩度吃肉的动作都不由得停下。 抬眼看向方孝孺,含糊的问道:“和你这个大明读书种子齐名的,大明第一才子的解缙?” 方孝孺为难的点点头。 韩度眉头一皱,“他找你做什么了?让你如此为难?” “他要我举荐他出仕!”方孝孺无奈说道。 “出仕?”韩度的疑惑更甚,“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一个难事吧?解缙的才学,先皇都是赞叹不已的。你向皇上举荐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韩度不理解,这对方孝孺来说,不过是绝收之劳的事情,怎么会让他如此苦恼? 方孝孺两眼灼灼的盯着韩度。 韩度被他看的一阵心虚,不由得低头看了自己左右一眼,问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方孝孺眼睛微闭之后,又睁开,“你不会是不知道吧?解缙的确是有大才,但是当初先皇为什么要他回家好好读书?还不就是因为他太过傲慢无礼,才想着磨一磨他的性子,以等将来好用。” “那他的性子磨好了么?”韩度一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边问道。 方孝孺顿时苦笑连连,说道:“若是磨好了,我还会如此惆怅么?他现在的傲慢性子不仅没有磨平,在我看来,反而比当初更加狂傲了,甚至还多了一分急躁。” 这样啊?难怪方孝孺不想举荐解缙。 韩度顿时明白了,这样的解缙根本就不适合混迹官场,方孝孺若是向皇上举荐了他,说不定以后还会把方孝孺给连累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若是解缙狂悖无礼,将方孝孺给拖下水,那这才是无妄之灾。 方孝孺不想举荐,但是解缙偏偏又拿着董伦的书信,这让方孝孺拒绝不了。因此他才会如此的纠结惆怅,跑来找韩度想办法。 韩度警惕的看着方孝孺,说道:“你可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方孝孺却不依不饶,满脸笑容的说道:“人人都说你足智多谋,帮我想个办法,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么麻烦的事情,韩度才不想参和进去。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你既然不想举荐他,那你直接拒绝便好了嘛。难道,你还怕会得罪他?” “那倒不是。”方孝孺摇头,然后解释道:“解缙虽然脾性傲慢无礼,但是他的一身才学却是实打实的。我若是不举荐他,大明错失这么一个大才,总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呐。再说了,即便是我不举荐他,他也会再去找其他人举荐。将来同朝为官,总有些不好说吧?” 韩度沉吟了一下,看了满脸无奈的方孝孺一眼,不得不点头赞同。据自己的了解,这个解缙的心胸可不怎么宽广。若是方孝孺拒绝了他,他又找其他人举荐为官之后,那必然会对方孝孺怀恨在心。 解缙毕竟是有一身学问在身的人,他不一定能够成事,但是他一定有足够的实力坏事! “这还真是一块烫手山芋!”韩度撇撇嘴,颇为晦气的说道。不明白方孝孺怎么会碰上如此狗屁倒灶的事情,而且为何他自己搞不定了,偏偏要来找自己? “所以才会让你这位大名鼎鼎的镇海侯出马啊!”方孝孺见韩度的语气变化,顿时高兴的说道:“赶紧的,快帮我想想办法。” 我能够有什么办法?韩度心里一叹息,解缙在历史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但是让他如此出名的,不是他那满腹经纶的才华,而是他那张口无遮拦的臭嘴! 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他都敢说!以至于,最后他都是死在他的那张嘴上。面对这样的一朵奇葩,自己能够怎么办? 韩度对方孝孺没有一口答应解缙的要求,是感到十分佩服的。这就是解缙找到方孝孺,这要是找到自己,能够让这样的扫帚星进门,算我输!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傲气 看到韩度低着头,正在冥思苦想。 方孝孺顿时右手一抖,挽起袖袍,拿起筷子,朝着面前的美味佳肴下手。 刚才他满心忧虑,根本就没有吃喝的心思,就只看着韩度一个劲的吃了。现在他把包袱甩给了韩度,心里的惆怅尽去,满心畅快,就连食欲都大增。 面对这比御厨更佳的手艺,方孝孺哪里还能够忍得住? 许久过后,韩度心里逐渐有了一点头绪,慢慢的回过神来。顿时就看到方孝孺吃的正欢,忍不住腹诽道:果然,无忧无虑的人胃口都是最好的! “你真的必须要帮解缙?” “嗯呐~嗯呐~”方孝孺没有抬头,只是含糊的点了两下。 韩度摸着下巴沉吟起来,“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先让我和解缙见上一面,再说吧。” 方孝孺闻言大喜,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囫囵两口将菜咽下,猛灌了一杯酒簌簌口。 一把将韩度的手臂抓住,拉了起来,大笑道:“他就住在我的府上,咱们这就去。” 韩度诧异的看了方孝孺一眼,朝着桌上的菜肴一指,说道:“你不先吃了再回去,我不急的。” “我急!”方孝孺拉着韩度,头也不回的就走,“你是不知道,这些天都快要把我给急疯了。你府上这些菜,我随时都能来吃到,你还是先帮我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吧。” 韩度无奈,只能够任由方孝孺拉着自己出门。 刚刚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还恰好撞上安庆。 “夫君,你们这是?” 方孝孺朝着安庆点点头,便算是见过。连手都不肯送,径直拉着韩度出门。 韩度只好给了安庆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便脚步踉跄的被方孝孺给拉走。 安庆站在原地,看着背影已经消失的院门发呆。身边的红漪,不由得轻声问道:“公主,侯爷这是?” 安庆回过神来,微微摇头,“不用管他们,咱们奏走。” 韩度被方孝孺给拉到方府上。 方孝孺现在是住在清正坊,以他兵部左侍郎的官职,是有足够资格分得清正坊的一处宅院的。 当然,以方孝孺现在超过两百万贯的身家,他即便是要买更大的宅子,他也随随便便买得起。 但是用方孝孺的话来说,既然是朝廷的便宜,那不占白不占。这出宅子虽然只有三进,不入五进那么宽大,但是用来住他一家人是绰绰有余的了。 更何况,现在清正坊在京城当中名声极大。虽然朝廷认定这样的宅子价值不过一万贯,成本更是不足一千贯,但是曾经有豪商当场开价五万贯想买,也没有人卖给他。 五万贯! 就算是在内城里面,重新再买一座三进宅子,剩下的钱都足够全家人吃喝一辈子了。而且,还不是节节省省的吃喝一辈子。但是,就是没有人肯卖! 能够住在清正坊,钱的作用好似被无限弱化了,住在这里是权力的象征! 方孝孺拉着韩度进门,刚刚走过照壁,便正面碰上一个人。 “方大人,在下这厢有礼了!” 韩度听闻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还好不是‘小生这厢有礼了’,否则,韩度恐怕真的要忍不住恶心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俊秀、剑眉凤目,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的人。只见他两道眉毛如同白纸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一样,同时又有着锐利的刀锋,下巴下面留着一瞥浅浅胡须。不仅不让他显得老成,反而让他更添了几分英气。 就连一向以面容自得的韩度,都不由得赞叹一声,“好面相!” 解缙除了身形瘦弱了一点,光看他的长相的话,很多人都会将他当场一位睿智的将军,他脸上的英气实在是太足了。 方孝孺见了,顿时咬咬牙,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大绅,我不是说过了嘛,你不用如此多礼,叫我希直便可。” 解缙笑了笑,就这样坦然接受了。 然后看向韩度,见韩度满脸微笑的看着他。解缙躬身拜下,道:“草民解缙,拜见镇海侯。” 韩度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的问道:“你认识本侯?” 解缙直起身来,微笑着要头,“今日是第一次有幸见到侯爷。” “那你怎么就能够肯定是我呢?”韩度意味深长的问道。 解缙眼角露出几分得意,说道:“侯爷一身蟒袍,草民自然是认得的。而如同侯爵当中,如此年轻的除了镇海侯,不会有别人。更何况,能够和方大人关系如此亲近的,侯爵当中也只有侯爷您了吧?” “哈哈哈,好眼力!”韩度大笑着点头。心里也不得不赞道,是个心思敏捷的人,不是那些猪油蒙了心的家伙。 但正是因为解缙心思敏捷,韩度却更加觉得难办了。不是韩度在妒忌贤能,而是解缙的傲气实在是太过浓重了。 刚才韩度故意问他,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可解缙就连猜到韩度的身份,都能够让他的得意从眉梢流露出来。由此可见,解缙自傲到了何种地步! 说实话,想要猜到韩度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凡是聪明一点的人,几乎都能够从韩度的衣着和种种举动猜到。 但是解缙却将此当成了他的得意之作,好似除了他之外,别人都办不到的样子。这就有些过了! 说的好听一点,解缙这叫恃才傲物!说的不好听点,这就叫臭显摆。尤其是在朝堂之上,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朝堂之上,讲究的是低调,是藏拙。记住,这不是夹起尾巴做人! 朝堂之上每日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兴起血雨腥风。这样的环境下,无论是谁最先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只有先生存下来,才能够再说其他。 而像解缙这样的脾性,一踏入朝堂几乎就是风必摧之的那根木头。你解缙初入朝堂,就无比的高调,瞬间就会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再加上他根基尚浅,在其他人当中更是可以随意指使的刀枪。 别人不会让你一个新丁去躺雷才怪! 就算是皇帝,若是有必要的话,也会毫不犹豫的拿解缙的人头来用一用。不要以为被皇帝看中,就是一件好事。不要以为皇帝会和你讲感情,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凡是一个帝王,都是一个不讲感情的机器。 当然,昏君除外。昏君就是最讲感情,而不讲理智的。 方孝孺示意两人去书房坐下,仆人端上茶水。 方孝孺示意了一下,“两位,请用茶!” 喝过茶之后,方孝孺指着韩度,朝解缙说道:“虽然你已经猜到了,但是我还是要和你引荐。这位正是镇海侯,韩度。” “侯爷安好!”解缙笑着问候。 “好,我也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这不,听希直说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你不会介意吧?”韩度笑着说道。 解缙自得一笑,说道:“侯爷客气了,能够蒙得侯爷亲面,是大绅的荣幸。” 韩度微微点头,还好,还没有自傲到食古不化,还知道自谦一下。 接下来,方孝孺便和解缙聊了起来。 韩度虽然也偶尔会插上一两句话,但是主要还是倾听两人之间的谈话。 方孝孺见差不多了,便朝解缙说道:“你的事情,我虽然也愿意帮你,但是” 解缙听了,顿时紧张起来。他的要求早就和方孝孺说过了,但是这些天方孝孺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好言相劝他在府里住下,并且豪爽的说想住多久都可以。 解缙想的是做官,哪里想住在方孝孺府上?而且,他看方孝孺有躲着他的意思,这更是让他心里焦急万分。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其他的人,可是其他人都不让方孝孺位高权重。举荐为官这样的事情的,当然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开口,效果便会越好。这可不仅仅是关系着初始为官的品级高低,甚至还关系着未来的仕途。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解缙也不想放弃方孝孺的举荐。 方孝孺顿了顿之后,说道:“但是我在朝堂之上也是人微言轻,即便是举荐你,恐怕皇上也不一定会让你出仕。而韩度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是镇海侯,若是由他来举荐你的话,肯定要比我强很多。你意下如何?” “这”解缙呆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到他头上。 正如方孝孺说的那样,以韩度的身份地位,若是肯向皇上举荐他,那么他几乎可谓是一步登天。 “若是,若是侯爷肯高抬贵手,大绅感激不尽!” 韩度伸手虚按了一下,笑着说道:“本侯从来没有向皇上举荐过任何一个人!” 解缙听了,心不由得猛然一沉,以为韩度不答应。 韩度将他神色的变化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是希直为你求情,那么本侯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脸面。” 柳暗花明又一村,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解缙的心都猛烈跳动几下。 难以压抑激动的心情,拱手朝韩度道:“多谢侯爷。” 正文 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为何当官?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瞬间充满解缙全身,他感觉到多年以来的辛苦,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甚至当初有多痛苦,现在就有多幸福。 见解缙眉飞色舞,韩度不由得抬手打断他的兴奋时光,“先不要太过高兴,本侯是有条件的。” “侯爷请说,大绅无不应允!”解缙毫不犹豫的躬身拜道,甚至还不等韩度说是什么条件,就蒙头答应下来。 韩度神色古怪的看了解缙一眼,怎么说呢?他刚才这举动如此的急迫,好似他的操守有点低啊? 不由得侧头,瞥了一眼方孝孺。 方孝孺被韩度这个眼神看的是无地自容,他要是早知道解缙是这样的人,他恐怕宁愿得罪董伦,也不愿意将他举荐给韩度。 韩度笑了笑,“我都还没有说是什么条件,你就答应了?” 解缙也有些脸红,他也知道他刚才的确是太过迫不及待了。可是没有办法啊,他从小聪慧,少年便有神童之称,才两岁便有过目不忘之能,六岁便有参与修族谱的本事,九岁便能够日记万言。十五岁的时候,他便想要参加科举,可是却被老爹给劝阻,多留了他三年。十八岁第一参加科举,便直接高中解元,十九岁中进士。 原本解缙以为,他的辉煌人生从此便开始了。但是却没有想到,仅仅当了三年的中书庶吉士便被太祖皇帝要求他爹带他回家潜心读书。然后有被贬到江西,此后八年,解缙都是处于归隐状态。 试想,一个满腹才华从小一帆风顺的人,接二连三的遭遇如此打击。解缙满腹的才华有多高,他迫切想要证明他自己的欲望就会有多大。 甚至,在韩度看来,解缙想要证明自己,都有些魔怔了。 解缙却还是丝毫不自省,哪怕是觉得三十岁的他十分丢脸,也坚持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方孝孺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好在是在韩度面前,让他好受了一点。可即便是如此,方孝孺也端起酒杯,以袖遮面,不想看到解缙谄媚的嘴脸。 韩度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职场当中为了能够往上爬,做出比这更加过分十倍百倍的事情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这还是仕途呢? 韩度笑了笑,说道:“不用紧张,本侯并不会 要求你什么。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解缙听了,紧绷的精神瞬间松懈下来。 “侯爷客气了,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孝孺心里的羞愧也顿时消失大半,只是问几个问题,那倒不是什么大难题。 韩度点点头,问道:“你要本侯举荐你出仕,那么我便想要问问你,你为何要当官呢?” “为何要当官?”解缙没有想到韩度会问他如此简单的问题,简单到好似他随便一开口,便可以回答。 可是当他话到嘴边,马上就要出口的时候,却又忽然顿住,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韩度见解缙低头沉吟着没有回答,继续笑着点头:“对,你想要当官,总要有一个目标,或者说是要有一个理由吧?” 解缙茫然的抬起头,皱眉问道:“当官就当官,还需要什么理由?如果说,一定要说理由的话,那我就是想要一展胸中所学” “对,我就是想要一展胸中所学!”越说,解缙的目光便越加的明亮。 “想我解缙有天纵奇才,有过目不忘之能,十九岁便高中进士。朝中那些官员皆不如我,为何他们却能够高居庙堂,而我不能?” 不得不说,这话十分傲气。 就连修养功夫深厚的方孝孺听了,都不由得皱起眉头。解缙有大才,这一点他承认,但是解缙就只凭别人才学不如他,便粗暴的断言别人做官不如他,这也未免太过武断了! 甚至他方孝孺也是高居庙堂,要是按照解缙的说法,岂不是也如他? 想到这里,方孝孺越发的后悔,他就不应该抹不开颜面举荐解缙。早知道解缙心里是这样的相反,他早就将他给赶走了。 你都看不起我,还来找我帮忙,这还要脸吗? 韩度轻笑一声,微微摇头道:“做官可不是靠着才华就行的,再说了,就算是论才华你也未必是最上的一个。” 听到韩度怀疑他的才学,解缙眼睛眯起,说道:“论才学朝中谁能够比得上我,侯爷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韩度朝着方孝孺一指,说道:“不管是论四书五经,还是博古通今,他就不在你之下。” 解缙看向方孝孺,这些日子他住在方孝孺府上,两人也是交流过学问的。哪怕解缙自视甚高,也不得不承认方孝孺的学问的确是可以和他一教高下。 “至于说数学物理化学,恐怕书院里胜过你的更是不在少数。” 解缙这就不服气了,毫不顾忌的直言道:“这些只不过是小道,再说了,若是我找点时间沉心钻研一段时间,未必就会不如书院的那些人。” “你如此有信心,那有机会倒是要试试。”韩度古怪的看了解缙一眼。 就连方孝孺也不由得感叹解缙的自大,说数理化是小道?这恐怕是因为他根本就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吧,若是他接触过,他就会知道什么才叫书中自有一方天地! 解缙见韩度久久没有说要举荐他为官,眉头深深皱起,“侯爷这是觉得解缙无才学,不配做官吗?” “有才学当然可以做官,但是想要做官,光有才学是不够的。”韩度笑吟吟开口。 说心里话,韩度是真的有些不想举荐解缙了。这倒不是韩度嫉妒英才,而是真心的觉得解缙就不适合为官。 就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哪里像是一个有城府的人说的?当官想要如鱼得水,首要一条就是必须要有城府。哪怕你的才能低一点,甚至是平庸之辈也没事,城府一定要有,情商一定要高。否则,恐怕就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懒得和解缙继续说下去,甚至是拂袖而走都有可能。 但是韩度却觉得,解缙这样才高八斗,又心思单纯的人,反而书院是他一个极好的归宿。再加上韩度想起薛祥对自己说的话,他恐怕年寿不远 原本韩度是准自己接手书院的,但是若是能够把解缙给忽悠到书院去不,我这是在挽救他!怎么能叫忽悠呢? “那还需要什么?”解缙有些不耐烦的皱眉。 韩度微笑道:“当然还需要懂人情世故啊。” 什么人情世故,解缙不懂! 韩度继续说道:“你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那我问你,你以前和同僚之间的关系如何?” 解缙眉头皱的更深,仔细回忆了一下,毕竟以他眼高于顶的目光,哪怕是同朝为官也不会注意到身边的同僚。这要不是韩度问起,他都不会去回忆。 “应该还好吧,他们不来打扰我,我也不去打扰他们。” 这叫好?这叫老死不相往来,好不好? 韩度顿时无语的笑了笑,问道:“你们私下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往来吧?” 解缙闻言,顿了顿微微点头。 “现在我再问你,你为何想要做官?”韩度语气凝重的问道。 解缙有些茫然了,喃喃自语道:“我为何要做官?” “有人做官是为了百姓,有人是为了升官发财,那么你呢?”韩度紧紧盯着解缙的眼睛。 解缙沉吟了片刻之后,摇头道:“为了百姓?我谈不上。升官发财?我不屑” 韩度看在解缙良久,突然说道:“或许,你是为了心里的那一份不甘?你才华横溢,却屡屡顿挫。你觉得你屈居人之下了,想要站在人之上?” “对,就是不甘!”解缙有些茫然,又有些坚定的说道。 经过这些对话,已经大概清楚了解缙是什么人。也不在拐弯抹角,说道:“若是你想要做官,那我倒是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原本解缙心里都已经失望,毕竟韩度问了这么多,可是话里话外都是不怎么看得起他的样子,他还以为是韩度不愿意举荐他,故意挑刺呢。 陡然听到韩度愿意举荐他,并且还是给出两个选择,解缙陡然一惊,知道是误会韩度了。 “敢问侯爷,是那两个选择?” 韩度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我可以向皇上举荐你为翰林待诏。” 翰林待诏! 解缙面露喜色,这个官职是他梦寐以求的。 翰林待诏这个官职虽然不高,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官职,但是这个官职的主要任务便是陪在皇帝身边,充当皇帝的秘书角色。 朱标虽然也算是勤政,但是精力的确是不如老朱那么猛烈,时常批阅奏折都会感到疲惫不堪,因此翰林待诏时常会被安排一些代为审阅奏折。 解缙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够将他的才华展露于帝王面前,因此这个职位可谓是为他造设的。但是以前他也只能够自己想一想,毕竟方孝孺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将他推上翰林待诏的位置。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章 我是解缙 “多谢侯爷,解缙感激不尽!”解缙毫不犹豫的躬身拜谢。 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解缙对于这个官职非常的满意。同时,他也收回了刚才对韩度不满。 韩度却再次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急,你先听完我另外一个选择再说。” “不用选了,这个就很令大绅满意,多谢侯爷。”解缙再次致谢。 韩度却摇摇头,说道:“还是先听完了,再说吧!” 见韩度如此坚持,解缙愣了一下。不过他随后就点头同意下来,毕竟现在他还需要韩度举荐他。而且韩度也一来就承诺会举荐他为翰林待诏,他多听一下也无妨。 “侯爷,请说。” “第二个选择便是,一地总督。”韩度郑重承诺,“当然,现在天下总督刚刚就任一年,你想要担任总督的话,得等到四年之后。但是只要你选了,我保证你四年之后会有一个总督之位是你的。” 一地总督! 就连方孝孺听了,都不由得侧头瞪大眼睛看向韩度,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要知道,这个许诺不可谓不重。总督本身便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更何况,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担任一届总督少说也能够挣得几十万贯的身家。可以说,全家老少都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 现在每个总督府的争夺,激烈程度甚至是超过了各部尚书。 方孝孺虽然已经担任过吕宋总督了,现在每每回忆起当初在吕宋将军政大权操之于一手的日子,还是忍不住新潮涌动。 甚至,他都下意识的屏气凝神起来,深怕打扰了解缙的决断。 解缙也是懵了,他原本以为不管韩度再拿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翰林待诏。毕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官职,他不认为还有比这更好的了。 但是现在,解缙承认,他犹豫了! 翰林待诏只是正六品,而总督却是正三品,光从品级上来看,翰林待诏就要差不少。虽然翰林待诏可以随侍在皇帝身边,但是总督却根本就是一个土皇帝。 而且,相比起来翰林待诏只不过是一个清水官职,没有任何一点油水。但是总督却是富得流油,当满五年之后会有几十万贯的赏赐。 当然,这样的总督不是谁可以轻易许诺给人的。但是这其中绝对不会包括韩度,这些总督几乎都是韩度打下来并且设立的,他若是在皇上面前开口,还真的没有人敢有异意。 因此,解缙和方孝孺都不会怀疑韩度的话。 “这侯爷是否可以容在下想一下?”犹豫了,解缙都承认他犹豫了。原本他都认为他自己会毫不犹豫选择翰林待诏的,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犹豫起来。 韩度却没有在意,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你想多久都可以,想好之后告诉我一声便可。” “多谢侯爷。”解缙连忙感谢。 然后直起身来,朝方孝孺说道:“方大人,大绅现在心乱如麻,想要回去好好的静一静。先行告辞,还望方大人和侯爷海涵。” 方孝孺点点头,“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韩度也笑着说道:“无妨。” “多谢。”解缙朝两人一拜,然后便起身走出了房门。 过了片刻之后,方孝孺捏着酒杯沉吟,侧头看向韩度开口道:“翰林待诏和总督之位,你也太下血本了吧?你应该和他没有往来啊,为何要这样帮他?”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他虽然博古通今,但是心直口快,性子太过单纯,根本就不适合当官。他太过傲气了,若是为官迟早会被小人所算计。” “那你还要举荐他如此重要的官职?”方孝孺十分不解,“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韩度笑道:“他不是想要身居要职吗?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他,若是他能够低下头审视自己,能够看清楚自己,那还真的有可能会成为一位良臣。人嘛,毕竟是会随着环境和经历改变的嘛,又不是一尘不变。” “那你为何又要举荐他担任总督呢?”方孝孺不置可否的问道。 韩度听罢,耐心解释道:“总督有多么锻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总督虽然看似将一地军政大权抓在手里,但是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总督不仅需要和官员打交道,还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想要当好总督,不变通是不可能的。若是他能够当满五年总督,他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过简单。” 方孝孺听了,感同身受的,心悦诚服的对着韩度翘起大拇指:“果然是高见啊!” 不过,随后便笑道:“可若是他两个都做不好呢?” 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倒不是我对他有成见,而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事情或许不会那么轻易改变。” 韩度一副满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若是那样的话,他还是安安心心的做学问吧。他这样性格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在朝堂厮混。” “等等~做学问?做什么学问?”方孝孺心里一动,好似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觉悟。 韩度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被你看出来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方孝孺眉头紧皱。 韩度忽然叹息一声,转而说道:“前段时间我书院,老工部找到我了。” 方孝孺听到韩度提起薛祥,他忽然觉得已经许久没有去看望过薛祥了,不由得问道:“老工部可好?” “好好什么呀!”韩度颇为惆怅,“老工部年纪太大了,又为书院操劳了这么多年。上次我去的时候,他直言不讳的告诉我,他恐怕没有几年了,要我提前准备物色好人选。” 方孝孺闻言一震,他顿时猜到韩度的打算了,“你是想,把解缙给骗去给你看书院?” “什么叫骗?”韩度顿时大感委屈,明明自己是好心好不好? “就他那性格脾气,若是踏入官场不及时更改,迟早会被人给活生生吃了。我让他去书院,是为了他好。”韩度一副我是好心人的样子。 可是方孝孺和韩度相交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韩度是什么人?根本久不信这样的鬼话,撇撇嘴不屑的道:“你这话也就哄哄别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韩度顿时冷笑,“我记得你好像还是书院的副院判吧?这老工部年老体衰,要不,你先把书院的胆子扛起来?” 方孝孺浑身一震,神色肃穆的说道:“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解缙这人性格太过直爽,不时候官场。你让他去书院,果然是为他深谋远虑。” “切,早这样说不就完了?非要找不痛快。”韩度大大的鄙视了方孝孺一下。 另外一边,解缙是真正的陷入了纠结当中啊。 一边是天子近臣的翰林待诏,一边是手握大权的一地总督!寻常人若是能够得其一,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而他偏偏陷入了两难抉择。 但是解缙不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韩度故意的结果。 人都会有欲望,解缙的欲望偏偏就是做高官,最好是天子近臣。因为当初他一入仕途,便是太祖高皇帝的近臣,做的也是和现在翰林待诏差不多的事务。但是偏偏就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被太祖高皇帝先是贬出京城,随后干脆是直接让他爹带他回去读书了。 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从来没有遭受到过挫折的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解缙几乎形成了一块心病。 若是韩度直接举荐他为翰林待诏,让他重新回到皇帝身边,当然可以治好他的这块心病。但是,恐怕从此以后,解缙就会在欲望的支配下越走越远了。 而现在韩度给了他两个选择,这就让解缙犹豫不决起来。 人一旦有了犹豫和对比,对于想要得到某种事物的欲望便会逐步降低。就算解缙最终选择了翰林待诏,当他得到的那一刻也不会有太大的兴奋和满足感,甚至会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这会让解缙心里的欲望消退,让他重新恢复到理智当中来。 韩度相信,解缙这样的聪明人一旦恢复理智,他自己不难看出他若是不改变并不适合朝堂。这个时候,若是韩度再忽悠一把,不难将解缙弄到书院去。 解缙足足考虑了半个月,才走出方孝孺给他准备的厢房,就这样徒步走到镇海侯府。 镇海侯府的守卫看到一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满面油光的人,失魂落魄的朝着府门走来。要不是看到此人穿着不凡,守卫都想要将其打撵走。 “站出,这里是镇海侯府,闲杂人等快快走开!” “我是解缙,求见镇海侯!”解缙两眼无神,嘴里喃喃道。 守卫正想再次呵斥,校尉连忙上前来挡下。 小心的朝解缙问道:“你真是解缙,解大才子?” 解缙慢慢恢复了清明,微微颔首。 “解才子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报侯爷。”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汤鼎的苦闷 解缙被仆人带着朝府里走,来到内堂见到韩度,连忙行礼,“拜见侯爷。” 韩度朝着下人挥挥手让其退下,示意解缙:“坐!” 解缙依言坐下。 韩度将早就准备好的茶朝他推了一杯过去,笑着问道:“想好了?” 解缙点头,“在下选翰林待诏。” 韩度深深的看了解缙一眼,微微点头道:“也好,这个官职的确是比较适合你。” 之所以会这样说,那是因为韩度打心里的为解缙感到有些失望。其实韩度真正想要解缙选的是总督,只要他再等上四年,韩度说到做到一定会为他争取一个总督的名额。 韩度发现解缙做官的心思实在是太过急迫了,原本想着以总督之位能够让他沉住气,并且在总督之位上磨练五年。 可哪怕是以总督为诱惑,最后解缙还是选择了翰林待诏。 韩度笑容如故,抿了一口茶道:“好,你回去等消息吧。” “多谢侯爷,大绅没齿不忘。”解缙见韩度真的如此轻易的答应下来,连忙满脸惊喜的行礼。 韩度亲自将解缙送出门,看着他满心欢喜的离去,不由得叹息着微微摇头。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还没有到正午,想了一下韩度干脆进宫求见朱标,把解缙的事情给办了。 想干就干,韩度朝着守卫招招手。 守卫连忙一阵小跑过来,笑嘻嘻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准备轿子,我要进宫一趟。” “好嘞!” 朱标虽然勤政,但或许是他过于肥胖的缘故,他的精力远远不及老朱。这才正午呢,奏折都还没有批完,他就躲在乾清宫里休息。 当然,朱标也不是说剩下的奏折都不批了,他准备下午再去批。 “皇爷,镇海侯求见。”王钺一边给朱标奉上一杯参茶,一边说道。 “传进来吧。”朱标没有去问韩度来干什么,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韩度走进大殿,快步上前行礼,“臣韩度,拜见皇上。” 朱标放下茶杯,无奈的一笑道:“朕说过多少次了,你不需要如此恪守礼仪。” “规矩就是规矩,正是因为皇上对臣宽容,臣更加是要维护好皇上的威严。若是皇上对臣优待,臣就可以为所欲为,那百官会如何看待皇上?”韩度笑着直起身。 朱标知道韩度是真心为了他好,也不争辩,伸手示意道:“赐坐。” 等韩度坐下之后,朱标才开口问道:“你今日进宫,有何要事?” 韩度微笑摇头,“并没有要事,今日臣是想要向皇上求个恩典。” 朱标闻言一愣,随后笑吟吟的看着韩度道:“你可是从来都不向朕开口的啊,怎么今日要破例了?” 说完,还朝韩度眨眨眼睛,满脸的好奇。 韩度无奈的一笑,微微摇头道:“也算不上是破例,今日臣是向为皇上举荐一个才子。” “谁啊?说来听听。”朱标笑吟吟的看着韩度。 “解缙!” 朱标一愣,随后猛然一惊,“是他?” 韩度见朱标的反应,便知道朱标还记得他。点点头道:“正是他。” 朱标顿时感叹一声,站了起来道:“当初父皇曾言解缙有大才,甚至将其视为子侄。后来还为了让解缙能够更进一步,不惜让其回乡潜心治学,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吧?若不是你提起,朕都快要忘记了,想想真是不该!” 听了朱标的话,韩度满眼的古怪。朱标是见过解缙的,这一点自己也知道。但是要说朱标对解缙有多么深厚的印象,那恐怕也未必。 要不然,朱标会将解缙抛之脑后? 韩度见左右没人,说话就直截了当了一些,“皇上不会以为,父皇当初让解缙回家,真的是为了解缙好吧?” “那还能够是什么?”朱标见韩度竟然怀疑起父皇的用心,顿时便有些不高兴。 韩度笑了笑,说道:“当初解缙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才十九岁便高中进士,这可是大明立国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遭。父皇以为解缙满腹经纶,甚至还告诉解缙将其视为子侄。但是解缙是怎么做的?” 朱标低头回忆起来,但是片刻之后他却并不认为解缙做的哪里有问题。 韩度继续道:“他三番五次的向父皇上书,若是他的想法稳妥倒也罢了。父皇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非常高兴的赏赐他。可是他的种种上书,却都只是一些书生之言,看似满篇大道理,但是却根本不切实际。若是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是他却无数次都是如此。哪怕是父皇的大度,也逐渐难以忍受他。之所以要他回家读书,不过是想要他回去脚踏实地体察民情,不再做出一味的书生之言罢了。” 这也就是老朱真的喜爱解缙,才会给他一个机会。若是换成其他人,老朱恐怕早就白刃不相饶了。 老朱虽然和解缙说将他视为孩子,但是却不代表解缙就可以在老朱面前肆无忌惮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看见自己还算是老朱半个儿子呢,自己有在老朱面前胡说过什么吗? 而解缙不仅仅上书痛斥他认为的朝政弊端,而且老朱不回复他,他还要跑到老朱面前当面问清楚。多次弄得老朱下不来台,能够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朱标现在也是皇帝了,对于朝政自然有了更深的理解,叹道:“书生之言的确是对治国没有什么用处。” 然后看向韩度,“那你现在举荐他,是不是因为他在家里这八年有了巨大的改变?” 韩度撇撇嘴道:“依我看,他恐怕根本就没有领会父皇要他回去治学的目的。他自视甚高,到现在都认为父皇是爱惜他的才华,才让他回家的。” 朱标顿时有些无语,这解缙明明那么聪明,但是为何在这一件事上却不能够开窍呢?他也不想想,当年父皇求贤若渴,以他的大才若不是以为其他的缘故,怎么可能会不重用他? 听到解缙现在都还没有丝毫改变,朱标顿时有些疑惑,“那你还肯举荐他?” 韩度笑了,“皇上,解缙是完完全全的腐儒的想法。但是却不能够说他没有才华,毕竟他的学问还是实实在在的。” “这倒也是。”朱标微微点头,“那你想要举荐他什么官职?” “翰林待诏。” 朱标想了一下,便点头道:“这个倒是和他相得益彰,朕同意了。” 翰林待诏是跟在朱标身边,做些整理奏折文书的事情,甚至拟定诏书也是他们来做。学问越高的人,写出来的诏书自然是越好。 两日后,解缙便收到圣旨,升他为翰林待诏。 在郑重的感谢了韩度一番之后,解缙便穿上官服高高兴兴的去当差了。 对此,韩度没有放在心上,等解缙走了之后,便将此事抛掷脑后。 韩度偶尔去书院里面看看薛祥,见他虽然老态龙钟,但是精神却是依然健硕,微微放下心来。 这一日,韩度抽空来到信国公府。 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韩度忽然觉得,好似有段时间没有见过汤鼎了。而汤鼎竟然也奇怪的没有来找过自己,韩度便心有疑惑的来了。 看到韩度的瞬间,汤府管家顿时如同老泪纵横一般,打躬作揖道:“拜见侯爷,侯爷可是许久没来了” 韩度心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没,没有,托侯爷的福,府里一切都好。” 韩度点点头,“那就好,汤兄在府上吗?” “在的,在的,侯爷请!”管家连忙点头哈腰将韩度请进去,一边带着韩度去见汤鼎,一边朝着其他仆人吩咐。 韩度来到内堂,一眼就看见汤鼎面前摆放着满满一桌酒菜。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才大早上,你就已经喝上了?”韩度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坐下。 汤鼎已经自己喝的带着三分醉意,眯起眼睛朝韩度望了一眼,又低下去,笑道:“你来啦,正好陪我喝点。去,再弄些酒菜来,我要和韩度一醉方休。”后面一句是朝着管家说的。 管家连忙点头,欲言又止的笑道:“好,小的这就去。” 看着管家转眼之间便跑出房门,韩度想要阻止他的话只好收了回来。皱起眉头看向汤鼎,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颓废?” “来,陪我喝酒。”汤鼎却是没有回答,苦笑着抓起一瓶神仙醉,咕隆咕隆的就给韩度倒了满满一大碗。 韩度看着面前慢慢的一碗酒,倒是没有什么惧怕。但是看汤鼎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啊! 不等韩度细想,汤鼎便双手端起碗互相碰了一下,递给韩度,“喝!” 韩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结果碗喝汤鼎一起喝下。 喝酒韩度倒是不怕,但是汤鼎究竟为何会这样,却是要问个清楚。虽然现在汤鼎没有丝毫想说的样子,但是没有关系,这不是在喝酒吗?酒后吐真言,到时候不怕汤鼎不说。 两人就这么一碗接一碗的喝着,没过多久,汤鼎便眼神迷离起来了。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少年汤醴 见火候差不多了,韩度放下手里的酒问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被韩度这么一问,汤鼎的情绪顿时崩溃了。哭诉着道:「咱对不起爹啊,呜呜呜」 突然来这么一句,又不说清楚,韩度更加满肚子的疑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能够为你想办法?」 汤鼎听到了韩度的话,丧气的叹道:「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到汤鼎哭嚎起来,韩度不由得大声一问。 被韩度的话一刺激,汤鼎恢复了几分清明,才说道:「还不是咱哪个不成器的弟弟,咱按照爹的吩咐,好不容易才给他找了一个儒生来教导。结果他倒好,不仅不好好学,还把先生给打了。殴打师长,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你说咱们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汤鼎一说起来,就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 韩度却越听越是迷糊,连忙出手打断他的话,「等等,你是说汤軏?他不是在军中效命吗,怎么又会在家里读书?」 汤鼎顿时解释道:「不是汤軏,汤軏是二弟,我说的是五弟汤醴。」 「你还有这么个弟弟?我怎么不知道?」韩度知道汤和有汤鼎和汤軏这两个儿子,老三和老四都早夭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个老五。 汤鼎顿时神色尴尬起来,含含糊糊的说道:「当时你在海外,来不及告诉你。后来你回来之后,可能爹也忘了吧。」 韩度眼睛眯起,顿时察觉到这里面没有汤鼎说的这么简单。恐怕多半会涉及到嫡子庶子的问题,也有可能是这汤醴母亲的身份不够贵重。这样的事情在公侯之家并不鲜见,韩度也没有探寻信国公府隐私的兴起。 「你是说汤醴他,打先生?」韩度有些惊讶。 毕竟现在的风气可是讲究天地君亲师,师长的身份地位和娘老子没有完全是对等的。这殴打师长,就和殴打爹娘一样,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难怪以汤鼎的豪气干云,也不得不哀叹家门不幸! 汤鼎点头道:「原本咱只是以为他不学无术,找了不少的西席都没有能够教好他。这一次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儒生,原本希望他能够改过自新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连师长都敢殴打。」 说起汤醴,汤鼎哪怕是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都止不住的摇头。 看得出来,他对汤醴这个弟弟是彻彻底底的死心了。恐怕要不是汤和临终之际有所吩咐,他都不想再管汤醴。 韩度低头沉吟片刻,道:「儒生通常都有些傲气,在咱们看来就是有些迂腐,不懂变通。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儒生现在肯定走了吧?甚至,说汤醴朽木不可雕也?」 汤鼎惊了,就连酒都醒了几分,直勾勾的看着韩度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就如同亲眼见到一样?对的,那儒生的确是当天就气冲冲的走了,而且也说了汤醴朽木不可雕。」 韩度微笑着伸手朝自己的鼻子指了指,说道:「不要忘了,我也是读书人,他们有什么毛病,我还不清楚?其实你找西席来教导是没错的,这些人或许学问没有那儒生高,但是耐心却是要比他好太多。对于汤醴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但是你却偏偏要挖空心思去找一个儒生来,这不爆发出冲突才怪。」 「那按照你的意思,反而是我的过错了?」汤鼎瞪大眼睛高声道。 韩度见他处在爆发的边缘,连忙安慰道:「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时候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适合的才是最好的?」汤鼎咂摸着这句话。 片刻之后,看 向韩度道:「你既然这样说,那不如你来给老五找个先生,我看你能够找出什么样的先生来。当然,咱也不求他将来能够考取功名,只要他能够识文断字就好,如何?」 韩度捻着下巴上不多的胡须,微微一笑,「先看看再说吧。」 识文断字还不容易?山字营和水师里面,哪个丘八不是识文断字?想当初,这些自己要这些混蛋读书,他们却说拿了刀把子的手,拿不了笔杆子。若是自己非要他们读书,他们就宁愿去死! 可是到了现在,不也一个个被自己给调教的能够识文断字了么?也没有见哪个去死了啊!曾经拿刀把子的手,现在不也把笔杆子捏的稳稳当当的么? 「来人!」汤鼎朝着外面高声喊了一句。 管家离开弓腰跑进来,见礼道:「公爷,可有吩咐?」 「那混蛋在哪里?」汤鼎连汤醴的名字都不想提。 韩度在一旁看得想笑,能够把颇为儒雅的汤鼎气成这样,也算是一份本事。 管家不加思索,便明白公爷说的是谁。 连忙回道:「回公爷,奉公爷之命,五公子还被关在柴房里。」 听到弟弟还被关在柴房里,汤鼎也有些于心不忍,声音柔和了很多,道:「去,把他带过来。」 「是。」 还没有等管家转身离开,韩度便站了起来,说道:「不用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看看吧。」 说着,韩度就跟在管家身后。 管家当然不会拒绝,回头笑着说道:「那小的给侯爷带路。」 汤鼎见了,端着酒碗犹豫了一息时间,猛然将碗放下,朝韩度的背影道:「咱和你一起去。」 韩度跟着管家来到一处柴房外面。 管家拿着钥匙打开门,示意韩度:「侯爷,请。」 韩度点点头,一步迈进柴房。忽然,韩度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汤鼎,笑嘻嘻问道:「你不进来?」 汤鼎看了韩度一眼,又看了看里面一团人影,撇撇嘴道:「看见他咱就来气,要去你去。」 韩度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转身朝着里面走去,很快就看到一个少年,正卧在一团干草上。 管家走在最前面,连忙上前,轻声说道:「五公子,公爷已经让你出去了。还有,这位是镇海侯,专程来看你的。」 此时的汤醴虽然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材却很魁梧,只见他袖子撸起到手肘处,两手枕在后脑勺下。明明睁着眼睛,却两眼望向房顶,不看管家一眼,更遑论侧眼看韩度了。 管家见自家公子如此无理,顿时非常的尴尬,不知道如何向韩度解释才好。 韩度却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对于汤醴的态度,韩度没有放在心上。青春期的孩子嘛,总是会故意和你对着干的。这一点韩度自己也经历过,清清楚楚的知道当初自己的想法。 管家只好笑着退了出去。 韩度见汤醴不理睬自己,干脆上前,一屁股坐在地上。 信国公府毕竟是豪门,这柴房也修的讲究。地面上也是用青石板铺就的,不会有丝毫的泥土。但是由于长年累月的堆积木材,甚至是木炭和蜂窝煤,地上自然是脏的很。 整个地面上,就只有汤醴身下的那团干草是干净的,其他地方都是乌七八黑的一团糟。 韩度自然是坐不到干草上的,刚一坐下就看到蟒袍上面染出一团团的黑印。 「你是汤醴?」 汤醴看到韩度坐下的时候,眼睛动了一下,好似有些惊讶韩度的干脆。慢慢坐了起来,面对韩度,说道:「咱知道你,你是韩度。」 随后又看了一眼韩度坐着的地方,这样脏的地方他都不会去坐。有些嫌弃的说道:「你怎么坐在那些尘土上面?」 韩度两手搭在膝盖上,笑吟吟的说道:「你知道我,但是我却是第一次听闻你,那倒是我的不对了。」 低头看了一眼之后,抬头朝汤醴说道:「至于你说我为何要坐下?这算什么,当初我和你兄长在草原上的时候,中了蒙元铁骑的埋伏,大战了一场,杀的满地都是血水混合着泥水。那时候累的一丝力气都没有,连死人都拉不动,还不是直接做到了血水里?」 韩度看到自己说起草原征战的时候,汤醴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顿时便知道他对此感兴趣。 果然,汤醴看了韩度一眼,有些犹豫,几息过后他还是开口道:「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韩度看着汤醴的眼眸都明亮了几分,大笑道:「若是你不信的话,你兄长就在门口,要他进来对质便是。」 汤醴一听,连连摇头,「不了,我信你。」 这就信我了? 韩度微微一笑,心道:「这也是一个好少年嘛,哪里有汤鼎说的那么不堪?」 转而笑呵呵的问道:「听说你把先生给打了,你为何要打他?」 汤醴既然开始相信韩度,他对韩度的戒备心自然降低,想也没想便说道:「他说的那些我听不懂,我说我不懂,他还生气用戒尺打我。被他打疼了,我就把他打了。」 汤鼎在外面听到,更是差点气的跳脚。不用心苦读,被先生用戒尺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竟然敢因此把先生给打了,你还有理了? 若不是韩度在这里,汤鼎绝对忍不住冲进去,将汤醴给收拾一顿。既然现在韩度在里面,那就罢了。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自家的书院,有何不可? 韩度上下打量了汤醴一眼,看着他两眼目光清澈,这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或许在他的心里,别人打疼了他,他就要打回去。 这么看来,汤醴的心思倒是纯真。 下意识的朝着汤醴伸出手,汤醴浑身一抖猛然朝后一退。 韩度反应过来,笑着收回手,问道:“那你把先生打痛了吗?” “嗯?”汤醴顿时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度会问出这样的话。此前他兄长听闻此事之后,只会一股脑的责备他,痛骂他不应该打师长,却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有没有把师长打痛。 韩度笑了笑,继续问道:“既然你被师长给打痛了,那你还回去之后,若是没有把他打痛,那你岂不是吃亏了?” “没吃亏!”汤醴满脸的戒备之色飞快褪去,瞬间变得和韩度亲近起来,大声回道:“别看我年纪小,我的力气可不小,我骑在他身上双拳朝着他那张老脸不停的砸下,打的他痛嚎连连” “哈哈哈”韩度顿时被汤醴给逗乐了。 这汤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生的极为壮实,看他块头韩度估摸着有七八十斤。他骑在先生身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真的推不开他。 汤鼎一直都在门外支棱起耳朵听着,见汤醴竟然还有脸在韩度面前说他那些丢人的事情,并且引以为傲的样子。而韩度是去教育汤醴的,竟然跟着大笑起来。 这还得了? 汤鼎大步走进去,气沉丹田一声大喝,“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不是?” 说着,汤鼎作势要打。 韩度连忙起身将汤鼎的手拉住,笑着说道:“男娃子嘛,调皮捣蛋一下才是正常的。要是像个闺女一样,整天躲在闺房里面绣花,我看你才真正要担心了。” 汤鼎低头一想,越想越是觉得韩度说的有道理。可是看到汤醴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着一股气。 看向韩度说道:“我叫你来是想你好好教教他的,怎么你还怂恿他?” 韩度俯身将汤醴拉起来,几下拍打干净他身上的草屑,笑道:“我觉得他没有什么问题,挺好的。” “他都把先生给打了,你还觉得没有问题?”汤鼎顿时一阵心惊,有些后悔让韩度来教汤醴了。原本他觉得韩度办法很多,能够让老五改邪归正的。现在看来,却是让老五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韩度伸手搭在汤鼎的肩膀上,微笑道:“对于咱们这样的门庭,生子如狼要好过生子如羊。你就算是让他学到金榜题名,你觉得就是对他好了吗?” 汤鼎闻言叹息一声,看着弟弟说道:“我不指望他金榜题名,但是总要他学会做人不胡作非为,将来也能够守住一份家业吧?” “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做人?再说,就算是你想要让他学好,你也总要先问问他想的是什么吧?”韩度摇摇头。 韩度转看看汤醴,大声问道:“告诉我,你希望你长大之后做什么?” 汤醴平日里是非常害怕兄长的,毕竟汤鼎揍过他不是一次两次。而且汤鼎从小在军营里打熬出来的身手,每次都把他揍的哇哇大哭。 可是在韩度问他的瞬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能够在兄长面前挺直腰杆,大声说道:“我想像爹一样,做个大将军。” 韩度微笑着侧头看向汤鼎。 汤鼎顿时一阵愣神,他的确是从来都没有问过弟弟将来想要干什么。他只是觉得读好书之后,将来会有大用,于是便给弟弟安排了一个接一个的先生,要他拼命读书。 看着弟弟稚嫩的脸,汤鼎心里顿时一阵愧疚。 韩度却笑着拍拍手,道:“好志向!不过想要做和你爹一样的大将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汤醴猛然瞪大眼睛看向韩度,挥舞起手臂道:“我力气很大的,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韩度伸手在这小子的手臂上捏了一把,顿时就感觉好似捏到了一块石头一样。韩度惊讶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后笑着摇头说道:“想要做大将军,光有力气可是远远不够的。” 汤醴眉头一皱,低下头想了片刻,抬头问道:“那还需要什么?” 韩度蹲下,看着汤醴的眼睛,认真说道:“你真的想成为你爹那样的大将军?” “嗯!” 韩度顿时笑了,“好!可是你知道吗?你爹之所以成为大将军,可不仅仅是力气大而已。想做大将军还需要熟读兵书,明白很多的道理,这些你不读书识字可是没有办法学会的。” 汤醴满脸茫然的看着韩度,经过了刚才的对话他对韩度还是有些信任的。现在听到韩度说要做大将军就必须要读好书,他犹豫了片刻,选择了相信。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汤鼎见弟弟有了悔改的模样,顿时心里的气也消了。 叹道:“难道你没有去过爹的书房吗?那里面那么多的书,爹都是看了很多遍的。若是你读书,将来是做不成大将军的。” 汤醴对兄长的信任还不如韩度,听了之后他看向韩度,见韩度微笑点头,他才信了。 “好,我学!” 汤鼎顿时满脸惊喜,连连道:“好,你想学就好。那儒生走了不怕,为兄在给你找个更好的先生。” 汤醴听到兄长又要给他找先生,脸上顿时露出厌恶之色。不过为了将来能够做大将军,他还是忍了下来,点头同意。 韩度看到汤醴的神色,笑着说道:“何必再找什么儒生?这样吧,你去书院读书。” “书院?”汤鼎微微一惊,说道:“这样不好吧?书院都是天下举子当中的佼佼者,要不就是诸位世子,汤醴现在只不过是能够勉强识字,也能去?” 汤鼎嘴上说着不好,可是眼神里慢慢都是期待韩度答应下来。 韩度也没有让他失望,摆摆手轻描淡写的道:“书院教授的学问和国子监不同,反正都是全新的东西,哪怕是举人进去也要重新学过,能够识文断字也勉强够了。” “老五真的能够去书院?”汤鼎满脸的兴奋。 韩度却是一副这不过是小事而已的样子:“为何不能去?这自家的书院,自家人都不能去了,那谁还能去?” “好!”汤鼎一巴掌拍在韩度肩膀上,“多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走,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韩度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火辣辣的疼,伸手将汤鼎的手给挡开。笑着说道:“还是改日吧,今日我先带他去书院。” “这么急?不能等两日?”汤鼎满脸的奇怪。 韩度无所谓的一声叹息:“我倒是不急,你想多久都可以。” 汤鼎低头沉吟片刻,咬咬牙朝弟弟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跟着韩兄去书院吧。” “是。”少年精力充沛都是闲不住的性子,现在听到即将出门,顿时高兴的像小鸡啄米地点头。 韩度将汤醴带到书院。 看着书院高阔的大门,汤醴兴奋的小脸露出一丝紧张。扯了扯韩度的衣袖,问道:“韩韩大哥,书院教的和先生不一样?那我能学什么?” “书院有数学、物理、化学三院,这三院你可以都学,当然也可以只学一个。”韩度低头看了他一眼。 汤醴想了一下,问道:“那我该学哪一个?还是要学三个?” 韩度咳嗽一声:“这个看你自己想怎么样学,等你进了书院之后,先学一下这三院的基础课程之后,你再自己做选择吧。” “好!”汤醴年纪虽小,但是他已经开始逐渐在觉醒独立意识了。现在书院让他自己选,这就非常合乎他的感受。 韩度眼底带着一丝古怪的看向汤醴,“这小子还是太纯真啊,别看现在书院里面绿树成荫,亭台楼榭美轮美奂,就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韩度都不知道现在的学子变成什么样子了,不过有着朱梓留下的尔虞我诈的风气,想必是好不到哪里去。但愿这小子进了书院,别哭出来。 不过,不经打击永天真,就要书院里的这些人好好的锤炼他。” 将汤醴交给薛祥之后,韩度就不管了,直接离开了书院。 经过这次汤醴的事情,韩度也想起来,貌似韩克忠和汤醴的年纪差不多。自己有些日子没有注意到儿子了,也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韩度连忙加快脚步赶回家里。 来到自己的院子里,看到安庆正在蜷缩在躺椅上休憩。 上前问道:“忠儿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安庆美目一转,瞥向韩度,“忠儿当然是爹那里啊,三个孩子都在那里。” 韩度瞪大眼睛:“怎么会在爹那里?” 安庆白了一眼,“爹觉得他整日闲着没事,便说要给三个孩子开蒙。反正爹也是饱学之士,曾经还做到过户部左侍郎,给三个孩子开蒙是绰绰有余。比外面那些西席先生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还不用花钱请人,我也就同意了。”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有钱就好办 看着朱寿满脸殷切的看着自己,韩度心里却是疑惑大增。 “既然你不想出山,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都享受清福了还来找我,难道想要我和你一起享?我倒是想啊,可是朱标却非要把我当牛马用,这有什么办法? 朱寿顿时拿手指朝着韩度指指点点,勉强笑了笑,“镇海侯啊,你要是这样说,那咱们可就生分了啊” 生分你大爷,就没有见过脸皮比你厚的。韩度脸色一沉,“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直说便是,再拐弯抹角的,我可就送客了。” 朱寿谄谄一笑,“这还不是为了我那两个不争气的混蛋嘛。你看你都把汤醴弄进书院了,是不是也帮老哥一把?” “噢~”韩度顿时明白朱寿的目的了。 “你是想把你的两个儿子,都弄到书院去?”韩度微笑着凑近了一点。 朱寿连连点头,还朝韩度竖起拇指,“果然是传言不虚,镇海侯真是聪慧过人” 韩度收回目光,颔首要点头,却是在下一刻,突然破口大骂:“你以为这书院是我开的啊,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啊?想弄谁进去,就弄谁进去?” 朱寿没有在意韩度骂他,他在意的是为何不能安排他的儿子进书院。不解道:“这书院不是你开的是谁开的?你不是刚刚把汤醴弄进去吗?怎么轮到老子了,你就说不行?” 韩度脸色有些发青,却还是忍住,接下来解释道:“是,书院是我建的,这没有问题。但是现在书院可不是我在管着,而是薛祥。我把汤醴弄进去都被他骂的满脸唾沫星子,并且说了我要是再弄人进去,他就和我翻脸。” “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要不,你去找薛祥问问?” 朱寿浑身一抖,冲锋陷阵钢刀临头都没有皱过眉头的他,竟然对薛祥害怕成这样? 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老子和他说不上话,咱们多亲近啊” 韩度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怀疑他在给自己灌迷魂汤。 朱寿干笑了两下,“这样你去和薛祥说,若是他愿意让咱的两个儿子进书院,咱愿意出这个数。” 看着朱寿张开的五根手指,韩度眉头一皱,“五百贯?” “五千贯!”朱寿财大气粗的吼道。 韩度都惊讶了一下,五千贯宝钞等于五千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五百两黄金。 “一个人五千贯?” 朱寿的脸皮抽了抽,他原本想要一下子把韩度给镇住,结果还是低估了韩度的无耻。 可是话已至此,哪怕韩度狮子大开口,他也不能不答应。 咬咬牙,“对!只要你能够劝薛祥同意让咱儿子进书院,咱愿意给书院送一万贯!” 韩度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才道:“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去帮你问问” “好,那就等你的好消息。”朱寿抱拳一礼,心满意足的走了。韩度低头想了片刻,微微一笑,朝着书院而去。 “你说什么?舳舻侯朱寿?他的那两个儿子老夫听过,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就是没有读过一天书。这样的货色你还想要弄进书院来,你是想要把书院给毁了吗?”薛祥咬牙切齿,口中唾沫横飞,怒气冲冲道。 韩度自知理亏,干笑着道:“不过他愿意给书院捐输一万贯。” “一万贯?”薛祥的声音不自然的小了下来。 韩度肯定的点点头。 “就为了把他那两个儿子弄进书院?”薛祥想要询问清楚,声音没有刚才的刚烈,反而带着一丝温柔。 韩度忍不住道:“你就说行不行吧?若是不行,我这就回去告诉他,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死什么心?”薛祥埋怨的瞪了韩度一眼,非常不满的道:“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子曰:有教无类!圣人都认为教书育人不应该区分平复贵贱贤愚,老夫何德何能能够驳斥圣人的主张?” 韩度震惊了,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瞪着薛祥。从来“即当女表子又立牌坊”都是用来骂人的,但是今日薛祥却是给韩度开了眼。 不仅把牌坊给立了起来,还让谁都无话可说!毕竟他都把圣人给拉出来了,哪怕是谁都明明知道他就是贪图朱寿的一万贯,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反驳他! 韩度不由得朝着薛祥伸出拇指,忍不住道“姜还是老的辣,您老是真的牛!” 薛祥面无表情,顿时露出喜色道:“什么牛不牛的?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一万贯可以书院的所有学子和先生,美美的好吃好喝一整年。不过是让他两个儿子进书院罢了,老夫为何会不同意?” 韩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现在书院根本不缺钱。但是薛祥说的也有道理,多了这一万贯,可以让学子们生活的更好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薛祥朝着韩度摆摆手,催促道:“滚!赶紧滚去告诉朱寿,让他先把钱送来。” 听罢,韩度顿时露出不乐意的神色,愤愤不平的道:“你收钱却要我给你跑腿” 薛祥顿时板起脸来,抬起手作势要打,“这书院不是你的啊?再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夫先收拾你” 韩度嘴上是真硬,但是脚下却非常的诚实,一溜烟的便跑了。 找到朱寿,将薛祥同意了的消息告诉他。 当然,韩度没有直接说薛祥连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若是这样的话,那朱寿肯定会觉得他吃亏了,花了大价钱。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哪怕是五块钱的成本,卖了客户一万,那也必须要装出一副客户把价格杀的太狠,以至于自己吃了大亏的模样。这样,人家客户才是会觉得他占了便宜,花钱也花的高兴。 以韩度的手段,自然是让朱寿的一万贯出的非常乐意。 朱寿当了五年总督,赏赐加上他自己在总督府弄到的,说他有百万贯的身家,那是毫不夸张。一万贯而已,对朱寿来说还算不上伤筋动骨。用他的话来说,反正他的这些家业将来都是要留给两个儿子的,现在花在他们身上也不亏! 京城这几日下了一场秋雨,江南的言语总像是含羞遮面的少女一样,总是欲下又止,连绵不绝,犹如拿着一把团扇遮住俏脸,只留下两只明眸偷偷瞧你一眼,总是让你欲罢不能! 天气突然冷了一些,韩度这里却是非常的热闹。 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会宁侯张温、怀远侯曹兴、东莞伯何荣 凡是韩度熟识的侯伯,都来齐了。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通过韩度把他们不争气的纨绔子弟弄进书院好好教导。 韩度看着面前七嘴八舌,甚至不断咆哮的众人,心里的火气一点点高涨,终于到了极点,忍不住大吼道:“够了!” 一声如同惊雷一样,瞬间荡平所有的杂音。 见众人总算是安静下来,韩度顿时苦笑着解释道:“你们以为书院是什么地方,是想进就能够进的么?” 曹震一面叹息,似乎也感受到了韩度的难处,连忙说道:“咱们当然知道进书院不容易,可是你不都是和信国公说了么?自家的书院,若是自家人都进不去,那还有何用?现在咱们就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把老夫当成是自己人? 若是你还当老夫是自己人,还当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是你侄子,那你就把他弄进书院去。老夫知道朱寿那小子花了一万贯,老夫也不和你讨价还价,五千贯你把你侄子弄进书院,怎么样? 当然,若是你不认老夫,也不认你那侄子,那老夫转身就走,绝不含糊!” 韩度知道,曹震有句话没说,若是自己真的拒绝了他,那他恐怕就要和自己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了。 “就是,行不行你就说句话这里的都不是外人” 韩度扫了一圈,心里明白,若是不同意的话,恐怕会将众人得罪死。 韩度哼哼唧唧的道:“这个” 众人齐齐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死死将韩度盯住。 面对众人的胁迫,韩度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好吧,那我就去和薛祥好好说说不过,结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啊?” “哈哈,你去说就好。这京城谁不知道你足智多谋,这世上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 “对,这酒老夫就不喝了,现在回去准备宝钞去。” 这就话顿时提醒了众人,既然韩度松口了,那就赶紧回家去把宝钞给他送来。等他收下宝钞,那还怕韩度不竭尽全力帮他们想办法? 哼!若是他们的孩子进不去书院,这些宝钞可是不允许韩度退的! 韩度看着一个个飞快离去的背影,忽然端着酒杯笑了起来。想了一下,韩度忽然觉得一个人五千贯,这价格好像有点低了。当初自己和朱寿,就应该多要点。这些人一个个当总督都养的肥了,现在让他们出出血,也算是他们支持书院了。 至于薛祥,恐怕等他看到这些人送来的宝钞,他比自己还要高兴。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大宁遭袭 接连下了半月有余的雨,今日总算是云散雨歇,人们难得的看到了太阳红彤彤的样子。 阳光洒在城墙上,墙上的水渍被逐渐蒸发、晒干。 一骑快马在道路上快速奔跑,由北向南而来。 站在城门楼上的城门官早就看到这一骑快马了,正冷笑着准备教训对方一下。京城重地,管你是富商豪强,还是王公大臣,冲闯城门就算大罪! 他正要下令将快马拦下,陡然看到马背上插着的一面旗子在咧咧飘飞。顿时脸色骤变,大声喝道:「全部散开,让那快马进城!」 就在这个时候,马背上的人也爆出一声大喝:「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 城门洞处的官兵和百姓听到,瞬间齐齐向两边散开,给快马留下了一道宽敞的通道。 快马速度丝毫不减,不过几息时间便冲过了城门洞,朝着皇宫飞奔而去。 原地的百姓还注视着飞奔而去的快马,天才承平日久,百姓们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城门官站在城楼上,紧紧注视着快马朝着皇宫方向飞奔而去。心里不由得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陡然从他心底冒出来。 韩度刚刚迈进自己家大门,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一阵动静。 脚步嘎然而止,回头便看到一个宦官疾步行来,道:「侯爷,皇上有旨,召见侯爷文华殿议事。」 韩度一听,脸色骤变,朱标可是很少在文华殿召见自己,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低头沉吟片刻,韩度手腕一番,一叠宝钞出现在手里,悄无声息的塞进宦官的手心:「敢问,皇上召见我是为了何事?」 宦官却坚决的想要将韩度的宝钞推了回去,苦笑着说道:「侯爷,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您还是收回去吧!」 韩度坚持将宝钞塞进宦官的手心,掷地有声的说道:「本侯送出去的,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收回来过?拿着吧,你跑这一趟也不容易。」 宦官暗暗捏了一把,便感觉厚厚的一叠宝钞,差不多有几十贯。想要拒绝,又有些舍不得,像他这样身份低微的宦官,他几年都挣不到这么的钱。 就算是像现在这样传旨,也不是人人都像镇海侯这样出手阔绰的。 想了一下,咬牙点头道:「奴婢多谢侯爷。」 韩度走进文华殿的时候,见到里面已经坐满人。 朱标端坐在上首位置,摆着六个锦墩,就好似排排坐分果果一样。 而且也的确是如此,其他五个锦墩上坐着的都是各部尚书。 韩度连忙上前,行礼道:「臣韩度,拜见皇上。」 「韩度来啦,免礼,快坐!」朱标笑着伸手示意。 仅仅是朱标的这句话和这个举动,都让下面的五位尚书顿时神色各异。 刑部尚书暴昭和礼部尚书陈迪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兵部尚书齐泰和吏部尚书张紞神色则猛然变得阴沉,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对韩度的愤恨。 工部尚书郑赐则将齐泰和张紞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看了韩度一眼,眼睛里面带着丝丝担忧。 「谢皇上。」韩度依言坐下。 见人都到齐了,朱标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韩度察觉到有些不对,是以连忙问道:「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韩度的疑惑,也是诸位尚书的疑惑。 自从皇上御极天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召集六位尚书议事。 面对齐齐望着自己的众人,朱标拿出 一封奏折,递给韩度,语气沉重的说道:「半个月前,大宁遭到鞑靼部袭击。人员损失虽然不大,但是大宁仓被洗劫一空。」 其他无人听了,都没有什么反应,唯有韩度脸色顿时一变。 齐泰身为兵部尚书,而此次大宁被鞑靼部袭击显然是兵事。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理应由他这个兵部尚书开口。 「敢问皇上,大宁仓里面存放的都是什么东西?可有军械?若是有军械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倒是没有军械。」 「啊没有军械就好,出不了什么大事。」齐泰一副老天抱有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军械出了问题,那就和他这个兵部尚书五关,他就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 朱标看了齐泰一眼,话语一转说道:「但是大宁仓却有着六十万石的黄豆和大概十万石的粮食。」 齐泰被皇上看的有些心里发虚,不由得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豆子和粮食?」 韩度心里非常清楚是怎么回事。 当初纳哈出被平定之后,老子便在辽东之地设立卫所,准备将这片黑土地给收入囊中。但是这里的人员非常复杂,不仅有着原本已经归顺大元的汉民,还有着刚刚归顺大明的蒙元人。 原本老朱是准备设立卫所,对辽东之地进行军事上的管制就好,并不准备如何开发的。但是韩度却舍不得这片肥沃的黑土地,因此上奏老朱在辽东开荒种地。 老朱同意了,但是又怕以黑土地的肥沃,这里会迅速成为一个丰产粮食的地方。毕竟辽东距离京城太远,一旦这里的粮食被残元势力得到,那对大明来说可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因此,韩度便上奏建议在辽东之地种植黄豆,让当地百姓以黄豆换取大明的粮食和物资供应。 黄豆虽然可以制作成为美味的豆腐,但是这是需要一定的技术的。而偏偏,蒙元部族就没有掌握这门技术。 另外,黄豆虽然也可以炒熟之后直接吃,甚至可以暂时的替代粮食。但是他和粮食还是有着巨大的不同,那就是黄豆虽然富含蛋白质和多种人必须的氨基酸,但是黄豆却几乎不含可消化的淀粉。 也就是说,黄豆可以代替肉食,却不能代替粮食。 或许在食物丰富的时候,黄豆可以当作杂粮以减少人对淀粉和糖类的吸收,以达到减肥的目的。但是在人们普遍饥饿的时候,只吃黄豆不吃饭和面粉,吃下太多的黄豆到肚子里,可是会被活活的胀死的。 因此,黄豆对于大明人来说价值不菲,但是对于蒙元人来说却是意义不大。 朱标脸色有些阴沉,冷冷的看着齐泰:「豆子是辽东三卫今年的收获,至于粮食那是准备用来和辽东百姓交换豆子的。」 陈迪忽然开口:「皇上,那也就说,辽东的百姓今年还没有换到粮食?」 朱标深吸一口气,竟是有些默认,片刻之后,才点头道:「正是如此。」 陈迪顿时提高声音道:「那朝堂还需赶紧准备,早日再运送十万石粮食过去才是。否则,一旦暴雪封山之后粮食就运不过去了。」 辽东百姓若是没有粮食,这个冬天会怎么过?基本上没办法过。 当初韩度为了避免辽东会轻易出现反叛,直接禁绝了当地种植粮食,全部只能够种植黄豆。用黄豆来和大明换取粮食,若是现在百姓没有粮食吃,那肯定会造反的! 韩度沉吟一下,抬头说道:「若是从北平运粮食过去,足有一千多里。即便是现在立刻开始征调粮食,等到整装出发的时候,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臣以为,还是走海路吧。由水师将粮食运到辽东,哪怕是从京城出发,半月时间也足够了 。」 北平的粮食都是靠着江南之地供应,原本存粮就不多,若是抽调十万石,那恐怕要把北平的粮食给抽空了。 因此,必须要从北平周边征调粮食才行。 但是这样一来,必然会耽误大量的时间。 要知道辽东的百姓可是耽误不起啊,他们拥有的粮食每年都是经过朝廷精密计算过的。现在他们顶多只有一月左右的口粮,若是再从北平征调粮食,显然是来不及的。 而且,鞑靼突袭了大宁仓,这个消息人必然会很快传到辽东百姓耳朵里面。他们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再次给他们送粮过去,心里自然会变得恐慌起来。 若是这个时候再有人散播一些谣言,那整个辽东的百姓心理恐怕会一击即溃。 但若是从京城调集粮食则不一样,京城有十几个粮仓,存放的粮食达到几百万石,这是为了应对大明各地灾荒的粮食。 调集区区十万石,毛毛雨而已。 「准奏,就依韩度所言,户部即刻发十万石粮食,由水师护送到辽东。」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朱标毫不犹豫的下旨。 陈迪并不是不知道可以走海运,但是他向来都是对开海有着芥蒂的。因此,他下意识的便会将海运排斥在外。现在看到皇上下旨,知道海运已经深入皇上的心里,他也只能无声一叹息,顿时默然起来。 解决了辽东百姓的口粮,朱标心情好了一些,问道:「那咱们再来说说,这鞑靼部为何要袭击大宁仓吧。」 齐泰见刚刚韩度表现让人瞩目,他不想韩度再出风头,便抢先在韩度之前开口:「皇上,会不会是鞑靼将大宁仓误认为是存放的粮食了?」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修长城? 众人都在低头,想着齐泰的话。 片刻,韩度抬眼望着朱标,沉吟着说道:“或许也不算是误认。” 朱标忙抬头看向韩度,其他人的目光也齐齐集中在韩度身上。 韩度深吸口气道:“十万石粮食对于鞑靼部来说已经算是一大块肥肉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大宁竟然还存放着六十万石豆子。” 朱标一番感慨之后,猛的又想起什么:“是啊,人虽然不怎么吃豆子,但是对于马匹来说豆子却是最好的粮食。六十万石豆子至少可以把十万匹战马养的膘肥体壮” 鞑靼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战马。十万匹战马是什么概念,哪怕是一人双马,也足以征召出五万骑兵,若是一人一马,那更是可以拉起十万铁骑。 到了此刻,几位尚书才陡然回过神来,为何刚才皇上会一脸的凝重表情。 韩度猛然抬头,说道:“得到了这么多粮食和豆子,鞑靼部必然会飞速的壮大。就算是他不敢来挥师南下,他也可以趁此机会扫平周边蒙元各部。一旦让鞑靼统一了草原,那么必然会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而这次大宁遇袭,也充分说明了通过官道运送粮草物资不安全。臣建议,以后辽东和大明的物资往来都走海路,这样可以完全避开鞑靼部的袭击。” “全部走海路?这怎么可以?”齐泰第一个出声反对。 韩度原本面色平静,似乎心情还算可以接受,此时脸色却微微一变,有些恼火的道:“为何不可以?海路比官道要快,不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便可以将物资送到,花费还小。” 齐泰知道水师是在韩度麾下,若是将朝廷运送物资都走海路,还就只有水师才能够承担如此庞大的运送量。这样一来,水师的地位必然会飞速提升,这就会导致韩度的权势高涨。这是齐泰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哪怕是拼了老命,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走海路。 “皇上,海上大风很多,一旦遇到大风,有可能船只十天半月都不能出海。若是在关键时候,岂不是耽误了吗?” 韩度豁然盯着齐泰:“大风是有,但是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若是真像你说的这样,那海商都干脆不做生意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你有看见海商不做生意了吗?” 齐泰勃然大怒,指着韩度的鼻子道:“商人逐利,为了钱财他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但是朝廷要的是安稳,若是稍有差池便会人命关天。若是在百姓需要粮食的时候,因为大风耽误了,你承担吗?” 韩度冷笑道:“你拿万分之一的可能,便要反对走海路。这就好比曾经有人喝水被呛死,难道天下人都不喝水了吗?” “你强词夺理”齐泰被怼的词穷,红着脸反驳。 韩度嗤之以鼻道:“我看你才是强词夺理” “好了!”朱标豁然大喝一声,抬手拦住了两人越来越烈的争吵。 皱起眉头,朱标看向韩度,沉声说道:“户部即刻准备十万石粮食,由水师送到辽东,此事就这么定了!” “皇上圣明!”韩度笑了起来,微微躬身。 暴昭、陈迪、郑赐三人都开口附和,“皇上圣明。” 他们三人也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给辽东百姓送去粮食,否则一旦百姓存粮消耗完,还没有粮食送去的话,是会出大乱的。 至于以后朝廷和辽东之间究竟是选择官道,还是海运,等到将来再说。 齐泰和张紞见了,虽然心里不怎么情愿,但是在朱标目光的压迫下,不得不低下头来。 朱标微微颔首,勉强算是满意。 随后说道:“鞑靼袭击大宁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哪怕是在座的都是各部尚书,面对这样的大事,还是不愿意轻易开口。 韩度倒是心里有些想法,但是自己毕竟是户部尚书,这涉及到兵事第一个开口却是有些不好。更何况,还不知道朱标心里是什么想法。 朱标等了片刻,见众人都沉吟着没有说话,只好看向齐泰,点名道:“齐泰,你是兵部尚书,你先说。” “是,皇上。”齐泰郑重拱手一礼,显出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大宁乃是关内和辽东之间的第一重城,这几年随着辽东的兴起,和关内的来往非常密切频繁。就像这次一样,大宁还承担着辽东和关内的物资交换地的巨大作用。 如果按照齐泰的主张,以后物资运输还是要依靠官道的话,那么大宁的重要性就会变得非常巨大。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大宁再次有失的。 果然,齐泰两手一抖,露出袖袍里面的手,自信的说道:“皇上,臣以为大宁是辽东和关内联系的关键,必须要确保大宁万无一失。” 韩度顿时冷笑一声,“怎么确保?大宁周边连个关隘都没有,完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鞑靼骑兵可以在此来去如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除非是安排大量骑兵守在大宁,否则如何能够拦截和阻拦鞑靼骑兵?” 齐泰自认为他的办法比韩度要高明,顿时得意的看了韩度一眼,得意的道:“大宁周边的确是没有关隘,但是臣以为可以修筑长城,将大宁和喜峰口连接起来。如此,不仅可以确保大宁万无一失,而且还能够阻拦鞑靼骑兵四处出没。” 修长城? “好办法,齐大人真是高见!”张紞迫不及待地吹捧。他和齐泰是站在一起的,即便是他也并不清楚这样是好是坏,但是只要是齐泰提出来的,他都会毫无底线的支持。 当然,齐泰的这个想法也并不能说他错了。甚至,这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朱标心里也觉得修长城这个办法不错,但是他没有直接点头同意,反而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呢?” 暴昭和陈迪低头想了一下,他们对此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大明又不是第一个修长城的,而且长城的好处在这一千多年里,已经完完全全的向世人展示了出来。更何况,大明立国之后,先皇也是修了多年的长城的。 “臣等以为,修长城的确是可以一劳永逸。”暴昭、陈迪点头赞同。 朱标随后看向韩度和郑赐,问道:“你们呢?” 一旦决定修长城,那么就需要大量的钱粮和工匠,这两个都分别要依靠户部和工部,朱标自然要问他们两人的意见。 还没有等郑赐开口,韩度就干净利落的摇头拒绝道:“臣以为不妥。” “噢?”朱标刚才还轻松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对于韩度的意见,他是非常重视的。 于是,朱标急忙问道:“有何不妥?” 齐泰见韩度反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直接向皇帝告状,“皇上,韩度就是不满臣,才会反对臣提出的办法。” 话里话外齐泰都在指责韩度暗戳戳的为了反对而反对。 韩度对齐泰的确是没有丝毫好感,目光看向他,语气凝重的问道:“齐大人想要修长城把喜峰口和大宁连起来,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喜峰口距离大宁有多远吗?” “八百余里。”齐泰张口就来,丝毫犹豫都没有。 可以看得出来,齐泰这个兵部尚书也不是混日子的,对于大明兵事上的事情,他也是了熟于胸。 “修八百里的长城,你可知道需要多少人去修,需要多久才修好吗?”韩度再次问道。 齐泰能够一口回答出大宁距离喜峰口有多远,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说出修这一段长城,休要多少人,需要多少时间。 郑赐见了,顿了顿开口:“皇上,修建八百里的长城,至少要征调十万徭役,起码要三年才可以完成。若是以前征调徭役还简单一点,可是现在将徭役合并到赋税之后,恐怕就只能够征调民夫了。而且这期间,还会耗费无数的钱粮,臣恳请皇上三思” 韩度也点头附和道:“正是,十万民夫要最少要三五年才能够修好,这期间的花费对于户部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今年的赋税虽然已经入了太仓库,但是去年户部只有几万贯的结余,即便是加上今年的,也不会超过一千万贯。户部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能够应急的钱,总不能全都砸进这里面吧?” 齐泰顿时眼睛一亮,指着韩度的鼻子骂道:“韩度,都怪你更改税制,让百姓可以用赋税抵徭役。否则的话,征调十万徭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见齐泰如此不要脸的胡搅蛮缠,韩度顿时火冒三丈,也不和他客气了,气呼呼地骂道:“无耻之尤,要不是更改税制、清丈田亩、合并赋税,现在户部能够收取这么多的赋税上来?恐怕还是和去年一样,能够有几万贯的结余就不错了。没有钱,你拿你的家业去修长城?” 在韩度更改税制之前,即便是朱标其实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但是更改税制的效果,却是远远超出朱标意料的好。 现在齐泰再提起这点,自然引得朱标不满。怎么的?你齐泰是看不得朝廷有两个闲钱啊?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此时出兵最好 「住口!」朱标虽然是对齐泰不满,想要阻止他说话。但是眼神却是朝着韩度看去,结合上他的话,就好似在责备韩度一样。 韩度也明白朱标是在堵齐泰的口,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长长吐出一口气,朱标看向韩度问道:「若是不修长城,你认为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确保大宁宁不失?」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出兵彻底消灭鞑靼部!」韩度眼神瞬间一凝,骤然之间杀气腾腾。 是真的有杀气,韩度的脸色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可眼里所流露出来的,却像左轮拿黑黢黢的枪口一样,尤其是靠着韩度最近的张紞感受最深。 就在韩度说话的瞬间,他清晰的感觉到浑身一阵刺骨的冰寒,一种生命受到巨大威胁的样子。 「消灭鞑靼部?」朱标都为韩度的这个想法感到惊讶,他虽然朝堂之上威望甚高,治国也有他独特的手腕,甚至也亲临过战阵,但是从心里朱标还是保留被动防守的主观想法,根本就没有主动出击的意识。 现在被韩度提了出来,他才猛然间想到这一点。 「正是!」韩度沉声道:「鞑靼部胆敢袭击大宁,并且将所有物资席卷一空,这显然是没有把咱们大明放在眼里。甚至,这可能是鞑靼部的一次对大明的试探,只是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收获会如此之大而已。」 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大明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面对如此严重的挑衅,若是都不敢出兵攻打鞑靼部。那么必然会被鞑靼部认为大明软弱可欺,往后恐怕会接连不断的受到鞑靼部的侵袭。更严重的是,其他番国会如何看待大明?会不会认为大明已经外强中干?」 接连数问,让朱标沉默不言。他不得不承认韩度说得有道理,若是面对如此挑衅大明都不敢反击回去,那以后谁还会把大明放在眼里? 大明宗主国的地位,恐怕也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齐泰见皇上有认同之意,顿时急了,连忙出声:「韩度,你可知道不能轻言兵事。更何况,大军出征难道不是一样的耗费钱粮吗?」 他虽然是兵部尚书的,但是齐泰是文官出身,对于打仗完全没有兴趣,也根本就不愿意大明打仗。 韩度突然发出了低吼,「这是大明轻言兵事吗?这是鞑靼部主动挑衅大明,都把大明的脸面踩在地上了,若是不能狠狠地反击回去,那大明天下共主的威严何在?皇上的威严何在?」 「再说了,大军出征虽然也耗费不少粮草,但是和你主张修建长城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不如,你又着急什么?更何况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即便是修好长城也未必就能够阻拦鞑靼部入关。但是只要能够把消灭鞑靼部的有生力量,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入关。」 朱标若有所思,抬手阻止了齐泰的话,不过转念之间,他就怦然心动起来,用一众期盼的眼神瞥了一眼韩度,口里道:「若是要征讨鞑靼部,需要出动多少兵马?」明明齐泰是兵部尚书,但是偏偏皇上却问了韩度,这让齐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这个兵部尚书却不知兵呢? 整个文华殿里,算得上是知兵的就只有韩度一个,顶多朱标也勉强算是一个。 韩度从朱标的神色里看出了他的决定,口里则道:「那要看皇上准备将鞑靼部如何,若是只是报复性的征讨一下,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那十万大军足够。」 「若是,朕想要彻底覆灭整个鞑靼部呢?」朱标眼神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一样,他浑身紧绷着,等着韩度的回话。 韩度闻言默然了一下,顿了片刻之后,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想要彻底覆灭鞑靼部,那就需要三十万大军。而且,还需要大量的骑兵。」 消灭鞑靼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大明打不过,而是这些草原蛮子一旦战败了,就会骑马四散而逃。草原上一望无际,没有骑兵的话,鬼都撵不上这些逃兵。 「朕明白了。」朱标此时的心情爽朗了一些。 齐泰见皇上有意出兵攻打鞑靼部,顿时急了,连忙劝道:「皇上,万万不可擅动刀兵啊」 朱标瞪了齐泰一眼,一字一句道:「现在不是朕要动刀兵,而是鞑靼部欺我大明太甚。而且此时鞑靼部劫掠了我大明这么多的粮食和豆子,来年必然实力大增。若是不乘着鞑靼部还没有壮大,先行削弱其实力。等到将来鞑靼部彻底坐大之后,想要彻底覆灭鞑靼部,那么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韩度也放松下来,只要朱标能够认识到鞑靼部的威胁就好办了。至少不会同意齐泰修长城的办法,修建长城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不说,在韩度看来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自从秦始皇修建长城以来,长城虽然挡住了草原部族的兵锋,保护了关内的百姓和王朝。但同时,草原部族也时常破关而入。由此可见,长城的作用原本就极为有限。和修建它需要耗费的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来说,其实并不划算。 若是大明处于被动和弱势的时候,修一修长城来帮助抵挡草原部族的兵锋,那倒也罢了。现在大明国力强盛兵强马壮,正是北上征伐草原的时候,修建长城有什么用?用来阻拦大明自己北上的道路吗? 暴昭第一个拱手道:「臣附议!皇上此言甚有道理,鞑靼部得到了那么多的物资,实力暴增是可以预料的事情。现在鞑靼部还来不及将这些东西转化成他们的实力,正是他们最为弱小的时候。此时出兵征伐,大明不仅可以震慑周边其他番国,更是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回报。」 「臣也附议。」陈迪虽然没有说太多的大道理,但是他也知道皇上的话没错。 「臣附议!」郑赐见暴昭陈迪接连赞同,他也连忙拱手说道。对于他来说,能够不修长城是最好的。否则,工部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抽调那么多的工匠去修建。 张紞看到其他人接二连三的同意,知道仅仅靠着他和齐泰两人根本独木难支。只好朝齐泰看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低头算了。 齐泰见皇上心意已定,也只好顺着张紞的示意,和他一起拱手拜道:「臣,也没有异议」 朱标见所有人都同意了,他顿时满脸红光,笑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遵旨!」 六个人纷纷退出大殿。 其他人都是自顾自的离开,唯有齐泰故意走到韩度勉强,将韩度给拦住。 韩度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泰也不说话,就是两眼铜铃一样瞪着韩度。 韩度心里一沉,自己可不是被人一个眼神就可以吓住的人。就齐泰这样的文弱货色,来一群韩度都不怵,更何况只是他一个? 正当韩度脸色沉了下来,想要给齐泰一个教训的时候,齐泰又一摆袖袍,冷哼一声便转身走了。 「又不敢打,又要把自己拦住,神经病吧?」韩度摇摇头,不再理会齐泰,转身从右边的偏门出去。 还没有走远,韩度便被从身后跑来的王钺找到。 「侯爷,侯爷等等」 转身看到王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不等他开口便先问道:「皇上找我?」 王钺顿时一愣,随后连连点头,感慨着回道:「侯爷真是神机妙算,不错,皇上召见。」 「那快走吧!」韩度转身。 「好,侯爷这 边请。」 朱标没有留在文华殿,而是回到了乾清宫,他也在这里召见了韩度。 韩度躬身行礼,朱标赐坐。 两人落座之后,朱标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郑重的道:「刚才朕不好问你,现在朕想问你,若是大明征伐鞑靼部,你认为什么时候最合适?」 韩度抿了一口茶,道:「兵贵神速,越快越好。」 「哦?这是为何?」朱标有限不解,「要知道现在马上就要入冬了,过不了多久辽东都会开始下雪。这个时候出兵,草原上可是漫天大雪,别说打仗了,就算是找到鞑靼部都不容易吧?」 朱标阅历丰富,草原上的这点气候常识,他不会不知道。同时,他也相信韩度知道这一点。 韩度点点头道:「以往大明征伐草原,的确是会选择在开春出兵。这个时候出兵,等到了草原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草原部族刚刚熬过了一个冬天,正是处于最虚弱的时候,的确是攻击他们的良机。但是选择在开春征伐草原,也不是没有弊端。」 「什么弊端?」朱标有些不敢相信,父皇数次北伐都选择开春出兵,竟然还会有弊端? 韩度道:「众所周知,草原部族都是逐水草而生。平日放牧的时候,他们都分散在草原各处,想要找到鞑靼部并不容易。而且,到时候草原上到处都是放牧的蒙元人,大军行动极为容易泄露行踪。」 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冬季才是好时机 大草原上一望无际,大军行进根本不容易隐藏。想要瞒住行踪,就只有像韩度上次那样,派出小股骑兵将沿途的蒙元人全部杀光。 “鞑靼部一旦得到消息,那么主动权就会落到他们手里。若是他们见咱们兵力比他们强,他们就会提前退往漠北,让咱们徒劳无功。若是见咱们比他们弱,那他们才会选择和大明正面交战。” 朱标恍然大悟,右手颤抖指着韩度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 猛然抬头望向帝陵的方向,朱标感慨万千,“父皇数次北伐,但是皆难以竟全功,就是因为这些蒙元人根本不和大明正面作战。一件形势不妙,他们翻身上马转身就逃。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既让人生厌,又让人无可奈何。梁国公那次也是运气好,才会遇到聚集在一起的顺帝,否则恐怕还是和以前那些几次北伐一样,同样会无功而返。” 韩度听着一阵尴尬,朱标这样说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没有必要说出来吧?这话要是让蓝玉听到,还不知道会作何想法呢。 朱标看了韩度一眼,顿时笑呵呵的道:“哈哈,朕也就是在你面前才会这样说。当然,梁国公的功劳,朕是铭记在心的。” 韩度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皇上的信任,臣定当不负皇上。” 朱标点点头,笑道:“好,那你既然认为要即刻出兵,是不是现在出兵就可以避免鞑靼部四散而逃?” “皇上圣明。” 韩度点头道:“现在还没有入冬,等到大军到了草原上,那便正处于冬季。这个时候,草原部族都会提前聚集在一起,不可能再分散在草原各处。因为只有聚集在一起,他们才能够携手互助将度过整个冬季的损失减少到最少。” “其实翻看史书皇上就可以看到,草原对中原的威胁一直都在。自古以来中原征伐草原,打出漂亮的数次歼灭战,都是发生在冬季里面。霍去病封狼居胥如此,李靖灭突厥亦是如此越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朱标索然一惊,看向韩度。普通人的常识是,中原进攻草原最好的时机是在晚春季节。因为这个时候,春耕已经完成,而草原上的冰雪也刚刚消融完毕,青草还来不及长出来。 这个时候草原部族刚刚经历了酷寒的严冬,正是牛羊大损实力大减的时候,最为时候中原出兵北伐。 但是韩度却坚决反对,认为在冬季出兵北伐更好,更加能够打出歼灭战,消灭草原的有生力量,并且他还拿出了历史上著名大捷来佐证。 朱标沉吟一下,有些担心的问道:“冬季出征鞑靼部,那他们就不会逃吗?” 韩度旋即抬起头来:“首先,冬季鞑靼部肯定会聚集在数个地方过冬。而相比起漠北冬日里的狂风和暴雪,显然漠南之地的温暖是他们最为理想的过冬之地。因此,每年冬季的时候,不管是鞑靼部,还是瓦剌部,都会离开漠北,南下到漠南之地。 其次,人都集中起来了,咱们大军行进便可以做到隐秘。等到悄悄接近鞑靼部的聚集地之后,就可以对他们发起致命一击。至于鞑靼部的能会不会逃他们往哪里逃?以往他们一旦战败可以逃往漠北,但是现在漠北除了风沙便是暴雪,去漠北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大雪漫天封锁住视线,他们就算是想要逃走,也找不到方向。轻易的就会被咱们追上,将他们一一斩杀。” 听韩度说起冬日进攻草原会有如此大的便利和好处,那以前的人为何极少选择在冬日进攻草原,难道是因为他们都愚钝吗? “你说了冬日北伐鞑靼部会有这么多好处,应该也还有对大明不利的一面吧?” 韩度没有否认,点头道:“当然有,毕竟冬日的草原风雪漫天。对于鞑靼部来说是要命的环境,对于咱们来说自然更加是这样。首先光是一个寒冷问题,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这也是以前历朝历代都极少会选择在冬季进攻草原的原因。” “但是现在不同,用棉花制作成棉衣可以有极大的保暖效果。大明棉花产量年年增加,再加上历年来的库存,制作上几十万套棉衣还是足够的。有了棉衣,哪怕是大雪纷飞的草原,大军也可以纵横无阻。” 朱标见韩度一副早就谋划到这一步的样子,顿时笑着道:“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韩度顿时笑了笑道:“不是臣计划好,而是时机已经成熟。皇上,这是最好的消灭鞑靼部的良机。这么多年大明从来没有在冬日进攻过草原,必然会让他们掉以轻心,正好可以打他们一个攻其不备!” “好。”朱标眉开眼笑,沉吟一番之后道:“那现在的关键就是棉衣,你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凑齐吗?” 韩度无语的看了朱标一眼,不满的说道:“皇上,臣手才几个人?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制出几十万套棉衣?倒是大明纺织里面有几万女工,若是皇上让她们先制作棉衣,那倒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出来。” 棉衣制作极为简单,只需要在两片布料当中填充上棉花,再用针线缝合起来便是。完全没有制作的难度,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女工哪怕是她原本不会,旦只要教她一下,都可以很快学会并且完成。 朱标一想,也觉得韩度的话有理。只要将大明纺织停一下,几万女工最多半月就可以把棉衣制作出来。若是人手不够,还可以把宫里的宫女一起用上。 “好,棉衣的事情朕来想办法,你回去准备一下。” “嗯?准备什么?”韩度闻言一愣,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朱标笑了笑道:“准备出征啊!” 出征? 说心里话,韩度倒是也很想出征的。毕竟哪个男儿不想率领大军纵横驰骋,封狼居胥呢? “但是,皇上,我现在可是户部尚书啊。出征的话,合适吗?” 朱标却满不在乎的态度,摆摆手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现在还是镇海侯呢,出征不是理所当然的?”说着,朱标叹了口气道:“朕原本想着登基之后便封你为国公的,可是却一再被人以你没有在朕的麾下立下大功而劝阻。这次只要你出征立下功勋,朕必然封你为国公!” 韩度想要国公之位吗?当然想。 于是,韩度看了朱标一眼,心道:劝说也好,利诱也罢,这个国公我是当定了。 “既然皇上想要臣出征,臣自当遵旨。”韩度笑着行了一礼。 “好,你先回去准备吧。户部还是给你掌着,不过你还是要提前交待清楚,你要保证你出征的这段时间,户部可以照常运转下去。” “臣遵旨!” 韩度离开乾清宫,刚刚走出宫门,见时日还早,便打消了直接回府的打算,转而朝着户部而去。 吩咐书吏去将王元吉和赵玉两人找来,韩度便坐在自己的事务房里,喝着茶等着。 户部刚刚完成了征收赋税,这对于户部来说,可谓是完成了一年之中最大的一件事。因此,整个户部都有了几分清闲,王元吉和赵玉两人自然也没有太多的事务。 听到韩度要见他们,两人急忙赶来。 一进门,便齐齐向韩度行礼。 “拜见大人。” 韩度抬头,笑着看了两人一眼,伸手示意:“来了坐吧。” “谢大人。” 等两人坐下,韩度笑着给两人倒上茶水。 两人坦然接过,他们知道今日大人找他们两人来必有要事。 韩度顿了顿,说道:“今日找你们来,我是有事情交代。” 王元吉和赵玉相互看了一眼,王元吉笑着说道:“请大人吩咐,下官必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 韩度微微颔首道:“过段时间,本官可能会离开京城。户部这里,还需要你们来操持着。” 赵玉顿时一惊,连忙急道:“大人,下官才疏学浅,恐怕难以当此大任。户部,还是大人来主持大局,才算是名正言顺!” 韩度陡然说这么些话,赵玉还以为韩度是不是想要试探他,连忙表示他的对韩度的忠心。 赵玉的确也是没有想过要坐上尚书的位置,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对于韩度能够顺利的更改税制,并且安安稳稳的将赋税收上来,他也是打心里感到佩服,认为户部尚书一职就是为韩度量身定做的。 倒是王元吉熟悉韩度,知道先生不会小肚鸡肠到会如此试探他们。既然先生这样说了,那就必然是先生真的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若是先生没有直言告诉他,究竟是何事,那么显然此事还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想清楚了之后,王元吉开口问道:“大人要离开京城多久?” 赵玉顿时反应过来,对啊,若是大人已经下定决心离开,那么大人离开多长时间,这才是关键。 韩度沉吟一下,估摸着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吧。”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章 养寇自重 在韩度心里,大明当然是最好能够在半年之内大胜而归,但是战场瞬息万变,谁又能够真正的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因此,韩度也只能够笼统的回答。 赵玉见韩度的语气真切,没有半分试探的样子,他顿时明白这是真事,而不是韩度在借口试探他。 放下心来的同时,赵玉也默然闭上嘴,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人。 王元吉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大人若是离开三两个月,或者是半年,那到还好。一年的话,时间太长了,下官担心明年的征税会受到影响。」 韩度沉默片刻,摆摆手道:「我不能保证能够在半年之内回来,若是到时候我没有回来,你们有不能决断的事情,便禀报皇上吧。」 由皇上来圣裁,也是一个办法。 两人不再推辞,齐声回道:「下官遵命!」 既然决定放权了,韩度便拉住两人,对他们进行了一番交代。 户部的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够交代清楚的。接下来的数日里,韩度都拉着王元吉和赵玉两人,把自己不在时候的事情,和他们一一交代清楚。 安庆伸手在韩度眼前晃了晃,但是韩度却没有注意到这么近的素手。 韩度在想着心事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周围好似有些异样,便下意识的抬头,一眼便看到眼前怒气冲冲的安庆。 连忙干笑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安庆虽然恼怒,但还是没有和韩度发火。而是坐到韩度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韩度顿时尴尬一笑,哪怕是安庆没有看着自己的眼睛,韩度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你看出来了?」 安庆抬起头,望着韩度的脸庞,道:「你这几日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哪里还看不出来?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我还受的住!」 「是因为」韩度刚刚开始说了一个开头,便看到安庆的泫泣欲滴,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顿时反应过来。 连忙解释道:「鞑靼部袭击了大宁,大明必须要反击回去,朝廷也已经决定出兵征伐鞑靼部。而我这次也会带兵出征,就是这么个事情」 见安庆顿时破涕为笑,韩度哪里会猜不到她误会了,「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安庆连忙伸手,飞快的将刚刚流出眼眶的泪水擦干,笑着道:「原来夫君是要出征啊,我还以为是」 「你以为是什么?」韩度再次问道。 「没,没什么」安庆不好意思说出口,连忙否认道。 「夫君出征,可要千万保重身体。」 韩度闻言一愣,有些出乎意料的道:「你你同意了?」 安庆微笑着点头,「当然,夫君毕竟是侯爵,朝廷既然需要,夫君不出征,谁还去出征?」 「你能够理解就好,倒是倒是让我担心了这些日子。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呢。」韩度左右看了安庆一眼,确认他没有反话正说,顿时放下心来。 大军出征,对于京城没有丝毫的影响,甚至是连粮草都没有异动。 朱标一道旨意,直接下令原本南洋送到京城的粮食,从海路北上运到北平囤积起来。 军器局庞大的仓库被打开,里面神雷铳整整齐齐的装在箱子里面,一箱一箱摆放的高高的。除了神雷铳之外,还有大炮。 韩度自从在草原上,改良的给大炮 装上轮子之后。回到京城,便找到林墨,让他继续改良大炮,并且给大炮配上轮子。 林墨经过苦心钻研,使用了一种新的钢料,可以在保证大炮有五里射程的情况下,将大炮的整体重量减轻到了四百斤。而且,还是连同轮子一起四百斤。 这是一次跨时代的革新,让不仅成功为沉重的大炮瘦身,并且还增加了大炮的机动性。让原本需要一队人才可以挪动的大炮,变成了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拉动。虽然拉的并不轻松,但是至少可以让人清楚的看到改变。 韩度打手一挥,直接带上三百门大炮,五万支神雷铳,连同山字营一起,加上大量的辎重,足足用了上百艘福船才运走,由水师护送着一路北上。 朱标这次采纳了韩度的建议,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是铁了心的要将鞑靼部灭掉。秘密下旨,命梁国公蓝玉、颍国公傅友德分别率领麾下兵马北上,寻找机会消灭鞑靼部。蓝玉麾下有八万兵马,傅友德麾下也有六万。 同时也给镇守在北平的朱棣下旨,要他出兵北上,策应蓝玉和傅友德的同时,也要找机会消灭鞑靼部。 而韩度则带着山字营和京城六卫兵马北上,在辽东之地落脚,并且由东往北进攻鞑靼部。同时,韩度还肩负着给朱棣、蓝玉、傅友德三人送去辎重的任务。 收到圣旨之后,蓝玉和傅友德便顿时加强练兵,整军备战。 北平,燕王府,太明殿。 燕王府原本是前元皇宫,而太明殿则是前元的金銮殿。也就是和大明现在的奉天殿地位相当,都是大臣朝拜皇帝是地方。 原本老朱在的时候,朱棣曾经明确表示,虽然老朱将前元皇宫赐给了他当作燕王府,但是他绝对不会有丝毫僭越。并且还下令,严厉禁止任何人进入太明殿。 因此,朱棣以前只是住在燕王府的后苑,主要就是兴圣宫和隆福宫。这点地方,连燕王府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但是现在老朱故去之后,朱棣还是禁止任何人接近太明殿,可他自己却堂而皇之的坐在太明殿的最中央。 看着手上的圣旨,朱棣神色一阵复杂。一会儿脸露兴奋,一会儿由浮现出不满等等。 太明殿周围根本没有一个守卫,但是一个黑衣僧人却出现在殿门外面。 没有人通传,也没有人唱和,姚广孝抬步迈进大殿,一步一步朝着坐在高位上的朱棣走去。 朱棣明明看到了姚广孝进来,却任然是低着头,好似一无所觉的样子。 姚广孝来到近前,见朱棣还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只好叹了口气道:「王爷,召贫僧前来,不知道有何要事?」 朱棣微微抬头看向姚广孝,拿起面前的圣旨,说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你先看看再说。」 姚广孝连忙上前,双手接过,打开仔细看了一番。 「怎么样?」朱棣笑吟吟问道,眼神当中带着一股兴奋。 姚广孝瞥了朱棣一眼,顿时脸色一沉,轻声问道:「王爷想要如何?」 朱棣也不掩饰,说话直来直去,「皇兄还是有气魄啊,面对鞑靼部的挑衅,敢果断出兵讨伐,很是合本王的胃口。」 姚广孝心里冷笑一声,随后不动声色的问道:「王爷以为,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朱棣不假思索的点头。 随后感叹着道:「这些年,大明几乎是处于多事之秋当中。对草原的征伐的确是没有父皇在的时候有力了,这些年,鞑靼部又开始蠢蠢欲动。这一次,他们竟然敢袭击大宁,还把大宁给洗劫一空。这一次他们敢攻打大明,若是不能给予他们迎头痛击,下一次他们就敢扣关。 皇兄选择在此时征伐鞑靼部,是必须,也是必要的。」 姚广孝有些无奈,只好明明白白的说道:「皇上做的对不对,无需贫僧评判。但是贫僧想要问王爷,在这次征伐鞑靼部当中,王爷能够得到什么?」 朱棣顿时一愣,「这次征伐鞑靼部,本王必然立下汗马功劳,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姚广孝顿时不再掩饰了,一声冷笑让朱棣心惊肉跳。 「王爷就算是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又会赏赐王爷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王爷在征伐鞑靼部的时候,必然会损兵折将。」 「而且,北平主要防备的就是鞑靼部。鞑靼部在,王爷自然可以拥兵十万,镇守北平,号令周边。但是一旦鞑靼部没有了,那么朝廷还会让王爷拥有重兵吗?或者说,到时候皇上会不会以赏赐的名义,将王爷调离北平?」 朱棣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再也没有刚才的振奋。他是喜好征战,但是却不代表他傻! 「皇兄向来仁厚,应该不至于此!」 朱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心里对此也没有丝毫的把握。他原本就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以己推人,当然不会相信任何人。 姚广孝也是深知这一点,他刚才的话已经在朱棣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至于此?」姚广孝哈哈一笑,「贫僧从来只听闻自古皇家无亲情,没有听说过不至于此。」 姚广孝的话顿时就让朱棣的脸色黑了下去,犹豫了良久,才诺诺问道:「那以先生之见,本王应当如何?」 姚广孝轻笑一下,将圣旨放在朱棣的面前,「虚与委蛇,养寇自重!」 朱棣眼睛里面顿时冒出两道利刃般的目光,看着姚广孝沉默良久。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朱棣的动摇 朱棣沉吟许久,缓缓抬头,“养寇自重?有这个必要吗?” 姚广孝看到了朱棣的犹豫,心里顿时一沉,连忙劝道:“王爷,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抱有幻想啊!” 朱棣又瞥了他一眼,这个和尚自从来了燕王府,就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说是新皇登基之后肯定是会削藩,要自己的命。一个劲的撺掇着自己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以前这样的话朱棣听的多了,也不自觉的偏向自己会遭受到削藩。而且朱棣本来就是一个亲情冷漠的人,由己推人他逐渐信了姚广孝的话,也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着。 但是皇兄登基之后却从来都没有提过削藩的事情,甚至有文官上奏言诸藩掌握兵权,担心将来尾大不掉。皇兄不仅没有采纳,反而还斥责了官员,直言诸藩王乃是大明藩篱,皇帝之臂膀。 “不是本王抱有幻想!”朱棣心里有些不怎么相信姚广孝的话了,毕竟他说的削藩并没有出现,这就表明姚广孝也不是事事都能够料事如神,在朱棣心中的地位自然大大下降。 “本王和皇兄认识几十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还是知道的。”朱棣脑海里回忆起来了曾经和朱标的种种,“本王就藩北平之后,因为行差踏错数次惹恼父皇,要不是有着皇兄在父皇面前为本王求情,现在本王恐怕早就被贬为庶民了。” 说着,朱棣还瞥了姚广孝一眼。 姚广孝顿时大惊失色,一字一句的厉声问道:“王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本王本王当然知道”朱棣立刻站起来,快步越过姚广孝,好似不好意思面对他,只能够背对他才能够说话一样,“可是,皇兄,皇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 姚广孝的心里都凉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在强势的朱元璋还在的时候,都敢私藏兵马暗中打造兵器的朱棣,竟然在朱标即位之后,会忽然变得如此软弱。 仁者无敌! 以往姚广孝对这句话完全是嗤之以鼻,认为没有实力的仁厚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可是现在,他才猛然领悟到这句话的厉害! 连朱元璋那么凶狠刚猛的人都没有能够让朱棣放弃反抗,但是一向以仁厚著称的朱标却做到了。 “王爷!”姚广孝不再客气了,朝着朱棣的后背大吼一声,“或许皇上对王爷的兄弟之情是真的,但是王爷别忘了,皇上身边还有着韩度这样的人!皇上能够放过王爷,韩度会放过王爷吗?” 朱棣猛然浑身一震,艰难的缓缓转身,等他回头面对姚广孝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的难看。 沉吟许久之后,朱棣才深吸口气,缓缓点头道:“大师说的没错,本王和韩度已经是死敌,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本王的。” 姚广孝见朱棣醒悟,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柔声道:“王爷知道就好,韩度此人狡诈非常,他若是在皇上面前设计陷害王爷,那恐怕皇上再信任王爷,王爷也难逃一死!” 这句话显然很有杀伤力,朱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脸色骤然变了,情不自禁的点头道:“没错,论阴谋诡计,韩度是本王平身罕见,恐怕也只有大师可以和他一教高下。” 姚广孝听罢,心里高兴,既然朱棣会这样说,那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最高的。 脸上却是一副谦虚的神色,摇头道:“若是他在王爷跟前,贫僧自然是不会怕了他。但是他却是在京城,并且很得皇上信任。若是他要陷害王爷,贫僧就算是有通天手段,也使不上力气。” 姚广孝直接不装了,和朱棣摊牌了,意思就是:若是韩度在皇帝面前说您燕王的坏话,和尚我也没有办法。 朱棣渐渐的冷静了下来,重新走回去坐下,将圣旨再次打开看了一眼。 这太明殿的龙椅虽然拆了,但是这丹陛的高台还在。 姚广孝看着朱棣坐在这太明殿的丹陛上,就如同坐在了天地中心。“这才是贫僧心目中的皇帝,这才是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 朱棣想了想,道:“养寇自重” 瞥眼看向姚广孝,问道:“那按照你的意思,这次北伐鞑靼部,本王就只是做做样子?” “不!” 姚广孝直接摇头反对。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朱棣顿时有些迷糊了,明明是你这和尚要本王养寇的,现在居然又反对? 姚广孝连忙解释道:“打还是要打的,现在鞑靼部几乎统一了东边的这部分草原,势力变得极为庞大。王爷您想,这么强盛的鞑靼部,它会对王爷言听计从吗?” 这还用说,肯定是不会啊! 鞑靼部又不是一群贱人,明明他们自己可以做主的事情,凭什么要听他燕王的? 朱棣:“” “王爷需要鞑靼部,但不是现在的鞑靼部,而是遭受了这次重创的鞑靼部”姚广孝胸有成竹的说道,一副一切都在他掌握的姿态。 朱棣低头看了一眼圣旨,长叹一声:“本王就怕经过了这次北伐之后,鞑靼部都要不复存在呐。不得不说,皇兄指定的这次北伐方略的确是一个狠招。选择在冬季攻打鞑靼部,这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往漠北逃窜,这是想要把鞑靼部一网打尽啊~” 朱棣乃是用兵的行家里手,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当他看了朱标的布置之后,便猜到朱标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灭到鞑靼部。 他也不得不承认朱标此举的确是高明,选择在大雪纷飞的冬季进攻,的确是可以打鞑靼部一个措手不及。 “王爷无需担心,哪怕是鞑靼部此次彻底覆灭,王爷也不用担心没有人可以驱使。”姚广孝随后叹道:“韩度有句话话说的很好,这是世上只要是土地里面还有出产,就始终都会有人来到这里,依赖这些土地而活。哪怕是鞑靼部覆灭了又如何,只要草原还在那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蒙元人聚集过来。王爷到时候只需要驱使这些人就可以了,这可必鞑靼部的人更好掌控。” “是啊。”朱棣高兴地道:“你说的没错,只要草原还在,本王就不怕会没有人。” 朱棣随即又笑道:“那本王就按照皇兄的旨意,整军备战吧。” “王爷英明!”姚广孝躬身一拜,一副万分佩服的样子。 大沽口! 韩度曾经来过这里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第二次来的时候,这里的码头还正在修建。 这是韩度第三次来到这里,只见入眼之处是一个规规整整的海港,就连地面都是用石板铺就,整整数条栈道长长的延伸至海里。 自从老朱下旨废除海禁之后,大明就有无数的海商驾船出海经商。虽然第一首选之地是南洋、是旧港,但是也有一些熟悉辽东、熟悉高丽的海商愿意北上经商。 高丽的人参、辽东的裘皮,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运到金陵怎么也能够大赚一笔。 大沽口正恰好处于这些北上商船的最后一个落脚点上,出海还是有着风险的。虽然利润颇高,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出海,会不会就是自己这辈子的最后一次。 因此,但凡是北上的商船,都会选择在这大沽口停留一次,吃吃喝喝,哪怕是真遇到意外了,也算是让自己先享受了一回。 一来二去,来这里的商船越来越多,自然有人看到了商机,这大沽口便逐渐变得如此繁华了。 韩度站在船首上,举着望远镜看向港口。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这不挺好的吗?”身边副将也举着望远镜,狐疑地道:“这么大的港口,足够咱们的战船停靠了,而且要不了多少时间便可以将军械粮草卸完。” 韩度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副将,立即翻脸:“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副将满脸的疑惑,不明白侯爷为何会生气,下意识的回道:“当然是打鞑靼部啊!” 没好气的瞪了副将一眼,韩度骂道:“你也知道是打鞑靼部啊?你说咱们运送这么多的粮草军械到北平,别人会不会猜测这些粮草军械有什么用?港口里的那些商人,你觉得会不会有鞑靼部的眼线?” 这还用说?鞑靼部既然关外草原讨生活,他们就必然不可能不留心大明的动向。大明一下子运送这么多的粮草军械到北平,鞑靼部再傻都会明白大明准备攻打他了。因为这北平往北,除了鞑靼部之外,其他的草原部族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根本不值一提,不值得大明费这个心思。 副将顿时咽了咽唾沫,小心的低头,“侯爷,末将错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不靠岸吧?这船上还有着粮草军械呢。” 韩度瞥了他一眼,教训道:“活人还能够让尿憋死?” 低头想了一下,朝副将说道:“去,派人通知燕王,让他将这港口给我清空。”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骑兵在哪里? 副将愣了一下,一脸为难的问道:“侯爷,这港口这么大,想要清空恐怕不是容易的事。而且,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就不怕人们猜测么?” 韩度随即笑道:“怕什么?只要没有被人亲眼看到,一些百姓的胡乱猜测并没有什么用处。若是鞑靼的眼线信了,那反而还会受到误导呢。至于容不容易,那是燕王的事情,你只管派人去告知便可。” “是。”副将随意的答应下来,既然侯爷都这样说了,他除了照办还能够做什么? 至于燕王会不会为难,他又不认识燕王,瞎操什么心? 朱棣得到消息的时候,气的脸直抽抽,破口大骂:“入他娘,韩度这狗东西真是不干人事,这么大的港口要让本王给他清空” 好在姚广孝还算是冷静,“王爷发怒也好,骂韩度也罢,最好是在这里骂完了。可千万不要在韩度面前露出不愉快的神色,以免被他给看出端倪。” “哼!”朱棣发泄似的将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茶水洒的到处都是,“本王不想见这混蛋,让朱能去和他交接便是。” 朱能是燕山中护卫千户,也就是朱棣麾下的亲军头子,是朱棣十分信赖的人。 姚广孝想了一下,补充道:“也好,干脆让朱能拦着他,别让他来北平了,以免被他给看出端倪。” 朱棣轻轻皱眉,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这样的话,朱能还是太过耿直了一些,不会弄巧成拙吧?” 姚广孝朝后靠了靠,笑道:“王爷放心,朱能粗中有细,他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朱棣想了一下,就算是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就算是韩度非要来北平,自己也可以提前准备好一切。 于是,他眉头一展,同意道:“好吧,那就按照大师说的办。” 韩度在船上漂流三天,才等到朱棣将港口清理一空。 战船靠在栈道上,韩度从船上刚刚走下来,便看到一个浑身甲胄的人大踏步朝着自己走来。 “末将朱能,拜见镇海侯。”朱能双手抱拳,单膝跪下。 韩度看了他一眼,对于朱能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那里听过。毕竟老朱家姓朱的太多了,光是记住这些皇家贵胄韩度就记不过来了,哪里还能够记住别人? “起来吧。”韩度眉头一皱,有些埋怨的说道:“清理一个港口都能够用这么久,你是没有尽力吗?” 朱能心里怒气一涌,又被他想起王爷的吩咐,强行给压下,语气生硬的道:“侯爷,这里有商人数百,船只近千,各种货物多不胜数。末将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若是侯爷还不满意的话,请侯爷责罚!” 韩度见他两眼通红,不满血丝,知道他没有说假话。便摇摇头,“算了,你也辛苦,派些人来清点物资,你先回去休息吧。” 朱能还带着燕王的命令呢,哪里敢现在去休息?若是他去睡着了,韩度却去了北平怎么办? “多谢侯爷,末将还挺得住,物资交接事关重大,末将还是亲眼看着才能够放心。” 韩度见他如此谨慎,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丢下一句,“你要看便看着吧”,然后便重新登上战船。 朱能见韩度又上船了,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说盯着物资交接是假,想要盯着韩度的一举一动才是真。 可是现在看韩度径直上船,显然是没有打算要去北平。 韩度当然没有计划要去北平,自己这次要从辽东开始,由东向西清剿鞑靼部,去北平干什么? 当然,若是韩度知道朱棣在暗中训练兵马和打造兵器的话,那肯定是要去北平查探的,但是韩度还不知道。 以前韩度也曾经怀疑过,朱棣是早就已经有了反心。可是前两次去北平也没有任何发现,韩度便以为朱棣现在还没有反心,而是等到朱允炆接二连三的削藩之后,朱棣才开始着手准备的。 兵贵神速,韩度现在想要尽快赶到辽东,自然是坐船更快。 朱能站在原地想了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他不能够在这里一直站着。这样的话,那他监视韩度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了,反而会引起韩度的注意。 于是,朱能便以累了为由,登上一处酒楼的最高层,一边喝酒解乏,一边毫不松懈的盯着韩度的旗舰。只要韩度一从船上下来,他肯定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 韩度和徐成斐坐在船舱里面,两人面前放着一张小桌,各种难得的海味放在上面。 水师的将士出海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会在空闲的时候,在战船上下网捕鱼。 对于这一点,韩度并没有训斥过将士,算是默然了他们的捕鱼行为。 之所以韩度会同意,一来是海上行船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枯燥无聊的事情,将士们捕鱼也可以活跃一下船上的氛围,缓解一下行船的苦闷。二来是捕获的鱼也可以给将士们加餐,算是额外的福利。 而在远离海岸线的地方捕鱼,虽然可能收获并不会很大,但是却时常会捕获一些稀有的鱼类。 韩度面前盘子里的,就是这样的稀有海产。 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一股鲜嫩*扣弹的口感传来,让韩度身心愉悦。果然,想要吃到最鲜美的海产,还是要到这海上来。 这些东西韩度在京城也吃过,而且还是用船装着海水,活着运到京城的。但即便是做了这些事情,味道就是比不上此时此刻。 徐成斐也没有和韩度客气,下筷子的速度比韩度还快。这次山字营倾巢而动,徐成斐作为山字营统领,自然要来。 现在韩度已经不再是山字营统领了,而是又徐成斐担任。徐成斐一个侯爵,担任山字营的统领也是绰绰有余。 徐成斐看了韩度一眼,忽然停下筷子,说道:“这一次,你准备怎么打?” 韩度虽然不是山字营统领了,但是他是这一路的大将军,山字营还是要受到韩度的节制。微微一愣,随后摇头道:“现在说这些还早,山字营加上六卫兵马,也不过才堪堪五万人马。四路大军当中,恐怕就数咱们兵马最少了,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是啊。”徐成斐说着,他苦笑一下,要知道韩度这路大军不仅人数最少,而且骑兵也是最少。 像梁国公、颍国公、燕王麾下,骑兵的数量几乎达到一半。但是在韩度这里,五万人马只有堪堪五千的骑兵。 徐成斐当初也和韩度说过这个问题,但是韩度却说只要有火器,哪怕是没有骑兵也无妨。 想了想,徐成斐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咱们骑兵太少,恐怕探路和追击都会受到影响。火器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大炮移动还是太慢了。” 韩度微微一笑,端着酒杯道:“放心吧,骑兵会有的,等咱们到了辽东就有了。” “到了辽东就有?这怎么可能?”徐成斐奇怪地看了韩度一眼,他觉得韩度应该不是在诓他,但是他实在是想不到,为何到了辽东就有骑兵了?难道,皇上已经下旨,调遣一只骑兵在辽东等候? 见韩度没有细说的想法,徐成斐也适时压下心中的好奇,岔开话题和韩度闲聊起来。 看着水师战船启航离开,朱能的严重不由得露出一抹惊讶。竟然真的走了,从头至尾韩度都没有想过去北平? 低头想了一下,朱能心道:不去更好,还免了自己的麻烦,还是赶紧回去向王爷禀报。 “什么?你说韩度已经走了?”朱棣听到朱能的禀报,心里大为诧异,这和他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当初吩咐朱能拦住韩度之后,朱棣和姚广孝都还在密切商议过。两人都认为韩度是一定会来北平的,因为天下藩王就数燕王为最。他手里握着十万大军,而且都还是能够和蒙元正面厮杀的精锐。 若是皇兄想要削藩,肯定第一个就会注意到他。派韩度来查探一番,简直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现在韩度竟然连船都没下,便直接离开了。这不得不让朱棣怀疑,他是不是想错了,皇兄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削藩,更加没有将他视为眼中钉? 看到朱棣的神色狐疑起来,姚广孝顿时心道:不好! 顿时说道:“王爷,韩度素来狡诈,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朱棣顿时回过神来,点点头,自言自语的低声道:“没错,韩度从来诡计多端,本王不能够中计。” 看向朱能道:“传令下去,大军准备开拔。” 随后朝姚广孝说道:“无论如何,本王先打好眼前这一仗再说。” 姚广孝见朱能在这里,也不好和朱棣商议一些隐秘的事情,只好暂时打消念头,准备私下里再和朱棣细说。 朱能倒是没有多想,领命之后便转身出去传令。 很快,整个北平如同一座巨大的机器一样,开始围绕着北伐鞑靼部缓缓的动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重拾认同 舰队继续北上,很顺利便到了辽东。 战船在右屯卫靠岸,这是战船能够达到辽东的最北边。这里也有一处海港,这也是韩度选择在这里靠岸的原因。 海港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有着七八艘商船漂在海港里,显然是来这辽东之地做生意的商人。 “侯爷,要不要派人将这些商船赶走?”副将上前问道。 韩度侧眼看了看副将,动不动就要将人赶走净街,这是把自己当成是刚刚出门的螃蟹了吗? “不用,这里还算宽敞,咱们直接过去便是。” 副将听罢,还有些犹豫:“侯爷不是说兵贵神速吗?若是被他们走露了风声可大大不妙。” 韩度很是无语,干脆回头举着望远镜观察海港的情况,口里道:“没事,这里和北平不同。能够来这里的都是海商,不会有鞑靼部的眼线。再说了,咱们都到了这里,即便是有人想要传递消息,那也来不及了。”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韩度笑道:“天气不错,传令下去,下船,卸货!” “遵令!” 于是,港口里面的商人和百姓就看到了一副奇景! 只见一艘又一艘的高大战船从远处驶过来,离得远还没有什么。等距离近了,人们看到一个个如同海底冒出来的怪兽一样的高大战船,不少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摒住了呼吸! 这辽东的百姓平日里只见过海商的大船,在他们看来海商的那些大船就非常了不得了,可以装载十来个人和上万斤的货物。 但是这样的大船和现在眼前的这些怪兽相比,就好似小鸡仔一样。 “这这是” “这里哪里来的船?不会是传说中的倭寇吧?” “啊~金兄无需惊慌,这是大明水师的战船。” “就是,倭寇哪里会有这样如同高楼一样的战船?再说了,听说倭寇就是被这些战船给灭了的。” “是啊,是啊~看到那桅杆上的明黄金龙旗了吗?这就是大明水师的将旗。倭寇就是被大明水师给剿灭的,要不然咱们这些人哪里敢驾船几千里,来到这辽东之地呢?” 几个坐在酒楼二层的海商正在热烈的和本地百姓谈论着大明水师的种种丰功伟绩。 辽东百姓原本也是汉人,只是经过了前元百来年的统治,他们对中原和汉文化的认同度并不高。直到纳哈出归降,大明重新收回了辽东之地后,他们才慢慢的开始对大明和汉人的身份有了一点认同。 但是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们对于大明都非常的陌生,除了这些前来采买皮货的大明商人,他们对大明的了解非常的稀少。 现在看到这如山如岳一样的战船,忽然之间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对大明和汉人身份的认同急剧飙升。 战船停靠在简陋的栈道上,山字营两队士卒最先下船。他们身穿棉衣,头戴大耳朵棉帽,下身并不是敞开的长衫,而是厚实的棉裤,手上是夹了棉花的棉布手套,脚上是皮革长筒靴子,内里被缝上了棉布,一切都只为了尽可能的保暖。 这右屯卫天气已经是吐气成云的寒冬时节,但是士卒们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寒意,哪怕是偶尔有寒风吹在他们脸上,在他们自身的暖意下一冲,这点寒意顿时烟消云散了。 两排士卒将栈道和港口都牢牢的守卫起来,韩度和徐成斐下船,看着一个个白绒绒像只熊罴的士卒,不由得微微得意。 这些棉衣都没有经过染色,呈现出来的就是棉布原本的颜色,雪白当中带着一点点的灰暗。若是到了雪地里,不注意看,还真的不容易发现他们。 不过这样也好,这种颜色正好可以融入到雪天里,这是天然的伪装。 酒楼上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睛都直了。 有人指着一个个站在街道两旁的士卒,疑惑的问道:“他们怎么连弓箭都没有一把?浑身上下就只有腰间挂着的一把长刀?还有,他们北上背着的是什么,烧火棍吗?” 弓箭比长刀厉害,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尤其是在这辽东,几乎人人都会制作弓箭,人人都会射箭。毕竟不管是自卫,还是打猎,弓箭对于他们都是一种十分趁手的武器。它的作用,要比长刀大的多。而辽东人腰间的刀,通常都是拿来削肉吃的。 能够来这里的海商,基本上都不是家财百万贯的大海商。他们的见识也十分有限,不认识左轮和神雷铳也是正常的。 不过,有见识的人还是有的。 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声音陡然惊叫起来:“那是那是镇海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是山字营大明最厉害的火器营。难怪他们没有背负弓箭,都有火器了,还要什么弓箭!”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一位坐在窗边的海商。 有人连忙拱手打听道:“来的真的是镇海侯?这位兄台见过镇海侯?” 这位海商是一个身形颇高的中年人,听到别人的问话,他颇为自得的一笑,口中道:“惭愧,惭愧,在下也只是见过镇海侯一面。” “哦?兄台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够见过镇海侯,不知道兄台是怎么见到镇海侯的呢?”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眉飞色舞的道:“咳咳,当年市舶司发卖证券的时候,在下有幸买了一些,分红大会的时候,有缘见过镇海侯一面,到现在都还是记忆犹新” 他的话让其他海商顿时大惊,有人连忙问道:“听闻镇海侯只参加过一次市舶司的分红大会,那就是第一次的时候,难道兄台是买的市舶司第一批证券吗?” 凡是这酒楼里的大明商人听到了之后,都纷纷看向中年人。 “侥幸,侥幸而已!”中年人在众人的期盼当中,顿时笑着朝众人拱手。 得到了肯定是答复,哪怕是这些家财普遍十几万贯的海商,也不由得朝中年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兄台真是好眼光,想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赚的盆满钵满了吧?” 一众海商对中年人投去佩服的目光,这些人里面或许有的家业比中年人更大,但是都自觉的真心对中年人表示佩服。 为什么?就是因为敢买市舶司第一次证券的人,都是身具大智大勇的人物。 试想一下,一个前途未卜的投资,有几个人敢砸钱去买?这也是市舶司第一发放证券的时候,出现了卖不动的冷场的缘故。 而事实也证明了,敢买市舶司第一次证券的人,每一个都赚的盆满钵满。 中年人笑了笑没有说话,财不露白。大家都是成年人,他赚了多少钱怎么可能公之于众?可是他心里清楚,原本他家只是一个下等之家,虽然不用土地里刨食,但是他给别人当西席先生也赚不了几个钱。可是只从他买证券赚到第一桶金之后,后面他紧紧跟随镇海侯的脚步,到现在他的手里已经有了三条船了。家里的钱不算多,三四十万贯还是有的。 “什么是证券?”坐在这里的还有辽东的商人,他们听着这些海商谈论的热烈,但是偏偏他们却听不懂是怎么回事,这让他们十分的难受。 大家都是熟人,大明海商也没有遮遮掩掩,连忙给友好合作的人解释道:“证券是市舶司发放的市舶司就是大明专门管理出海商船的相当于大家凑钱买了一船的货物,这些货物运到海外卖掉之后,再买下当地的特产运回大明继续贩卖最终赚到的钱,就凭证券来分配,这就是分红大会” 市舶司证券分红大会 一桩桩一件件听的辽东商人目瞪口呆,生意竟然还能够这样做?只需要买下证券,就可以坐在家里等着分红? 哦,不对!买证券也是有着风险的,若是商船遭遇风暴沉没了,那就血本无归。 可即便是如此,这种全新的生意方式也极大的吸引了辽东商人的注意。 “果然是山字营,连大炮都拉出来了!” 就在众人谈论证券的时候,有人却注意到了战船那边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一门门的大炮被战船上的滑轮直接吊起,放到栈道上。三个士卒,一个肩膀上套着麻绳在前面拉,两个人在后面推,很轻松的便将大炮给推到岸上。 随着一门接一门的大炮给推到岸上,前面的已经整整齐齐的放好了,但是后面战船上还是源源不断的在吊下大炮。 “这这究竟有多少大炮啊?”有人暗自咽了咽唾沫,神色颤颤。 “这,这是要打仗了吗?”不知道是谁轻轻的冒出一句,让一众商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的商人可是最不愿意看到打仗的,一旦打仗就意味着百姓要流离失所。百姓都朝不保夕了,还有谁会买他们的东西? “可是,这也没有听说哪里有乱子啊?” 有乱子,大明出动大军镇压倒也说的过去。可是这些年辽东平静的很,连盗匪都没有几个,镇压个锤子?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朕舍不得弟弟冒险 既然不是镇压哪里,那就只有 猛然间,所有人都想到了。既然辽东没有大明的敌人,那就只有辽东的西面了。那里盘踞着蒙元部族,大明的目标肯定是那些蒙元人。 想到这里,众人稍微放下心来。虽然辽东距离西面的蒙元部族很近,但是彼此之间还处于相互敌视的状态,完全没有任何往来。 山字营两万人,加上六卫兵马,一共五万人马。但是这五万人马当中,只有山字营有五千骑兵,其他的全都是步兵。 这就是现在韩度麾下的兵力。 人少韩度不在乎,骑兵少也不在乎,韩度在乎的是大炮、火药、炮弹、子弹这些物资。只要这些物资充足,韩度便敢于面对任何敌人。 简单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韩度便整军出发。 甚至为了离开的悄无声息,韩度连出征的仪式都没有弄,便直接下令出发了。 现在韩度要去的是广宁,广宁距离右屯卫并不远,只有三百里左右的距离。 广宁是辽王朱植的封地,他洪武二十五年就藩于此,到现在已经七年。 既然朱标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鞑靼部灭掉,那就不可能放着诸位藩王的兵马不用。犹豫燕王麾下兵马众多,也时常都会深入草原和鞑靼部厮杀一番,打的有来有往。因此,朱标便放心的让他率领麾下兵马,自成一路。 而鉴于韩度麾下的兵马太少,朱标便下旨命宁王和辽王率麾下兵马和韩度合为一路。而朱标下旨让韩度、宁王前往广宁和辽王汇合。 因此,韩度才会带着兵马前往广宁。 来到广宁城下,为避免误会,韩度先行递上朝廷调令。 守城的将士看到面前突然出现几万大军,要不是看这些人都是一副明军的打扮,旗号也是明军,他都快要鸣锣预警了。 现在得到朝廷调令,急急忙忙的去见辽王。 辽王见了调令,连忙赶到城门处。 韩度看到辽王出现在城楼上,顿时独自策马上前,高呼道:「臣韩度,拜见王爷!」 辽王看到是韩度,连忙笑了起来,一摆手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随着城门嘎吱嘎吱的打开,韩度两腿一夹当先策马进城。 走进广宁城,韩度勒马站在大街上,看着眼前鳞次栉比的屋子,满眼都是震撼。 看到辽王从城楼上走下来,韩度感叹道: 「想当年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个地方不过是刚刚有了一些人居住。没有想到,这才十年不到,这里竟然凭空拔地而起一座大城,还有聚集了这么多的人。辽王这些年镇守这苦寒之地,真是治国有方啊!」 朱植虽然只有二十二岁,但是他来这里已经整整七年了。今日听到韩度的评价,顿时让他心里一暖,好似连耳边呼啸的寒风都轻了许多。 感激的回道:「当年要不是你教会了这里的百姓烧炕,你看看这样的天气,恐怕连活着都极为艰难,那里还会有这么多人呢?说起来,这也是你的功劳啊。」 韩度听罢,笑了,很是诚恳地道:「我可不敢居功,王爷能够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治理出如此一番天地,在下可很是佩服的。」 朱植却道:「哈哈,你就不用拍本王的马屁了。既然这里天寒地冻,那咱们还是入王宫说话吧。对了,十七弟前几日也派人来了,预计他明日会到。今日先为你接风,等明日十七弟到了,咱们再一醉方休!」 「那就多谢王爷的盛情了。」韩度微笑着随和的回答道。 当天夜里,朱植举行了酒宴招待韩度。酒宴过后,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一 些事情,然后韩度便告辞离开了王宫。 韩度虽然是安庆的驸马,但是由于朱植并不是马皇后所出,安庆和他的来往也不多,韩度和他自然没有多少旧情可叙的。 次日下午,朱权带领大军总算是赶到了。 朱植和朱权的关系要比韩度密切的多,他不仅亲自出城迎接,而且一见到朱权就急忙上去。毕竟两人被封在这苦寒之地,两人相互依偎着的话,还能够相互取取暖,两人关系想要不好都不行。 「十七弟,咱们已有半年不见。你这身子骨还算硬朗,不过也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啊。」 朱权笑着和朱植打趣了一下,随后才看向韩度。 韩度迈出一步上去,笑着行礼道:「拜见宁王。」 朱权听罢,摆摆手说道:「你是皇上钦点的大将军,咱们现在是在军中,即便是本王是亲王,你也不用如此客气。」 「王爷客气了,君臣有别,规矩就是规矩。」韩度一举一动规规矩矩,完全不给别人害自己的机会。 虽然现在自己是大将军,的确可以对朱植和朱权发号施令,但是此战结束之后呢?若是这些事情被人给暗中记下,那将来自己哪一天倒霉了,必然就会成为敌人攻击自己的砝码。韩度才不会为了一时之快,而给自己将来留下隐患。 「走,十七弟,为兄已经为你准备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朱植关切的说道。 「多谢。」朱权颇为感动,点点头便跟在朱植走在前面。 韩度在后面笑了笑,连忙跟上。 隔日一早,朱植便派人将韩度找来。 韩度刚一进门,便看到朱植和朱权并排坐在堂上。看到韩度走进来,两人也没有起身,而是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等候韩度独自走上前。 这种一副居高临下和审视的姿态,让韩度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后便恢复了笑意,抬步朝着两人走去。 「臣韩度,拜见两位王爷。」 朱权好整以暇的朝嘴里塞了一块肉脯,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将肉脯慢慢咽下之后,才道:「皇兄点了你为大将军,让咱和十五哥听从你的调遣。现在大军已经集结完成,下一步你准备怎么走?」 韩度看的出来,朱植的态度比较平和,他没有太多的心思,哪怕是要听从自己的调遣,他也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但是,朱权却不是这样。他从一开始就有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意思,现在虽然出言询问,但是看他的神色韩度便知道,朱权的意思显然是要以他为主,要自己听从他的调遣。 再看一眼朱植,只见他端着茶杯在淡定的喝茶。 韩度便知道,昨天晚上朱权肯定是将朱植给说服了。 这是想要夺去兵权吗?韩度心里笑了笑。 可惜,朱标早就准备。 韩度神色一正,从怀里拿出一道圣旨,高声呼道:「圣旨到,辽王、宁王接旨!」 两人顿时一愣,朱权更是脸色一沉,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出来。 可是面对韩度手里明黄色的圣旨,两人也只得乖乖跪下。 「臣等,接旨~」 韩度听罢,笑着拉开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战阵之间,死生之地。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辽王宁王皆朕血亲贤弟,若有损伤,朕痛兮,悲兮。着二王将兵马交予韩度,各自返回王府,保全身体发肤。朕只愿二王松鹤延年,与朕垂老。钦此!」 这道圣旨听的朱植和朱权满脸的茫然,他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从皇兄的旨意来看,满篇都是对他们安慰的关心和关切,可谓是将一个仁厚的皇兄对弟弟们的关爱之意表达到了极致,甚至都 不肯让他们冒一丁点的风险。 但是两人怎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尤其是朱权更是深深的皱起眉头。 韩度见两人无动于衷,没有躬身接旨,便微笑着提醒道:「两位王爷,还请接旨吧。」 朱植和朱权对视一眼,两人看了看韩度手里的圣旨,只得先接下来再说。 「臣弟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度笑着将圣旨交到朱植手里,满眼羡慕的道:「皇上对王爷真可谓是拳拳之心呐。」 朱植接过圣旨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内容和圣旨都是真的。 这道圣旨是朱标御笔写的,朱植自然不会看错。再加上还有传国玉玺的大印,这印更加难以伪造。 朱权也探过头来,他也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 韩度见两人满眼迷糊,却没有给自己应给的东西。 于是,韩度突然咳嗽两声,之后才朝两人伸出手,笑着说道:「两位王爷」 「什么?」朱权不知道为什么,眉头顿时一皱。 「兵符啊!皇上既然令臣接管兵马,还请两位王爷将兵符赐下。」韩度保持着两手摊开的姿势。 朱植和朱权大抵也明白了韩度的意思,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将兵符拿了出来递给韩度。 没办法,他们不给也不行。有皇上的圣旨在,他们不给没有办法向皇兄交代。 两个兵符一落入韩度手里,韩度便死死地抓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着点头道:「多谢两位王爷。下官告辞!」 韩度拿着两道兵符便退出殿外,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以平生最快的手速将两道兵符塞进怀里,死死地捂住。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朱权的兵 朱权拿着圣旨在屋里发呆,猛然抬起头大喝一声:“本王的兵马,这可是本王的四万兵马啊!” “还有本王的两万”朱植也是脸色惨惨。要知道他就只有三万兵马,这次奉旨意准备出兵两万。现在这两万兵马全都到了韩度手里,朱植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的。 朱权看向韩度离去的背影,抬手猛烈一指,“韩度,你给本王站住!” 韩度听到身后朱权的大吼,十分想要就此离去,但是知道自己现在跑是跑不掉的,想要将这些兵马稳稳地捏在手里,看来还需要下一番功夫。 镇静! 韩度缓缓转过身,把背脊挺立的笔直,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和颜悦色的问道:“王爷,还有和吩咐?” 朱权年轻气盛,上来一把就将韩度胸口的衣襟给狠狠抓住。“你这狗东西,说!是不是来夺本王的兵权的?老早就听说朝廷准备对方咱们这帮皇上的兄弟,准备削藩,是不是你这狗东西撺掇的?” 朱植也阴沉着脸走上前来,被拿走兵权他的心里也是极为不舒服。 韩度闻言一愣,完全不知所措的问道:“王爷此话从何谈起?” “你都把本王的兵符给收走了,你还问本王从何谈起?”朱权眼睛一瞪,手上再加了一把力气。 韩度顿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知道命令朱权松手他是不会松的,得和他讲道理才是。 “王王爷,皇上想要征伐鞑靼,就需要调集天下兵马,王爷的兵马自然也在征调之列。而皇上关心王爷,不想王爷以身犯险,这才让臣暂时掌兵,何来夺取兵权一说啊?” “这” 朱权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从韩度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从头至尾都在奉旨办事,丝毫没有僭越,的确是算不上处心积虑的来夺取他们的兵权。 换句话说,就算是真有人想要夺了他们的兵权,那这个人也只会是皇上。 朱权看向朱植,在这个六神无主的时候,他也只能够依靠这位和他关系密切的兄长了。 朱植沉吟下,然后点点头。 朱权顿时松手放开了韩度。 韩度憋的脸色通红,猛烈的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 朱植板着脸,低声询问道:“你刚才说,你只是暂时领着咱们的兵马,那也就是说,等北征完了,你会把兵马还给咱们?” “当然,北征都完了,我还拿你们兵马来做什么?”韩度带着几分心虚,脸上却是十分诚恳的说道。心里却想,这两人肯定没有仔细看过三国演义,不知道“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的典故。 不过也对啊,三国演义的成书的确是在这个时候。但恐怕还根本没有名气,这两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朱植和朱权一想也是,韩度又不是亲王,不可能允许他私自掌兵,的确是不可能不还他们。 于是,两人放下心来。 对韩度的态度,也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误会,误会,韩度你不要见外,咱们可是一家人” “对对对,安庆姐姐可是对本王很照顾的,刚才都是误会,是不是,姐夫?” 韩度脸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是暗道:现在来和自己说是误会,还把安庆搬出来拉亲戚?既然是亲戚,拿刚才为何会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 “两位王爷客气了,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 朱权顿时高兴起来,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不过什么?” “不过,刚才宁王说朝廷要削藩?不知道这话宁王是从哪里听来的?”韩度脸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但是语气却有些冷,“臣在朝中这么久,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而且,皇上对诸位王爷如何,可是有目共睹的。刚一即位,便为诸位王爷增加了亲王俸禄。现在却有人构陷皇上,两位王爷觉得此人是不是别有用心?还请两位王爷能够如实相告,臣虽然不才,但也愿为君分忧,还皇上清白。” 两人顿时被韩度的话给问住,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朱植立马大笑起来,道:“韩度,说了都是误会。刚才宁王也只是随口一说,或许他是从哪个奴婢口中听来的吧。” 朱权顿时会意,连忙牵强的解释道:“啊~对对对本王是从哪个奴婢口中听来的呢?” 说着还锤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一边摇头叹气的说道:“看本王这记性,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韩度看着两人拙劣的表演,连他们口中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可是这两个毕竟是亲王,自己就算是不信,但只要他们咬定了不说,自己又能拿他们如何呢? 再说了,自己的目的是要稳稳当当的将他们手上的兵马忽悠到手。至于其他的,倒是没有比必要深究。 “王爷有时间还是要好好想一想,这样离间王爷和皇上的乱臣贼子,王爷下次可千万不能姑息啊!” 朱权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这样的乱臣贼子本王绝对不会股息,下次再听到这样的话,一定将造谣的砍成八段” “那臣就先告退了。”韩度微微躬身。 朱权和朱植都有些不舍,可是一想到等北征完了,自己的兵马还是会回来的,也只好点头让韩度去接管了。 “你去吧” “你一定要记得啊,到时候可千万要把本王的兵马带回来” 韩度道:“王爷请放心。” 然后便不急不缓的背着手离开。 朱植和朱权两人看了又看,直到韩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们才收回目光。 两人心里都有些担心,可是又不得不听从皇上的旨意将兵权交给韩度。 朱植干笑了一下,道:“贤弟有好久都没有来为兄这里了,这次好不容易来了,正好无事” 这句话好似有些不合时宜,可是朱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继续道:“贤弟就在为兄这里多留几日,咱们好叙叙旧吧。下次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好!”朱权心里也满是郁闷,干净利落的答应下来。 他原本就对征战情有独钟,这次以为能够跟随大军好好的厮杀一番。可是没有想到皇兄竟然担心他的安慰,禁止他出塞征战。偏偏这是皇兄的关爱之意,他还不能够拒绝,更加不能够说些什么。 韩度走出辽王府,第一瞬间便来到朱权的大营,出示兵符接管兵权。哪怕多耽搁一刻,韩度都怕夜长梦多出现变故。 “站住,什么人?乱闯大营,杀无赦!”一队士卒看到韩度径直朝着大营门口走过来,立刻出声喝道,并且抽刀在手,想要韩度知难而退。 韩度立刻拿出兵符,高高举起,喝道:“本侯韩度,奉宁王之命接管大营,有兵符在此!” 守门的兵丁看了一眼韩度手里的兵符,一边连忙派人进去通知将军,一边朝韩度示意道:“侯爷请进,小的已经派人通知将军,请侯爷和将军交涉。” “嗯!”韩度昂起头颅,眼帘微微一垂。 面对如此高傲的态度,这个小将却不敢有丝毫不满。他还没有资格查看兵符,而既然韩度声称他有兵符,那韩度就有可能很快就会成为他的顶头上司,他将韩度先请进去,也是给韩度示好。反正韩度只有一个人,就算是兵符是假的,也在大营里翻不起什么风浪。 韩度跟着小将朝着大营里面走去,一路走来看到的将士,几乎身上穿的都并不怎么好。甚至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竟然还有的兵丁在穿着单衣。手上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样,长刀钢盾长矛弓箭五花八门。 不过想想韩度就明白了,这才是大明边军的真实现状。而京营和山字营,那都是特例。 山字营就不说了,因为韩度的缘故,但凡是军器局弄出什么新鲜玩意儿,第一个就会拿到山字营去让他们先试试。 而京营也是老朱呕心沥血打造的,不管是待遇,还是装备武器,都不是这些边军可以比拟的。 这些人只是朱权的兵马,而朱权也只是一个宁王,不管是从财力,还是从实力来说,他远远闭不上朝廷。因此,这人的待遇和装备,自然要比京营差了太多。 甚至,这里面有绝大数的人,他们来当兵除了得到一点微薄的粮饷之外,就连他们的武器装备和战马,都还是他们自己出的。 不过,让韩度颇为欣慰的是。这些人虽然穿着和装备十分破烂,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异常的锐利,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只精锐劲旅。 “末将曾玄,拜见侯爷!” 韩度正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这些兵丁,连忙迎面走来一群人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听到声音,韩度才回头看到了面前的人。 只见眼前之人身形魁梧,浑身甲胄,生的浓眉大眼,估摸年纪和自己应该差不多,但是下巴上却是一片光洁,没有半根胡子。 这样异常的面相让韩度顿时一愣,不由得多看了他的下巴两眼。 新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太穷了 曾玄原本见韩度看向士卒的眼光充满了赞赏,这不禁让他对韩度有了几分好感。毕竟他麾下的士卒穷了一点,他承认。但是他绝对认为他麾下的都是大明好儿郎,都是一等一的好兵。若是韩度因为他们穷的表面便轻视他的兵的话,他绝对不会答应。 可是他刚刚对韩度升起的好感,在对方接下来频繁的看了他下巴几眼之下,顿时荡然无存了。 曾玄脸色不由得黑了起来,有些愤懑的解释道:“末将天生不长胡子,并不是常人以为的是太监。” 韩度倒是无所谓的点点头,道:“我知道,有的人的确是如此。” 这样的人韩度又不是没有见过,上辈子物质条件十分丰富,导致大量的人衣食无忧运动不足,这样不长胡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对此,韩度一点也不奇怪。刚才只是突然之见看到,不免多看了两眼,毕竟曾玄这种情况在大明还是非常稀少的。 “侯爷,请出示兵符吧!”曾玄对韩度的好感消失,虽然韩度有所解释,但是他还是板着脸,公事公办起来。 韩度拿出兵符,直接带给他。 曾玄接过,仔细察看了一番,将兵符还给韩度。 点点头道:“兵符是真的,但是王爷在哪里?为何不亲自前来下令?” 曾玄这句话看似平常,但是却在怀疑韩度是不是将宁王给抓住了。 同时,他身后的将校也悄然踏出一步,瞪大眼睛盯着韩度浑身紧绷,随时准备暴起将他给擒住。 韩度将兵符收好,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笑着解释道:“宁王正在王府内和辽王叙旧,若是你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看看。” “好!”曾玄立刻点头,随后回头朝身边一人大喝一声:“何文信,即刻去求见王爷。” 说着,还朝何文信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要他亲口向王爷问清楚,是不是真的将兵马都交给韩度了。 何文信立刻大声回道:“遵令!” 伸手招过一匹战马,何文信翻上马背,手里马鞭一挥,朝着辽王府疾奔而去。 等何文信急匆匆的走了,曾玄脸上才挤出一点笑容,伸手示意:“既然侯爷有兵符,那还请侯爷帅帐入座。” “头前带路。”韩度轻快的点头。 韩度来到帅帐,看着最上面的一把椅子,知道曾经朱权就坐在上面发号施令。 曾玄等人也看着韩度,想要看看韩度究竟会做些什么。 韩度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坐上去。毕竟现在这些人还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贸然坐上去并不合适。 随后转身看向众人,就这么站着说道:“诸位请各自入座吧。” 曾玄看到韩度没有直接坐上帅位,对韩度的态度顿时好了许多,其他人见了也是如此。不管怎么说,至少韩度对王爷的尊重,赢得了曾玄和其他人的敬意。 曾玄左右看了一眼,沉吟一下拜道:“侯爷客气,末将等站着也挺好。” “就是,以往咱们也没少站着,不打紧的” “嗯~刚刚才活动了一下,站着要舒服些” 韩度看着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人,绞尽脑汁的想出这些蹩脚的借口,顿时心里微微一笑。也不再要求他们坐下,就这么站着静静的等候着。 没过多久,何文信掀开帘子走进来。 发出的声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个个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等着他带回来的消息。 何文信看向曾玄,重重点头道:“王爷的确是在和辽王叙旧,咱亲自见到了王爷。并且王爷的确是将兵符给了镇海侯,还嘱咐咱们要跟着镇海侯好好杀鞑子。另外,辽王府的大军,也要归镇海侯统领。” 事情已经明了,众人脸上的阴云瞬间散去。 曾玄为首,带着一众将校齐齐朝着韩度拜下。 “末将等,拜见镇海侯!” 韩度笑了笑,随即走到主位上坐下,“免礼。” “多谢侯爷。”众人再次躬身一拜之后,才直起身来面对韩度。 韩度朝着众人伸手示意,“都别站着了,各自入座吧。” “谢侯爷。” 等众人坐下,韩度看向曾玄,问道:“你是什么官职,这大营有多少人马?” 曾玄朝着韩度抱拳,回道:“末将添为宁王府指挥使,王爷这次带来了四万步骑。” 韩度皱眉道:“怎么是四万?不应该是六万吗?” 曾玄一脸尴尬,苦笑着回道:“回侯爷,这号称是六万” 韩度顿时有些了然,然后急忙问道:“那听闻宁王麾下有兵马八万” 曾玄点点头,肯定了韩度心里的猜测,坦然回道:“也是号称八万,但其实只有六万余人” 一句话被曾玄说的吞吞吐吐,而且他很会说话,这最后一个“余”字就很迷惑人。余多少?余一个也是余,余两万也是余。 不过韩度已经明白了,说白了宁王向朝廷汇报的他麾下有八万大军,但其实只有六万。这多出来的两万,也不能说宁王吃空饷,有可能是在这辽东之地养兵的花费就是要比京城大。 “步骑四万”韩度沉吟一下,再次问道:“一共有多少骑兵?你就如实说,不要说什么号称多少。” “两万。”曾玄立刻回道。 “才两万?”韩度顿时有些不信的道,“光是宁王麾下的兀良哈三卫就不止两万骑兵吧,怎么会才这么一点?” 御下之道,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下属的欺骗。 韩度也是如此,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把自己当傻子糊弄。于是,韩度顿时站了起来,冷笑道:“好,很好,看来你们是没有把本侯放在眼里啊” 曾玄连忙站起,伸手安抚,贴近韩度耳边道:“侯爷误会,兀良哈三卫虽然受王爷节制,但是他们都刚刚归附的蒙元人,王爷并不怎么待见他们。这次出征便没有将他们带来。这两万骑兵,完全是王府的兵马。” 原来如此,韩度就很奇怪,刚才在军营里面为何没有看到蒙元人,原来是朱权没有下令将兀良哈三卫给带出来。 这可不行啊,兀良哈三卫既然归附了大明,那此时此刻正是需要他们向大明证明忠心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带他们一起,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再说了,但凡是战争就会有伤亡。若是明军在前面冲锋陷阵大生打死,而后方的兀良哈三卫却是拢着手看戏。若是大明大获全胜还好,一旦大明损失大了,兀良哈三卫见到大明实力受损未必就不会再起反叛的心思。 不行!将兀良哈三卫留在后方绝对不行,自己必须要让宁王将兀良哈三卫召来。 不过此事不及,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才行。 韩度又坐了回去,朝曾玄问道:“本侯来的时候,看到你们麾下的士卒有些还穿着单衣,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天寒地冻的,穿着单衣人怎么受的住?再说了,咱们这次可是要前往草原的,那里更冷,风雪更大,穿着单衣去,这还没有找到鞑靼就要被全部冻死了吧?” 曾玄听了,眼眶也是一红,嘴唇诺诺地道:“侯爷,不是末将不体恤士卒。而是,而是这辽东的衣物都价值不菲,若是换成兽皮那更贵末将也不想他们穿着单衣但是,末将实在是没有办法” 其他将校虎目含泪,羞愧的低下头来。他们也是心疼麾下的士卒,但是正如曾玄说的那样,他们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对此根本就没有丝毫办法。 辽东之地虽然有汉民,但是经过前元百年的统治,这些人骑马射箭是一把好手,种地也勉勉强强可以,但是论到织布纺织,那就是太过难为他们了。曾经的技艺早就随着崇尚骑射而断绝,现在他们身上的衣物都是从大明商人贩运过来的。 商人将衣物运到这几千里之外,当然是为了赚大钱的,售卖的价格自然就十分的高昂。 韩度垂下眼帘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曾玄,问道:“你刚才说,一共有多少人马来着?” “步骑四万。” “本侯要准确的数目。”韩度沉声喝道。 “回侯爷,大军有四万一千三百一十二人。”曾玄以同样洪亮的声音回答。 韩度抓过面前案桌上的一张纸张,提起笔却看到砚台里面没有墨。轻声道:“来人,为本侯研墨。” 曾玄立刻走出帅帐,很快便带回来一个书吏。 等书吏将墨磨好,韩度便提笔唰唰唰的写下一道手令。 递给曾玄,吩咐道:“拿着,去山字营找徐成斐,要他调给你一批棉衣和军械辎重。” “敢敢问侯爷,棉衣是什么?”军械辎重曾玄明白,但是棉衣这两个字,他可是第一次听到。 韩度直接将手令,塞进他的手里,没有过多的解释,“你去了就明白了。” “末将遵令。”曾玄没有继续追问,他也不傻,既然是在这个时候侯爷拿出来的,那多半就是好东西。 曾玄带着人去山字营调物资,韩度则让何文信陪着自己,在大营里面察看起来。 新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关心你们吃饱穿暖 曾玄拿着韩度的手令,将信将疑的来到山字营驻地。 徐成斐听闻有人找他的时候,还有些诧异,直到曾玄递上手令,看了一眼之后,再看向面前这人。 曾玄没有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一位侯爷,而且给他手令的也只是一位侯爷。两位侯爷爵位相当,应该不会是用手令这样命令的关系啊? 「末将曾玄,拜见侯爷或许这其中有些误会,不如让末将先回去核实之后,再来?」 徐成斐将手令折叠起来,笑道:「不用,这的确是韩度的笔记,手令是真的。你不是要物资吗?更本侯来吧。」 「多谢侯爷。」曾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能够拿到物资就值得他高兴的。连忙躬身一拜,紧紧的跟在徐成斐身后。 曾玄虽然带着一队人来的,但是看到眼前如山的物资,就凭他们这些人根本就难以运走。 正当他感到为难,想要派人回去再调些人来的时候。 徐成斐看出了他的难处,轻描淡写的开口,「本侯派人给你送到大营去吧,韩度是不是在你们那里?」 「回侯爷话,镇海侯正是在大营里。」曾玄毫不犹豫道。 「那就好,正好本侯有事要问他。」声音里面有着几分不解。 曾玄也不敢多问,只闷头看着几百士卒如同蚂蚁样,在不断的搬运物资。 四万多套棉衣,还有军械等物资,装了满满的几十车,如同一条长蛇一样被运到大营。 还没有进门就引起了大营士卒的轰动,这股轰动如同浪潮一样,不大一会儿就传到了大营深处韩度的耳朵里面。 「呵呵,看来是曾玄回来了,咱们去瞧瞧。」韩度循着哄闹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心有所想的道。 何文信也步多废话,直接点头就道:「应该是的。」 等到韩度来到大营的临时校场,这里已经堆满了运货的马车。 曾玄正站着一处高台上,大吼着指挥源源不断的进入大营的物资排好。 韩度上前,一眼就看到跟着来到这里的徐成斐,「咦?你怎么来了?」 徐成斐也看到了韩度,没好气的道:「这么多物资,我要是不来问个清楚,怎么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写的手令又不会是假的。」韩度撇撇嘴道。 徐成斐当然知道手令是真的,他刚才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真正的来意是想要当面与韩度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成斐笑着伸手,将韩度拉到一处僻静地方。 徐成斐可是实打实的猛将,韩度那里有力气抗衡他的拉扯?只能够被他强行拉过来。 「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你这是要干什么?」韩度疑惑的看着徐成斐。 徐成斐立刻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咱们的物资,你怎么就白白送给宁王了?」 韩度挣脱徐成斐的手掌,扯了扯衣襟,反问道:「什么叫送给宁王?我何时送给他了?」 徐成斐陡然一阵惊讶,抬手朝着周围一指,问道:「这些难道不是宁王的兵马?」「呵,以前是。」韩度顿时满脸笑容。 「你这是何意?」徐成斐心里悚然一惊,他已经感觉到韩度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大吃一惊。 反正韩度经常都会做出一些让他震惊不已的事情,这又不是没有先例。 韩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叹声道:「来的时候你不是抱怨咱们兵马不足吗?现在这些兵马都是咱们的了,足了吗?」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情况韩度可没有和他说过,徐成斐顿时压低声音道:「宁王是亲王, 而且还是手握重兵的亲王,你可不要胡来!」 以为是韩度擅作主张,徐成斐替他担心。 宁王可不是好相与的,惹急了他,瞬间爆发火拼都有可能。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哪怕韩度是侯爵也承担不起。韩度在朝中又不是没有敌人,想必齐泰那些人听到这个消息,会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韩度顿时嗤笑一声,「什么叫我胡来?这是皇上旨意,皇上虽然让宁王和辽王出兵协助北征,但是却担心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伤了两位王爷,因此才下旨让我来统领这些兵马。」 「真的?」徐成斐瞪大眼睛,两手猛然抓住韩度的肩膀,巴巴的望着他。 韩度轻笑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什么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我还能够骗你?我就算是能骗你,难道还能够骗了宁王不成?」 「哈哈哈哈,你可别怪我,这可是四万大军,整整四万大军啊」徐成斐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不止!」韩度又道。 「什么不止?」徐成斐疑惑问道。 韩度看着向他,颔首道:「还有辽王的两万兵马,一共是六万!」 「对对对,还有辽王的两万兵马。」徐成斐恍然大悟。 正当徐成斐乐不可支的时候,曾玄抬头找了一圈,看到两位侯爷连忙小跑过来。 韩度立刻朝徐成斐示意了一个眼神。 徐成斐顺着韩度的目光回头,一眼便看到跑过来的曾玄,立刻神色一正,收起脸上的笑意。 「末将拜见两位侯爷。」 韩度微微颔首,问道:「东西都运到了?」 「回侯爷话,都运到了!」曾玄现在对韩度非常的佩服,原本他以为韩度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要给他们物资,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而已。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韩度是真的给啊! 韩度随后便吩咐道:「去,把所有将校召集起来,本侯有话要说。」 「末将遵令!」曾玄精神一振,猛然抱拳一礼。 等到曾玄将将校多召集起来之后,韩度站到高台前面,看着下面整整齐齐的一个方阵,以及远处密密麻麻的围了数层的士卒。 振臂高呼,「将士们,我乃镇海侯,韩度!这次出征,就由本侯带着你们建功立业!」 不管是下面的将校,还是远处的士卒,都对韩度感到极为的陌生。说实话,要不是因为韩度有着虎符,都不可能指挥得动他们。 他们对韩度不够了解,难以确定韩度是否能够带领他们取得胜利。战场可不是儿戏,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喊两句大话就真的能够打胜仗的。 因此,对于韩度振奋的喊话,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更加别说是激情了。 韩度也理解这些将士的担忧,也不做过多的解释。 继续喊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打胜仗,这物资保障就必须要充足。现在这数九寒天,本侯看你们当中还有不少人穿着单衣,特意派人送来了棉衣。本侯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跟着本侯打仗,本侯就保证你们吃的饱穿的暖!」 韩度的话音落下,整个校场为之一静! 就连一旁的曾玄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韩度,以往的大将军训示将士,都是说一些为国尽忠、报效朝廷、报恩皇上的话,以求激励将士的忠勇爱国之心。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像韩度这样,拿将士的吃饱穿暖来提振士气的。 就在下一刻,整个校场瞬间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狂啸。 「侯爷万胜大明万胜」 「侯爷万胜!大明万胜!」 将校还要好一些,甚至身份越高的将领,越是对韩度的话反应不大。 但是那些最底层的士卒却一个个就好似疯狂了一样,两眼通红,不断的长大嘴狂啸着,好似在发泄心中的畅快之意。 自古以来自古以来,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将军在乎麾下的士卒是不是吃的饱,是不是穿的暖,他们在乎只是能不能够击败敌人,能不能够立下汗马功劳。 其实战争的胜利,对于士卒的影响并不大。除了极少数幸运的士卒能够凭借军功平步青云之外,巨大多少的士卒哪怕是打胜了,也不过是多吃一两顿酒肉而已。 要不是因为打输了会没命,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士卒愿意在战场上拼命。 但是眼前的这位大将军,尊贵的侯爷,却是向他们承诺要他们吃饱穿暖。但凡是听到这话的士卒,心里猛然感觉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慰贴,又怎么能够不得到所有士卒的兴奋的拥戴?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久久才平静下来。 韩度这个时候出声才能够传到下面,挥手一摆,大声道:「本侯有令,将所有棉衣发放下去,绝不能漏掉一人。去吧!」 「末将等,遵令!」下面的将校朝着韩度躬身拜下。 可是这一次拜下,他们的心里和刚才完全不同。 刚才他们拜见韩度,那不过是因为韩度大将军的身份和执掌兵权的权力。他们心里对韩度,可谓是没有半分的敬意。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现在的他们好似被身后的士卒裹挟着,不得不向韩度低头。 更加让一众将校想不到的是,在棉衣发放下去之后,士卒当中议论的风向更是完全转向了韩度这边。 曾玄能够成为朱权麾下的第一大将,自然对朱权是绝对的忠心的。只是就连他在得知士卒的心里变化之后,都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声。只能够在心里期盼,等这次北征胜了,镇海侯能够言而有信的将兵马还给王爷! 正文 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反叛的兀良哈三卫 「这是啥衣衫啊,摸上去比麻衣软乎呢」 「没见识,这是棉布,棉布做的衣衫才能够叫做棉衣哩。」 「棉布?是不是比麻布贵?」 「那是当然,俺老家也种棉花,但是棉布都只有富户家里才能够穿得起。而且这好像还不是普通的棉衣,棉衣俺也见识过,没有这么厚实的。」 「管它是什么棉衣,赶紧换上,咱也来当一会富户。」 等到几个士卒笑闹着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换上棉衣之后。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个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了出来。「咦?这这棉衣太神了,穿上就暖和了!」 「是啊,是啊,那侯爷真是没有骗咱们!」 还没等这个愣头青高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哪个孙子敢打老子」 挨打的猛然回头,满眼的不服气。战场上的厮杀汉,脾气就没有一个好的,一个个都火爆的很。一句话不对都可以拔刀和对方杀个血溅五步,更何况是被人偷袭打了。 可是在看到身后人的瞬间,满脸的怒火瞬间变成了谄媚,低头哈腰的道:「哟,是您老啊?您老来了也不吭个声。」 一个老卒站在原地,冰冷的目光瞥向面前的人,顿了顿问道:「谁是孙子?」 「哎哟~」年轻士卒一脸的谄媚,连连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挥了两巴掌,「当然俺是孙子,您是爷!」 「哈哈哈」 士卒的举动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有人朝老卒说道:「陈头,别和这小子一般见识,他嘴上没个把门的,快过来坐。」 陈头施施然的迈出两步,越过士卒,走过去坐下。 年轻士卒见事情过去了,不要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陈头刚刚坐下,就有人看到他已经换上了棉衣。 笑着问道:「陈头,你这棉衣穿着甲胄里面,感觉怎么样?」 「哈哈哈,好得很!」陈头见有人问他,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以前咱穿着这身铁甲,虽然不惧刀剑,但是这样的天气穿着是真的冷啊。现在好了,这中间隔了一层棉衣,再冷也冷不到里面了。」 「是啊,这棉衣真是好东西,没想到咱们也能够用上。」有人插话感慨。 老陈头听了,顿时重重的点头,说道:「这位镇海侯虽然人年轻,看样子也不是孔武有力的。但是人家对咱们这些大头兵,还真的没得说。」 说着扯了扯衣襟,「这样的棉衣虽然老夫不知道其价值几何,但是光是这些棉布就价值不菲,再加上裹在这里面的棉花。一斤棉花现在可是要值百文左右,这衣衫有几斤重,你们也是能够掂量的出来的吧?这衣衫光是棉花就值好几百文,若是卖的话怎么也要一贯以上。」 「一贯!」 众人纷纷咂舌,他们当中这辈子没有人穿过这么贵重的衣物。 一时之间,几个原本坐在地上侃大山的士卒,屁股好似被烙铁烫了一样,瞬间站了起来。连忙在屁股上用力的拍打几下,还左顾右盼的想要看看有没有沾上泥土。 「那咱们这大军四万多人,那岂不是这一下子四万多贯就没有了?这位镇海侯,还真是舍得啊!」 「嗐,俺以前只能够穿单衣。这要是去了草原,也是被活活冻死的命。现在能够穿上这棉衣,哪怕是战死也值得了。反正俺这百十斤就交给镇海侯了,能够穿着这棉衣死了,也比当冻死鬼强。」 「就是,以前天天冻得俺鼻涕口水直流,你们还笑话俺。现在穿上这棉衣,鼻涕也不留了,脸上也热起来了,俺就豁出 命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阵之后,老陈头才挥手压了压,让众人静下来。 等到众人纷纷看向自己的时候,老陈头这才不急不缓的眼帘一垂,把弄着手上的玩意儿,道:「反正啊,老头子在这军营里厮混这么多年,算是看明白了。这战场上立功也好,打赢了也罢,和咱们这些丘八没有多大的关系。倒是身上这身棉衣,比什么都实在,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众人瞬间大笑起来,附和着点头。 不要以为那些读书人吼两句「若个书生万户侯」,你一个大头兵就真的能够凭借军功扬名立万。先不说你能不能活着立下军功,就算是你立下。人有亲疏远近,这军营里面不会缺少和大大小小的将校亲近之人,人家只需要动动笔杆子,就能够把你的军功移花接木到别人的头上,而且还能够让你说不出道理来。 这些事情,在坐的人哪一个没有遭遇过?甚至,还不止遇到一次。 韩度没有想到,仅仅是一让这些士卒穿上棉衣,就会收获这么满满一波忠心。韩度只是看到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面,竟然还有人穿着单衣,于心不忍罢了。 将宁王和辽王的兵马交给徐成斐去掌管,韩度再次来到辽王府,找到宁王。 「你又要做什么?」朱权现在看到韩度,就是满脸的警惕。虽然将兵马交给韩度是皇兄的旨意,但是朱权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韩度笑着拱手拜见,「王爷,下官想问一事。」 朱权没有出声,只是抬眼看向韩度。意思很明显,有事说,有屁放! 韩度这才又问道:「听闻王爷执掌着兀良哈三卫,这次出征为何没有看到兀良哈三卫 的兵马?」 「兀良哈三卫?」朱权顿时语焉不详起来,「这个本王不是把兵马都给你了吗?兀良哈三卫没来有什么关系?」 韩度顿时愣住,怎么也没有想到朱权会替兀良哈三卫说话。 立刻迟疑的道:「王爷,兀良哈三卫实力不弱,若是留在这里。大军出征之后,此地兵力空虚,恐怕反而会让他们有机可乘啊。下官以为,不仅必须要将兀良哈三卫出兵,而且还不能给他们留下有生力量。否则,或会生变啊!」朱权顿时惊住了,此事对韩度倒也没有什么。反正到时候韩度带着大军出征,兀良哈三卫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大军的注意。 反而是留在这里的朱权和朱植两人有危险,若是兀良哈三卫真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们性命不保都有可能! 若是兀良哈三卫不出兵,危险是朱权他自己! 朱权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不由得黑了下来。 面对韩度直勾勾的眼神,朱权哪怕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也不得不开口。 他吞吞吐吐的道:「这个其实」 韩度顿时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眼睛瞬间瞪大,连忙道:「王爷,兀良哈三卫究竟是怎么了?」 朱权顿时叹了口气,道:「本王也不瞒你,洪武二十年大明击败纳哈出,父皇在此地设立兀良哈三卫。但是仅仅过了两年,兀良哈三卫便和大明断了联系。等到本王就藩,和兀良哈三卫也只是有信使来往。说本王统辖兀良哈三卫,真是」 朱权一声长叹,语气里面充满了无奈。 韩度这才知道兀良哈三卫的真实情况,顿时震惊的问道:「既然王爷知道兀良哈三卫反叛,那为何不禀报朝廷?」 朱权闻言,顿时沉默了。 韩度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朱权的打算。 他还没有就藩 兀良哈三卫就已经反叛了,算起来这并不是他的过错。但是他若是禀报朝廷,必然会引得当时的老朱震怒。说不定就会再次派兵征伐,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朱权。 但当时朱权刚刚就藩,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下来,更加没有现在的八万带甲军士。若是老朱命他征伐兀良哈三卫,他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韩度也不想再继续深究下去。现在紧要的是,兀良哈三卫该怎么办? 「王爷,现在还能够和兀良哈三卫联系上吗?」 朱权见韩度没有继续追究,顿时心里一松,下意识的点头,「联系倒还是能够联系上,但是本王已经说过了,现在兀良哈三卫可不会听本王的。若是你以为本王能够将他们召集起来的话,那你还是不要抱有希望。」 韩度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召不来,也要召!」 说着,猛然抬头望向朱权,厉声道:「若是兀良哈三卫***而来倒也罢了,若是他们不来那下官就先将他们灭了,再去征伐鞑靼!」 将兀良哈三卫留在这里,隐患实在是太大。万一自己带着大军离开之后,他们反叛,伤了朱权和朱植,那自己如何向朱标交代?到时候,恐怕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攻讦自己。 兀良哈三卫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么带着人马乖乖的跟随自己出征,要么就死! 朱权对韩度决定也没有意外,想了一下便缓缓点头。 「好,本王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但是他们会不会来,本王也不能够保证。」 「多谢王爷。」韩度顿时躬身而退。 正文 一千五百章 把曾经的痛苦施加你身 士卒对于兵器的热爱那是发自求生的本能的,战场之上对于士卒来说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兵器,一把犀利的兵器不仅可以让自己保住性命,甚至可以凭此立下无数的功勋。 自古以来,名将英雄无比对宝刀宝剑无比的痴迷,但其实只要是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例外。 又过了两日。 曾玄破天荒的来找到韩度,要找到他为了避嫌,没有韩度的将令他是绝对不会来帅帐的。 「末将拜见侯爷。」曾玄在侍卫的引领下刚刚走进帅帐,便笑着朝韩度躬身拜下。 韩度看到曾玄,心里顿时微微一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平淡的道:「哦,是曾玄啊,坐吧。」 「多谢侯爷。」曾玄拱手之后,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 瞥了他一眼,韩度不急不缓的问道:「你今日来见本侯,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是。」曾玄一个武将也不懂说话绕圈子,直接点头道:「末将想问侯爷,火器能不能能不能也给末将一点」 「火器?」韩度疑惑声起。 曾玄吓的立刻紧张的站起来,急忙解释道:「侯爷,末将末将不需要多,一点点就可以。当然,若是侯爷觉得末将冒犯的话,那那就当末将没有来过,末将这就退下。」 正当曾玄转身,想要就此离开的时候。 「等等~」韩度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曾玄一顿一缓的转过身来,望着韩度。 「侯爷同意了?」 韩度缓缓点头,还没有等曾玄高兴,便抬手止住他下面的话。 说道:「给你当然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样,你把将士都召集起来,本侯有话说。」 「遵令,末将这就去。」 大营校场,曾玄和冯本将大军都带到校场站下。 冯本是辽王麾下的指挥使,他带领的便是辽王的两万人马。 韩度走上点将台,面对下面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微微一笑,大声道:「你们想要火器?」 下面将士没有遇到过大将军用这种方式说话,一下子懵在原地,一声不吭。 过了片刻之后,才有人小声的冒出一个泡。 「想~」 这一个浅浅的声音就如同山巅滚下的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数万人的竭斯底里的大吼。 「想!!!」 韩度顿时笑了,伸出双手,虚空按动两下,下面的声音瞬间消泯。 「想要火器,可以!本侯给你们,但是你们要答应本侯一件事。」韩度背着双手,在高台上踱步说道。 忽然,站在台下的曾玄大声回应,「若是侯爷愿意赐予火器,末将愿为侯爷赴汤蹈火奋勇杀敌!」 「赴汤蹈火奋勇杀敌」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 韩度却是微微摇头。 这样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止一怔,赴汤蹈火奋勇杀敌都还不够?那是想要他们的命吗? 韩度却挥舞着一只手,大声道:「本侯不要你们赴汤蹈火,本侯只要你们做一件事,那就是识字!」 识字? 这是什么见鬼的要求? 不仅是曾玄疑惑,就连下面的士卒也是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从来将军巴不得他们这些丘八奋勇杀敌,哪怕是死了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打胜仗,将军能够建功立业就好。 可是这位侯爷果然是与众不同啊,只要求他们识字?识字,那是将军和校尉才需要 的东西,现在他们这些丘八也有机会识字,那岂不是将来他们也有机会成为校尉,甚至是将军? 曾玄自然是识字的,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看不懂镇海侯的要求。 「侯爷,只是识字就可以了吗?」 韩度点头,「只要识得一千五百个字,本侯就给你们火器。谁先识完,谁先得到,公平公正公开,童叟无欺!」 「可是侯爷,他们都有火器,难道他们都识字不成?」曾玄指着站着外面看热闹的山字营将士。 韩度哈哈大笑,「当然!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他们任何一人,看看他们是否识字。」 所有人都识字,这是什么概念?曾玄瞬间大惊,随后又沉默下来。 朝韩度拱手道:「侯爷的话末将自然是信的。」 见曾玄低头,韩度点点头,朝着所有将士再次说道:「本侯一诺千金,只要你们当中有人识得一千五百字以上,就可以领到火器。本侯还会下令让他们教你们识字,只要你们去向他们求教,他们都会毫无保留的教你们的。」 众人刚才都还在担心这军营里面怎么识字,现在听到韩度的话顿时再无半点疑惑。 「多谢侯爷,侯爷万胜!」 「侯爷万胜」 曾玄听着背后山呼海啸的声音,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也对火器极为羡慕,连忙拱手问道:「侯爷,末将已经识字,不知道是否可以得赐火器?」 「当然!」韩度顿时答应下来。 朝着一旁的亲卫招招手,亲卫双手捧着一个装着左轮的皮匣子过来。 韩度看向曾玄,道:「上来吧。」 曾玄闻言,立刻一路小跑来到台上。 韩度在众人的目光中,将左轮递到曾玄手里。笑着问道:「知道怎么用了吗?」 「知道!」曾玄心情十分激动。 他没有想到镇海侯竟然说话算话,哪怕他是宁王麾下大将,镇海侯也没有丝毫芥蒂的给他火器。 「那就好。」 曾玄收起左轮,并没有退下,而是问道:「侯爷见谅,末将还想要神雷铳。」 这几天曾玄对于这两种火器的各自特点,算是了解的十分透彻。左轮能六连发,但是射程并不远,准度也不高,可是一旦近距离交锋,威力之大就连神雷铳也比不上。 而神雷铳虽然只能够单发,但是射程远,准度也要比左轮高的多。在远距离杀敌上,威力比左轮大的多。 因此,最好的装备就是,同时携带一把左轮和神雷铳。远距离的时候用神雷铳,近距离用左轮。 所以,曾玄自然两个都想要。 韩度笑着微微颔首,「神雷铳自然也会给你们,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实不相瞒,本侯这才带的火器也不多,若是都给你们没人配上左轮和神雷铳,那么火器就不够了。因此,还是先用左轮吧。等熟悉了之后,再给你们神雷铳。当然,你是指挥使,本侯可以把神雷铳也给你。」 「多谢侯爷!」曾玄听的连连点头,看到镇海侯将神雷铳也给了他,连忙躬身拜谢。 「好了,现在都回去好好的识字吧,争取尽快拿到火器。」韩度满面笑容的朝着台下一挥手,随后便转身离开。 「恭送侯爷」 「恭送侯爷」 巨大欢呼声响彻云霄,哪怕是韩度回到自己的帅帐,都还能够听到外面将士兴奋的喧哗之声。 徐成斐坐在韩度面前,看着韩度的脸庞,笑吟吟的感叹道:「这些人还在高兴,但愿等他们开始识字的时候,还能够高兴的出来 」 徐成斐是亲自教过山字营的兵丁识字的,他自然知道这些平日里只拿刀把子的人,等到握着笔杆子的时候,会如何的痛苦。 韩度撇撇嘴,无所谓的道:「不过是吃些苦头而已,又要不了他们的命。不是老话说的好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本侯这是为了他们好!」 徐成斐没有和韩度争辩这一点,笑吟吟的转移话题说道:「不得不说,你这一手可是够绝妙的。恐怕即便是宁王和辽王知道了,也猜不到你是在打他们大军的主意。」 韩度颇为自得的一笑,道:「咱们的将士虽然只是教他们识字,但是在他们的眼里恐怕和恩师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天地君亲师嘛,到时候恩师说的话,他们难道还敢不听?恩师做的事情,难道他们还敢反对?」 「你这鬼主意真是太多了,不过咱喜欢,哈哈哈」 帅帐里面顿时传来徐成斐爽朗的笑声,连站着外面的亲卫都能够听见。 果然,不出韩度所料。不过几日功夫,原本以为可以轻易拿到火器的兵丁,一个个都变得愁眉苦脸起来。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字,一撇一捺都好似变成了棍棒,抽的这些兵丁神魂颠倒。 而教导他们的士卒,也完全不顾当初他们识字的时候,并没有比这些人好上多少。 着急起来,不仅破口大骂,甚至还拳脚相加。但是让人奇怪的是,越是被骂和被打,这些兵丁对教导他们的人却是越发的敬重。 但是教导的人却不这样想,他们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白痴!」 「废物!」 「蠢猪!」 「咱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才让咱选到了你?你看看你的那位老乡,人家都识得一百多字了,你才学会三个!额的神呀,这么久了才识得三个,要学满一千五百个,你得学到猴年马月去?」 很长一段瞬间,大营里面都是这样闹哄哄过的。但是让曾玄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到所有人完成了识字,拿到火器的时候,整个大军瞬间合一,如同变成了一块铁板。 正文 一千五百零一章 三卫商议 在广宁的西北方向,远去千里之遥。有一个少为人知的地方,名叫开鲁。 开鲁在蒙元语当中代表着什么意思,已经没有人去考究。毕竟就连蒙元人自己,对开鲁这个地方都是不甚在意。 但是现在,兀良哈三卫的首领却悄悄再次齐聚。 一个白色硕大的蒙古包里面,泰宁卫指挥使阿札施里,福余卫指挥同知海撒男答奚,朵颜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三人坐在里面。三人皆身形魁梧,虽然在坐着,但是却好似一座肉山似的。浑身上下裹着兽皮,头戴兽皮帽,头上、脖颈、胸前、手腕和腰上皆有着黄金宝石之类的装饰品。 中间是一堆篝火,一整只羊正被架在篝火上烤着,两个蒙元侍女不断的翻着烤羊,避免被火烧坏了。 三人面前皆放着酒水,但显然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两人都没有品尝美酒的意思,而是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札施里。 阿札施里好似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神色,右手拿着一把黄金刀柄上面镶嵌这各色宝石的匕首,庞大的身躯前倾,三两下便从烤羊上面削下来一片烤的酥脆的肉皮,扔进嘴里。 「两位兄弟,肥羊和美酒当前,为何不吃也不喝?」 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两人听了,彼此对视一眼。 然后海撒男答奚便沉着脸色,道:「想必王爷也知道大明宁王派来信使前来的事情了吧,咱和脱鲁忽察尔向来唯王爷马首是瞻,咱们就想知道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阿札施里是铁木哥斡赤斤的后裔,曾经被北元脱古思帖木儿汗封为辽王。后来蓝玉在捕鱼儿还破了北元皇庭之后,阿札施里投降大明,被老朱封赏为泰宁卫指挥使。 但是不过第二年,阿札施里便连同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悄悄反叛,再次效忠北元汗廷。 因此,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在面对阿札施里的时候,仍旧称其为辽王。 阿札施里一边吃着烤羊肉,根本没有心思细细品味烤羊肉的鲜美,两眼紧紧地盯着海撒男答奚,片刻之后反问道:「你们怎么如何打算?」 「那还用说?当然是把那些信使宰了!既然咱们重新效忠北元,当然不能够再听大明的了。朱权以为派几个人来,就能够让咱们听从他的号令,简直是天真!」脱鲁忽察尔脾气暴躁,最先忍不了。 阿札施里听了,满满的将口中的烤羊肉吞下,面无表情的看向海撒男答奚,问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海撒男答奚没有急着开口,先是皱眉的看了一眼脱鲁忽察尔,显然是不赞同他的话。随后望向阿札施里,回道:「王爷,虽然咱们已经重新效忠汗廷,但是这几年咱们从汗廷得到了什么?不客气的说,除了咱们每年给汗廷上贡不少的马匹牛羊之外,咱们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而且,即便是如此,这些年汗廷也只不过是勉强维持,根本就没有余力壮大。而反过来看看大明,这些年他们可谓是如日中天。」 阿札施里听罢,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倒是脱鲁忽察尔却不赞同海撒男答奚的话,出言反驳道:「汗廷这几年的确是没有什么长进,但是你要说明廷这几年如日中天,却是言过其实了。这些年明人只敢躲在长城后面,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海撒男答奚看向脱鲁忽察尔,深吸一口气叹道:「这些年大明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北边,也就是说大明根本就没有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听来到领地里的大明商人说,大明这几年都在忙着开拓南洋。虽然大明在北边几乎是寸步未进,但是他们却是在南边拓土几万里,几乎打下来了一个比大明还要广袤的疆土。现在大明的实力比当初增加了两倍不止,若是他们把目标转向北边,咱们能够抵挡的住?就算 是加上鞑靼,也未必可以抵挡的住!」 以前的大明有多强,脱鲁忽察尔十分清楚。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北元皇廷,都被大明一次又一次的击败,到现在几乎沦落成了一个小部落。 要不然,当初在北元皇廷被蓝玉击破之后,他们三个也不会急急忙忙的就对大明表示城府。可想而知,当初大明的强大的确是将他们三个都给吓到了。 原本脱鲁忽察尔还以为大明这几年已经衰弱,不复当年的强大。但是却没有想到,大明不仅没有丝毫的衰弱,更是在向南开疆拓土之后,实力比当年更是增长了两倍不止。 「你,你说的是真的?」不得不说,脱鲁忽察尔都被海撒男答奚的话给吓到了。 海撒男答奚冷哼一声,不满的瞪了脱鲁忽察尔,「咱们向来一同进退,咱有必要骗你吗?」 听到这里,阿札施里也附和着点头,看向脱鲁忽察尔道:「海撒男答奚说的没错,本王的领地里也来过大明商人,虽然他们说的模模糊糊,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大明的确是比以前更加强大了。以根本就没有大明商人敢来到这里,而现在竟然也有大明商人来了,至少也能够说明,大明的确是要比以前更加强大。」 大明强大,才能够给商人信心,有了强大信心,他们才敢深入到这辽东腹地。 「强大又如何?了不起咱们不去长城边上罢了,咱们就在这里,难道大明还会攻打咱们不成?」脱鲁忽察尔气势比刚才弱下一大截,但是嘴却依旧硬着。 阿札施里瞥了脱鲁忽察尔一眼,突然问道:「听说鞑靼部袭击了大明的全宁,抢到不少的粮食。这件事里面,有没有你的份儿?」 「没有!」脱鲁忽察尔立刻抬头,斩钉截铁的道。 「真的没有?」阿札施里目光如利刃,紧紧地逼迫着脱鲁忽察尔。 脱鲁忽察尔再次摇头回道:「咱真的没有参与进去,只是只是当初鞑靼部过来的时候,给了咱一箱子金沙」 果然,还是从中捞了好处不过只是一箱子金沙的话,问题倒是不大。 全宁在脱鲁忽察尔领地的后面,鞑靼部想要偷袭全宁,怎么可能不经过他的领地? 「听说鞑靼部在全宁抢到了极多的粮食,现在看来,你着一箱子金沙是收的太便宜了啊!」海撒男答奚眼睛里面没有羡慕,只有冷笑。 脱鲁忽察尔听了,也是满脸的懊悔,「怪只怪那些明人做的太隐秘了,要是当初咱知道全宁有那么多粮食的话,哪里还轮得到鞑靼人」 「怎么?你还想抢大明的粮食?」阿札施里声音如同蒙古包外面呼啸的寒风一样,让脱鲁忽察尔禁不住浑身一颤。 「你仔细看着吧,鞑靼人抢了大明的粮食,大明人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这次朱权突然派信使来召见咱们,就和这件事有关。」 「王爷的意思是,大明会讨伐鞑靼人,并且现在已经出兵了?」海撒男答奚顿时吓了一条,嘴唇都有些哆嗦。正所谓,不知者无畏,正是因为他知道大明如今的强大,才会如此。 「可是现在是冬日,大明即便是要征讨鞑靼人,也会选择在春日吧?」海撒男答奚勉强给了他自己一点安慰。 阿札施里却没有丝毫乐观,脸色阴沉的如同外面寒风呼啸的天空,凝重的道:「咱们认为不可能,鞑靼人也会认为不可能了。大明人可是最会用兵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可是大明人的常识!」 「那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告诉鞑靼人,让他们有所准备?」脱鲁忽察尔不在乎大明,但是对于鞑靼人却颇为上心。或许是上次鞑靼人给了他一箱子金沙,他觉得这次也一样会有利可图? 阿札施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脱鲁忽察尔,意有所指的道:「你派人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仅凭你一面之词,鞑靼人就会相信吗?」 脱鲁忽察尔顿时沉默了,的确,哪怕他派人去提醒鞑靼人,他们也不会相信。 大明会在冬日里出兵?不可能的事情。大明人根本就不能在草原的冬日里生存下来,他们没有胆量在冬日里来草原的。即便是来了,也会被无情的白毛风给活活冻死。 「王爷,朱权的信使还在等着咱们的消息。究竟如何抉择,还请王爷早下决断。」海撒男答奚见阿札施里一直没有明确的表态,不由得催促了一下。 阿札施里看了两人一眼,沉默片刻之后,抬头道:「本王想要去见见朱权,不知道你们以为如何?」 「见朱权?他只是派了几个信使前来,咱们就要不愿千里的去见他,是不是太看得起他朱权了?」脱鲁忽察尔当然是不愿意的,在他看来这样的举动无疑在想朱权低头,实在是有损他草原勇士的脸面。 「若是要去的话,咱们得用什么身份去?」海撒男答奚毫不犹豫的支持阿札施里的决定,只是想要问清楚以什么身份去见朱权。 若是阿札施里以北元辽王的身份去,那自然是要和大明决裂。虽然他们早就反叛了大明,但是至少并没有十分明确的和大明决裂。 正文 一千五百零二章 兀良哈三卫来了 阿札施里抬头笑了笑,道:「本王还是大明皇帝册封的泰宁卫指挥使,册封的圣旨都还在呢,当然是以泰宁卫指挥使的身份前去。」 海撒男答奚顿时露出微笑,点头道:「如此甚好!而且朱权不是要咱们带兵前往吗?如此一来,咱们也不用担心他朱权耍什么花样!」 随后,海撒男答奚看向脱鲁忽察尔,问道:「朵颜卫指挥同知你意下如何?」 脱鲁忽察尔虽然想法和两人有些不同,但是既然两人都决定去会会朱权了,他自然也没有意见。 「那就当一回朵颜卫指挥同知吧!」 当三人达成一致,正在高兴的时候,海撒男答奚却忽然提醒道:「那些朱权的信使被软禁了这么多日,想必他们都已经有所怀疑了吧?咱们得像个办法,让他们不会胡言乱语才行。」 阿札施里顿时开口道:「这个简单,就告诉他们,咱们这几日外出打猎去了。再给他们一些金银财宝,想必他们就会理解的。」 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微笑着赞同的点头。 至于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会有什么样的猎物不重要,重要的是金银财宝可以遮住人的眼睛,可以堵住人的嘴巴。脱鲁忽察尔如此,朱权的信使也不会例外。 果然,在得到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之后,那些信使顿时将心里的怀疑抛掷脑后。他们此来的任务是传达王爷的命令,召兀良哈三卫兵马前去广宁。现在既然三位指挥使和指挥同知愿意去广宁,那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任务完成,还有金银财宝可拿,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至于这些日子三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们不想知道。 大营里面,每日都有人识满一千五百字,每日都有人得到梦寐以求的火器。甚至,有些人在拿到火器的时候,瞬间哇哇大哭起来,好似要将自己受到的磨难和心里的委屈一并发泄的干干净净。 「侯爷,王爷召见!」曾玄这个指挥使,不惜自降身份的担任起了信使。 韩度立刻点头,「好,本侯这就去。」 来到辽王府,等候守卫通传之后,韩度跟着一个小宦官走进去。 见到宁王的一刻,韩度看到朱权正满脸古怪的神色,低头看着手上的一封信函。 「下官韩度,拜见王爷。」 朱权这才回过身来,抬头看到韩度站着面前,顿时说道:「你来了,做吧。」 说罢,朝着面前的椅子一指。 「多谢王爷!」韩度拱手一礼,随后一屁股做到椅子上。这可不是战战兢兢的只坐下半边屁股,韩度在朱权面前没有什么战战兢兢的,因此是直接坐到了椅子上。 然后问道:「不知道王爷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朱权神色越发古怪,看向韩度,顿了顿道:「你不是求本王派人去召兀良哈三卫带兵前来助战吗?」 「是的!」韩度顿时点头,随后疑惑问道:「难道有消息了?」 朱权随手把信函递给韩度,道:「他们真的带兵来了」 说话的时候,朱权紧紧的盯着韩度的脸庞,想要看看韩度对于兀良哈三卫的到来有什么反应。 朱权原本以为韩度会骑虎难下,可是让他失望了,韩度听闻兀良哈三卫来了,竟然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真的来了?」韩度接过信函,迫不及待的打开,匆匆的扫了一遍。 突然右手一拳砸在左手手心里,高兴不已的道:「好!兀良哈三卫来了,下官总算是有足够的骑兵可用。」 「咳咳」朱权见韩度如此高兴,忍不住提醒他,「本王说过,这兀良哈三 卫完全是不听本王调遣的。这次他们如此轻易的就来了,恐怕有着什么谋算,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虽然朱权不满将兵权交给韩度,但是在面对外敌的时候,还是能够一致对外的。兀良哈三卫如此反常的举动,必然有着什么阴谋,担心韩度大意之下会吃大亏。 面对朱权的一片好意,韩度也收敛起了笑容,郑重的点头道:「王爷放心,既然下官敢让他们来,就不怕他们能够翻出风浪。」 「既然你有准备就好,那你先回去吧。算算时间,兀良哈三卫还有四五日才能够到,等到了之后本王再通知你。」朱权一看到韩度这张脸,他就心里一阵阵不舒服,摆摆手让韩度退下。 「下官告退!」韩度拿着信函拱手一礼。 阴云遮蔽了广宁数日,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刺骨的寒风却是让人饱尝了一番什么冬日的萧杀。 这一日,天空难得的放晴,将士们都从帐篷里出来,晒晒太阳驱驱身上的寒气。 而在这天,兀良哈三卫总算是来到广宁了。 朱权派出去的三波信使,也一个不少的回来了。 「属下拜见王爷,属下不负王爷重托,兀良哈三卫已经来到广宁城外。」 「他们为何不肯进城?」朱权沉声问道。 「回王爷话,他们他们说广宁城是王爷的驻地,他们不够尊贵,没有资格和王爷住在一起,因此便在城外等候王爷。」 朱权明白,什么没有资格不过是些场面话,究其原因就是兀良哈三卫不放心,他们宁愿住在天寒地冻的城外,也不敢住进广宁城来。 兀良哈三卫都是骑兵,一旦进城就完全被束缚住了手脚。若到时候大明攻打他们,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而住在城外就不一样了,一旦有变他们翻身上马就可以脱出身去,可谓是进退自如。 朱权侧头看向韩度,问道:「看来兀良哈三卫是担心你在城中伏击他们,是不肯进城的,现在该怎么办?」 韩度笑了笑道:「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去就山。他们不肯进城,那下官出城便是。」 朱权眼睛顿时眯起,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道:「兀良哈三卫都是骑兵,若是他们心怀歹意,那你可就危险了。」 「他们若是心怀不轨,那事情倒是简单了。」韩度顿时起身,朝朱权辞别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去会会他们。下官告辞!」 韩度转身就要出去,忽然背后传来朱权的声音。 「等等,本王和你一起去。」 韩度惊讶的转过身,看向朱权笑道:「王爷千金之躯,不必如此犯险吧?」 朱权当然不想去,只是他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沉声道:「兀良哈三卫毕竟是本王召来的,若是本王不去,他们还以为本王怕了他们。让他们看轻了大明,这些本王不答应的。」 朱植也站了起了,叹道:「本王也去。」 接着,他又说道:「本王的封地和兀良哈三卫毗邻,若是连见都不敢见他们一面,那以后他们谁还会把本王放在眼里?」 韩度见两人执意要去,也只好答应下来。 于是,韩度和两人一起走出王府。 然后韩度便找到徐成斐,要他做好准备。 徐成斐听到韩度要在城外见兀良哈三卫,并没有多大的惊讶,点点头便转身下去安排。 兀良哈三卫驻扎在一处山坡上,这里身后是平原,前面是一个较为平缓的斜坡。若是一旦有变,他们若是向前发起冲锋,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将骑兵的速度提升极限。而想要退走的话,他们也可 以立刻从身后的平原从容脱身。 这个位置,可谓是让兀良哈三卫占尽了地利。 兀良哈三卫一来到这里,阿札施里便带着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骑着马,站着山坡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广宁城的城门。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城门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这不免让三人有些焦躁。 脱鲁忽察尔脾性最为火爆,恨恨的瞪了一眼紧闭的城门,满脸不耐烦的道:「王爷,看来那些明人根本就不敢出城。这些明人胆小如同狐狸一样,依我看,咱们还是回去算了。」 阿札施里骑在马背上,缓缓侧头看向脱鲁忽察尔,轻轻道:「再等等。」 就在阿札施里话音刚刚落下,广宁城门缓缓打开了。 同时,一队军容整肃的兵马从城门里小跑出来,越过护城河,向前退进了七十丈。士卒持盾提枪,密集的站成了一个方阵。 犹豫阿札施里等人所在的山坡并不高,再加上明军士卒长枪的遮挡和距离太远,阿札施里等人并不能看清楚明军方阵里面详细的情况。 但是阿札施里等人至少知道,明军并没有害怕的躲在城里,他们出城了! 「王爷,天赐良机啊!城门开了,让咱带兵冲杀过去,直接破了这广宁城!」脱鲁忽察尔兴奋的就要策马冲锋,一想到如此轻易的便攻破广宁城,他就激动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胡闹!」阿札施里顿时训斥了脱鲁忽察尔,「你可不要忘了,咱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大明厮杀的。更何况,明人既然敢打开城门出城,难道他们就不会防着你趁机攻城?」 另外一边的海撒男答奚也不禁点头道:「王爷说的没错,明人没有那么傻。若是他们不能守住城门的话,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轻易打开的。」 正文 一千五百零三章 想死就成全你 韩度之所以敢打开城门来到城外,当然是有着依仗的。 人墙后面,在兀良哈三首领看不到的地方,韩度悄悄的安排了一个密集的炮阵,整齐划一的摆放着百门大炮。 若是一旦兀良哈三卫真的想要趁机攻城,那韩度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炮火封锁线下,别想有一匹战马能够冲过这道有密集炮弹交织起了的火中炼狱」。 韩度还让人在距离兀良哈三卫的中间位置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这个棚子的位置韩度也选的极为巧妙,恰恰处于明军的炮火封锁线之内,一旦有变,韩度完全可以从容退走,不用担心被这些兀良哈给抓了去。 相反,韩度却有机会将这兀良哈三卫首领给抓住。 看着明军的动作,海撒男答奚不由得侧头望向阿札施里,说道:「王爷,看来这明人是想要和咱们谈呐,还算是有诚意。」 阿札施里闻言点头,「既然他们想谈,那就和他们谈谈吧。就是不知道前来和咱们谈的人是谁,会不会是朱权?」 「应该是,毕竟是他邀请咱们来的。」海撒男答奚微笑着点头。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韩度派人出通知兀良哈三卫,大家就在中间的棚子里坐下来谈谈。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韩度便骑上马,和朱权朱植并排走过去,身后跟着十个亲卫。 对面兀良哈三卫首领也是如此,身后也只跟着十个兀良哈人。 双方来到棚子里,同一时间翻身下马,走进棚子。 还没有等坐下,阿札施里看到对面奇怪的站位。他虽然不认识朱权和朱植,但是他还是识得大明王爵袍服的。 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感到奇怪,两个大明亲王竟然分站在两旁,而中间站着的竟然是一个侯爵? 顿了顿,阿札施里开口道:「敢问,召下官等人前来的是?」 韩度左边的朱权立刻道:「本王朱权,是本王召你们前来的。」 阿札施里带着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连忙躬身拜见,「下官泰宁卫指挥使阿札施里福余卫指挥同知海撒男答奚朵颜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 「拜见宁王,迎接来迟,还望宁王赎罪!」 朱权闻言,脸皮禁不住抽了抽。这特么的是迎接来迟?这特么的是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自己都来这会州已经整整六年了,什么迎接能够迟到六年?名义上这兀良哈三卫归属宁王辖制,但是这么多年了朱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兀良哈三卫的头领。 朱权心里恼怒,冷眼扫了三人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表达出他的不满。 可阿札施里三人却没有在意朱权的不满,自顾自的直起身来,朝着朱植拱手行礼,「这位应该就是辽王了吧,下官三人见过辽王。」&a mp;lt;/p> 说话的时候,阿札施里的心里不由得一阵膈应。他也是辽王,只是他这个辽王是北元汗廷册封的,而朱植这个是大明册封的。 朱植没有朱权的火气,微笑着点点头,伸手示意,「三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快免礼。」 「谢辽王」三人也客气的回应了一声,直起身来。 然后,阿札施里看着韩度,没有贸然出声。毕竟大明这边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原本应该两位王爷之一主事的,现在却冒出来一个侯爵站着话事人的位置上。 虽然此人一直都是满脸笑容,看起来毕竟好说话,但是却始终没有自报家门,这让阿札施里猜不到对方的心思。 这人究竟什么来路? 不得已,阿札施里只好侧眼看向朱权。 朱权顿时一声冷哼,不满道:「看本王做什么?是,的确是本王将你们召来的。但是本王也是代人传话,真正要找你们的是这位,镇海侯,韩度。」 朱权原本也是敷衍韩度,却没有想到仅仅是派人去一召,这兀良哈三卫竟然真的屁颠屁颠的不愿千里来了。 早知道兀良哈三卫如此听话的话,他早就派人去召唤了,哪里还能够等韩度来捡这个便宜? 韩度虽然满脸的笑容,但是心里却早就警惕起来。 「三位,请坐。」 面对韩度的邀请,阿札施里却没有坐下,看了韩度两眼,问道:「你只是一个侯爵,凭什么让两位王爷听你的?」 韩度呵呵一笑,「下官可没有资格号令两位王爷,只是两位王爷好意出手帮下官一把罢了。」 阿札施里根本不信韩度的话,但是见朱权和朱植都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只好带着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坐下。 等韩度这边入座之后,阿札施里疑惑的朝韩度问道:「侯爷召见下官等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韩度闻言往椅背上靠了靠,笑道:「本侯奉皇上旨意,召集兵马北伐鞑靼。鞑靼趁会宁空虚,偷袭会宁。此举引得皇上震怒,命本侯率大军北上,肃清草原。」 阿札施里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懵的。他虽然心里猜到大明可能会报复鞑靼偷袭会宁,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大明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更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韩度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将此事说出来。按照道理来说,如此重要的事情,不应该守口如瓶才对吗?现在这样轻易的宣之于口,这韩度究竟是有着什么谋算? 是他年轻,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 阿札施里随后便暗暗摇头,这根本不可能,若是这韩度真是一个愣头青的话,朱权和朱植两人身为王爷,不可能如此甘愿的屈居其后。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韩度既然这么随意的将此事说出来,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怕被自己等人向鞑靼高密! 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咳咳」阿札施里见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都被韩度的举动给震慑住,他只好开口问道:「大明要讨伐鞑靼,为何要将下官等人召来?」 韩度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道:「皇上的旨意是召集一切可战之兵,要与彻底灭绝鞑靼部。你们兀良哈三卫皆是大明的卫所,这个时候理应出兵协助大明剿灭鞑靼,是吧?」 「这」阿札施里顿时语塞,从他是泰宁卫指挥使的身份来说,这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从他的本心来说,他却是不愿意。他虽然没有臣服鞑靼部,但是大家都在这草原上讨生活,他们兀良哈三卫和鞑靼之间也是有着往来的。 韩度见阿札施里有了犹豫,顿时收起笑容,脸色一沉厉声问道:「还是说,你们根本就和鞑靼部沆瀣一气,准备对抗大明?」 阿札施里心里顿时一惊,连忙伸手解释道:「不不不,侯爷误会,下官等人从来没有和鞑靼部有过来往,绝无此一说啊!」 虽然阿札施里解释的情真意切,但是韩度看到他右手边的脱鲁忽察尔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 「没有来往?」韩度一声冷笑,厉问道:「那你和本侯解释一下,会宁在你朵颜卫的后面,鞑靼部的骑兵是如何从你的草场穿过,又是如何突袭了会宁的?那么多骑兵都踏上了你的草场了,你不会说你也不知道吧?」 韩度的目光顿时落到脱鲁忽察尔身上! 阿札施里心里顿时一沉,这一点脱鲁忽察尔的确是解释不清楚。更何况,突袭会宁一事脱鲁忽察尔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他的确是脱不了干系。 脱鲁忽察尔没有想到韩度会直接将矛头指向他,但是他的脾气可没有阿札施里,从来都是胆大包天。 面对韩度的质问,他满脸不服气的道:「是经过了俺的草场,那又如何?」 阿札施里大惊失色,「住口,你在胡说什么!」 韩度却死死地盯住脱鲁忽察尔,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是朵颜卫指挥同知,明知道鞑靼部是来袭击大明,你为何知情不报?」 「不,侯爷,他不知道鞑靼部要袭击大明」事已至此,阿札施里也只能够勉为其难的想要和韩度解释。 可是脱鲁忽察尔却脾性上头,面对韩度的逼问,直接不管不顾的爆发了,「是有如何?俺就是知道鞑靼部要袭击会宁,俺就是不报,你又能如何?」 阿札施里心里猛然一沉,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韩度盯着脱鲁忽察尔的眼睛,声音冷厉的道:「这么说来,你是反叛了大明,是吧?」&a mp;lt;/p> 「叛就叛了,你大明除了给俺一个指挥同知的小官之外,什么好处都没有,就算是叛了你大明又能如何?」脱鲁忽察尔猛然打手一挥,朝韩度吼道。 「既然你想找死,那本侯就成全你」韩度也毫不示弱的朝脱鲁忽察尔回瞪过去。 对于兀良哈三卫,韩度并不是一定要他们的骑兵助力自己北征。而是将兀良哈三卫留在这里,对于大明的隐患极大。现在大明的从广宁到北平一线的大军全都北上征伐鞑靼了,这一线正是防御空虚的时候。 若是将兀良哈三卫留在这里,万一他们挥师南下,大明如何抵挡? 到那时,大明不仅腹地受敌,就连北征也要半途而废。 正文 一千五百零四章 八万精骑 韩度在对外上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对于自己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兀良哈三卫一起给推了。如此一来,在大军北伐的时候,自然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大明的腹地。 但是偏偏兀良哈三卫又是老朱下旨设立的卫所,论起来算是大明自己的兵马,若是连个理由都没有,便将其灭了,哪怕是韩度都不好向朱标交代。 因此,韩度才会有和兀良哈三卫详细谈一下的想法。 现在看来,这兀良哈三卫真是死性不改,多半早就和鞑靼部眉来眼去,甚至都投向鞑靼部了。 既然如此,韩度心里杀心暴起,再无半点顾及。 「怎么?你也想杀俺?就凭你也配」脱鲁忽察尔眼神轻蔑的看了韩度一眼。 「闭嘴!」阿札施里毫不犹豫的训斥脱鲁忽察尔一句,随后连忙朝韩度解释道:「侯爷千万不要误会,他绝对没有和鞑靼部勾结,他就是一个蠢狗,虽然可能会犯傻,但是他对大明是绝对忠心的」 面对阿札施里极力的想要解释清楚,但是韩度却不信了。对于刚刚臣服了大明,随后又反叛的兀良哈三卫,韩度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直接指着阿札施里,道:「你们不是没有把大明放在眼里吗?本侯知道,草原上强者拥有一切,弱者一无所有。既然如此,那本侯就在这里和你们好好的打一场,看看究竟你死,还是我活!」 阿札施里顿时一怔,没有想到韩度会如此的强硬。 「打就打,兀良哈都是勇猛的狼,没有怕死的兔子!」 韩度瞥见脱鲁忽察尔一个侍卫竟然站出来,朝着自己凶相毕露的咆哮。心里微微冷哼一声,随即韩度打开腰间的皮匣子、抽出左轮、抬手瞄准此人,扣动扳机。 「砰!」 侍卫额头上出现一个指肚大的红点,两眼猛地凸起,然后无神的朝后倒下。 「你敢杀我部族第一勇士?」脱鲁忽察尔反应过来之后,愤怒的拔出腰间的宝刀,大踏一步,就要朝着韩度劈过来。 韩度只是将手臂微微一摆,瞄准脱鲁忽察尔的额头,便让他高高举起的宝刀瞬间僵住。 若是脱鲁忽察尔不知道这火器的威力,他可能面对被火器指着,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他刚刚才看到这火器一击毙命,杀了他的侍卫。现在他死死地盯着火器,手里的宝刀却好似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挥舞不动。 「住手!」阿札施里眼明手快,猛然将脱鲁忽察尔拉回去。 脱鲁忽察尔满腔的愤怒都在此刻爆发出来,朝着阿札施里怒道:「他杀了俺部族的第一勇士!」 阿札施里眼神飞快的安抚了一番脱鲁忽察尔,将他拉到身后。然后面对韩度,深吸口气,沉声道:「苍狼的子孙不可辱,此事还请给 一个交代!」 海撒男答奚身上也开始紧绷起来,他对大明了解颇多,他是赞同阿札施里亲近大明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脱鲁忽察尔脾性火爆,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大明那边的这位侯爷脾气一点都不比脱鲁忽察尔小。甚至一言不合,直接杀了朵颜部的第一勇士。 各部的第一勇士,可不仅仅是一个名号而已,这是各部族的脸面。被如此轻易的杀了,这简直就是在打朵颜部的脸。 韩度手里把玩着左轮,抬眼看向阿札施里,冷笑道:「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我大明人举着火器站起来的时候,不管是什么虎豹熊罴都要乖乖的趴在地上,狼算什么东西?不,你们连狼都算不上,你们只不过是几只丧家之犬!」 「你」阿札施里也被韩度如此居高临下的轻蔑,激起了胸中的怒火。想他长这么大,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 韩度却毫不在乎,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用感到屈辱也不用不服气。这个天下就是这个样子,我大明强,而你们弱,那你们再屈辱也得老老实实的受着。当然,若是你们受不了的话,那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办法。」 伸手朝着地上一指,道:「就在这里,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赢了,你们说了算。输了,本侯说了算!敢不敢啊?」 「好,就这么定了,咱们不死不休」脱鲁忽察尔再也忍受不了,直接跳出来喝道。 他正要转身回去整顿兵马,准备厮杀,但是阿札施里却猛然伸手将他死死地拉住。 「闭嘴!难道你闯的祸还不够大吗?」 不等脱鲁忽察尔开口,阿札施里便怒喝道。 阿札施里在两人当中最为年长,威望也是最高。毕竟他原本就是北元皇廷的辽王,而脱鲁忽察尔只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 阿札施里当然也想就此和大明厮杀一场,以解心里的憋屈。但是他却知道,对面的人不会是傻子。 韩度越是如此羞辱他们,阿札施里反而越是觉得韩度有着他不知道的依仗。 阿札施里悄无声息的侧头看向一旁的海撒男答奚,见他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是他也没有出言要和大明决一死战,便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了。 沉默半响,阿札施里缓缓说道:「侯爷,脱鲁忽察尔的虽然知道有鞑靼人经过他的草场,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些鞑靼人是去偷袭全宁的。」 顿了顿,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再无半点生息的朵颜部第一勇士,继续道:「就算是朵颜部有罪,现在也以死谢罪了,侯爷可还满意?」 阿札施里的低声下气,或许让脱鲁忽察尔不会心服,但是却让韩度心里的火气平息了一些。 「想必侯爷将下官等召来,也不会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吧?」 韩度当然不是为了 兴师问罪而来的,刚才要不是脱鲁忽察尔三番五次的挑刺,韩度也不会直接下杀手。 现在既然看到阿札施里服软,那韩度也不介意放他一马。 「袭击会宁的是鞑靼部,本侯也不会把账记在你们头上。若是你们能够出兵助本侯讨伐鞑靼部,那本侯便当作会宁的事,你们真的不知情罢了。当然,这也是你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其实韩度也明白,要说这兀良哈三卫完全和鞑靼部没有联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们都在一片草原上生存,怎么可能对对方一点都不了解? 若是他们愿意出兵攻打鞑靼,那韩度就当他们真的和鞑靼没有联系。毕竟有些事情,论迹不论心。 阿札施里自然也知道只有同意出兵一同攻打鞑靼部,才能够证明他们兀良哈三卫的清白。因此,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既然是皇上有旨,那下官等人自然遵旨。」 韩度这才高兴起来,点头笑道:「好,若是你们能够在此战当中立下功劳,本侯一定会为你们禀明皇上,到时候加官进爵不再话下!」 不管有没有用,先画一个大饼再说。 话说,自从韩度封侯之后,这画饼的技艺是越发的娴熟了。 不过,韩度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仔细一想,好像自己出征之前,也有人如此给自己画饼来着? 忽然之间,一个画面出现在韩度的脑海里,里面朱标正在对自己淳淳教导,「放心,只要这次北伐你立下些许功劳,到时候朕便论功行赏封你为国公」 噫!!! 韩度打了一个冷颤,原本以为自己是画饼的人,没有想到在不经意之间,自己竟然也成了吃饼的人 阿札施里等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韩度的大饼刚刚画完,他们便信以为真了。 「借侯爷吉言,下官等无不遵从」 韩度微微叹息一声,将刚才吃到的大饼给吐了出去,满意的点头看着三人,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回去整顿兵马,跟随本侯出征吧。」 阿札施里和两人交流了一个眼神,然后拱手问道:「敢问侯爷,不知道下官等需要提供多少兵马。」 「八万!」韩度直截了当的道。 「什么?八万?」阿札施里顿时震惊莫名,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下官等的族人都没有八万,如何能够提供八万兵马?」 韩度站了起来,满脸微笑的上前,伸手搭在阿札施里肩膀上,笑道:「你们有多少族人,能够提供多少兵马你们自己心知肚明,大明也是心知肚明,本侯也是心知肚明」 阿札施里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不见,满脸只剩下骇然。他装不下去了,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韩度如何知道他们有多少兵马的?草原上的人,或许今天被野兽拖走一个,明天又在草地里捡到两个,他们的部族究竟有多少人,恐怕他们自己的都不清楚,大明又是怎么知道的? 韩度也不知道兀良哈三卫现在有多少人,他只是知道在几年之后朱棣起兵靖难的时候,兀良哈三卫给朱棣提供了八万精骑。既然几年后都能够提供八万,那么现在就算是少来一点,那挤一挤应该也是能够提供出来的吧? 正文 一千五百零五章 一开口就要三万匹 一股深深的恐惧感突然涌上阿札施里心头,难道大明自始至终都在窥探着他们兀良哈三卫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们三卫有多少人,能够召集起多少兵马都一清二楚? 阿札施里看着韩度带着深意的眼睛,再联想当他刚才不仅直接杀了朵颜部第一勇士,而且还一个劲的说要和他们三卫决一死战。 这韩度只要不是疯子,那就说明他有着十足的底气,可以将他们三卫给灭掉。当然,这也可能是韩度在虚张声势,但是偏偏阿札施里没有勇气去赌。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兀良哈三卫就这么一点人马,就算是赢了韩度又如何?到时候三卫兵马肯定是折损大半。 但是对于大明来说,就算是失去了这辽东之地,还有着中原万里江山,还有着南洋几万里的疆土,随时都可以整顿兵马再次杀回辽东。 而他三卫能够抵挡一次、两次,但终究会在第三次,或者是第四次被大明斩尽杀绝。 这就是小国寡民的悲哀,压上身家性命也只能够赌一次。即便是赢了,结果也未必会多好,一旦输了就是国破山河碎。这样那国运做赌注的事情并不鲜见,隔壁的小日子就干过这样的事情。 当然也不是没有运气好到爆炸,一路赌国运一路赢了的,甚至赢到最后踹翻大国自己当家做主。 韩度笑吟吟的看着阿札施里,见他久久没有说话,追问道:「阿札施里指挥使不会告诉本侯,你们兀良哈三卫连八万人都没有吧?」 阿札施里只犹豫了一息时间,立刻点头弓腰回道:「有,八万人当然有不过,侯爷若是要下官等出兵八万的话,那部族里就再也没有一个男人了。只有妇孺,没有男人的部族是不可能在草原上活下去的,还请侯爷仁慈」 韩度摆摆手,道:「无妨,在这草原上会攻打你们的也是就鞑靼部了。现在我大明几十万大军北上讨伐鞑靼部,他们自顾不暇根本就不可能来袭击你们。」 顿了顿,有说道:「当然,若是你还不能够放心的话,那本侯可以允许你们将族人都迁到这会州和广宁城来,有大明托庇着,你总能够放心了吧?」 阿札施里满头懵逼的听完,两眼瞪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韩度,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无耻之人。他原本是想要求情,让他留下一些兵马守护着族人。但是韩度却说,你干脆把族人都迁徙过来,让大明给你守着算了。 若是真的这样做了,那就相当于,他们出兵替大明在前线打生打死,而韩度却在想着办法,想要将他的老命给捏在手里。 阿札施里只要脑袋没有被马蹄子踢过,他都不会同意将族人给迁徙过来。 面对韩度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表情,阿札施里肚子里却比吃了黄连还苦,满腹苦水还没有地方吐。只能够干笑两声,道:「不不用了,多谢侯爷好意。正如侯爷说的那样,除了鞑靼人根本就没有谁敢袭击下官的部族」 「你真的是 这样想的?」韩度脸上顿时露出一股失落的神色,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是的,下官竭尽所能也要也要为侯爷凑出这八万骑兵」阿札施里看到韩度的表情,更加坚信了他的猜测。你特喵的这是想要干俺啊,俺都已经把你看穿了,岂能给你这个机会? 阿札施里再是艰难,他都要凑出韩度要求的这八万骑兵。 原本韩度都以为阿札施里会讨价还价的,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于是,韩度想了一下,又加了一个条件,「再送本侯三万匹马。」 「三三万匹?」阿札施里豁然一惊,脸上已经出现了快要压抑不住的震怒。 韩度轻描淡写的点头,「对,三万匹,少一匹都不行!」 「俺给」阿札施里不得不服软下来。 「好,那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吧。」韩度起身,又道:「本侯就在这广宁城里等你们。」 阿札施里闻言一愣,「侯爷的意思是要让下官等回去?」 阿札施里直愣愣的看着韩度,不明白韩度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是将自己等人留在身边,让下属回去召集兵马吗? 「你不回去,如何召集兵马?怎么,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韩度轻笑着问道。 「那那倒不是」阿札施里话一出口,神色一变,连忙改口道:「不不不,下官是意思是,能够留在侯爷身边,那是下官的福气」 韩度笑着摆摆手,道:「好啦,与其说这样的话,你还不如赶紧回去把八万兵马凑齐。早日回来,咱们也早点出发!」 「是,侯爷。」阿札施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见韩度真的没有阻拦他的意思,阿札施里带着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连忙躬身一拜之后,就此退去。 看到韩度等人也回转,脱鲁忽察尔再也忍不住了,立刻挣脱阿札施里的手掌,厉声道:「王爷,八万骑兵咱们如何能够凑齐?还有,三万匹战马,这可是咱们的家底啊,难道就这样给了明人?」 海撒男答奚也沉着脸,附和道:「王爷的确是答应的太过轻易了,大明虽强但也不能如此欺辱兀良哈。」 「就是,反正咱们早就反了,这次要不是王爷执意前来,看俺鸟不鸟这些明人的狗官。」脱鲁忽察尔一脸不屑的道,「呸,什么东西?了不起咱们干脆投靠鞑靼去,到时候要这大明人好看!」 回到军阵里面,见两人都还是一副十分不满的神色。阿札施里站定之后,望向两人,沉声问道:「你们都不同意本王的做法?」 脱鲁忽察尔顿时闭嘴,将头侧向一边。他虽然行事鲁莽,但是对阿札施里却非常的敬重,虽然没有说话,可也表明了他 的态度。 海撒男答奚低头沉吟一番,抬头叹道:「八万兵马虽然多,但是咱们凑一凑,还是勉强能够凑齐的。而且不管多少兵马那也是咱们的,算不上是损失。可是三万匹战马,这可是要送给明人的将咱们的家底白白送给明人,怎么也不甘心呐。」 阿札施里听罢点点头,道:「没错,本王也是这样想的。兵马再多,那也是咱们自己带着。而且既然咱们决定跟随明人出征鞑靼部,多带一些兵马在身边,对咱们也有好处。」 停顿了几息,继续解释道:「至于三万匹马本王也知道这是咱们的家底,也心痛,也不想给。可是现在的情况,形势比人强,不给的话,恐怕咱们三卫立刻就会大难临头。」 「王爷这是何意?难道他明人还敢攻打咱们不成?」脱鲁忽察尔一副完全不可能的表情。 阿札施里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为何不可能?」 「当然是,咱们有八万骑兵,大明虽然强,但是也不敢贸然攻打咱们吧?」脱鲁忽察尔虽然声色俱厉,但是语气却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海撒男答奚看了脱鲁忽察尔一眼没有说话,直勾勾的望着阿札施里,等着他的话。 阿札施里冷冷问道:「大明为何不敢?」 「这」脱鲁忽察尔顿时语塞。 阿札施里继续说道:「论实力,咱们和鞑靼部,谁强?」 「那,那当然是鞑靼部强。」脱鲁忽察尔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鞑靼部更强。 阿札施里顿时呵呵一笑,说道:「大明连鞑靼部都敢讨伐,为何不敢攻打咱们?」 「这这不也是鞑靼部劫了全宁,大明才会讨伐他们的?咱们又没有侵扰大明,凭什么会攻打咱们?」脱鲁忽察尔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阿札施里深深一叹,「什么鞑靼部袭击全宁,这不过是大明以此为借口罢了。大明自从立国开始,就从来没有间断过征伐草原。鞑靼部现在已经成了草原第一大部落,快要统一整个东部草原了,哪怕是没有全宁这件事,大明也不会放过他。」 「咱们也一样,只要大明想要攻打咱们,却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你不会真的以为,大明真的拿咱们没有办法吧?」 海撒男答奚听了,眉头却皱的更深,疑惑问道:「王爷,若是大明随时可以攻打咱们的话,那韩度为何却迟迟不动手?」 通过刚才的接触,海撒男答奚很明显的感觉到韩度对他们没有好脸色,甚至都有些反感他们。但是却偏偏没有直接对他们下手,这便是让海撒男答奚疑惑的地方。 既然韩度可以轻易杀了朵颜卫的人,那杀他们自然也是轻而易举。若是真想要攻打他们,直接将他们三个给杀了,就算不会让三卫直接投降, 也可以让三卫陷入混乱。这样在攻打他们,难度自然大大降低。 可虽然韩度一再的挑衅,要和他们决一死战,但是却偏偏没有这样做!海撒男答奚不相信对方连这个机会都想不到,那么韩度没有杀他们的愿意究竟是什么呢? 正文 一千五百零六章 启程北上 阿札施里闻言低头沉默了片刻,缓缓抬头看向两人,道:「本王开始也对此大为不解,可是后来本王想到了一些原因。」 「什么原因?」海撒男答奚连忙问道,他想了许久都没有答案,心里自然急迫。 阿札施里开口道:「本王怀疑,咱们重新归顺大元汗廷的事情,大明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的眼中,咱们还是归顺大明的兀良哈三卫,本王还是大明的指挥使,你们也是指挥同知。既然咱们还是大明的官,那韩度就不敢随意攻打咱们。即便是要攻打,那也必须要有正当的理由才行!」 「原来如此!」海撒男答奚眼睛一亮,笑道:「难怪他一再的挑衅,就是想要惹怒咱们,给他一个攻打咱们的理由?」 阿札施里沉着脸色点头。 脱鲁忽察尔有些不明白,问道:「想打就打呗,还要什么理由?」 海撒男答奚笑着解释道:「咱们当然可以想打就打,但是大明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想要攻打谁,得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就比如这次征伐鞑靼部,他们也是以会宁被鞑靼部洗劫为由。更何况,咱们还是大明上一个皇帝下旨册封的指挥使和指挥同知,更加不可能轻易攻打。」 「那那现在怎么办?咱们真的要召集八万勇士,跟随大明出征鞑靼部?」脱鲁忽察尔被说的有些晕头,干脆不再继续和海撒男答奚讨论,直接问上关键。 若是想要借助他们在大明的身份,那就必须要听从大明皇帝的旨意,一同出征鞑靼部。 海撒男答奚看向阿札施里,等候着王爷的决断。 阿札施里沉思之后,点点头道:「如果大明这次真的派了几十万大军出征鞑靼的话,那鞑靼部肯定完了,即便是咱们帮助他们也没用。既然如此,那咱们还不如站着大明这边?」 草原人依附强者,这是铭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事情。 草原上环境艰苦,若是不成为强者,或者是依附强者,那就难以生存。因此,为了生存下去,依附大明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初北元皇廷被蓝玉击破之后,兀良哈三卫主动归附大明,也是这个原因。 「好!」海撒男答奚毫不犹豫的点头赞同。 「好吧,俺也同意。」脱鲁忽察尔之所以有些不情不愿,那是因为韩度杀了他部落第一勇士。但是既然其他两人都同意了,他也不会反对。 阿札施里继续说道:「三万匹马是本王答应的,本王就多出点,出一万五千匹。另外的一万五千匹马,你们两人平分,如何?」 「就依王爷。」 「可以!」 韩度和朱权朱植回到辽王府。 一路上,朱权看向韩度的眼睛都直了。 直到在朱植的招呼着坐下,才憋不住的问韩度,「你刚才难道就不怕兀良哈三卫翻脸,真的和你打起来,你怎么收场?」 韩度谢过朱植递过来的茶,轻描淡写的道:「怕什么?他们要是真敢出兵,那就把他们灭了就是。」 朱权呆呆的上下打量韩度一圈,叹笑着摇摇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那可是有着数万轻骑的兀良哈三卫,你凭什么说可以将他们灭掉?」 韩度没有和朱权解释,自己若是连兀良哈三卫都灭不了,那如何敢北上征伐鞑靼部?不过朱权毕竟没有见识过密集炮阵对骑兵的克制,韩度也不怪他。 「还有,你为何如此轻易的边将阿札施里三人放走?若是他们回去之后直接反了,那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吗?」见韩度没有回答自己,朱权有些生气,不由得厉声质问道。 韩度放下茶杯,笑了笑道 :「王爷请放心,若是他们真的不回来了,那下官边带兵去找他们便是。」 朱权见韩度如此轻忽,不由得冷笑道:「好,但愿兀良哈三卫还会回来。否则,本王就好好看看你怎么将他们灭掉吧。」 十日之后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连草叶上的露珠都还没有晒干。 大量的骑兵忽然冲破草地上蒸腾而起的薄雾,迎着阳光向着广宁城汇集而来。 「呜呜呜~」 一声声号角瞬间响起。 「王爷,王爷」 一个宦官气喘吁吁的跑到朱植的寝殿外,连连惊呼。 嘎吱~ 殿门打开,朱植穿戴整齐的站了出来,沉声问道:「慌慌张张的,出了何事?」 宦官手臂朝着城外一指,「骑兵,外面来了大量的骑兵」 骑兵! 朱植双眼一瞪,下意识的大吼,「来人,戒备!」 等到朱植朱权韩度齐齐站上城楼的时候,城外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 这些骑兵并没有疾奔冲刺,而是静静的站在距离城墙并不远的地方。 阿札施里带着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骑在马背上,站了出来。 高声呼道:「阿札施里应约前来,还请镇海侯一见。」 韩度见了,笑呵呵的转身走向城楼。 骑上马来到城门口,朝守城的兵丁吩咐道:「打开城门,本侯要出城。」 正在兵丁开门的时候,徐成斐也骑马过来,问道:「你真的要出城?你不是经常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挂在嘴边的吗?若是他们有些二心,那你可就」 韩度看着城门快要打开一个允许一匹马通过的缝隙,回头朝徐成斐笑道:「若是我死了,那你就将他们斩尽杀绝为我报仇!驾!」 韩度一提缰绳,马匹四蹄猛力蹬出,韩度如同一道影子一样,瞬间穿过城门缝隙。等韩度出城之后,兵丁又努力的把城门重新关上。 看着韩度独自一人骑着马,冲城门处冲出来。阿札施里三人都不由得一惊,面面相觑不理解是韩度真的有所依仗,还是他胆大包天。 就算是韩度真的有所依仗,阿札施里自忖身边带着八万铁骑,就算是杀了韩度,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想必韩度也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如此看来,韩度的确是胆魄惊人,敢独自出城。 「吁~」 不过一里之地,韩度骑马片刻而至。 勒马站定之后,韩度坐在马背上看着三人,笑道:「三位能够应约而来,本侯很高兴。」 阿札施里思量了一息时间,立刻翻身下马。他一下马,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两人自然也和他一样。 「下官拜见侯爷,遵侯爷之命,下官尽起族人八万,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好!」韩度哈哈笑道:「本侯的三万匹马呢?」 「下官一并带来了!」阿札施里虽然有些心痛,但是知道躲不过也干净利落的回答。 韩度笑容收敛,下令道:「兀良哈三卫听令,休整三日,大军启程北上!」 「遵令!」 三日时间,一来是让阿札施里等人好好休整一番。他们此次来回奔波数千里,不休息一下也说不过去。 二来是把三万匹马交接清楚。山字营和京营有一万骑兵,再加上朱权和朱植的三万,手里一共有四万骑兵。现在有了这三万匹战马,又可以拉起三万骑兵出来。如此一来,韩度手里边有了七万骑兵,虽然还是比兀 良哈的八万少点,但数量也差不离了。 再加上自己的火器,可以把兀良哈八万骑兵都吃的死死地。 如此一来,韩度麾下便有大军二十万,其中光是骑兵就有十五万。 要是刚刚离京的时候韩度手里有这些兵马,自己都敢独自去打鞑靼部。 当然,现在也敢! 「出发!」 大军开拔。 虽然明军和兀良哈骑兵在一起已经有三日了,但彼此之间却是泾渭分明。当然,仅仅是泾渭分明,还算不上是彼此敌视。 为了让阿札施里三人安心,也是避免他们暗中反叛,韩度只带着几个亲卫便来到兀良哈骑兵这边,将明军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徐成斐。 听到韩度决定留在这边,阿札施里不由得对韩度的胆量感到佩服,笑着道:「侯爷放心,下官已经传令下去,三卫兵马都会听从侯爷的号令。」 韩度侧头看了阿札施里一眼,顿时哈哈大笑道:「你不会是以为,本侯是来和你夺权的吧?」 见阿札施里正要开口解释,韩度却摆摆手阻止了的他话,继续道:「放心,三卫兵马还是你来指挥吧,本侯只要你听从号令便可。」 不是韩度不想要这八万骑兵的兵权,韩度看到这八万铁骑的时候,嘴里都差点流下口水来了。只是韩度知道,自己根本指挥不动他们。与其和阿札施里闹的不愉快,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统领这八万骑兵。 阿札施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刚刚才会有持无恐的说那样的话。而韩度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当中。 不过即便是他心里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阿札施里还是一脸的感激涕零,连忙向韩度表忠心道:「侯爷请放心,下官一定听候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韩度笑吟吟的看着阿札施里的眼睛。 阿札施里毫不犹豫的回道:「当然!」 正文 一千五百六七章 北元汗廷在哪里? “呵呵,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本侯倒是有件事想要问一问你了。” 面对韩度笑眯眯的眼神,阿札施里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从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他对韩度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 在阿札施里眼中,韩度此人做事天马行空,心机深不可测。他根本就猜不到此时此刻韩度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更加别说是预判到韩度接下来的打算了。 “侯爷请问,下官知无不言。”到了这个份上阿札施里还能够再说什么?哪怕是明明猜到韩度接下来的问话并不简单,他也只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app更新。 新 正文 一千五百零八章 再临金山 看着这些少年一个个瑟瑟发抖样子,韩度不由得问道:“那他们怎么穿的如此之少?穿这么点,恐怕还没有到阔滦海子就要被冻死在马背上了吧?” 阿札施里沉默了一下,随即叹道:“下官也不瞒侯爷,族中的皮毛衣衫都率先给了部族当中的勇士,他们自然没有足够的皮毛来穿。” 韩度看着这些孩子被冻的有些可怜,想了想道:“这样吧,你给了本侯三万匹马。咱们大明讲究礼尚往来,本侯也送你三万套棉衣,算是两清了。” “多谢侯爷。”阿札施里连忙惊喜的拱手拜道。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棉衣,但是这个时候韩度能够主动给他东西,那至少说明韩度对他们也是有着一些信任的。 有的时候,态度比什么东西都重要。 当然,能够得到大明的东西,对于阿札施里来说,也算是挽回一点损失。毕竟三万匹马对于兀良哈三卫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徐成斐接到韩度命令的时候都有点懵,他不明白韩度为何会突然要给兀良哈三卫这么多的棉衣。 虽然这些棉衣原本也是准备放在广宁城,不准备带着出征的,就算是给了兀良哈也不算什么。但是徐成斐也担心,是不是韩度被兀良哈给胁持了,迫不得已下达的命令。 好在是韩度的亲兵亲自带回来的命令,而兀良哈这边来的是福余卫指挥同知海撒男答奚。 海撒男答奚因为性格比较稳重,被阿札施里派来交接棉衣的事情。 徐成斐只是详细询问了亲兵之后,确定是韩度下达的命令,并没有受到兀良哈的胁持之后,便打开仓库将棉衣清点给海撒男答奚。 海撒男答奚第一次亲手接触到棉衣这种东西,如同少女的肌肤一样的柔软,重量又轻。这样的东西应该挡不了箭矢吧,有什么用? 海撒男答奚也是一个懂人情世故的人,从怀里拿出一黄金刀鞘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悄无声息的放进徐成斐的手里。 笑着问道:“侯爷,下官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不知道可否劳烦侯爷为下官解释一二?” 徐成斐眼帘一垂,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知道光是这上面的黄金宝石就价值不菲,更何况这东西还可以收藏留念。 于是,徐成斐笑着解释道:“你把身上的甲胄脱了,穿上试试不就知道了?这套算是我送你的,不在三万套之内。” 海撒男答奚身上的甲胄可是他的阿爸留给他的,等闲根本不会离身。不过犹豫了一下,海撒男答奚还是脱下甲胄,在徐成斐的指点下,换上了棉衣。 刚刚换上,不过片刻功夫,海撒男答奚就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身上生出来,飞快的游走全身。 别看海撒男答奚是一族首领,他虽然不缺皮毛穿戴,但是他还要穿甲胄,自然就不可能穿太多的兽皮在身上。而且在这样的天气里,甲胄本来就比较冰冷,他也只是能够承受的住罢了。 可是现在穿上棉衣给他的感觉完全不用,就穿上这么一会儿他都感觉好似周围的寒风都小了许多,甚至让他有种身处温暖的春日下的感受。 好东西! 海撒男答奚甚至一下子就判断出,这是和铁锅一样的好东西! 这样的东西,韩度竟然一下子给了他们三万套。在这一刻,原本对阿札施里一声不吭就同意给大明三万匹马有意见的他,瞬间没有丝毫抱怨了。 甚至,他都感觉阿札施里这笔买卖做的非常的值得。 海撒男答奚眼睛瞪得鼓鼓的,认真的看着徐成斐给他清点棉衣,生怕遗漏了一件。 等到他带着棉衣回去,手里拿着一套棉衣第一时间便去找到阿札施里的蒙古包。 脱鲁忽察尔也在这里,海撒男答奚朝着他点了一下头,便满脸惊喜的朝阿札施里说道:“王爷,请看。” 阿札施里看了一眼海撒男答奚拿出的怪模怪样的东西,迟疑着道:“这就是棉衣?你都带回来了?” “没错,这就是棉衣,整整三万套俺都带回来了!”海撒男答奚连忙回道。 阿札施里并没有海撒男答奚的激动,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这棉衣在他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字,丑! 不过想到这好歹也算是能够穿的东西,总比部族里的崽子们光着膀子强。 便随意的说道:“既然带回来了,那就给小崽子们穿上吧。这越往北越冷,将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看着阿札施里叹着气说道,海撒男答奚顿时明白他并不知道棉衣的好处。急忙道:“王爷,这棉衣可是好东西,依俺看来它的重要性不会比铁锅低” 阿札施里和脱鲁忽察尔纷纷表示不信,一个铁锅在草原上究竟有多么珍贵,他们可是一清二楚。论价值不会比一匹马低,甚至有时候一匹马都不一定能够换到一个崭新的铁锅。 “这东西能够和铁锅相比?这不可能!”脱鲁忽察尔一脸完全不信的神色。 海撒男答奚懒得再和他争论,直接朝阿札施里说道:“王爷一试便知!” 阿札施里飞快的将手里的烤羊肉塞进嘴里,放下手里的短刀,便将身上的兽皮脱了下来,在海撒男答奚的帮助下换上棉衣。 面前的篝火一烤,阿札施里很快便明白了棉衣的好处。 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爱惜的在棉衣上抚摸,“好,真是好东西!” 脱鲁忽察尔见了,也飞快的拿一套换上试试,他也想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好处,让两人都是赞不绝口。 海撒男答奚没有去管脱鲁忽察尔,笑着朝阿札施里说道:“王爷,这东西比皮毛还要保暖,这东西对咱们的重要性,不比铁锅差吧?” 阿札施里听罢,禁不住道:“不差,不差真是绝好的东西。现在看来,韩度真是送给了咱们一笔大礼啊,咱们那三万匹马送的不亏!” “当然不亏!”海撒男答奚脸上的阴云尽去,发自内心的高兴道。 脱鲁忽察尔也感受到了棉衣的好处,就连一向认为韩度居心叵测的他,都禁不住道:“看来王爷做的是对的,这韩度对咱们应该没有敌意。” 阿札施里和海撒男答奚闻言一震,随后低头陷入了沉思。 若是韩度对他们有敌意的话,那就完全没有必要送这么金贵的东西给他们。韩度在拿到了三万匹马之后,还能礼尚往来的送棉衣给他们,也足以说明韩度的确是没有想过针对他们。否则,就算是韩度一毛不拔,他们又能把韩度怎么样? 当然,阿札施里也明白,韩度的好意是建立在他们言听计从上的。若是真像脱鲁忽察尔那样,和韩度开战,恐怕现在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为了牢牢掌控住阿札施里三人,韩度就连晚上都是住在阿札施里旁边的蒙古包里的。三人的声音颇大,都不用韩度仔细听,便清晰无比的传到了耳朵里面。 听着三人讨论棉衣的珍贵,韩度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三人的大声喧哗,随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韩度下令二十万大军正式启程出发。 虽然大多数都骑兵,但是由于带着大炮和火药等辎重,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对于草原,阿札施里等人比韩度要熟悉。因此,韩度便将带路的交给阿札施里,自己则是时不时的拿出指南针看一眼,确定方向是否有无。 经过了数日的行军,大军来到一处平原。 韩度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但是又不能够确定。 便开口问阿札施里,“这里是说明地方?本侯怎么看着有些熟悉。” 海撒男答奚抢先道:“回侯爷话,这里是金山,也是下官的福余卫所在的地方。” “哦~”韩度连连点头,轻轻笑道:“难怪本侯看着熟悉,这里原本是纳哈出所在的地方,当年征纳哈出的时候本侯来过。不过隔了这么多年,现在又被雪所覆盖,也难怪本侯没有一眼认出来。” “侯爷所言甚是。”海撒男答奚低头笑道,“这里原本是纳哈出的地方,当年他拥兵二十万,但是却不是大明一击之敌。他投降之后,大明皇帝陛下便将这里改成福余卫,赐给了下官。” 韩度微微颔首。 当初大明攻打纳哈出的时候,兀良哈也并没有和大明多么友好。他们只是在纳哈出向他们求救的时候,并没有出兵帮助纳哈出罢了。而事后他们又飞快的主动归附大明,老朱见这兀良哈如此识趣,心里一高兴便在此设立兀良哈三卫,将纳哈出大半的地盘都赐给了兀良哈,只有沿海的辽东之地被封给宁王和辽王。 对于兀良哈这种隔岸观火,并且飞速投降的行为,韩度倒是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觉得这阿札施里眼光不凡,每次都能够做出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哪怕是后来阿札施里再次归附北元汗廷,也是对兀良哈有不少的好处。 新 正文 一千五百零九章 征途 离开金山之后,大军继续北上。 此时的辽东之地还是大片的荒芜,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地势平坦,脚下坚硬的冻土避免了大炮的轮子陷进去。 一路走来,还算是顺畅。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大雪,好在白天也几乎都会有太阳,只是这太阳不高,绝对不可能出现日上中天的气势。光线也柔弱的很,金色的阳光当中带着一丝惨白,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 只是越往北走,风雪便越发的急切,甚至有时候哪怕是白天,天地都会变成风雪笼罩的世界,要不是有着指南针,韩度根本不敢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继续行军。 刚刚闯过了接连数日的暴风雪,迎来了一个难得的艳阳天,韩度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我算是知道为何以往大军都不会选择在冬日里北上了,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阿札施里看了韩度一眼,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想到大明竟然会选择在冬日里北上征伐鞑靼,如此恶劣的天气,恐怕鞑靼部做梦都不会想到大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进攻他们。明廷里面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简直就是缺德到冒烟了。 韩度朝着前面的大军扫了一眼,明显看出来两方人马的巨大差别。明军这边,浑身穿着棉衣棉裤长靴,头戴棉帽,哪怕是面对风雪,他们也不怎么在意,脸上红扑扑的,嘴里吐着白气,肆意的散发着自己身上的热量。 这些兵丁还创造性的用绳子将身上的棉衣一圈一圈的捆起来,让它紧紧的贴着皮肤,这样可比散开穿着还要暖和。 而兀良哈这边的人马穿着兽皮,虽然这东西也保暖,但是躯干和手腿之间毕竟是分开的,这样一来就会有缝隙出现。寒风吹进去,让保暖效果大打折扣。 为了保暖,这些人坐在马背上尽量缩成一团,以求减少缝隙保存热量。 反倒是那些少年,因为穿着韩度送的棉衣,一个个精神抖擞,完全没有感受到身处冰天雪地的寒冷。 海撒男答奚策马走在韩度的右手边,看了韩度一眼,叹气道:「往年这个时候,俺们都会带着族人前往南边的热河之地过冬,只有等到来年冰雪消融长出青草之后,才会带着牛羊牧群来到这里放牧。」 韩度听着海撒男答奚的话,便能够想象出在夏日的时候,这里必然是一副草长莺飞的画面。 「这里是哪里?」 阿札施里抬头朝四周望去,哪怕是周围被白雪覆盖,他还是能够从其中看出一丝熟悉的地方。 「回侯爷,这里应该是捕鱼儿海附近。」 「哦?那就找一找吧。」听到捕鱼儿海,韩度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虽然没有能够亲眼看到当年蓝玉打破北元的景象,但是能够来捕鱼儿海看一看故地也是好的。 「是。」阿札施里一挥手,数百骑兵便朝着前面撒出去。 正午的时候,有骑兵回来禀报,捕鱼儿海就在前面不足三十里。 韩度闻言一振,立刻下令大军前往捕鱼儿海。在捕鱼儿海修整了一夜,隔日大军继续北上。 直到来到阔滦海子也根本没有看到一丝残元的影子,韩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看着阿札施里厉声问道:「你不是说北元汗廷在这阔滦海子吗?现在人呢?」 阿札施里也焦急的额头冒汗,抬头急切的向着四周张望,希冀能够看到一点人马的影子,但是却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侯爷,侯爷明鉴,去年这个时候他们的确是在这阔滦海子边上的啊。今年,他们怎么会不来了呢?」 韩度心里冷哼一声,「你也知道那是去年啊,我要问的是,现在他们为何不来这阔滦海子了?」 阿札施里急得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 ,脸上竟然有汗水留下,可见他心里的紧张和焦急。 徐成斐骑马站在韩度身边,满眼杀气的盯着阿札施里。若是阿札施里从头至尾都在骗的话,那问题就大发了。说不定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想过带自己等人找到北元汗廷,反而有可能和北元汗廷密谋伏击自己等人。 脱鲁忽察尔也在四处张望,顿了半响之后突然说道:「明明去年他们都要来这里过冬的,今年怎么会不来了呢?」 韩度冷冷看了他一眼,这阔滦海子的确是一个过冬的好地方,地势低洼,四周的山丘也可以阻挡凛冽的寒风。这对于想要过冬的草原人来说极为重要,或许一点点的温度差别,就可以极大的减少牛羊的损失。 脱鲁忽察尔看了一遍无果,突然说道:「不会是,今年天气冷的快,他们还没有从北边撤回来吧?」 阿札施里瞬间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面一阵明悟,声音差点控制不住:「对,他们一定是因为今年的白毛风来的更早,被困在北边了。」 「侯爷,只要咱们再往北走,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阿札施里两眼如同铜铃一样,满眼的渴求,希望韩度能够再相信他一次。 「还要往北?」韩度语气里面透露极度的不愿意。 为了来到这阔滦海子,大军已经在冰天雪地里面行军一月有余了,就连暴风雪都遭遇了好几次。最近的一次,暴风雪直接吹了接连三日,差点就走不出来。 继续往北,暴风雪出现的频次和强度都会更大,实在是有些风险。 徐成斐也附耳和韩度说道:「继续往北太冒险了,再说了,这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在合谋给咱们下套钻呢。若是前面有陷阱等着咱们,那怎么办?」 韩度眉头紧皱回头看了徐成斐一眼,其实这也是韩度担心的事情。 韩度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有王霸之气,可以让别人一见到自己就跪下唱征服。 就在此时,阿札施里忽然翻身下马,直接跪在韩度前面,抱拳道:「侯爷,还请相信下官一次。若是北上没有找到汗廷,下官便自刎于侯爷面前。」 「王爷」 「王爷」 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连忙下马,踢开积雪来到阿札施里身边,想要将他拉起来。 阿札施里直接挥动手臂,震开两人的手,满脸期盼的望着韩度。 「恳求侯爷再相信下官一次!就一次!」 韩度死死地盯着阿札施里,好似想要看清楚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只需要继续往北就可以找到北元汗廷。 徐成斐见韩度神色有异,不由得压低声音,「韩度,不可咱们的目标是鞑靼部,不是汗廷。」 徐成斐的意思韩度明白,这次北伐要消灭的是鞑靼部,至于北元汗廷恐怕朝中的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北元汗廷能够遇到,那顺手灭了也没什么。但若是找不到,那赶紧向西去征伐鞑靼部才是正理。即便是消灭了汗廷,也不见得能够有多少功勋。 但是韩度却更加清楚,汗廷就是蒙元人心中的神山,只要这座神山还在,整个草原就可以被统一起来,再次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 只有将这汗廷彻底消灭,再加上其他手段,将草原分崩离析,大明才会永远的消灭草原的威胁。 「好!」韩度狠狠地咬咬牙,「本侯就再信你一次,若是北上还找不到汗廷,那本侯一定将你挫骨扬灰!」 「多谢侯爷!」阿札施里没有丝毫惧怕和怨恨,反而一脸高兴的站了起来。 韩度挥动手里的马鞭,朝着北方一指,「出发,继续北上!」 越是往北 ,风雪越大。 大军经过十几日的跋涉,在这期间便经历了接连不断的暴风雪,只有一天幸运的可以看到天上的太阳。 可即便是走了这么久,连人活动过的痕迹都没有找到一个,更加别说是看到一个蒙元人了。 就连选择相信阿札施里的韩度,信心都开始动摇,忍不住怀疑起来他是不是真的故意将自己往错误的方向引导。 「阿札施里!」韩度脸色冷厉,眉头皱的更深了,道:「还要继续往北走吗?」 阿札施里其实早就已经绝望了,因为他在看清楚周围景物的时候,便知道这是哪里。 伸手抓下头上的皮帽,阿札施里抽出腰间的短刀,也只能叹息道:「是下官的错,下官这就给侯爷一个交代。」 「不,不可啊」 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两人立刻飞身上前,一人一边将阿札施里两只手臂牢牢抓住。 韩度低头皱眉看着,其实心里也觉得阿札施里不会骗自己。毕竟若是他真的想要引诱自己走入陷阱的话,这一路上有太多的机会。没有必要非要走到这极北之地,还不对自己动手。 可是阿札施里话已经说出去了,而且大军不辞辛苦的跋涉至此,也没有看到一个敌人。这要是不给出一个说法,如何向全军将士交代? 「走开,你们两给俺滚开,俺说到做到,一定给侯爷一个交代」阿札施里左右摇晃了一下,想要将两人给甩开,却被两人死死地抓住,挣脱不得! 正文 一千五百一十章 砸碎 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一边拉住阿札施里,不让他自刎,一边朝韩度哀求道:「侯爷,兀良哈三卫对大明忠心耿耿,若是下官等有二心的话,为何这一路走来都不见伏兵?」 韩度心里其实也并不认为阿札施里会给自己带一条错误的路,比较这么做对于他来说没有好处。 正在这个时候,一队骑兵从远处直奔过来,整齐有力的马蹄声瞬间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 等骑兵来到近前,韩度便认出这是山字营的骑兵斥候。 「报」 「何事?」韩度立刻大声问道。 骑兵直接策马奔到韩度面前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朝着韩度单膝跪下一拜,道:「侯爷,前面发现蒙元人踪迹!」 「在哪里?」韩度眼睛顿时瞪大,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 「就在前方三十里的一处山谷当中。」斥候手臂一挥,猛然朝着西北方向一指。 阿札施里也瞬间惊醒过来,连忙说道:「对,俺记起来了,哪里有个大山谷,咱们都叫兀鲁谷。他们为了躲避风雪,一定会躲在那里!」 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见事情出现转机,阿札施里也不再有自刎的动作了,便松开了他。 阿札施里上前向韩度说道:「侯爷,他们一定是躲在兀鲁谷里。」 这样冰天雪地的地方,北元汗廷的人一定会集中起来共同抵抗暴风雪。所以只要是发现了蒙元人的踪迹,那么附近必然有着一个庞大的聚居地。 韩度立刻朝斥候下令,「头前带路,全军出发,去兀鲁谷!」 三十里距离虽然近,但是对于大军来说,还是要走半天功夫。 等到大军到了的时候,已经被山谷里面的蒙元人发现了。毕竟这周围白雪皑皑的,大军在雪地上行进就如同一碗饭上面停了一只苍蝇那么夺目,想不被发现都难。 韩度不在乎蒙元人发现自己,在乎的是不能让猛然给跑了。因此,韩度提前向徐成斐下令,让他安排两只骑兵先行出发,从山谷左右两边包抄过去,以防止那么蒙元人逃走。 可是让韩度颇为惊奇的是,这些蒙元人竟然没有逃走,而是选择了据山谷而守。 更加让韩度惊讶的是,山谷前面竟然有一堵冰墙,将整个谷口给封的死死地,这也是蒙元人感据地而守的缘故。 「这是什么东西?这里怎么会有一道墙?」韩度十分不解,难道这些人还会筑墙吗?就算是会筑墙,蒙元人也不会去做啊,要不然这草原上早就坚城林立了。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蒙元人筑起过一座城过。 阿札施里对此倒是颇为了解,他向韩度解释道:「侯爷,冬日里会时常冻死一些牛羊。一旦死的牛羊太多,一下子吃不完的话,便会被放在外面垒起来。这样不仅可以报牛羊保存下令,还可以用来遮挡白毛风。只要是牧人,都会这样做的。」 韩度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前面高高的冰墙道:「你说这是用死了的牛羊搭建起来的?」 阿札施里点点头。 韩度举着望远镜仔细看去,果然是从缝隙当中看到了类似牛羊的东西。 随后叹道:「大明也有泼水成冰,以筑墙御敌的典故,没有想到这些人也不傻,使出这样的故智。」 虽然蒙元人此举的确是一举多得非常的聪明,但是韩度冒着狂风暴雪跋涉几千里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欣赏蒙元人的智慧的。 说罢,韩度侧头看向阿札施里,问道:「看清楚了,这是北元汗廷所在吗?」 阿札施里点头,「是的,下官看到了金帐。」 闻言韩度的脸上露出一股轻松之色,毕竟找 了这么久,带着大军走来这么远的路,总算是将北元汗廷给找到了。而且还将他们团团围住,覆灭也就在顷刻之间。只要北元汗廷彻底覆灭,草原部族失去了再次统一的希望,那才是真正消除这个隐患。 侧头看向阿札施里,结果却看到他已经悄无声息的躲到了一边,显然是不想掺和进来。 韩度冷冷一笑,随后朝着远处的曾玄一声大吼:「曾玄!」 曾玄闻言策马小跑过来,抱拳道:「末将在。」 韩度朝着山谷一指,喝道:「拿下前面的山谷口,让本侯看看你的本事。」 「遵令。」曾玄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离去。 徐成斐看了阿札施里等人一眼,压低声音在韩度耳边说道:「看来,他们想要观望啊。若是咱们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恐怕他们会反戈一击啊。」 韩度两眼直视着远处的山谷,头也没回的和徐成斐说道:「兀良哈见风使舵惯了,在没有见识到咱们的实力之前,他们当然会坐山观虎斗。不过无妨,等他们见识了咱们的实力之后,自然会敬畏大明如神!」 「你心里有数就好。」徐成斐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曾玄没有把眼前的冰墙放在眼里,在他想来,论攻城和守城,放眼天下就没有人是大明的对手。这些蒙元人或许骑射功夫不错,但是守城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随着一阵阵战鼓声响起,曾玄立刻指挥着兵丁朝着冰墙冲过去,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冰墙。 北元汗廷的人当然不会素手就擒,早就登上冰墙严阵以待。 明军冲杀过去,还没有进入蒙元人弓箭的射程,便是一阵火器连绵不绝的朝着蒙元人射去。 一瞬之间,冰墙上爆发出连绵不绝的血花。接连不断的有人朝着冰墙里外栽倒下来。 等到明军冲杀到冰墙下面的时候,冰墙上一个站着的蒙元人都没有,全部被密集的火器给消灭。 正当韩度以为战斗会轻松结束的时候,前面的明军面对冰墙,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这冰墙虽然不像大明的城墙那样,动不动就三丈高,但是怎么也有着一丈五的高度。而且这冰墙光滑如镜,根本就没有可以攀登的地方。 至于说攻城用的云梯,韩度更是完全没有准备。 试想一下,韩度是来打鞑靼部的,草原上连一座像样的城池都没有,准备云梯干什么?把云梯千里迢迢的运到这草原上拉,韩度只要还没有疯,都不会带着云梯来到这草原上的。 可是谁能够想到,北元汗廷竟然利用冰雪筑起了一道冰墙呢? 一群明军将士挤在冰墙下,都想要第一个登上冰墙,可是却没有人做的到。 这些兵丁也不傻,很快他们就想到了办法,那就搭人梯。反正蒙元人都给火器打的不敢冒头,搭人梯完全可以上去。 可蒙元人也不是蠢猪,还没有等他们搭好人梯,一阵箭羽便从冰墙里面抛射出来。 挤在冰墙下的明军将士瞬间发出阵阵惨叫,股股鲜血飙射出来,喷在冰墙上还不等流下便被冻住,形成了一块块殷红的血晶。 夺目的艳丽之下,是无数人痛苦的哀嚎和生命。 韩度看着明军挤在一起,接连不断的箭羽几乎箭箭夺命,伤亡之惨重让韩度瞠目欲裂。 「鸣金,快让他们退回来!」毫不犹豫的朝徐成斐下令。 徐成斐立刻转身去执行。 但是曾玄却不同意,他拦在韩度面前,大声吼道:「不,侯爷。这只是一时受挫而已,请侯爷给末将时间,末将一定攻破冰墙,否则提头来见!」 韩度放下望远镜,脸色冰冷的朝他说道:「你的 头还是自己留着吧,本侯带他们来这里是让他们建功立业的,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的。听本侯令,让他们退下!」 曾玄虽然不甘,但是却不敢违抗军令。只是他虽然让开了,却也不服气的道:「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这是在说我妇人之仁吗? 韩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打仗当然会死人,但那要看死得是否值得。」 正在这个时候,韩度看到听到鸣金声的明军将士已经撤了下来。立刻手臂一挥,大声喝道:「炮阵上前!」 不过是仓促之间筑起来的冰墙,甚至都不是石头筑造的。韩度就不信这样的东西,能够经得起几轮大炮的轰击。 这些蒙元人不是想要躲在乌龟壳子里面放冷箭吗?那本侯就将你们这壳子砸个稀巴烂,看你们还能够往哪里躲! 中间站着的兵丁迅速朝两边散开,山字营的将士推着一门门大炮上前。 这些东西,阿札施里等人早就见过,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见过的大炮,还是那种安防在城墙上的大炮,虽然也可以搬下来运走。但是一门大炮没有一辆马车,是怎么也不可能运走的。 而眼前的这东西,小了许多不说,还自己带着两个铁轮子,怎么看样子怎么古怪。 四人一组,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左右各一个把握好方向,不让大炮滑偏了,很轻松的便将大炮给拉到前面放下。 这山谷口当然放不下所有大炮,韩度只动用了其中五十门。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韩度立刻下令。 「开炮!」 正文 一千五百十一章 没有活路的 「轰~~~」 一门又一门的大炮不断的吞吐着火舌。 巨大的动静把阿札施里等人给吓了一跳,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这大炮看着没有他印象中的庞大,但是发出的声响却是比他见过的任何大炮都大。 阿札施里不知道是,这是因为这样的大炮能够承受更多火药的缘故。 不仅仅是动静,让阿札施里更加惊异的是这些大炮的威力。 这里距离谷口足足有三里地,若是他所知的那种大炮,那根本够不着这么远。 打的远倒也罢了,更加让阿札施里目瞪口呆的是这些大炮的威力。阿札施里是有名的神箭手,他的目力极佳,哪怕是仅凭肉眼也清晰的看到炮弹打在冰墙上的样子。 组成冰墙的牛羊虽然是血肉之躯,但是在经过冷冻之后变得如同石头一样的坚硬,光靠人力和刀剑根本不可能打破。 但是在大炮的轰击下,瞬间就破开一个大洞,冰屑横飞。原本无比坚固的冰墙,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轰击下,如同冰雪消融一样顷刻间就消失无踪。 甚至,就连躲在冰墙后面的蒙元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目瞪口呆连手里的弓箭落到地上都一无所觉。要知道,弓箭和战马都被蒙元人视为性命,能够让他们掉落弓箭而不自知,可想而知他们受到的震撼有多大。 曾玄也是第一次看到威力这么大的大炮,竟然只是开一次炮就将冰墙给完全摧毁。看到躲在里面的蒙元人露出来,他刚要兴奋的再度指挥人马上前,就听到身边的韩度一声大喝。 「换开花弹,继续开炮!」 山字营放下实心炮弹,立刻还上开花弹。开花弹不是能够爆炸的那种,韩度也想过直接弄出能够爆炸的炮弹,但是在军器局实验过后却发现难以实现。 炮弹并不是弄成空心,装上炸药就可以了。 起初韩度也是这样想的,结果装上火药之后,开火的瞬间直接一起爆炸,要不是引线够长,肯定会伤到人了。后来又将炮弹壁造的厚一点,想要以此延缓火药爆炸,结果这样一来虽然炮弹被安全的打出去了,但是装的火药又太少,根本炸不开,完全和实心弹没有多大差别。 一来二去,韩度干脆将开花弹改成了一堆鸡蛋大小的铁球。直接将铁球发射出去,如同暴雨一样密集而下,杀伤力极大。 现在躲在山谷里的蒙元人,就体会到了开花弹恐怖的杀伤力。 噼噼啪啪 铁球打在石头上和人身上发出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声音,在蒙元人万分惊恐的目光中,成片成片的人身上接连不断的爆出血花,伴随着无穷无尽的惨叫倒在地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山谷口这里竟然没有一个蒙元人还能够站着,全部都倒在地上伤亡惨重。 韩度通过望远镜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立刻挥手,下令:「炮火延伸。」 「侯爷有令,炮火往里延伸」 五十门大炮接连不断的轰击,将山谷一段一段的清理一遍。 面对如此猛烈的炮火,是个人都会受不了。蒙元人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纷纷后退,夺马便想要从山谷两边和后面逃走。 可是明军骑兵早就将山谷团团包围起来,居高临下轻易的便打退了蒙元人数次垂死挣扎。 原本可以为蒙元人遮挡风雪的山坡,变成了阻拦他们逃走的噩梦。明明不高的山坡却成了决定他们生死的天堑。 韩度看到蒙元人已经崩溃的想要逃走,立刻朝曾玄下令,「快,带着你的人马杀进去。杀一人赏一贯,头功者连升三级,所有斩获都是你们的!」 「遵令!」曾玄瞬间心神振奋到 无以加复的地步,狠狠地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猛然朝着前方冲去。 同时高声大喊道:「全军出击!侯爷有令,一人赏一贯,头功者连升三级,所有斩获都是你们的!杀!杀!杀!」 「杀!杀!杀」 一阵低沉的巨吼顿时传来,震慑心魄!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韩度如此重赏之下,士气瞬间暴涨到顶点。 士卒不远几千里跑到这里来刀口舔血,为的是什么?别说什么忠勇爱国之类的话,反正在韩度看来,这些将士之所以跟着自己来到这冰天雪地,就是为了发财的。 士卒听到韩度的将令,瞬间眼睛都红了。杀一人赏一贯,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重赏。而对面已经被大炮轰的溃不成军,追杀这样的逃兵不仅非常安全不说,谁还不能杀上二三十个的? 更何况,所有斩获也一并赏赐给他们了。也就是说,只要是冲过去,不管他们抢到什么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的,不用上缴了! 这样巨大的刺激,就连开炮的士卒都忍受不了,不少人恨不得连大炮都不要了,立刻冲进去。 好在徐成斐顿时训斥了这些人,「弄你娘的,都给老子站着,谁敢乱动本侯要他脑袋!」 见没有人动了之后,徐成斐神色缓和了一点,骂道:「你娘的,你们一炮下去死一片。现在还是给其他弟兄一个机会吧,你们吃了肉,总要给他们一些汤喝!」 士卒这才纷纷打消了上前去收人头的想法,的确,就他们刚才开炮那会儿,谁的身上没有背着几十上百功劳?他们每个人已经有上百贯到手了。现在这些残兵败将,让了也就让了。 既然不能上前去捞着好处,这些士卒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大炮上来。伸手在大炮上抚摸的动作,比在自家媳妇身上还轻。 这可是宝贝啊!远远的在重兵把守的情况下,只要装药开炮、装药开炮,就有数不尽的功劳纷纷而来。 这不是宝贝,什么才是宝贝? 原本还羡慕其他士卒能够冲上前大杀特杀的,现在他们看来,冲上去搏杀多么狼狈不堪?要像他们这样,远远的开炮就把敌人打的溃不成军,这才是真正的高明! 颇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意境! 不到一个时辰,战斗便完全结束。 虽然韩度提前安排骑兵围堵蒙元人,可是毕竟对此地不够熟悉。再加上蒙元人困兽犹斗之下,还是被他们溜走了一小股。不过无所谓了,走脱的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韩度骑马漫步在山谷中,走过山谷口的时候,韩度还仔细看了一下。满地的残肢断臂和死人没有让韩度的眉头皱哪怕一下,倒是对开花弹的效果感到颇为满意。 韩度继续往里走,刚刚走到一半,曾玄便策马飞奔过来,在韩度面前停下。 马背上放着一个手脚都被捆起来的胖子,看着困四脚攒蹄的捆绑手法,和困猪差不多。 随后从马背上将一个胖子扔到雪地里,翻身下马,笑着朝韩度道:「侯爷快看看这是谁?」 韩度低头看了一眼,这人不仅穿着精致的皮裘,浑身上下还带着不少的金银饰物和宝石,一看就知道此人必然身份不凡。但是,韩度却不认识此人。 「这是谁?」韩度反问道。 曾玄顿时一怔,「侯爷也不认识?」 韩度都无语了,叹息道:「本侯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你觉得本侯应该认识他?」 曾玄哈哈干笑了一阵,才解释道:「末将遇到这人的时候,他身边正跟着一大群的侍卫。这些侍卫凶悍至极,要不是有着火器,末将的亲兵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而且这些人死战不退, 要不是有着他的拖累,这些人若是好不恋战的突围的话,末将都未必能够杀的了他们。直到最后一人倒下,末将才将他抓住。原本以为侯爷能够认识的,没有想到」 曾玄神色尴尬的笑了笑,他看到那么多人拼死都要保护这胖子,自然瞬间就明白这胖子肯定是北元当中的重要人物,自然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他抓住。 韩度微微沉吟,然后便朝着倒在地上的胖子厉声道:「说,你究竟是谁?」 得到的却是一连串叽里呱啦的回答。 韩度顿时以手扶额,不是每一个蒙元人都听得懂大明官话,也能够说大明官话的。 随后朝着身边亲兵一指,道:「去,把匡毅侯找来。」 很快,徐成斐来到这里,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笑了笑,朝着地上的胖子一指道:「这胖子应该是个重要人物,但是他不会大明官话。」 徐成斐顿时明白了韩度的想法,点点头用蒙语朝胖子问了一句。 胖子困的手脚难受,又被丢在雪地里面冻了这么久,现在听到蒙语,就如同听到了乡音一样亲切。 胖子立刻叽里咕噜的和徐成斐交流起来。 徐成斐听完之后,神色一阵古怪,朝韩度问道:「这是谁抓住的?」 韩度朝着曾玄一指。 徐成斐笑着道:「他说他叫额勒伯克,北元大汗!」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韩度都还在想,这个额勒伯克究竟是谁。 可是听到徐成斐的后半句,韩度猛然眼睛瞪大,声音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他是北元大汗?」 徐成斐点点头,道:「他是这样说的,但究竟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对对对韩度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北元大汗谁也没有见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谁知道他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他只是一个冒充的,目的是想要掩护真正的北元大汗逃走,那也不是不可能 韩度忽然想到,立刻朝亲兵吩咐道:「立刻去将兀良哈三卫指挥使请来!」 吩咐完之后,韩度翻身下马,让亲兵将额勒伯克扶起来,将他身上沾的雪给清理干净。不管怎么说,此人是北元大汗的可能性极大。毕竟北元都已经溃败了,若不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现在这个时候恐怕没有谁会没脑子的去冒充北元大汗。 正文 一千五百十二章 杀! 很快,阿札施里便带着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赶到。 若是说,刚开始阿札施里不愿意出兵,那是因为他想要保存实力,不想为大明卖命。可是当他看到大明拥有如此犀利的大炮,轻而易举的便轰破冰墙,将汗廷人马杀的溃不成军之后,阿札施里就有些后悔他刚刚退缩了。 若是韩度的实力和他差不多,那他还不会怎么在乎韩度对他的看法。但是从刚才情况来看,韩度的实力可是远远的超过他。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当初在广宁城外韩度动辄就要和他们决一死战,那真的不是在吓唬他们,而是真正有实力将他们打败。 形势发生了变化,阿札施里对韩度的心态自然也要随之变化。现在哪怕是韩度的一个亲兵去传令,阿札施里也马不停蹄的连忙赶过来,想要以更好的态度挽回他在韩度心里的印象。 可是阿札施里还没有来得急向韩度问候,他一眼就看到正被捆绑着手脚,坐在雪地里的额勒伯克。 顿时惊呼道:「尼古埒苏克齐汗?」 「嗯?」韩度虽然听不懂蒙语,但是「大汗」这个词还是听清楚了,立刻问道:「是北元大汗吗?」 阿札施里还没有说话,徐成斐便开口和韩度解释,「是尼古埒苏克齐汗。」 「这是怎么回事?」韩度愣了一下,指着额勒伯克问道:「他不是叫额勒伯克吗?怎么又是尼古埒苏克齐汗了?」 阿札施里连忙解释道:「回侯爷话,他就是额勒伯克,也是尼古埒苏克齐汗!」 看到额勒伯克都做了明军阶下囚,阿札施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现在他只有彻底投靠大明,才能够保全他的部族。 韩度这一下明白了,这尼古埒苏克齐汗的称呼应该是封号之类的,而额勒伯克恐怕是这胖子的真名。 韩度兴奋的朝阿札施里问道:「那么,他就是北元汗廷的大汗吗?」 阿札施里躬身一拜,道:「正是,恭喜侯爷活捉北元大汗,为大明再立奇功!」 「哈哈哈」韩度朝阿札施里摆摆手,接受了他的恭贺。 随后朝曾玄笑道:「听到了吧,你抓到的是北元大汗,还不赶紧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你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都在他身上了。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你就损失大了!」 「侯爷放下,末将一定严加看管,绝不会让他逃了,也不会让他少半根毫毛!」曾玄比任何人都要兴奋,亲手擒获北元大汗,这可是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二次。 上一次擒获北元大汗的人可是韩度,而韩度也因此得封镇海侯! 虽然说这个额勒伯克,比不上韩度擒获的上一个。但就算是不能封侯,封个伯爵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曾玄做梦都没有想到,还会有封爵这样的美事落到他头上。 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算是将此战的收获清点清楚。 此战彻底摧毁了北元汗廷,击溃北元十余万骑兵,俘获平章以下官员数百人。虽然金银器物都被明军将士第一时间给缴获了,但还是留下了马、驼、牛、羊八万余头。 除此之外,还有妇孺三万多人。 现在麻烦的就是这三万多人,为此韩度在帅帐里面召集众人商议。 韩度坐在主位上,徐成斐、曾玄、何文信等人明军将领坐在左边;阿札施里带着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两人坐在右边。 中间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在风雪呼啸的天气里为这帅帐带来温暖。 可是时间过去许久,帅帐里面都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火光将每个人的眼睛都映照的亮亮的,但就是没有人说话。 见众人都不开口,韩度只好开口道:「大家都说说吧,这些妇孺该如何处置?今日这里没有尊卑之分,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倒是很想将这些妇孺收入囊中,但是阿札施里却不同意。他们本来就受到韩度的猜忌,若是再将这些妇孺手下,那在韩度的眼里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重新一统草原吗? 难道就没有看见,上一个想要重新号令草原的额勒伯克,现在正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 阿札施里坚决的阻止了两人,并且严厉警告他们绝对不能够在韩度面前提起此事。 于是,阿札施里三人都一脸轻松的坐着,眼睛里好似只有眼前的烤肉和美酒。 韩度看到阿札施里三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微微放心了一点。 随后朝徐成斐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徐成斐沉吟了片刻,抬头道:「这些都是俘虏,不如将她们都带上。」 「匡毅侯」曾玄立刻出声,两手一摊,道:「这可是三万多妇孺,怎么带上?依末将之见,不如都杀了吧。」 韩度深深的看了曾玄一眼。 徐成斐闻言顿时不同意,侧身怒道:「杀了?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妇孺,她们可不是战兵,杀手无寸铁的妇孺,亏你还是七尺男儿,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曾玄顿时摇头叹道:「侯爷,不是末将残忍。而是这些人咱们怎么带走?这可是三万多张嘴啊,这一路上她们都是要张口吃食的。咱们有这么多的粮食来给她们吃吗?就算是咱们有粮食给她们吃,以她们的行进速度必然会拖累大军的速度。每在这冰天雪地里多带一日,咱们就多一分的风险。更何况,就算是咱们带着她们赶路,她们也未必能够抗的过随时都会出现的暴风雪,到时候她们一样是死路一条!」 曾玄的话让徐成斐一阵沉默,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最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大军的粮食不够。 原本韩度出征的时候,虽然尽可能的多带粮草辎重,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深入漠北,到这么远的地方。如此一来,粮食自然吃紧。 好在缴获了几万头牛羊马驼,算是暂时化解了大军缺粮的危机。 可若是要带着这三万多妇孺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大军若是迟迟没有走出这漠北之地,到时候恐怕连将士们都没有粮食吃。 粮食可是大军的命脉,没有粮食整个大军都会全军覆没。 而且曾玄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便是带着这些妇孺,她们也未必能够活过暴风雪的严寒天气。 「那,要不咱们就给她们留下一点粮食,让她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徐成斐于心不忍之下,不得不提出这个不忍见其死的办法。 曾玄却是不以为然的摇头一笑,道:「侯爷想过没有,就算是咱们给她们粮食,她们就能够活下去?咱们可没有把蒙元骑兵一网打尽,有好几百骑突破了包围冲了出去。这些人若是在外面找不到吃的,他们必死无疑。这些人最多在外面躲避十日,他们必然会重新回到这里。就算是咱们留下粮食,到时候除了白白便宜这些人之外,不会有任何用处。这些妇孺该死的,还是会死。」 徐成斐没有说话,低头沉思着。 韩度见了,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如此一来,这里要不了多少年,就会重新崛起一个部族。咱们一路爬冰卧雪跋涉几千里来到这里,恐怕要不了多少年之后,又必须要再来一次」 这话说得毕竟隐晦,但是徐成斐是听的明明白白的。 这次能够来到这里,全军将士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若是要再来一次,那付出的代价还不知道 会大成什么样子。甚至有极大的可能,明军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到这里。 若是让这些妇孺活着,那就是给大明留下隐患。 「那咱们在这里等上十日,把那些逃走的人全部消灭呢?」徐成斐抬头看着韩度的眼睛,无惧无畏的问道。 韩度坦然的面对着徐成斐的目光,片刻之后摇头,「恐怕不行!」 叹息了一声,道:「这次咱们为了击破北元汗廷,一路追击到这里,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别忘了,咱们的目标是鞑靼部。现在其他三路大军恐怕早就深入草原,还不知道和鞑靼部打成什么样子了。若是咱们在这里逗留十日,不说要消耗多少粮食,恐怕会误了大事!」 徐成斐听罢,不得不低下头来,他知道那三万多妇孺没救了。 韩度坐在主位上,沉着目光扫了众人一遍。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要下令将三万多妇孺全部斩杀这样的命令,韩度也是十分为难。就算是明军这边没有问题,那么兀良哈这边呢?他们会怎么想?毕竟严格上来说,他们和这些妇孺都是蒙元人,虽然妇孺在草原上的地位极低,几乎和货物等同,但是当着他们的面斩杀这么多手无寸铁的妇孺,恐怕也会激发起他们的怨恨。 想要处置这些妇孺,那就必须要有一个能够让兀良哈三卫能够接受的理由。 什么理由,能够让兀良哈接受? 韩度一瞬之间,显然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徐成斐、曾玄和何文信等人也明白下令的难度,可是他们也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一个个的低着头看向面前的酒杯,连韩度的方向都不敢看过去一眼。 正文 一千五百十三章 祭拜 见几人都低着头,韩度知道指望不上他们了,这个办法还是只有自己来想。 便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都会去吧。」 几人起身抱拳行礼,然后一一退出帅帐。 隔日,韩度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然后把额勒伯克拉到高台上。指着那些俘虏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他们死,你选一个吧。」 徐成斐见韩度的话翻译给额勒伯克。 额勒伯克被明军日夜守着,早就把最后一丝勇气消磨干净,现在哪里还敢有从容赴死的念头? 听到韩度的话,他毫不犹豫的大吼起来。 额勒伯克的话一出口,下面的俘虏全都怔住,随后便朝着额勒伯克痛哭,哀求起来。 徐成斐向韩度附耳轻声道:「他说,他成吉思汗的子孙,是草原上最尊贵的黄金血脉。他要这些人为他而死,保住他这个黄金家族血脉。」 说完,徐成斐都恶心的撇过头去,好似不想在看到额勒伯克丑恶的嘴脸。原本他是不愿意诛杀这些妇孺的,但是既然她们的大汗都发话了,要让她们去死,那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而那些俘虏的反应也是极为奇怪,虽然痛哭流涕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反抗额勒伯克的,哪怕他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 见此,韩度朝阿札施里道:「听到尼古埒苏克齐汗的话了吧?怎么,难道你不准备奉尊汗令?」 阿札施里猛然瞳孔一缩,迟疑了片刻,慢慢的举起了手里的屠刀。 「三卫听令!杀!」 这些人在阿札施里眼里,也只能够和财物画上等号。对他来说,虽然白白杀掉有些可惜,但若是可以借此向韩度表示忠心,从此彻底归附大明,那还是值得的。 看着三卫骑兵朝着俘虏从杀过去,韩度的心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若是交给明军,恐怕即便是他们能够遵照将令,将来心里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果然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野蛮人来做才好,越是野蛮越是没有心里负担。 甚至,一不做二不休,除了留下额勒伯克等十几个重要人物之后,其他的俘虏也一并被斩杀在此。当然,操刀的还是阿札施里。 将整个山谷清理干净,把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部彻底焚烧。等大军走了之后,此地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山谷,巴掌大片的雪花飘落在焦土上,很快便将其完全覆盖,重新变成了通体一片的白色。 东蒙古正统的北元汗廷就此彻底断绝,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带着牛马羊驼赶路,速度不仅没有被拖累,反而还更快了。士卒们把大量的物资全部放在骆驼身上,自己骑着马避免了在雪地里徒步的艰辛。 不过这暴风雪可是越来越急了,大军不知道跋涉了多久,才扛过了离开山谷之后遭遇的第一次暴风雪。 这暴风雪一起,整个天地一片昏暗,要不是有着指南针,韩度都没有信心能够走出来。 哪怕是能够看到太阳挂在天上,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好在风也停了雪也停了,让人的心情豁然开朗。 阿札施里跟随了韩度一路,他对于韩度竟然能够在白毛风里也一样找到正确的方向赶到大为惊奇。要知道以往他们遇到这样的白灾,根本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是在赶路了,那是找死! 「侯爷如何能够在白灾当中,还能够辨识方向?」 面对阿札施里的疑惑,韩度顿时反应过来,笑道:「哦!你想知道这个啊?」 「下官下官就是好奇」阿札施里当然知道他此举非常的冒昧,但是他实在是太好奇韩度 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喏~」韩度从怀中掏出指南针,「这个叫指南针,只要有了它,就可以轻易的找准方向。」 阿札施里双手接过去,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出这东西怎么能够找准方向。疑惑问道:「侯爷,就,就这么个小东西?」 「哈哈,来我教你」韩度纠正了一下阿札施里的动作,让他将指南针放平,然后教他如何使用。 阿札施里只是用了一下,顿时就开心的笑了起来,道:「这,这真是神了」 「你喜欢就送给你。」韩度呵呵笑道。 阿札施里闻言一愣,随后连忙双手还给韩度,「不不不,这是侯爷心爱之物下官,下官无论如何也不能夺侯爷所爱。」 韩度抬手一挡,将他的手给推了回去,笑道:「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物,本侯带了很多,前面的那些斥候几乎人手一个,你就安心的拿着吧。」 「那,那下官就多谢侯爷。」阿札施里这才收了起来。 其实韩度有句话没有和阿札施里说明白,那就是虽然明军里面的确是有很多指南针,但是韩度的这个可和他们的那些不一样。不仅灵敏度和精度更高不说,外壳还是纯金的,价值不菲。 不过韩度看在阿札施里还算听话的份上,给他一个也没有什么。 当然,韩度可不止这么一个指南针,如果只有一个的话,韩度才不会给他。 说到这里,韩度骑在马背上,朝着周围张望一眼,竟然看到了远处有着一座高山。指着远处的高山问道:「这是哪里?咱们这是走到哪里来了?」 阿札施里这才注意到远处朦朦胧胧的高山,顿时脸上露出震惊之色,然后一提缰绳,策马朝着高山跑去。 韩度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徐成斐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策马来到韩度身边。 韩度微微摇头,叹道:「我送了一个指南针给他,然后他就变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个指南针而已,不至于如此吧?」 徐成斐看了韩度一眼,他知道虽然韩度的指南针是纯金的,若是普通百姓或许还会觉得发了一笔横财值得高兴一下,但是对于阿札施里来说,那点黄金也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根本不可能值得让他这样。 正当两人疑惑之间,阿札施里又掉头跑回来了。 只见他在韩度面前勒住马,满脸惊喜的道:「侯爷,这里是斡难河。咱们只要顺着斡难河往西,就可以走出这极北之地了。」 一听这里是斡难河,韩度来了精神。 于是他看着阿札施里道:「你确定这里是斡难河?」 阿札施里连连点头,才道:「侯爷,这里就是斡难河,下官不会看错的。」 说罢,阿札施里指着一道明显的痕迹道:「侯爷请看,那里就是原本的斡难河,只是现在已经冰封了,落上积雪,并不容易看出来。但是下官敢拿性命担保,这里就是斡难河。」 韩度见阿札施里说的有理有据,自然是相信了他,随即万分感叹的道:「斡难河啊这可是北元的发迹之地,没有想到本侯竟然能够来到这里」 上辈子交通那么发达都没有来过这里,没有想到这辈子竟然靠着徒步行走来了。 徐成斐也是一脸的惊讶,「咱们竟然能够来到这斡难河,这可真是咱们这一路可走得够远的。」 阿札施里闻言都沉默了,若不是韩度执意想要消灭北元汗廷,就连他都不会来到这斡难河畔。而且这里是蒙古所有部族心中的圣地,而他却是将明军给带到 了这里。虽然明军不算是他带来的,但是明军来到了这里,并且大军里面还有着他兀良哈三卫在,那么他们就摆脱不了干系。 韩度却没有注意到阿札施里的脸色突变,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条被封冻的斡难河上。 策马来到斡难河上,这个时候韩度才注意到,河道极为平整,并且两岸的地势也是平整的,和河面比起来只有一个微笑的坡度。 韩度向右边看了一眼,只见这河道蜿蜒延伸到远方,直到和两岸的白雪融合在一起,让人再也分辨不出来哪里是河道、哪里是岸边。 左边也是同样的情况。 韩度收回目光,笑着叹道:「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就是发迹于此,本侯今日既然到了这里,那自然要祭祀一番!来人,准备三牲祭祀!」 徐成斐立刻上前,压低声音说道:「你准备三牲祭祀干什么?难道你想要祭祀成吉思汗?」 「难道不行吗?」韩度疑惑问道。 徐成斐狠狠地瞪了韩度一眼,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是大明的镇海侯,成吉思汗是前元的开国皇帝,你祭祀他?朝中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整日里就盼着你行差踏错,难道你要主动授人以柄?」 韩度一点都没有徐成斐的紧张,反而笑吟吟道:「就那些跳梁小丑,难道我怕他们?」 见徐成斐还要劝阻,韩度直接摆手道:「不用说了,此事我心里有数!」 见韩度执意要祭祀成吉思汗,徐成斐知道劝不住也只好熄了念头,叹息一声站在一旁。 阿札施里听到韩度要祭祀成吉思汗的时候,他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等到徐成斐上前阻拦,他的心又不由得紧张起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反正就刚才那片刻功夫,他心里反反复复的患得患失,简直就比度过了好几年还累。 正文 一千五百十四章 偶遇 现在看到韩度要祭祀成吉思汗,阿札施里连忙问道:“侯爷,真要祭祀成吉思汗?” “当然!”韩度毫不犹豫的点头。 阿札施里也有些不解韩度此举究竟有何意,迟疑着问道:“侯爷可是大明镇海侯,为何会祭祀成吉思汗?” 韩度看了他一眼,坦然道:“成吉思汗,一代天骄!本侯虽然是大明镇海侯,但是太祖高皇帝曾经有过令御,大明乃是继承前元大统,本侯如何祭祀不得?” “好,好啊,下官这就去为侯爷准备!”阿札施里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样的秘闻,他哪里有机会听到?若不是韩度说出来,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大明太祖高皇帝竟然不仅承认北元乃是正统,并且还认为大明继承的是北元大统。 这句话老朱曾经的确是说过,虽然说了之后没几年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过终归他没有更改不是?现在朱标正在派人修订的明太祖实录里面,可是有这一句话的出处的。 三牲祭祀原本是猪牛羊,不过这草原上牛羊遍地都是,但是却没有猪。好在也无妨,用驼代替也是可以的。 等阿札施里准备好三牲祭祀,搭好一个木台,将三牲祭祀呈列上去。 没有焚香,只能够以酒代替。不过想来成吉思汗也是对焚香不感兴趣,倒是美酒可能更加合乎他的胃口。 韩度拿出一坛美酒,这是真正的美酒,是韩度从家里带来的。徐成斐盯这坛酒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韩度一直都没有给。 将酒碗盛满,韩度恭恭敬敬跪下,双手举起酒碗,其他徐成斐和阿札施里众人依次跪在韩度身后两边。 “大明镇海侯韩度,拜成吉思汗!!!” “再拜!!!” “三拜!!!” 祭祀仪式极为简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来此之前又没有充分的准备。再加上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别看现在还有太阳,说不定下一刻就是暴风雪降临。 韩度匆匆祭祀之后,便下令大军继续启程。 这一次大军开拔的时候,徐成斐忽然觉得明军和兀良哈三卫之间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彼此之间莫名的多了几分信任和亲近。 徐成斐不由得恍然大悟,下意识的朝中韩度的侧脸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为何韩度会执意要祭祀成吉思汗。 韩度好似察觉到了徐成斐的目光,下一刻回头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祭祀成吉思汗当然是有目的的,兀良哈三卫毕竟曾经是蒙古人,他们虽然慑于大明的实力臣服大明,但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对大明忠心不二。 现在大军深处这漠北之地,远离大明边关,大明对于兀良哈三卫的威慑力也降低到了极点。就算是他们在下一刻反叛,韩度都不会有丝毫的奇怪。 而想要走出这大漠,虽然有指南针就足够了,但若是有着阿札施里带路,那自然会更加容易许多。 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吧,若不是阿札施里,韩度难道能认出斡难河? 四周白茫茫一片,虽然能够确认方向,但是却不能够确认自身所在的位置,甚至连需要多少日走出漠北都不知道。要知道日复一日的行军,是最为消磨人的耐性的,尤其是在不知道这样的行军还需要走多久的时候。甚至严重一点,发生兵变都有可能。 相反,现在大军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现在就在斡难河畔,只要顺着斡难河走,就可以走出这漠北。哪怕这个时间是一个月,甚至是两个月,只要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目标,那即便是千里万里也能够抵达。 韩度就清晰的感受到,虽然同样是行军,现在将士们的心情和来的时候已经大为不同。来的时候死气沉沉,所有人都咬牙憋着一股劲。现在却是不少人脸上露出笑容,甚至有欢声笑语传出。 在这周围白茫茫一片,走了许多日都看不到一个活物的地方。明军和兀良哈三卫之间的隔阂正在满满消失,逐渐有了生死与共的患难之情。 就连斥候也不是像以往那样,各做各的事情了。现在经常会看到明军的斥候和兀良哈的斥候,有说有笑的一起出发,也一起回来。 由于斡难河两岸都非常的平坦,韩度变让大军顺着河道而行。大军里面可带着大炮,这些大炮虽然只有四百斤重,但是走平坦的地方,要比走高低起伏的山丘好走许多。哪怕是斡难河道蜿蜒曲折,会多走不少的路,不过比起在冰天雪地里带着这么重的大炮一上一下来说,还是值得的。 大军的情况在变好,所有人都充满了信心。 但是周围的环境却是在变糟糕,大军不仅接连遭遇暴风雪,甚至这次暴风雪比韩度以往遇到过的任何一次都大。 挑选了一处河道的拐弯处躲避风雪,韩度和众人商议了一番,也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这样的暴风雪里,要么就留在原地等候暴风雪过去,要么就借着昏暗的天光继续行军。 留在原地肯定是不行的,天知道这暴风雪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若是三五天还好,大军的肉食还能够支撑,但若是耽误的时间太长那就危险了,时间越长大军越是危险。 与其如此,还不如继续行军,哪怕是因此一直处于暴风雪当中,也在所不惜! 大军继续赶路,就连韩度都不知道究竟在这冰天雪地里走了多少日。因为这次遭遇的暴风雪非常的多,在这样的天气里面,暴风雪弱一点的时候,还能够看到明显的天光,若是暴风雪非常的强,那简直就伸手不见五指,和黑夜也没有什么区别。 大军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艰难的跋涉。 有着几万头牛羊跟着,韩度便下令将士们尽量吃肉,将粮食先存起来。反正这些牛羊也经常被冻死,哪怕是还活着的也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先吃肉可以充分的利用这些牛羊,尽量的保持食物的充沛。 这一日,韩度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只是突然发现,已经持续了整整十日的暴风雪突然停了! 抬头望着天下洒落下来的阳光和一片片垂直坠落的雪花,韩度高兴的哈哈大笑。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笑个畅快,徐成斐猛然指着前方,大吼道:“那是什么?” 韩度蓦然抬头,还没有等他看清楚。 徐成斐的声音便瞬间高亢起来,“敌袭!敌袭!全军戒备,全军戒备!” “呜~~~” “呜~~~” “呜~~~” 低沉凄厉的号角声接连不断响起,不仅仅是韩度这边发现了对方,对面也发现了韩度的大军。 而且对面还反应极快,在第一时间就派出大量的骑兵朝着韩度冲杀过来。 韩度看到密密麻麻的骑兵从山坡上居高临下的冲锋而来,心里顿时一阵焦急。 “战车!快把战车勾连起来,快快快!” 明军这边经过多日的艰苦跋涉,阵型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整顿阵型,只有先将战车勾连起来,抵挡住对方骑兵的冲锋,才能够整顿好兵马作战。 不管是韩度,还是对方,都没有想到彼此双方的距离竟然不足两里。 韩度是因为在暴风雪里行军,就没有派出斥候去。在能见度不足百米的天气里派出斥候,恐怕斥候跑出去一里地之后,再回头就别想找到大军了,那简直就是让斥候送死。 而对方的情况,显然和韩度也是一样,否则这么近的距离对方不可能等到暴风雪散了之后才发现韩度大军。 阿札施里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对骑兵了如指掌的他顿时向韩度说道:“侯爷,来不及了。恐怕等不到咱们准备好,他们就会杀到。下官带骑兵上前阻杀他们,为侯爷争取时间!” 这个时候上前拦截,虽然是骑兵对骑兵,但是无异于将兀良哈三卫置于劣势。 韩度深深的望着阿札施里,见他满眼坚定,重重点头道:“好!你,万事小心!记住,你们这是和他们纠缠拖延一下时间,时间一到你们立刻撤回来!” “多谢侯爷!”阿札施里见韩度如此看重他们的损伤,心里一阵感动,眼眶一红立刻一勒缰绳。 随即一声大吼,“兀良哈的勇士,随本头领迎敌,杀!” “杀!” “杀!杀!杀” 下一瞬间,马蹄声如同雷鸣滚动一般,数万骑兵如同一只箭头朝着对面迎击而去。 骑兵冲锋以速度取胜,对面的骑兵不仅先行冲锋,而且他们还是从山坡上居高临下,可谓是占据了地利。 而兀良哈三卫起步晚不说,还是以下攻上,天生就吃亏。 韩度自然也明白,知道兀良哈三卫争取的每一息时间都是拿不知道多少人命换来的。立刻朝着明军大吼,“快,将战车勾连起来,快快快!” 密密麻麻的战车飞快的被推到前面,然后横放勾连起来。 韩度自从下令之后,就举着望远镜,脸色凝重的看着前面的骑兵交锋。 新 正文 一千五百十五章 交锋 对方的骑兵大约数百骑排成两列,这样的阵型有数十个,层层叠叠如同海浪一样向着这边推过来。 韩度只看了一眼,心里猛然就是一沉。对面是个精通骑兵战术的高手,同时也是一个信心十足的人,这样的战术看似凌乱了一点,但是其实威力非常的大。一浪接着一浪的骑兵洪流,想要抵挡是非常困难的,而且这种战术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对方一旦顶不住,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是想要靠着实力雄厚的骑兵,直接一波彻底摧毁对方。 面对这样的战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如同阿札施里现在这样,将全军变成一个箭头、一个楔子,只要能够凿穿对方的军阵,那么就可以直捣黄龙、反败为胜。 两股骑兵不管是进攻的一方,还是阿札施里这边,都没有丝毫的错漏。至于究竟那边能够胜利,那就要看谁更胜一筹了。 毕竟从来就没有无敌的战术,只有无敌的人。 由于距离太近,哪怕是居高临下冲锋的骑兵,也没有能够把速度提升到最高。 首先发起攻击的是双方手里的弓箭,同一时间,双方连动作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举弓,抽箭,搭箭,张弓,放箭! 然后双方都是在马背上俯身一下躲到战马肚子下面,就好似两师兄弟打架一样,动作整齐划一分毫不差。 后面的骑兵也逐渐重复着前面人的动作,双方交接的战场上,只看到在雪地上飞奔的战马和天空中旋转着斜射下来的利箭。 「咄咄咄噗噗噗」 箭矢射到马上和马鞍上,发出完全不同的声音。 「啊」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即便是躲在战马肚子下马,也还是有倒霉的骑兵被箭矢射中。 箭矢落下之后,还活着的骑兵由瞬间翻上马背,再次张弓射箭,然后又一次的躲到战马肚子下面。 等到第三次起身的时候,双方已经是短兵相接。双方纷纷抽出弯刀,面容狰狞的看着对面。 一瞬间!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死死死」 「杀杀杀」 哪怕双方嘶吼的都是蒙语,但是却没有让彼此愣哪怕一息时间。这样的事情在草原上太常见了,大部族吞并小部族,部族之间争夺草场的厮杀,可以说这种经历是从小就铭刻在草原人的骨子里的,根本早就见怪不怪了! 由于对方的速度没有提升起来,所以骑兵冲锋的威力并没有发挥到极致。因此,阿札施里起初还能够接连冲破对方数道骑兵。 可是阿札施里的颓势正在飞快的显露出来,他冲锋的速度越来越慢,若是他冲不动了停下,那必然就是被对方包饺子,全军覆没的结局。 不能动的骑兵和步兵没有多大区别,在对方的冲锋下也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韩度脸色阴沉的可怕,低头看向面前正在不断勾连起来的战车,现在只是勾连了正前方的一部分,两边正在继续。 「鸣金!让阿札施里回来!」 「是!」亲兵立刻回道。 「让大炮准备,隔断对方骑兵的冲锋,保护阿札施里撤退!」 「遵令!」 接连下了两道命令,韩度又举起望远镜一刻不肯耽搁的注视着前面的战斗。 阿札施里心里一阵冰凉,他知道他这一次恐怕是死定了。对方骑兵的统领是个老手,在发现他的目的之后,便派了更多的骑兵到中间来,层层叠叠的不断挫灭他的锐气 。只要等他冲不动了,他就会被对方给瓮中捉鳖。 眼看着自己一步步的走入绝境,阿札施里也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太过冲动站出来抵挡。在草原上长大的他,深深的知道只有不断的增加自己的实力,才能够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这样舍己为人,替别人挡刀的做法,以往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刚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一冲动,就想要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了呢? 「哐哐哐」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声音传入阿札施里耳中。 他猛然回头,不敢置信韩度竟然会要他退兵。 随即,他万分惊喜的吼道:「撤退,撤退!大军已经做好准备了,咱们撤退!」 身边一个亲卫不仅没有勒马退后,反而举刀大吼道:「勇士们随我冲锋,给王爷争取时间,杀!」 「杀!杀!杀」 阿札施里看着往前继续冲锋亲卫和族人,虎目猛然红了。他也不想这些族人为了他去死,但是他也知道,若是没有人冲上去拖延时间,他是不可能顺利撤走的。 「哈古克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最挚爱的安答」 哈古克却头也没回,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回答,直接迎上敌人。 对面的骑兵占尽优势,本来就想要将阿札施里这股骑兵全部吃掉。现在看到他们想要撤退,对面怎么会答应? 立刻就有无数的骑兵跟着阿札施里身后追杀而来,而且对方的速度还越来越快,一股排山倒海般气势逐渐凝聚起来,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正当阿札施里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的时候,明军大炮开始咆哮了。 「轰」 一个接一个的炽热铁球落到对面的骑兵中间,原本整齐划一的铜墙铁壁,瞬间就被炮弹撕开一道道口子。甚至一颗炮弹撕开了一道骑墙还不算完,弹跳起来继续将后面的骑墙撕裂,接连撕开了数道才耗尽动能掉到地上。 密集的炮弹瞬间将骑兵冲锋的势头给遏制住,每一颗都在人群当中带出一条血路。 可是对面这些骑兵显然对大炮也不陌生,被轰了之后很快就改变战术散开队形,继续朝着阿札施里衔尾追杀而来。 好在经过了这么一阵耽误,韩度总算是为阿札施里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兀良哈骑兵直接从军营两边撤到后面去。 而面对冲锋而来的骑兵,战车上明军士卒人人手持神雷铳,屏气凝神等待着命令。 「神雷铳,开火!」 徐成斐举起手里的左轮,猛然朝天上扣动扳机。 「砰!」 「砰!砰!砰」 对面骑兵想要故技重施的躲到战马肚子下面,想要借此躲避箭矢。 可是面对神雷铳,这招完全没用。 因为神雷铳威力极大,根本不需要打中人,哪怕是打到战马,那也能够让战马非死即伤丧失战力。 以神雷铳的准度,打战马简直是例无虚发,每一颗子弹都打在战马身上。 「啾啾」 凄厉而尖细的嘶鸣声中,前面的战马齐齐倒下。躲在马肚子下面的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没有等他们站起来,就被后面的战马给砸到他们身上,瞬间筋骨皆碎变成一张烂泥。 如果说刚才大炮只是让骑兵冲锋的势头略微一挫的话,那么现在神雷铳交织起来的弹幕,就如同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瞬间让骑兵撞 的粉身碎骨。 如此强大的火力瞬间让对面的骑兵都心生恐惧,在尝试冲锋了数次都不得寸进之后,这些骑兵不甘心的退走,徘徊在神雷铳的射程之外,对着韩度这边耀武扬威。 韩度见总算是打退了骑兵,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下。 「继续用战车勾连,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另外,阿札施里在哪里?让他来见本侯!」 阿札施里心有余悸的骑着马,差一点点,刚才就差一点点他就以为他要去见长生天了。好在韩度没有放弃了,及时的鸣金让他撤退,并且帮助他安全的撤回来。 第一时间来到韩度面前,翻身下马恭敬的抱拳道:「下官拜见侯爷!」 韩度满脸笑容的点点头,伸出双手将他扶起来,感激的道:「辛苦了,要是没有你当机立断迎敌争取时间,恐怕本侯的大军都要被对方给冲散。」 「侯爷客气,这是下官分内之事。」阿札施里连忙站起来,「还要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韩度笑吟吟道:「这样的客气话就不要说了,你救了本侯,本侯自然不会坐视你深入险境。」 看了一眼阿札施里的手臂,见他甲胄有些破损,还沾染了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问道:「你受伤了?有大碍吗?」 阿札施里精神抖擞,随意瞥了一眼,哈哈笑道:「皮外伤,就当是被虫子给咬了一下。」 韩度点点头,关心道:「还是不能够大意,要及时处理好才行,否则感染了会有麻烦的。明军有随军郎中,一会儿你下去包扎一下吧。」 虽然现在是寒冬,并不容易受到感染,但是也不得不防。万一对方的刀上有着什么不干净的细菌,那也是会感染的。 阿札施里虽然不懂感染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韩度这是在关心他的伤势。感动的点头应下,「下官听侯爷的,一会儿就去。」 正文 一千五百十六章 对峙 韩度放下心来,转身看向外面对峙着的骑兵,随即问道:“知道对面是什么人吗?” 阿札施里略微一沉吟,便道:“据下官所知,在这草原上能够有这么多骑兵的,只有鞑靼部。而且从刚刚下官和他们的交锋来看,他们是鞑靼部的可能至少有九成。” “鞑靼部?”韩度闻言脸色一沉。 此次大明出征的目的就是威力讨伐鞑靼部,按照道理来说能够遇到鞑靼部主力,韩度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现在韩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要知道此次征伐鞑靼部,可不仅仅是韩度一路大军,而是有着四路大军。甚至,韩度这路大军可以说是在四路大军当中人马最少的。 更何况,自己为了消灭北元汗廷,本来就在冰天雪地里耽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的鞑靼部应该被其他三路大军联合夹击,甚至是已经被击溃了才对! 以对面鞑靼部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受到过丝毫的损失。 难道三路大军在草原这么长的时间,连鞑靼部都没有找到?朱棣、蓝玉、傅友德三人究竟是在干什么? 阿札施里看到韩度的脸色一阵青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敢擅自离开,就站在一旁等着。 韩度回过神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见阿札施里还在这里,便向他摆手:“你先下去医治伤口吧。” “多谢侯爷。”阿札施里拱手一礼便退了下去。 徐成斐等阿札施里走了之后,一脸担忧的和韩度说道:“若真是鞑靼部的话,那么燕王梁国公颍国公三路大军究竟是干什么,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韩度瞪眼朝着南边望了一眼,可是除了漫山遍野的积雪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回头朝徐成斐悻悻然道:“不知道。” 徐成斐顿时默然,这个问题的确是不能贸然回答。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鞑靼部主力就在自己面前,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徐成斐一下子来了精神,看看韩度的目光越发明亮:“这些人耀武扬威,以为咱们不敢出去和他们一战呢!” 韩度皱眉:“你想要怎么做?” 徐成斐很直接的道:“我带兵去和他们过过手,挫挫他们的锐气!” 韩度看了徐成斐一眼,知道劝是劝不住他的。 韩度冷静的想了想,眉头依旧深深皱起,慢慢的觉得能够挫挫对方的锐气也好。士气可是一个影响胜负的关键因素,若是自己这边一直被动防守,恐怕会让对方士气一直保持高亢。 点头同意道:“好,你千万小心,若形势不利就赶快退回来。” “放心,我省的!”徐成斐猛然一挥手臂,策马离开。 骑兵被徐成斐调集到大营正面,战车突然挪开,大队骑兵鱼贯而出。 对面的骑兵看到这边竟然主动出击了,顿时轰然之声震天,也朝着冲锋而来。在他们看来,大明实力虽然强大,那也是靠着火器和战车的威力。 战车勾连起来可以起到比拒马更大的作用,极大的阻碍骑兵的冲锋。火器威力巨大,对骑兵的杀伤力十分不凡。 但是要说到骑兵交锋,他们根本无惧! 徐成斐没有选择和鞑靼部骑兵对着冲锋,而是在冲锋到一半的时候指挥骑兵朝左侧方向斜着避让开去。 鞑靼部骑兵见了,认为明军这些想逃,立刻一拥而上紧追不舍的咬上来。 在双方快要接近弓箭射程的时候,明军这边纷纷举起神雷铳。 “砰!”徐成斐骑在马上,上身保持着不动,举起神雷铳就是一枪,对面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瞬间应声栽下马来。 徐成斐的这一枪,就如同一个信号。 明军这边顿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砰砰”声。 徐成斐指挥着骑兵,始终和鞑靼部骑兵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如同一条长蛇一样,旋转着盘旋着将鞑靼部骑兵始终围在圆心位置。 如此一来,明军可以惬意的随意使用神雷铳攻击到鞑靼部骑兵,而鞑靼部骑兵则拿明军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的弓箭哪怕是尽全力射出,也只会在距离明军还有三分之一的位置落下,根本就沾不到明军一根毫毛。 敌进我退,敌退我攻!始终和鞑靼部骑兵保持着同一个进退的节奏,让他们只能够无力的遭受攻击,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其实这战术并不稀奇,曾经这些鞑靼部的跟随成吉思汗的祖先就不止一次的使用过。他们自己对此也是轻车熟路,但是面对神雷铳和弓箭巨大的射程差距,他们即便是知道也没有任何破解的办法。 “呜~呜~呜~” 三声急促的号角声从山坡上传来,而且号角声接连不断,显得非常的焦急。鞑靼部骑兵听闻之后,顿时不再进攻,而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朝着山坡上退去。 徐成斐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些鞑靼部骑兵,直接派兵围攻上去。虽然利用神雷铳的优势打的鞑靼部抬不起头来,但是也被他们居高临下射出的箭矢给逼退了数次。 最后,徐成斐也不得不退兵回到大营。 “哈哈,刚刚我在这里都看见了,打的很好!狠狠的杀了他们的锐气!” 韩度一看到徐成斐,就忍不住上前问候。 徐成斐叹息着摇头道:“他们的地利优势太大,咱们想要强行冲锋太过吃亏。要不然,刚才我就直接冲击他们的大营了。” 韩度点点头,“是啊,刚才我也看到了。这鞑靼部竟然也学会了躲在冰墙后面放箭,想要冲上去的确是伤亡太大。” 安抚徐成斐几句,韩度将众人召集到帅帐。 韩度目光幽幽,凝视着众人,道:“谁也没有想到,咱们竟然会和鞑靼部主力撞在一起。大家都说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徐成斐,你先说?” 徐成斐坦然点点头道:“现在咱们和鞑靼部距离太近,彼此之间看的清清楚楚。而且他们还居高临下,咱们大营里面稍有动作都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好在现在咱们虽然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也奈何不了咱们。” 韩度听罢暗暗点头,双方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彼此之间不过五六里地,这要是换在其他地方,这是决战时候才会有的距离。 这也是为什么鞑靼部在发现明军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的对明军发起冲锋的原因。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明明不敢将战车给撤除,否则必然会遭受到鞑靼部的从四面八方围攻。虽然明军大炮火器很多,但是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将四面都牢牢守住。 好在鞑靼部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现在所在的山坡已经是这周围最好的一处地方了。若是换成其他地方,还真的未必能够阻挡住明军的进攻。 双方都是投鼠忌器,对峙着不敢轻举妄动。 阿札施里的手臂上被包扎了棉布,整个人精神不错,一点都没有受到伤势的影响。他看着韩度脸色的凝重之色,先是一怔,随即沉思片刻道:“侯爷,既然当初可以用大炮破了冰墙,现在岂不是也一样可以?” 韩度听了,语气缓和的道:“大炮当然可以,但是咱们动用大炮肯定瞒不过鞑靼部。而且鞑靼部所在的位置颇高,想要用大炮轰破他们的冰墙,那就必须要让大炮移动到至少中间位置,他们恐怕不会轻易让咱们将大炮移上去。” 大炮虽然射程足足有五里,但这是在平地上的数据。一旦攻击高出的目标,射程就会大打折扣。想要在大营里面开炮,就攻击到鞑靼部所在位置是不可能的! 想要大炮攻击到鞑靼部所在的山坡,大炮就必须要向前移动。而鞑靼部又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会明白大炮对他们的威胁有多大,哪怕是拼了老命,他们也不会让明军的大炮上前的。 韩度见众人纷纷陷入沉默,知道他们除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之外,也没有其他好的良策了。 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明人就用骑兵作为掩护,试试能不能让大炮上前吧。” 鞑靼部这边也在奇怪,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明军?太师阿鲁台也坐在金帐里面十分的不解。他能够从三路大军之中奇迹般的全身而退,当然不是他有着未卜先知之能,而是有着另外隐秘的原因。 但是他之所以退到这里驻扎,那就是认为明军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来。 万万没想到,明军不仅来了,而且还差点和他的大军撞在一起。 并且,这股明军人马众多,竟然不比他的兵马少。而且实力极为强大,连他大意之下都吃了不小的亏。 “这股明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面对阿鲁台的疑问,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 “太师,这股明军的确是非常的奇怪,难道那人的消息并不准确?除了蓝玉傅友德这三路大军之外,还有着这么一路大军?” 阿鲁台微微摇头,“咱们探马得到的消息的确是只有三路大军,就算是有第四路,那他们又是如何来这里的?” 众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鞑靼部自从洗劫了会宁之后,便猜到大明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南边,哪怕是大明在冬日出兵的确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也一样被他们探知了消息。 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有第四路明军也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线才是。这股明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从天而降不成? 新 正文 一千五百十七章 万事俱备 这天气也非常的奇怪,以前难得碰到一个好天气,现在却接连两日都是风和日丽。 阳光洒下,让明军和鞑靼部之间一片光明,清晰无比。 鞑靼部看到明军想要将大炮移动到阵前,果然立刻派出大量骑兵阻拦。 虽然神雷铳威力极大,可以远距离攻击鞑靼部,但是一旦被近身也会遭受到鞑靼部骑射的攻击。因此明军骑兵在和鞑靼部作战的时候,就会选择不断的运动,以求避免被鞑靼骑兵冲杀到身前来。 可是明军骑兵可以灵活的移动,但是大炮却没有办法跟着骑兵移动。因此,想要保护大炮,明军骑兵必然会丧失机动能力。明明可以在运动当中闲庭信步消灭鞑靼人的,却变成了不得不和鞑靼部硬拼。 而鞑靼部在骑兵冲锋和骑射上面简直是炉火纯青,相比起来明军还是要差一些。和鞑靼部正面作战几乎都是被压着打,如此一来,伤亡瞬间激增。 韩度试了几次,都因为伤亡过大,而不得不放弃了盯着鞑靼部冲锋将大炮移到阵前的想法。 明军和鞑靼部又重新恢复了各据一方相互对峙的局面。 鞑靼部怎么想的,韩度不知道。 反正韩度倒是挺发愁的,再一次将众人召集到帅帐议事。 阿札施里第一个站出来,抱拳咬牙道:「侯爷,下官愿意担任先锋,哪怕是用人命填,也要填到山坡上去,下官就不信拿下鞑靼部!」 韩度瞥了阿札施里一眼,那样的话场仗就打成了绞肉机了。这就相当于是明军这边放弃了火器强大的火力优势,去和鞑靼部一命换一命。虽然这样韩度也能够有把握获得最终的胜利,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么一场激战之后,恐怕明军也剩不下多少人马了。 朝阿札施里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叹息道:「这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本侯还不想拿将士的命去和鞑靼一换一。你们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见韩度的目光看向自己,徐成斐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才道:「鞑靼部之所以能够随时拦截咱们的大炮上前,那是因为他们居高临下,可以轻易的发现咱们的动静。但若是他们的视线受阻隔呢?」 韩度连忙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坐直身躯朝徐成斐微倾,急切的道:「继续说!」 其他人的目光也聚焦到徐成斐身上。 徐成斐眼帘微垂,捻着胡须,吐出三个字:「白毛风!」 众人瞬间眼睛齐齐一亮。 曾玄更是兴高采烈的猛拍大腿,咧嘴道:「就是啊,白毛风一起鞑靼根本就看不到咱们动静,到时候咱们只要趁着白毛风的掩护将大炮推上前去,轰死这些王八蛋!」 和众人的欢喜一片不同,韩度保持着冷静。朝阿札施里问道:「若是白毛风一起,那鞑靼部会不会也来偷袭咱们?」 阿札施里认真的想了一遍,才郑重的点头道:「不可能!白毛风一起,他们若是来偷袭恐怕连咱们所在的方向都找不到。一旦在白毛风里迷失方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会冒这个险的。」 徐成斐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然后目光转向韩度,「白毛风一起,咱们也一样容易迷失方向,到时候恐怕连鞑靼部都找不到,又如何进攻呢?」 暴风雪可不仅仅会阻隔鞑靼部的视线,在暴风雪里明军这边一样找不到方向。 韩度低头想了一下,点点头道:「不错,在白毛风里咱们也找不到方向,不过这个问题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哦?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徐成斐顿时高兴起来,急切的催促。 韩度想了一下,抬眼看向众人,笑着说道:「既然白毛风里咱们找不到方向 ,那咱们可以先将鞑靼部的方向确定下来。」 韩度一伸手,将案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一边,朝众人招手示意他们上前。 等到众人起身来到案桌面前之后,韩度才拿出一个茶杯往案桌上一放,「这是鞑靼部所在」 又拿出一个茶杯放在面前,「这是咱们的大营。」 说着手指沾水朝两个茶杯的中间一点,「这是咱们想要大炮推进到的位置。若是在白毛风里咱们的确是难以辨别方向,不过咱们可以趁着现在,事先在这里坐下标记,到时候咱们只需要找到标记,便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进攻了!」 说着,韩度在中间位置画出了一个指向代表鞑靼部茶杯的箭头。 众人抬头相互望了一眼,笑容逐渐浮现在所有人脸上。 「哈哈哈侯爷果然妙计!」阿札施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朝着韩度恭敬抱拳一礼。 徐成斐也连连点头,赞道:「这个办法好」 计策议定,韩度立刻派出骑兵携带木桩来到站定位置将木桩钉下。 鞑靼部见明军又动了,还以为明军又想将大炮推上来,立刻组织起骑兵准备阻止。可是等骑兵被召集起来之后,却没有发现有大炮从大营里面出来。 见此,阿鲁台立刻下令停止进攻。既然大明人没有想过要把大炮推上来,只是派了骑兵出来,那就不管他们。 到现在阿鲁台都对明军的火器心有余悸,在那么厉害的火器之下,弓箭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即便是派骑兵出去,除了白白送死之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用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缩着,反正明军也不敢冲上来! 不过,阿鲁台也疑惑明军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是他却只看到明军大量骑兵只冲了一半的路程,然后便站在原地不断的叫骂,好似想要将鞑靼人骂得受不了,出去和他们决一死战! 「哈哈」阿鲁台咧嘴笑了,立刻下令,「不比理会明人,所有部族不准出击!」 明军骂了一阵,好似也知道鞑靼人不会下来了,也悻悻的退回大营。 「看到没有,明人都是胆小的狐狸,他们根本就不敢冲上来!」阿鲁台朝着身边的人笑道。 这些人自然对太师一阵彩虹屁附和,却全然没有想过,他们当初被明军猛烈的火器截住之后,不也不敢冲上前和明军决一死战吗? 可是阿鲁台却没有看到,就在骑兵离开的地方,几十根两尺高的木桩已经被钉在雪地里。 为了避免被鞑靼部看出端倪,这些木桩还都用棉布包裹起来,距离一远根本就发现不了。鞑靼部所在的地方虽然高,但是却也不可能看清楚雪地上的木桩。 韩度站在大营高台上,看着望远镜里排成三角形的木桩,箭头指向正是鞑靼部所在。 「万事俱备只欠白毛风!」 说着,韩度看了一眼天色,只见今日的太阳难得露出傲娇的姿态,正在把温暖的阳光洒向雪地。 可有时候天意就是这么让人无奈,当初大军在暴风雪里艰难跋涉的时候,韩度巴不得每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可是偏偏就要遇到接连十几日的暴风雪。现在韩度期盼着老天能够赶快来一次暴风雪,却接连好几日都是太阳高照的好天气。 就连韩度都被老天爷给整的有些迷茫了,「这是故意和我作对吧?」 「什么作对?」阿札施里满脸笑容的从后面走来。 他自从下定决心彻底归附大明之后,就每日都要来韩度面前混个脸熟。 曾经做过北元辽王 的阿札施里,哪里不知道朝中有人的好处?他在大明这边一点根基都没有,他对于大明来说总归都是外人,现在大明需要自然不会对他做些什么,但是难保不会秋后算账,若是还不知道经营,那早晚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韩度就是阿札施里想要找的第一个靠山! 通过这些日子旁敲侧击的打探,阿札施里已经对韩度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 别看韩度只是一个侯爵,但他还是大明皇帝面前的红人,皇后的亲哥,堂堂的国舅爷,又是安庆公主的驸马。 可以说,韩度这个侯爷的分量,甚至比大明其他国公的分量都重。对皇帝的影响力,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 若是韩度真的能够接受他阿札施里,愿意将兀良哈收纳到羽翼之下,那阿札施里就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刚才阿札施里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韩度的自言自语,于是立刻出声。 韩度回头看到是阿札施里,顿时抬头望天,露出一股无奈之色,「当然是天气啊,你说咱们来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白毛风啊?现在就盼着它了,结果倒好,它却不来了!」 阿札施里微微躬身,笑着附和道:「侯爷勿急,据下官所知,这个时节接连数日的白毛风常见,而像现在这样接连数日暖阳的日子,却是凤毛麟角。从小到大下官都没有听到过几次,因此只要侯爷耐性等待,肯定很快便会有白毛风来的。」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韩度还能够怎么办呢?这是老天管的事情,韩度除了等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敢!都是托侯爷妙计的福。」阿札施里恭敬一礼,满脸笑容的回应。 正文 一千五百十八章 又倒下一个 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听到了韩度的期盼,反正阿札施里一语成谶,当日晚上就开始刮起了白毛风。 而且这暴风雪还来的异常的猛烈,比以往韩度遭遇的所有都还要大。 「燕山雪花大如席!」虽然是李白诗的夸张,现实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但是却也深刻的描绘出了这漠北之地大雪纷飞、气候严寒的景象。 寒风呼嚎,如同鬼神发怒一般! 这样的天气里面,别说是明军大营发出的一些动静了,就算是韩度想要传达军令,面对站在眼前的亲兵,都还要努力的大声咆哮,对方才能够听的清楚。 「传令山字营,派出斥候找到标记位置所在!一旦找到位置,立刻让所有将士为大炮引路。所有人,务必将大炮全部推到指定位置!」 胜负在此一举,韩度也顾不得许多了。 由于能见度几乎是没有,韩度便让斥候身上携带绳子,按照既定好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摸过去寻找标记的木桩。 标记所在的位置,早就牢牢记在斥候心里。现在只需要摸过去,找到那些木桩便可。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前面才传来消息,找到标记的木桩了。 「快,手挽手分别站在两边,给大炮引路!」韩度毫不犹豫的下令。 在这样暴风雪里,除了用人组成人墙,才不会迷失方向。 好在距离标记位置并不远,也就不到三里的路程,哪怕是用人连出人墙,也用不了一万人。 有着人墙指引道路,大炮很顺利的便到达标记位置。 借助留下木桩的箭头指向,韩度很快便确定了鞑靼部所在的方向。 下令山字营将大炮的方向和仰角调整好,哪怕是知道在这暴风雪呼啸的天地里,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了多远。韩度也禁不住的骂道:「曰他娘的,今日老子就要你们知道大炮密集齐射的厉害!」 「开炮!自由开火,把炮弹给本侯打光!」 当然,韩度的声音是不可能传遍整个炮阵的。 于是,韩度双手抽出左轮,直接朝天连开了六枪。 「砰!砰!砰」 看到开炮的信号,所有人立刻将炮口的油纸揭去,将火药炮弹一一放入之后,便不管不顾的点燃了引线。 在来之前韩度早就已经下令,只要看到开炮的信号,所有人只管照顾各自的大炮,不用管其他的。 「轰!」 一道粗大的火舌在暴风雪里一闪而逝,就连声音都没有传出多远,便被暴风雪呼啸的声音给抵消的一干二净。 声音虽然被大风抵消了,但是炮弹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实打实的砸在鞑靼部的营地里。 「啪,哗啦啦」 「啊~」 炮弹正中一个蒙古包,被炮弹集中的人瞬间毙命,连一点吭声都没有发出来。而被炮弹擦中的人却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惊醒了周围的人。 「怎么回事」 「哪里传出来的惨叫,有人袭营了吗?」 还没有等鞑靼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颗颗炮弹从暴风雪中砸了下来。「轰!轰!轰」 「啊!是大炮,是明军的大炮!」 「夜袭!夜袭!明军开始进攻了,他们在哪里?他们的大炮在哪里?」 一瞬间,整个鞑靼部营地乱成一片。 由于这片山坡本就不大,虽然四周高而中间凹陷,十分适合躲避白毛风,但是将整整二十万人马放在这里山坡里,还是太过勉强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 ,下面正有着明军虎视眈眈呢,谁敢冒着被明军打死的风险驻扎在山坡外面? 而现在这样地形却成了炮弹的绝佳助力,炮弹划出的弧度正好贴合山坡的起伏。炮弹几乎和山坡平行着砸下,哪怕是调到地上,也会因为下坡的缘故再次弹起造成二次,甚至是三次、多次杀伤! 阿鲁台原本正睡的正酣,听到外面惨叫声四起,他瞬间翻身而起。披上一件狐裘便走出金帐。 借着营地里巨大的篝火光芒他,总算看到清楚了。 「太师,太师!不好了,明军夜袭!」 阿鲁台一把抓住这个自己麾下的万夫长,厉声问道:「明军夜袭?明军在哪里?」 「没,没有看到明军!」亲兵一脸的惶恐,正是因为看不到敌人,才会让他如此恐惧。 「只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炮」 噗哧~ 一股鲜血飙射,几滴鲜血溅到阿鲁台脸上。上一刻还在一脸惶恐的亲兵,下一刻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了,整个人头瞬间消失,变成了一片血肉碎末。 如此血腥恐怖的一面,不仅没有让阿鲁台丝毫惧怕,反而是激发起来了他的凶性。 猛然拔出弯刀高举,咬牙切齿的恨道:「明军~」 铛一声鸣响伴随着火花四射。 阿鲁台只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宝刀好似被一头发疯的野牛给撞了一样,祖传的宝刀瞬间被击断。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摔倒,接连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再次抬起的眼睛里面,阿鲁台露出了惊恐之际的神色。他这才察觉到密集如同雨点一样的炮弹,就他刚才站的那么狭小的地方,竟然在不过几息的时间里面,就被接连击中两次。 这要是整个大营都是如此,那他的二十万人马,还有多少能够活着? 暴风雪里,山字营的将士谨遵侯爷的命令,不把炮弹全部打光,他们不会停手。 接连不断的开炮,让大炮都开始急速的升温。哪怕是如此凛冽的寒风也不能够将大炮的温度降下来,雪花飞进炮口里,瞬间就发出滋滋滋的细微声响。 暴风雪虽然猛烈,但是只持续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早上便停了。 韩度看着大炮打过去,鞑靼部的营地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低头想了一下,立刻大吼道:「徐成斐,阿札施里!」 「下官在!」 「末将在!」 「立刻派骑兵上去试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担心有诈,便让骑兵先上前查看。 若是真的有诈,那也可以迅速退回来。 「是」 大营左右两边战车立刻被挪开,大量的骑兵如同两条黑色的带子,朝着山坡包抄过去。 同时,韩度也命令山字营将大炮撤到大营里面。万一鞑靼部真的在使诈,那么他们若是直接来攻击炮阵这边,那想要撤回去都难。 韩度在望远镜里看着骑兵顺利的登上了山坡,要知道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是鞑靼部耍诈,那也不会是这个耍法。 让明军骑兵登上山坡,这就不叫耍诈了,这叫找死! 「难道昨晚真的将鞑靼部给击败了?」韩度心里顿时涌出一股狂喜! 在此之前,哪怕是一切都非常的顺利,韩度也不确定真的能够将鞑靼部消灭。因为毕竟只知道一个方向,开炮之后根本就看不到炮击的效果,只能够靠着盲猜一样的埋头轰击。 究竟效果如何,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 果然,韩度很快便看到了徐成斐打出的信号,「大 获全胜,一切安全!」 韩度顿时高兴的放下望远镜,直接从身边亲兵手里夺过缰绳,朝着山坡跑去。 来到山坡上,韩度勒马,这才看清楚了整个鞑靼部营地的情况。 怎么说呢?韩度只能够说一句,怎一个「惨」字了得! 曾经阻拦明军神雷铳的冰墙彻底的消失无踪,放眼望去看不到一顶还矗立着的蒙古包,满地都是残肢断臂,人的、马的、牛的、羊的、驼的 无数的鲜血融进雪里,让整个山坡地面上好似长满了鲜红色的苔藓一般。甚至是最低洼的地方,还聚集起了一片已经凝固的血冰。 这是真正的流血漂橹 韩度策马上前,身边跟着徐成斐和阿札施里等人。 忽然间,韩度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人躺在地上。策马上前一看,只见此人手里仅握着一把断刀。不过从此刀的刀柄是黄金所铸,并且镶嵌着宝石来看,曾经这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刀! 不过此人虽然衣着华丽,但是他一条大腿齐根而断,断处早已没有流血。满脸和远处的雪一样白,双眼瞪大透露出无尽的不甘。 「这是谁?」韩度看了一眼,不认识,于是抬头问道。 阿札施里微微低头,满是感叹的回道:「侯爷,他就是鞑靼部太师,阿鲁台。」 阿鲁台! 这个名字却是让韩度有如雷贯耳之感,不由得低头仔细看了此人几眼。 若只是一个阿鲁台的名字,那倒是没有什么奇特的,草原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叫阿鲁台。但若是再加上鞑靼部太师,那就只能够是一个人了。 此人的存在,让历史上的大明边关绵延了数十年战火。看着又一个大名鼎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韩度哪怕是已经习惯了的心也不由得微微一动。 阿鲁台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看着阿鲁台应该被炮弹打断大腿之后,流干血而亡,这样的遭遇让韩度对他有些怜悯。 韩度平复了心境,淡淡的吩咐道:「将他的头割下来,带回京城献给皇上。」 顿了顿之后,又道:「还有,将他身上的东西都取下来带上,一并献给皇上。」 这把宝刀虽然断了,不过刀柄和刀鞘还在,也能够证明它曾经的身份。 正文 一千五百十九章 再战 「此战大获全胜覆灭阿鲁台,侯爷的威名必然会传遍整个草原。」阿札施里努力的笑着恭维道。 韩度听着,一下子来了精神,似乎觉得心里瞬间变得光明敞亮。 有一种拔云见日的感觉。 阿鲁台,这可是鞑靼部太师阿鲁台啊!草原上无数人视为英雄的人物,大明将来的心腹之患,就这么被自己给轰死了! 韩度激动的坐在马背上的屁股,都情不自禁的挪动了几下。 他又不是圣人,面对这堪比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功绩,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是真的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还在众人面前自谦,那此人多半是个图谋甚大居心叵测之辈。 猛地,韩度咬牙发狠道:「他娘的,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哈哈哈」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还是这句话说出来提气! 徐成斐对韩度了解颇多,他一听到韩度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便知道这一次韩度是真的太过高兴了。神色古怪的将脸侧向一边,没有说些什么。 倒是阿札施里对韩度的习惯一点都不了解,陡然听到这样不明不白的话,让他难以理解的同时,又十分的纠结。 镇海侯这么高兴的时候,他要是不附和两句,岂不是说明他不识风趣?可是想要接话,他却连韩度是什么意思都听不懂。 低声一笑,阿札施里只好硬着头皮附和道:「是是是,草原上没有一个人是侯爷的对手,甚至天下也没有人能够做侯爷的对手。」 这话就有些尴尬了,若只说草原倒也罢了,韩度脸皮厚一点,还可以大刺刺的应承下来。但是要说全天下唔,旁边的徐成斐肯定不服。 果然,徐成斐瞥了一眼阿札施里,有看了看韩度,鼻腔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在他看来,韩度在指挥骑兵方面毫无战法可言,打败鞑靼部纯粹是靠着山字营的大炮猛轰。这样的战法战术太过简单了,完全就是随便换个人来,都可以依葫芦画瓢的做到。 韩度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海战才是自己的强项,像这样的陆战,基本上骑兵都交给阿札施里和徐成斐去统领,自己只统领纯粹靠着火器作战的山字营。 不过亲眼看到阿鲁台被自己用大炮轰没了,韩度还是非常高兴的。眼睛里面冒着光彩,望着远处地白雪道:「昨晚鞑靼部肯定有人冒雪逃走,你们立刻派骑兵追下去看看,不过也不用追太远,一旦白毛风来了就赶紧回来。」 昨晚虽然白毛风猛烈,但是人在生死存亡之际是不会考虑太多的。哪怕明知道闷头冲进白毛风里是九死一生,在随时都会被炮弹砸死的情况,肯定还是有人敢逃进风雪里的。 「遵令」徐成斐和阿札施里齐齐抱拳道。 徐成斐和阿札施里立刻带着骑兵追下去,而韩度则退回大营,等候着两人的消息。 傍晚的时候,两人回来了。 帅帐里面,两人吐着白气坐下。 徐成斐先开口道:「你猜的没错,的确是有不少的鞑靼人逃走。不过没用,他们根本就没有逃出多远,便被冻死了。少数侥幸活下来的,也被咱们追上杀了。当然,活着的鞑靼人肯定不止这些,不过想要全部找到是不可能的。我看天色差不多了,便先回来。」 阿札施里朝韩度微微点头,示意他的情况和徐成斐说的差不多。 韩度摆摆手,没有丝毫的责怪,笑道:「让他们逃了也好,若是连一个传话的人都没有,那这鞑靼部怎么会知道大明的强大?让他们心生恐惧,不敢南望也是好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徐成斐附和着点头,随后又问道:「这次的缴获可不少,你准备怎么办 ?」 上一次韩度为了激发士气,直接将所有缴获全部赏给了将士。 这一此严格说起来,将士出力并不大,击破鞑靼部主要还是靠大炮。 阿札施里一听到缴获二字,眼睛顿时一亮。可是他知道他的身份地位,只好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低下头不敢有非分之想。 韩度明白徐成斐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一次将士们毕竟没有亲自上阵厮杀,只是打扫了一下战场,这批缴获不分给他们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韩度想了一下,便忍不住道:「将士们拼了性命跟随我在这寒冬腊月里爬冰卧雪,这些缴获还是赏给他们吧,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安慰。」 「全部?」徐成斐顿时睁大眼睛,按照他的想法,即便是要赏那也只需要赏出一部分就可以了,而且将士们也不会有怨言。 可是他从韩度的话里听来的意思,却不是他想的的那样。 「全部。」韩度重重点头,下定了决心。 徐成斐有些担心,犹豫着说道:「可若是咱们出征,什么缴获都没有,恐怕也有些说不过去啊?」 韩度心里一阵舒坦,彷佛自己承受的压力都轻了许多,因而便道:「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本侯只要有阿鲁台的人头和额勒伯克就足以交代了。再说了,这不是还有这么多的牛羊马驼吗?」 赏赐将士的只会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和一些值钱的好携带的东西,虽然价值不菲,但是全赏了韩度也不可惜。 而牛羊马驼这些东西,将士们也不会要,只会交给大军带着。 韩度转头看向低着脑袋的阿札施里,笑吟吟地道:「阿札施里指挥使也是劳苦功高,这些东西你们也分一半过去吧。」 「俺,俺们也有?」阿札施里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韩度。 韩度点头笑道:「当然,你们也是大明的卫所,大明有的你们自然也有。这次你们伤亡也不小,分一半缴获也是理所应当。」 「不不不,能够为大明,为侯爷出力,是兀良哈部的荣幸,下官不敢奢求赏赐!」阿札施里一瞬间心思电转,最后还是决定推辞。 韩度却伸手将他下面的话给压回肚子里,「大明有句俗话,皇帝不差饿兵。只要你们能够真心诚意的为大明,大明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这些东西是你应得的,无需推辞!」 说着,看向徐成斐道:「记住分一半缴获给阿札施里指挥使,少一点都不行。」 「遵命!」徐成斐淡定的回答。 阿札施里最终还是分到了缴获,不过有没有一半,那就不好计算了。反正他最终也没有要那些金银珠宝,只要了缴获里面的所有弓箭和铁锅铁器。 弓大多都是粗木弓,箭矢更是以獠牙骨箭居多。缴获里面有几万枝精铁箭头的箭枝,看的阿札施里如同见了绝世美女一样,完全挪不动眼睛。 这些东西在明军眼里一文不值,拿在手里都费劲。可却是阿札施里等人眼中的宝贝,甚至在他们的心中这些东西比那些金银珠宝还要珍贵。 见缴获的事情议定之后,徐成斐又说道:「这次我抓到了几个活口,问出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韩度连忙坐直身躯,朝着徐成斐靠了靠。他知道,能够让徐成斐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消息,一定都是非同小可的。 果然,徐成斐接下来向韩度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瓜。 「据鞑靼人交代,其实这次进攻他们的,还不止咱们大明。西边的瓦剌部也在出兵进攻他们,太尉本雅失里带了一部分人马去西边应敌了。若是他们胜了的话,那要不了多久鞑靼部就会再次壮大」 「等会 !你说是谁在进攻鞑靼部,瓦剌?你确定是瓦剌?」韩度听到瓦剌的名字,顾不得太多了直接打断徐成斐的话。 徐成斐原本想要提醒韩度,鞑靼部并没有彻底被打垮,他们在西边还有着一部分呢。可是现在看韩度的神色,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瓦剌身上。 徐成斐也只好点头先回答韩度,「不会有错,就是瓦剌。自从北元皇廷被梁国公给破灭之后,这草原上最大的两个部族就是鞑靼和瓦剌,一般的部族也不敢招惹鞑靼。」 韩度点点头,这点他是知道的。随后笑了笑道:「瓦剌竟然会进攻鞑靼,有意思!」 韩度以为,这两个部族都侵扰过大明边关,都是大明的敌人,他们之间就会友好相处。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也是敌人。 阿札施里适时补充道:「侯爷,鞑靼部占据了草原的东边,而瓦剌部占据了草原的西边。他们都想要一统整个草原,重现黄金家族的辉煌。因此他们向来都是敌对的,这在草原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秘闻。」 徐成斐望着韩度,等着韩度的决定。究竟是就此班师回朝,还是继续向西彻底消灭鞑靼部。 韩度一眼明白了徐成斐的意思,沉吟片刻,捏拳一拳捶在案桌上,厉声喝道:「打虎不死,必有后患!大军向西,彻底消灭鞑靼部!」 若是运气够好,趁着本雅失里正在和瓦剌部交战的时候,明军从他背后杀出来,他就算是不想死都不行!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章 朱标的担忧 因为暴风雪的原因,大军在此地好好的休整了六天。这是大军自从北上以来,休整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了。然后便趁着暴风雪停下,继续沿着斡难河向西而行。 一路上遇到了一些不知名小部族,不用明军出手,阿札施里便带兵一个冲锋解决了。这样的小部族在草原上如同蜉蝣一样朝生暮死的情形,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了。 自从被韩度分给阿札施里赏赐之后,明显的感觉到他对于征战这一事越发的积极了。尤其是普通兀良哈人的变化最大,原本他们对明军虽然因为送出棉衣的缘故,谈不上敌视,但是也算不上友善,只能够说是可以冷冰冰的相处。 但是现在,兀良哈人对明军将士也变得亲近起来。甚至有会蒙语的将士,还和兀良哈人有了攀谈交流。 又穿过了一次暴风雪,天空却没有出现太阳,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看样子,下一场暴风雪也不会间隔太久便会到来。 阿札施里伸手将他头上的积雪拍落,十分晦气的叹道:“原本以为去年就是最冷的一年了,怎么今年比去年还冷?这白毛风也比去年要多。鞑靼部竟然还会躲到这斡难河边上来,就算是咱们不攻打他们,他们挺过这个冬日也会损失惨重” 韩度骑在马别上,侧头看了阿札施里一眼,笑道:“你知道吗?等到明年你就会发现,会比今年更冷,白毛风更多更猛烈!” “这应该不会吧?”阿札施里谄谄的笑了两下,他没有想到,只是他抱怨的一句话,却被韩度给留意了去。 “接连冷了这几年了,往后应该会便暖和才是。” 韩度呵笑一声,毫不介意的和阿札施里谈论起来,“大明钦天监早就测算过,从现在开始,往后每年都会越来越冷,这种情况会持续百十年。天气的确回回暖,不过那是百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要持续百十年?这怎么可能?”阿札施里脸色瞬间大变,从心里讲他不信这话。再寒冷的天气,顶多就接连持续三五年,哪里有持续百十年的? 可是大明钦天监的威名,他还是听说过的。而且韩度也没有在这件事上骗他,骗他有什么好处?难道想要将他骗去大明? 阿札施里深吸口气,神色凝重的问道:“侯爷此言当真?” “你不信的话,你可以等到明年再看看,看是不是比今年还冷。”韩度语气轻松的回道。 阿札施里顿时沉默了,心里更加确信了韩度的话。天气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只需要等到明年他看了就知道。侯爷就算是在骗他,那又能够骗他多久? 阿札施里低下头,朝着韩度抱拳一礼,皱眉起来:“还请侯爷相告,若是真的一年比一年冷,持续百十年的话,那这草原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韩度仔细回忆了一下小冰河时期北方的信息,眼眸顿时微微张大了一些,低声叹道:“最严重的时候,整个漠北之地都会全年冰封,变成一片完全冰天雪地的样子。而即便是现在还温暖的漠南之地,也会比现在的漠北更加寒冷,每年冰雪消融的时间,大概只有四五个月吧。甚至就算是长城以内,冬日都会变得极为漫长,冰雪和干旱交织” 这一下,不仅是阿札施里脸色变了,就连徐成斐的脸色也变了。他不禁失声问道:“什么?就连大明都不能幸免?” 韩度神色平静,语气温和的道:“不是大明不能幸免,而是靠近长城的那些地方不能幸免。至于大明的南方,虽然也会比往年更冷,但是人还是能够生存的。” “可是长城附近的百姓,也是大明百姓,难道就可以不管他们?”徐成斐语气复杂的低声道。 韩度瞥了神情低落的他一眼,不由得反问道:“你在担心什么?就算是大明整个北方都不能住人了,大明还有南洋呢,还有大洲呢就算是将大明整个北方的人都迁徙过去,也有足够的土地。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成斐顿时恍然大悟,甚至十分惊异的看着韩度,甚至他有些怀疑,开拓南洋和大洲,是不是韩度早就计划好了的?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哦,北方天气会变得越来越寒冷,不再适合住人了。正好大明在南方有着大片毫无人烟的疆土,正好可以将百姓迁移过去? 甚至,徐成斐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韩度早就知道北方的天气会越来越冷,而他执意开拓南洋,也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 只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测,有着阿札施里在一旁,徐成斐也不好直接开口问韩度。把目光瞥向一边,结束了和韩度的这个话题。 阿札施里听完两人的对话,他心里却是一阵冰凉。大明的百姓可以迁移到更加温暖的南边,那他的族人怎么办? 连种地的大明人都待不下去的地方,他和他的族人能够生存下去?但是生存不下去,他们又能够去哪里?只能够和大明百姓一样,去更加温暖的南方。但是南方就是大明的疆土,大明会让他们迁徙过来吗? 想到这里,阿札施里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万一万一镇海侯说的真的,那他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部族的未来百年了。 随着时间推移,大军越是往西走,暴风雪逐渐变得稀少起来。 甚至等到韩度走到斡难河尽头的时候,冰雪都已经开始在消融。 春天来了! 虽然天气越来越好,大军行进也变得越来越顺畅,但是韩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又再一次的迷失了方向。 “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韩度举目张望,却看不到一点能够确认方位的东西。 阿札施里闻言,也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道:“侯爷,咱们刚刚走过斡难河,现在若是继续向西的话,应该就会找到土剌河。只要咱们顺着土剌河往西,在尽头就是瓦剌部的领地了。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向西吧,先找到土剌河再说!”韩度点点头,吩咐下去。 对于草原,阿札施里自然比自己熟悉,因此对于阿札施里的行军路线的提议,韩度一般都会同意。 京城。 在一个月之前,出征鞑靼部的三路大军的军报边传到了朱标面前。 朱标虽然对三路大军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找到鞑靼部的主力感到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生气的情绪。 虽然近三十万人马出征,人吃马嚼的花费不小,却只扫平了一路上遇到的一些小部落,算起来有些不划算。但是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这点花费也不算什么,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因此,朱标也没有责怪朱棣蓝玉傅友德三人,反而是下旨将他们褒奖了一番。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朱标的心情不由得阴郁起来。因为韩度这一路大军,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消息。按照道理来说,韩度这路大军是最为安全,风险最小的。但偏偏就是这路大军出了问题,其他三路都回来了,就只有韩度音讯全无。 朱标甚至等不及了,派人乘坐快船前去询问朱权韩度的行踪。 得到的回答却是,韩度自从将他麾下的兵马给夺了之后,边带兵北上,他也不知道韩度究竟去了哪里。同时,朱权还在回复里向朱标抱怨,说他的兵都给了韩度,要皇上补偿一二云云 朱标现在万分焦急的惦记着韩度的安危,哪里有功夫理会朱权的诉苦?随意敷衍的给他回了一封书信,就将他给打发了。 “韩度啊,韩度你究竟去了哪里?”朱标对着地图发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看,好似想要看到韩度的身影一样。 现在更加让朱标担心的是,其他三路大军并没有找到鞑靼部的主力万一,万一这主力被韩度给撞上那他就凶多吉少! 虽然从朱权的回信当中得知,韩度身边有着足足二十万大军,并且其中有十几万骑兵。但是在朱标心里,兀良哈三卫根本就不足以信任。这三卫人马随时偶有可能对韩度反戈一击,那样的话韩度几乎是必输无疑! “输了也不打紧,只要你能够回来!几万大军而已,朕还输得起。” 朱标喃喃自语,甚至在他的心里,如果用这几万大军可以将韩度换回来的话,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交换。 正当朱标陷入沉思的时候,王钺轻手轻脚上前,低声道:“皇爷,安庆公主求见。” 朱标闻言顿时露出苦笑。 王钺也清楚皇爷心里的为难,有些急了,连忙上前:“皇爷,要不奴婢就说皇爷政务繁忙,让公主下次再来?” 朱标脸涨得通红,长叹一声:“唉!皇妹这是第几次求见了?” 这时候,王钺才稍稍缓过来,“第三次” “第三次了”朱标沉吟着咂摸一下,随后叹道:“事不过三,若是朕一直避而不见,恐怕反而会让皇妹往不好的地方想。传召吧!” “遵旨!” 新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消息 看到安庆走进来,朱标连忙主动上前,强颜欢笑的问候道:「皇妹来了?皇妹想来,直接来便是,还让这些奴婢通传什么?」 说着,朱标朝王钺骂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以后皇妹想要见朕随时都可以进宫,再让朕知道你拦着,看朕部打断你的狗腿!」 「皇爷,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王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一副万分忏悔的样子。 朱标却板着脸,一摆袖袍道:「你求朕有什么用?你有不是得罪的朕。你得罪的皇妹,你应该求皇妹原谅才是。」 王钺连忙跪着转身,朝安庆拜下,「求公主殿下饶了奴婢这一次。」 安庆见了,顿时朝朱标一福礼,问候道:「安庆拜见皇上。」 随后又朝王钺道:「公公快起来吧。」 朱标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朝王钺踢了一脚,「听到没有,既然皇妹都原谅你了,那你便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谢皇上隆恩!」王钺分别一拜之后,才慢慢起身。 「来人,赐坐!」朱标朝着殿门外高喊一声。 「谢皇上。」安庆回礼道。 朱标摆摆手,笑道:「叫皇兄,叫皇上咱们兄妹不是生分了吗?以后都叫皇兄。」 「是,谢皇兄。」安庆神情淡淡的道。 喝了一口茶,安庆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皇兄,妹妹听说梁国公和颍国公都从草原上退回来了。夫君怎么还没有回来?」 虽然早就猜到安庆求见的目的,但是现在被问起,朱标还是有些不好回答。 「这个你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韩度又没有和蓝玉和傅友德一起,他们没有一起回来,也是正常的嘛。」 「那夫君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安庆不放心的追问。 朱标不好肯定答复安庆,便顾左右而言他,「这个,蓝玉和傅友德都是没有找到鞑靼部才退回来的,韩度若是找不到鞑靼部的话,他也会退回来的。顶多就是一个先后的问题,你不用太过担心。」 听了朱标的安慰,安庆一点都没有他的风轻云淡,连忙最问道:「先后是多久?皇兄有夫君的消息吗?」 朱标顿了一下,如实摇摇头,诚恳的点头道:「朕的确没有韩度的消息,不过皇妹不用担心。大军深入草原,传不出消息来也是在情理之中。蓝玉和傅友德进入草原之后,也没有消息传来,都是等到他们从草原出来之后,才上奏说明情况的。朕虽然没有韩度的消息,但是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茫茫草原,夫君一去就音讯全无。到现在梁国公和颍国公都回来了,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怎么能够不担心?」安庆说着,委屈的快要哭起来。 朱标见了,心中顿时一阵尴尬,手忙脚乱的立即道:「这样,朕立刻传令蓝玉,让他派人深入草原找寻韩度的踪迹,如何?一有消息,朕立刻告知皇妹,好不好?」 「皇兄金口玉言,一旦有夫君的消息,可要告诉我。」安庆得到了朱标的承诺,顿时收了哭腔。 朱标顿时无奈的叹息一声,立刻朝王钺道:「拟旨,命蓝玉派人去草原打探韩度的消息,一有消息,即刻报来!」 「遵旨。」 然后朱标回头看向安庆,一脸认真地道:「皇妹,你看这样可以了吧?」 安庆连忙起身,朝着朱标一福,低头道:「多谢皇兄。」 好不容易将安庆给安抚住,送出宫之后,朱标又回到巨大的地图前面。目光在地图上大片空白之处来回巡视,喃喃自语道:「韩度啊,韩度,你究竟是在哪里?」 现在朱标只能够期望韩度还活着,若是 死了的话,他如何向安庆交代?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这一日,原本时时刻刻保持着稳重的王钺,却像一个毛毛躁躁的小孩子一样,直接冲到皇帝面前。br> 「皇上,大喜啊!」 朱标先是眉头一皱,对王钺慌慌张张的举动有些不喜。听到他的话之后,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 王钺连忙将奏折呈上,并且兴奋的解释,「梁国公回话了,他不仅打听到了镇海侯的行踪,还得知镇海侯在斡难河畔大破鞑靼太师阿鲁台,阿鲁台二十万铁骑被镇海侯打的灰飞烟灭。皇上,这是大捷啊!」 「什么?」朱标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在那茫茫草原上,韩度竟然真的和鞑靼部主力撞在一起了,这也太过凑巧了吧? 喜的是,韩度竟然大破鞑靼,一战灭了鞑靼部二十万铁骑。 「这么重要的大捷,蓝玉为何不即刻上报?」 王钺顿时神色有些躲闪,吞吞吐吐的道:「这些都是梁国公打探到的消息,可能梁国公也并没有确定,才会选择不报的吧」 朱标立刻将奏折打开,匆匆扫了一眼,蓝玉在奏折里面的确说了,这些消息都是口口相传得来的。根本没有得到证实,不按照大捷来报也是应当的。 否则,若是现在按照大捷来报了,等到最后发现事实不是这样,那大明的脸面往哪里搁? 「斡难河」朱标念叨了一下韩度大破鞑靼部的这个地方,立刻起身看向身后的地图,大声问道:「斡难河在哪里?」 王钺连忙用拂尘指了一下,「皇上,这就是斡难河。可是这条河这么长,也不知道镇海侯究竟是在哪里」 朱标点头,随即皱眉道:「这么远,韩度怎么会跑到斡难河去?」 这话恐怕只有韩度才能够回答,王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随后,朱标展颜高兴起来,笑道:「不管他是怎么去的,现在知道韩度没事,朕也放心了。」 抬手指向王钺,「另外,立刻派人去召安庆,朕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遵旨。」 安庆听到皇兄召见,便瞬间想到是韩度有消息了。 立刻跟着宦官进宫,在见到皇兄的瞬间,安庆立即道:「安庆拜见皇兄,皇兄今日召安庆来,是有夫君的消息了吗?」 和上一次不敢面对安庆不同,这一次朱标是底气十足。 「哈哈,不错。蓝玉已经打探到了韩度的踪迹,大概在两个月之前,韩度在斡难河畔大破鞑靼太师阿鲁台。现在,你总算是放心了吧?」 听到韩度的消息,安庆悬着的心的确是放下来一些。不过她猛地想起了什么,顿时就抬头看向朱标道:「那夫君现在在哪里?」 「现在?」朱标沉吟着道:「消息是两个月前的,现在韩度应该还在草原上吧。若是他南下的话,那应该也快到边关了。」 随后,朱标便笑了起来道:「皇妹放心,鞑靼部没有了二十万铁骑,整个草原上就再也没有能够抗衡韩度大军的对手,他不会有事的。」 「多谢皇兄。」安庆一想也是,鞑靼部都被夫君给打败了,整个草原上再也没敌手,夫君的安危是不用担心的。 朱标道:「皇妹安心的等着吧,或许要不了多久,韩度就会回来了。」 安庆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她却没有想到,这么一等,竟然就是大半年。 韩度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往西这么一走,竟然就从冰天雪地,走到 了草长莺飞。 原本白雪皑皑的景色,逐渐被青绿色代替。一眼望去,就好似一张巨大的青色地毯,从脚下直接铺到了天边。 「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韩度嘴里叼着一根青草,举着望远镜朝四周望去。可是不管朝那个放向看去,都没有什么差别,就好似置身在青草的海洋里面一样。 阿札施里朝四周望了一眼,侧头道:「这里下官也没有来过。不过下官知道,只要咱们沿着土剌河走,就一定会找到瓦剌部的。」 韩度微微一笑,「那就继续吧。」 反正韩度也不担心粮草,粮食虽然剩的不多了,但是接连两次缴获了大量的牛羊马驼。以及那些冻死的战死的牛羊马驼都被制作成了肉干,光是这些粮食和肉干,就足够大军一个月的口粮,更何况大军里面还带着十几万头的牛羊马驼呢。 现在草也长出来了,只要将这些牛羊驼放牧好,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奶吃。 明军虽然没有几个会放牧的,但是兀良哈里却不乏放牧的好手,他们天生就能够把牛羊驼照顾的很好。 自从冰雪消融,没有了暴风雪的干扰之后,韩度就让阿札施里和徐成斐每日分别派出骑兵,打探前面的情况。 这一日,一队兀良哈骑兵最后回来,而他们却给韩度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侯爷,下官派出去的骑兵发现了一处大战过的痕迹。」阿札施里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来到帅帐找到韩度。 「哦?在哪里?」韩度一下站了起来。 两军交战的动静如同天崩地裂一样,交战的地方自然也会留下众多的痕迹。这一点不用仔细的分辨,遇到了一眼就能够看的出来。因此,根本就没有斥候会看错的可能。 「就在咱们北边不足四十里处。」阿札施里颔首。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坐收渔翁之利 四十里! 这可不是一个遥远的距离,尤其是对骑兵来说,奔袭四十里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韩度立刻将众人召来,一边下令大军就此安营扎寨,一边让徐成斐和阿札施里等明日派出骑兵再探。 就地安营扎寨,那是为了避免被人偷袭。毕竟自己能够发现他们,谁也保不准他们也会发现自己。 次日早晨,两队骑兵再次去打探大战痕迹的信息。 阿札施里综合了消息,向韩度禀报,「从那里的痕迹来看,的确是一场大战,时间大概是在半个月前。」 「交战的双方都是谁?」韩度好奇问道。 阿札施里眼帘一垂,沉声道:「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鞑靼部和瓦剌部。」 「哦?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韩度脸上露出笑容。 自己要找的两个部族都到了眼皮子底下,更妙的是看样子他们已经打起来,还有比这更妙的事情吗? 韩度道:「能够看出来,那一仗谁胜了吗?」 阿札施里点头道:「鞑靼部的人都被弃尸荒野,而瓦剌部的却被很好的掩埋起来应该是,瓦剌部胜了。不过鞑靼部的损失也不大,依下官看来,他们也没有完全败,是从容退走的。」 草原上弃尸荒野几乎就等同于送入狼口,哪怕是草原人也不愿意这样。 韩度咂摸一下下巴,思虑一番之后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这瓦剌和鞑靼现在还在交锋?」 阿札施里一听,便知道韩度想要渔翁得利了,于是道:「这个下官不敢保证,毕竟已经过去了半月,这半月当中,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不过,依下官的猜测,瓦剌和鞑靼恐怕还没有决出胜负。」 韩度忽然抬头,看向阿札施里,问道:「你能够找到他们吗?」 「下官可以尝试一下,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下官不敢保证!」阿札施里重重点头,「侯爷的意思是,咱们」 韩度顿时笑了,「若是能够找到他们,那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好,下官即刻吩咐下去。」 耐着性子等着,又过了半个月。 这一日,阿札施里总算是给韩度带来了好消息,发现了瓦剌部和鞑靼部的踪迹。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韩度立刻召集大军,朝着瓦剌部和鞑靼部开拔。 一场骑兵对决的大战,正在这处草原上展开,交战的双方正是瓦剌和鞑靼。 形势对鞑靼部十分不利,瓦剌仗着人多势众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压着鞑靼部在打。 本雅失里看到的瞠目欲裂,却又无可奈何。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瓦剌部是倾巢而动,就连瓦剌王乌格齐哈什哈都亲自来了。 若是他早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一个人前来。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大势已去他已经无力回天! 正在鞑靼部陷入到绝境的时候,忽然本雅失里耳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雷动之声。他自己都是带兵的人,他太熟悉这样的声音了。 这是大量骑兵冲锋才有的动静,而且至少是十万以上的骑兵冲锋,才会有如此沉闷的声音。 可是这草原上最大的就只有他和瓦剌部了,其他部族根本就不可能有十万骑兵,这些骑兵又是从那里来的? 如此动静,对面的乌格齐哈什哈也察觉到了。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收兵的打算。眼看着鞑靼部就要撑不住了,乌格齐哈什哈才不会放过已经到了嘴里的肥肉。 两人的目光齐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望去,都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远处的山坡上,先是出现一个骑兵的身影,随后便迅速的增加到一连排骑兵出现在山坡上。然后便是如同潮水一样,无数的骑兵从山坡的另外一面蔓延过来,一眼望不到头。 本雅失里满脸的绝望,这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原本光是瓦剌部就让他难以招架,现在由来了这么多不明来路的骑兵。 看这些来势汹汹的骑兵,本雅失里也清楚他们不会只是路过的。 「走,立刻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本雅失里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立刻一马鞭狠狠地抽下。连麾下大军都顾不得了,仅仅带着亲兵迅速逃离。 眼看着主帅都逃走了,鞑靼部的士气瞬间掉落到冰点,被瓦剌部轻易的击溃,四散而逃。 瓦剌部也没有去趁机追杀,反而迎着这刚刚出现的骑兵而来。 两只庞大的骑兵在不断的冲锋靠近,瓦剌这边,整个骑兵排成一道弯月的阵型,如同一张血盆大口朝着明军这边张开,好似想要将这些骑兵一口吞掉。 而明军这边,阿札施里和徐成斐分别带着给自骑兵,从左右两侧包抄而去,好似张开的双臂一样,要将瓦剌骑兵一把扼死。 但究竟谁能够技高一筹,获得最终的胜利,还是要看结果才行。 瓦剌人一看到明军的应对,心里顿时一乐,认为这些骑兵的统帅是个白痴,哪里有将兵马放到两边,将中间的主帅给露出来的道理? 这样以来,只需要单刀直入的从中间杀进去,便可以斩杀对方的大帅。 大帅被杀,对士气的打击可谓的极大。士气都没有了,自然也就谈不上打仗了。就好似刚才的本雅失里一样,主帅一逃,下面的将士当然不会再有丝毫奋战之心,一个个都在想着如何逃走才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此,乌格齐哈什哈不仅没有下令拦截左右两边的骑兵,甚至还下令骑兵直冲帅营。 不过让瓦剌人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等他们和右边这些骑兵交手,他们就先被一阵神雷铳给打懵了。 瓦剌人哪里见过神雷铳这样威力的东西?一接触便有上千人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而明军毫不恋战,连射两轮之后,便又和瓦剌骑兵拉开距离,始终保持在瓦剌人的弓箭射程之外开火。 这样的战法瞬间将瓦剌人给大懵了,以往只有他们仗着胯下马匹的超长耐力和弓箭,将别的人如此溜着玩。现在他们竟然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溜着玩了。 看到麾下骑兵只能够被动挨打,连还手都做不到,乌格齐哈什哈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再次下令骑兵冲击对方的帅旗。 瓦剌骑兵听到号角声,立刻集中起来朝着中间冲锋。 可是徐成斐哪里这么容易放过瓦剌人,见他们想要离开,立刻又粘了上去。 韩度站在山坡上,下面极为的开阔。这瓦剌和鞑靼还真是会选择地方,几十万骑兵在这里,都能够施展的开。 韩度看着望远镜里笔直朝自己冲锋的战马,咧牙笑道:「以为我这里是软柿子吗?想要来拿捏一番?」 乌格齐哈什哈以为中军是软肋,却不知道这正是韩度想要的。 整整齐齐的大炮摆放在山坡上,就等着瓦剌部来碰个头破血流了。 骑兵不管是什么战法,是骑墙般退进,还是箭头一样的凿穿,终究还是要把骑兵给集中起来吧?只有集中起来,骑兵才能够发挥它的巨大威力。 而韩度等的也是这个机会。看到瓦剌骑兵被集中起来,如同一根箭矢一样,直奔自己而来。 韩度高举起的手猛然挥下,「开炮!」 「轰!轰!轰 」 「是大炮的声音,这是明军?」听到大炮的声音,乌格齐哈什哈瞬间明白过来这些究竟是哪里来的人马。只有明军才会大量的使用火器,并且装备的这些火器也是最好威力最大的。 可让乌格齐哈什哈疑惑的是,明军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兵?而去有些骑兵看着根本就不是明人,相反却是像蒙元人。 还有一点,这股明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瓦剌早就时时刻刻都提防着大明,他早就在边关放了不少的眼线,按照道理来说如果这么多明军来到草原的话,他肯定是会知道的。 但是现在他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而股明军却来到这里。 知道是明军,知道有大炮,乌格齐哈什哈自然不会让人白白去送死,立刻收兵。 而徐成斐和阿札施里则趁机缠上去占了不少的便宜,等到实在是占不到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阿札施里之所以这么积极主动,那是因为韩度一视同仁分给他们赏赐的缘故。这一次韩度也直接说了,谁的缴获就归谁。如此发财的良机,阿札施里当然不会错过。 双方暂且收兵。 韩度就在山坡上安营扎寨,和瓦剌人对峙起来。 简单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双方就开始进行试探性的进攻。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也试探出了对方的底细。 帅帐里面,阿札施里先道:「侯爷,对面的瓦剌部最少有二十万众,咱们想要吃下,恐怕并不容易。而且,下官还看到金帐了,对面来的应该是瓦剌王。」 「瓦剌王?」韩度神色奇怪的看了阿札施里一眼。 王这个爵位,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是乱封的。 阿札施里点头,「瓦剌王乌格齐哈什哈。」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骑炮战法 瓦剌王乌格齐哈什哈! 这个名字韩度是第一次听说。 “统领瓦剌的难道不是马哈木吗?怎么是这个乌格齐哈什哈?” 阿札施里点头,解释道:“侯爷说的没错,瓦剌的统领的确是马哈木,但是这只是只是额勒伯克许诺给马哈木的,并没有得到瓦剌部的承认。现在统领瓦剌部的,还是瓦剌王乌格齐哈什哈。” “原来是这样”韩度听完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瓦剌有两个头领,一个名义上的,一个就是这瓦剌王?” 阿札施里微微欠身,迎向韩度看过来的目光,笑呵呵地道:“侯爷说的没错,瓦剌现在就是这样。不过马哈木的实力太弱,现在瓦剌部还是乌格齐哈什哈说了算。” 韩度饶有兴趣的看向众人,“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徐成斐摇摇头:“还能怎么办?咱们深入草原不就是为了找鞑靼部的吗?既然现在鞑靼部的人马被瓦剌部消灭了,那咱们拿瓦剌开刀也是一样的。” “也是。”韩度微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同时抬头看向众人,沉声道:“全军戒备,明日开战!” “是!!!” 瓦剌这边虽然没有弄清楚这股明军的来路,不过在草原上一向猖狂惯了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股明军放在眼里。也准备借助大胜之威,一鼓作气将这股明军吃下。 于是,隔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发现双方都摆出了准备进攻的架势。 瓦剌人一看占不到便宜,便派出一个使者朝着明军这边过来。 韩度在望远镜里看到瓦剌人的使者正在骑马跑过来,笑呵呵的朝徐成斐道:“瓦剌这是想要给咱们来一出先礼后兵吗?” 徐成斐也看到了,淡淡的道:“听听这瓦剌王想要说些什么也好,可以探探他的口风。” 不大一会儿,有传令兵前来禀报,“侯爷,瓦剌使者求见。” “带上来。”韩度挥挥手。 一个瓦剌人被押上来,哪怕是有两人押着,他都还要奋力的挣扎,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使者一来就说了一通,可惜韩度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好在有徐成斐在,只见他瞬间冷下脸来,沉声道:“什么叫你们的草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明将士何处去不得?” 顿了顿,徐成斐继续厉声问道:“还有,鞑靼部负固不恭,劫掠大明边关重镇,这一次大明就是前来抓本雅失里问罪于御前的,识趣的你们就赶紧把本雅失里交出来!” 瓦剌使者又说了一通,但是徐成斐也没有再继续理会,直接朝士卒摆手道:“放他回去!” 见韩度一脸疑惑的看向自己,徐成斐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最后的话不过是在吹捧他们的瓦剌王如何的了不得,诅咒咱们要被瓦剌王抓住晒死云云。” 这的确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韩度顿时笑了,乐呵呵地道:“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打吧!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阿札施里猛然抬头看向韩度,刚才这句话给了他极大的震动,让他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这个略显文弱的人。虽然这个人外表十分孱弱,好似连部族里的少年都不如的样子。要是这样的人放在他的部族里,肯定是人人嘲笑的兔子。 但就是这样的人,却带着大军深入漠北,走过了不知道多少冰天雪地,破灭汗廷,击败不可一世的鞑靼太师阿鲁台。 现在听到韩度说“尊严只在剑锋之上”,阿札施里才恍然明白过来,有些人的强大是表露在外面的,而有些人的强大却是内敛于心。外露的强大很容易,脱去衣衫露出臂膀,向别人展示一下肌肉就可以了。但是内敛的强大却很难得,因为这是深入骨髓的强大,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勇气。 徐成斐也诧异的转头看向韩度,顿时哈哈大笑道:“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好,说的好!以往朝廷那些文官总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勋贵,好似他们能够为大明牧民就有多么了不起似的,但是他们却没有想过,咱们这些拿刀剑的挣的却是大明的尊严。若是没有尊严,他们把天下治理的再好,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而已,就如同前宋一样!”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这句话提气,提气啊!”徐成斐摇晃着头,好似在细细品味一般,“还是你这读书人有本事,这句话简直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哦?侯爷还是读书人吗?”阿札施里惊异的看了韩度一眼,连忙恭维着问道。他一见到韩度,就看出来韩度不是行伍出生,行伍出身的人,哪里有韩度这样孱弱的? 但是阿札施里先前也没有多想,只当韩度是大明皇帝面前的宠臣,靠着皇帝高兴赏赐了一个爵位而已。 现在听到韩度还是读书人,连忙恭维道:“原来侯爷还是文武双全,下官失敬。” 韩度微笑着摆摆手,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比提了,咱们还是全力打好面前这一仗吧。” 瓦剌使者将话带给乌格齐哈什哈,可想而知,乌格齐哈什哈自然也是瞬间暴怒。他纵横草原数十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居高临下的和他说话,哪怕是大明也不行。 暴怒的他直接将使者给斩了,命令大军开始调整阵型,准备进攻。 看到瓦剌人动了,韩度这边徐成斐和阿札施里也按照各自的分工,开始行动起来。 这一次,阿札施里的兀良哈骑兵作为先锋主力被放在了最中间的位置。这些兀良哈人又不会使用火器,就算是会韩度也不会把火器给他们。他们和对面的瓦剌人一样,都是使用弓箭和弯刀作战,正好可以将正面搏杀的任务交给他们。 不过韩度还是照顾了兀良哈骑兵,将所有的甲胄良弓和箭矢全部交给他们。现在的兀良哈骑兵装备之精良,甚至要远远超过对面的瓦剌人。 阿札施里选择了最为中规中矩的战法,就是骑墙战法。几百个骑兵排成长长的两列,如同墙壁一样整体行动。这样可以将骑兵整体冲锋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但是不好的就是这样的厮杀会变得极为惨烈。由于骑兵都是如墙壁一样在战场上移动,因此会变成绞肉机一样,前面的骑兵死光了,后面的骑兵才能够迅速补上,如此接连不断,直到将对面凿穿,或者是自己这边的人死光。 而徐成斐带领的明军骑兵则被放在了左右两翼的位置,这些骑兵不需要近身厮杀,只需要利用火器射程优势,尽全力杀伤对方的骑兵就行了。 相对来说,明军骑兵的安全性要比兀良哈骑兵高上许多。 但是阿札施里对此也没有意见,他知道这不是韩度故意要消耗他的族人,而是这的确是将大军威力发挥到最大的策略。 再说了,谁要他的族人都不会使用火器呢! 阿札施里每每想到神雷铳的巨大威力的时候,都不由得朝大明骑兵投去羡慕的目光。这样的神器,才是骑兵使用的武器。想必起来,就连他手上的宝弓都不香了! “呜~呜~呜~” “咚~咚~咚~” 随着一声声号角的嘶鸣,和一阵阵震撼天地的鼓声,大明和瓦剌几乎是同一时间动手,准备在这不知名的地方决一胜负! 几十万匹战马一下子动起来,整个平原都是雷动之声不绝。就连草叶上挂着的露珠,都被震落下来。 双方的骑兵都在不断的接近,可是瓦剌人没有看到的是,就在阿札施里带领的骑兵阵列的后面,所有大炮一字排开,山字营严阵以待,就等着侯爷一声令下,他们便点火开炮。 韩度站在一望斗上,望远镜里死死地盯着战场上的动静。 看着两股骑兵越来越近,快要进入箭矢射程的时候,韩度立刻下令。 “开炮!” “开炮!” 随着一声声嘶嘶作响,炮口喷吐粗大火舌,将一颗颗炮弹射向空中,朝着远处的瓦剌骑兵飞去。 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兀良哈骑兵的上空,直接朝着瓦剌骑兵砸下。 “轰!轰!轰”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瓦剌千夫长,还没有来得及下令射箭,就被炮弹正面集中,整个人瞬间如同西瓜一样,一团血红色的肉末瞬间爆开,尸骨无存! 炮弹不停雨点般落下,原本瓦剌紧密极具冲击力的阵型瞬间被打的千疮百孔,一下子就失去了冲锋的势头。 不仅如此,兀良哈骑兵的箭矢还在这个时候落到了他们头上。面对大炮和箭矢的双重打击,瓦剌人瞬间损失惨重。 瓦剌不是不知道明军有大炮,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明军的大炮竟然能够打这么远。 带着大明骑兵从右边冲锋的徐成斐看到,心里不由得猛然一震,看向正在被大炮和兀良哈骑兵双重蹂躏的瓦剌人,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好似里面有着光芒在闪动。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帖木儿帝国 虽然刚一交手,瓦剌部就损失巨大,但是却丝毫没有动摇乌格齐哈什哈的意志。 战场之上,只要一开始交手,那么交战双方都不会再有退路。除非乌格齐哈什哈想要将麾下的兵马全都抛弃,否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后退半步的。 巧合的是,瓦剌人也是采用的骑墙战法。第一批的骑兵被击破之后,紧接着第二批的瓦剌骑兵就到了。 不过这第二批的遭遇和上一批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面对大炮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持住冲锋阵型不乱。而一旦他们的阵型乱了,那又根本就不是兀良哈骑兵的对手。 这就陷入了死循环,第二批并没有比上一批多坚持几息时间,便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关键的是,这战法就是一个绞肉机,一旦启动之后,除了不断的往里填之外,连停都停部下来。而且瓦剌还不得不继续往里填,瓦剌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收兵,那么明军趁机冲锋一波就可以把瓦剌大营都带走。 韩度看到瓦剌部锐气受挫,自己这边士气高涨,立刻吩咐道:“大炮向前移动五百步,继续开炮。” 这也就换成了现在轻便大炮,再加上有轮子,四个人就可以把大炮推的飞快,五百步不过盏茶功夫就可以抵达。 少了大炮的支持,瓦剌骑兵总算是可以和兀良哈骑兵堂堂正正的骑射一回了,这让阿札施里感到压力陡增。 不过好在瓦剌骑兵锐气已挫,而兀良哈这边却正是士气如虹的时候,因此也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将这几批骑兵全部斩于马下。 瓦剌骑兵没有听到大炮的动静,还以为大明的大炮打完了,连忙重振旗鼓鼓舞士气冲杀过来。 大炮的轰鸣声就如同瓦剌人的丧钟一样,顿时又在他们耳边响起。 惨烈厮杀从太阳升起,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快要落下西山。 宽阔平整的平原,为双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厮杀之地,或者说是墓地。 在一次又一次的墙式冲锋当中,瓦剌骑兵被打的节节败退。而明军这边却一次又一次的将大炮前移,不断的轰击着瓦剌骑兵。 眼看着明军的优势越来越大,甚至两翼的骑兵都已经开始朝着瓦剌大营包抄过来。 乌格齐哈什哈虽然不愿意,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战败了。败得惨烈无比,简直就是一败涂地! 兵败如山倒,经过了一整日的厮杀,瓦剌人早就对明军有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眼看大势已去,乌格齐哈什哈在一众亲兵的护送下,趁着夜色急忙带着残兵逃了。 看到瓦剌王都逃走了,其他瓦剌骑兵自然纷纷趁着夜色的掩护,直接四散而去。 等大第二日,明军再次上前查看的时候,这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了一座空空如也的营地。或者连营地都算不上,只是有些没有来得及拆走的蒙古包在那里,显示着曾经这里有人住过。 “没想到这乌格齐哈什哈竟然会连夜逃走,是本侯失算了。”韩度看着空空荡荡的营地,满脸的遗憾。 辛辛苦苦打了一仗,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貌似这一仗打的有些亏啊。阿札施里抱拳笑道:“侯爷,乌格齐哈什哈能够逃走,但是他带着的那些牛羊驼可带不走。现在这里一头牛羊都没有,肯定是因为无人看管跑出去了。只要咱们在这附件找找,必有收获。” 韩度一想也是,就算是乌格齐哈什哈能够带走战马,他也肯定带不走牛羊驼,这三个牲畜的速度和马比起来可是要差远了。甚至乌格齐哈什哈都未必会带走战马,既然他是逃命的,那他就算是想带也带不了多少。 “你说的对,徐成斐,阿札施里,你们立刻派人在附件仔细搜寻一番,同时也要提防瓦剌人。” “遵命!”两人齐齐朝着韩度拜下。 韩度看着空空荡荡的大营,再次重重一叹,“这一仗可是花去了大半的火药和炮弹,若是真的一点缴获都没有,那简直是血亏到家了。但愿如同阿札施里说的那样,多少挽回一点损失吧!” 徐成斐看着阿札施里转身离去,他却没有挪动脚步,反而神色凝重起来,朝韩度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将后面的指挥都交给我?” “哦?你想做什么?”韩度饶有兴致的问道。 若是一般人听到徐成斐如此直接的话,肯定会以为他想要夺权。可韩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是海战韩度还不怵任何对手,但是陆战,他心里还是没有底气的。 就算是接连大胜,韩度很清楚,这并不是自己指挥的有多么牛皮,而是在仗着火器的巨大威力欺负人。 因此,对于徐成斐提出的要求,韩度没有丝毫的反感,只是想要知道原因。 “我有一个想法”徐成斐沉吟一番之后,说道:“昨天厮杀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大炮可以轻易的打乱骑兵冲锋的阵型。不仅可以挫起锐气,甚至还可以将骑兵阵型轻易的撕开,对前方作战骑兵的帮助极大。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以后就用这种战法:大炮攻坚克难,打破骑兵的阵型,而骑兵则负责辅助杀敌和追杀敌人?” 这曰他娘的,这不就是骑炮协同吗?徐成斐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昨天的时候,韩度也没有想这么多啊,只是竭尽全力的想要把大炮的威力给发挥出来。 没有想到,到了徐成斐的嘴里就成了一个战法。 见韩度沉吟着不吭声,徐成斐还以为韩度不同意,连忙问道:“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好!很好!非常好!”韩度不断的点头, 随后大笑:“哈哈哈,以大炮的火力砸碎对方的防御,然后再以骑兵冲进去一顿砍杀。分工明确,相得益彰,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徐成斐见韩度如此推崇,心里却猛然有些发虚,低声道:“我就是想要试一试,成不成还不知道呢!” 韩度顿时两手一拍,“你说的对,成不成试一试就知道了。那就依你,这往后的大军就由你来指挥吧。” “那就多谢了!”徐成斐笑着朝韩度抱拳。 事实果然不出阿札施里所料,骑兵只是在附件搜罗了一全,就捕获了大量的牛羊马驼,但是却连一个活着的瓦剌人都没有见到。有了这八九万头牲畜的补充,明军的食物再次充足起来。 而韩度深知“打虎不死必成后患”的道理,既然已经和乌格齐哈什哈开战了,那就应该趁其病要其命,不给乌格齐哈什哈丝毫的喘息之机。 于是,韩度下令,大军继续向西,一路追着乌格齐哈什哈而去。 乌格齐哈什哈当然不甘心失败,逃出去之后,刚刚落下脚,便又召集几万骑兵,准备和明军决一死战,以雪他心头之恨! 徐成斐为了验证他心中所想,指挥着大军和乌格齐哈什哈连战三次。 三战三捷! 最后一次甚至直接将乌格齐哈什哈生擒活捉。 瓦剌部经过这接连数次战败,可谓是死伤惨重,就连马哈木都战死沙场。整个瓦剌部都被打的七零八落,失去了原本统一的部族,重新变成了几百个零零散散的小部族。 原本只是想着征伐鞑靼部就算了,没有想到竟然还随手把瓦剌给灭了。 鞑靼和瓦剌,这可是自从北元皇廷被破之后,草原上最大的两个部族了。这两个部族皆灭,整个草原就再也没有能够振臂一呼就把草原统一起来的人了。 可以说,自此之后,大明在北方的威胁就彻底的消失了。 这么大的喜讯,韩度自然迫不及待地要向朱标报喜。 毕竟在自己出征之前,朱标可是亲口许诺过的。只要自己能够出征捞一些功劳,他就会封自己为国公的。而现在自己给了他这么大的两个惊喜,不说多赏赐自己吧,这国公之位应该是没得跑了吧? 就在韩度想要班师回朝的时候,徐成斐走了进来。 韩度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咱们也赶紧回去。说起来,出来这一趟不知不觉间快要过了一年啊。” 徐成斐点点头,道:“都准备好了。不过,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韩度有些诧异,不知道什么样的消息,才能够让徐成斐在大获全胜的时候,神色变得凝重。 “刚刚得到的消息,乌格齐哈什哈根本没有抓住本雅失里。”徐成斐跟着道。 韩度惊讶道:“那本雅失里去了哪里?” 徐成斐平静的回道:“他往西去了,去投靠帖木儿帝国。” “去了帖木儿帝国?消息可靠吗?”韩度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帖木儿帝国的野心,韩度一直都清楚。 原本韩度是想从天方和忽鲁莫斯,在帖木儿帝国的后背上点几把火的。没有想到那里的人战斗力那么差,根本就不是帖木儿帝国的对手。背帖木儿帝国接二连三的战绩给吓破了胆,说什么也不敢得罪帖木儿帝国。 帖木儿帝国原本堵在丝绸之路上,一边以极低的截获来自大明的各种货物,一边又以极高的价格卖到忽鲁莫斯和拜占庭。 低买高卖,赚的盆满钵满。 可是自从大明开通了海商航道之后,无数的大明货物便从海路达到忽鲁莫斯。由于海路要比陆路节约时间,运输的成本也更低,因此原本走丝绸之路的商人,都尝试着走海路。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新的向导 大明货物都走海路的多了,那么走丝绸之路的自然会变少。 再加上帖木儿帝国和大明商人做生意的时候,常常不讲道理强买强卖,现在有了更好的途径,自然来的商人就越少了。 丝绸之路上的货物减少,帖木儿帝国眼看着这快肥肉日益萎缩。 若是放在以前倒也没有什么影响,反正大明的货物都捏在帖木儿帝国手里。既然丝绸之路上的货物少了,那就干脆提高价格就可以了。反正这些货物在西方都是硬通货,价格再高也有人会要,一样可以赚的盆满钵满。这样的事情,以前帖木儿帝国就干过不止一次。 但是自从大明在忽鲁莫斯立足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大量的丝绸瓷器茶叶直接进入忽鲁莫斯,和来自各地的商人交易。这就导致,虽然这些东西价格也是非常的高昂,但也不是帖木儿帝国想要提价就提价的了。 试想一下,原本是帖木儿帝国垄断了这些东西的暴利,现在不仅要被大明赚走一大半的利益不说,还拿不到足够多的货。帖木儿帝国对大明开始敌视,甚至是虎视眈眈,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怎么?你还想要追他到帖木儿去不成?」徐成斐看到韩度脸上的神情有些意动,猜测道。 韩度笑呵呵的道:「帖木儿距离咱们这里的确是很远,但是现在咱们牛羊充足,也不是不可以去啊?」 徐成斐眉头一皱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去是可以去。但就为了一个本雅失里,就不远千里的追杀过去?有这个必要吗?」 韩度微微摇头:「当然不是,一个本雅失里虽然身份有些重要,但是还没有到我率领十几万大军追杀他的地步。他就算是逃到帖木儿,那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希望回到草原了,对大明也没有什么威胁。」 「那你是想要?」徐成斐见韩度自己就明白,又执意想要去帖木儿,便试探着问道。 韩度没有直说,而是反问道:「依你之见,帖木儿此国如何?」 随手示意徐成斐坐下说话。 徐成斐慢慢的坐了下来,想了一会儿,心里没有底,便道:「对这帖木儿帝国,我倒是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是西域第一大国。」 韩度也没有想徐成斐真的能够告诉自己什么消息,只是想要提醒徐成斐,要多注意这帖木儿帝国罢了。 点点头,接下徐成斐的话,韩度继续道:「还是大明第一藩属国,你恐怕是对这大明第一强大的藩属国没有什么概念吧?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别看这帖木儿帝国在大明名声不显,但是它在西域却是威名赫赫。这么说吧,帖木儿帝国现在的国主帖木儿这几年在西域四处征战大杀四方,若是仅仅论帖木儿现在的疆土恐怕不会比大明的一京十四省小。」 「什么?帖木儿帝国有这么强?」徐成斐惊的豁然站了起来,瞪大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韩度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等徐成斐重新坐下之后,才道:「就是有这么强,只是帖木儿帝国一直都在往西用兵,大明不知道而已。」 徐成斐听罢,目光更加凝重,不由得沉吟着道:「若是帖木儿帝国往西用兵的话,那是不是他们对于大明没有企图?」 韩度豁然坐直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徐成斐,连忙问道:「谁说帖木儿对大明没有企图了?」 「你不是说他们一直往西用兵吗?」徐成斐不解的问道。 韩度叹了口气,解释道:「帖木儿之所以向西用兵,那是因为他们自忖实力还不如大明,不敢轻易来撩拨大明的虎须罢了,却并不意味着帖木儿对大明没有企图。相反,帖木儿对大明的企图,要比向西的企图更加浓重。你知道现在帖木儿的国主是谁吗 ?」 「是谁?」徐成斐听到韩度这样说,也禁不住好奇起来。 韩度笑道:「就是当初以西察合台汗国的名义,向先皇上贡,在奉天殿上想要以难题羞辱大明君臣的帖木儿。你说,他身为一国之主,竟然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假称是驸马,不远万里的来到大明,你还会觉得帖木儿对大明没有企图?」 徐成斐听罢,顿时沉默起来。 千金之躯的一国之主,遮掩身份来大明,谁要是还觉得帖木儿对大明没有企图,恐怕是白丁都不会信! 韩度继续说道:「帖木儿帝国之所以向西用兵,那是因为他们想要先吞并西边的小国来壮大实力。一旦他们认为实力足够了,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向大明用兵。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去探探帖木儿帝国的底细,至于本雅失里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只要本雅失里逃到帖木儿帝国,那韩度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以追捕本雅失里的理由,让帖木儿把人交出来。至于帖木儿交不交,如何交,那都是到时候再说的事情。 徐成斐意味深长地看了韩度一眼,却没有再说其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韩度此时觉得心里一阵舒畅,便起身道:「那就这么定了,你去安排一下大军,咱们尽早出发。」 阿札施里对于明军要去哪里,他更加没有丝毫的一见。反正现在韩度要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不皱一下眉头。 这些日子跟随着韩度一路征伐,由于韩度「斩获全部不用上缴」的军令从来没有撤回来过,因此兀良哈骑兵表现的非常卖力。甚至后来追击瓦剌的时候,兀良哈骑兵根本不用韩度下令,他们自己就主动冲杀过去,深怕被明军骑兵给捷足先登了。 到了后来,明军骑兵都懒得去冲锋了,干脆就在后面待着,看兀良哈骑兵在前面冲杀。 因此,这一路上兀良哈骑兵也缴获无数,都被他们纷纷挂在马背上。 现在只要兀良哈骑兵一动,就会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就好似一个个大号的风铃一般。 阿札施里对这里的地形也并不熟悉,哪里有河、哪里有水源他更是和韩度一样两眼一抹黑。 不过没有关系,向导的工作阿札施里派不上用场了,但是乌格齐哈什哈却可以无缝衔接顶上。 他是瓦剌王,对于这里就和他家里一样熟悉。 至于乌格齐哈什哈会不会配合,会不会将大军带到不毛之地呵呵,若是他真有这个想法的话,那韩度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韩度手里的指南针可不是白给的,想要胡乱带方向,怎么可能? 而且,韩度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乌格齐哈什哈乖乖的带路,不敢有丝毫妄念。 吩咐亲兵去将乌格齐哈什哈带过来。 乌格齐哈什哈自从被俘虏了之后,韩度却没有什么要善待俘虏的想法。在这草原上,被俘虏了能够活着就不错了,还要什么待遇? 没有看到部族之间争斗输了,赢的一方都会选择将高于车轮的男子全部斩杀吗? 乌格齐哈什哈被俘虏了之后,就被韩度把他和额勒伯克那些人一并关在一起。 当乌格齐哈什哈看到额勒伯克的时候,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因为他和额勒伯克关系完全算不上友好,明明额勒伯克这个汗位是他扶持上去的,结果没有想到额勒伯克登上汗位之后,却将丞相之位给了马哈木,并且将瓦剌四部许诺给马哈木统领。 在此之前乌格齐哈什哈对额勒伯克可是恨之入骨,哪怕是额勒伯克没有被大明抓住,他也绝对不会 放过额勒伯克的。 但是现在两人以大明俘虏的身份在这里相见,彼此之间就有了说不完的尴尬。于是所有俘虏很快便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互不说话也互相看不顺眼,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乌格齐哈什哈被俘虏了之后,倒是并没有受多大的罪。抓回来之后便给他送了绑,只是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 但是最让乌格齐哈什哈受不了的是每天的吃食上,以往的他天天顿顿都是烤羊烤牛的轮换着吃,而且吃烤羊还只吃最肥美最嫩的那两块肉。 而现在明军士卒却不会惯着他,虽然不至于克扣乌格齐哈什哈的食物,但是寻常士卒吃什么,乌格齐哈什哈就只能够吃什么。 拿着烤的又干又硬的牛肉块,乌格齐哈什哈尝试了几次,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嘴。这些牛肉块被烤熟了之后,又被暴风雪急冻,进一步去除了牛肉里面的水分,让原本就足够硬的牛肉变得更硬。 乌格齐哈什哈张嘴试着咬了一口,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猛然怒气升起,将牛肉摔在地上,「本王岂能受此侮辱?」 可惜,守着他的士卒只是淡淡的瞥了地上的牛肉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愤怒之色。 别看这牛肉在乌格齐哈什哈眼中一文不值,但是在士卒眼中却是难以吃到的好东西。这毕竟是牛肉了,在大明的时候就连达官贵人也少有机会吃到牛肉,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大头兵? 而现在牛肉羊肉随便吃,就足以让士卒非常满意了。虽然这牛肉吃起来,和啃木头差不多,但是只要细细品味,就可以尝到满口的肉香。更加关键的是,这个东西它吃起来非常的方便阿,饿了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出来啃两口!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何谓英雄? 乌格齐哈什哈「宁愿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的勇气并没有坚持多久,随着夜幕的降临,他却越是能够感觉到饥饿的可怕。 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得不爬起来,整个人趴在地上,两手不停在黑夜里摸索。等好不容易摸到牛肉了,便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咬。就连这牛肉是不是干净,上面有没有沾上泥土,他都顾不得了。 所以,当韩度看到被亲兵带来的乌格齐哈什哈的时候,就看到他满脸的憔悴。 这才过去了几日啊,怎么乌格齐哈什哈看起来就好似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般?要不是他的五官长相和穿着都和韩度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韩度都会怀疑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 「败军之将乌格齐哈什哈,拜见大明镇海侯。」 徐成斐一旁帮韩度解释。 韩度笑着抬抬手,笑道:「起来吧。」 等徐成斐朝着乌格齐哈什哈说了一遍之后,他才起身。 韩度看着他,继续道:「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要问你,你对如何去帖木儿帝国,熟悉吗?」 不仅仅是崇山峻岭需要向导,茫茫草原上行军一样的需要向导。否则连一个识路的人都没有,那如何能够去到想去的地方? 就算是韩度有着指南针,那也仅仅能够保证不会迷失方向。就比如说,现在韩度想要回到大明,那很简单,直接朝着南方走就是了,只要一直走下去,总会走到大明境内的。 而想要去帖木儿帝国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韩度只知道帖木儿帝国在西方,但是具体是在那个方向却不知道。总不能带上大军闷头朝西方乱窜吧? 这可和往南走完全不同,往西走可是有着戈壁和大漠的,要是一头冲进了沙漠里,那才是自寻死路。 在草原上,最好的道路便是顺着河流而走,这也是阿札施里开始给韩度的建议。 因为顺着河流而走,不会有缺水的情况出现。而且河流两边必然是水草肥美之地,有着充足的青草供养牛羊。食物和水源都不会缺少。 那么没有河流的地方又怎么办?这就需要知道哪里有水源,哪里有肥美的水草了。 在这里,别人或许不会对这些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身为瓦剌王的乌格齐哈什哈,却是必然会知道的。 「镇海侯想要去帖木儿帝国?」乌格齐哈什哈万分诧异的打量韩度一眼。 原本他以为韩度此次就是为了来偷袭瓦剌的,现在大获全胜之后就会班师回朝。但是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想要去帖木儿帝国。 帖木儿帝国作为瓦剌附近独一无二的强国,瓦剌自然是和帖木儿帝国有着联系的,对如何去帖木儿帝国自然也不会陌生。 韩度笑了笑,用意味深长地的眼神看一眼乌格齐哈什哈,才道:「想要去看一眼。」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多一个字韩度都不愿意多说。 弄得这样神神秘秘的,更让乌格齐哈什哈百爪挠心,迫切的想要开口一探韩度去帖木儿帝国的目的。不过乌格齐哈什哈还是忍了下来,他想通了,他现在大势已去,不管是帖木儿帝国,还是大明,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他就算是问了也是白问。 于是当下便道:「去帖木儿的路,本王自然是知道的。若是镇海侯想要的话,本王也可以将其告诉你。不过,本王有个要求,希望镇海侯能够答应。」 「什么要求?」韩度颇为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乌格齐哈什哈会拼死都不会开口的,没有想到他竟然只提一个要求,就肯将路途相告。 韩度决定了,哪怕是乌格齐哈什哈的这个要求过分了一点,韩度都会尽量满足他。 这样的一条道路在草原上太过重要 了,可以说是生命线也不为过。 「本王实在是吃不动牛肉,不知道镇海侯可否每日提供一只烤羊?」 韩度愣然的看着乌格齐哈什哈,无论绞尽脑汁的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你要的就每日一只烤羊?」 「若是,若是镇海侯不愿的话,那半只半只也是可以」乌格齐哈什哈还以为韩度不答应。 却没有想到韩度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眼底带笑,带着揶揄的口吻道:「不不不,你误会了。一只就一只,每日一只烤羊,本侯还是拿的出来的。」 随后便将乌格齐哈什哈给打发走了。 等乌格齐哈什哈走了之后,徐成斐满心感叹的道:「听闻瓦剌王在草原上也是一代英雄,没有想到竟然会为了一口吃的,连什么都出卖了。」 韩度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断断续续的道:「什么英雄?随意把苦难砸到别人身上的从来都是狗熊,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那是将别人的苦难往自己身上揽啊!」 徐成斐的表情有点僵硬,他虽然是行伍出生,但是曾经也算是读过书写过字。他知道韩度这句话的分量,不由得惊异道:「你这是,打仗还打出道理来了?你这究竟哪里来的大儒心境?」 韩度却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什么大儒?难道说两句引入深思的话,就是大儒了吗?」 「难道不是吗?」徐成斐满脸的惊诧,「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读书人就为了你口中这两句话,他们皓首穷经,熬干了一辈子,甚至是十辈子的心血,都寻不到?」 「好了,好了,好了」见徐成斐越说越是离谱,韩度连忙挥手打断他的话,朝着四周一指道:「我算什么大儒?你见过带兵十几万的大儒?」 徐成斐顿时语塞,不过他虽然不能反驳韩度的话,但是眼睛却是不由得在韩度身上来回乱飘,好似想要从韩度身上看出点什么。 乌格齐哈什哈回到蒙古包里,每过多久便有两个士卒用巨大的木盘给他端来了烤羊。 这当然不是现烤的,现烤全羊哪里有这么快? 这是韩度准备烤来自己吃的,既然乌格齐哈什哈想要,那就给他也无妨。 并且,韩度还特意吩咐士卒。乌格齐哈什哈吃烤羊的时候,一定要让其他的俘虏都看见。 于是,在一张露天的案桌上面,摆放着一整只烤羊。 乌格齐哈什哈就坐在案桌后面,拿着短刀飞快的削下烤的酥脆的羊肉,囫囵吞枣的塞进嘴里。这烤羊的味道可要比牛肉块好太多了,牛肉块就像是一块石头,而烤羊又酥又嫩,一口咬下满口溢香、满嘴流油。 而在乌格齐哈什哈的对面,则是所有人俘虏眼巴巴的望着这边。 这么多人站在对面,乌格齐哈什哈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他现在眼睛里面只有眼前的烤羊,根本就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韩度和徐成斐站在后面,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 徐成斐不由得道:「你这一手又是想要干什么?」 韩度背着手,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哼哼!这蒙元人不是最崇拜英雄,最看重黄金家族的血脉吗?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所敬重的英雄,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 徐成斐:「」 看着徐成斐一时呆愣的样子,韩度道:「蒙元人与其说崇拜的是苍狼白鹿,还不如他们现在崇拜的是黄金家族。只要这崇拜信仰还在一日,那么他们就会再次被统一到金帐之下,就会再次威胁到大明的边关。」 「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草原再也统一不起来 ?」 说罢,韩度不无得意的样子看着徐成斐。 徐成斐沉吟一番,才道:「要么就让这黄金家族血脉彻底断绝要么就将蒙元人的信仰折断」 韩度禁不住点头笑道:「没错,不过我以为还是双管齐下要好一点。」 徐成斐觉得心口堵得慌,但是却不得不承认韩度说的有道理。为什么要做选择呢?难道还不能双管齐下吗?显然是可以的。 徐成斐神色复杂,吭声道:「你让他带路,难道你就不怕他故意将咱们带到别的地方去?」 韩度哈哈大笑,道:「他若是乖乖给咱们指路,就算是将来回到京城,皇上也免不了要赏赐他一个爵位,让他享福一辈子。若是他敢和玩阴的,那我就把他架在烤羊架子上烤了!」 二人说了一阵也是累了,当下,再没有继续谈下去,各自回帐休息。 或许是昨夜睡得太好,次日醒来时,大军已经收拾好行装,整装待发。 有了乌格齐哈什哈的指引,大军行进非常的顺利。一路上都有着丰沛的水源,供大军取用。 阿札施里带着兀良哈骑兵冲在最前面,尝到了甜头的兀良哈骑兵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只要是看到有人,直接就红着眼睛冲上去一顿砍杀。管他是零星的牧民,还是中小部族,一个都没有放过。 反正各部族之间厮杀、吞并这样的事情,在草原上每天都在上演,早就屡见不鲜了。对兀良哈骑兵来说,更加是完全没有负担。甚至在他们的眼中,那些蒙元人的命,都还没有他们看到的铁锅值钱。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崛起的帖木儿帝国 大军来到一处山下。 韩度看着高耸的山峰,猜测这应该是在天山附近,就是不知道是天山的主脉,还是支脉。 这草原上的山脉本来就不多,在西边的也只有天山和祁连山山脉了。 韩度疑惑的看了乌格齐哈什哈一眼,不明白他带自己等人到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要说这山里有埋伏也不可能,这些日子乌格齐哈什哈都被自己派人牢牢的盯着。而他也好似完全放弃了反抗,每日只要有烤羊美酒,韩度问什么他答什么。 乌格齐哈什哈也看到了韩度疑惑的表情,朝徐成斐说了一通。 徐成斐听罢,微微点头,朝韩度呵呵地笑道:“他说可以从这里过去。” “从这里过去?爬山吗?”韩度下意识的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山,心里微微摇头。 这山很高,若是只有士卒的话,那还可以咬咬牙关爬过去。但是大军里面有着十几万骑兵,还有十几万的牛羊驼马。带着这些东西翻越这样的高山,必然会损失惨重。 韩度哪怕是绕道千里,也不愿意冒此风险。 脸板了起来,韩度沉声道:“还是算了吧,告诉他,让他找另外一条不用翻山越岭的路。” 徐成斐点点头,朝乌格齐哈什哈说了几句。 随后回头看向韩度,道:“他说不用翻山越岭,这里有道峡谷可以过去。” “哦?”韩度顿时好奇起来,若是有峡谷的话,那倒是没有问题,“峡谷在哪里,让他先指出来。” 这他妈滴是峡谷? 韩度看着面前山体上,就好似裂出来的一道弯弯曲曲的缝隙。 没错,就是一道缝隙,左右还不到一丈宽,连并排走四匹马都困难。 这简直就是一线天。 徐成斐也脸色一变,说道:“这样的地方太过险要,若是山上有人埋伏的话,那简直就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韩度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徐成斐,道:“继续问他,若是不从这里过的话,还有没有其他的路?” 徐成斐问了之后,回道:“他说还有一条路,不过要穿过火洲,那里是畏兀儿人的地盘,而且还要绕路千多里。现在该怎么办?” 一边是捷进,但是要冒不小的风险;一边要绕路上千里不说,还要从畏兀儿人的地盘穿过。畏兀儿人虽然自从被打散了之后,边没有统一的国度,甚至有部分畏兀儿人都投靠了大明,依附在哈密卫一带讨生活。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导致火洲非常的混乱,劫掠与杀戮在火洲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大军当然不会怕了这些乌合之众般的畏兀儿人,但若是走火洲的话,麻烦是一定的,也就是风险会小一点。 低头想了一下,韩度道:“咱们就从这里过去。” “可是”徐成斐抬头朝山上一望。 韩度继续道:“就地扎营,派五千山字营上山查探,若是真的没有伏兵,咱们再过去。”大军就地安营,五千山字营将士上山探查。也不用他们完全翻过这道山脉,有着望远镜的帮助,只要他们站上高处边可以大概看清楚有没有伏兵。 数日之后,等到探查的人传来一切安稳没有发现有人的信号,韩度才命令大军开始通过峡谷。 由于峡谷太小,只能够单马成排,一点点的通过。 十几万大军,花了整整十日才算是通过了峡谷。 走出峡谷的韩度,看着左右两边隐隐约约的山脉,自己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心情豁然开朗。 笑呵呵的朝乌格齐哈什哈问道:“穿过这里平原,是不是就到了帖木儿帝国了?” 徐成斐转诉了韩度的话,乌格齐哈什哈闻言一愣,随后右手抚胸拜下,“尊贵的镇海侯说的没错,穿过这片平原,就是曾经的东察合台汗国,也就是现在的帖木儿帝国了。” 韩度听了却疑惑大起,问道:“帖木儿帝国不是西察合台汗国吗?怎么又变成东察合台汗国了?” 乌格齐哈什哈听了,耐性的解释道:“镇海侯有所不知,西察合台汗国也是帖木儿帝国,现在的帖木儿帝国包括了东西察合台汗国。” 韩度眼神陡然一凝,厉声喝道:“帖木儿好大的胆子,东察合台汗国乃是大明属国,向大明进贡从未短缺,他帖木儿竟然敢攻下东察合台汗国,他想要找死不成?” 大明宗主国的地位,就好使一个大家长,而其他属国则类似于儿子。东察合台汗国这个儿子对大明非常的孝顺,不仅在大明建立的时候,便主动承认大明宗主国的地位,而且多年进贡从来没有短缺过。 相反,帖木儿帝国自从那次上贡了一次之后,后面便没有再向大明进贡过。为此,老朱都还先后派了两批使臣前往帖木儿帝国,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朱对于宗主国的地位是非常看中的,帖木儿这样一搞,就让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上了一次贡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这不是在调侃人吗? 但是老朱第一次派遣的使团,结果也是一去之后,便音讯全无。过了几年都没有丝毫的消息,不得已老朱又在洪武三十一年派出使团,继续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直到韩度离京,都没有听到使团回来的消息。 现在听说帖木儿竟然无声无息的就将东察合台汗国给占了,这简直就是不孝子忤逆犯上。 “帖木儿什么时候攻打的东察合台汗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韩度又朝乌格齐哈什哈问道。 乌格齐哈什哈愣了一下,然后道:“他没有攻打东察合台汗国啊。” “嗯?没有攻打?”韩度听了解释,更加诧异了。 这是一个国度,没有攻打难道还会白白拱手让给他帖木儿?难道他有什么本事,能够虎躯一震便让东察合台汗国纳头便拜? 听了乌格齐哈什哈的解释,韩度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帖木儿竟然娶了东察合台汗国国主的女儿,也就是说他是东察合台汗国的驸马。前几年老国主病死,他的三个儿子就开始为继承汗位疯狂的火拼,结果三人都纷纷实力大损。这个时候,帖木儿站了出来,他以驸马的身份派大军进入东察合台汗国,很快便将三人分别击败,轻而易举便彻底奠定了胜局。 听完这来龙去脉,韩度都不由得为帖木儿的幸运感到极度,就这么娶了一个老婆,便白白的捡了一个国度?这特么是位面之子的待遇吧? “所以,现在整个东西察合台汗国,都是属于帖木儿了?”韩度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是的,尊贵的镇海侯。”乌格齐哈什哈再次俯身。 韩度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因为韩度知道,帖木儿帝国可不仅仅是有着这两个汗国,在中亚之地它还在不断的扩张。现在都已经快要扩张到忽鲁莫斯附近了,甚至往西扩张的更为厉害,正在和奥斯曼帝国交锋。 若是光论疆土的话,帖木儿帝国现在已经堪比大明洪武十五年时候的大小。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竟然已经兴起,它究竟有多少人口多少资源,又能够兴起多少大军? 这些大军若是有朝一日转向东面,针对大明的话,大明就靠着哈密卫的那点兵马,能够抵挡的住? 原本韩度只是想要来看看这西域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比较自己两辈子都没有来过。可是现在看来,这西域自己还真是来对了。若是不来,如何知道帖木儿帝国已经便得如此强大? 金陵。 自从得到韩度的消息之后,朱标便再次下旨蓝玉,让他务必派人找到韩度,让他立刻班师回朝。 毕竟鞑靼部已经被灭了主力,此次北伐的目的已经达到,那还待在草原上干什么?赶紧麻溜的回来,也免得安庆和韩景云整日问他韩度什么时候回来。 原本朱标以为韩度击破了阿鲁台之后,便会主动带兵南下,蓝玉很快就可以找到他的。 结果却没有想到,蓝玉在草原上派人找来一月有余,竟然连韩度大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对此蓝玉都十分不理解,这混蛋立下如此大功,不赶紧班师回朝等候封赏,还留在草原上干什么?就算是留在草原上,那也不至于会让自己找不到行踪啊! 后来,蓝玉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点韩度的消息,得知他竟然有可能带着大军往西去了。 “这混蛋去西边做什么?难道他还想要顺便把瓦剌给灭了?”蓝玉十分无奈的朝着西边望了一眼。 瓦剌虽然实力不如鞑靼部,但是也是草原上稳稳当当排第二的实力。就韩度手里的那点人马,想要灭瓦剌几乎不可能。 “去了西边老夫也追不上他,不管了,还是先向皇上禀报吧” 朱标拿到蓝玉的奏报的时候,脸色一阵青白,“可能去了西边?” 这若是蓝玉亲自送来的奏报的话,朱标都会情不自禁的抓住他的衣衫,厉声质问道:“究竟去了那里都不能肯定?” 可惜,送奏报回来的只是一个传令兵,朱标也不可能将他怎样。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亦里把里 韩度在乌格齐哈什哈的建议下,带着大军沿着平原往南行军。 同时这个时候,韩度也猜到帖木儿帝国究竟为何会只朝贡了一次,便不来大明朝贡了。 这显然是帖木儿实力暴增之后,心态漂了呗。再加上他在中亚大杀四方,灭国无数,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以往在他眼中庞然大物一样的大明,现在恐怕也变得不过如此。 既然是这样,帖木儿当然不会再甘心承认大明宗主国地位,也就不会再派人前来进贡。 至于大明的使团去了那里,为何接连两个使团一点音讯全无?那显然是被帖木儿给扣留了呗。现在整个西域,只有他帖木儿帝国有这个胆子,敢扣押大明的使团。 不是他,难道还能够是谁? 亦里把里。 这里在几年前还是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但自从帖木儿将老汗王的三个儿子都赶走,将东察合台汗国吞并入帖木儿帝国之后,这里便失去了国都的地位。 不过亦里把里虽然论地位不如帖木儿帝国的都城撒马尔罕,也是帖木儿帝国里面仅次于撒马尔罕的大城。若是只论经济之繁荣的话,可以和撒马尔罕比肩,甚至还要超过它。 因为亦里把里不仅仅坐落在丝绸之路上,而且它的周围本来就盛产骆驼、马匹、宝石、皮货等等。就连撒马尔罕的商人,每年都有不少人前来亦里把里。 薄雾刚刚散去,明亮的阳光穿透云层,形成一道道的光柱,洒落在这绿洲上的明珠里面。 阳光透过沙土墙壁上的窗口,将屋里照亮。 这就好似一个信号一般,整个匍匐在地平线上的亦里把里,瞬间就好似活过来了一般。烤馕的摊子被支了起来,随着一双灵巧的手不断的擀动,一块块烤的香气扑鼻的馕堆在了摊子前面。 一时间,有马的嘶鸣,有骆驼的吟叫哞哞哞咩咩咩,以及人们相互攀谈的话语,声音不绝于耳,一副市井喧闹的模样。 来自帖木儿的商人纷纷从客栈中醒来,下楼一边吃着烤馕,一边思考着以现在各种货物的价格,究竟是买些皮货回去,还是买些马驼回去会赚的更多? 还有人想,干脆买些宝石回去。不仅方便携带不说,万一路上遇到沙盗,也可以快速的逃脱。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若是能够幸运的遇到从大明来的商人的话,那就更好了。威逼利诱也好,巧取豪夺也罢,只要能够把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之类的东西带到撒马尔罕,那就真正的发财了。 不仅仅是商人们这样想,就连城墙上巡逻的兵丁也是这样想的。甚至他的想法要更加直接,大明的商人谁先发现了就是谁的。而他们站在这城墙上巡逻,居高望远,谁也没有他们有优势。 甚至逐渐的,凡是登上城楼巡逻的兵丁,都会情不自禁的朝着东方望上几眼。万一运气爆棚,真的有大明商人来了呢? 不过现在这个已经成了念想,自从海路开通之后,就只有很少的商贾会继续走丝绸之路了。 亦里把里毕竟是曾经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自然也是城大墙高。 虽然现在亦里把里的重要性降低,也没有用心的修葺城墙。但是它能够在刀兵烽火当中,屹立这么多年不倒,自然也是有它的过人之处的。 所有站在城墙上的兵丁,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东面的丝绸之路上。他们并没有发现,在他们的北边,一道黑线正在朝着他们囊括过来。 酒肆里面,几个人正坐在一起,喝着浑浊的酒,不断的谈笑着。 此时,一个人低头伸手想要去再抓一个面前的馕来吃,竟意外的看 到银杯里面的酒水在不停的微微震动。他还以为是谁的脚在顶着桌子抖了起来,朝着其他人笑着说了一句。 其他三人微微一愣,彼此察看了一眼,纷纷表示没有。 瞬间,四个人都愣住了。他们猛然起身离开了桌子,眼睛齐齐看向桌子上的几个酒杯。结果发现,他们都离开了,酒杯里面的酒水不仅没有停下涟漪,反而是震动的更加厉害。 一个人顿时惊叫一声,立刻跑出酒肆。不顾身上的华丽衣袍,直接趴在地上,贴耳聆听。 顷刻间,酒肆里面的人和街面上的人,都注意到了此人怪异的举动。 还没有等众人张口嘲笑,此人猛然站起,口里大喊道:「骑兵,骑兵!有大量的骑兵正在朝这里来!」 此话如同一颗巨石落到湖面上一样,瞬间就激起一股巨浪,朝着四周震荡而去。 会这一手的,并不只有那一个人。这些人为了躲避沙盗,敢来这亦里把里的商人,几乎人人都会这一手。不会的,早就被沙盗给抢光了货物,埋进沙子里面了。 甚至有些厉害的人,还可以听出究竟来了多少骑兵。 一股恐慌的情绪瞬间从城中间炸开,如同风暴一样飞速的朝着四方冲击而去。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引得城墙上巡逻的卫兵注意。 可是他们虽然注意到了,但是却不认为哪里有骑兵。丝绸之路上只会来大明商人,怎么会有骑兵?朝着东面又看了一眼,却仍然是连只骆驼都看不到,众卫兵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 呜呜~呜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急促的响起! 紧急军情最高级 不!!! 甚至比最高级,还高? 卫兵纷纷看向北边,心里不由得暗骂那里的人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吹响最高级的紧急军情! 北边的卫兵的确是已经疯了,尤其是当他们吹响号角,却迟迟没有等来其他三方的回应的时候。在这些卫兵眼中,入眼尽被一望无际的骑兵所震慑。 栗色黑色的战马奔驰在绿地上,就好似一道诡异的黑色地毯,正在不断的吞噬满眼的生命之绿。 沙速查干正在王宫之中饮酒作乐,他是帖木儿的弟弟。自从帖木儿吞并了东察合台汗国之后,他便被派到这里来镇守亦里把里。 正在对歌姬上下其手的时候,被一阵号角声给惊的手里的金质酒杯落到地上,里面的美酒洒落一地。 沙速查干神情一阵阴沉,举目望向王宫之外。 旁边刚才都还在尽情的和沙速查干调情的歌姬,瞬间吓的连忙慌张后退。 沙速查干可不是一个仁慈的将军,在这宫殿里面被他当场杀死的歌姬,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只要哪个歌姬惹得他略微不高兴,那只有一个下场,死! 沙速查干虽然恼怒,但是却也没有将怒火发泄到这些歌姬身上。起身随手一挥,披上他鲜红色的战袍。虽然他觉得并不会有什么敌人,但是他还是决定前去城墙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哪个胆怯的狐狸,误吹响了号角的话,他还让他知道,什么是君主的愤怒。没错,在沙速查干的心里,他不是将军,而是君主。 韩度骑在马上,看到望远镜里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开始颤动,呵呵一笑:「看来,他们是发现咱们了。这里就是亦里把里,曾经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看起来,有些不错的样子。」 徐成斐听罢,微微摇头,心里对这亦里把里的守军十分无语。这里距离城墙已经不过五六里的距离,周围都是一片平整的绿草地,连一点遮挡都没有 。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等人,简直可以说是一群废物! 倒是乌格齐哈什哈听了徐成斐的转诉之后,躬身朝韩度道:「尊贵的镇海侯,这里正是亦里把里,绿洲之上的珍珠!」 「绿洲之上的珍珠吗?这里倒是当之无愧!」韩度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眼前的城池的确像是镶嵌着绿色地毯上的珍珠一样,熠熠生辉。 沙速查干看着入眼尽是黑色的骑兵,心肝剧烈颤抖不已,就好似看到了冥府的潮水一般。 不过,他还是站在城墙上,壮着胆子强自镇定的站在原地。 吩咐身旁的卫兵,拿过弓箭,他直接手书了一封信笺,绑在弓箭上,直接朝着对面射过去。 看到有箭矢从城墙上射到地上,一个骑兵策马上前,急速奔跑的战马,上面的士卒只是微微俯身,便一把将箭枝抄在手里,急速离去。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就刚才骑兵轻松拔起箭矢的这一幕,让沙速查干的脸色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他虽然不知道窥一豹而见全身的道理,但是他知道,随意一个骑兵在马背上都有这的身手的话,那他刚刚升起的想要以骑兵决一胜负的想法,可以自己掐死了。 韩度结果骑兵奉上的书函,打开一看,尽是弯弯曲曲的鬼画符。 「这上面画的什么鬼东西?」 看到韩度眉头大皱,徐成斐不由得探头望了一眼。随后道:「这是回鹘文。」 「回鹘文?你认识?」韩度惊讶的开口道,随手便将书函递给徐成斐。既然他认识,那自然是给他看最好。 徐成斐一边接过,一边点头,「当然。」 「你怎么会认识这鬼东西?」韩度十分的惊讶,见徐成斐抬头的脸色有些不好,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会懂的这么多?又是会蒙语,又是认识回鹘文的?」 徐成斐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道:「蒙语本来就是脱胎于回鹘文,学蒙语本来就要学回鹘文。」 正文 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有理有据,攻城! 韩度看着徐成斐的表情,低头沉思一个问题。他说他是因为读书读的不好,然后才不得不选择从军的。又懂蒙语,又能够识得回鹘文,就这水平是读书读的不好?那自己算什么? 好似听到了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徐成斐抬眼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军中和蒙元将领接触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明军里面也是有不少投降的蒙元将领的,老朱不仅没有丝毫苛刻这些人,反而还非常信任的让他们继续在军中效力。 “这上面说的什么?”韩度见徐成斐一直在看书函,久久没有回应,不由得好奇问道。 回鹘文本来就难以辨识,徐成斐虽然认识,但是辨认起来也是需要耗费不少精力的,只能够慢慢来。 “喔,这上面说,问咱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攻打他们。” “啊?”韩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指着书函问道:“这上面写了这么一大篇东西,就只有这么两句话?” 徐成斐撇撇嘴,将书函扬了扬,道:“主要就这么两句话,其他的都是一些废话。比如说他说他是帖木儿帝国伟大苏丹的胞弟,是亦里把里至高无上的城主等等,你要不要一一听听?” “那还是算了吧。”韩度连连摇头,对于这种自吹自擂的彩虹屁,韩度没有半点想要打听的兴趣。 不过听闻此人是帖木儿的弟弟,韩度忽然之间有了一个想法。 “他既然是帖木儿的弟弟,那咱们若是拿下他,帖木儿会不会乖乖就范?” 徐成斐嗤笑一声,“别说他只是帖木儿的弟弟了,你就算是抓住帖木儿的儿子也没有什么用。” 韩度点点头明白过来,西域这些人对于子嗣兄弟根本就没有大明人看重。在他们的眼中,甚至兄弟反而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因为,他们的兄弟也是有资格继承王位的。说不定在帖木儿心里,他这个胞弟死了反而是最好的。 “既然他想知道,那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他咱们的来历。” 徐成斐微微颔首,问道:“理由呢?” 韩度展颜一笑,“那就告诉他,让他们交出大明使团。敢扣留咱们的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徐成斐点点头,随后便写了一封回信,派骑兵上前一箭射入城墙上。 沙速查干展开信看了一眼,脸色顿然一沉。 对于大明他当然不会陌生,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但不管是从兄长的口中,还是大明商人的嘴里,他都对大明有着一个远超寻常人的了解。 哪怕是以帖木儿帝国现在的强盛,也不敢轻易挑衅大明。 至于大明的使团究竟是怎么回事,沙速查干恰好也知道。第一大明派使团前来,是在六年前。那个时候,帖木儿帝国正在对西方用兵,不断取得胜利,等大明使团到达撒马尔罕的时候,帖木儿帝国已经战胜了脱脱迷失。 因此,帖木儿本人也开始飘了起来。 当大明使团以皇帝的名义晓谕“臣子”帖木儿时,帖木儿傲慢的认为大明距离帖木儿帝国太远,大明的皇帝不如他。 接下来,帖木儿便扣留了大明使团,拒绝向大明进献贡品,并派人带着大明使臣便游帖木儿帝国各地,以夸耀帖木儿帝国疆土有多大。 至于第二次的大明使团,沙速查干就更加清楚了。自从知道了兄长对大明的态度,沙速查干一看到大明又有使团前来,直接便将这次的大明使团抓了起来,送到撒马尔罕。 沙速查干怎么也没有想到,就为了两个使团,大明竟然就动用这么多大军讨伐。 就为了两个使团那么点人,至于吗? 沙速查干一边和明军虚与委蛇,加紧调遣兵马应对,一边立刻派人前往撒马尔罕,通知帖木儿,大明举兵来袭索要大明使团的消息。 亦里把里多道城门齐齐关闭,顷刻间隔绝内外。城里的人也得到了有大军来袭的消息,有些人还知道了是来自大明的军队。 对于大明,本地人的比较熟悉的。原本东察合台汗国对大明就极为恭敬,人们对大明的商品都有着极高的兴趣。 需求产生贸易,当时有很多的大明商人走上丝绸之路,来到亦里把里和各族人进行贸易。繁荣的贸易,自然将大明的各种消息都带到了亦里把里。 但是,那些从撒马尔罕来到这里的商人,却对大明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再加上这几年帖木儿帝国在西边不断征战纷纷取得胜利,疆土面积一度扩大。加上帖木儿本人在帝国当中,将他自己宣扬成了尹斯兰世界唯一的真神,连带普通百姓的内心也极度的膨胀,根本就不把他国放在眼里。 不到一定层次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大明的强大。 面对兵临城下,城内百姓就有了两种反应。原本东察合台汗国的人纷纷门窗紧闭,牢牢的把自己保护起来。 而那些撒马尔罕来的商人,则是高傲的大声叫嚣,甚至有人愤怒的表示,要恳请苏丹召集大军东征。 韩度看着眼前被自己团团包围起来的繁华大城,放下望远镜,轻描淡写的道:“命令大军,休整一夜,明日攻城。” “攻城?帖木儿可是大国,是不是要甚重些?”徐成斐劝道。 韩度毫不在乎的道:“甚重什么?大明两个使团去了帖木儿,竟然全部音讯全无,这其中若是没有帖木儿从中作祟,谁信?要么帖木儿把使团囚禁了,要么就把使团给杀了。如此以下犯上,大明现在无论怎么对帖木儿都是应该的。哪怕是即刻挥兵攻陷撒马尔罕城,那也是帖木儿自找的。” “可若是咱们攻城,那帖木儿会不会报复到使团身上?”徐成斐有些担心。 韩度哈哈大笑,指着远处的亦里把里城,道:“这些西域蛮族,他们崇拜强者,鄙视弱者。若是咱们几十万大军来到这里,什么都不干就回去了,那帖木儿还以为大明怕了他呢,那使团的人才一点生路都没有。相反,若是咱们能攻下此城,帖木儿反而不会杀了使团,甚至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 “有道理。”徐成斐听罢,微微一笑。转身下去安排扎营的事务,以及明日的攻城。 沙速查干过了一个提心吊胆的夜晚,没有见明军夜袭,还以为将明军成功拖住了。 却没有想到,还没让他来得及高兴,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全城。 “谁!究竟是怎么回事?” 沙速查干骑马飞快跑上城墙,一眼便看到明军的动静。“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旁边的属下对城主的话极度无语,这明军都已经大军压上来了,不是想攻城,难道还能够干嘛?总不能是要城主您请客吃饭的吧? 不过鉴于沙速查干以往的残暴名声,属下也不敢多话,只能把头低下,避免城主大人的怒火发泄到他们头上。 沙速查干忽然想到什么,飞快的写好一封书信,再次向明军投递过去。 看重徐成斐在查看对面刚刚射过来的书信,韩度不由得问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徐成斐摇摇头,“质问咱们为何要攻城,其他的还是一如既往傲慢的叫嚣。” “那就不必理会。”韩度一摆手,“大炮上前,攻城!” 随着韩度的军令一下,十门大炮被山字营推了出来,摆到阵前一字排开。 由于火药和炮弹在草原上消耗了很多,现在的存量已经不允许韩度将全部的大炮拉出来齐射了。 再加上韩度想要先试探一下守军的实力,便只动用了十门。 “轰~” 一发炮弹划出一道弧线,直接砸在城墙上。碎石飞溅,沙土梭梭而下。 “大炮,明军有大炮!” 听到属下的大喊,沙速查干也是面如土色。对于大炮他可并不陌生,有大炮参与的攻城和没有大炮参与的攻城,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帖木儿帝国也有大炮,但是笨重的大炮只能够用来守城。用大炮来攻城,沙速查干想都没有想过。 况且,大明距离此地有多远,沙速查干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么远的距离,明军是怎么把大炮给搬过来的? “还击!还击!”沙速查干顾不得许多了,抽出腰间的弯刀,不断的叫喊。 可是接连喊了数声,属下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城主大人,明军的大炮距离太远,我们攻击不到他们” 沙速查干听了,心里都麻爪了。 什么意思?那就是明军可以悠闲的用大炮轰击他,而他却不能够还击呗?或者说,即便是还击了,也没有多大用处? “还击!我命令,还击!” 沙速查干再次挥舞着弯刀,眼神凶厉的看着面前的属下。 属下浑身好似被黑曼巴盯上了一样,浑身剧烈的颤抖,连忙朝麾下的士兵吼道:“还击,立刻还击!” 咻咻咻~ 一排排的弓箭居高临下的射了出去,不过只飞了不到百五十步的距离,便无力的坠落下来。 咄咄咄密密麻麻的插在地上。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章 回师 这么一点射程,距离够着明军的大炮还查了十万八千里呢。 就连沙速查干自己都深感尴尬,可是命令是他下的,又不好立刻改口,只好冷眼看着士卒白白浪费力气射箭。 韩度观察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城墙上有大炮的迹象,顿时放下心来。对方连大炮都没有,除非出城和自己硬拼,否则他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于是乎,韩度也不着急,命令大炮有条不紊的开炮轰着。 沙速查干起初是打定主意做缩头乌龟的,可是仅仅半天功夫,城墙竟然就被大炮给轰出一道长长的裂缝。若是继续这样轰下去,那岂不是要不了一天城墙都会被大炮轰出一道缺口? 知道不能够这样仍由明军大炮继续轰下去,沙速查干咬牙派出一支骑兵出城,想要毁掉明军的大炮。 韩度看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朝阿札施里道:“阿札施里指挥使,看你们的了。” 阿札施里精神一振,立刻抱拳道:“下官必不负侯爷所望!” 说罢,亲自带着五千骑兵迎了上去。对面也只有大概三千骑兵出城,阿札施里认为他不需要太多的兵马,就可以将这三千骑兵吃下。 兀良哈骑兵在快要接近帖木儿骑兵的时候,也朝天上先骑射了一次,然后纷纷躲到马匹肚子下面。 这一招在对方瓦剌骑兵的时候,效果并不怎么显著,除了一些倒霉催的人和马之外,战果不算大。双方都对这一招了熟于胸,早就提防着,自然不会有多么显著的效果。 但现在不同,这些帖木儿骑兵没有见识过如此犀利的骑射,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或者说,即便是他们知道躲在马肚子下可以逃过箭矢骑射,但是他们也做不到。不是骑术十分精通的人这样做,唯一的结局就是掉下去,被乱蹄踩死。 骑射绝技的威力,再一次在西域展现出来!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密集响起,同时也有射在骑兵具装上的咄咄声。 仅仅一次骑射,便让帖木儿骑兵倒下了七八百人,再加上连锁效应的损失。帖木儿三千具装骑兵,瞬间就倒下了三分之一。 而发现了帖木儿具装骑兵骑射不行的缺点,兀良哈骑兵当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呼喝声。趁着还有点距离,再一次举弓射了出去。 等到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帖木儿骑兵已经损失了两千左右。 如此可怕的损失,瞬间就让沙速查干两颊冷汗狂流。他想要下令骑兵回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这剩下的一千骑兵还能够收的回来吗? 果然,在下一刻,沙速查干便看到剩下的一千骑兵直接崩溃,连正面交锋的勇气都没有,瞬间四散而逃。 面对背对自己逃跑的人,兀良哈骑兵自然不会客气,举弓很快就将这一千人射杀当场。 沙速查干三千具装骑兵,连明军大炮都没有摸到,便死的一干二净。 “魔鬼来自草原的魔鬼,是他们!这些魔鬼又来了”沙速查干听到身边的人两股战战的惊呼,他的信心也低落到了谷底。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轰隆”一声,一颗炮弹将城墙上端轰出一个缺口。 沙速查干迅速看去,这才发现,被大炮轰击的地方已经遍布裂痕,好似已经摇摇欲坠。 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恐惧。沙速查干举起手中的弯刀,朝着明军大喊了一通鼓舞士气的话。然后便匆匆走下城墙,急切的朝着王宫而去。 沙速查干此举不是要回王宫调兵,而是准备收拾财宝,立刻逃离亦里把里。他来这里是为了享受和发财的,可不是为了战死在这里为帖木儿尽忠的。就算是回去免不了被帖木儿惩罚,他也愿意。 再说了他在撒马尔罕也不是没有帮手,只要提前告知他们,让他们帮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即便是帖木儿,终究也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吧? 若是他继续留在亦里把里,一旦明军破城,那他才死定了。 城墙从最开是一个口子,逐渐缺口越来越大。 帖木儿卫兵当然知道城墙塌了会是什么后果,可是他们却没有丝毫办法。人若是上前,光是飞溅的碎石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只得朝着缺口扔下一些杂物,希望能够重新将缺口堵住。可是在炮弹的威力下,刚刚扔下去的那些木头石头,根本就承受不住炮弹的轰击一下就粉身碎骨,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轰隆 一声巨响传出去老远,在漫天晚霞的时候,经历了整整一日炮弹轰击的城墙终于坚持不住,轰然坍塌。 韩度兴奋的举起左轮,连开六枪。 高喊道:“全军都有,杀进去,今夜咱们在城中过夜!” “杀!” “杀!” “杀!” 城墙上的卫兵拼命的想要堵住缺口,而明军也不要命的想要往里冲。论守城和攻城,明军敢称第二,这世上就没有人敢称第一。面对凶猛的明军,就连兀良哈人都不由得畏惧的后退一步,让他们先上。 起初帖木儿卫兵还憋了一股怒气,认为明军是靠着大炮才打开了城墙,想要在近身战当中给明军一个狠狠地教训。 接过一交手才发现,比起大炮来,明军近身战的火力居然更加猛烈。密密麻麻的砰砰声响起,无数的火舌在空中乍现,他们这边的人一排排的倒下,连靠近明军都做不到,便稀里糊涂的死了。 正当这里血战的时候,沙速查干粗略的整顿了一下行装,打开另外一面的城门,带着亲卫杀了出去,直接逃之夭夭。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明军便飞速的占据全城。耗费的这一个时辰,主要是亦里把里城比较大,跑起来需要花费时间,真正消灭城中的卫兵用的时间,反而还没有花在路上的多。 韩度一左一右带着徐成斐和阿札施里两人,缓步走进这座曾经东察合台汗国的王宫。虽然和大明的宫廷殿宇没有办法想必,但是作为曾经东察合台汗国的王宫,绝对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大幅的壁画鲜艳夺目、精美绝伦,无数的火把将整个王宫照耀的如同白昼。 王宫当中原本是有着很多少女侍者的,不过在明军到来之前她们早就逃之夭夭了。现在整座王宫都被明军将士牢牢的守卫起来,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大军在亦里把里驻扎了三日,这三日里面明军没有肆意杀人,但是却将城中商人和富人的财物收刮一空。王宫里的金银器皿珠宝玉石,自然也不会放过。 三日之后,韩度下令全军撤离亦里把里,就此班师回朝! 踏在回去的路上,徐成斐虽然心情非常的好。但还是有些疑惑,问道:“我还以为你要固守亦里把里,和帖木儿碰上一回呢,怎么这么急着班师回朝?” 韩度呵呵笑了一下,解释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咱们之所以连战皆胜,主要是靠着火器的强大火力。若是没有火器的支撑,咱们就算是能够连战皆胜,也会伤亡惨重,对不对?” 徐成斐闻言缓缓点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是开玩笑的。也就只有火器超远的射程,才可以做大将敌人消灭在前进的路上,做到自身毫发无损。 韩度见了,继续笑着道:“虽然咱们带了不少的火药子弹出来,但是这一路经过数次大战,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了。没有了火器的支持,若是记下来留在这里,我拿什么去和帖木儿拼命?” 韩度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徐成斐自然明白,没有了火器就只能够拿士兵的命去拼了,但这显然是韩度不愿意看到的。徐成斐知道韩度虽然算不上爱兵如子嘛,但至少是不会随便拿将士的命去拼的。 “那还有那些人呢?” 韩度眼帘微微一垂,自然明白徐成斐指的是兀良哈三卫。 沉吟了一番,韩度最后还是微微摇头,轻声道:“没有必要。” 见徐成斐还想要张口说什么,韩度连忙抢先道:“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放心此事我自有定计。保证他们不会再次壮大,成为大明新的威胁。” 徐成斐听罢,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他刚才的意思,就是想要借帖木儿削弱兀良哈三卫的实力。 别看兀良哈三卫跟随韩度一路西征以来,伤亡也是不小。但是比起他们的收获来,可谓是大赚特赚。一旦兀良哈三卫回道辽东,必然会飞速的壮大起来。 撒马尔罕。 自从帖木儿西征以来,连战连胜,如此巨大的功绩连国人都感染了。傅安和陈文德并排走在街道上,入眼的帖木儿人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昂的姿态。哪怕是面对傅安和陈文德,他们也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两人。 “哼!真是一群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傅安眼睛眯起,鼻腔里发出声音。 陈文德倒是要豁达一些,微微摇头笑道:“你和他们置气干什么?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有他们后悔的一日,你为他们操心干什么?” 傅安和陈文德都是大明使臣,只是傅安先来,陈文德后到罢了。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扬威西域 傅安和陈文德都没有想到,这世上还真的有人敢扣押大明使臣。 在京城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大明乃是天下的中央,整个天下都不会有和大明一样强大的国度。可是来到帖木儿帝国,尤其是被帖木儿安排两人去遍历诸境之后,两人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光论疆土面积,帖木儿不会比大明小多少。 对于帖木儿想要通过让两人遍历诸境,来达到他夸耀自己帝国疆土的目的,两人都是一清二楚。若是换成以前大明还没有向海洋扩张的时候,两人或许还真的会被帖木儿的疆土给吓到。但是大明在海上拓土万里,帖木儿疆土再大也只是一个内陆国,和大明完全没有可比性。 “傅兄,你说这帖木儿火急火燎的召见咱们做什么?”陈文德目光在大街上不断的来回扫动,这是他这几年在帖木儿国内游历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既然被强迫着在帖木儿国内乱窜,陈文德也就顺手收集了大量准确的信息,为大明收集情报。想到这件事,陈文德都想情不自禁的笑,他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自大的人,敢让一个外人在自己家里到处乱跑。 傅安一声无奈的叹息,“还能够干什么?想必是又找到了什么能够在咱们面前炫耀的东西,想要奚落咱们一番呗?” 这样的事情,两人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起初两人还觉得有些屈辱,可是同样的事情经历的多了,两人都觉得无所谓了。 在满大街帖木儿人趾高气昂的目光中,两人在卫兵的带领下走进王宫。 王宫大道两旁的卫兵,头上带着一个圆圆的尖顶布包包在头上,就和这里的建筑顶端的圆圆尖顶一样。 这座王宫是帖木儿建立帝国之后,兴师动众的找来了无数的木匠、画匠、织工、裁缝、宝石切割工匠等参与修建的。建筑之豪华奢侈,耗资之巨,在这中亚地区是绝无仅有的。王宫的石柱都经过精心雕刻,墙壁都画上精美绝伦的壁画,有些地方还用多姿多彩的地毯装饰起来,这是一座价值连城的王宫。 帖木儿刚刚战胜南边的德里王朝,回到宫里他便下令宴请各国大使团,大明使团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傅安和陈文德来的时候,宴会还没有开始。 这宴会厅里,一边坐的是帖木儿的将军们,这些人身穿红色或黄色盔甲,腰挎弯刀,戴着头盔,头盔上面装饰着华丽的羽毛。 另外一边坐着的便是各国使团,大明的位置排在所有使团的最前面。傅安和陈文德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施施然坐下。 没过多久,盛装的帖木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着红色盔甲,头上带着一顶王冠,身后披着金黄色披风,趾高气昂睥睨四方,大踏步走到王座上坐下。 和十几年前想必,帖木儿苍老了太多。不过他的精神反而越发的抖擞,目光明亮而犀利,但凡是被他对视的人无比低头畏惧的避开。 等他看向傅安和陈文德的时候,两人面无表情的和帖木儿对视,不仅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冷笑,好似在嘲笑帖木儿的自大与张狂。 每次都是这样,帖木儿的高傲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也是帖木儿十分不喜欢两人的原因之一,平日里宴会帖木儿都不喜欢请两人前来。今日之所以会将两人请来,那是因为他有着别的目的的缘故。 帖木儿每次召见各国使团,为了彰显他的权威,每次都会让各国使团一一朝他拜见,这次也不列外。 “拜见真主在人间的传道者、教派的卫道士、最英勇无畏的圣战者” 其他国使团畏惧帖木儿的威势,纷纷来到帖木儿面前跪下,双手抱拳放在腹部以示臣服的躬身拜见。 等到前面的使团都拜见之后,只剩下傅安和陈文德了。 帖木儿见两人坐着原地喝着美酒,完全没有要拜见他的意思。不由得神色一冷,摆手让准备下一个仪程的亲兵退下,朝着两人问道:“傅安,陈文德,你们二人为何不拜见伟大的冕下?” 傅安闻言一愣,缓缓的把酒杯放下。以往帖木儿可从来没有要他们两人跪拜过,今天这是发的什么疯? 呵呵一笑,傅安冷冷的道:“你和我都是大明的臣子,本官为何要拜你?” 帖木儿大怒,“大明远在东方,大明皇帝管不到本苏丹的头上。我也不是大明的臣子,你们必须向我跪拜。” 帖木儿的怒火让宴会厅里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尤其是坐着傅安和陈文德下面的西班牙使者。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敢不把帖木儿放在眼里的人。而这两人他虽然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他们完全不同的服饰,但是这么多国使团都在这里,服饰就没有一个相同的,西班牙使者也没有在意。 他只是好奇这两人坐在他的前面,显然在帖木儿心中该国的地位要比西班牙更高。现在听到这两人来自一个叫“大明”的国度,而且还敢不把帖木儿放在眼里,将他震惊的无以加复。 他还不知道大明这个国度是在哪里,但是从此刻起他的心里牢牢记住了大明这个国度的名字。 感到惊讶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德里王朝的使者。他是早就来到撒马尔罕的,现在帖木儿帝国打败了他的国度,正是他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时候。看到有人如此奚落帖木儿,他心里自然有一众报复的快感,就好似他国度的仇都被报了一样。 而且他是听过“大明”这个大国的,当初忽鲁莫斯城主禀告过德里王朝苏丹,说是一群自称来自大明的商人,从遥远的东方来到忽鲁莫斯交易。而且从他们的交易的商品来看,这些人的确就是来自传说当中的东方神秘大国。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第二次听到大明这个国度。而且看这两个大明人的态度,那是完全没有把帖木儿放在眼里啊! 没有放在眼里才好,如此说来这大明岂不是比帖木儿帝国更加强大?瞬间,德里王朝使者的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他应该赶紧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让苏丹立刻去忽鲁莫斯联系那些大明商人,或许德里王朝的结局还会有转机? 傅安彻底怒了,就算是你帖木儿西征接连胜利,疆土拓展了不少,但是大明光是中原之地就要比你还大,更遑论大明在海外拓土几万里,幅员之辽阔远超历史之最,就算是将前元四大汗国都加上也没有现在大明的疆土广大。 在我大明朝面前,你帖木儿算什么东西?你这样的货色不赶紧俯首称臣,怎还敢出言侮辱? 傅安是谁?在帖木儿帝国被羁押了整整六年,又被带着在帖木儿境内跑了几万里,如此都没有能够让他有丝毫的屈服。 虽然这里是在帖木儿的王宫,得罪了他多半会不得好死,但是傅安不怕。比起他自己的性命,他更加看重的是大明的气节。死不可怕,死了他说不定还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相反,他若是在这个时候贪生怕死,那恐怕要遗臭万年,连进祖坟的机会都没有。 傅安豁然起身,指着帖木儿的鼻子骂道:“你统治的疆土再广袤,那也是属于大明的领土,我们之间是从属关系。你已经六年没有向大明纳贡了,你应该每年向大明纳贡。” 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傅安要求帖木儿以臣属的身份每年向大明纳贡,这简直就是在帖木儿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两巴掌。 其他各国使臣看的目瞪口呆,可是却没有一个敢吭声,一个个纷纷把头低下,甚至害怕他们被帖木儿给注意到。 帖木儿或许拿大明使臣没有办法,收拾他们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大胆!”帖木儿肺都要气炸了,他早就对大明使臣的态度不满了。原本想着今日携大胜之威,能够压服傅安的,没有想到却被他反过来给羞辱一番。 傅安凛然不惧的站着,哈哈笑道:“怎么,不服?既然你现在如此的不服气,那么当初是谁亲自前往大明纳贡的?当初你在皇上面前那么卑微,就只为求得大明宗主国接受你的纳贡,这才过了几年呢?西征战胜了一些弹丸小国,你就以为可以和大明相提并论了?做梦!” 帖木儿被傅安怼的哑口无言,当初他为了在西征的时候,得到一个稳定的周边环境,决定亲自前往大明纳贡。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被傅安抓住把柄,成为了他无法反驳的事情。 帖木儿脸色在青白之间不停的变换,藏在袖袍里的手掌紧紧捏成拳头。 忽然,五指一松,帖木儿大喝道:“开宴!” 在众人面面相觑当中,被打断了的宴会,又开始磕磕绊绊的进行。不过好在帖木儿帝国在西域当中的威势巨大,所有人都不敢露出丝毫幸灾乐祸的神色,甚至纷纷装作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你一句我一言的将酒宴的气氛推向巅峰。 不过这些人在不经意间,还是会频频向傅安和陈文德那里投去惊讶的目光,猜测这大明究竟是怎么样的国家,仅仅是两个使臣便可以将不可一世的帖木儿给镇住。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闹剧 随着酒宴的进行,看着在悠扬曲乐当中激烈舞动的歌姬,帖木儿好似忘记了刚才的屈辱。频频朝着其他人举杯,美酒一杯杯的往口中倒下。 至于傅安这里,帖木儿好似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一样。明明傅安和陈文德就坐着帖木儿的下首位置,却好似透明的一样。 其他人看到帖木儿的举动,那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因此,也没有人敢上前和傅安和陈文德两人搭话。一时间,两人好似被所有人给孤立了。 傅安和陈文德也无所谓,坐在一起相互推杯换盏。葡萄酒和烤骆驼都不错,谁有心思在乎铁木儿的想法? 不过两人距离帖木儿这么近,他就算是不想看到两人,也会频频的注意到。 酒喝多了,帖木儿完全飘飘然起来,看着身边的两人非常的膈应。 忽然指着傅安的鼻子骂道:“西班牙人是一个强大民族,我和他们的国王恩里克情同父子,你没有资格坐在西班牙使臣的前面!把位置让开,让他坐到前面来!” 傅安听罢,瞥眼看向帖木儿道:“帖木儿,你认真的?” “当然!”帖木儿醉意上头,不管不顾的回道。 双方的剑拔弩张,让宴会厅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缩起手脚,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西班牙使臣也没有想到帖木儿会忽然来这么一出,这不是让他得罪大明吗?西班牙惹不起帖木儿帝国,不得不与其交好。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虽然不知道大明在哪里,但是用脚趾头都知道,这也不是西班牙惹得起的角色。 “不不不,外臣坐这里就好,坐这里就好,不用换了”西班牙使臣想要打圆场,但是他却忽然发现,不管是帖木儿还是大明使臣都没有看他。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下去了,西班牙使臣悻悻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在继续开口。 傅安这才缓缓开口,沉声道:“帖木儿,你可要想清楚了。” “当然,我想得很清楚,你必须坐到后面去。”帖木儿梗着脖子,满脸都是绯红的醉意。 “好!”傅安立刻站起,整理了一下衣襟,冷笑道:“既然你不欢迎本官,那本官走就便是。至于你想要羞辱大明,那是妄想!告辞!” 傅安朝着帖木儿随意拱手,然后便一步迈到中间,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你难道就不怕本苏丹杀了你?”帖木儿也酒劲上头,开始威胁起傅安来。 傅安回头一声冷笑,“你胆子就杀了本官,本官就想要知道,等他日我大明大军兵临城下之后,你会怎么死!” 帖木儿也怒了,一次又一次被人威胁,他这个西域的霸主想要不怒都不成。猛然将手里的黄金酒杯砸在地上,站起来骂道:“大明距离撒马尔罕万里之遥,根本就不可能派大军前来,本苏丹就算是杀了你又如何?” 傅安伸出脖子,嗤笑道:“来吧,本官的脖子就在这里,来杀啊!” 他被羁押六年,可谓是受尽屈辱,生死对于他来说早就算不上什么了,自然不会在帖木儿面前示弱。帖木儿大声咆哮,“好,你以为本苏丹不敢杀你。那今日就杀给你看,来人!” “报” 还没有左右亲兵上前将傅安拿下,一个亲兵从门外慌慌张张的冲进来。 “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 帖木儿冷眼看着亲兵,心里打定主意,若是亲兵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一定会砍下亲兵的脑袋。 亲兵朝着伸手一指。 帖木儿就看到沙速查干仓惶的从门外走进来。 此时的沙速查干浑身盔甲破破烂烂,不知道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抹在他鲜红的盔甲上,一团一团黑的,十分难看。 不知情的人一眼看去,还当沙速查干是经历了十分惨烈的苦战呢。 “沙速查干?你不在亦里把里守着,为何回来了?”帖木儿看到沙速查干也是大为吃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 沙速查干暗中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瞬间痛哭流涕起来,万分焦急的道:“伟大的苏丹,大明四十万大军进犯亦里把里。亦里把里城被攻破了,请伟大的苏丹做主啊” 帖木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才刚刚说了,大明远在万里之外,不敢派兵前来攻打他。可是下一刻沙速查干就告诉他,大明不仅派兵来了,而且还足足派了四十万大军,还攻破了亦里把里这座重城。 沙速查干之所以夸大明军的兵力,那也是为了他自己脱罪,若是将明军的数量说的少了,他没有办法给他自己脱罪啊! 其他人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如此奇妙的转折,众人刚才都还在为傅安等人担心呢,没有想到人家国家的大军竟然真的杀过来了。 众人纷纷羡慕嫉妒恨的看向傅安,除了感叹神秘大明的强大之外,什么话都不想说。难怪此人刚才那么有底气,原来大明是真的有这样的实力。 “你说大明派了四十万大军,还攻破了亦里把里城?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帖木儿怒气冲冲,质问着沙速查干。 沙速查干心里一紧,暗叹难道自己说少了?早知道如此,刚才自己就应该说大明有六十万大军。 可是随后帖木儿的话,又让沙速查干悬起来的心着着实实的放了下来。 “大明派四十万大军,奔波万里来到亦里把里?他们一路上吃什么,喝什么?难道他们不吃不喝,就可以走到亦里把里吗?”帖木儿厉声质问。 沙速查干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四十万大军奔袭万里,需要的粮草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是帖木儿帝国也没有办法进行这样的远征。 帖木儿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帝国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可以做到! 沙速查干没有办法解释,但是他有办法回应,那就是哭,狠狠地哭! “千真万确,大明的确是四十万大军攻陷了亦里把里城啊!” 帖木儿深深的吸口气,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恶狠狠的瞪着沙速查干,要不是这家伙太过废物,威胁不到他自己,再加上有几个长老为他撑腰的话,他早就弄死沙速查干了。 现在虽然气的不行,但还是问道:“说,你坚守了几日?” 沙速查干有些害怕帖木儿,但还是伸出一根手指。 “十日?”帖木儿有些气恼,骂道:“你可是有十万大军啊,你就坚守了十日?” “是,是,是”沙速查干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嗯?”帖木儿察觉到不对劲,不由得提高声音,怒吼道:“快说,究竟坚守了几日?” “一,一日”沙速查干低声道。 帖木儿瞬间气红了脸色,大骂道:“你有十万大军,你就只守了一日就把亦里把里给丢了?废物!废物!我打死你” 帖木儿气的左顾右盼找鞭子,当看到他心爱的鞭子挂在旁边的柱子上,立刻上前取下挥舞着鞭子就朝着沙速查干抽去。 沙速查干脸色一白,下意识的便在宴会厅里躲了起来。 于是,帖木儿在后面举着鞭子追,沙速查干则在前面四处躲避。一场精心准备的示威各国的宴会,就变成了一幕闹剧。 傅安见此,和陈文德对视一笑,施施然的离开了这里。 不管是各国使臣,还是帖木儿的那些将军和亲兵,都不敢有丝毫阻拦。 众人通过沙速查干也口,第一次了解到了大明的实力。可以派遣四十万大军,征伐万里之外,这样的强大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西班牙使臣更是看的冷汗淋漓,原本他想象过大明的强大,但是却没有想过会强大到如此地步。甚至心里都开始庆幸,还好刚才没有得罪那两位大明使臣。 至于德里王朝使臣更是眼睛里面露出炙热的光芒,他下定决心,等离开这里之后,他一定即刻回信,要德里王朝好好的去查探清楚,究竟忽鲁莫斯的大明人,是不是就是这些强大的大明人。 酒宴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反正傅安和陈文德第二日又遭到了帖木儿的接见。 帖木儿还是坐在他的王座上,但是这一次对傅安却没有了不满,至少脸上是这样。 看的两人来了,帖木儿厉声质问道:“帖木儿帝国与大明历来交好,大明为何要派遣大军占据我亦里把里城?” 傅安心里冷笑,原来不是没有将大明放在眼里吗?怎么现在又说与大明交好了?说的这么好听,不过也就是你亲自去纳贡过一次而已。 傅安心里不屑,嘴上却道:“帖木儿帝国四处树敌,凭什么说就是我大明的大军?” 不告而攻,类似于偷袭,名声的确是不怎么好听。虽然帖木儿这几年膨胀了,不想承认它是大明属国,但是它毕竟没有撕破脸过。师出无名,又是攻打的属国,的确是不怎么好交代。 “大明领军的是镇海侯韩度!”帖木儿冷笑,“你不会说,韩度都不是你们大明的人吧?” 傅安顿时语塞,这个这个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帖木儿是亲眼见过韩度的,就算是想要反驳也反驳不了。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补上纳贡 帖木儿咄咄逼人,傅安却沉默以对。 见傅安一句话不说,也没有被他吓住,帖木儿恼怒道:“怎么?难道贵使还想要抵赖吗?” 傅安瞥了帖木儿一眼,幽幽地道:“或许,这其中有些误会?” 帖木儿肺都快要气炸了,大明不声不响的攻破了他帝国第二大城,却在傅安口中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误会?这世上有这样的误会? 可同时帖木儿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小看大明了。能够在一天之内,攻破十万大军守城的亦里把里,大明就算是没有四十万大军,至少也有三十万。帖木儿自忖,就算是现在的他也没有这样的实力,能够支持三十万大军跨越万里征战他国。 若是换成其他时候,以帖木儿的脾气,哪怕是面对大明,也早就调集大军把亦里把里重新夺回来。可是现在他得到消息,奥斯曼帝国的巴耶济德一世已经召集大军准备进攻帖木儿帝国。若是在这个时候他和大明开战,那整个帝国西部就全部暴露在巴耶济德一世的兵锋之下。刚刚征服的疆土,必然就会再次反叛,多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 因此,哪怕是大明攻破了亦里把里城,帖木儿现在也不敢和大明撕破脸。哪怕是他感到万分的屈辱,他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下。否则,帖木儿背腹受敌,整个帝国都要灭亡。 帖木儿昨夜在心里整整挣扎了一夜,最终决定暂时安抚住大明,最好是能够让大明从亦里把里退兵。 “帖木儿是大明属国,韩度无故攻打亦里把里,这就是大明对待属国的态度吗?” 傅安瞬间从帖木儿的话当中听出他的外强中干色厉内荏,虽然他不知道镇海侯是怎么带兵到了亦里把里的,又是怎么攻破的,但是他察觉到帖木儿现在好似不想和大明开战。 于是,傅安瞬间挺直背脊,冷声道:“属国?你已经六年没有向大明纳贡了,这就是属国对大明的态度吗?” 帖木儿当初向大明称臣也不过是因为远交近攻罢了,再加上大明乃是当世第一强国,交好也并没有坏处。 但是后来直接断了向大明纳贡,还扣留了使团的人,帖木儿自知理亏,便哈哈笑道:“贵使误会了,帖木儿还是愿意向大明纳贡的,不过因为最近事务繁忙,没有来得及而已。” 事务繁忙?没有来得及? 再繁忙,能够一下子脱了六年? 这样的话,谁都不会信。 但是傅安也没有拆穿,被扣留了六年,现在好不容易因为镇海侯攻破亦里把里城才看到了一点希望,傅安不想放弃。 见傅安神色不善,帖木儿只好再次解释道:“你也看到了,帝国内战事频繁,实在是本苏丹疏忽了。本苏丹现在就向大明纳贡,大明和帖木儿重归于好,如何?” 傅安心里猛然一阵激动,终于,终于是看到了回到大明的希望。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厉声质问道:“你六年没有向大明纳贡,现在想要纳贡一次就和大明重归于好,你在想什么呢?” 帖木儿刚才不过是试探而已,见傅安不答应,他便继续道:“那本苏丹就将这六年的纳贡全部补齐,如何?不过,本苏丹有一个条件。” 傅安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帖木儿能够把六年纳贡补齐,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就算是回到大明,也对朝廷有个交代。 于是,傅安点点头,问道:“什么条件?” 见傅安松口,帖木儿顿时放心了些,连忙道:“让韩度从亦里把里退兵,只要他退兵,本苏丹立刻将纳贡奉上!” “你当本官是三岁顽童吗?”傅安顿时怒了,这是在欺负自己呢。 现在就是因为镇海侯占据了亦里把里城,帖木儿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愿意向大明纳贡,若是自己真的劝镇海侯退兵之后,他又返回了怎么办? 傅安在帖木儿帝国多年,对于这些人的秉性实在是太了解了,心中毫无信义可言,一切付诸于暴力和血腥,完全的弱肉强食。只要有利益,完全可以出尔反尔,丝毫心里不安都不会有。 “若是你真的想要和大明交好,承认大明宗主国的地位,那你就应该主动将这六年的纳贡补齐,本官自然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至于镇海侯会不会退兵,那不是本官可以决定的。你不会以为,镇海侯会听本官的吧?” 帖木儿猛然变脸,厉声喝道:“不行,韩度必须从亦里把里退兵,本苏丹才会重新向大明纳贡,否则想都别想。” “哼!那就请恕本官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傅安想都不想,直接摇头拒绝了帖木儿。 帖木儿撕下了伪装,出言威胁道:“那你就不怕本苏丹将你囚入水牢,甚至是杀了你?” “哈哈哈”傅安爆发出一长串狂笑,“本官已经被你羁押六年了,也不在乎多羁押几年。至于说要杀了本官?哼,本官若是怕死的话,为何不舒舒服服的待在京城,要不远万里来到这撒马尔罕?” 见傅安如此油盐不进,帖木儿又不可能真正杀了他。本来他就希望傅安能够成为他的说客,说服韩度退兵呢,若是杀了,他哪里去再找一个说客? “哈哈哈傅大人不愧是大明的臣子,如此有胆有识让本苏丹佩服。”帖木儿笑着恭维了一句。 傅安见帖木儿退缩了,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蝼蚁尚且偷生,若是能够有机会或者,他傅安又怎么会自寻死路呢? 见傅安还是不动声色,帖木儿只得示好道:“若是傅大人肯劝韩度退兵,本苏丹不仅补齐六年纳贡,还会给傅大人准备上一份厚礼,恭恭敬敬的送大人回大明,如何?” 听到有厚礼可拿,傅安自然心动。被羁押在西域这么多年,他早就想要回去了。毕竟离家这么远,说他不思念是不可能的。 于是,傅安总算没有再一口否决,而是意味深长地道:“国主只准备了本官的厚礼么,那恐怕本官在镇海侯面前,说不上话啊!” “傅大人放心,本苏丹自然会为镇海侯备上一份厚礼的。”见傅安总算是松口,帖木儿哪里还会想太多,直接答应下来。 现在只要韩度能够退兵,些许财物帖木儿还是舍得的。 “好吧,既然国主有意和大明修好,那本官就勉为其难,劝一劝镇海侯。” “哈哈哈”帖木儿非常傅安的态度。 傅安看着狂笑不止的帖木儿,心里不由得一阵古怪。自己答应他什么了吗,值得他如此的高兴? 帖木儿当然认为傅安这是答应了,但若是换成一个大明人的想法来看的话,傅安不过是空口无凭,应付帖木儿罢了。 帖木儿去了一个心病,立刻变吩咐属下准备好向大明纳贡,同时也将送给傅安和韩度的厚礼准备好。不仅将大明使团的人全部释放,还将两千五百明军将士的武器盔甲都还给了他们。 然后便一刻都不耽搁的,派人送傅安和陈文德离开撒马尔罕。 出了撒马尔罕,陈文德都还是一副如同在梦中的表情。 朝思夜想都想要离开撒马尔罕,竟然这么轻易的便实现了? “你究竟和那帖木儿说了什么,他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咱们回去?” 傅安低头一笑,道:“镇海侯不是攻破了亦里把里嘛。” 提起此事,陈文德便是重重一叹:“镇海侯此举莽撞了,这帖木儿怎么说也是西域第一强国,贸然攻破帖木儿第二大城,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恐怕帖木儿会拼尽一切将亦里把里夺回来吧,大明和帖木儿从此陷入战事” 微微摇头,陈文德继续道:“不过,可能朝廷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帖木儿帝国会变成如此强大,要不然也不会贸然让镇海侯带兵攻打亦里把里。” “怎么?你认为帖木儿会调兵和镇海侯一战?”傅安笑了笑。 察觉到傅安话里有话,陈文德瞬间醒悟过来,不由得问道:“帖木儿可是不可一世的很,这亦里把里又是它的第二大城,难道他会咽下这口气?” “他若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话,那恐怕咱们都成了刀下鬼了。”傅安摇头微笑,随后道:“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的确是没有想过和大明开战。甚至,他还求我劝镇海侯退兵。” 得知帖木儿竟然忍气吞声,陈文德也是一阵诧异,这可和往日帖木儿的嚣张跋扈完全南辕北辙。 低头想了一下,“你答应他了?你有把握劝镇海侯退兵?” “答应了。”傅安点头承认,“若是不答应他,你觉得咱们可以带着六年的纳贡活着离开撒马尔罕吗?” “难道你和镇海侯很熟?有把握劝他退兵?”陈文德又好奇问道。 傅安哈哈大笑,摇摇头道:“我和镇海侯素昧平生,再说了人家是侯爵,我只是一个五品小官,怎么能够在他面前说的上话?”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咽喉门户 傅安的话让陈文德感到很奇怪,“那你为何有把握镇海侯会退兵?” 若是消息是真的,那镇海侯带领数十万大军万里迢迢的来到亦里把里,还攻破了这帖木儿帝国第二大城,岂会因为你傅安几句话就轻易放弃? 傅安微微一笑,道:“我没有把握啊。” “你没有把握?你没有”陈文德一阵气急,随后猛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你不会是骗帖木儿的吧?” 傅安微笑着捋捋胡子,道:“也算不上是骗吧我只是说会劝镇海侯退兵,结果帖木儿就以为我答应他了,我有什么办法?” 说完还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陈文德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你可真行,欺负帖木儿对汉话的理解不够难道你就不怕被他发现了?” “发现又如何?等他发现了,那咱们也和镇海侯汇合了,他能够耐咱们何?”傅安丝毫都不担心被帖木儿发现,“只要咱们回到大明,他就拿咱们没有办法,难道你下次还会来撒马尔罕不成?” “不不不,不来了,死也不来了”陈文德连连摇头,叹道:“这鬼地方,谁愿意来谁来!” “那不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傅安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陈文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提醒道:“那咱们快走,早日和镇海侯汇合,免得夜长梦多。” 看着撒马尔罕逐渐消失在身后,两人也不再顾及,直接下令所有人全力前行。 这两千多明军将士也巴不得早日回到大明,一个个归心似箭,自然对于急急赶路没有丝毫愿意。 两人紧赶慢赶,花了一个月才赶到亦里把里城。可是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镇海侯是真的攻破了此城,不过只呆了三日,便在两个月前就已经退兵回大明了。 整个亦里把里城的官员不是在战乱的时候被杀,就是逃之夭夭不知所踪。以至于都过去了两个月,竟然还没有人向撒马尔罕禀报亦里把里城的情况。 得知这个消息的傅安脸色顿时一变,立刻吩咐使团不能丝毫耽搁,全速赶往大明。 若是帖木儿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会万分后悔放使团回大明啊! 与此同时,帖木儿还真的从讨回来的官员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虽然听到亦里把里被韩度放弃了,但是得知整座城几乎被韩度给洗劫一空,任然是气的帖木儿大发雷霆。 同时他瞬间想到,既然韩度如此轻易的退走,那就说明大明攻破亦里把里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根本就对整个帖木儿帝国起不了多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帖木儿就万分后悔答应傅安向大明纳贡的条件,甚至都后悔放大明使团回国。 愤怒不已的帖木儿,立刻派三万骑兵追击大明使团。可是他不知道傅安一离开撒马尔罕,就是一路亡命般的奔逃,这个时候都已经过了亦里把里城了。现在才追,怎么能够追得上? 韩度带着仅剩的十四万大军,一路观光旅游一样朝着哈密而去。 哈密就是大明距离西域最近的一处,这里也是大明最西北端的边关。洪武年间,明军多次追逐前元残余力量于塞外,震慑哈密。哈密王兀纳失里畏惧大明的兵锋,便派遣使者向大明纳贡以示臣服。后来兀纳失里和别部仇杀,想要来大明绥德、平凉、宁夏等地暂避,被老朱拒绝。于是兀纳失里和大明反目,派人劫杀前往大明纳贡的其他属国,夺其贡品。老朱大怒,派刘真出兵攻打哈密王兀纳失里,兀纳失里战败而逃,哈密被大明所占。后来兀纳失里遣人来大明贡马请罪表示臣服,至此哈密成了大明的藩属。 韩度出行的时候带了整整二十万人马,可现在只有十四万,有六万人马都永远的留在了一路征伐的路上。这六万人当中,有兀良哈人,也有大明将士。 兀良哈对于死去的族人,并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相反他们现在对各自的缴获倒是感到非常满意,出了金银之外,他将铁器铁锅都放在马背上驮着,舍不得丢弃。 明军这边倒是有些人因为熟人的离去而暗暗垂泪,不过在韩度给战死的人每人发三百贯抚恤之后,所有人的脸上再无半点哀伤之情,一个个喜气洋洋的。 甚至有莽货跑到韩度面前,把斩获的东西交给韩度,然后让韩度砍杀他,就为了多得三百贯的抚恤。 “想要抚恤是吧?”韩度回身从马别上抽出鞭子,指着莽货,“来来来,本侯今天不砍死你,本侯今天抽死你!” 莽货一见,立刻转身就逃。 “别跑!看本侯今天抽不死你,你个见钱眼开的憨货!” 一场闹剧惹得将士哈哈大笑,瞬间冲淡了悲伤之情。 徐成斐骑着马来到韩度身边,将韩度的马还给他。 韩度垂头叹息一声,感谢的看了徐成斐一眼,翻身上马。没有办法,虽然在军中这么多年,但是体力活还不是韩度强项。就刚才追那莽货这么一会儿,韩度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徐成斐没有提刚才这一茬,目光注视前方,道:“过了这天山,前面就是哈密了。” 韩度点点头。 徐成斐又补充道:“这哈密虽然归附大明,但是他们毕竟曾经也叛过。现在老哈密王故去,新王刚刚上位,也不知道他对大明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咱们还是需要提防一番才好。” 韩度重重的点头,道:“哈密现在的忠顺王是?” “安克帖木儿。” 韩度微微一笑,“他若是忠于大明,那这忠顺王还可以继续做下去。若是敢有二心,本侯就顺手灭了他。” “怎么?你看重哈密这个地方了?”徐成斐只一听,便猜到韩度有所打算。 韩度在徐成斐面前,也不隐瞒什么。点头道:“哈密这个地方,西接西域,东连大明,乃是丝绸之路的咽喉。现在不仅是大明的门户,同时也是帖木儿帝国的门户。帖木儿的野心你也看到了,大明和帖木儿之间早晚必然会有一战。” “到了那时候,你觉得帖木儿是眼看着哈密这个咽喉,放仍不管?还是一鼓作气,拿下它?” “这还用说?帖木儿可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他若是决定东征,肯定不会放过哈密。”徐成斐说出了他的看法。 韩度也点头附和,道:“所以无论如何,大明也不能够将哈密拱手让人。哪怕是冒些风险,也要将哈密揽入怀中,否则就是授人以柄,为别人提供便利。” 十几万大军突然进入哈密,这样大的动静瞬间就传到了忠顺王安克帖木儿耳朵里。 “什么?你说有十几万大军从西而来?打的还是大明的旗号?” 安克帖木儿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起初他听到有大军从西边而来的时候,还以为帖木儿帝国要对他开战了。可是当他听到是大明的大军之后,脑袋里更是冒出一股荒谬的感觉。 大明在东边,即便是大军前来,那也应该是从东边而来才对,怎么可能跑到西边去? “王爷这会不会是帖木儿的诡计,冒充大明的兵马?”属下不由得担心着提醒。 安克帖木儿缓缓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明军怎么会从西边过来?来人,派人再探,务必查清楚究竟是哪里来得大军。” 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再次表示对方的确是明军。 “大将军是谁?”安克帖木儿连忙问道。 “大明镇海侯,韩度。”属下立刻回道,然后拿出信函奉上,“这是镇海侯的公函,请王爷过目。” 安克帖木儿虽然不认识韩度,但也听说过韩度的名字。再加上他对大明的公函非常的熟悉,看着手里的东西也不像是假的。 这不由得让他更加疑惑起来,这镇海侯是怎么带着大军去到西边的?自己的哈密可是大明前往帖木儿帝国的必经之地,为何先前自己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不过现在明军在不断的靠近,最终安克帖木儿决定亲自去看看。 “来人,随本王迎接镇海侯。” 安克帖木儿拿出麾下所有兵马,正面朝着明军迎了上去。 当他一看到明军的阵容的时候,大大的送了口气。这些的确是大明人,只要是大明人,是帖木儿帝国派来的可能性就不大。 大明人的长相可是和帖木儿人完全不同,不仅仅是五官身形差距极大,关键的是大明人那与生俱来的中原文明气质,是别的地方的人想要模仿都模仿不来的。 “哈密忠顺王安克帖木儿,拜见大明天使,敢问对面可是镇海侯当面?”安克帖木儿孤身策马上前,以示对大明的尊重。 韩度和徐成斐也骑马上前,来到安克帖木儿对面。伸手介绍道:“本侯就是韩度,这位是匡毅侯徐成斐。有劳王爷前来迎接,本侯铭感五内。” 忠顺王虽然也是大明册封的王爵,但是他这个王爷和大明的亲王完全没有办法比拟,就算是大明侯爵也未必比得上。韩度主动自降身份的称呼他一声“王爷”,自然让安克帖木儿非常的高兴。 “侯爷客气了,是本王迎接来迟,还请侯爷不要怪罪。请!” “请~”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想走?没那么容易 忠顺王安克帖木儿虽然是蒙元旧部,但是从一开始老朱就对哈密非常的重视,不仅封了忠顺王,甚至还建立互市通过售卖茶叶盐铁等战略物资,与其交换优良的战马。还在关西设立其他六卫,对西域形成抵御之势。 老朱对关西六卫和哈密如此重视的原因,一来是可以借此分化残元实力,二来是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抵御西域的威胁。老朱的想法可谓是超前的,因为关西一旦有事,大明想要从京城调兵前来,距离实在是太远,在道路不便的情况下,如此遥远的行军,那对朝廷来说是个噩梦。相反,有了关西六卫和哈密的协助大明就要轻松多了。这些蒙古骑兵战力不俗,可以直接从当地调兵应对,代价要比从京城调兵小太多。 而关西六卫和哈密的这些蒙古王爷们,也对大明忠心耿耿,在保护丝绸之路和抵御西域上,发挥了重大作用。 韩度知道哈密的重要,安克帖木儿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在言语上轻视他,反而恭维了他几句。 安克帖木儿自然非常的高兴,不断的和韩度攀谈起来。 刚一落座,安克帖木儿便好奇问道:“侯爷怎么会从西边过来?要知道那边可是东察合台汗国,侯爷怎么带了大军从那边过来?” 韩度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便轻轻笑道:“原来本侯是奉皇上旨意北上讨伐鞑靼部的,可是风雪太大,迷了方向,结果就走到瓦剌这边了。走错了路,总要想办法回家吧?所以本侯也只能够从西边回来了。” 听到韩度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但是安克帖木儿却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唾沫。这鞑靼部可是在草原的东边,瓦剌是在西边,这都能够走错?什么样的迷路,竟然能够迷了几千里远? 而且,这一路上可不是一片坦途啊,不管是鞑靼部,还是瓦剌部,亦或者是东察合台汗国,这韩度带着大军就这么一路从他们的地盘经过,难道他们就只会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 “难道瓦剌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侯爷路过?” “哦,那倒不是。”韩度随意说道:“本侯和瓦剌战了四场,四战四捷,现在瓦剌部应该不复存在了吧。” 安克帖木儿震惊的嘴皮子不受控制的哆嗦,那可是瓦剌部啊,草原上第二大的部族,他哈密和瓦剌部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要不是有着大明给他撑腰,说不定他早就被瓦剌部给灭了。 可如此强大的部族,竟然被韩度如此轻描淡写的给灭了? “那鞑靼部呢?”安克帖木儿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韩度低头喝了一口酒,道:“本侯杀了阿鲁台,让本雅失里给逃了,现在鞑靼部应该也烟消云散了吧。” 安克帖木儿顾不得震惊了,连忙指着西边问道:“那侯爷是从西面而来,不知道东察合台汗国怎么样了?” 韩度抬起头,哈哈笑道:“忠顺王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啊,东察合台汗国在数年前已经被帖木儿暗中夺取,现在只有帖木儿帝国,没有什么东察合台汗国了。不过,既然本侯去了,那自然不会帖木儿帝国客气。本侯攻破了亦里把里城,然后待了三日,现在这不是刚刚退回来吗?” “侯爷侯爷威武!”安克帖木儿已经从震惊变成苦笑,最后只能够对韩度感到由衷的佩服。 哈密和原来的东察合台汗国距离不远,对帖木儿帝国他还有些了解的,知道那是西域第一强国。但安克帖木儿却并没有如何关注过帖木儿帝国,要不然他也不会连东察合台汗国都已经变成帖木儿的了也不知道。 韩度不再说些什么,而是低头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烤羊上来。自顾自用刀削下一片烤的酥脆的羊肉,趁热放进嘴里,咀嚼一口满嘴都是羊油滚烫的浓香,再美美的喝上一口酒,简直是久违的享受。 行军路上想要吃上一口热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帖木儿帝国境内的时候,韩度不敢放松警惕让大军扎营煮饭。只有来到哈密之后,韩度紧绷的神经才能够得到松懈,才有精神去享受食物的美好。 但是安克帖木儿面对往日最喜爱的烤羊,却是五味杂陈丝毫没有胃口。看着韩度吃的热烈,他除了满心的忧愁之外,什么都吃不下。 在哈密休整了一日,韩度便带着大军继续向东。 等韩度走了之后,安克帖木儿立刻吩咐族人前往西边严加查探过往之人,一旦发现敌军必须即刻通报给他。 没想到安克帖木儿误打误撞之下,差点将后面过来的傅安等人给当作是敌军了。要不是傅安反应快,双方都要打起来。 当然,这件事韩度并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去理会。 离开哈密,韩度带领大军过沙洲卫、赤身斤蒙古卫,直接前往嘉峪关。 嘉峪关守将看到有大军前来,吓的差点就点燃烽火了。好在他属下及时发现了明军旗号,才让守将压制住点燃烽火的冲动。 到了关口前面,阿札施里便找到韩度:“侯爷,前面就是大明关内了,下官等人不便随行,就此别过,还请侯爷保重。” 兀良哈三卫这次跟随韩度出征,可谓是捞的盆满钵满。阿札施里又不傻,不趁着现在摆脱韩度,立刻带着物资回去开始收留草原上流浪的蒙元人,难道还真的要跟着韩度去大明吗? 现在草原上鞑靼部和瓦剌部都被灭了,除了战死和冻死的那些骑兵之外,两部还留下了无数的妇女和少年。若是没有外力吸引干预的话,或许要不了几年这些人就会三三两两的聚集起来,形成一个个的微小部族。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阿札施里再想要吞并这些部族,就只有通过战争了。 但是现在不同,趁着这些人还未抱团形成部族,阿札施里只需要露出一个愿意接纳的态度,就会有无数的蒙元人加入到兀良哈。这可比几年之后,一个个部落的去吞并,要简单的多。 也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让兀良哈三卫飞速的壮大。 韩度自然也知道阿札施里如此着急的想要回到兀良哈,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因此,韩度无论如何都不会放阿札施里就此离开。 只见韩度笑了笑,道:“兀良哈三卫此次跟随本侯出征,立下功劳无数,三位指挥使也是劳苦功高,皇上知道了必然会有重赏。阿札施里指挥使还是随本侯进京,一来可以让皇上见见大名鼎鼎的兀良哈三卫勇士的风采,二来也能够得到你们应有的赏赐,难道不好吗?” 韩度的话音一落,徐成斐就眼珠子一转,将韩度的话立刻转诉给兀良哈骑兵听到。 兀良哈骑兵当中瞬间就爆发出一浪又一浪的叫好声,试想他们久居关外,早就听闻过中原的繁华,若是能够去京城见识一番这天下最繁华之所,那真是不枉此生。更何况,大明皇帝还会封赏他们,他们哪里有理由不想去? 再加上这一路走来,韩度说出的话、许下的承诺就没有没做到的,已经在兀良哈骑兵当中完全获得了他们的信任。现在韩度如此一说,所有人兀良哈骑兵都没有丝毫的怀疑。 阿札施里听到族人爆发出的呐喊声,心里顿时暗道糟糕。 果然,徐成斐听了,笑着朝他道:“阿札施里指挥使,你听听,你的族人可都愿意前往大明,得到皇上的封赏呢。” 阿札施里心里十分急着回到老家,可是面对如此情况他总不能和韩度闹掰吧? 见韩度微笑着没有说话,阿札施里犹豫再三,还是点头答应下来,“那,就有劳侯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了。下官的这些族人都是粗人,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侯爷海涵。” 韩度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对嘛。我大明向来都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若是不去大明领取封赏,岂不是不把大明和皇上放在眼里?至于你的这些族人,你放心,只要他们乖乖的遵守规矩,不擅自生事,本侯保他们无事!” 安装最新版。】 见韩度都做出保证了,阿札施里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阿札施里回去之后,立刻将海撒男答奚和脱鲁忽察尔找来商议。 “大明皇帝要封赏咱们,那也是好事啊!咱们这一路为大明血战沙场,受到封赏也是应该的,你们在担心什么?”脱鲁忽察尔十分不解,这明明就是一件大好事,怎么两人却是一副死了阿爸阿玛一样? 海撒男答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咱们部族的勇士从小就生活在苦寒之地,若是去了中原的花花世界被迷住了怎么办?到时候,万一他们不肯回去,又怎么办?还有,我看那韩度也未必安的是好心,说不定有着什么阴谋诡计。明人最擅长阴谋算计,谁也不知道韩度是真的对咱们好,还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回京 “为咱们请功封赏,能够有什么目的?”脱鲁忽察尔不由得摇头,大声道:“说心里话,最初咱也是不喜欢韩度的。他太瘦弱了,连弓箭都拉不开,完全没有一点用处。可是后来咱发现,他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只要是他答应下来的事情,他都会遵守承诺。这可比咱们碰到的其他大明人要好太多了,咱不认为他有什么目的。” 海撒男答奚顿时气急,忍不住道:“咱们跟随他一路走来,你看看他破汗廷、灭鞑靼、诛瓦剌,那一次不是老谋深算?这样的人,你竟然还认为他信守承诺?兵不厌诈你知不知道,你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咱知道聪明不如你,但是王爷比你聪明,不也答应了去大明京城了么?”脱鲁忽察尔说不过海撒男答奚,便将阿札施里给搬出来。 海撒男答奚也不再理会脱鲁忽察尔,转而向阿札施里疑惑问道:“王爷应该清楚韩度此举恐怕不安好心吧,为何还会如此轻易的答应?” 阿札施里沉默片刻,抬头叹道:“本官也不想去大明,可是本官去想去钦天监问问,这冬日会不会真的越来越冷,白毛风会不会越来越多。” 海撒男答奚低头沉吟起来,这才明白阿札施里为何会答应去大明。的确,比起什么谋算来,这个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对于兀良哈三卫来说,才是最为生死攸关的。若是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他们三卫必须早做打算给族人谋条后路。 忽然,海撒男答奚眼睛里面露出一股骇然之色,情不自禁的涩声道:“难道难道当初韩度就算到了今天?” 阿札施里瞬间变了脸色,若真是这样的话,那韩度此人就太过可怕了。他早就算到一旦征战完了,自己必然会带着族人回到兀良哈?所以他才提前将那些话说给自己听,为的就是引起自己的好奇,忍不住去大明? 安装最新版。】 随后阿札施里发出长长一声叹息,苦笑道:“就算是如此,那又能如何?只要他说的是真的,难道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海撒男答奚听完沉默起来,的确,就算这是韩度的算计,难道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没有。他们不仅没有别的选择,还必须要更加贴近的依附大明,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向南迁徙到大明边关附近,甚至是入关,才能在越来越冷的冬日活下来。 韩度打发走了阿札施里,便和徐成斐骑马来到关口前面。 嘉峪关守将胡现站着城楼上,要不是看着对面是明军的装束,他早就下令士卒放箭了。但是他也不敢贸然打开城门放这些人进来,因为他还看到了对面有蒙元骑兵的身影。 现在看到有人策马上前,他立刻大喊道:“来者何人,可否通姓名?” 韩度立刻高声回道:“我乃镇海侯,韩度。这是匡毅侯,徐成斐。你是何人?” “末将嘉峪关总兵胡现,不知道可否请镇海侯与匡毅侯上楼一叙?”胡现听过镇海侯和匡毅侯的名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能开关放人,只能够先将两人请上来,等核实之后再说打算。 “可以,把吊篮放下来吧。”韩度点头。 确认了韩度的身份之后,胡现立刻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 在嘉峪关耽搁了几日,韩度才带领大军继续朝着京城而去。 京城。 朱标这些日子急得头发都掉了不少,虽然得到了韩度大破鞑靼部的消息的,但是却始终没有打探到韩度的人影,这让朱标没有办法与安庆和韩景云交代。 安庆已经来找过他多次了,虽然每次都拿“韩度已经破了鞑靼部,身边有大军跟着安全的很,不用担心什么”将安庆给打发走,可是同样的理由用的多了,效果也是在不断的减弱。现在安庆已经有些不相信了,理直气壮的质问他“既然鞑靼部都没了,那韩度为何还不回来?” 朱标也想要知道为何韩度还不回来,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告诉他啊。他已经多次下旨让蓝玉满草原的找了,结果就只找到一个韩度可能带兵向西了的消息,然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朱标每天死死地盯着地图看,把眼睛都看成兔子眼了。草原西边已经被瓦剌部完全占据,他怎么也想不到韩度带兵往西去干什么?难道是想要攻打瓦剌部?可是他手上才多少兵马,能够让他敢和瓦剌部硬碰硬?才带了多少粮草,能够支持他走到瓦剌部? 就在朱标焦头烂额,度日如年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正在星夜兼程的赶往京城。 这一夜,漫天星斗。 乾清宫内暖暖的烛光闪耀在朱标的红润的脸庞上,只见他双目微闭睡的香沉。 “皇上!皇上~” 王钺的声音在殿门外不停的轻声呼唤,好似万分的焦急。 韩景云醒了过来,轻轻的推了两把朱标。 “唔~嗯?” “王公公在叫皇上,好似有什么急事。” “哦!进来。”朱标吩咐了一句,然后从龙床上坐起。 王钺把头死死地低下,两手将奏报举过头顶,万分惊喜的道:“皇上,镇海侯奏报。万幸,总算是有镇海侯的消息了。” “什么?快给朕看看。”朱标一听是韩度的奏报,瞬间什么都不顾了直接上前一把抓了过去。 就连龙床上的韩景云听了,也连忙悉悉索索的穿戴好衣衫,起身走了下来。 看到朱标正在低头看着奏报,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兴奋。 韩景云连忙关切的问道:“兄长说了些什么,他究竟去了哪里?” 朱标哈哈笑着说道:“他还真的带兵去了西边,而且还将瓦剌也破了,真是大大超出朕的意料。” 可是继续看下去,朱标的神色却急转直下,脸色变得沉吟起来。 韩景云顿时关心则乱,焦急问道:“怎么?是不是兄长出事了?” 朱标回过神来,微微摇头苦笑道:“没有,韩度好的很,他已经带兵回来了,恐怕不日就会抵达京城。” “那你为何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韩景云听到兄长平安无事,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却有些好奇皇上这是怎么了。 朱标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他还带兵攻破了亦里把里” 韩景云也听说过这个丝绸之路上的重城,知道这是别人的城池,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朱标思路却要清晰的多,他立刻朝王钺问道:“奏报的人呢?” “就在宫门处的厢房当中,奴婢见他奔波了一路,正给他准备了一些酒菜,他正吃着呢。”王钺连忙道。 朱标想了一下,吩咐道:“找个地方将他安顿下来,吩咐下去今晚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分毫。一切还是等镇海侯回来之后再说吧。” “奴婢遵旨。” 大军进入应天府地界。 这一路走来,简直是让兀良哈人大开眼界,就连阿札施里三人也被大明的繁荣昌盛所震撼。 以往他们只听闻过中原繁华,京城更是天下锦绣之所在。但是生活在苦寒之地的他们,根本就难以想象大明内部是什么样子的。毕竟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 但是这次一路走来,却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只是走进甘肃地界,他们便看到了平坦笔直的水泥大道,贯通东西南北,甚至和别的行省链接起来。大道上人潮如织,无数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装载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就连他们视为珍宝的铁器和铁锅,在这里也能够一车一车的看到。 这不禁让兀良哈人纷纷回头看向自己马屁上带着的一晃一晃的破铁锅,有些羞愧的红了脸。和那些崭新的铁锅想必,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抢到的这些,只能够算是破烂。 难怪当初明人没有一个和他们争抢这些东西的,而且看到他们争抢的眼神还颇为奇怪。 京城北枕长江,南有秦淮河绕城而过,东西两端凸出来的城墙,就好似巨人的两条手臂,将长江这条玉带紧紧的抓住,一副龙蟠虎踞的气象。 这就是大明,这就是京城! 在韩度回到京城的这天,朱标北出仪凤门亲自迎接韩度。 韩度将大军交给徐成斐,让他安排人慢慢渡江,自己则一个人先行渡江来到仪凤门。 韩度骑在马背上,见到朱标的华盖,连忙翻身下马,急跑上前跪下。 “臣韩度拜见皇上,劳皇上移驾至此,罪该万死!” “快快平身!”朱标大笑着上前,亲自将韩度扶起来。 然后抚着他的手说道:“今日是你韩度的大功告成之日,也是大明大喜的日子,更是朕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要说什么罪该万死。走,同朕共乘,随朕入城!” 韩度看了一眼前来迎接自己的百官,只见他们个个神色各异。 那些书院出身的官员,自然一个个喜气洋洋,衷心的为自己感到高兴。而像齐泰那些人,就好似死了老子娘一样,一个个在朱标面前强颜欢笑,简直就是比哭还难看。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必有一战 韩度没有理会这些见不到自己好的人,跟着朱标走上御撵来到宫里。 迎接韩度的官员已经离开,只有朱标拉着韩度来到乾清宫。 “你音讯全无的这些日子,景云可是为你担了不少的惊,现在你回来了,总要让她看看,他才会放心啊。”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走进宫门的时候,韩景云已经在殿内等着了,看到韩度进来,她微笑着道:“大兄扬威草原,为大明平定北方,本宫为大兄贺!” 韩度连忙回礼,道:“倒是让娘娘担心了。” 朱标哈哈大笑,大手一挥道:“来人,传膳,朕要为镇海侯接风!” 接风宴上,朱标不由得好奇问起韩度的经过。 “你不是从大宁北上的吗?怎么会跑到西边的瓦剌去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韩度放下酒杯,笑着解释。 朱标却陡然来了精神,毫不在意的道:“那你就慢慢说,朕很想知道。” “好吧。”韩度点头,“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啰嗦” “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韩度从得知北元汗廷开始,将事情大致的主要经过和朱标说了一变。 说到和鞑靼忽然碰面的时候,朱标连忙伸手打断韩度的话,问道:“你说什么?你当初并不是找到鞑靼主力的?而是无意之间和他们碰在一起的?” “正是。”韩度微微颔首,“当初风雪太大,臣也没有放冒险放探马出去,结果就正好和阿鲁台撞在一起了。” 朱标听了,脸色却是沉了下来。眼帘低垂,沉吟一番之后,道:“当初四弟、蓝玉、傅友德三路大军北上,竟然没有找到鞑靼的主力,最后不得不无功而返。现在看来,是鞑靼部早有察觉,避开了大明的锋芒” 韩度身上轻松的神色逐渐退去,皱眉道:“当初臣就对此感到非常奇怪,按照道理来说,臣是去的最晚的,根本不可能碰上鞑靼部的主力才对,结果却偏偏和阿鲁台撞在一起。而且,此事臣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 “哦?你有什么想法?”朱标看了韩度一眼,若有所思的问道。其实在朱标心里也对此事有所怀疑,只是他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因此才不得不就此作罢。现在听到韩度的话,自然想要听听韩度的想法是什么。 韩度现在想起来,鞑靼部的举动太过奇怪,甚至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谁在插手。 “大明出兵北征本来就做的非常隐秘,连粮草物资都是通过海路调集到北平的。按照道理来说,鞑靼部不可能察觉到明军的动向才对。而且梁国公和颍国公皆是多次征战草原的老将,以他们丰富的经验,不可能连鞑靼部的影子都找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朱标眉头也跟着皱起。 “除非是,有人告密!”韩度两眼紧紧的盯着朱标。 韩度之所以故意没有提朱棣,就是想让朱标自己注意到他的这个四弟。朱棣镇守北平,麾下有十几万人马都是为了抵御鞑靼部的。若是鞑靼部被灭,损失最大的就是他这个燕王。到时候,他哪里去找理由继续拥兵十几万? 韩度在听到三路大军都没有找到鞑靼部主力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将怀疑对象放在了朱棣身上。 只有朱棣有这个实力能够联系上鞑靼部高层,也只有他最不想鞑靼部就此覆灭。 只是这话韩度没有办法和朱标直说,毕竟在朱棣在朱标面前到现在为止都极为恭敬,虽然朱棣不能每年入京,但是只要是朱标的万寿节,他都会精心准备上一份厚礼。 因此,若是韩度直接说是朱棣有可能勾结鞑靼部的话,说不定还会有离间他们兄弟血亲的嫌疑。 朱标的脸沉了下来:“如此机密的大事,谁敢告密?” 见朱标看向自己,韩度微微摇头:“臣也不知道是谁。臣就是觉得鞑靼部的举动太奇怪了,按照他们往常的习惯,冬日他们都会前往漠南过冬,怎么会留在冰天雪地的斡难河畔?” 朱标点点头,也觉得韩度此言有理。鞑靼部每年冬日都会南下过冬,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偏偏在大明准备征伐它的今年,宁愿在冰天雪地里挨冻都要留在我南河畔,这样的举动太过奇怪了,说是鞑靼部没有提前得到消息,朱标自己都不信。 “那你可有从鞑靼部找到什么线索?” 韩度摇摇头,很是无奈地道:“当时我是在夜里,趁着大雪飘飞的时候发动的袭击。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发现阿鲁台已经死了,其他人也是四散而逃,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朱标恨恨的一巴掌排在桌子上,“别让朕知道是谁告的密,否则朕绝不会饶了他。” 和鞑靼部勾结的举动太可怕了,要不是韩度误打误撞的和阿鲁台撞在一起,那大明此次花费了大量钱财,动用了三十几万大军的北征,就要无功而返。朱标想想都感觉胸口一口恶气萦绕,怎么也散不去。 韩度深深的看了满脸怒火的朱标一眼,最终也没有说朱棣的可能性最大。有些事情自己说没用,再说了自己又没用证据证明就是朱棣告的密。 不过即便是通过此事,能够在朱标心里埋下一颗种子,那也是很好的。 “那你又怎么会往西,和瓦剌打了起来?” 韩度听了,连忙解释道:“臣破了阿鲁台之后,鞑靼部便只剩下本雅失里。臣想着趁着鞑靼部主力被破,一并将本雅失里给解决,彻底断了鞑靼部死灰复燃的希望。因此便带兵向西,希望能够将本雅失里一并解决了。结果,却正好碰上本雅失里被瓦剌王击败。然后便和瓦剌对峙起来” 韩度一边吃着酒菜,一边不疾不缓的说着。 朱标听的连连点头,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韩景云在一旁微笑静静听着,从兄长轻描淡写的语气当中,她也能够听出兄长这一路在草原上走的是多么凶险。不仅要面对暗无天日的暴风雪,还要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大军。好在万幸的是,最终都是韩度战胜了所有人敌人,取得了胜利。 朱标听着,忽然叹息一声:“那你又怎么会想攻打帖木儿帝国,甚至还攻破了亦里把里城?” 韩度连忙放下筷子,很是平静地道:“皇上,臣以为,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之间,必有一战!帖木儿帝国的野心极大,他们在西边四处征战,图的竟然不是征服人口和土地,皇上可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 “耗费国力征战,却不图人口土地?那他们图些什么?”朱标好奇起来。 韩度沉声道:“帖木儿帝国内有一教派,名叫斯兰,在帖木儿帝国的影响力极大。他们四处征战的主要目的,就要把所有被他们征服的人,都归入斯兰教派。” “好大的口气,不归入又怎么样?”朱标哼声道。 韩度道:“对于那些不信仰斯兰教派的人,他们就认为那是异教徒,要么被屠杀,要么被烧死。” 顿了顿,韩度又道:“皇上可千万不要小看这斯兰教派,它在帖木儿人当中极具威望,甚至可以废立国主。” 朱标听罢,更是摇头,“堂堂一国之主,竟然受一教派裹挟,简直就是荒唐!” 在朱标看来,他是真龙天子,就连天地神祗他都可以下旨册封,更遑论是一个凡人的教派。一国之主竟然会受到国内一个教派的钳制,这在朱标看来是不可理喻的。 韩度继续道:“皇上别看现在帖木儿帝国好似并没有把目光看向大明,但是只要他们这种攻击性还在,那早晚也会找上大明的。因为大明人口众多,又偏偏不信他们的教派,这在他们看来可是一片未开发的宝地啊。而且,臣以为这个时间并不会太远。” 朱标连忙问道:“哦?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韩度微微点头,道:“臣在亦里把里城发现了大量的弯刀盔甲等军械,这些军械足以装备二十万大军。这还仅仅是放在库房里面的,还不算亦里把里本来的十万大军。试问亦里把里周边连一个像样的大国都没用,帖木儿放这么的军械在亦里把里,难道是它们多的用不完的吗?” 整个西域往东,就只有大明最为强大,其他的都只不过是一些小部族而已。就算是瓦剌部,这么多年也连一次都没用侵扰过亦里把里,也对它构不成什么威胁。 所以,帖木儿在亦里把里准备大量军械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对付大明。 朱标点点头,叹道:“看来,朕要早做准备。” 不管是帖木儿帝国原本就对大明虎视眈眈,还是现在韩度攻破了亦里把里城,都意味着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之间的一战,已经无法避免。 “对于此战,你有什么建议?”朱标回头问向韩度。 韩度低头沉吟一番之后,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和帖木儿帝国相比,最大的劣势便在于京城距离西域太远,一旦和帖木儿帝国开战,如此长的粮草补给线,会是一个致命的缺陷。”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海陆并进 朱标听着,频频点头,道:「此言甚是有理,到时候若是粮草还要从京城运到西域的话,光是把粮草运送这么远就足以将大明拖垮。」 随后,朱标又抬眼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韩度继续道:「想要减少运送成本,有个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修路。」 朱标听的微微点头,对于水泥大道的好处,他可是一清二楚。「你的意思是,从甘肃修一条直通西域的水泥大道?」 「对。」韩度毫不犹豫的点头,「水泥大道可以不避风雨,白昼黑夜都可以赶路,效率要比寻常管道高很多。只要大道修成,即便是前方消耗大一点,也能够勉强补给的上。」 「可还是有些勉强啊」朱标叹息一声。虽然即便是修成水泥大道,补给仍然有些勉强,但是也比一开始好太多了。不管怎么看,现在这条水泥大道都是非修不可。 「还有吗?」朱标继续问道。 韩度干脆起身,示意朱标来到挂在天下万国全图的墙下面。指着嘉峪关外的一片,说道:「这里是关西六卫和哈密,这次臣回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他们对大明忠心耿耿,而且实力不俗。若是有朝一日帖木儿帝国来袭,他们会是大明的一大助力。臣以为,应该从现在开始,厚待关西六卫和哈密,并且要他们加紧训练兵马以待大明征用。」 朱标顿时拍手赞道:「不错,不错!当年父皇认为保哈密所以保甘肃也,保甘肃所以保陕西也。虽然父皇没有用上他准备的关西六卫和哈密,却是给朕留下了一大助力」 说到老朱,朱标不由得有些伤感。他虽然即位两年了,但是对于老朱的故去,还是万分的不舍。现在见到当年父皇的布置,再次为他解决了一大难题,朱标更是感觉到父皇对他的淳淳关爱之情,还在他身边一样。 收敛了一下心情,韩度缓缓的道:「可即便如此,恐怕也只是能够勉强抵挡住帖木儿帝国。毕竟他们的调兵距离要比咱们短的多,这是地利优势,没有办法消除的。」 朱标有些不信的道:「帖木儿帝国有这么强?」 「当然。」韩度点头,「要不然它也不能横扫西域,打的好几个大国抬不起头来。」 顿了顿,韩度又道:「臣以为,对付帖木儿帝国,大明不能够只在西域一味的防守。」 「你还有和良策?」朱标有些不解。大明和帖木儿帝国接近的地方就是西域,难道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大明可以下手? 韩度哈哈一笑,道:「皇上难道忘了,大明可以从海路到达忽鲁莫斯。」 朝着地图上一指,韩度继续道:「帖木儿帝国虽然是在这里,但是从忽鲁莫斯到帖木儿帝国却并不远。以它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可谓是树敌无数。大明若是能够通过忽鲁莫斯,对这里的一些王朝支援,让他们去帖木儿帝国的腹地点上几把火,想必他们是非常愿意的。甚至,大明可以直接出兵,从忽鲁莫斯进攻帖木儿。到时候帖木儿帝国背腹受敌,必输无疑!」 从忽鲁莫斯进攻帖木儿帝国,那双方的优势又会完全颠倒过来,大明反而会占尽优势。一来大明在天方和第乌锡兰山果阿等地都有总督府,可以为大军提供足够的粮食和奴隶兵。大明只需要将足够的军械运到忽鲁莫斯,瞬间就可以拉起几十万的大军,这可要比从京城调兵员粮草到西域简单多了。 朱标心里的忧虑豁然开朗,盯着忽鲁莫斯和哈密的位置,反反复复的看了又看。 「好,好啊!果然是妙计。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现在大明可不仅仅只能够从地上迎敌,也可以从海上攻击啊!那朕就做两手准备,在哈密拖住帖木儿帝国的兵马,然后在忽鲁莫斯给它致命一击!」 「皇上高见!」韩度微笑着拱手,对朱标表示佩服。 这是真正的佩服,虽然哈密和忽鲁莫斯看似都差不多,但是这其中的侧重却关系着胜负。帖木儿帝国知道大明的强大,一旦他们决定东征,那必然就会竭尽全力。如此一来,帖木儿帝国的腹地必然空虚。 若是这个时候,明军从忽鲁莫斯杀出,直插帖木儿腹地。帖木儿是一个内陆国家,绝对不会想到会又大军从海上而来,这就好比是一把匕首,直接插在了帖木儿的心脏上,足以要了它的命! 朱标又拉着韩度就着地图仔细的商谈了一番对帖木儿帝国的战略,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到酒宴上。 见朱标正高兴,韩度沉吟一番,说道:「皇上,还有草原的事,臣以为也要早做打算。」 「哈哈哈,这次你大破鞑靼和瓦剌,最少是三十年之内草原对大明再无威胁,朕要好好的感谢你啊!」朱标以为韩度是想要提醒他不要忘了功劳,也毫无芥蒂的点头认可了韩度的功绩。 韩度却摇摇头,道:「皇上误会,臣没有邀功的意思。」 「哦?那是为了什么?」朱标又问。 韩度微笑道:「皇上也说了,若是就此放任草原不管,那么顶多为大明争取三十年的安宁。但若是大明从此插手草原,那可是能够给大明经营出永世的安宁的。」 朱标一听,呼吸都不由得沉重起来:「你想怎么做,快说来听听?」 韩度接着道:「自古以来,草原上匈奴人走了,又会冒出来突厥人,突厥人没了,又会有蒙元人,好似无穷无尽一样。这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因为草原上的草可以养活牛羊马驼,而这些东西又可以养活无数的牧人。所以,只要草原上的草还在每年生长,那么草原上就始终都会有人存在。」 「可是朕也没有办法令草原上的草不长啊?」朱标有些无奈的道。 韩度闻言心里顿时一笑,「这当然做不到,但是咱们虽然不能控制草,但是却可以控制草原上的人。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发现,历史上每当草原一盘散沙的时候,根本就对中原没有丝毫的威胁。每次对中原造成威胁,都是在草原被人统一起来了之后。」 朱标点头,「不错,草原上人丁不旺,若是不能统一起来,的确是对中原构不成威胁。」 韩度满意的微微点头,随后道:「若是咱们让草原再也统一不起来,那岂不是就可以消除这个威胁?」 朱标闻言眉头一皱,不解的道:「如何才能够让草原不能统一起来?」 韩度继续道:「这次臣深入草原,见过大小部族,发现他们彼此之间都是争斗频繁。鞑靼部和瓦剌之所以能够飞速的壮大,那是因为他们借助着黄金家族血脉的便利。黄金家族的血脉在草原上极为尊贵,被视为苍狼白鹿的化身,因此只要有黄金家族的血脉振臂一呼,必然就会得到蒙元人的响应,可以轻松的聚集起一个庞大的部族。」 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可是现在鞑靼部和瓦剌部覆灭,黄金家族血脉在草原上几乎断绝。若是大明趁着这个机会,以册封的方式将草原划分一个个的小块草场,并且严禁他们私自到别人的草场放牧。如此一来,要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反目成仇。毕竟牛羊又不是人,哪里会听话的一点都不吃越界的?」 朱标恍然大悟,道:「将草原划分成一个个的卫所?这倒是一个办法。」 随后抬眼看向韩度,「那你以为,整个草原划多少个卫所才好呢?」 韩度微笑:「当然是越多越好,臣以为最少不能够低于一千个。划分的越多,草原再次统一的希望便越小,将来的阻力也会越大。还有,臣以为大明对草原的互市,也应该调整一下。」 朱标听罢,突然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朝韩度道:「是吗?你以为应该如何调整?」 韩度道:「以往大明和草原的互市,都是想尽一切办法来压制草原获取物资,尤其是盐铁和粮食。臣以为,现在大可不必如此。其实蒙元人南下劫掠,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他们粮食不够吃。南下劫掠就算是战死了,那也能够给他们部族里面节约粮食。而一旦抢到粮食了,更是可以让他们过一个肥年。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导致蒙元人对于劫掠中原一直都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 但若是咱们通过互市向蒙元人提供粮食,不仅可以换取到牛羊马驼,还可以消除他们南下劫掠的心思。打仗就会死人,这个道理蒙元人也知道,只要他们有吃的,想必他们也不会愿意冒着战死的风险南下侵扰大明。」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朱标微微点头,道:「提供粮食倒是可以,反正大明现在的粮食也吃不完,每年都有不少的陈粮被拿来酿酒。可是咱们和蒙元互市马匹,他们也未必就会愿意啊。」 「不用交换马匹,交换牛羊就足够了。」韩度笑了笑道。 「为何不要马匹?」朱标表示不解,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马匹的重要性都要远远超过牛羊的。因为马匹是骑兵的战略资源,而牛羊出了吃肉几乎没有多大的用处。 正文 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天下第一名将 韩度解释道:“马匹对于骑兵才重要,但若是用来吃肉,却是不如牛羊。而且一只羊从羊羔养大只需要不到一年,牛也只需要两年,但是马却要四五年。只要咱们故意提高牛羊的价格,让养牛羊比养马更加划算。那皇上以为,蒙元人是愿意养牛羊,还是养马?” 朱标一下子醒悟过来,大明和草原开展互市,以粮食换取他们的牛羊。草原部族既然能够靠着养牛羊活下去,自然而然就会选择养更多的牛羊。牛羊养的多了,理所应当的马匹自然就少了。 没有足够的马匹,草原部族哪里还能够凑出骑兵来?对于大明的威胁,自然就不复存在。 “好办法不过,此事朕还需要好生思量。” 此事太过重大,若是运作的好了,便如韩度说的那样,草原再也不会成为大明的威胁,甚至会成为大明的助力。但一旦运作不好,极为容易功亏一篑。 哪怕朱标心里万分激动,他也不得不慎重。 顿了顿,朱标朝韩度道:“这次你灭汗廷、破鞑靼阿鲁台、剿瓦剌,功勋卓著,朕一定会论功行赏封你为国公!” 韩度闻言,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拜下:“臣多谢皇上隆恩!” “哈哈哈,快快起来。”朱标亲手将韩度扶起来,笑道:“其实以你的功绩,早就足以封公了。是父皇想要将这个机会留给朕,才一直压着你没有封。说起来,反而是朕拖累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朕才好。” 韩度连忙谦虚的拜道:“皇上言重了,臣能够得皇上恩典,已经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它想。” “那就好,回去等着吧。”朱标笑着拍了拍韩度的手臂。 封公的礼仪繁多,显然不是一下子就能够走完的。 首先,朱标要在朝堂之上提出来。哪怕是走个过场,那也要装作一副询问百官意见的态度。虽然朱标也可以下旨直接封,但是既然能够做的更加大气一点,那么谁会拒绝名正言顺的机会? 隔日,朱标就在朝堂之上提出韩度封公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即便是韩度携灭汗廷、破鞑靼阿鲁台、剿瓦剌的不世之功,仍然是有人反对。 】 其中,就以齐泰为首的人站出来反对。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韩度的年纪太轻了。 韩度今年才不过三十五岁,这么年轻就封国公用齐泰的话来说,那就是不利于韩度将来的奋斗。齐泰说他不反对韩度封公,但是希望能够拖后几年,让韩度的年龄再大一点,好让天下人都没有话说。 若是寻常人,或许还看不出齐泰这招的狠辣。表面上看起来好似合情合理,你韩度这么年轻,迟两年封公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韩度却清楚,封公这样的事情,就和打仗一样,讲究一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第一次表露出来的时候没有成功,那以后几乎是绝无可能封公的。 因为人都是有嫉妒之心的,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整日盯在你身上,就想要从你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错漏出来,让你的封公之路就此夭折。 而这,才是齐泰真正的险恶用心。只要他今天拦住了韩度的封公,那么韩度几乎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受封国公了。 当然,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被朱标轻描淡写的就给压了下去。 就此,韩度封公的事情交由礼部按照礼仪程序进行,再无更改的可能。 与此同时,韩度在草原上大破鞑靼和瓦剌的消息,也如同一阵飓风一样,瞬间传了出去。 民间百姓只觉得镇海侯很厉害,能够接连大破鞑靼和瓦剌,彻底为大明扫除来自草原的威胁。 但是消息传到武将当中,一个个就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只有去过草原征战的人才会知道草原部族有多么难缠,想要大破鞑靼和瓦剌有多么的不容易。 一个金光闪闪的名号,也被众人逐渐安在了韩度的头上,天下第一名将! 数日之后,大军总算是全部渡过长江。 可就在这个时候,当初韩度祭祀成吉思汗的事情,不知道被谁给泄露了出来。 早朝上立刻就有御史以此向韩度发难,要求严查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韩度被朱标特许在家休息,并不知道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汤鼎下了早朝连家都没有回,直接来到韩府。 看汤鼎神色焦急的闯进来,韩度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取笑道:“你这么快就来看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汤鼎却没有和韩度开玩笑的意思,气都还没有喘匀,焦急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斡难河畔祭祀过成吉思汗?” 韩度提着茶壶的手顿时凝固住,随后放心茶壶,笑着点头:“没错,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汤鼎瞬间焦急的做到韩度身边,瞪眼盯着他:“你是大明的镇海侯,怎么能够去祭祀成吉思汗呢?现在有御史弹劾你,说你心向前元,要皇上治你的罪呢。” 韩度冷哼一声,沉下脸道:“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心向前元?我刚刚才将鞑靼和瓦剌灭了,有我这样心向前元的吗?” 汤鼎语重心长的叹道:“我知道你不会,但是你现在要向百官解释清楚,要让他们知道你不会啊!尤其是齐泰那些人,他们等这个机会可是等太久了,你以为他们会轻易的放弃?” 顿了顿,又继续道:“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与百官解释吧。” 韩度瞥了汤鼎一眼,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的确不能够小看此事,若是没有齐泰等人煽风点火,那倒是不会掀起什么风波。但是有着他们在,恐怕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 正当韩度思量着对策的时候,一个管家五叔来报:“侯爷,宫里来人了。” 汤鼎顿时站起来,道:“多半是皇上找你问个清楚,你还是赶紧入宫解释一番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好,那咱们改日叙旧。”韩度点头。 韩度见到宦官。 宦官上前一步,躬身道:“奴婢拜见侯爷,皇上召见,还请侯爷随奴婢即刻进宫。” 韩度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跟着宦官来到乾清宫。 朱标难得的没有批阅奏折,正在御案前面背着双手来回焦急的踱步。 “皇上,镇海侯来了。”王钺看到韩度站在殿门口,连忙朝皇爷小声的道。 “快传。”朱标连忙朝着王钺伸手示意。 “皇上有旨,宣韩度觐见~” 韩度低着头小步走进殿内,躬身一拜:“臣韩度拜见皇上!” “来人赐坐。”朱标先是朝着门口的宦官吩咐一声,然后连忙问道:“朕问你,你是不是在斡难河畔祭祀过成吉思汗?” 韩度坐在锦墩上,点点头。 朱标顿时一阵泄气,万分懊悔的道:“你祭祀他干什么?” 韩度微笑道:“皇上,前元也是先皇认可的天下正统。臣虽然是大明的臣子,祭祀一下前朝正统,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朱标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有人认为大明和前元不同,你不应该祭祀。” 韩度冷笑一声:“呵呵皇上,恰恰相反,臣以为大明不应该和前元如此的沟壑分明。既然大明继承的是前元正统,那为何要把汉人和蒙元人分的如此清楚?” 朱标忽然察觉到韩度话里有话,不由得沉吟起来:“你有什么想法?” 韩度清了清嗓子,说道:“臣有个疑问,皇上觉得大明可以彻底消灭草原上的蒙元人吗?” 朱标忽然一声长叹,道:“虽然朕也想要做到,但是千百年来无一不证明了这是不可能的。” 韩度点点头,“既然不可能彻底消灭蒙元人,那么大明就不得不和他们相处。皇上以为,是像现在这样彼此视之为仇寇的相处好,还是将蒙元人融入大明的相处好?” “你的意思是?”朱标好似恍然大悟,试探着问道。 韩度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道:“臣以为,臣祭祀成吉思汗不算什么,皇上更是应该祭祀成吉思汗,以收所有蒙元人之心!” “收蒙元人之心?”朱标喃喃自语。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于蒙元人大明一直一来都是一个征伐的态度。老朱在的时候,就想要通过不停的征伐,如同梳子一样隔几年就将草原给梳理一遍,以免蒙元人再次壮大。 朱标即位之后,对于草原的看法虽然不如老朱激烈,但大体也是差不多的。即便是同意和蒙元人互市,那也是本着勒糜的想法。 现在,韩度却给他提出了另外一个看法。 “这样真的能够收蒙元人之心吗?”朱标有些心动。 韩度沉吟片刻之后,道:“能不能收,臣也没有把握。不过臣以为,皇上做了会比不做更好。成吉思汗在蒙元人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皇上若是能够祭祀他,至少可以化解蒙元人对大明的敌意。若是再配合互市贸易,让蒙元人有饭吃,或许真的可以一劳永逸的消除这个心腹之患。”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章 祭祀 朱标激动的豁然起身,情不自禁的在韩度面前来回踱步。 王钺都难得看到皇爷会有如此激动的时候,不免看了韩度一眼,他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朱标慢慢站定,朝韩度叹道:“你说的没错,汉人和蒙元人之间这么多年来的血海深仇,恐怕谁也说不清了。但是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元人,流的血都够多了。彼此仇怨,当自朕而止。” “好!朕答应你,祭祀成吉思汗!以化解大明和前元之间的仇怨。” 韩度顿时点头笑了,不管是大明人,还是蒙元人,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不错了,何必为了一些旧怨而厮杀个没完没了? 隔日的早朝,韩度奉朱标的旨意参加。 百贯看到韩度站在勋贵里面,都纷纷猜到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齐泰进殿看到韩度之后,更是对着韩度的身影暗暗冷笑。 等朱标坐到龙椅上,齐泰便迫不及待的站出来。 “皇上,昨日苏御史弹劾韩度在斡难河畔祭祀成吉思汗。既然今日韩度来了,不如就请他和苏御史对质一番?” 苏御史本来就是齐泰安排的人,他现在这样做就想要把韩度往死里整,只是借了御史的手罢了。 韩度不等御史站出来,便直接道:“回皇上,不用对质了,臣的确是做过此事。” “啊~” “还真的祭祀过啊” 瞬息之间,朝堂之上顿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哪怕是那些中立的官员都对韩度的此举感到十分的不解,你说你一个大明的侯爷,祭祀前元的皇帝干什么? 齐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没有想到韩度如此轻易的便就范了。连忙道:“皇上,既然韩度承认。他身为大明镇海侯,受的是皇上的恩典,食的朝廷俸禄,却祭祀前元皇帝。还请皇上收回韩度爵位,由三法司论罪,以儆效尤!” 这齐泰果然够狠!不仅要收回自己的爵位,还要治自己的罪。 韩度顿时朝朱标道:“皇上,臣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齐大人,恳请皇上恩准。” “准!”朱标早就和韩度商议过了,自然不会不准。 齐泰却冷哼一声,朝朱标拱手道:“本官对大明忠心耿耿,而你却心向前元,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官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韩度笑了笑,道:“你就算是要治罪本侯,那本侯也应该有自辩的权力吧?怎么,还是说你不敢?” 齐泰心里一怒,认为此事铁证如山,并不认为韩度有本事翻案。便沉声道:“好,本官就让你死得明白,你想问什么?” 韩度微微点头,随后道:“那敢问齐大人,若是本侯这次路过陕西的时候,去祭祀了唐太宗李世民,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齐泰眉头紧皱,他知道韩度此问肯定有名堂,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说不可以。因为大明一切几乎都遵循唐制,对大唐的一切都极为推崇,他若是说不可以,那岂不是反对大明遵循唐制? “这,这个当然可以。” “既然祭祀唐太宗李世民可以,那为何本侯祭祀成吉思汗就不可以?”韩度反问道。 齐泰顿时急了,“这怎么能一样,大唐乃是中原正统,当然可以祭祀。但是前元却是” 韩度顿时笑了:“难道齐大人认为,前元不是中原正统吗?” 齐泰瞬间闭嘴,他知道又被韩度给绕进全套里面了。前元是中原正统,这是先皇钦定下来的,谁也不能够更改的事实。他若是反对前元是中原正统,那就等于反对大明从前元继承的正统地位。给他齐泰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韩度也不再管他,直接朝朱标拜道:“皇上,臣多次见过边关百姓和草原蒙元人,他们都深受战乱之苦,饱尝流血之痛。臣以为,既然前元也是中原正统,那蒙元人也是正统子民,皇上圣德无涛,胸怀天下,自然也应该福泽蒙元人。臣恳请皇上祭祀成吉思汗,以正天下人心,以消大明和蒙元人之兵恶!” 随着韩度抑扬顿挫的话音传遍整个大殿,有官员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等到韩度说完,这些人立刻跪拜下去,高呼道:“臣等恳请皇上祭祀,以正天下人心!” 齐泰顿时急了,立刻大声阻止,“皇上请勿轻信韩度之言,就算是皇上祭祀成吉思汗,难道蒙元人就会领情吗?若是蒙元人不领情,那岂不是有损皇上威严,有损大明威严?韩度你是何居心?” 齐泰的话也得到了一些官员微微点头支持,大明自诩万国之主,若是拿热脸贴了蒙元人的冷屁股,那的确是对大明威严有损。 不得不说,齐泰指出的的确是一股痛点。 韩度眼帘一垂,然后道:“要想化解兵戈,大明和蒙元总要有一方先站出来。若是蒙元人不领情,那大明也做到了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之后是战是和,那也是天意如此。” 部分官员对韩度的话也赞同,若是大明做到了仁至义尽,那光是对民心士气都是一个巨大的提升,也不是没有好处。 见齐泰还想要反对,朱标直接大声道:“若是能够化解兵戈,让边关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朕就算是俯首祭祀又如何?” “皇上” “皇上” 百官纷纷看向朱标,只见他胖胖的坐在龙椅上,气息却是无比的沉稳。一张脸好似并不俊朗,但是却有着超乎常人的仁厚。 朱标直接摆手,“朕意已决!礼部,择良辰吉日,朕要亲自祭祀!” 陈迪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回道:“臣遵旨!” 大明皇帝将要祭祀成吉思汗的消息,下朝之后便传遍开来,得知这个消息的军民百姓纷纷反应不一。 尤其是在得知皇帝是为了化解大明和蒙元只见的兵戈,才选择祭祀的之后。有的百姓甚至偷偷抹泪,暗暗赞叹皇上的仁慈。虽然这些百姓或许没有去过边关,或许并没有亲自征战草原,但是无论是谁都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战场上每死掉的一个人,都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丈夫。 军中士卒听闻之后,更是默默朝着皇宫位置跪下。他们的感受比谁都深,谁说打仗能够建功立业,但同时他们也见过了太过的生离死别,相比起来若是能够不打仗,恐怕没有人愿意打仗。至于建功立业,那都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士子当中也是反应不一。 一处酒楼上,几个身穿素白长衫的士子坐在一起。 其中一人骂道:“皇上糊涂啊,我大明乃是驱除鞑虏而立国,如何能够祭祀成吉思汗?” 他的话瞬间就引来了同伴的附和,“就是,听闻是镇海侯那个狗东西怂恿皇上的,真是一个奸臣。” “奸佞当道,我辈读书人” 还没有等此人说完,旁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几人齐齐望去,只见旁边桌子也坐着几个士子正在起身,朝着他们走来。 “几位这是何意?怎么,难道你们都是韩度的鹰犬,见不到有人伸张正义?”痛骂韩度的士子冷笑着。 为首的士子站在此人面前,沉声道:“你去过边关吗?你见识过和蒙元人的征战吗?你知道每年和蒙元人的冲突,边关百姓会死多少吗?你是江南人士吧?也是,反正你离着边关几千里,蒙元就算是侵扰边关也和你无关,你当然可以坐在这里大放阙词。或许在你的眼里,边关阵亡的将士,不过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罢了。但是你想过没有,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士子的话让整个酒楼的人都沉默下来,纷纷有种和感同身受的悲伤。 “告诉你,皇上此举乃是大大的仁政,岂容你这样的宵小之辈诋毁?” 江南士子被骂的满脸通红,愤愤的道:“你收了韩度那狗东西多少好处,竟然如此不要脸皮的为他说话?” “狗东西你才是狗东西!”士子顿时怒了,一拳砸在对方的眼眶上。 “啊~粗鄙的北方蛮子,咱和你拼了!” “江南的娘们儿,你以为爷爷怕你?” 噼噼啪啪一顿砸,周围的人纷纷躲开。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些打架都有功名在身,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商人惹得起的。就连店家都不敢上前劝架,生怕被一并打了。 这样的风波在京城出现的还不少,不过大多数都不是渴望打仗的疯子,因此风向还是转向了皇帝这边。 山字营。 兀良哈三卫由于和山字营已经非常熟悉了,于是渡过长江之后,韩度遍将他们安置在山字营当中。 这个时候,听到大明皇帝要公开祭祀成吉思汗的消息,阿札施里等人也懵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当初韩度祭祀的时候,都让阿札施里等人颇为感动,对韩度的好感顿生。现在大明皇帝也要祭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推迟不受 祭祀的消息还是不断的流传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百姓对此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架势。 一切的原因都是百姓已经苦征战久矣。 大明自从立国开始,到现在三十余年,正式的征伐草原就已经足足有十次之多。平均每三年就要出征一次,虽然大明对百姓采取的休养生息,赋税并不沉重,但是征伐草原总是要死人的吧?这么多年下来,百姓也疲惫了,现在见到皇帝有意缓和与草原的关系,自然齐齐松了口气,又怎么会反对? 朝廷祭祀的流程极为复杂,可不是韩度在斡难河畔拆几个战车,搭建一个简易的案桌,准备一只牛和羊,便能够完成祭祀的。 四月初六,黄道吉日。 在礼部的精心准备下,朱标于今日在东郊大祀殿祭祀。 祭祀的各种礼仪极为繁复,朱标从一大早就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按照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什么时辰该走到哪里,一点一点的完成祭祀的流程。 但是很快祭祀就到了关键时刻,那就是朱标身为帝王,如何拜成吉思汗的问题。 礼部尚书陈迪认为:“皇上乃是天子,和成吉思汗地位相当,即便是祭祀也只需立拜即可。” 也就是说,在陈迪看来,朱标和成吉思汗都是帝王,两位帝王之间地位相等不用太过礼遇,只需要站着拱手拜见就足够了。 但是朱标却不这样认为,“成吉思汗乃英武伟烈之主,非寻常帝王可比,朕自当行三跪九叩之礼。” 朱标认为成吉思汗乃是历史上无与伦比的帝王,配得上他三跪九叩的特殊礼遇。 此举自然遭到不少大臣的反对,但是最终还是矣朱标的意见为准,向成吉思汗行三跪九叩大礼。 这次大明北征鞑靼大获全胜,本来就是要御前献俘的。但是为了表示祭祀的诚心诚意,便取消了献俘这一环节,而且还恩准这些蒙元人参加祭祀。 朱标跪在圜丘上,亲自念诵祭文:“帝天赐勇武,奋起草原,统一寰宇,开疆拓土,前代莫论。朕仰其遗辙,不囿成规”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参加祭祀的蒙元人也在亲眼看到大明帝王的三跪九叩之后,被其感动。那些成为了俘虏的蒙元人也在朱标祭祀成吉思汗之后,纷纷感激涕零落下眼泪。 瓦剌王乌格齐哈什哈更是痛哭流涕的跪拜下去,高呼“天可汗!” 随着瓦剌王乌格齐哈什哈的呼声,在场所有人蒙元人齐齐跟随着附和起来。 “天可汗!” “天可汗!” “天可汗!” 一阵阵呼声震彻天地,让所有人胸中的血液开始沸腾。 天可汗这个尊号一出,就连陈迪都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候喊出“天可汗”尊号,而且喊出这话的还是瓦剌王。 瓦剌王乌格齐哈什哈可是前元正统血脉,他都认可朱标“天可汗”的尊号,那岂不是说 陈迪一想到这一点,瞬间就浑身颤抖不已,如同打摆子一样。 “皇上” 朱标这个时候已经祭祀完毕,回过头来看着高呼“天可汗”的蒙元人。见陈迪神色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 抬手微微一压,让高呼“天可汗”的蒙元人齐齐噤声。 沉声道:“朕刚刚即位不到两年,于大明无功,于天下苍生无绩,何德何能可上‘天可汗’尊号?此事就此作罢,不比再提。” 大臣见朱标出言拒绝,他们怎么会甘心?现在是多好的时机?若是真的能够名正言顺的为朱标上“天可汗”尊号,那他们也会跟着沾光,青史留名! 可是无论大臣和蒙元人怎么劝,朱标都推辞不受。 祭祀结束,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 首先,便是韩度。韩度此次功劳最大,自然毫无悬念的被封为国公,号镇国公,食禄三千石。 徐成斐也是受到加封,虽然没有封公,但是也加一千二百石食禄,荫两子。 其他各人均有封赏。 其次便是兀良哈三卫,兀良哈三卫虽然开始不怎么听从韩度调遣,但是后来在攻打鞑靼和瓦剌当中,他们也是出力不小。 因此,朝廷便赏赐其财物。并且从兀良哈三卫骑兵当中,招募授予官职,让他们入朝为官,协助大明训练骑兵。 而那些功劳大的,甚至还直接赏赐他们草原上一个卫所的草场,如同阿札施里等人一样,加封为一卫指挥使。 大明繁华,在兀良哈骑兵进城的瞬间就让他们看花了眼。若是换成大明皇帝祭祀之前,他们或许还担心大明不会真心对待他们。但是在大明皇帝祭祀之后,他们对大明的好感瞬间暴增,也逐渐信任起大明皇帝。 现在不仅被大明封官了,而且还有机会入朝为官,一些贪恋大明繁华的人自然愿意留在京城。 而那些被封为一卫指挥使的蒙元人,也纷纷想着回去之后,便带着家人前往自己的卫所。毕竟有一片他们自己能够做主的草场,怎么也比继续留在兀良哈强。 于是,阿札施里等人突然发现,他们原本剩下的六万骑兵,在短短几日之内便少了大半。三人加起来也只剩下不到两万五千骑兵,其他的都投靠了大明。 “韩度!大明!” 阿札施里眼睛血红的一拳锤在桌子上,手掌边缘都开始渗血了,他也丝毫没有察觉。手上的痛哪里能够和他现在心上的相比?他现在心里正在咕咕冒血。 早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听韩度的鬼话,带着大军跟着他出征。 是,表面上看大明的确是没有亏待他。不对他论功行赏,还给他封了爵位,泰宁侯。海撒男答奚和海撒男答奚也纷纷封伯,封赏不可谓不厚。 但是大明却是釜底抽薪,直接抽走了他几万骑兵,若是连带他们的家人的话,起码是十万以上,可谓是损失惨重。 而偏偏大明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用强,一切都是他的族人自己愿意的,甚至他还不能明着将此事怪到大明头上。 海撒男答奚一向以智谋著称,但是在面对此事上,他也无话可说。 没有办法,这是阳谋! 好在,唯一能够让阿札施里心里好受一点的是,在他对次哀求当中,大明皇帝总算是同意了在边关开放互市,让他的部族可以和大明交换盐铁粮食等物资。 阿札施里三人带着仅剩的骑兵,和大明丰厚的赏赐走了。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开放互市会是一个比他们族人入朝为官更大更深的天坑! 韩度得封镇国公,长久以来的愿望总算是实现。 成为了大明最顶尖的三位国公之一后,韩度混吃等死的念头以无可遏止的姿态爆发出来。连早朝都不上了,整日躲在府里睡到日上三竿。 初夏的阳光生机勃勃,又不会太过炽烈。 今日韩度心血来潮,将三个孩子叫来,美其名曰检验他们的功课。韩度正坐在树下,看着三人。韩克忠已经虚岁十八,并且在今年已经考中了秀才。虽然还没有考中举人功名,但韩度也并不失望。 虽然韩度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考中了举人功名。但是韩度知道考取举人不仅要学问足够,还需要一点点的运气。对于儿子没有考中举人,韩度也并不失望。智商这个东西,完全是随机出现的,不能够说自己聪明了,就一定要儿子比自己更聪明,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韩璎珞已经虚岁十三了,虽然她是女孩子,但是府里也是给她请了西席先生用心教导的。虽然她不用考取功名,但是对于她的功课,韩度也不会有丝毫的放松。 韩度太清楚读书对于一个人的重要,哪怕是女子读过书和没有读过书完全就是天差地别。谁说女子就一定要相夫教子,学女红的? 可惜,让韩度颇为失望的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不仅不喜欢女红,也不喜欢读书。反而是对舞刀弄枪很敢兴趣,从小就举着小木刀四处劈砍,那几年府里的花花草草可是倒了血霉,不是花朵被斩落的满地都是,就是枝桠被劈的满目疮痍。 现在更是不得了,整日拿着真刀真枪不是威胁这个,就是殴打那个。 哪怕是现在被韩度给揪过来检验学问,也是心不在焉的咬着笔杆子。 “我叫你过来是咬毛笔的吗?快写!” 韩璎珞小嘴一撇,不甘不愿的埋头写了起来。要说她的字倒是写得还算工整,但是回答的问题就让人一言难尽。 “这就是你学的?你就答成这个样子?”韩度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让三人禁不住一抖。尤其是韩璎珞,更是害怕的往后仰了仰,一副随时都会跑路的样子。 最让韩度省心的,反而是最小的韩复礼。这孩子足够聪明,又很刻苦,还能够举一反三,最是合乎韩度的心意。 安庆坐在凉亭里面,一边拿鱼食逗弄着几尾小鱼,一边满脸笑容的看向韩度父子那边。有夫君和孩子在眼前,这对安庆来说就是一副最好的画面,怎么看都百看不厌!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朱标的内库被盯上了 “皇上驾到!” 就在安庆沉浸在享受美好阳光的时候,王钺当先一步走进来,高声呼道。 安庆顿时站起来转过身,边看到朱标大踏步的走进院子。 “皇兄万福,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小妹了?” 韩度正在扮演严父的形象,督促着三个孩子,但是看到朱标来了,知道今日这个严父是装不下了。便带着三人上前拜见,“臣拜见皇上,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朱标摆摆手,伸手抹了抹韩璎珞和韩复礼的头,摆摆手道:“去玩吧,朕找你们爹有些话说。” “谢皇上~”三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一拜之后就一溜烟跑了。 韩度也没有时间去管三个孩子,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朝着朱标伸手示意道:“皇上请上坐,不知道皇上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朱标坐下,笑呵呵的看向韩度,“你真不知道朕今日为何而来吗?听说你封国公之后,就待在府里连门都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度微微一笑,从安庆手里接过茶水递给朱标,道:“皇上请用茶!” 朱标接过,目光还是一刻不离的盯着韩度,显然是在等着韩度的回答。 韩度道:“臣刚刚封了国公,若是到处跑未免有四处显摆之嫌,与其被有心人拿住把柄,臣还不如待在府里哪里都不去。” 这勉强算是一个解释,避嫌嘛。朱标眉头微微一皱,“可你也不能连早朝都不参加吧?” “皇上,臣还在休沐当中呢。”韩度提醒朱标,自己可是还在休假。 休假期间就想要我去参加你那见鬼的早朝,你在想什么呢? 朱标见他自己理亏,不由得道:“那户部呢?你可还是户部尚书。户部那么一大摊子,你总不能放手不管吧?” “户部不是挺好的吗?又没有出什么大漏子。”韩度不以为意。 朱标语气一涩,随后放下茶杯,道:“户部不仅关系天下财赋,而且更是关系着朝廷运作,你还是亲自管起来的好。” 说罢,朱标也不解释,起身施施然的就走了。 韩度奇怪的看着朱标离去,一时之间竟然忘了上前恭送朱标。 而朱标对此也没有在意,反而看到韩度低头沉思起来,他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隔日,韩度便来到户部。 “把王元吉给本官叫来。” “是,大人。”旁边的书吏立刻领命去找王元吉。 “王元吉拜见大人。”王元吉一进门,便连忙躬身一拜,“恭喜大人得封国公,成为大明三公之一。” 韩度摆摆手,叹道:“行了,行了,马屁就不用拍了。我问你,户部是出了什么纰漏吗?” 王元吉微笑着直起身来,听到韩度的话,不由得神色一阵奇怪,问道:“公爷何出此言?户部一切正常,并没有出什么纰漏。若是公爷不信的话,可以将赵玉找来。” 韩度微微摇头,没有依着王元吉的话将赵玉找来对质。自己的学生都信不过,那还能够信谁? “那为何昨日皇上找到我,和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随后,韩度便将昨日朱标去找自己说的那些话,简略的和王元吉说了下。 王元吉听完,略微沉吟,随后便笑了起来:“原来皇上是去找公爷了。” “究竟怎么回事?”韩度从王元吉的态度确定这其中的确是有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王元吉上前,从韩度面前桌子上堆放着的一堆公文里面,拿起最上面的一个。看了一眼之后,递给韩度:“公爷请看,这是兵部要求户部调拨今年的银钱。” 韩度疑惑的看了王元吉一眼,打开公文,只看了一眼,眼睛便瞪大得如铜铃一样。 “需银钱一千万贯?兵部这是想要做什么?把他们的衙门换成纯金的吗?” 王元吉拿起一个又一个的公文,苦笑道:“不仅仅是兵部,这是工部的九百万贯,这是吏部的七百万贯。就连刑部和礼部这两个每年花费最小的部,也各自要了五百万贯。” 韩度一个又一个的从王元吉手里接过,一一看了一遍。随后猛然将这些公文全部摔在案桌上,愤怒的道:“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要把户部搬空吗?” 王元吉道:“公爷,人家的目标可不是户部,就算是把户部搬空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银钱。” 韩度抬眼看向王元吉。 王元吉笑着朝皇宫里面指了指,道:“人家的目标是大内!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消息,说现在大内银库堆着金山银海。这消息一传开,就有人心动了嘛。” 韩度明白了,难怪昨日朱标会跑去和自己说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话,感情是他的腰包被这些文官给盯住了啊!结果他自己解决不了,又不想掏钱,才会把自己给拉出来当挡箭牌? 朱标有钱吗?当然有钱。老朱省吃俭用给朱标留下了一个庞大的内库,以韩度的估计,光是金银就不会少于七千万贯,若是加上各种珍宝,那就超一亿贯去了。 但即便是有这么多银子,那也不可能像兵部这样花用啊!一年就要花去几千万贯,就算是有一个亿,那又能够花几年? 更何况,明显朱标还不想花他自己的内库。 韩度低头沉吟一番,抬眼看向王元吉道:“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王元吉笑着点头,道:“户部存有历年各部调拨的银钱,不如就按照往年的数目调拨就是了。” 这倒是一个办法,户部刚刚完成新的税制,赋税增加。若是按照往年的数目调拨,肯定会有不少结余。 但是韩度却也知道,对于朝廷来说,银钱结余太多也并不是好事。 韩度沉思片刻,微微摇头,“不,若是按往年的数目调拨,恐怕各部没有一个会服气。而且他们还可以找各种理由要求增加银钱,到时候又是吵闹扯皮不可开交。” “那公爷准备怎么做?”王元吉不解问道。 若是要增加银钱的花,那就更加不好办了。因为各部重要性不一样,需要的银钱也是不一样,到时候谁多了谁少了,一样会争执不休。 韩度想了一下,忽然问道:“户部有记录各种货物的市价吗?” 王元吉连忙点头:“这个是有的,在新的税制之前,各省府县上缴的赋税都是实物。由于有折色,户部专门有记录每年的实物价格。不过,也只记录了主要的货物价格,不可能面面俱到。” 韩度微微点头,“也不用面面俱到,只需要有主要货物的价格就好。你让户部把去年的货物价格清理出来,整理成侧,我有用。” “是。” 王元吉的速度很快,不过三日便将韩度要求的各种商品价格全都整理出来了。即便是户部原本有着记录,这效率也是十分快捷的。 户部一直将各部调拨银钱的公函压着,自然很快就引起其他五部的不满。 一日早朝,兵部齐泰率先发难。 “皇上,臣要弹劾户部尚书韩度。” 朱标瞥了一眼穿着公爵袍服,面无表情站着勋贵最前列的韩度。随后朝齐泰道:“齐爱卿想要弹劾什么?” 齐泰直起身来,拱手道:“兵部已经将今年需要银钱的公文递到了户部,但是却石沉大海。臣要弹劾韩度故意压着,不给兵部调拨银钱。”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齐泰的话音刚落,其他四部尚书就齐齐站了出来。 朱标自然知道不是韩度不给钱,而是这些人狮子大开口,想要打他内库的注意。 于是都没有询问韩度,直接维护着道:“镇国公刚刚征战归来,恐怕还来不及处理户部事务,你们再等等吧。” 朱标想要施展“拖”字诀,可齐泰哪里会放过如此机会? “皇上,臣可以等,但是大明今年新增了三十个牧场。这些牧场的建造可不能等啊!若是没有银钱,臣那什么去建造这些牧场?没有牧场,大明何来战马?若是没有战马,那大明又怎么能够训练骑兵?事关江山社稷,臣承担不起如此重任,还请皇上另选贤能吧!” “臣才疏学浅,请皇上另选贤能” 齐泰的话瞬间就得到其他四位尚书的附和,一个个都朝着朱标跪下。 见这些人拿辞官来威胁,朱标的脸色直接就黑了下来。这些人为了从他内库里把银钱夺走,简直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不得已,朱标只好把希望放在韩度身上。 道:“韩度,户部为何不将今年的银钱调拨给各部?” 韩度两手一摊,笑道:“回皇上,去年的赋税虽然增加了不少。但是其中增加的部分,是要用来为百官增加俸禄的,而且这部分钱已经清算出来,不能更改了。剩下的只有一千二百万贯,但是光是兵部就要调拨银钱一千万贯,其他各部也是数百万贯不等。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银钱调拨给各部。若是各部同意按照往年的数目调拨的话,那臣倒是立刻可以将银钱调拨给各部。”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让天下人读书 “韩度!”齐泰瞬间爆喝一声,声音在整个奉天殿里回荡。 按照去年的数目调拨银钱?那他又是盘算,又是拉拢其他各部的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忙活个什么劲? 韩度挖了挖耳朵,撇撇嘴:“吼这么大声干什么,吼的再大声也没钱。你们这一下子要这么多,我就算是把户部拆来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齐泰闻言心里一喜,直接将韩度撇在一旁。因为他从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户部的那些银子,他一直瞄准的都是皇帝的钱袋子。 “皇上,新建马场之事耽误不得,否则来年大明在哪里养马?臣恳请皇上调拨银钱。” “启禀皇上,既然要工部从陕西到嘉峪关,直到哈密之间修建一条水泥大道,若是没有足够的银钱,工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皇上,刑部的大牢该修缮了” “皇上” 一瞬间,五部尚书都在向朱标卖惨,唯一的目的就是生怕自己得的银钱少了,被别人多吃多占了去。 朱标顿时感觉到一个头两个大,看到韩度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韩度,你身为户部尚书难道就拿不出银钱来吗?”朱标把他的内库捏的死死地,疯狂的朝韩度使眼色。 不得已,韩度只好站出来帮朱标解围:“皇上,各部皆说了要多少银钱,却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多的银钱,臣以为如此不妥。” 齐泰脸色一沉,看向韩度道:“镇国公,本官已经说了,这些银钱主要是用来建设马场的,如何没有说清楚?” 韩度笑了笑,“齐大人莫急,本公的意思是齐大人要见多少马场,每个马场多大,需要多少木料多少马驹,这些都要一一列举出来计算清楚。如此,本公才好核实不是?若是数目有误,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清查出来。” 韩度的话让朱标眼睛一亮,他明锐的察觉到,若是真的可以做到韩度说的这样,那其中若是有人贪墨,岂不是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查出来? 齐泰听罢十分不满的道:“建一个马场需要的材料工匠无数,本官怎么给你一一列举清楚?” 韩度笑眯眯的拿出厚厚一本奏折,双手捧着:“皇上,臣令户部将常见的木料、布匹、铁器、工匠薪俸等整理了一个价目汇总出来。不管是修建马场,还是水泥道路,都可以从价目汇总当中找到对应的价格。只要把各项的量加上去,便可以得出修建一个马场大概需要多少银钱。如此,也可以避免不知道钱被花到了那些地方,请皇上过目!” 朱标一听,连忙示意王钺将韩度的奏折拿上来。 拿在手里,的确是沉甸甸厚厚的一本。朱标翻开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许多物品的价格。 “这该怎么用?” 韩度解释道:“很简单,比如说朝廷现在要修一里水泥道路。那么就需要砂子石头水泥这些东西,每一里需要多少,只要将其量出来。那么不管是修一千里,还是一万里,需要多少东西,花多少银钱,自然就可以轻易的算出来。各部在需要银钱的时候,就给提供详细材料工匠清单,户部就可以依据各部提供的清单算出需要多少银钱,便可以将银钱调拨给各部。” 朱标越听,头脑越是清晰。以往各部调拨银钱的时候,都是三十万、五十万贯的调拨,等用完了之后,又再向朱标请求。至于这些银钱究竟用到了哪里,怎么用的,用完没有?朱标一个人也不可能去一一核查,完全就是各部尚书说了算的。 而有了韩度这个办法,那以后各部需要调拨银钱就必须要拿出一个详实的清单来。做什么需要银钱,调拨的银钱用到了哪里,这些都要一一理查清楚。 如此不仅让各部调拨银钱变得条理分明,而且若是有人贪墨,也可以很快清查出来。 可谓是好处多多。 朱标露出笑容,抬头朝众臣道:“众位爱卿都看看吧,户部此举不仅可以让朕清楚的看到钱花用的来龙去脉,还可以避免银钱浪费,可谓是一举多得!” 朱标迫不及待的先把调子定下,避免众臣不敢和他来硬的,却去针对韩度。 皇帝都说了这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办法,那各部尚书还能够反对不成?朱标可不是一个懦弱之君,虽然他生性仁厚,但是政治手腕也并不缺乏。 奏折在各部尚书手里传了一遍,众人都低头不语,不敢擅自表示什么。 “诸位爱卿以为户部此法如何?” 齐泰当然是不愿意的,因为一旦施行韩度这办法,那以后他这个尚书岂不是都不能够随意调用兵部的银钱? “皇上,臣以为不妥。此法太过繁复,若是要将每一项事务花用都理清楚,那兵部就不用做事了,光是理清这些东西就要占据兵部所有的人力。” 朱标也眉头皱起,韩度的这个办法好不好?当然好! 但就像齐泰说的,太过耗费时间,有些难以实现。 韩度站了出来,拱手拜道:“皇上,若是觉得巨细无遗的理出清单花太多时间的话。那也可以稍微粗略一点,这样虽然不能准确的算出需要的银钱数目,但是也可以算出一个大体的数目来。而且有些事务也就是第一理清的时候麻烦一点,之后就会容易很多。就拿建马场来说,涉及到木料铁料桐油漆料等等,十分的繁复,但是只要理清了一个马场建造所需的东西,那么以后再建造多少,都可以套用过来,十分的方便。” 安卓苹果均可。】 朱标眉头展开,微笑着点头,“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齐泰想要反对,可是他左右瞥了一眼,见其他有三位尚书都是一副被说服了的样子,他的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朱标见此,立刻道:“好!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异意,那从今以后户部调拨银钱就按照此法施行。”“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拜。 “退朝!” 朱标让王钺将韩度带到乾清宫。 一看到韩度进来,朱标便哈哈大笑着上前:“亏你能够想出这个办法,解了朕燃眉之急啊。要不是你,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韩度摇头一笑,咳嗽两声道:“皇上的内库,的确是太过丰厚了一些。” “怎么?你也想打朕的主意?”朱标一脸警惕的看着韩度,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可朱标将他的内库看的有多么重要。 朱标深深的知道,哪怕他是皇帝,但是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内库是父皇留给他的,谁也别想打主意。 韩度微微摇头:“臣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皇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皇上躲过了今日这一次,未必就没有下一次。只要皇上的内库还在,就始终会有人觊觎,臣就算是能够帮皇上挡住一次,难道还能够挡住无数次?” 朱标皱眉,认真的想了片刻。抬头道:“可这是父皇留给朕的,朕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韩度微微摇头,道:“大明现在有五十多个总督府,每年都有无数的金银入内库。皇上若是不找一个花用的地方,内库的金银只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会受到别人的觊觎。” 朱标知道韩度说的不差,内库存放的金银已经很多了,而且每年都还在增加。若是没有一个花出去的地方,的确迟早会出问题的。 “你有没有办法?说来听听。” 韩度点头道:“臣还真有个办法,而且不仅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还能够让皇家威望大增,再也没有人敢觊觎这批金银。” “哦,有这么好的办法?”朱标有些不信。要知道这可不是几百几千贯的银钱,这是动辄几千万贯的财富。这么庞大的一笔钱,能够花用在刀刃上,那也是要极高的本事的。 韩度继续道:“先皇重视文教,曾经兴建了不少的县学。但即便是如此,大明也有不少的县并没有县学。而且即便是有县学的县,很多百姓的孩子也读不起。一来是因为笔墨纸砚和束修都是不小的花费,二来是农家的孩子,哪怕是半大小子,那对于家里来说也是一份劳力。若是去读书了,那家里就要白白养活一个丁口,对于百姓的压力较大。” 朱标看了韩度一眼,一时之间并没有理解韩度究竟想要做什么。 “臣的想法便是,皇上恩泽天下,不如就出钱在每个县都建立县学,并且让天下孩童读书不用花一文钱。如此天下百姓必然深感皇家恩德,也再也没有人敢再觊觎皇上的内库。” 朱标瞬间心动了,让天下孩童读书,这是多么宏伟的一件壮举?至少是前无古人! 一旦办成了,正如韩度说的那样,皇家的威望必然会暴涨到顶点,天下民心永远会牢牢站在皇家这边。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巨额花费 “这样的话,需要花费多少?”朱标虽然心动,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一笔超乎想象的花费,不得不询问清楚。 韩度默算了一下,“洪武三十年,大明有一千四百万户。若是从八岁启蒙,读书十年,那么大概会有七百万口需要皇上养活。这些人每年吃用两贯钱,那也要花费一千四百万贯。再加上笔墨纸砚和县学先生的俸禄,那么大概会需要两千四百万贯。当然,第一年需要修建县学,那花费还会多一些,大概需要三千四百万贯。” 朱标愣神的看着韩度,他早就听说韩度赚起钱来能够日进斗金,花起前来也不遑多让。以前他还并不怎么相信,但是现在朱标信了。 嘴一张就要花掉三千四百万贯,这可比什么败家子都要强太多了,这是拿着金山银山在往水里砸啊! “怎么要花这么多?三千四百万贯,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朱标都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韩度面色平静,微微点头:“这只是第一年的花费,往后每年都要花上两千四百万贯左右。” “没钱,没钱!”朱标怒了,大力的朝着韩度挥手,“照你这样花法,父皇留给朕的内库都经不起折腾几年,没钱!” 韩度见朱标耍赖了,不由得道:“皇上,大明可是与百姓共天下。若是连百姓的孩子都没有机会读书,那如何算是共天下呢?再说了,这每年的花费虽然不少,但是有着海外总督府的支持,每年不仅足够花用,还有一半左右的结余。更加关键的是,若是皇上如此做了,天下便再也没有人敢觊觎内库。若是皇上不做,那即便是内库存放的金银越多,越是受到觊觎啊!” 一边是每年花两千四百万贯,还能够留下一小半。一边是一文钱不花,但是看韩度的意思,下次就不会再帮自己解围了。 朱标想着百官盯着他内库的眼神,犹豫再三,最后不甘不愿的点下头来。 “好吧,朕答应了。” 隔日早朝,朱标直接宣布要大力弘扬文教,并且自掏腰包在大明每个县兴建县学,让百姓所有适龄童子都有读书的机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皇帝如此大手笔的支持文教,百官顿时兴奋莫名。皇帝出钱让天下童子全部免费读书,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啊! 同时,也没有人再敢盯着皇帝的内库了。光是每年这些童子的花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谁要再抓住皇帝的内库不放,那必然被天下读书人所唾弃。 见群臣全部拜服下去,朱标心里微微得意,朝陈迪道:“天下县学以后就归礼部管辖” “臣遵旨!”陈迪连忙拜道。 随后,朱标又看向张紞,“府县官员升迁考绩,增加读书人数目一项,若是有太多应当读书的人没有进学,问罪相关县令府尹。” “臣遵旨!”张紞拜道。 朱标下旨,通政司以最快的速度将旨意下发到各省府县。 陕西,西安府,银川县。 一队衙役拿着一张明黄色纸张,来到衙门外。飞快的在墙上涂了一遍糨糊,将皇榜张贴上去。另外两个衙役立刻敲响手里的铜锣,很快就吸引了不少是人前来。 “皇榜唉,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走,瞧瞧去” 百姓聚集过来。 有人朝衙役拱手,问道:“这位官爷,这是怎么了?” 衙役瞥了一眼,不是熟人便没有理会。 等到聚拢的人差不多了,才高声道:“皇上有旨,本县开设县学,凡八岁至十六岁孩童,全部入县学读书一应吃食衣物,皆有县学提供” “读书?读书!不用花钱吗?”一个老头紧张的眼睛瞪大,嘴皮子都在哆嗦。随手一把抓旁边一人,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被拉住的人也不恼,反而也跟着开心的道:“咱们县总算是有县学了,而且还是皇上出钱,不用咱们自己逃一文钱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凡是得到消息的百姓,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不管地上是干燥还是泥泞,纷纷朝着京城方向跪下,高呼万岁! 不用几日功夫,就连最偏偏的小山村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一处土坯房,墙壁还出现道道缝隙,显得四处漏风。 显然,这户人家并不富裕。 一家三口正坐在桌子面前吃饭。 一个长得小牛犊一样壮实的半大小子,看着碗里的往日最爱的吃食,却完全没有下嘴的心思。 “伢子,怎么了?吃啊!”一个妇人看到儿子发呆,不由得催促道。 孩子见爹也抬头看向自己,鼓足了勇气:“爹,俺想读书!” 汉子又闻言又把头埋了下去,吭声道:“俺们家就这样,哪里有钱给你去读书?” 孩子连忙道:“爹,俺听说了,皇帝老子出钱让天下人读书,不用咱们花钱。” 安装最新版。】 “真的?你听谁说的?”汉子惊讶的抬起头。 孩子连忙道:“今天在大伯家里的时候,听大伯说的。大伯是去县城里的时候听说的,而且大伯也决定送大哥去读书了。” 妇人微微一愣,随后道:“读书当然好,但是伢子你已经十一岁了,再读恐怕也读不出什么结果出来。还不如留在家里,过两年就可以帮家里干活了” 砰! 汉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妇人的话。“哼!妇人之见。” “当家的,我也是不想你太过辛苦”妇人被骂了一句,眼泪便珠串似的掉落下来。 汉子却摇头道:“别说是辛苦,只要是伢子真能读书,就算是拼了俺这条命,也要让他把这书读下去。赶紧吃饭,吃完了俺就去问问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谢爹!”孩子好似瞬间恢复了活泼,连吃食都变得无比香甜。 韩度回到户部,将王元吉和赵玉两人叫来。 笑着道:“大功告成,往后不管是那个部想要调拨钱粮,都要他们自己把清单做好,咱们只负责审核。若是审核过了,便把钱粮调拨给他们。” “公爷,若是没有能够审核过呢?”赵玉有些担心的问道。他能够在户部被边缘化的情况下,还能够屹立不倒,那就是因为他对官场官员的秉性太了解了。 他也参与了物品价格清单的制定,自然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各部官员来说,究竟有多难。 韩度摆摆手,轻描淡写的道:“那就给他们打回去,让他们做好了再来。他们想要调拨银钱,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就别要钱了。” 这些清单或许对传统官员来说,是一个能够让他们挠破头皮的麻烦。但是对于书院出身的官员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不值一提。 这些年,韩度为了避嫌并没有在朝堂之上大肆安插书院出身的官员,导致这些官员被传统官员排挤的有点惨。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韩度自然不会还对自己的门生不闻不问。 借助此事,让书院出身的官员把他们的才干体现出来,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将户部事务交给王元吉和赵玉,韩度便放心的回府享受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光了。 倭国。 几排木屋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类似于宅院的样子,这便是花菊御所,倭国南朝后龟山天皇的居所。 小松灵子坐在花丛当中,几年不见她不仅没有丝毫年纪增长的痕迹,反而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细川持之弓腰驼背,脚下木屐踩着小碎步,一路小跑来到小松灵子面前。 “主人。” 小松灵子没有抬头,还是看着手上的书籍,轻声道:“京都一战,咱们败了吧?” 细川持之惊讶的抬头,这个消息是刚刚传来的,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前来求见,十分确信小松灵子不可能别的地方更早得到这个消息。也就是说,小松灵子只是靠着她的智慧,便推断出京都之战的胜败? “主人学究天人,猜的分毫不差,京都一战我们败了。” 小松灵子突然愤怒的将书籍摔在桌子上,“不是我未卜先知,而是我知道,只要有大明在,咱们是不可能彻底击败北朝的。只要我们占据优势,大明就会暗中出手帮助北朝。当然,北朝也休想击败我们。只要咱们落入下风,大明一样会协助我们击败北朝。” 细川持之不敢搭话,只得把头深深的埋下。 “倭国虽小,但是也不能如此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到小松灵子的叹息,细川持之抬头不由得问道:“主人为何不劝劝皇上,以皇上对主人的宠信,皇上应该会听主人的吧?” 小松灵子微微摇头,长叹一声:“你以为我没有劝过父皇吗?可是父皇总以为现在的他兵强马壮,执意要一统倭国。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眼中的兵强马壮,那是因为咱们吃的是大明提供的粮食,手里握的是从大明买来的刀剑,这是完全依附于大明的强大,是虚伪的强大。” “再说,就算是我能够劝住父皇又有什么用?难道咱们和北朝之间仇怨越来越深,即便是我们想要停手,难道北朝也愿意停下来吗?”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流言蜚语 想必细川持之的神情低落,小松灵子却精神十分的亢奋。 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只是不容易,但并不是不可能。此行我本来就没有想过会轻而易举的解决,现在的难处也不过是在意料当中。” 顿了顿,继续道:“徐成斐住在哪里?” 细川持之精神一振,连忙回道:“在内城东皇城根下的匡毅侯府,大明的达官贵人的府邸几乎都在这里。” “好,准备我的名帖,明日我便亲自去会会他。”小松灵子眼睛里面有莫名意味闪动。 匡毅侯府。 徐成斐跟着韩度跑了这么久,回京之后又花了不少的心力才将山字营和兀良哈三卫给安顿好,然后又是一一应付诸位勋贵的恭贺。现在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他才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正躲在书房里面读书,忽然瞥见管家的身影从门口露出来。 徐成斐放下手里的书籍,抬头轻声问道:“何事?” 管家连忙进来,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张名帖,“侯爷,刚才有人来府上递上名帖。” “谁的名帖?”徐成斐奇怪的问了一句。 他刚刚才宴请完前来恭贺的一众勋贵,就算是有人还要来恭贺他,那也早就应该把名帖递上,不至于现在才来啊? 大家都住在京城里面,而现在才递上名帖,岂不是看不起他? 管家连忙道:“小的问了,但是对方没说,只说了是侯爷的故人。” 说着,管家神色古怪的偷偷瞥了自家侯爷几眼,将名帖放在徐成斐面前,然后便神色尴尬的退下了。 徐成斐看了管家几眼,任由他离开。随后拿出名帖,鼻子里猛然闻到一股脂粉香气。这个时候徐成斐总算是明白刚才管家的神色那么古怪了,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又说是自己的故人,遮遮掩掩的不肯说名字,也难怪管家会误会。 “春风一度,铭记于心,昔日一别,依依不舍” 徐成斐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起,“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故人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徐成斐连继续看完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将名帖拿起用力捏了一把,随手一抛落入木桶里。 “可能是找错人了吧。” 自从给徐成斐递上名帖之后,小松灵子就在会同馆里静静的等着。起初他以为徐成斐会立刻前来找她,因此她一副胸有成竹等着。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却始终没有人前来,甚至连一个消息都没有,这不禁让小松灵子焦急起来。 “你将名帖送到匡毅侯府没有?” 细川持之面对质疑,连忙跪下拜道:“主人,属下是亲自将名帖送到匡毅侯府的,绝对不会有错。” 小松灵子对细川持之办事的能力还是比较认可的,见他若是说了,那就肯定是将名帖送到了的。 “难道是有人从中作梗?”小松灵子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随后道:“以前听说大明这些官员的门房,若是不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都不会为你办事,甚至还会故意破坏你的事。你有给匡毅侯府送上名帖的时候,有没有给门房一些银子?” “这这倒是没有,是属下疏忽。”细川持之连忙低头认错。 小松灵子微微点头:“那就是了,他们肯定没有将名帖交给徐成斐。这样,你再去送一次名帖。记住,一定要给门房一些银子。” “是,属下这就去办。” 细川持之再次拿着名帖来到匡毅侯府,将名帖交给门房,并且从怀里拿出一块金子用力的压在门房手里。 门房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块,不由得眼睛都瞪大了。他在这匡毅侯府守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一上来就送金子的。 这块金子的颜色不怎么正,成色不是最顶级的赤金,但是它大啊。掂量了一下,起码有十两,这可是一笔大财。 细川持之将门房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随后用蹩脚的大明官话嘱咐门房一定要亲手将名帖交到匡毅侯手里。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徐成斐再一次拿到名帖,只见上面写了一些更加离谱的话。眉头一皱,不由自主的道:“真是莫名其妙” 随后又是一捏,再次抛出一道弧线,将名帖扔进木桶里。 有过了几日,小松灵子还是没有等到徐成斐的消息。 不由得将细川持之叫到面前,“你怎么办的事?究竟有没有让人把名帖交给徐成斐?” “主人,属下是要人亲手将名帖交给徐成斐的。为此,属下还花了十两黄金。”细川持之连忙辩解,随后恨恨地道:“八嘎,那该死的猪猡,竟然敢骗我!请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名帖送到。” 小松灵子却直接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这次我亲自登门拜访,看徐成斐究竟见还是不见。” 隔日,小松灵子换上了大明的衣衫,一身盛装的来到匡毅侯府。 守卫的士卒看到一个漆黑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口,正要上前询问,就看到一只肤若凝脂的素手从马车里面伸了出来,将车帘掀开。 光是看到这一只手,上前的士卒便不由得瞪大眼睛咽了咽唾沫。但凡是看到这只绝美的手的人,都不由得在脑海里幻想,这手的主人究竟是如何倾国倾城? 果然,随着探出头来,虽然带着面纱,众人只是看到她影影焯焯的窈窕身形,就纷纷在心里道:这的确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 “敢问这位姑娘,前来匡毅侯府有何事?” 小松灵子在面纱后面微微一笑,黄鹂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山涧溪流缓缓而出,“我是匡毅侯的故人,前来拜见匡毅侯,还请这位军爷通传一声。” “不敢,不敢”士卒连忙抱拳回礼。 这女子一看就是明艳非凡,又口口声声说是他们侯爷的故人,说不定就和侯爷有着什么纠葛。他只不过是一个看门的小兵,如何担当的起这女子“军爷”的称呼?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位姑娘来的不凑巧,侯爷他今日去了军营里面整顿军务,不在府里。姑娘要不,改日再来?” “不在?”小松灵子秀眉一皱,这么不凑巧?自己刚来找徐成斐,他就恰好不在? 没有办法,既然徐成斐不在,她也总不能硬闯吧?只好问道:“那敢问匡毅侯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士卒顿时有些难以回答,“好让姑娘知道,侯爷在军中整顿军务,每次整顿军务的时间都有长有短,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小的实在是不得而知,还请姑娘见谅。”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让小松灵子更是把眉头皱紧。她觉得这是徐成斐在故意躲着她,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明明递名帖的时候都在,偏偏他亲自登门了,徐成斐就去军营了。这不是明摆着想要躲着她吗? “躲吧大明有句俗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就要看看你能够躲到什么时候!”小松灵子鼻腔里冷哼一身,直接转身登上马车走了。 之后的日子里,小松灵子又来了几次,但是每次都被告知匡毅侯不在府里。开始守门的士卒还会告诉她匡毅侯的行踪,但是后来甚至连行踪都懒得告诉她了,直接就是一句话“侯爷不在,改日再来”便将她打发。 可越是如此,小松灵子便是越加笃定徐成斐在故意躲着他,她便越是前来登门拜访。 很快,勋贵里面便传遍了一个消息。那便是徐成斐在外面负了一个姑娘,现在被人家给堵上门来。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勋贵,男人之间感兴趣的话题绝对不会少了女人。 现在一个绝色美人几乎是日日登门拜访徐成斐,这其中要是没有什么故事,谁信? 就连徐成斐的夫人都不信,甚至在徐成斐面前都有过干脆让这女子进门的想法。 “侯爷,若是侯爷真的喜欢那女子。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纳进府里就是了。我也不是善妒的人,侯爷何必要让那女子堵在府门口,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徐成斐正被夫人伺候着穿衣,冷不丁的听到这话,十分不解的皱眉:“什么女子?什么纳妾?你在说些什么?” 夫人见徐成斐满脸疑惑,还以为他故意装着不知,于是便道:“侯爷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要遮遮掩掩的呢?那女子都找上门来了,难道和侯爷没有关系?” “什么女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在说些什么?”徐成斐越听心里的疑惑越大。 夫人见徐成斐如此神态,不由得道:“就是,就是这几日经常来府上找侯爷的女子啊!难道,难道真的是误会?” “有女子找我?简直是莫名其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成斐满眼疑惑的看向夫人。 夫人呆呆的看着侯爷,连忙解释道:“就是有人传言说侯爷在,在外面负了那女子,人家才找上门来。难道侯爷没有和哪个女子有过来往?”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找错人了 “什么女子?本侯负了谁了?”徐成斐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夫人手指下意识的朝着府外一指,“就是经常来府上想要见侯爷的那女的啊难道侯爷没有?” 徐成斐眉头紧皱,“本侯要么就是在军营里面,要么就是出征,哪里有时间负什么女子?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夫人也疑惑了。原本她听到传言的时候,心里虽然十分不满,但是在这个讲究三妻四妾的风气下,她也只能够忍气吞声,而且还不能够表现出不满出来,以免被侯爷厌弃。 现在从侯爷口中听到并不是传言的那回事,她心里不禁微微一喜。 徐成斐冷哼一声:“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污蔑本侯,夫人若是不信就把那女子找来,当面对质!” 夫人见侯爷生气了,连忙解释道:“侯爷误会,我当然是相信侯爷的。至于对质什么的,也不必了。那女子若是再来,我叫人把她打发了便是。” 原本她是担心这女子和侯爷有什么瓜葛,才觉得不好处置。现在既然侯爷说没有传言的那回事,那就好办了。匡毅侯府现在可是大明顶级豪门之一,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污蔑的。 徐成斐低头沉吟片刻,摆手道:“不!还是将人找来,本侯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往本侯头上泼脏水。” “这好吧。不过侯爷,这女子今日白天才刚刚来过,或许要等两日她才会再来。若是侯爷非要见她的话,恐怕只有再等两日了。”夫人解释道。 “无妨,本侯就等她两日。”徐成斐眼睛眯起,在想究竟是谁敢如此污蔑他。 日落日升,便是一日过去。 小松灵子多次登门都被挡在府门外,吃了闭门羹的她心里积蓄满火气。第二日又迫不及待地来到匡毅侯府,再次表示求见徐成斐。 这一次让小松灵子颇为意外的是,守门的士卒并没有拿侯爷不在的话敷衍她,而是让她在门口等着,士卒进府通报。 “夫人,那女子又来了,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士卒向匡毅侯夫人禀报。 夫人昨日就给府里下令,若是那女子再来便第一时间向她禀报。现在听到这女子竟然这么快就来了,眼睛一亮问道:“侯爷在哪里?” “回夫人话,侯爷正在校场。” 夫人连忙吩咐:“赶紧去禀报侯爷,就说那女子又来了,请侯爷决断。” “是。” 徐成斐听到那女子来了,结束了锻炼身体,一边用棉布擦汗,一边吩咐道:“把她请到大堂,让夫人先过去应付着,本侯随后就到。” “是,侯爷。” 士卒一路小跑,来到府门外面,朝小松灵子道:“侯爷正在府里,姑娘请随小的来吧。” 小松灵子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己堵了这么多日总算是把徐成斐给堵住了。想到这里,小松灵子的心里就冒出一股冷笑。她非常的想要知道,徐成斐看到她时候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的精彩。 跟着士卒来到大堂,士卒站在门口躬身道:“夫人,人带到了。” “进来吧。”一个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松灵子颇为意外,徐成斐见自己,还把他夫人给带来。这是什么意思,向自己示威吗? 难道徐成斐天真的以为,他这样示威自己就会知难而退?简直是笑话! 今日徐成斐不给自己一个说法,休想轻易的将自己打发! 小松灵子心里发狠,抬头挺胸一步踏进堂内。走上前,直接面对坐在堂上的一个妇人。 这妇人头上的发簪和金银配饰敲到好处不多也不少,坐在哪里就体现出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显然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人。 只是她现在年纪大了,比起小松灵子的绝色姿容来,要差的太远。 小松灵子没有主动问好,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面纱针锋相对的看着妇人。这就是徐成斐的夫人?就算是她和自己一般的年轻,姿色也要差自己太远,不足为惧! 夫人看到这女子来到这里,还带着面纱丝毫没有取下的意思,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这可是十分无理的表现,再加上对方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让夫人更是不满。 要不是侯爷想要见她,夫人早就叫人将她给打出门了。 就在气氛越来越僵硬的时候,徐成斐从门外走进来,瞥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直接来到夫人旁边坐下。 夫人朝着徐成斐撇撇嘴,随后示意眼前这人就是堵门找他的。 小松灵子这个时候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不等徐成斐开口,她便连忙问道:“敢问阁下是?” 徐成斐往椅背上靠了靠,皱着眉头开口:“你不是要找本侯吗?我就是徐成斐。你究竟是谁?” “你是徐成斐?”小松灵子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提高,完全不敢相信的问道。 徐成斐眉头皱的更紧,形成了一个川字,“本侯就是徐成斐,你究竟是谁?找本侯有何事?” 弄错了? 小松灵子有些慌了,连忙问道:“大明是不是还有人叫徐成斐?我要找的人不是侯爷,是另外的人。” 徐成斐听罢略带不满,想了一下,还是耐心的解释道:“若是侯爵的话,那只有本侯一个人叫徐成斐。当然大明可能不止本侯叫徐成斐,但是至少在京城官员当中,本侯没有听过还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 “抱歉,小女子找错人了。抱歉!”小松灵子瞬间六神无主,连忙躬身致歉之后,便转身离开大堂。 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小松灵子又回身微微一福:“抱歉~” 徐成斐和夫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女子离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成斐低头沉声道。 夫人也是一副万分诧异的表情,试探着猜测道:“这或许是她弄错了吧?” “弄错?这侯爵里面叫徐成斐的就我一个,她怎么会弄错?就算是有别人和我同名,那她也不该找上府来才是。”无缘无故被人传成了流言蜚语的主角,徐成斐有些恼怒。 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便道:“那要不要将她抓回来,问个清楚?” 徐成斐想了一下,随后泄气似的叹道:“算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由她去吧。” 小松灵子失魂落魄的回到会同馆,细川持之见她回来,连忙上前问道:“主人,见到匡毅侯了吗?” 小松灵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细川持之顿时一喜,连忙问道:“那他怎么说?主人当初和他在全罗道” 小松灵子没有理会细川持之,直接走进房间。 细川持之见了,顿时惊讶的看了主人一眼,连忙跟上去。 “主人这是怎么了?” 小松灵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叹着气开口:“我见到徐成斐了,但是你知道吗?这个徐成斐和我们在全罗道见到的那个,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主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两个徐成斐不成?”细川持之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 安卓苹果均可。】 “有没有两个徐成斐,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匡毅侯,并不是我们在全罗道见过的徐成斐。”小松灵子微微摇头解释。 “这,这是怎么回事?”细川持之都惊呆了,“难道还有一个徐成斐?” 小松灵子正色看向他,问道:“你调查徐成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还有和他同名的?” 细川持之低头回忆了一下,道:“当初我向大明官员打听徐成斐的时候,一把这名字说出来,他们便告诉我徐成斐是匡毅侯。这么容易便打听到徐成斐的身份,我便也没有多想,更加没有想过会有人同名” “快去,把究竟有多少人叫徐成斐给我打听清楚,马上!”小松灵子愤怒的抓起茶杯,直接砸在细川持之脚下。 细川持之丝毫不敢闪躲,立刻浑身一正,“属下办事不利,让主人受辱,属下罪该万死。属下这就去办,一定将徐成斐给找出来。” 细川持之拼命之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过两日时间他便找到了关于其他徐成斐的底细。 “主人,出了匡毅侯之外,大明的达官贵人里面没有一个叫徐成斐的。属下查到唯一一个叫徐成斐的,居住在京城郊外,是个农人。主人觉得,会不会是他?” 说话的时候细川持之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正面看主人的脸色。若真的是这个农人的话,那他的主人就被骗惨了。想到高高在上的主人,竟然会被一个农人给骗了,委身于一个农人,细川持之就恨不得将这个徐成斐给大切八块。 相反,虽然此事关系着自己的声誉,但是小松灵子却丝毫没有细川持之的患得患失。 只见她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向细川持之道:“若他真是一个农人的话,他能够跑到全罗道去?还能够给咱们和北朝提供那么多的粮食,那么多的军械?”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解释不清 “这的确是不可能。”细川持之不得不点头承认主人分析的有道理。 大明的路引制度可是非常严格的,一个农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海,更别说是跑到全罗道去了。 小松灵子这才低下头,继续道:“所以,这徐成斐在大明的身份一定是位高权重,否则他不可能提供那么多的粮食和军械。”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属下在听说徐成斐就是匡毅侯之后,没有细想便认定了是他。可是谁知道结果却不是,这?”细川持之说着都不由得摇头,明明是最大的可能的人,结果却找错人了。现在重新来找,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小松灵子随手将细川持之查到的资料扔下,这些东西没有什么用处了。 冷笑一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当初用的就不是真名。” 细川持之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道:“若是他用的是假名的话,那就麻烦了。大明这么大,咱们去哪里找他?” 小松灵子道:“我说过,能够做成此事的,必然是在大明位高权重的人。就算他不是侯爵,那也至少是伯爵,或者是大明二三品重臣。而这样的人又会有多少?满打满算,不过百多人罢了。咱们就用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找下去,总能够将他揪出来的。” “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主人,大明这么多达官贵人,咱们难道真的要一个一个找下去?那要找到什么时候?”细川持之到不是怕辛苦,他是怕时间来不及。 昨日礼部官员已经说他通过了礼仪教导,有资格觐见皇帝了。现在就看皇上什么时候有时间,便可以召见他。 而等到皇上召见之后,说不定就会赏赐一些东西,然后便让他回去。 这若是快的话,可能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就算是慢一点,也顶多两个月时间。 若是一个一个找下去,恐怕都还没有把人找到,他们就不得不回去了。 小松灵子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咱们这次是来向大明臣服纳贡的,大明皇帝肯定会在百官面前召见你。到时候大明达官贵人都在场,难道还能够找不到人?” “主人高见!”细川持之眼睛一亮,不得不为主人的才思敏捷感到佩服。 明明刚才他还在担心大明皇帝会很快召见他,现在他反而巴不得大明皇帝马上召他觐见了。 但是朱标可不是一个属国使臣相见就见的。 朱标虽然对倭国能够前来纳贡感到高兴,但是他事务繁忙,一忙起来便将倭国使臣给抛掷脑后了。 小松灵子和细川持之在会同馆左等右等,接连等了十多日都没有等到皇帝召见的消息。 这一日,韩度将汤鼎和徐成斐找来一叙。 地点是在画舫上,说起来,这艘画舫还是当初蓝玉弄出来的。 但是自从蓝玉坐镇边关之后,这画舫便空闲了下来。出了韩度偶尔会去梁国公府借用一二之外,就没有人用了。不过这秦淮河上画舫虽多,但是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梁国公府这条。 因为这条画舫几乎都是韩度借用,而他只要一借,都会有教坊司的歌姬在船上表演歌舞。 教坊司现在的大名不仅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还如日中天傲视京城。许多舍不得花钱,又想要看到教坊司歌舞的人,这条画舫出动的时候,就是他们一饱眼福最好的机会。 “好!好!好!” 一曲歌舞毕,韩度都不得不鼓掌接连叫了三声好。 不得不说,教坊司里也是有人聪明人的。韩度只是将现代的一些娱乐理念融入到教坊司里,就有人因此推陈出新,编排出让韩度都耳目一新的舞曲。 回头看到汤鼎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怎么?是这舞不好,还是曲不够美妙?怎么是这副样子?” 说着,韩度提起酒壶,给汤鼎把酒水满上。 汤鼎听罢,勉强笑道:“唉!你们倒是带兵出征上阵杀敌,现在还横扫草原威名传遍天下,真是好不威风!可是我呢?自从继承老爹的爵位之后,就只能够待在这京城里面,除了混吃等死,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啊” 韩度冷哼一声道:“混吃等死还不够好?是酒不够辣,还是肉不够香?说实话,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混吃等死,最好是什么事情都不干。你已经提前完成我的梦想了,还觉得不舒服,你还想要咋的?” “就是啊,别看韩度和我在草原上威风,但那真是今日不知道明日是生是死。相比起来,和留在京城差的远了。”徐成斐也连忙帮腔。 汤鼎听了,微微摇头叹道:“留在京城有什么好?连建功立业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有你们在草原上自在?” 韩度顿时将酒杯放下,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问你,你建功立业图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吗?说实话,我若是像你这样,老爹能够给我留下一个国公之位,我早就混吃等死了,还能够奔波劳碌到今天?你若是不信你就看着,我现在也是国公,你看看我是不是混吃等死就完了。” “哈哈哈,那这么说起来,我还需要多多努力建功立业啊。”徐成斐好不在意的笑道。 三人当中,就韩度和汤鼎都是公爵,就只有他是侯爵。 韩度看向他,笑道:“你这个侯爵和公爵也差不离了,说不定再过几年,皇上都会给你改成公爵。” 汤鼎见此,笑着把一杯酒直接干了。好似满腔惆怅,都随着这杯酒下肚而烟消云散。 笑着打趣徐成斐道:“你虽然是侯爵,但是你艳福深厚啊!” 说完,还朝徐成斐眨巴眨巴眼睛。 韩度闻言,瞬间来了精神。 男人就是这样,只要一谈论起女人的话题,瞬间就能够把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这种天性,并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改变。 “哦?什么艳福?”韩度好奇问道。 汤鼎故作惊讶的道:“你不知道?咱们的匡毅侯可是被美人给堵门了啊。虽然大家都没有见过那女子的面容,但是一看身形就知道是绝色。你可是好福气啊!”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徐成斐说的。 “还有这样的好事?你什么时候把人带来给咱们见见?”韩度笑呵呵的打趣徐成斐。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徐成斐微笑着一叹:“什么艳福啊,不过是个误会。她是想要找人的,结果找错了而已。” 汤鼎却完全不信,撇撇嘴道:“听听,找人找错了?这话你问问韩度,他会不会信!天下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她不找别人,偏偏就找你?” “我不信!”韩度一本正经的立刻摇头。 “哈哈哈~”韩度和汤鼎两人瞬间爆笑出声。 徐成斐见两人不信,他也十分的无奈。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明明是个误会,结果却传的比开始还要更加厉害。而且和他熟识的人听到是误会之后,不仅没有一个人相信, 反而都像韩度和汤鼎两人一样,忍不住取笑他。 偏偏那女子现在也不来他府上了,他也找不到那女子在哪里,就算是想要找她出来当面对质解释清楚,他都找不到人。 一口黑锅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扣在他头上,徐成斐感觉自己简直是比窦娥还冤。 细川持之久久没有等到大明皇帝的召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和他一起喝酒的官员见了,便好奇一问。了解到细川持之心里的焦急之后,官员向他指了一条明路。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每个前来觐见的使臣?你想要皇上尽快召见你?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还请阁下告知。”细川持之听到有办法让大明皇帝尽快召见他,连忙站起来对官员鞠躬一拜。 官员却在接受了他的拜见之后,坐在椅子上嘴巴紧闭,整个人只有抬起的几根手指在搓动。 细川持之刚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现在他依然了熟于胸,连忙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官员。 “还请阁下帮忙。” 官员将银子在手里一掂量,就知道有十两。顿时笑容满面的道:“你都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怎么还想不到办法?你想要皇上尽快见你,其实也不难,只要有人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皇上自然就会见你了。” “若是阁下愿意帮忙,在下必有重谢。”细川持之再次拜道。 官员却连连两手摇摆,推脱道:“本官当然不行了,本官人微言轻,怎么有资格帮你这个忙?” 细川持之连忙问道:“那阁下以为谁能够帮上在下?” 官员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笑道:“当然是本官的顶头上司,陈迪陈大人。若是你能够走通陈大人的门路,那么只要陈大人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你,自然就召见你了。” “多谢大人,指点迷津。”说罢,细川持之又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塞进官员手里。 正文 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找到了! “宣~倭国使者,觐见!” 得到了会同馆官员的指点,细川持之在给陈迪送上一份厚礼之后,陈迪很快就找到机会提醒朱标,倭国使者已经学完了礼仪,可以觐见了。 朱标这才想起倭国使者的事情,连忙安排在隔日朝会召见倭国使者。 细川持之一踏进奉天殿就被这大明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给震撼,可他来不及仔细看清楚。一边谨记着礼仪要求,一边目光飞快的在群臣当中扫过,想要找到全罗道的那个徐成斐。 群臣这个时候也正好齐齐回头,想要看看这拒绝向大明纳贡多年的倭国使者,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 可是这一眼之下,却是让群臣纷纷皱起眉头,深有大失所望之感。原本大家都以为,能够拒绝向大明纳贡的倭国是有着什么底气,派来的使臣怎么也要气宇轩昂才是。 可眼前这使者却是身形矮小弓腰驼背,一副贼眉鼠眼的小人模样。 在众人失望的时候,细川持之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眼睛里面也露出一股失望之色。就连觐见大明皇帝,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呆板的按照礼部官员的指引拜见。 “什么?你说没有这个人?” 今日是细川持之觐见大明皇帝的日子,也是真正看清楚究竟谁才是徐成斐的时候。结果小松灵子在会同馆满怀期待的等了半天,竟然等到了这个消息。 细川持之神色难看的点点头,顿了顿之后,不禁小声问道:“主人,会不会那人就是一个骗子,他根本就不是大明的贵人?” 小松灵子沉重脸,横了他一眼,语气冰冷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看走了眼?被人白睡了?” “属下属下不敢!”细川持之连忙低头认错。 小松灵子这才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暂且放过了他。随后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道:“那人身上有贵气,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凝重的贵气?” 小松灵子不愿意认输,她也不肯认输。若是她承认看错了那人的话,那岂不是就如同她说的那样,她的千金之躯岂不是被人白睡了?这是从小心高气傲的小松灵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的。 细川持之不敢在此事上与主人继续争辩,于是便问道:“主人,现在大明的达官贵人里面都没有这个人,咱们该如何找到他?” 小松灵子沉默了,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没有了主意。 细川持之见她一脸为难没有开口的样子,连忙识趣的躬身一拜:“主人等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属下这就告退。” 小松灵子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细川持之出去关上房门也没有开口叫住他。等到房门关上之后,小松灵子猛然一个粉拳捶打在桌子上,或许是因为手上剧烈的疼痛,导致她的面容极度的扭曲。 倭国不仅主动前来臣服,并且纳贡,这让朱标很是高兴。不仅回赐了大量的财物,还大手一挥,给了细川持之两个月的时间,好让他们好好领略大明的物华天宝。 因为没有找到人,小松灵子气的好几日没有出门。当然,她并没有放弃对徐成斐的寻找,但是就连朝堂上都没有找到,想要在人丁百万的京城找到一个人,那和大海捞针也没有什么区别。 再怎么费劲的找,也是一无所获。 不过在此期间,小松灵子也没有闲着。毕竟她来大明的主要目的是为倭国说话,好让大明主持公道,叫停倭国南北之战。 因此,细川持之这短时间就以陈迪为突破口,游说了不少的官员。而小松灵子则以细川持之妹妹的身份,结识了不少的朝中大臣。 海鲜楼。 这一日小松灵子跟着细川持之又来到这里,宴请几位朝中大臣。 这是陈迪第五次向他们引荐朝中大臣,两人都非常的重视。陈迪之所以这么积极,那当然是看在细川持之一次比一次给他更加丰厚的礼物份上。 “来来来,本官向两位引荐。”陈迪走进来,便看到两人在雅间里面等候多时了的样子,不仅微微颔首,心里非常的满意。 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让开身位露出背后一人。 “这位是兵部尚书齐泰齐大人,齐大人可是兵部尚书,你们想要求的事情,对齐大人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外臣拜见齐大人。”细川持之带着小松灵子连忙拜下。 齐泰之所以会屈尊降贵,那自然是有着目的的。他在看到小松灵子的瞬间,一双老眼里面不由得冒出两道精光,不断地的上下打量着小松灵子。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小松灵子本来就有角色姿容,再加上她是倭人的缘故,天生带着一个小巧玲珑我见犹怜的气质。 正是这股气质,对齐泰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小松灵子敏锐的察觉到齐泰的目光在她的胸口和腰肢上徘徊不去,心里不由得嗤笑一声,大明的重臣也就这样的定力,简直是一无是处,甚至是和当初的徐成斐相比都差的太远。至少,当初的徐成斐见到她也只是惊艳了一下,随后便没有过多的在意她。哪里像这齐泰一样,这么大年纪了,还像是一个色中饿鬼一样。 不对,是色中老鬼! 不过在知道齐泰是兵部尚书之后,小松灵子不仅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厌恶神色,反而朝中齐泰抛了一个媚眼,故意引他上钩。 齐泰见如此绝色竟然主动挑逗他,顿时心花怒放,好似年轻了三四十岁,回到了曾经年轻的时候。 连忙道:“哈哈哈,贵使真是一表人才。就连贵使的妹子,也是如此的明艳动人,惹人怜爱啊!” 陈迪在一旁不动神色,他也是才知道齐泰有着这个癖好。他没有邀请齐泰,结果齐泰却主动找上门来,要他引荐倭国使者。 陈迪越是给倭国使者引荐朝中重臣,越是能够从他们那里捞到好处。齐泰既然主动请缨,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场酒宴。 “齐大人过誉了,齐大人今日能够赏脸,外臣感激万分。请大人上座!” “好说,好说”齐泰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小松灵子,一副迫不及待地样子。 小松灵子虽然知道齐泰的重要,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年轻女子,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目光,时间长了她还是有些不适,忍不住把头偏向一边。 岂料就是这么一偏,她看到朝思夜想的徐成斐竟然就从楼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 小松灵子猛然回过身来,仔仔细细的再朝徐成斐看过去,但由于位置的关系只能够看到他的侧脸,让她一直不敢十分肯定。 齐泰枯树皮一样的手爪,悄无声息的朝着小松灵子的肩膀而来。 “啊!” 小松灵子被碰到的瞬间,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齐泰脸色陡然一沉,眼神也变得锐利。 可是还没有等他说话,小松灵子便毫无察觉的问道:“齐大人,那人是谁?” 齐泰下意识的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韩度走上楼梯,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也没有心思占小松灵子的便宜了。 冷哼一声:“那是韩度,大明镇国公,老夫的死对头。” 细川持之听到主人的话,也下意识的朝外面看去,结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顿时冒出巨大的惊喜,转头正好和主人说,却被小松灵子一个眼神给制止。 细川持之顿时醒悟过来,这里根本不是谈论此事的地方,连忙低下头,避免被人看到他的神色异常。 小松灵子微微一笑,坐了回去,忽闪着眼睛道:“既然他是大人的死对头,那他不会是知道大人在这里,才故意来的吧?” 齐泰呵呵一笑,以为这女子想要拿捏他。摇摇头道:“这海鲜楼本来就是他的产业,他为何不能来?若是他想要找老夫的话,直接就进来了,怎么会去了对面?”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解惑,小女子敬大人一杯。”小松灵子经历太多,即便是刚刚惹得齐泰有些不快,但是在她一副崇拜恭维的言语之间,就把齐泰给哄骗的舒舒服服的。 之后的谈话,小松灵子再也没有问过关于韩度的任何事,让齐泰和陈迪都误以为她刚才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送走了陈迪和齐泰,小松灵子带着细川持之回到会同馆。 “主人,原来他用的是假名,真名是韩度。”细川持之能够找到韩度,心里非常的高兴。 小松灵子也是如此,只见她笑颜如花,一双眼睛里面透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大明镇国公,好大的名头啊!” “主人,要不要属下这就找上门去。他既然是镇国公,那他的作用就更大了。”细川持之想都没想,激动的两手忍不住搓动几下。 “不。”小松灵子却坚定的摇头,“既然他是大明镇国公,那么大明挑拨咱们南北双方血战连连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他策划的。咱们若是找他调解,那是适得其反。”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章 不放 顿了顿,小松灵子又道:“还有,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正是在暗处好好调查一番他的底细的最好时候。若是现在咱们找上门去,岂不是给了他时间准备?” “主人所言有理,属下这就去把韩度的消息打探个一清二楚。”细川持之道。 小松灵子点点头,嘱咐道:“去吧,记得做的隐秘些,别让他察觉了。” “是。” 一封名帖抵到镇国公府,管家五叔拿着这奇怪的名帖找到公主殿下。 “什么事?” 安庆看到管家进来,声音温和的问道。 五叔知道公主生性善良,但他还是没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回道:“有人给府上递了一个奇怪的名帖,没有署名也不知道是谁递来的。” 安庆听了,神色顿时微微一沉,“五叔难道没有听说过前段时间匡毅侯府发生的事情吗?一个莫名的名帖,也是没有人署名,结果却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匡毅侯都受了不白之冤。” 安庆朝管家手上的名帖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转而道:“对于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你直接处理了便是,不用给本宫了。” 五叔闻言神色一变,他这才想起来此事。心里暗道还是公主聪慧过人,要是因为这东西而毁了镇国公府的名声的话,那他就百死莫恕其罪了。 “是,小的这就把它处理了。公主殿下请放心,以后这样的东西一个也别想进府门。” 安庆微笑着满意的点头,“五叔去忙吧。” “小的告退!”五叔连忙退了出去。 来到前院,五叔低头看了手上莫名其妙的名帖,发出一声冷笑。想了一下,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提起煤炉子上面的铜壶,下面的蜂窝煤正烧的旺。随手将名帖丢了进去,就看到原本白色当中带着金线的华丽名帖,飞快的变得焦黑、卷曲,然后随着冒出的火苗烧成一抹灰烬。 小松灵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投去镇国公府的名帖全部都石沉大海,没有丝毫消息。忍不住了的她想要故技重施去堵门,结果刚刚一去就被守门的兵丁给逼迫着离开。 原本她以为查清楚了韩度的底细,突然出现在韩度的面前就能够把他给拿捏住,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连镇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要不属下就直接登门,看他韩度怎么抵赖。”细川持之怒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韩度,结果却连大门都进不去,这算是怎么回事? 小松灵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要把此事闹到人尽皆知吗?” 什么叫拿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更多的人知道,这才叫拿捏。若是弄得满城风雨了,那还怎么拿捏?韩度若是心一横,破罐子破摔了,那她小松灵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主人,现在咱们连镇国公府的门都进不去,又能怎么办呢?”细川持之无奈的道。 小松灵子秀眉一颦,低头沉思片刻之后,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你仔细打听清楚韩度的行踪,我就不信他一辈子都躲在镇国公府里面。一旦他出来了,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细川持之连忙答应下来,随后便转身去安排。 对于有人递上名帖的事情,由于管家的阻隔,韩度对此一无所知。 而韩度在逍遥几日之后,突然接到薛祥派人传来的消息,连忙坐着马车来到书院。 韩度猛然推开薛祥书斋的门,看到他正一派云淡风轻的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提着茶壶给自己倒茶。 韩度顿时极大的松了口气,道:“老大人,您真是要吓死我啊。” 薛祥抬头看了韩度一眼,伸手示意:“坐吧。” 韩度依言一屁股坐在薛祥对面,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薛祥笑了笑道:“老夫没有吓你,老夫的大限快来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韩度看着薛祥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是他说的大限不远的样子。 薛祥发出一声呵呵,道:“老夫没有胡说,你还是尽快准备吧。对了,让你找的人,你找的如何了?” 韩度见薛祥一副认真的样子,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人选倒是找到了一个,学问很高,很适合接替你管理书院。但是”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有了意外了吧?”薛祥意味深长地一笑。 韩度点点头,叹道:“他很痴迷于做官,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爬上高位,现在恐怕对于来管理书院并没有任何兴趣。” “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来书院的好处。”薛祥感叹了一声,随后看向韩度道:“老夫不管,也没有办法管。反正老夫已经提前和你说过了,你要是找不到人,到时候老夫两眼一闭,就只有你来了。” 韩度顿时有些无语,怎么感觉薛祥这老头子是赖上了自己的意思? “我再去劝劝他吧。”无奈,韩度只好点头。 离开书院,韩度这次并没有去找解缙。因为他知道找了也是白找,解缙一定不会愿意接管书院的。 不过韩度对此也不是,没有办法。牛不喝水都能够强按头,难道韩度还对付不了一个解缙?找朱标直接下旨,他解缙不来也得来,除非他想要抗旨。 于是,韩度直接来到宫里求见朱标。 “你要找人接替薛工部,掌管书院?”朱标有些惊讶韩度的想法,“薛工部不是管的好好的吗?为何要突然找人?” 韩度便将薛祥的情况和朱标说了一番。 朱标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薛工部今年也八十有四了吧?” 韩度不知道薛祥的年纪,但是知道朱标不会记错。 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代,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这真的可以算是高寿了。 “那你有没有人选?”朱标回头问向韩度,并且打趣道:“其实不仅是薛工部,朕也觉得你掌管书院是最好的。” 韩度顿时无奈的看了朱标一眼,自己好不容易才轻松两天,怎么可能又去卖命的干活?自己拼死拼活的弄个国公之位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可以混吃等死,还谁也不敢得罪自己吗? “有!” “谁啊?”朱标不由得好奇起来,他对于韩度的秉性也是了解的,知道寻常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解缙。”韩度回道。 朱标不由得一笑,随后神色古怪的问道:“就是你向朕举荐的那个解缙?” “正是。” “为何是他?”朱标问道。 韩度听出朱标语气当中的异样,不由得一惊,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难道解缙就受到了朱标的看重? 想了一下,把这个念头压在心底,继续道:“此人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掌管书院正是相得益彰。” “哦?你这是起了爱才之心吗?”朱标不由得笑着问道。 在朱标的眼中,书院可是韩度的心血。原本他以为即便是韩度不掌管书院,那他也应该会让方孝孺掌管才是。结果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想要一个名不经传的解缙去掌管,出了韩度爱才之外,他也想不到有其他的理由了。 韩度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从我和他的接触来看,解缙此人的确是一位大才。但同时他又偏偏太过追逐名利,我担心他这样继续下去会毁了他一身的才学,因此才想着让他去书院磨练一番,将来也好为成为皇上的臂助。” 朱标先是点头,算是认可了韩度的回答。可随后又是摇头:“解缙,朕不能给你。” “为何?”韩度觉得自己都说得如此清楚了,朱标哪怕是为了他自己将来,也应该同意让解缙去书院才是。 没有想到,朱标竟然还不同意。 朱标顿时尴尬一笑,道:“正如你说的那样,朕也发现这解缙十分有才华。于是在几个月前,便让他去主持编撰太祖高皇帝实录去了。现在太祖高皇帝实录刚刚开始编撰,他那里脱得开身去书院?” 】 韩度顿时闭嘴了,太祖高皇帝实录是展现老朱一辈子丰功伟绩的书册。对于朱标的重要性,要远超其他一切事务。这不仅关系到朱标继承皇位的正统性,还关系着大明的未来。 解缙现在主持这么重要的事务,当然不可能去书院了。 不过韩度也对解缙的才华感到佩服,自己才举荐他多久啊,他就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前行走,变成了主持太祖高皇帝实录编撰的主事? 别看现在解缙没有升官还是七品,但是等他编撰完太祖高皇帝实录之后,凭此功劳别说连升三级了,就算是一跃而出一部尚书都没有丝毫奇怪。 这算怎么回事,算自己白担心了,还是算解缙得偿所愿? “好吧。既然如此,那臣便自己想办法。”韩度无奈,只得如此说道。 朱标微微一叹:“你多多照顾一下薛工部吧,等朕忙过了这一阵,便去书院看望他。” 韩度听了,不由得朝御案上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的奏折几乎要将朱标坐的位置淹没。 “皇上现在,还是日理万机吗?”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仍然进不去 原本想要把解缙弄去书院的,结果没有想到挖墙角挖到了朱标头上。再加上看到朱标浑身的疲惫和劳累,韩度再怎么不甘心,也说不出要他把解缙给自己的话来。 不得已,韩度只能够满脸失望的从皇宫离开。 而书院那边,韩度不得不去看着薛祥,也算是一个交接了。 “韩度在书院?”小松灵子道。 细川持之的效率很高,不过短短时间便打听到韩度的行踪。 “是的,从前日开始,他每天都会去书院。” “书院在哪里?”听到韩度总算是从府里出来了,小松灵子的眼睛明亮起来,脸上露出笑容。 细川持之连忙说出一个地址。 小松灵子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隔日。 小松灵子换上大明衣衫,她本就姿容绝世,再加上她是倭人,一举一动和大明女子大相径庭,大明衣衫穿在她身上有种异域风情的夺目光彩。 顺着细川持之的指引,小松灵子来到书院门口。 书院守门的杂役看到如此美丽的女子款款而来,眼睛都禁不住直了。可是当他们看到这女子想要走进书院的时候,又瞬间脸色一变,一下子堵在她的面前。 “这位姑娘,书院重地闲人免进,还请这位姑娘留步。” 小松灵子站定,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歪着螓首一脸疑惑的问道:“怎么?你们书院不让人进去吗?” 面对如此美人,杂役的耐心也无限扩大,“的确是如此,好叫姑娘知道,除非是书院的学子或者是受到书院的邀请,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书院。” 顿了顿,又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看姑娘的样子,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吧?” 镇国公府进不去,这书院也进不去,小松灵子心里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 “若是我一定要进去呢?” 岂料,杂役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指示着她看向另外一边。 “书院以学问论高下,若是姑娘能够解开此题,便有资格进去。” 顺着杂役手指的方向,小松灵子这才注意到在书院大门旁边还竖着一块木板。 “这是什么?” 杂役好生解释道:“这是题目,这是书院大贤提出的解法。现在排列出最多的是二十行,只要姑娘能够解出一个新的能够排出二十行的解法,那便可以进入书院。” 书院教授的东西都是一些要命的学问,薛祥对此心知肚明,当然不愿意让人随随便便进入。但是书院现在的名气又大,每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光靠杂役阻拦,也阻拦不完。 正好当初韩度提出的排列二十棵树的问题,韩景云和金先生等人斗法的结果还在。于是薛祥在前几年便提出了这个要求,书院重地闲人免进。想要强闯?当然可以,只要能够和韩景云一样提出二十行的解法,书院就对你畅通无阻。 自从书院设立这个要求之后,一下子清净了。那些想要进书院的人都被这难题给拦住,而且他们进不了书院,还不敢怪到书院头上,只能够怪他们学问不够。 小松灵子记忆力很好,只是扫来一眼便将题目给记了下来。 “有二十棵树,每行四棵,最多能够排出多少行?” 问题非常的简单,一共都没有多少字。 但是小松灵子在心里微微一算之后,她便眉头一皱。随后又是紧皱,很快便陷入到深思当中。 杂役见美人颦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舒爽。他在这里不知道看到过多少天资聪颖的才子被这道看似简单的题目给难住,不知道有多少豪横的人想要进书院,在看过这到题目之后,只能够一言不发灰溜溜的掉头就走。 “快看,有人又来挑战书院的题目了。” 小松灵子的举动很快就引起街对面人们的注意,甚至以她绝色的姿容,刚才路面的时候便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美丽的姑娘竟然也会去挑战书院的难题。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么漂亮的姑娘去挑战书院的题目干嘛?没看见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都在这题目面前铩羽而归吗?” “就是,可惜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我敢敢打赌,这妮子也不可能解开书院的题目。谁敢和我对赌的,不管多大我都接了” 此人如此豪气万丈的话,不仅没有得到周围人的佩服,反而一个个朝他投去鄙视的目光。 “说的都是屁话,谁都知道书院的难题没人能够解开,你这不是骗钱嘛” “愿赌服输,怎么能叫骗钱?”被人揭穿了,此人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狗屁!那要不反过来,咱来堵这女子解不开,你堵他能解开,如何?不管你堵多少,咱都接了!” 这话一处,刚才还理直气壮的人顿时怂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人们肆无忌惮的谈话,根本就没有避着小松灵子,自然让她听的一清二楚,这让小松灵子心情瞬间烦躁起来。 原本她就因为想不到解法烦躁的很,现在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 猛然抬头,看向杂役道:“二十棵树,四棵排一行,怎么可能排出二十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杂役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便从木板后面抽出一张排列图,放在小松灵子面前。 看到四组五边形的点,以同一中心排列出来,深深的震撼了小松灵子的心。 “一,二,三,四二十行,真的排出了二十行,真的是太美了!” 小松灵子虽然对五角星没有什么深刻的感觉,但是当她看到数个五角星旋转嵌套起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美感。 “这,这是那位大贤解出的排法?” 杂役抬头挺胸,双手抱拳朝着皇宫方向拱手:“看来姑娘真的不是京城人士,这自然是皇后娘娘解出的。当初娘娘在书院教授学问的时候便排出了这个二十行,至今都没有人能够超越。” 小松灵子眼睛陡然一缩,心里又是一阵深深的震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当今皇后娘娘解出的。而且,当今娘娘还曾经在书院里教过书? 这书院,看起来真是非同寻常!小松灵子要进书院的想法更加浓厚了。 可是,自己没有办法解出这问题,又怎么能够进书院呢? 忽然,她看到书院大门旁边还立了三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有字迹。 问道:“那是什么?” 杂役见美人愿意和他说话,他当然知无不答:“那是书院大名鼎鼎的三百问。” “那些金色的又是什么意思?”小松灵子看到石碑上面有的字迹被染成了金色。 杂役解释道:“那是已经被解开的疑问,但凡是被解开的都会将字迹染成金色,以示庄重。” “哦?这么有趣?”小松灵子不由得上前几步,“只要解开了之后就可以将字迹变成金色吗?若是我解开了呢,也一样会染成金色?” 小松灵子回头,好奇问道。 杂役听了顿时忍不住嗤笑一声,连连点头:“对,没错,不管是谁解开了,都会把字迹染成金色以示庄重。” “你笑什么?”小松灵子觉得这人在嘲笑她,心里顿时不高兴起来。 这也就是换成在大明,若是在倭国,敢嘲笑她的人早就被属下剁来喂狗了,哪里还允许继续站在她的面前? “若是我解开了,那能不能进书院?” 小松灵子知道不能奈何此人,加上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进书院找到韩度,于是便问道。 杂役自觉在美人面前失礼,连忙收敛笑容点头道:“若是姑娘真的能够解开,那就不是进书院的问题了。书院大门都会为你大开,书院会盛情邀请姑娘担任书院的先生。” “哦?女子也可以担任书院先生?”小松灵子对于大明男尊女卑还是清楚的,听到女子都能够担任书院先生,顿时诧异起来。 杂役微笑着回道:“当然可以,皇后娘娘曾经不也担任过书院先生吗?而且,娘娘还曾经是数院之主。” 小松灵子这才回想起来,刚才此人的确和她说过皇后娘娘曾经在书院教授学问的事情。 深感书院的特别之余,又不禁问道:“数院?这又是什么?” “书院一共有数院、理院、化院,一院之主就是这门学问成就最高的人。” 小松灵子听闻之后都惊呆了,学问最高是什么意思,她还是一听就明白的。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在数院的学问超过了所有人?” “那是当然,这又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就知道了。皇后娘娘在数学一道上的学问,哪怕是到现在都是整个大明最高的。”杂役道。 小松灵子听了之后,心情却十分的复杂。一个女子,可以凭着学问力压整个大明高才,那是一种何等的风光! 同时女子,小松灵子虽然和大明皇后素未谋面,但也不得不在心里开始佩服起来。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使团归来 小松灵子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三块石碑上。 只是看了片刻,她就知道为何旁边的人会说,若是她能够解出这上面的一个问题,书院就会大开中门迎接她入内担任先生了。 这上面的问题,她别说是解开了,她就连能够读懂的题目都极少。就算是能够读懂的,她也根本解不开。 和其他自认为才高的人一样,解不开书院题目的小松灵子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书院门口,只能够灰溜溜的走了。 回到会同馆,细川持之便连忙过来。 “主人,不知道是否见到韩度?” 小松灵子心情烦躁,过了片刻之后长叹一声:“没有。” 细川持之一愣,这又是出什么变故了? “主人,韩度就在书院,为何见不到他?” 小松灵子微微摇头:“我连书院的大门都进不去,如何能够见到他?” 接着,小松灵子便将进入书院的条件说了出来。 细川持之听罢,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这是属下的疏忽,倒是没有打听过进书院还有这样的条件。” 随后,沉思片刻,显然他在心里也在默默的想着如何排列。 可是不过片刻他就放弃了,道:“这题目真是古怪,别说二十行了,属下就连十行都排不出来。” 小松灵子没有搭话,只见她眉头紧皱,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可是显然,她也没有丝毫收获。 在她没有看到二十行的排列之前,她都不信这东西能够排出二十行来。在看过二十行的排列之后,她无论怎么努力的想,都想不到还有比这样完美的排列更多的来。 细川持之要有自知之明的多,他想了片刻想不出来,便不想了。 提议道:“主人,咱们的人也有学问精深的,不如让他们一起想想办法?” 既然想进书院就必须要解开此题,那么人多力量大,或许解题的人多了,就有机会解开也说不定。 小松灵子如此想着,便点点头:“好吧,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可小松灵子不知道的是,这题目摆在书院门口这么多年了,每日研究此题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若是靠人数就能够解开,那岂会还留到现在? 细川持之想了想,又道:“另外,属下觉得可以找大明的人帮忙解一些,哪怕是花些钱也是值得。” “可以。”小松灵子点头。 想到就干! 细川持之这些日子用金银开路,也认识了不少的朝中大臣。现在他想故技重施,花钱请他们帮忙解题。 这些大臣对于细川持之这个出手大方的倭国使者还是毕竟在意的,听到他求见,便及时见了他,并不没有故意避而不见。 可是每当听到他要求帮忙解开书院题目的时候,这些大臣纷纷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你在想什么呢?解开书院的题目?若是那题目能够这么容易解开,你以为还能够在书院门口存在这么多年?” “不是老夫不愿意帮忙,那是数学问题,老夫一个学四书五经的实在是无能为力” 最后,一个好心的大臣给细川持之指点,“若是你真想要解开那题目的话,老夫倒是能够给你指个门路。” “还请大人不吝相告,外臣感激不尽!”细川持之闻言大喜,连忙起身恭敬拜下。 “去找皇后娘娘吧,那题目上一次就是皇后娘娘解开的。而且老夫还听说,皇后娘娘认为二十行还不是最多的,这么多年过去,以娘娘的天资说不定已经能够排出更多的行数出来了。” 官员摇头晃脑,一副表情认真的说道。 细川持之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他何德何能有资格去求皇后娘娘?再说了他一个外臣求见皇后娘娘,这是怕大明锤不死他吗? 这个注意,说了等于没说! 小松灵子这几日就好似疯魔了一样,把她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拿着笔不断的在纸上涂画。她想要找出更多的排列,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就连细川持之走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看到埋头陷入冥思苦想的主人,细川持之神情低落的道:“主人~” 小松灵子豁然抬头,急切的问道:“找到人没有?” 细川持之一脸苦相的摇头,“没有!不过属下打听到,这题目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小松灵子听完之后,怅然若失的将手上的笔扔下。 “难怪我怎么也想不出排法,原来这题目难住了整个大明的人” 小松灵子放弃了,她再怎么自大也不会认为她比所有大明人都聪明。 “如此来看,当今皇后娘娘的智慧,真是令人叹服啊!” 细川持之苦笑着点头:“属下也是才打听到,大明皇后早在多年前就是天下算学第一人,而且这么多年了都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挑战她,可见她的智慧是多么的可怕~” 细川持之不由得悄悄看了主人一眼,主人的脾气他知道,从来都是不肯服输的性格,不管什么都要和别人比一个高下。他有些害怕,害怕主人想要在算学上和皇后娘娘一教高下。 不是他对主人没有信心,而是从他打听来的消息看,大明皇后的智慧太过恐怖。能够压的天下那么多英才抬不起头来,他并不看好主人。 小松灵子瞥了他一眼,道:“放心,我没有想过和大明皇后争什么。咱们来大明的目的是希望能够阻止南北之战,而不是和她比拼算学高下。”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听到主人能够如此清醒,细川持之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从主人的语气来看,她对此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韩度那边你继续打探他的行踪,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到他。”小松灵子放弃了解题,瞬间那个坚韧不拔的性格又回来了。 “是,主人。”细川持之心里一紧,连忙躬身道。 就在京城波澜不惊的时候,傅安带着大明使团正在朝着京城而来。 看着面前的滚滚长江水,傅安情绪激动,顿时情不自禁的朝着长江跪下,双手从长江里面捧起一捧水,不顾一切的覆在脸上,任由江水从脸庞上流下,哪怕是打湿了衣襟也丝毫不在意。 “七年啊,整整七年了,咱又见到京城,尝到长江水了” 想当初他傅安出使帖木儿帝国,一路上历经千里风沙,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走到撒马尔罕。结果才发现,原来帖木儿当初在向大明纳贡时候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傅安到撒马尔罕的时候,帖木儿刚刚战胜了金帐汗国的脱脱迷失,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大明使臣给放在眼里。不仅不纳贡也就算了,还将他扣押起来。这一扣,就是整整七年。 陈文德也是感慨万千,他虽然被扣押的时间要比傅安少几年,但是一样被帖木儿派人带着在帖木儿帝国内东奔西跑,也是吃尽了苦头。 “是啊,本官都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够再次见到京城。还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够客死异乡了呢。” 傅安瞬间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来。奋力的将脸上的江水擦干,重重的道:“陈兄说的没错,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老天开眼让咱们回来了,那咱们就不能够辜负这捡回来的一条命!走,咱们进京,觐见皇上!” 傅安和陈文德两人渡江,进京之后陡然听说老朱已经驾崩了,现在的皇帝是太子朱标。 两人顿时眼泪纵横,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出发的时候,皇上亲自对他们的嘱咐,竟然会成了他们见皇上的最后一面。 两人也顾不得觐见皇上了,连忙换上孝衣,去孝陵祭奠。 “皇上,好消息啊!出使帖木儿帝国的使团回来了。”王钺一得到消息,就连忙来向朱标禀报。 朱标闻言一愣,过了片刻之后,他才想起来王钺说的使团是怎么回事。 当初接连两个使团都一去了无音信,他深深的记得父皇的疑惑。现在听到使团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奏折:“人呢?快快传进来。” 王钺顿时有些尴尬,“额~皇上,傅安和陈文德两位大人在得知先帝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换了孝衣去陵寝祭拜了。皇上若是想要召见他们的话,恐怕要等等。” 朱标闻言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满脸的赞叹:“好,的确是父皇的忠勇之士,那就等他们祭拜完了之后,再召见他们吧。” 祭拜皇帝可不是去点两根蜡烛,烧一点纸钱就可以了。 傅安和陈文德两人不仅要准备三牲祭祀,还要按照礼仪规程一步一步的祭拜,才算是完成。 等到他们祭拜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两人只好就在城外找间客栈住下。 阳光透过窗户纸,洒落在房间里面。 傅安和陈文德起来洗漱整齐,刚刚下楼便看到一个宦官带着一队禁军站在门口。 “咱家王钺,见过两位大人。” 傅安和陈文德面面相觑,一看王钺身穿大太监的蟒袍,便拱手问道:“敢问公公,这是?” “两位大人劳苦功高,皇上有旨命咱家给两位大人准备了轿子。两位大人,请吧!”王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侧身让开门口,将身后的两顶轿子展露出来。 “有劳公公!”两人一看,连忙客气的拱手回礼。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帖木儿使团 朱标在早朝上召见了傅安和陈文德两人,在一众官员瞩目下,两人心情激动的再次走进奉天殿。 上一次傅安来到这里,还是在七年之前,龙椅上坐的还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先皇。 “臣傅安,陈文德,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朱标满脸笑容的看着两人,“两位爱卿出使西域,历七年而还,不仅使大明扬威西域,还让帖木儿纳贡,功劳甚大。” “谢皇上!” 两人眼睛里面有泪光闪烁,在皇上这句话之下,两人觉得在帖木儿帝国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罪,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朱标还在乾清宫单独召见了两人。 “朕对西域诸国比较好奇,但是却一直苦于没有太多消息。傅爱卿出使西域多年,不如和朕讲一讲这西域的风土人情?”朱标一脸好奇的道。 皇上有旨,傅安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就算是皇上不问,他也准备将所见所闻写一道奏折呈给皇上。 傅安连忙拱手回了一礼,道:“臣遵旨。皇上,西域诸国已经全部被帖木儿帝国所灭,现在只有一个帖木儿帝国了。” “哦?仔细说说。” 朱标虽然早就从韩度口中听说过帖木儿帝国哦,但是韩度也并没有深入过了解的并不多。而傅安在帖木儿帝国七年,朱标自然想要听一些帖木儿帝国详细的情况。 “皇上,咱们当初都被帖木儿给骗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西察合台汗国的使臣,他就是西察合台汗国的国主,而且他还是东察合台汗国的驸马。东察合台汗国国主去世之后,他便挑拨三位王子彼此厮杀,最后被他乘虚而入,一举拿下整个东察合台汗国,然后合并东西察合台汗国,改名为帖木儿帝国。现在帖木儿帝国的疆土,已经和大明接壤了。”傅安满脸忧虑的提醒道。 朱标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帖木儿帝国的国主,就是当初来京城的那个帖木儿?” “正是。”傅安叹着气点头,“臣也是到了撒马尔罕,见到了他才知道他竟然就是国主。” 顿了顿,继续道:“皇上千万不可小看此人,此人在西域南征北战,先灭金帐汗国,再破德里王朝。他最喜欢的就是屠城,整个西域被他杀的尸横遍野、赤地千里。” 朱标到帖木儿如此血腥的屠杀,不由得露出厌恶之色。沉声道:“他征战四方为的不过是土地,为何要肆意屠杀?” 傅安摇摇头,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帖木儿帝国虽然四处征战,但是他们并不在乎土地,也不在乎人丁。” “那他们在乎什么?”朱标都迷糊了,既不是为了土地,又不是为了人口,那他们四处征战是为了什么?疯了吗? 傅安继续道:“在帖木儿帝国内有一教派,名尹斯兰。” “这个朕听说过。”朱标微微点头。当初帖木儿来京城纳贡,也是带着教派中人的。而且当时那些人还将韩景云称为神女,想要将韩景云骗过去当什么神女呢。 傅安笑了笑:“但是皇上一定不知道,这教派极度排外,凡是不信尹斯兰的,都会被打为异端。而帖木儿帝国对待异端的手段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屠杀。” “什么?不信,就杀?”朱标都惊了,这要多么疯狂的人才能够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傅安点头:“正是如此!帖木儿帝国四处征战,并不图疆土和丁口,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相信他们的教派。大军所到之处,要么和帖木儿人一起信教派,成为他们口中的信徒,要么就被屠杀,绝无第三种可能!” 朱标听罢,沉默半响,才凝重的吐出几个字,“真是一群,疯子!” “皇上一针见血,这些人就是一群疯子!”陈文德插话,“臣被帖木儿派人到处游历,见过无数次帖木儿人。他们信教派的时候无比的疯狂,一家人有一人信了教派,那么全家所有人必须都要信。” “不信会如何?”朱标随意问道。 陈文德深吸口气,面色可怕的道:“夫不信,杀夫!妻不信,杀妻!子不信,杀子!父母不信,皆杀!” 朱标闻言,眼睛陡然瞪大。这和大明以孝立国,讲究上敬父母、夫妻和睦、爱护幼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疯了,疯了,这些疯子!” 不得不说,傅安和陈文德刚到帖木儿帝国,见到这样一幕的时候,他们也是完全被这样疯狂的举动给吓住了。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毕竟这样毫无人性的人,他们读遍所有书籍都没有见识过。 傅安点点头,又道:“皇上,帖木儿对大明的狼子野心毕现,大明应当提早提防,早做准备。” 朱标脸色难看的望向傅安。 只见他继续道:“臣见到帖木儿的时候,他刚刚灭了金帐汗国,就口出狂言‘倨中国去我远,天子何如我也’以臣之见,若不是他想要先平定西域诸国,恐怕早就和大明发生冲突了。而现在西域诸国只剩下一国尚未平定,一旦帖木儿平定西域,必然会将矛头指向大明。” 朱标听得连连点头,“爱卿此言甚是,帖木儿这个疯子,不可以常理度之。等他消除了西面的威胁,那必然就会将目光看向东面的大明。” 傅安见皇上胸有沟壑,条理分明,不由得微微一笑,放下心来。随后想到什么,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封奏折,道:“皇上,臣被帖木儿押着历遍诸境,记下了不少帖木儿帝国和西域诸国的情况,请皇上御览。” “臣也记下了一些,请皇上过目。”陈文德也拿出一封奏折。 王钺连忙上前接下,转呈给朱标。 朱标翻开一看,竟然是帖木儿帝国的兵马特点和城市地图等十分重要的信息,顿时大喜:“好,以往大明对西域对帖木儿帝国了解太少,有了你们提供的这些信息,不管将来大明与帖木儿帝国是战是和,都有极大的作用。你们真是为大明立了一大功!” 傅安和陈文德两人齐齐笑了起来,说实话他们也没有想到帖木儿竟然会为了让大明使者感受到他帖木儿的威名,会选择派人带着他们游历整个西域。 有这么好的机会,两人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客气。顺路便将整个西域诸国的关键情报信息全部记录下来,果然回到大明之后这些东西就是大功一件。 帖木儿派出三千骑兵追击大明使团,结果被一路狂奔的傅安轻松摆脱。没有追上使团,帖木儿虽然万分不甘,但是在和奥斯曼帝国开战的前夕,他也并不敢再和大明开战。 于是,他将骑兵就地转化成使团,命使团以帖木儿帝国的名义出使大明。 在帖木儿的强令之下,使团赶路的速度很快。在傅安等人回到京城没有多久,使团也来到了京城。 陈迪得到帖木儿帝国使团前来的消息,连忙入宫求见皇上。 这些日子大明好事连连,朱标的心情很好,立刻召见了陈迪。 等陈迪行礼过后,朱标伸手示意他起来:“陈爱卿此来,所为何事?” 陈迪连忙拿出帖木儿递上的国书,并道:“皇上,帖木儿使团已经到了京城,臣暂且将他们安置是会同馆中。皇上看什么时候召见他们?” 朱标一愣,示意王钺接过国书。随后翻看了一遍,这国书的确是真的。 要知道帖木儿帝国可是有整整七年没有和大明有丝毫的往来了,就算是傅安等人也是运气好才被放了回来。 这傅安等人才刚刚回来,帖木儿就派遣使团觐见? 朱标不由得沉吟一番,慢慢的对帖木儿使团来大明的目的有了猜测:这使团,多半是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韩度在帖木儿做的事情,虽然百官并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的。 见皇上沉思着,陈迪不由得又再次问道:“皇上,是否召见他们?” 朱标当然不想见帖木儿使团,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若是没有一个说法,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了一下,道:“朕最近繁忙,召见的事等等再说。” 陈迪只好点头:“臣遵旨。” 朱标见陈迪离开,立刻朝王钺道:“备驾,朕要去镇国公府。”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想要解决还是要韩度出面才行。 韩度虽然每日都会去书院,但只会上午去半天,下午都是躲在府里偷懒。 朱标来的时候,韩度正在院子里摆上烧烤架,和安庆享受难得的时光。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朱标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 韩度将烧烤的事情交给厨子,端着一盘羊肉放到桌子上坐下。 “皇上今日是闻着味来的吧,臣这刚刚烤好还没吃呢!” 安庆顿时白了韩度一眼,贴心的给朱标准备好一串:“皇兄尝尝。” 朱标见韩度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由得冷笑两声,调侃道:“朕是闻着味儿来到,而且不仅是朕,还有人闻着味儿来了!” “谁啊?”韩度神色紧张的回头朝院门外望了一眼,不得不说今天自己还真的没有准备多少食材,只是朱标一个人的话,那还够三个人吃。若是再加上一个人的话,那还真的不够吃了。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我打你,我有理! 朱标脸色一沉,说道:“帖木儿的使团来了。” 韩度冷不丁的听到这话,神色不由得一愣,下意识道:“什么时候的事?” 朱标脸色不变,“今天刚到,人现在就在会同馆。你怎么看?” 韩度撇撇嘴,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根烤串吃完,道:“还能怎么看,来者不善啊!” 朱标微微点头:“朕也是才知道,帖木儿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你攻破了亦里把里城,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耳光,他的脸面往哪里放?现在朕就担心,他会不会先和大明开战?” 韩度听罢,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沉思半响,考虑了多方因素之后,道:“臣以为,不会!” “理由呢?”此事太过重大,朱标也不得不慎重。 韩度伸出三根手指,“理由有三!其一,帖木儿现在的国力不如大明,他若是和大明开战,输的可能性很大。现在的他,还没有勇气和大明赌一把。其二,帖木儿西边未定,奥斯曼帝国实力不弱,而且和帖木儿帝国的矛盾已经积蓄到了顶点,就算是帖木儿不主动攻打它,它也会主动攻打帖木儿。这一点,帖木儿心里十分清楚。它若是在这个时候和大明开战,那么他极有可能就要面临东西两面作战的局面。其三,若是帖木儿帝国和大明开战,那么亦里把里城就是它的桥头堡,但是现在这个桥头堡已经被臣给毁了。若是它继续和大明开战,就不得不从撒马尔罕征调大军和物资,这样会平白多出千里运送辎重的路途。这样巨大的代价,帖木儿帝国现在还承受不起。” 朱标听了微微放下心来,脸色也逐渐阴转晴:“有你这话,朕就放心了。” 自从知道韩度攻破了亦里把里城,朱标就知道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之间必有一战。但是这一战在什么时候开始,却极为重要。 现在大明正在加紧修建西安府到嘉峪关,甚至是哈密的水泥大道,同时也在调兵加强嘉峪关的防御。若是等大明将水泥大道修完,大军云集关西,那即便是帖木儿大军压境,大明也不怕。 现在大明什么都不缺,缺少的就是时间。 朱标微微一叹:“可是现在帖木儿使团在会同馆,却不好打发啊。” 韩度自然知道朱标这是想让自己主动解决此事,便道:“既然是来朝拜的,那皇上召见他们便是。” 朱标神色一凝:“你可要知道,他们极有可能是来告你的状的,难道你就不担心?” 韩度两手一滩,问道:“那皇上让他们就此回去,他们会回去吗?” 朱标微微摇头,“他们不远万里的来了,恐怕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回去。” “那不是了?既然皇上不召见他们,他们是不肯回去的,那出了召见他们,还有别的办法吗?”韩度笑着道。 朱标叹了口气,点点头。的确是如此,那就召见吧。 隔日早朝,朱标便下旨安排帖木儿使团觐见。“宣,帖木儿使团觐见!” 时隔七年,帖木儿使团再次出现在奉天殿。 一个留着两撇大胡子,一副突厥人形象头顶华丽冠羽的壮汉,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走了进来。 “外臣乌马儿·沙黑,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乌马儿·沙黑并不跪拜,只是站着朝朱标抚胸。 礼部官员脸色顿时难看,喝斥道:“大胆,面见陛下为何不跪拜?” 乌马儿·沙黑站在中间一脸傲气的看了官员一眼,道:“外臣此来是为我帖木儿帝国讨回公道,在公道没有讨回之前,不会跪拜!” 韩度回头看向乌马儿·沙黑,冷笑两声道:“帖木儿当年来了这里,也要跪拜,你难道比你的国主还尊贵?” 韩度说的是事实,当年帖木儿也不愿意跪拜老朱,但是最后却不得不乖乖的跪拜。而现在乌马儿·沙黑若是不拜,那岂不是说他比帖木儿还厉害? 乌马儿·沙黑听完原本就黑的脸,更加黑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他比苏丹更加尊贵。 既然苏丹当初都跪拜了,他也不得不低头跪拜下去:“外臣乌马儿·沙黑,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见乌马儿·沙黑心不甘情不愿的跪拜下去,朱标心里一阵舒爽,不由得赞赏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从乌马儿·沙黑身上收回目光,拿捏这样的小角色,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朱标知道乌马儿·沙黑来者不善,淡淡道一句:“平身。” 乌马儿·沙黑闻言立刻站起来,不愿意多在地上跪哪怕一息时间。 然后便立刻朝朱标道:“大明皇帝陛下,帖木儿帝国一向与大明交好,不仅承认大明宗主国,还年年纳贡,为何大明要攻破我国的亦里把里城?” 韩度见矛头指向自己,毫不客气的道:“你们整整七年没有向大明纳贡,这也叫年年纳贡?简直是笑话!” 乌马儿·沙黑立刻侧身看向韩度:“这位就是攻破我国亦里把里城的镇海侯吧?前几年是我国太忙了,现在不是将七年的纳贡都补上了吗?如何不是年年纳贡?镇海侯为何无故攻破我亦里把里城?” 补上纳贡算吗?貌似只要脸皮够厚的话,也算。 韩度微微一笑:“我攻破的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城,这亦里把里什么时候成你帖木儿帝国的了?” 乌马儿·沙黑脸色一黑:“东察合台汗国已经并入帖木儿帝国,你攻破的就是我国的城池。大明若是不给出一个说法,我五十万大军已经征调起来,随时都可以攻入大明。” 不得不说,五十万大军还是极具威慑力的。 至少乌马儿·沙黑说出这话之后,群臣顿时议论纷纷,就连朱标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其实哪里有五十万大军?连五万都没有。现在帖木儿帝国正在全力准备攻打奥斯曼帝国,根本没有余力调兵东征。乌马儿·沙黑这话,不过就是在恐吓而已。 韩度当然不会信了乌马儿·沙黑的鬼话,见有些文官还将信将疑起来,顿时哈哈大笑:“东察合台汗国可是大明属国,而且它和你们帖木儿帝国不同。东察合台汗国对大明极为恭敬,不仅年年纳贡,还替大明安定边疆。就算是老国主死了,那也应该由他的儿子继承汗位,并且由大明册封为汗。什么时候轮到你帖木儿帝国巧取豪夺,吞并东察合台汗国了?” 韩度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立刻转身朝朱标拜道:“皇上,臣以为大明应当出兵拨乱反正,帮助东察合台汗国复辟!” 乌马儿·沙黑瞳孔一缩,若是大明真的帮助东察合台汗国复国,那帖木儿帝国的麻烦就大了。更关键的是,当初帖木儿吞并东察合台汗国的确是不怎么光彩。在有三位继承王子的情况下,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让帖木儿这个便宜驸马占据了国主之位。 而且三位王子只死了一个,剩下两个都还活着,只是蛰伏起来了。若是他们得到大明的支持,那还真的可以重新将东察合台汗国从帖木儿分裂出去。 乌马儿·沙黑心里正在万分焦急,他知道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让大明插手东察合台汗国的事,但是他却又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 正在此时,齐泰突然站了出来,拜道:“皇上,臣以为东察合台汗国之事太过重大,短时间内也查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镇国公为何无故攻破亦里把里城,以至于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交恶,还请镇国公先解释清楚!” 韩度冷眼看向齐泰,这狗东西嘴上把东察合台汗国的事情说的严重,但是却避重就轻,把此时往后拖。却偏偏抓住自己攻破亦里把里不放,非要自己给个说法! 这狗东西就是个二五仔啊! 齐泰面对韩度的目光,脸上噙着笑容。他才不在乎什么是否帮乌马儿·沙黑说话,只要能够打击到韩度,他什么都不在乎。 韩度眼帘微微一垂,随后便有了对策。不就是不要脸嘛,谁不会啊? 面对齐泰的咄咄逼人,韩度沉声道:“齐大人说错了,不是本公攻打亦里把里城,而是他们先攻打的本公。本公只不过是反击而已,何来无故之说?” 齐泰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也没有想到韩度的底线这么低。他虽然不知道此战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用屁股都想得到,一个城里面的驻军,怎么有胆子出城去攻击几十万的大军? “公爷何必说这样的话,谁都知道守城的将士是不会放弃地利优势出城作战的,又怎么会先攻打公爷?” 韩度耸耸肩,朝着乌马儿·沙黑一指,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此人有多么张狂吗?他一个小小的使臣都敢见陛下而不败,一个守城的将士出城攻击本公,又有什么奇怪的?” 齐泰顿时脸色一边,两眼瞪着韩度,满脸的不甘,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再污蔑韩度了。他若是再为乌马儿·沙黑说话,岂不是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毕竟刚才乌马儿·沙黑的张狂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不容反驳!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金风楼听曲 乌马儿·沙黑现在心里万分的后悔,他刚刚就不应在大明皇帝面前为了一点点的脸面,表现出桀骜不驯的样子。那也不至于被韩度给抓住把柄,如此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却偏偏在旁人看来如此的合情合理。 不过就此被韩度污蔑,他却万分的不甘心。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这里也有韩度的敌人,只要他服下软,或许就可以把优势夺回来。 想到就干,乌马儿·沙黑立刻朝朱标跪下,带着哭声哀求道:“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外臣为刚刚的鲁莽举动认错,外臣绝对没有不敬意皇帝陛下的意思,帖木儿帝国也是如此。亦里把里城的守军也绝对不会贸然攻击大明军队,望皇帝陛下明鉴。” 韩度看着乌马儿·沙黑的举动,心里一片平静。反正亦里把里的人几乎都死光了,有没有人能够证明自己先攻打的城,自己怕什么? 齐泰眼睛里光芒一闪,不由得朝乌马儿·沙黑问道:“你说是镇国公先派兵攻打你们的?可有证据!” 乌马儿·沙黑有个屁的证据,他要是有证据不早就拿出来了吗?原本他还以为这位大人和韩度不对付,现在看来人家在怎么不对付,那也比和他的关系更近。 齐泰丝毫不急,继续道:“贵使不用着急,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你们先攻打的镇国公,还是镇国公先攻打的你们?放心,大明是讲道理的,只要你们占理,皇上一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 嗯? 韩度猛然看向齐泰,这二五仔真是贼心不死啊。立刻打断乌马儿·沙黑的思考,“本公是为了替东察合台汗国主持公道,身为大明属国岂能如此不明不白的就被人给吞并了?” 顿了顿,又道:“你想要和本公论道理?好啊!本公最讲道理了。在本公看来,道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想要和本公讲道理,那你就站到大明大炮射程里来!” 乌马儿·沙黑见韩度如此强硬,他怕了!他怕和大明真正的开战。现在正是帖木儿帝国准备西征奥斯曼帝国的关键时候,若是真的和大明之间爆发大战,那他回去一定会被苏丹钉在木头上流干血而死。 乌马儿·沙黑迟疑了,他不敢再激怒韩度。 齐泰正想着和乌马儿·沙黑打好配合,准备坑韩度的。结果等了半响,却没有得到乌马儿·沙黑的回应,回头看他眼神里的退缩之意,齐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朱标见状,便道:“东察合台汗国毕竟是大明属国,既然还有继承人,那为何会被帖木儿给占据?还请帖木儿帝国给大明一个解释。退朝!” 乌马儿·沙黑心里一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不仅没有把韩度给告倒,反而让大明的注意到了东察合台汗国的变动。想要解释,可并不容易。 韩度眼神冰冷的看了齐泰几眼,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说话。 朝堂上的事情,很快就被人给传到了市井之间。人们对于乌马儿·沙黑的猖狂、东察合台汗国的被占据,以及韩度说的那句“道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都非常的感兴趣。 “韩度就是一个打仗狂人,如此想要穷兵黩武,我看他将来的结局不会好”几个书生坐着酒楼里,谈天论地。 有反对韩度这话的,自然就有赞同此话的。 另外一人却有不同意见,摇头道:“这根本就和穷兵黩武没有关系,谭兄籍在江南,对边关不怎么了解。关外的那些蛮族只认武力不认道理,若是不把他们先打服气,是没有人会听你讲道理的。在咱看来,镇国公此言不仅没错,反而是至理名言!” “梁兄,你可是国子监的学子,难道要为那韩度说话?”有人顿时不满。 姓梁的学子却摇摇头:“咱这不是在为谁说话,而是边关和这江南完全不同,若是在边关你还想着和那些蛮族讲道理,那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可书院欺压我等国子监学子,梁兄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梁姓学子看着一个个张口身份,闭口国子监,为了反对而反对,从来不去想是非公道的同窗,心里暗暗摇头。读书都不能让这些人明理,只是为了立场而反对,这样还读什么书? 嘴上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心里想的却是如何高中得到功名、求取官位。指望这样的人做官之后,能够为国为民,简直就是笑话! 梁姓学子是直接被举荐到国子监的,但是他现在却对书院有了好奇。 相比读书人,百姓的想法要简单的多。他们觉得现在吃得饱穿得暖,比起戏文里的盛世也不遑多让。既然盛世了,那么大明自然就应该是天朝上国,受到万国来朝! 这么强大的大明,当然是想打谁就打谁。韩度的话便十分契合百姓现在的心情,得到无数百姓的追捧。 “道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小松灵子这些日子都在想方设法的截住韩度,这句话自然很快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 “这句话真的是韩度说的?” 细川持之浑身一振,连忙躬身道:“千真万确,朝堂之上无数人都听到了,这的确是韩度说的。” “真是”小松灵子两眼有异色光芒,嘴唇被她自己咬破也没有丝毫察觉,“霸道的让人绝望!” 细川持之也沉默下来,他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受到的震动比主人还大。甚至让他失神,要不是想着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主人,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清醒过来。 “主人,韩度此人此人凶性太甚,要不,咱们还是别找他了吧。” 小松灵子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不,我对他更加好奇了。继续打探他的行踪,我就不信截不住他!” 细川持之望了主人一眼,长长一叹:“是主人。”语气里面,再也没有以往的轻松和镇定。 乌马儿·沙黑不甘心就此回去,他虽然怕刺激到大明,导致和大明开战,但是他却想要在不刺激大明的情况下,为亦里把里城讨一个公道。结合他在朝堂上察觉到的一幕,乌马儿·沙黑接下来的时间都忙着和齐泰等大臣频频接触。 韩度听到自己一句话,却意料之外的激发了百姓的血勇之气的时候,不由得摇摇头。随后,便不再关注。 一日,管家五叔拿着名帖找到韩度。 韩度见了,提前问道:“谁的名帖,若是不认识的,那就不用理会了。” 管家脸上笑容让皱纹聚起:“公爷,是傅雍傅员外的。” 傅雍每逢年节的时候,都会准备上丰厚的礼物前来拜见。即便是他有时人在海外,也会安排人把礼品奉上。所以,管家对傅雍的感觉还不错。 “哦?”韩度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邀请自己赴宴。 想了一下,韩度也觉得在家里宅了这么多天,也该出门走走了,便穿上一身常服,欣然赴宴。 “金风楼。” 韩度顿时会意,脸上露出微笑。一看这名字,就是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没错,这是一座青楼。 虽然韩度可以随意进出教坊司,但是偶尔勾栏听曲,貌似也不错?这就好比,每日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吃吃相间野菜不也别有一番风味? 韩度上楼,走进房间,顿时看到傅雍和常浩两人站着里面。 “拜见公爷,恭喜公爷加官进爵,公爷赏光真是让草民铭感五内。” “哟,常浩也在啊。”韩度走到上位坐下,示意两人:“都坐,别生疏了。” 韩度对常浩也是熟悉,当初第一次售卖证券,没有人敢买的时候,常浩敢拿出全部身家来买,韩度自然就记住了他。毕竟这样的勇气,不是常人可以有的。 而常浩也借此机会一飞冲天,专心经营证券买卖,现在的身家比之傅雍也差不了多少了。 “多谢公爷。” 傅雍拍拍手,一队歌姬进来开始起舞。 房间里面,一边是歌舞升平,一边是三人之间的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一曲舞毕,三人之间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 傅雍便暗中摆摆手,歌姬和乐师纷纷退下,整个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三人。 傅雍端起酒杯,“这些年承蒙公爷照顾,傅雍感激不尽,草民斗胆再敬公爷一杯。” “好说,好说。”韩度笑着回应道:“当初也是你们愿意拿出身家配本公赌一把,现在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不用把功劳记在本公头上。” “哈哈哈,公爷豪气!” 三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就在傅雍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嘎子一声,房间的门竟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款款走到三人面前,只见她虽然穿着大明仕女服,但是却将衣衫撑的十分紧绷,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一点雪白,引人遐思! 如此美人,让见多识广的傅雍也不由得惊艳了一下。可是他对此人贸然闯进来十分不满,皱眉道:“不是吩咐过不准来人么,你们是怎么搞得?”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我没感觉啊! 小松灵子! 她怎么来了? 韩度一眼就认出走进来的人是小松灵子,虽然她衣着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但是还是逃不过韩度的眼睛。 小松灵子根本没有理会傅雍,两只美眸就只看着韩度,直接把傅雍和常浩无视。 一个小小的歌姬,虽然长的非常漂亮,但竟然敢无视我? 傅雍虽然在韩度面前自称草民,但是在海商里面,他还是最顶尖的大佬。不知道有多少海商奉唯他马首是瞻,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听着他的传说,义无反顾的驾船驶向大海。 “金风楼就是这样管教的?还有没有规矩?” 一声喝斥,傅雍便在心里决定,以后再也不光顾这金风楼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韩度叹息一声,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 傅雍眼睛一愣,虽然今日是他只是想着和韩度叙叙旧,并没有其他想法,但是如此直接的被韩度要求立刻,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走~”常浩听到韩度的话,立刻一声不吭的站了起来,路过傅雍身边的时候,见他还一脸懵懂,连忙伸手扯了他一下,提醒道。 傅雍被这么一提醒,瞬间醒悟过来。眼前这女的根本就不是来找他和常浩的,人家恐怕就是冲着公爷来的。 想到这里,傅雍连忙起身低头,再也不敢乱看一眼,跟着常浩出了房门。 来到门外,两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傅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眼前已经关上的房门,好似能够隔着房门看见里面的动静,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浩虽然年轻,但是他能够白手起家闯下现在的一切,做事稳重是必不可少的。 看了傅雍一眼,“你真想知道?” 傅雍闻言,连连摇头。 常浩这才轻声道:“那不就结了?今日之事咱们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对对对”傅雍也反应过来,这样的事情的确不是他可以知道的。 又补充道:“咱们就守在这两边,绝对不能让人打扰到公爷。” 两人十分默契的点头,同时左右分开,将两边的走廊牢牢堵住。 房间里面,韩度看着笑颜如花的小松灵子。 片刻之后,皱眉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大明?” 小松灵子总算是是将韩度给堵住,心里正万分得意。“已经来几个月了,镇国公可真是让小女子好找啊。当初还说你叫徐成斐,原来你的真名是韩度!” 越说,小松灵子越是咬牙切齿。一个假名不仅让她找错了人不说,还让她成为了一个笑话。现在看到韩度,自然恨的牙痒痒。 “你在找我?”韩度眉头更加皱起,“找我做什么?” 小松灵子款款走到韩度面前坐下,脸上笑容不变,只不过语气却变成了冷笑:“镇国公做下的大手笔,让倭国南北陷入混战。小女子前来恳请镇国公,不知道可否高抬贵手,放过倭国?” 放过? 韩度心里嗤之以鼻一笑,脸上却是一副平静又无奈的表情:“大明又没有参与到你们之间的战争当中,从头至尾都是你们自己的战争。就算是你想要停战,那也应该去联系足利氏,跑来找我干什么?即便是我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和小松灵子这边开战的是足利氏。而自己又不能够指挥足利氏,何谈放过? 小松灵子脸上的笑容陡然不见,阴沉的看着韩度:“大明是没有亲自参战,但是你们两边贩卖粮食军械,难道不是在鼓励倭国继续厮杀下去吗?” 韩度哈哈笑了起来,“看你这话说的,大明不过是个商人。做点小买卖,补贴一下家用而已。至于你们拿着粮食军械去做了什么,大明也管不了啊?一把菜刀,你买回去之后是用来切菜,还是用来砍人,都不应该责怪到卖刀人的头上吧?你说,是不是?” “当然,若是你觉得是大明售卖的粮食和军靴让你们彼此厮杀的话,那你可以不买啊!” 不想要,可以不买! 这看似非常的简单,但是小松灵子敢停下不买吗? 不买粮食,南朝这边的大军瞬间就会崩溃。自从有了大明的粮食之后,他们便疯狂的征兵,甚至连田地里的农夫都没有放过。现在整个倭国,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朝,都几乎没有人种植粮食。若是没有了大明的粮食,他们就只能够被活生生饿死。 不买军械,最高兴的恐怕不是大明,而是北朝!等到北朝倭人拿着大量从大明购买的军械,朝着他们冲杀过来,等待他们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小松灵子哪怕是知道这是大明的阴谋,但是她也不得不继续购买粮食军械,甚至还要买的更多。 小松灵子知道此事无解,因此才想到来大明,希望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现在韩度一副无赖的样子,摆明了要倭国破灭。 深吸口气,小松灵子冷笑道:“镇国公在大明好高的地位啊,不过若是大明皇帝知道你曾经和我春风一度的话,你猜会怎么样?” 韩度不仅没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怎么的?你想要威胁我啊?” “这怎么能够是威胁呢?我只不过是在陈诉一个事实罢了。”小松灵子神色轻松下来。 韩度微微摇头,笑道:“你说我和你有关系,谁能够给你证明?” 证明?这种事情怎么证明! 小松灵子总不能在和韩度睡的时候,还安排人在一旁看着吧?就算是有人看着也没用,她的亲信说的话,别人也不会信。 “韩度你无耻!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会不知道?”小松灵子怒了,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韩度。 韩度两手一摊:“抱歉,当时本公被你迷晕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你说的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 “你~你无耻无耻!”小松灵子不知道什么是“提起裤子不认人”,要是她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小松灵子控制住情绪让她冷静下来。 看着韩度冷冷的笑道:“你不是要证据吗?我有证据。” “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有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本公很忙的,别耽误本公的时间。”韩度好不在意的扣着指甲,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的儿子就是证据。”小松灵子心一横,冷笑着道。 韩度听了,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抬手指着小松灵子大笑起来:“那这样的话来诓我,你当我是吓大的?是不是你还准备随便抱一个孩子来让我滴血认亲?是不是还准备在水里加点明矾,让无论是谁的血都可以相融?这些手段都是本公玩剩下的,你想用来对付我?你睡醒了没有?” 小松灵子心里一惊,她还真的准备这么干。但还没有等她准备,就被韩度给揭破了,顿时感到一阵泄气。 至于什么儿子,不过是她瞎编的谎言。原本想要诈一诈韩度的,没有想到韩度根本不上当。 韩度冷冷的看着小松灵子,这女人不会知道一个女人生过孩子和没有生过孩子,从身形上就能够看的出来。 她本来就穿得有些紧身和暴露,刚才进来的时候韩度已经将她的身形记在心里,根本就不是生过孩子的样子。 想拿这点来要挟自己?真是白日做梦。 见小松灵子被自己给镇住,韩度立刻起身,不准备在这里多待了。这女人诡计多端,若是再待下去,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她给暗算了。 “不知所谓!”韩度心里微微叹息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小松灵子一个人瘫坐在地上。 “公爷,你这么快就完了?”傅雍看到韩度出来,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韩度猛然皱起眉头,‘你特喵的,这句话容易让人误会啊’ 或许傅雍自己就误会了,想想也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又是专门来找公爷的,看样子还是公爷的老相好,这要是不翻云覆雨一番,谁信? 而韩度这么快就出来,自然想要傅雍不误会都难。 “走!”韩度懒得和傅雍解释,直接背着手朝着楼下走去。 常浩埋怨的看了傅雍一眼,他没有想到,傅雍也是海商里面的大佬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用见过?怎么说起话来,竟然还这么鲁莽? 摇摇头,沉默无话,连忙跟上。 小松灵子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她回到会同馆,就被细川持之追进房间里面。 “主人见到韩度了吗?” 小松灵子下意识点头。 细川持之心里冒出一股喜悦,急忙问道:“他怎么说?答应了吗?” 小松灵子微微摇头。 细川持之眉头陡然一皱,不解的问道:“他不答应?主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都还不答应?” 小松灵子发出一声叹息,道:“我还威胁了他,结果” “结果怎么样?”细川持之眼睛瞪大,里面充满了希冀。 “结果这混蛋就是一个无赖,不要脸的无耻之徒!”小松灵子想起韩度和她说的话,心里一股无名之火就腾起,猛烈一拳锤在桌子上,震的茶壶和茶杯跳起有三寸高。几个茶杯噼里啪啦的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故技重施 听到小松灵子的诉说之后,细川持之也对韩度的无耻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这样私密的事情,韩度不仅不拼命掩盖也就罢了,竟然还一副不认账的样子。 “主人,现在韩度不认账,那咱们怎么办?” 小松灵子冷笑一声:“想要白吃白睡,没用那么容易。” 一道隐秘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动之下以极快的速度在市井之间传播开来。 “镇国公竟然和倭国使团的一个女子早就认识?这究竟是真的假的?” “还什么真的假的?我告诉你,不仅仅是认识,而是他们这个啊”说话的人眉毛不停的挑起,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人浮想联翩。 有人看不过,沉声道:“你可不要瞎说,镇国公一世英明,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谁都知道镇国公是英雄,但是这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呐,哈哈哈” 百姓本来就对男女之事非常的好奇,这是人性。况且这此的男女都非比寻常,倭女艳丽绝世不说,韩度又位高权重。 于是,没过几天这个消息都传到了安庆的耳朵里面。 “夫君”安庆迟疑的看着韩度,“你真的和那倭女有过什么?” 韩度看了安庆一眼,笑着问道:“怎么?你以为我真的和她春风一度?” 安庆神色有些犹豫,顿了顿道:“我当然是相信夫君和她没有什么,不过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 韩度轻笑道:“寻常人都有猎奇的心里,遇到这样的消息他们第一时间不会去想消息的真假,反而会拼命的探究此事。” “我就问一句,夫君你和她”安庆现在满脑子都是韩度和那倭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的任何事她都不想管,也不想听。 韩度无奈的叹息一声,本不想告诉安庆,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有想到安庆对此反应这么大,非要问个究竟。 于是韩度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和安庆说了一番,然后微微摇头道:“这女的心机非比寻常,做事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安庆听完了之后,却眼神古怪的看着韩度。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话你不信?”韩度有些奇怪。 安庆微微摇头,语气古怪的道:“夫君说的我当然信,不过” “不过什么?”韩度问。 “不过夫君当时就一点享受都没有?”安庆意味深长地道:“我可是听说了,这个倭女明艳动人,也是一个绝色。夫君真是艳福不浅啊,每次给夫君下药的都是难得的绝色。” 韩度撇撇嘴,无奈的看了安庆一眼,“你难道以为是在京城不成?当时我可是在全罗道啊,被她药翻了的时候,我都还以为谁要行刺自己,保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想那些?” 安庆眨了一下眼睛,算是信了韩度的话。不过随后便问道:“哦?按照夫君的说法,那当初瑶月妹妹的时候,夫君是不是就好好享受了?” 韩度被问得顿时一滞,有些心虚的道:“这不是在说小松灵子嘛,怎么还扯到遥远身上?” 不得已,韩度把被子掀起,自己朝着被窝里缩下去,把头都盖的严严实实的。 安庆哪里允许韩度退缩,伸手将被子掀开:“每次说到瑶月你就躲,人家连女儿都给你生了,难道你还能够躲一辈子不成?” “睡觉,睡觉”韩度两只手紧紧的把被子蒙在自己头上,敷衍着安庆。 韩度也知道继续这样躲下去不是个办法,但是自己又能够怎么样呢?一边是安庆,一边是瑶月。若是维护瑶月,那必然就会伤害到安庆;若是维护安庆,那也必然会伤害到瑶月,这件事根本就难以两全。 好在瑶月主动退让,生了女儿之后便独自带着女儿生活,也不来打扰韩度,这才避免让韩度处于两难的局面。 而韩度也对现在的局面感到满意,虽然说会亏欠女儿,但是韩度已经决定了,等到女儿出嫁的时候,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安庆气恼的隔着被子猛捶了韩度几下,可是韩度就好似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让她非常的生气。 流言传出来的时候,韩度并没有过多的理会,认为这样男女之间的八卦,过段时间就自然会消弭了。虽然男女之事能够极大的勾起人们的兴趣和激情,但是这激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流言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主要原因便是,小松灵子不断地的放出新的流言,让此事一直被人们挂在嘴边。 徐成斐得知那倭女真正要找的并不是他,而是韩度之后,他瞬间反应过来,一定是韩度当初用他的名字冒充。 后来两人多次聚到一起,都被徐成斐拿此事调侃韩度。让韩度无言以对,只能报以苦笑。 “镇国公府有什么动静没有?”小松灵子每日都盯着流言的发展,都会让细川持之打听每日的情况。 细川持之道:“回主人,没有。”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小松灵子顿时有些急了,她做了这么多事情,结果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她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细川持之也是满脸的疑惑,“按照道理来说,韩度不管是为了他的脸面,还是镇国公府的声誉,都不会置之不理才是。可是结果偏偏就是如此,属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呢?他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小松灵子又问道。 “自从主人和他见过之后,他便躲在府里没有出来过,显然也是在躲着咱们。主人,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小松灵子猛然站了起来,眼神凶狠的看向镇国公府的方向,“韩度此人诡计多端,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主人准备怎么做?” 小松灵子背对着细川持之,脸上冷笑浮现:“他不是不肯见我吗?那我就让他飞见不可!” 隔日,小松灵子便故技重施跑到镇国公府大门口,要见韩度。 由于此事早就在市井之间闹的沸沸扬扬,因此小松灵子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今日的小松灵子一身素白,打扮的楚楚动人,低着头站在府门口,就好似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可怜人一般,赢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韩度脸色铁青的听着管家的禀报,厉声喝斥道:“华威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女人都赶不走?传令下去,要是他不立刻将门口的女人和百姓赶走,那他就不用回来了!” “是!”管家五叔正要转身离去。 “等等。”安庆连忙叫住他,吩咐道:“先不要急着赶人,等我和公爷商量一番。” “是,那小的告退。”管家脸上这才露出轻松之色,连忙退了出去。 韩度不解的看着安庆,“你想要说什么?” 安庆叹声笑了一下,拉着韩度做到坐下,道:“此事本来就闹得满城风雨,外面又都是百姓,你若是将人都赶走,那百姓会如何看待镇国公府?再说了,那女人现在恐怕就等着你派人将她赶走呢。若是如此,岂不是称了她的意?” 韩度沉吟一番,抬眼望向安庆:“你想要怎么做?” 安庆无奈叹息一声道:“赶走是不行的,就这么将她晾在门口也不是个事。依我看,还是让她进来吧。她究竟想要怎么样,当面说清楚也好。” 韩度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安庆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直接摇头道:“不行!这女人是想要逼迫我,让倭国南北双方停战。倭国对我大明不敬,当初不仅不臣服,还杀了大明使臣。先皇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好不容易等到大明国力强盛,水师壮大,总算是可以对倭国下手。可惜,先皇还是没有等到大明彻底征服倭国的那一日。不过先皇临终之时都还在记挂此事,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 安庆不知道一个小松灵子,竟然还会牵扯到如此大事上来。 既然是父皇的遗愿,安庆自然不敢轻视。 不过就这样让小松灵子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于是她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不如这样,你不用见她。我将她叫进来,见上一面如何?” 韩度略微一想,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安庆并不涉足事务,小松灵子就算是提出什么要求,她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 而且就这么将小松灵子放在门口不管,也不是个办法。韩度当然可以心里一横,就这么将她晾在门口,但这样终究是脸面上不太好看。若是没有办法,那韩度倒是可以硬着头皮忍下去。但现在既然有更好的办法,那为何不用呢? “好吧。”韩度点点头。 随后有些后悔的道:“早知道我就不把此事告诉你了,也免得让你为此操心。” “既然是事情,那总是要解决的。咱们夫妻同心,难道还怕解决不了此事吗?”安庆温柔一笑,拍了拍韩度的手背。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你爹没死 虽然已经有了决定,但是安庆也没有第一时间将小松灵子放进府里。 女人之间的胜负欲让安庆觉得,虽然她年轻的时候,论姿容不比小松灵子差。但是毕竟她要大小松灵子的年纪要大。或许在一个男子看来,年纪大点小点根本无足轻重,但是安庆却不这样想,她不想在任何地方输给一个外来的女人。 内城,一处幽静的五进大宅。 能够在内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一处五进的大宅,不知道是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是遥不可及的梦。 就算是朝堂之上的二品大员,若仅仅是靠着他们的俸禄的话,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休想买得起。 更何况,这宅子一走进去就好似踏入了幽静的青山小道一样,一旦走出门又瞬间回到天底下最为繁华的地方。 闹中取静,极为难得! 一顶朱红色的轿子,悄无声息的来到宅院门外。 侍女侧耳在窗口处低头倾听了片刻,便独自上前,来到宅门外面,抓住门上的铜环,咚咚咚,接连敲了三下。 嘎~吱~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探出一个瓜子状的小脸蛋。 看了侍女华贵的衣衫一眼,宅门内女子语气有些郑重的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侍女随手拿出一道金令,神态傲然的道:“把这东西交给你们主人,让她赶紧前来拜见。” 宅门内女子不过是平民百姓之家,并不知道这令牌代表的含义。不过她的主人好友极少,她来这里这么久了,就只见过两位主人的好友经常前来,其他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 “请贵客稍待,奴婢这就去禀报主人。” 说完,便拿着令牌关上门,急急忙忙的去禀报了。 瑶月正在院子里,看着女儿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幸福的味道。女儿已经五岁,看着她从一个襁褓里的孩子,长到现如今不仅能够满地乱跑,还能够掀翻花园里的坛坛罐罐,瑶月倍感欣慰。 虽然她对于女儿的好动捣蛋颇有微词,但是想着这可能是随了她爹的性子,便眉头一展舍不得责备。 看着女儿手里拽着的花朵,瑶月扶额叹息一声,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又把花朵给掐了?就算是你非要掐,那也应该掐好看的啊,怎么偏偏要把这些不怎么好看的掐掉?” 女儿已经完全可以条理清晰的说话了,撇撇嘴道:“我又不是拿来看的,掐好看的干什么?” 瑶月一愣,更加不解的问道:“不是为了看,那你掐它做什么?” “我的花园里,容不下那些没用的废物。既然它不好看,那就要被掐掉!”女儿小大人似的随手丢掉手里的花,把两只小短手背到身后。 瑶月歪着头想了想,并没有深入的理解女儿的话,只是觉得女儿说的话有些怪怪的。 可是随后她便将女儿的话抛掷脑后,笑着朝女儿招手,“来,过来。你玩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吧?过来吃点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侍女拿着令牌急匆匆的赶来。 瑶月远远的便看到侍女从院门口小跑过来,不等她开口,便问道:“有什么事?” “回姑娘话,有人想要见姑娘。奴婢看她衣着不凡,不敢怠慢连忙前来禀报。”侍女俯身一礼,“哦,对了,她还给了奴婢这个。” 瑶月起初根本没有在意,她自从搬来这里之后,邻里之间想要来拜访她的也有不少。不过处了烟雪和香雪两人之外,其他人她一律不见。 正想要让侍女将来人打发,却陡然看到侍女递过来的令牌。 瑶月脸色豁然一惊,下意识的瞬间站起来。一下子将令牌拿过来,只见金色令牌上面刻着“安庆公主令”几个大字。 “人呢?”瑶月猛然抬起头,声色俱厉的朝侍女问道。 在侍女的记忆中,主人一向对她们这些侍女都非常的温柔,哪里有现在这样严厉过? 被吓了一跳,侍女连忙指着大门方向,结结巴巴的道:“就,就在门外。” “走,快随我去请!”瑶月带着女儿和一众侍女,急急忙忙的来到大门口。 瑶月看到安庆的侍女,深深吸了口气,上前来到轿子窗边,低声道:“民女瑶月,拜见公主殿下。” 侍女搀扶着安庆从轿子里下来,安庆看着在自己面前躬身低头的瑶月,不由得叹声道:“瑶月妹妹,许久不见,咱们已经生分至此了么?” 瑶月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安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曾经她和安庆亲密的如同姐妹,但是她却贪心的给韩度下药,以至于两人虽然没有当面翻脸,但是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丝毫来往。 瑶月也没有想到,今天安庆竟然会主动来找她。 见瑶月怔怔的出神,安庆朝着宅院看了一眼:“这宅院不错,,妹妹真会挑选地方。怎么?不想请姐姐进去坐坐吗?” “不~”瑶月下意识的开口,“公主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公主快请!” 安庆站着不动,侧目看着瑶月,感叹出声:“看来,你还是不想再认我这个姐姐啊。” “民女不敢姐姐”瑶月在安庆的目光下,只得咬着嘴唇叫了一声姐姐。 安庆顿时高兴的牵着她的手,道:“这才像话嘛,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像以前那样亲如姐妹。” 走进正门,安庆看到一众侍女前面,还跪了一个小女孩。 不由得看向瑶月问道:“这就是” 瑶月神色一变,心里突然有些心慌。不过想了一下,还是微微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安庆上前,牵起女孩的小手,轻声问道。 女孩和寻常的孩子不一样,她哪怕是第一次见到安庆,也没有丝毫的怕生。面对安庆的询问,她冷静的没有回答,而是先看向娘亲。 瑶月站在后面,朝女儿微微点头。 女孩这才稚气的回道:“我叫韩瑶。” “韩瑶?”安庆回头朝瑶月问道。 瑶月连忙上前,只用两个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想要解释,却陡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吞吞吐吐道:“公主我” 安庆却笑了笑,“韩瑶挺好的名字。” 这名字显然就是跟着韩度姓的,然后在瑶月的名字里面取了一个字。 “你都离开那里这么多年了,怎么不用你本来的名字?”安庆好奇的问道。 瑶月只是她在教坊司的名字,肯定不是她的本名,而瑶月也从来没有说过她的本名。 瑶月闻声摇摇头:“我家早就没了,即便是用原本的名字,除了徒增伤感之外,并没有任何的意思。或许在别人看来瑶月这个名字始终都带着教坊司影子,但是在我看来,那却是我的新生。” “也好,忘掉以往才能够正视将来。现在你有了女儿,将来也有了依靠,原本如何的确是不再重要。”安庆叹声安慰了一句。 瑶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可不是进教坊司之后学的,而是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受到大家闺秀的教育。从她最后落进教坊司便能够知道,她肯定是罪臣的之后。 而像将犯官女眷打入教坊司这样的大罪,一定是父皇钦定的,因此,安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安庆心情沉重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谁?”只见韩瑶背着小手,皱着弯弯的柳眉看着安庆。 瑶月见女儿如此冒犯,顿时心里一惊,连忙道:“瑶瑶,不得无礼,这是” “我是你大娘。”安庆不等瑶月说完,却抢先一步说道。 瑶月惊讶的看了安庆一眼,嘴唇挪动几下,最后还是安静的闭上。 “大娘是什么?”韩瑶一点都不怕安庆,反而呆萌的问道。 安庆见韩瑶如此有趣,也不由得笑了,耐心的和她交谈起来:“大娘就是你娘亲的姐姐啊。” “你是我娘亲的姐姐?”韩瑶咬着手指,嘴角留着一丝晶莹。 “当然。” “那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韩瑶继续问道。 “额~”安庆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总不能告诉孩子,她以前很生她娘亲的气吧? 见安庆不说话,韩瑶眼睛当中冒出一股狐疑,“我见过香雪姑姑,也见过烟雪姑姑,怎么就没有见过你?” 安庆叹息一声,下意识的摸着韩瑶的头发,顿了顿道:“以前大娘忙,这不现在来看你了吗?” “那你见过我爹吗?”韩瑶其实对这位陌生的大娘为何不来看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别人都有爹,为何她从来没有见过。 瑶月顿时一惊,连忙一把拉过女儿:“别胡说” 韩瑶懵懂的眼睛眨了眨,她不明白为何只是问了大娘一句,就被娘亲训斥为胡说,她没有胡说啊! 没有理会娘亲,韩瑶回头继续朝这位大娘问道:“大娘你见过我爹吗?我爹是不是死了?” 说着,两颗晶莹的珠子,顿时从她眼眶滑落。 安庆心里一阵柔软,连忙上前保住韩瑶,声音沙哑的道:“不,你爹没死。” 正文 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全方位碾压 “真的吗?”小丫头高兴到手舞足蹈原地转圈。 随后又忽然小脸一垮,神情沮丧的说道:“那是不是爹他不喜欢我?所以才这么久都没有来看过我?” 瑶月在一旁听了,鼻子一酸,两道泪水滑落,连忙撇开头去。 虽然她的钱母女两人十辈子都花不完,虽然她能够给女儿最好的生活,但是每当女儿问起她爹的时候,瑶月还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那谎言骗她。 每每想起来,心里的酸楚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安庆笑着伸出指头在韩瑶的鼻子尖上点了一下,道:“瞎想些什么?你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他喜欢你的很!” “那爹为何不来看我?一次都没有?”韩瑶将信将疑。 安庆只好解释道:“那是因为你爹太忙了呀,等他空闲下来,自然就会来看你了。”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这几年韩度的确是东奔西跑,先是出海,然后又去全罗道。根本就没有消停几天,又马不停蹄的带着大军去草原。 就连安庆自己,和韩度都是聚少离多。 “哦~”这个说法韩瑶从来没用听说过,让她一下子没有回过身来。 安庆起身,回头朝瑶月笑了笑。 瑶月连忙上前,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随后朝她说道:“娘亲有事情要和你大娘说,你先去玩吧。” 说完,便让女儿跟着侍女离开。 韩瑶是好动的性格,一听到有得玩了,瞬间便冲散了心里的委屈,咯咯笑着便跑了。 等女儿离开之后,瑶月才低头一拜,轻声道:“多谢公主殿下,公主为何?” 今天安庆公主对女儿的好,让瑶月有些措手不及。按照常理来说,安庆公主会记恨她们母女才对。就算是安庆公主大度不和她计较,那也不至于会对她们如此和善吧? 起初安庆让瑶月重新叫她姐姐,瑶月还没有感到什么异常的地方,可是等到安庆在女儿面前自称大娘的时候,瑶月瞬间震惊的看着安庆,不知所措! 要知道这个称呼可不是乱叫的,除非安庆是想要 瑶月当时心里猛然冒出一股激动,可是下一刻便被她给压了下去。她当然想要得到安庆的原谅,若是能够进韩府的大门,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这份期望对于她来说却不是必须的。 她瑶月身家百万,哪怕是不能进韩府的大门,她也可以带着女儿过的很好,甚至可以比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要好。只是女儿时不时的问起她爹在哪里的时候,让瑶月有些伤感罢了。 安庆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解释什么,头朝着大堂一歪,道:“走吧,咱们进去说话。” “好的。”不过在片刻之间,瑶月便想清楚了主次关系,坦然的点点头。 两人来到大堂,瑶月接过侍女泡来的茶水,将侍女都打发出去,自己亲自给安庆倒上茶。 安庆笑了笑,朝着旁边的椅子示意了一下,“妹妹也坐。” 瑶月两手交叠在小腹,亭亭玉立的站在安庆面前,微笑道:“不了,我还是站着吧,站着舒服!” 安庆刚刚端到嘴边的茶杯,又在下一刻颓然放下。笑了笑,目光坚定的看着瑶月道:“还是坐下说话吧。” 瑶月原本以往她自己谁也不依靠,就能够坚定不屈了。可是面对安庆的目光,她还是低头坐了下来。 “这才对嘛,咱们姐妹还是像以前一样。”安庆道。 瑶月脑子里飞快的转动,忽然抬头看向安庆,“公主今日屈尊降贵前来见我这个让你不愉快的人,有什么要我出力的地方,请说吧!” 瑶月不是傻子,相反她比很多人都聪明。她曾经是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可谓高高在上;后来落入教坊司,一下子便从天上掉进了泥地里。经历过如此落差,瑶月早就已经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知道安庆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 安庆从见到她开始,便一口一个妹妹,甚至不惜让女儿叫她大娘。这一切的一切,如此的礼遇,若不是有事要她去做,还能够是什么? 安庆听罢,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再拐弯抹角:“公爷最近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什么事情?是受封的事情吗?”瑶月不解的问道。 她现在深居简出,平日里根本就不怎么出门。甚至除了每月回家省亲,都不允许侍女门出门。就连韩度晋封镇国公的消息,她都是在过了很久之后,才从侍女口中听到的。 最近,她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又有什么关系韩度的事情。 “你真的不知道?”安庆惊讶的看着瑶月,见她先是微微皱眉,然后又摇摇头。 “呵呵”安庆洒然一笑,解释:“不是受封的事情,是一个倭女” 安庆将来龙去脉和瑶月说了一变,末了摇头叹道:“这倭女天天堵在府门口像什么样子?” 听完安庆的话,瑶月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古怪。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和她是一个想法。 “难道,就不能将她赶走?”瑶月有些不解,韩府现在是什么地方?那是镇国公府。一个小小的倭女,赶走也就是了。 安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倭女是跟着倭国使团来的。” 瑶月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为何不直接将倭女直接赶走了。既然这倭女是使臣,那就不能够以对待寻常人的方式对待。 “那公主想要民女做些什么?” 安庆靠近瑶月脸庞,附耳私语起来。 “这”瑶月听完之后,顿时感到有些欣喜,又有些为难。 安庆见瑶月眼神犹豫,不由得道:“怎么?难道妹妹不愿意帮我吗?” “不不不,这倒不是!”瑶月实在是没有想到安庆会像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十分为难的道:“我,我就是怕做不好,坏了公主的大事。” 安庆叹声一声:“若是一个大明女子,哪怕是她出身差点,那本公主也认了。可是她仅仅是一个倭女,凭什么想要进镇国公府的大门?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瑶月。 瑶月顿时明白了安庆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微动。虽然她早就已经打消了进门的想法,但是女儿时不时的要找爹也让她十分的头疼。若是答应了公主的要求,哪怕是自己进不了门,但若是能够让女儿见见韩度,那也算是除去了她的一块心病。 “好,我听公主的。公主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下定决心之后,瑶月立刻点头。 安庆高兴的伸手揽过瑶月,“好妹妹,我就知道你会帮姐姐的。” 这一日,小松灵子再次来到韩府门口。 原本以为今日还是会无功而返,可出乎她的意料。她刚刚来到韩度大门口,便被管家五叔迎了上来。 “姑娘,公主殿下有请!” 小松灵子心里十分奇怪,不知道韩府为何突然之间对她的态度转变这么大。不过既然能够进韩府,她的心里也微微有些计谋得逞的得意。 “好。”小松灵子毫不犹豫的点头。 五叔带着小松灵子正要从侧门进入。 小松灵子却顿时驻足,指着正门问道:“为何不打开那门让我进去?为何要走这小门?” 五叔回头,朝着她解释道:“姑娘,那是正门非重要庆典节日和有身份的人来此才会打开,平日里咱们走的都是这侧门。姑娘,请吧!” 见面前的人脸上浮现丝丝怒气,小松灵子怕事情发生变故,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乖乖的跟着五叔从侧门进去。 来到大堂,五叔低着头进去,躬身一拜:“殿下,倭女带到。” “你先下去吧。”一个清脆悦耳的的声音传来。 瑶月朝着五叔挥挥手,神色一片坦然,就好似已经做过这样的动作无数遍了一样。 五叔听了,连忙后退几步离开。 整个大堂里只有瑶月一个人,只见她神态自若的坐在上首位置,目光平静的看着小松灵子。 原来,安庆担心她年纪大了,被小松灵子给小视,便让瑶月冒充她。 小松灵子看到瑶月的第一眼,心里就禁不住猛然一沉。 太漂亮!肌肤赛雪,明眸皓齿,这是一样美丽的让小松灵子都忍不住嫉妒的脸。 瑶月只看了小松灵子一眼,便神态自若的端起茶杯,眼帘低垂,一副完全没有把小松灵子放在眼里的样子。 小松灵子被如此无视,心里自然是十分不服气。可是她一看到瑶月那倾城倾国的风华,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泄露的一干二净。 好吧,论姿色她的确是比不过人家。 “你就是安庆公主?”小松灵子十分的不甘心,忍不住问道。 哪怕是她清楚,在这个时候谁先沉不住气开口就是输了,她也不得不问。因为她知道,面对对面那人的气势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瑶月从小受到的是官宦之家的教导,现在虽然只是普通百姓身份,但是她执掌百万财富,自然有一股凌然不动的气势。一般人即便是有这么多的财富,也会守不住。因为只要你有钱了,这世上多的是打你钱财主意的心怀不轨之徒。 别的不说,瑶月总要震慑住家里的那些侍女厨娘吧?若是性子不够坚强,恐怕早就被那些侍女厨娘给害了。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章 逼走 瑶月抬起眼帘,朱唇亲启:“你就是倭女?” 仅仅一句话,就让小松灵子额头青筋暴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轻视她,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深吸口气,“我” 不等小松灵子说话,瑶月眼睛微微闭上又陡然睁开:“你好大的胆子,讹人讹到镇国公府头上!” “讹人?什么叫讹人?”小松灵子气炸了,韩度提起衣衫就不认人,她没有想到安庆公主竟然也是这样态度。 小松灵子怒极反笑,眼珠子一转,便展现出十分的媚态,矫揉造作的说道:“公主还不知道吧?韩度是不是和你说,他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我却要告诉公主,那一晚我们共赴巫山云雨,到现在都还让我流连忘返呢” 小松灵子一双美眸丝毫未变,就这么静静的听着。 小松灵子越说越是起劲,可是等到她发现无论她怎么说,对面的公主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心里继续说下去的欲望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情不自禁的闭上嘴,连她自己都没有兴趣说下去了。 “说完了?”瑶月轻瞄了小松灵子一眼。 “公主难道就不生气?”小松灵子早就知道像安庆这样的大明公主,驸马和别的女人有染,她应该会发怒才是。结果,却让小松灵子说了个寂寞。 瑶月平静的抿了一口茶水,道:“本公主有什么好生气的?这大明的驸马又不止公爷一人,而且不少驸马虽然只娶了公主一人,但是他们当中整日留恋青楼的却也有不少。本宫就当公爷去了一次青楼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你竟然将我当成了青楼女子?”小松灵子怒了,她再怎么见识有限也知道大明的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里面的青楼女子都是些什么人。 她小松灵子是谁?后龟山天皇的女儿,倭国至高无上的贵人。开口说话,即为玉音!无数倭人都必须要匍匐跪听。没有想到,来了大明竟然被人污蔑成青楼女子。 瑶月脸上慢慢浮现微笑,不屑一顾的道:“有什么不一样吗?你对公爷下药,恐怕一般的青楼女子,也做不出来吧?你不依不饶的找上门来,不就是想要一些补偿吗?说吧,想要多少,本宫就当帮公爷付过夜之资了。对了,当时公爷有没有付过你过夜之资?” “你好!”小松灵子怒极,下意识抬手指着瑶月。 片刻之后,她又泄气似的猛然将手放下,直接转身气匆匆的离开镇国公府。 安庆一直都在大堂的照壁后面等候,将瑶月和小松灵子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见瑶月轻轻松松的便将小松灵子给碾压成渣,顿时拍着手从后面走出来。 “瑶月妹妹,真有你的。” 瑶月连忙从主位上站起,叹声道:“不过是借着姐姐的威名罢了。” “不管怎么说,妹妹总算是把这倭女打发了。若是换成本宫的话,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安庆道。 “但愿她识趣的知难而退吧。”瑶月虽然将小松灵子逼走,可是她亲眼看到小松灵子走的时候的神色,觉得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于是,有些担心的道:“公主,我看那倭女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恐怕此事还会生出变故。” “无妨。”安庆大大方方的摆摆手,“经过了这次的事,她再也没有脸面来堵门。只要她不堵门,那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见安庆公主心里有数了,瑶月也不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提醒一下便好,说的多了,反而有反客为主之嫌。 “既然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不知道公主可否将韩瑶带出来?”瑶月有些迟疑的说道。 今日安庆亲自去她宅院里将她带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安庆以要带韩瑶见她爹为由,连韩瑶一起带来了。 现在瑶月想要回去,自然要把女儿也带走。 “她在公爷那里,咱们一起去吧。”安庆笑道。 “啊?”瑶月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扭捏了片刻,在安庆真诚的目光当中她只好点头:“好,好吧!” 早上的时候,韩度正坐在院子里。 安庆便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来,虽然已经知道安庆今日会将自己和瑶月的女儿带来,但是在看到自己这个粉雕玉琢女儿的小脸之后,韩度的心瞬间就融化了。 韩度早就有了韩璎珞这么一个女儿,按理说应该对此有免疫力了才对。可是在看到韩瑶的瞬间就发现,她和韩璎珞完全不一样。她的脸型偏小,精致的五官显然是继承了她娘的优点。但同时韩度也发现,在她的眉宇之间好似有一股始终化不去的忧愁,让原本一个应该无忧无虑的孩子,神色当中多了几分怯弱。 韩度和安庆都没有说话,任由小丫头上下打量韩度。片刻之后,丫头奶声奶气的抬头看向安庆:“大娘,他就是我爹吗?” “对,他就是你爹。来,快来叫爹!”安庆笑道。 可是韩瑶却盯着韩度一言不发,无论安庆怎么要她叫爹,她都紧紧的把嘴巴闭上。 韩度见了,微微抬手阻止了安庆的无用功。知道孩子第一次见到自己,肯定对自己非常的陌生,这个时候让她认自己这个老爹,她恐怕接受不了。 不过韩度也不急,既然安庆都同意让咱们父女相见,那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的很,慢慢来就是了。 而且,拿捏一个小孩子,韩度还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伸手从安庆手里将女儿的下手接下,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便开始问她一些幼稚的问题。 等到安庆带着瑶月联袂赶来的时候,韩度已经和韩瑶打成了一片,变得无话不说了。 “公,公爷。”瑶月刚才面对小松灵子的时候气势十足,轻易便将她碾压。可是现在面对韩度,她却猛然变得犹如第一次见到外人的少女一般,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韩度看着她,颇为感慨的点头:“做吧!” 对于瑶月,韩度的心情也是非常的复杂。若是说自己对瑶月没有意思,韩度自己都不信。可是和她真的发生了关系,韩度又觉得对不起安庆。 正是因为这份愧疚,让韩度坚持到现在都没有去看过瑶月母女。 但对于瑶月,韩度心里也有着亏欠。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为自己生了一个女儿,而且还一个人无怨无悔的带着女儿在外面生活,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因此都导致韩瑶生性有些胆怯,眉宇间都是见不到自己这个当爹的忧虑。 瑶月听闻,回头看向安庆。见她微微颔首,才低头在一旁坐了下来。 “谢公爷。” 奉天殿。 朱标继承了老朱的皇位,自然也继承了老朱的忙碌。大量的奏折几乎将朱标淹没,刚刚批阅完一本,抬头一看结果御案上又多了一本,完全让朱标看不到将奏折批阅完的尽头。 甚至朱标都多次在心里发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奏折? 大明皇帝和百官之间的关系,从老朱借用胡惟庸废除丞相之位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变得对立了。毕竟老朱这是断了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野望,自然会遭到所有官员的不满。 虽然百官不敢硬顶老朱的屠刀,但是他们也有表达不满的方式,那就是上奏、上奏、不停的上奏!哪怕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被百官拿来上奏。 目的就是想要告诉老朱,这天下没有他们这些文官不行! 可惜让百官都没有想到的是,老朱根本就不惯着他们。无论他们上奏多少奏折,老朱这个千古第一劳模皇帝都能够一一给他们批阅完毕。甚至还通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奏折,让老朱更加详细的了解到了民间的状况,简直就让那些文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朱标即位之后,官员们上奏的习惯自然而然的保留了下来。所以,别看朱标御案上堆放的奏折多,但其中大多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需要皇帝来决断的事情,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不过即便是如此,朱标也不得不将这些奏折一封一封的全部看完。因为他不仔细看完,如何知道这封奏折说的是要事,还是鸡毛蒜皮的事? 不过每当他看完一封奏折之后,发现不过说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心里顿时有了曰他娘的冲动,同时感叹老爹的不易。 “韩度这几日在干什么?”朱标两手高高举起,奋力的伸了一个懒腰,将肌肉紧绷到极致,想要借此缓解浑身的疲劳。 朱标每当他劳累不堪的时候,最想问的就是韩度在干什么。因为他不用猜都知道,对于韩度这样能够坐着就绝不站着,能够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人来说,一定是在哪里逍遥度日。 听到皇爷的问话,王钺却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朱标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王钺的回应,不由得侧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表明身份 被皇爷这样看一眼,王钺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连忙低头道:“回皇爷,镇国公最近被那倭女给缠上了。” “倭女?什么倭女?”朱标满脑门的问号,最近他都忙着处理政务。草原划分了一千多个卫所,这些卫所都必须要全部分给草原部族,究竟该分给那些人,让朱标焦头烂额。 因此,对于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丝毫没有注意到。 王钺一见,连忙解释道:“皇爷,是这样的” 朱标听完之后,眉头皱起,不满的道:“一个倭女而已,先是污蔑匡毅侯,现在又跑去堵镇国公府的大门,应天府是干什么吃的?就任由她在京中胡作非为?” 王钺猛然一惊,连忙拜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告诉应天府尹,让会同馆严加管束。” “不用了!”朱标摆手,沉声道:“倭国使臣来京城的时日也不短了吧?下旨,让礼部回赐,然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韩度不仅仅是他朱标的爱臣,更是安庆的驸马。这个倭女到处宣扬她和韩度发生过什么,这不是在打安庆的脸,打大明的脸吗? 朱标身为兄长,自然不会让妹妹受委屈。 “遵旨。” 当天中午,细川持之便接到礼部官员传旨,大明皇帝赏赐了他们不少东西,但没有一件是金银财宝。赏赐的主要是宝钞,这东西,你说它值钱吧?它本身就是钱,细川持之拿着直接就可以出门用来买东西。但是你说它不值钱吧?这东西在倭国的价值极高,是真真正正的硬通货,价值要比在大明高出整整十倍。 拿着圣旨,细川持之来到小松灵子的房门外面。 咚咚咚,敲了三下。 “主人。”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来烦我!”一个暴虐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 细川持之当然不敢贸然来打扰小松灵子,但是现在大明皇帝下旨让他们回去,他就算是不想来,也不行了。 “主人,大明皇帝下旨了,要我们三日之后便启程回去。” 房间里面一下子没有了声音,片刻过后,嘎吱一声,细川持之面前的房门打开了。 他微微抬头便看到主人头发散乱、脸色蜡黄,显然是多日没有打理过了。 见主人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细川持之猛然回过身来,连忙双手将圣旨奉上。 小松灵子打开扫了一眼,顿时冷笑起来:“好,好一个韩度,好一个安庆公主,这是要将我赶走啊!” 她刚刚安庆给气了回来,现在大明皇帝突然就下旨让他们回去,这要不是安庆求皇帝把她赶走,她根本不信。 虽然她被碾压的体无完肤的,但是她却不认为她就这样输了。她只是输了一场罢了,还没有全输。 “想要把我赶走?简直就是妄想!” 见主人还不服气,细川持之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和大明比起来,倭国真的太过弱小了。而韩度是一般人,那倒还罢了,偏偏他还是驸马。用脚趾头想,大明皇帝肯定会偏向他的妹妹,也就是安庆公主,怎么可能容忍小松灵子这个和韩度有染的人继续留在京城? 甚至细川持之接到圣旨的时候,心里都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有了一种心里石头落地的踏实感。 犹豫了一下,细川持之道:“可是主人。现在大明皇帝已经下旨,难道主人还能够抗旨不遵?” 小松灵子随手将圣旨丢给细川持之,微微仰头展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道:“这是给你的圣旨,可不是给我的。” “主人,你现在也是使团的一员”细川持之不想主人留在大明,不动声色的想要劝劝主人。若是主人继续留在大明,肯定会和韩度纠缠不清。而细川持之现在已经不看好韩度能够帮助他们了,既然如此,主人继续留在大明帝京也就没有了意义。 小松灵子却不这样想,她对韩度的怨恨,迫使她不想如此轻易的放弃。 “不,你说错了,我不是使团的人,我是倭国的皇女!” “主人,你这是?”细川持之顿时一惊,不明白一直隐瞒身份的主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难道,主人准备向大明皇帝公开身份? 小松灵子看向细川持之,不出他所料的点点头,“我是倭国皇女,仰慕大明风华,前来拜见大明皇帝陛下,难道他还能够把我赶走?” 细川持之见主人已经下定决心,心里无奈一叹,也不再规劝了。 “去吧,准备好我的参贺仪。” “是。” 会同馆的礼部官员,被告知要求他到倭国使团一趟。 若是其他人官员肯定不会理会,他可是大明的官员,怎么会听从一个使团的指使? 但是倭国使臣却不一样,他看在倭国使臣给他送了大礼的份上,没有多想便来了。 刚刚进门,官员就看到让他惊讶的一幕。 只见原本将京城弄得满城风雨的倭女,现在褪去了她原本那身大明衣衫,换上了一身华丽的倭国服饰。 四周有乐曲伴奏,小松灵子一步一缓的走到中间一张垫高的椅子上坐下。 礼部官员没有见过倭国皇室的礼仪,但是他知道事情一定大条了。 陈迪匆匆下了轿子,直接快步走进宫门。他是礼部尚书,有权力在任何时候求见皇帝,守卫宫门的侍卫也不会阻拦他。 “皇爷,陈迪求见。”王钺得到消息,连忙向朱标禀报。 朱标从伏案的姿态直起身来,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他来做什么?” 想到有可能是倭国使团离开的事情,朱标道:“算了,让他进来吧。” “是。” 陈迪小步快走进来,一提衣袍跪下:“臣陈迪,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朱标放下手里的朱批,往椅背靠了靠,顿时感到身上一阵酸痛,感觉轻松了许多。 不等皇上询问,陈迪起身之后就立刻拱手拜道:“皇上,倭国皇女求见。” 朱标闻言,眉头皱起,不解的道:“倭国不是刚刚派来了使团吗?怎么会又来一个皇女?” “皇上,倭国皇女就是使团里的那个倭女,叫小松灵子。”陈迪连忙道。 啪的一声,朱标猛然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御案上,大怒道:“你们礼部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倭国皇女竟然待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多日朕都不知道。是不是她不主动站出来,朕还要被蒙在鼓里?是不是?” “微臣,知罪!”陈迪瑟瑟发抖,砰的一声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礼部有接待番国使团之责,自然也有核实使团身份的义务。可是这么多年会同馆一直没有出过事情,安逸之下让陈迪大意了。 朱标发泄了一番,很快便冷静下来,问道:“人在哪里?” “就在会同馆。”陈迪连忙回答。 “现在去,立刻,将她给朕召来!”朱标抬手指着大殿之外,厉声道。 “是,臣这就去。”陈迪连忙爬起来,撅着腚跑出去。 小松灵子在陈迪的亲自带领下,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倭国皇女,小松灵子,拜见大明皇帝陛下。”小松灵子举止礼仪分毫不差,两手平举恭恭敬敬的拜下。 朱标看到小松灵子进来,瞬间换上一副笑脸。 “平身!既然倭国皇女,那,赐坐!” 为何朱标在小松灵子亮出身份之后,前后态度变化这么大?因为若是小松灵子只是使团成员的身份,那即便是她在倭国的官职再高,那也只是一个外臣。 但是她亮出倭国皇女的身份那就不一样了,虽然到现在为止,倭国也没有向大明俯首称臣,更加没有承认大明宗主国的地位。可她毕竟是一国皇女,大明也是必须要给予足够的优待的,这是礼仪! 就连北元皇帝和太子,哪怕他们曾经和大明为敌,但是现在他们被俘虏了,大明都必须要赐封王爵给他们。连大明曾经的敌人都有如此优待,更何况是小松灵子? “谢大明皇帝陛下。”小松灵子微微低头,然后便抬起头一脸微笑的直视朱标。 朱标看着小松灵子明艳动人的俏脸,心里却连一点感叹韩度艳福不浅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知道,小松灵子既然在这个时候露出身份,那就表明她除了是一个绝色美人之外,还是一个大*麻烦。 想了一下,朱标只好寒暄道:“皇女不远万里来到大明,朕倍感欣慰。皇女以为,大明如何?” 小松灵子神态自若的微微躬身,“大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远胜倭国许多,此行让小松灵子大开眼界。” “哦~那就好。”朱标随口敷衍着,想着怎么才能够将小松灵子给打发走。 可是还没有等到朱标想好,小松灵子便继续道:“我仰慕大明已久,不知道可否留在大明,好好领略一番?” “啊~这个”朱标虽然料到小松灵子之所以表明身份,就是因为他下旨将倭国使团赶回倭国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没有料到小松灵子会如此的直接。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笼络 可是小松灵子话都说出来了,就算是朱标也不好拒绝。这就好比,你的一个邻居仰慕你家里的摆设,想要来参观一番,你总不能冷冰冰的拒绝吧?就算是心里不高兴,也要做出一副热烈欢迎的样子。 “当然可以,皇女想要留在京城,朕欢迎之至。”朱标笑着点头,“朕赐你宅院一座,方便你在京城居住。会同馆毕竟太过吵杂了一点,恐怕皇女久居也不方便。” “多谢皇帝陛下。”小松灵子眼睛一亮,她也没有想到大明皇帝竟然这么大方,随手就送出一座宅院。 既然宅院都送了,朱标也不介意再大方一点,道:“皇女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真的吗?”小松灵子陡然一亮,眼巴巴的望着朱标:“自从来了大明之后,就听闻大明皇家书院乃是天下最有智慧的地方,不知道我可否能够入书院一观?” 朱标刚才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现在一听小松灵子的要求,顿时苦笑着长叹一声:“书院朕还真的不能让你进去。这样吧,你可以去国子监!其实书院和国子监差不多,朕这就下旨无论你在国子监待多久都可以。” 小松灵子惊讶的看着朱标,没有想到连大明皇帝都不能够让她进书院。至于大明皇帝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若是书院和国子监真的差不多的话,那为何一个她进不去,一个她可以随便进? 可大明皇帝都不惜食言而肥了,她难道还能够强求不成?若是强求惹恼了大明皇帝,说不定连国子监都不让她进。 “那就多谢皇帝陛下,小松灵子正好也想去国子监看看。听闻国子监里面都是大明才俊,小松灵子也想见识一番。” 见小松灵子笑着点头,朱标心里松了口气。 觐见过后,朱标很快就派人将一座内城里的宅院赐给小松灵子。 小松灵子自然带着使团从会同馆搬出来,直接住了进去。至于让倭国使团赶回去的事情,由于有了小松灵子这个变故,自然无从谈起。 “她怎么是倭国皇女?”安庆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情都崩溃的。原本她还在为皇兄给她出气高兴呢,正狠狠的出了口恶气。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小松灵子的身份竟然变成了倭国皇女。不仅皇兄也不好将她赶走,还不得不赐给她一座宅院,让她留在京城。 面对安庆的诘问,韩度也是一脸懵逼,自己也没有想到小松灵子竟然会是倭国皇女。当初在全罗道的时候,韩度就猜测小松灵子在倭国的身份应该不同寻常。但是再不同寻常,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倭国皇女。一个皇女到处乱跑,难道倭国皇室就不管她吗?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她是皇女。” 安庆顿时气恼的朝着韩度身上打去,“你和她不是有关系吗?我不问你,我问谁?” 安庆原本对小松灵子是居高临下的态度的,在她看来小松灵子虽然姿色要超过她,但是身份却比她差远了。 但是现在小松灵子却表露出是倭国皇女的身份,虽然还是比不少安庆,但是也差之不远了。 韩度只能够默默忍受安庆的发泄,等她消停了,才叹道:“我也没有想到她是这个身份,我早就说了,这女人诡计多端不可小视,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她。” “那现在怎么办?她不会再堵上门来吧?”安庆心心年年的就是怕小松灵子继续纠缠不休。 韩度笑了笑,道:“这个你放心,她是不可能再来府里的。以往她隐瞒身份,当然可以随便胡来。但是她的身份也是对她的束缚,现在她再来那可就是代表的倭国了,她不可能让倭国如此丢脸的。” “呼~那就好。”安庆听罢,顿时松了口气。对于她来说,最紧要的就是小松灵子会不会再来纠缠。既然她不可能再来,那安庆也不在意她是不是留在京城了。 京城人丁过百万,就算是她留在京城,那也没有多大机会再碰到。 正如韩度猜想的那样,小松灵子表明身份之后,果然没有再去韩府。 她第一站就来到国子监,因为有着朱标的吩咐,国子监祭酒带着左右司业以最高的礼仪接待了小松灵子。 “小松灵子向慕文教,贸然前来还请诸位恕罪。” 祭酒见她一个番国女子竟然如此的懂礼,而且还口口声声向慕文教。瞬间,祭酒就想当然的认为,大明文教的声誉已经飘洋过海,传播到了倭国一样。 只见祭酒脸上泛起潮红,万分高兴的道:“贵使远道而来,懂礼知节足以让老夫汗颜。请!” 小松灵子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狡黠,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博得了祭酒的好感,后面恐怕她想要知道什么,都能够轻而易举的问出来。 今日小松灵子没有穿她的倭国服饰,而是又换上了一身赤红的仕女衣衫。倭国的服饰在她看来,都没有大明仕女衣衫好看。既然今日是来国子监,她当然要展现出最美丽的一面。 果然,小松灵子的盘算没有白费,甚至是收到了超出她预料的效果。 国子监平日里只有学子,女子根本不可能进入国子监。说白了,这国子监就和一座和尚寺庙差不多。甚至连寺庙都不如,至少寺庙还会有女香客去上香,而国子监却不可能有女子能够进去。 小松灵子的到来,就好似一只我见犹怜的小绵羊,一下子到了狼群之中。 国子监学子个个眼冒绿光,要不是顾忌着祭酒和司业在前,他们都要主动上前搭话了。 小松灵子将众人的目光一一收进眼底,但她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的厌恶之色,反而一副懵懵懂懂完全没有察觉异样的样子。甚至还在不经意间,撩拨一下耳旁的头发,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故的忽闪。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瞬间就引得国子监学子纷纷骚动。 祭酒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妥之处,连忙大声喝斥,将一众学子全部赶走。小松灵子也没有任何的反对,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去之后,小松灵子便让细川持之将国子监有名的学子名单查探出来。然后,她便向这些学子发出名帖。 这些国子监学子见过小松灵子,面对她的名帖没有一个人拒绝,全部都欣然赴约。 韩度、汤鼎、徐成斐三人又聚在一起喝酒,自从韩度回来之后,三人举在一起的时候颇多。 酒过三巡,徐成斐把话题转到了小松灵子身上。 “哎,你知道吗?你那倭女今日可是风光的很。” 韩度递到嘴边的酒杯顿时停住,皱眉道:“好好的,你提她干什么?” 徐成斐嘿嘿笑着看了韩度一眼,经过小松灵子的事,他怎么会猜不到当初韩度是冒用了他的名字? 虽然徐成斐对此不在乎,但是能够以此调侃一下韩度,他还是不会放过的。 “这女的可不一般啊,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国子监的那群书呆子拿捏的服服帖帖的。现在你要是去京城里面的酒楼,碰到国子监的那些学子,就没有一个不替她说话的。” 说罢,朝韩度挑了挑眉头,“你不是和她有过那啥吗?你就任由她这么胡来?” 汤鼎也下意识的看向韩度,这女的的既然和韩度有瓜葛,现她这样胡来简直就是在故意恶心韩度。就算是韩度不便出手,但只要他点头,汤鼎就能够把这女的收拾了。 韩度撇撇嘴,道:“她和我没有关系,她想要做什么也和我无关!” 徐成斐惊讶的看了韩度一眼,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不在乎。 汤鼎却皱起眉头,道:“你虽然不在乎,但是别人可不这么看。要不,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面对汤鼎的好意,韩度却摆摆手:“这女人诡计多端,说不定现在她正在等着我如此反应呢。我偏偏就不上当,看她能够有什么办法。” “可是”汤鼎有些犹豫,“她这样整日和那些学子谈笑来往,也终归不好吧?还是说,你和她真的没有什么?” 汤鼎十分好奇的问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度的神色。 小松灵子虽然闹得满城风雨,但是直到现在人们都并不清楚韩度和她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韩度从来都没有正面承认过。 “没有!”韩度语气平静,回答的斩钉截铁。 徐成斐看不出韩度有隐瞒的迹象,心里反而有些感叹,“真是可惜啊,那也是一个绝色美人呢。” 顿了顿,神色古怪的道:“既然人家都说你们之间有过了,那不如你就将计就计吧。白占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是不是?” “这女人,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韩度见两位好友一副色中恶鬼的样子,不由得叹道。 徐成斐完全不信,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还能够是什么样子?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变迁 薛祥在数日之前便不行了,甚至连卧起坐在轮椅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够在床榻上躺着。 老薛有四个儿子,现在病重自然来到病榻前伺候着。不过只有最小的薛宣在床前,其他三个在外为官恐怕还没有得到消息。 薛祥眼帘微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听到一个嘤嘤期期的哭声,视线一低看到是薛宣。不由地继续力气,奋力的说道:“闭嘴吧!哭哭啼啼的让老夫心烦。” “爹!您醒了?”薛宣见爹睁开眼睛,顿时满脸惊喜。 “闭嘴!” “是是是,孩儿闭嘴,闭嘴。”别说是爹让他闭嘴了,只要爹能够好起来,让他一辈子当哑巴都行。 薛祥没有理会面前的儿子,抬眼望向一旁的韩度,有气无力的道:“韩度。” “小子在呢。”韩度连忙上前,两手捧着薛祥形若枯槁的手。原本宽大的手掌,现在放在韩度手心里感觉不到一点重量,更加没有丝毫的力量。就好似韩度捧着的不是一只还活着的手,而是一块死肉。 “老夫要死了,书院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薛祥虽然吐字清晰,但是浑身上下就好似只有嘴唇和眼睛能动,就连他的呼吸都微弱至极,让人察觉不到。 韩度重重的点头,“老大人放心,书院在我手里败不了。” 见韩度总算是亲自开口接下书院,薛祥马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眼神。随后眼睛便开始变得浑浊,眼帘也慢慢合上。 韩度感觉到薛祥的手变得越来越冰冷,心中一动,起身示意一旁的太医上前。 太医上前先后在薛祥的手腕和脖颈上切了一下脉搏,然后又用手指探了探鼻息。起身朝韩度摇摇头,声音低落的道:“公爷,老工部去了!” “爹”薛宣闻言大悲,立刻跪上前去,伏在薛祥身上痛哭。 韩度叹息着摇头,“派人立刻进宫,通知皇上吧。” 一般来说,只有朝廷重臣病故,才会专门禀报皇帝。 薛祥已经告老还乡了,已经不算是朝廷中人。但是他守着书院多年,威望甚隆,令天下人敬佩,韩度此举并没有错。 朱标听到消息,立刻放下手里的政务,第一时间赶到书院。不仅是他,就连韩景云这个皇后也来了。 她在书院的时候,薛祥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女子便对她歧视,反而更加看重她,多次帮助她解答疑难指出问题。 因此,韩景云对薛祥非常的敬重,就好似一个对她很好的长辈一样。 朱标来了,看了薛祥最后一眼,随后便安慰了薛宣几句。然后吩咐道:“命礼部,择美谥,以超品规制厚葬。” 薛祥的谥号朱标一时没有想好,干脆就推给礼部。反正礼部最后也是要征求他同意的,若是礼部提出的不满意,他随时都可以该。 “谢皇上隆恩。”薛祥没有办法谢恩,便只有父债子偿,薛宣连忙代父拜谢。 薛祥刚刚去世,在大明人看来这个时候是不能够移动的。想要移动,最少也要等到七日之后。 韩度直接下令,让人在书院里搭建起灵堂,让薛祥暂时停留在这里,等到七日之后再迁回薛府。 在这七日当中,书院学子自发的身披缟素,一一前来拜见。 等到七日过去,韩度更是亲自扶棺送薛祥回家。 而礼部也在此时确定了薛祥的谥号,文忠。 朱标对这个谥号还是满意的,于是便没有反对,直接下旨赐薛祥谥号文忠。 自此之后,薛祥便可以正式的称为薛文忠公。 薛祥虽然不可以像老朱那样,可以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但是以他薛文忠公的身份,可以停灵二十一日。 以前韩度并不明白,为何要停留这么多日。可是到了大明之后才知道,这不仅是礼仪的要求,也是这个时代交通不便的限制。就拿薛家来说,薛祥的长子次子都在外为官,即便是在薛祥卧床的时候便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但是他们想要赶回来,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这点时间,也就只能够赶上见薛祥最后一面罢了。 韩度从头至尾都在替薛祥的身后事忙碌,见到薛祥的长子薛凯和次子薛能。见两人悲痛万分,韩度不由得上前,拍着两人的肩膀说道:“你们放心,等你们丁忧三年之后,我会在京中为你们谋一个官职。以后你们就留在京中,也好一家人团聚。” 父母身故,作为儿子的不管你当多大的官,都要回家丁忧三年。这在大明是铁律,除非有皇帝下旨夺情,否则谁也不能破例。 薛凯是从四品的参议,而薛能只是从六品。以韩度今时今日的身份,为他们两人在京中谋求一个职位,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但是韩度回来这么久,薛祥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韩度也不知道薛祥为什么不向自己开口,不过现在薛祥已经故去了,照顾一下他的两个儿子,也是应当的。 薛凯比韩度还要年长,今年也有五十余岁了。面对父亲的身故,虽然他知道人的生老病死不可避免,但是也不由得悲痛,哭红了眼。 朝着韩度拱手一拜:“多谢镇国公好意,不过家父曾经说过,一旦他身故之后,便让我们兄弟二人借此丁忧辞官。镇国公的一番美意,我们兄弟二人只有辜负了。” “要让你们辞官?”韩度惊讶的看了薛祥的棺椁一眼,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若是一般人,恨不得子孙能够公侯万代,但是薛祥却偏偏要两个儿子辞官。 不过想到薛祥都不愿意向自己开口,将他的两个儿子迁入京城为官,可能薛祥并不看好两个儿子为官吧。 “好吧”既然薛祥都安排好了,韩度也不好贸然插手改变,只好朝两人点点头道:“以后无论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本公。做人不要太过刚强,也不好太过好面子,这样是很难过上舒心日子的。你们爹就是刚强了一辈子,也好了一辈子的脸面,你们看他过得舒心吗?” 有些话,韩度不好明说。但是又担心两人因为好脸面,以至于遇到困难也不来找自己帮忙,于是只好隐晦的提到。 薛凯和薛能两人顿时沉默,他们虽然万分敬重老爹的为人,但是要说老爹过的舒心,他们心里都暗暗摇头。 知道韩度此话是情真意切,薛凯连忙感激的回道:“多谢侯爷,若有难处下官一定会来求侯爷。” “不要有顾忌,这些都是应该的。”韩度又勉励了两人一句,才将处置薛祥后事交给了两人。 薛祥入土为安这一天,方孝孺和王元吉,以及书院出身的官员和学子,都前来恭送。有无数百姓自己身披缟素前来跪送,人群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这一年,出了薛祥身故之外,还有两人病故。一个是元顺帝,现在的恭顺王脱古思帖木儿;另外一个便是曾经的高丽国主,现在的永乐王。 不过这两人的死根本就没有在京城激起丝毫的浪花,朱标在得到消息之后,心里反而极大的松了口气。吩咐礼部按照规制安葬之后,便没有理会了。 但是韩度却进宫求见了朱标,建议大明乘此机会拿到两人将草原和高丽并入大明的国书。 这是最好的时机,虽然两人死了,但是并不妨碍大明将国书给造出来。只要盖上两人的玉印,两人又死了,这国书真假的唯一解释权就在大明这边,这国书不是真的都是真的。 朱标瞬间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可以说两人都是北元、高丽的最后一个君王,若是以他们的名义将草原和高丽归入大明,那大明就拿到最重要的大义名分。 以后不管是如何分化统治草原和高丽,都有了最根本的依凭。 可是这件事毕竟有些不够光彩,朱标一向仁厚,因此有些犹豫。 韩度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带人冲进恭顺王府,要天保奴交出脱古思帖木儿的印信。天保奴根本不敢反抗,乖乖的将东西交给韩度。 韩度拿着印信,连夜让人造出脱古思帖木儿字迹的国书,让天保奴亲自奉给朱标。 看到天保奴战战兢兢的将国书奉上,并且称这是他父王亲自所书,朱标便知道韩度已经将事情办的滴水不漏。 于是,暗自叹息一声,朱标便收下这北元最后一份国书,并且让天保奴继承恭顺王,并且增加俸禄五千石,赐黄金一万两,绸缎一千匹,其他各种珍奇宝物无数。 天保奴闻言大喜,脸上畏惧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连忙朝朱标跪拜:“天保奴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知道一封国书就能够换来这么多的好处,天保奴自己早就让他父王亲笔将国书写好了,哪里还会让韩度前前后后的忙活那么久? 后面高丽王病重的时候,都不用他儿子提醒,高丽王自己就提笔写下将高丽归入大明的国书,并且派儿子送进宫里。等到他身故之后,朱标也让他儿子继承了永乐王爵位,一应赏赐没有丝毫缺少。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管理学问 至此,大明名正言顺的有了对草原和高丽的统治权。 草原诸部对大明的抗拒之心降到了最低,原本推进缓慢的卫所,也以一种十分顺畅的方式推进下去。 等到这样生活了几年,蒙元人发现大明如此详细的划分卫所,不仅保证了他们的安全,还能够让他们通过互市买到足够的粮食和盐铁。要知道在以前的时候,除了像瓦剌和鞑靼这样的大部族,其他小部族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受的附近部族的袭击,夺取他们的草场,吞并他们。 但是有了大明划分的卫所之后,无论是谁也不能擅自攻击其他部族,就连放牧都不能够越界。一旦越界,就会受到大明驻扎的大军的惩罚。轻者罚没牛羊,重者,灭族! 有了大明的威慑,蒙元人反而过起了安心的日子。 而有着大明在边关开设的诸多互市,蒙元人通过贩卖牛羊就可以吃的饱、穿得暖,这比起以往朝不保夕的生活,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但是蒙元人不知道的是,大明在每个互市出售的粮食和盐铁,每日都会有专人登基数目的。蒙元人偶尔多买几十几百斤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若是突然之间销售量猛增,必然就会引起互市官员的注意。蒙元人丁又没有增加,他们购买的粮食盐铁这些东西突然增多,除了想要囤积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蒙元人无缘无故的囤积这些东西干什么?除了想要打仗之外,不会有别的可能。 因此,大明通过互市还可以提前预警蒙元人的动向,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同时,大明也将宝钞带到了草原,和蒙元人的交易,朝廷下令必须使用宝钞。起初蒙元人也极度的反对,以为大明是想要用纸张骗取他们的牛羊。可是在明军的强力镇压下,这样的反抗还没有兴起,便被轻易的按了下去。面对如此强大的明军,蒙元人没有办法,只得乖乖顺从大明。等到他们发现大明真的没有骗他们,这一张张的漂亮花纸真的可以换到无数的粮食和盐铁之后,他们自然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宝钞。 而朝廷也派遣了数百人的教书先生入草原,教导蒙元人的孩子读四书五经。刚开始蒙元人也是反对的,蒙元人的孩子几岁就可以骑在马背上帮助家里放牧。这要是弄去读四书五经了,那岂不是说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 可是他们不识汉字,连宝钞上的字都不认识。这让蒙元人不由得紧张起来,要知道现在这花花绿绿的纸张就是金银啊。他们连上面的字都不认识,心里如何不慌? 想着不用学多少,但至少要把宝钞上的字学会的想法,蒙元人对于孩子读书的抵触情绪大大降低。 高丽那边要简单的多,自从高丽王将其归入大明之后,朝廷便再无顾忌。那些早就红了眼的文官,瞬间就在高丽划分出十几个总督府,一个个让让着要去高丽,为大明镇守一方。 更加过分的是,以齐泰为首的文官还想要将这十几个总督府一口吞下,连一点汤都不留给勋贵。甚至还叫嚣着,这是他们文官夺来的总督府,和勋贵没有关系。 “屁的才是他们文官夺来的,要不是咱们当初拿下高丽,他们去哪里弄出这么多的土地?” 韩度哪里会惯着他们,直接扬言他们若不是拿出一半来,那就把南洋和西洋的文官总督全部赶走,一个也不给他们。 见韩度来真的,文官瞬间就怂了。高丽虽然不错,但是它气候毕竟寒冷,不利于种植粮食。而且高丽人丁稀少,即便是整个高丽也没有多少人,和南洋西洋完全没有办法相比。而且南洋和西洋的贸易繁华,光是一个总督府每年收取的赋税,那就不是高丽总督府能够比的。 衡量一下得失,觉得还是南洋和西洋的总督府要更好一些。因此,文官们不得不低下头来,咬着牙拿出一半的总督府分给勋贵。 通过这件事,韩度瞬间高度警惕起来。这些文官一个个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若是不防备一二,有些勋贵恐怕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 于是,韩度便找到汤鼎将一众勋贵都召集起来。大家统一思想,那就是绝对不能让文官继续将总督之位给偷偷占去,甚至大有就此固定下文官和勋贵各自地盘的意思。 将事情和一众勋贵交代清楚,韩度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书院。 书院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每年光是考进书院的学子就有上千人,书院里面的学子有五千人左右,先生数百人。 这么多人光是每日的吃喝拉撒,就足够让韩度头疼。由此可见,当初薛祥在书院有多么不容易。 “我不干了!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的屁事?”韩度发泄的将一大摞文书往桌子上面一扔,震的到处都是,这些都是需要韩度批阅的文书。 一个留在书院教书的学子,苦笑着道:“先生,这都是书院的平常事务,以前都是薛院判亲自批阅的。” “这样不行!”韩度无比干脆的摇头。 偌大一个书院,若是自己连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管,那和当初的老朱有什么区别?老朱是古往今来第一劳模,他可以一天只睡两个时辰,还能够活到七十一岁,可是自己不行! 别说是让自己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了,谁要是打扰了自己的美梦那都是自己的大敌。 随后,韩度抬头看向面前的人,问道:“以前都是你一个人协助薛文忠公的?” “是的。” 学子说完,躬下身去一一将文书捡起来,重新摞好放到韩度面前。 韩度强忍者,随手翻看下去。 这是玻璃作坊的,这是数院的,这是化院的,这是理院的,这是要购买的粮食,这是要采买的笔墨纸砚 “一二三四”韩度一样一样的翻下去,然后抬头道:“你再去找八个人来,你们每人负责一块。以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自己定夺,只有重大的、你们决定不了的事情,才向我禀报。去吧!”“这,这样行吗?” 韩度瞪了他一眼,“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样怎么不行?这是管理学的内容,科学的不能再科学了。 “好的,学生这就去。” 自从将书院的杂务交给其他九人之后,韩度瞬间就轻松下来,整日无所事事的在书院里闲逛。 这一日,韩度来到后院操场。看到一群学子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韩度踱步上前,只见几个学子正每人拿着一面凸透镜,正在不断的比划着什么。 “还是不行,章北你这个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就是,先生讲过阳光都是平行直射下来的,无论咱们怎么调整,也不可能把焦点聚集到一起”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决定章北的想法比较新奇,但是却没有可能实现。章北想要把几个凸透镜的焦点聚集到一起,认为这样可以提高焦点的温度。想法是有的,只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将凸透镜的焦点聚集到一起。 至于原因,刚才的同窗也说明白了。 韩度听了片刻,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位同窗,是这样的”众人见韩度比较年轻,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会是书院院判,还以为是和他们一样的学子呢。 众人也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他们做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章北一脸垂头丧气的站起来,叹道:“可能是我的想法错了吧,或许这焦点根本就聚集不起来。” 韩度摸着下巴沉默片刻,忽然肯定的道:“你的想法没错,若是能够将所有焦点聚集起来,肯定能够提高焦点的温度。” “哦?这位同窗也学的光学吗?不知道同窗以为,这样能够提高多少温度?”像章北一样痴迷一门光学的人极少,他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貌似懂光学的,便顿时亲切感顿生,毫不犹豫的问道。 旁边的人却纷纷无语的看向章北,整个书院里面最痴迷光学的就属章北了,谁还能够在这方面超过他?就连理院的先生都说,章北在光学上的学问,不在他们那些先生之下。 章北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他就好像一个独行在沙漠的旅人,看到远处的水,便如饥似渴的冲过去,哪怕那紧紧是海市蜃楼也无所谓。 “提到多高?”这点韩度都不清楚,反正只知道镜子越大,聚集阳光越多,焦点的温度就越高。 至于上限是多少,韩度顿了顿之后道:“会有多高我也不清楚,不过熔铁炼金是没有问题的。” “嘶~~~” 众人纷纷倒吸口凉气,倒不是在震惊韩度的话,而是认为他在吹牛。就这晒在皮肤上温温暖暖的阳光,怎么能够做到熔铁炼金? 章北也是一阵心情激动,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并不受同窗的认同,现在这几人都是他的朋友,拗不过他才不得不前来帮忙的。可惜,最后还是证明他失败了。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韩景云的想法 “这位同窗,可知道如何将这焦点聚集起来?”章北见韩度说的头头是道,连忙问道。 至于说,他有没有怀疑过韩度在吹牛?他章北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疯疯癫癫的,有什么资格去怀疑别人?现在他就好像一个在洪水中漂泊的人,哪怕只有一根稻草他也会拼命的抓到。 韩度从一个学子手里拿过一把放大镜,翻转着看了一眼,笑道:“放大镜虽然能够聚光,但是它只能够聚集镜面这么大范围内的阳光。”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够造出一个大的放大镜,就能够聚集足以熔金烁铁的阳光?”章北跃跃欲试。 韩度无语的看了章北一眼,从道理上来说章北提出的这个办法虽然直接了一点,但是没有错。理论上来说,的确是做出一个足够大的放大镜,就可以聚集足够的阳光,但是这可能吗? 另外一个学子也皱起眉头,朝章北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准备造一个多大的放大镜?小了肯定不行,但若是要做的很大的话,玻璃的密度可不轻,你知道会有多重么?” 这位学子毕竟理智,别说这样大的放大镜能不能够造出来,就算是造出来了以它的重量,该如何使用? 章北顿时也懵了,下意识的回头问韩度:“你知道怎么办吗?” 韩度笑了笑:“这很简单,为什么非要用放大镜呢?你不就是想要把光聚集起来吗?直接用镜子也是一样的啊。” “镜子?镜子可没有聚光的作用,只有放大镜有。”另外一个学子立刻大声说道,同时眼睛还瞥向韩度,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章北也是这个想法,可是忽然他脸色一变顿时愣住,眼睛里爆射出光彩,一拍大腿道:“好办法!” “好什么好啊?镜子又没有办法聚光” 章北却忽然看向好友,笑盈盈的说道:“这位同窗说的没错,用镜子就可以。镜子的确没有办法聚光,但是我们将几十个,甚至是几百个镜子同时照向一处,不就相当于是聚光了吗?” 几人顿时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镜子也能够聚光。因为他们的先生教导他们的时候,就说了只有放大镜才能够聚光。而且,还通过实验让他们记忆深刻。 韩度看向章北,心里颇为赞赏。理院的先生们是怎么教的,韩度比谁都清楚。当然,也不能说先生们教的就是错的,在小面积的时候,的确只有放大镜才能够体现出聚光的效果来。章北能够在自己的提醒之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足以见的他的聪明才智。 “这位同窗,不如和在下一起将这个实验做出来如何?”章北向韩度发出邀请。 韩度一个想要当咸鱼躺平的人,怎么可能和他一起做什么劳心劳力的实验?再说了,这个实验的效果韩度早就知道了,完全没有亲自做的必要。 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最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你们自己做吧。你们做好了之后,倒是可以叫我来看看,毕竟我也对此比较好奇。” 见韩度拒绝章北非常的惋惜,可是他又不好说出继续挽留的话。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书院有一些学子开始变得热衷实验起来,他章北就是其中之一。章北以为韩度也有着他自己的实验要做,自然不好坚持邀请他。 韩度微笑着越过几人,走出几步之后回头,看到他们已经没有在乎自己了,又脑袋颤动的举在一起,显然是在商量着他们的实验。 心里颇为感叹:“想我一个堂堂镇国公,为何偏偏会喜欢到这书院里来?为的还不就是这些清澈又愚蠢的学子们吗?” 这样的日子,韩度在书院里逍遥了几个月。 一日,忽然之间被景云派人给召进宫里。 “臣韩度,拜见皇后娘娘。” 韩景云见兄长来了,连忙道:“兄长这是干什么?不管我现在怎么样,你还是我的兄长啊。” “礼不可废!”韩度见此行完礼。 韩景云也没有办法,只能够由他去。 “兄长快坐。” 两个侍女连忙搬出锦墩放在韩度身后。 “谢娘娘。”韩度拱手一礼之后,才坦然坐下。 韩景云亲手给韩度倒上茶,放下茶壶问道:“眼看着寒冬腊月就要来了,我这么久都没有回过家了,爹娘身体还好吧?” “这你就放心吧,二老身体好的很!”韩度笑着道。 韩景云又问了不少家里的情况,随后放下心来。突然起身,站着走到坤宁宫的殿外。坤宁宫地势较高,站着台阶上一眼望去房屋鳞次栉比,可以一直望到宫墙外面。 “看着这冷冷清清的皇宫,我有些明白当初兄长为何坚决反对我嫁给皇上了。” 韩度脸色一变,还以为韩景云和朱标之间闹出了矛盾,连忙压低声音问道:“怎么?皇上现在对你不好了吗?” 韩景云何等的聪慧,念头一转便猜到兄长的想法。笑着摇头道:“兄长你误会了,皇上对我很好。甚至为了照顾我,在我大婚之后,皇上都没有再纳过一个嫔。” 既然不是朱标的问题,那韩度久纳闷了。 “那你这是为何?” 韩景云微微一笑,深吸口气道:“我就是感觉有些冷清。” 韩度顿时低下头,这个自己可没有办法帮到妹子。景云住在宫里,身边有无数人的人伺候着,还有着两个儿子在跟前,这都还觉得冷清? 见兄长一言不发,韩景云等了片刻,最终还是按耐不住,问道:“我想要回书院教书。” “啥?”韩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你说,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回书院教书。”韩景云两眼盯着兄长的眼睛,语气坚定的道。 韩度眼珠子一转,顿时感觉到了麻烦。 “这个,恐怕皇上不会答应。” 朱标恨不得将韩景云给圈起来,谁都不让见,只能够他一个人见。就连朱标有几次去韩府,都是他一个人去的,都没有带韩景云出宫,又怎么回同意韩景云去书院教书? 再说了,你一个皇后去书院教书,这不是扯淡吗? “你现在不是书院的院判吗?只要你同意就行了。”韩景云是打定主意从韩度这里突破,紧紧抓着不放。 韩度忽然笑了起来,摇头道:“你说错了,书院的院判一直都是皇上,我只不过是一个副院判而已。你想要去书院,还真的必须皇上同意才行。” 如果朱标能够同意,韩景云又何必要找到兄长?韩景云曾经试探过朱标的态度,结果朱标想都没想就婉拒了。 韩度奇怪的看了妹子两眼,问道:“你好好的皇后不当,为何想要去书院里教书啊?” 韩景云被拒绝,心里火气瞬间就暴涨起来,横了韩度一眼,“我本来就是书院的先生,为何不能去教书?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能去,难道以前我教的还少吗?” 韩度无奈的叹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你不是还没有大婚嘛。现在你是大明皇后,如何还能去书院教书?” “我不管,我就要去。”韩景云小性子使出。 她实在是待在宫里闷得慌,她的爱好一个是研究数学,一个便是教书育人。以往还有研究数学顶在前面,没有让她感觉到无聊。现在她自己觉得已经研究到一个瓶颈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成果。 当初在书院教书的快乐又冒了出来,而且一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便想要回到书院去。 可是她也不想一想,现在她是大明皇后,还怎么回到书院去? 韩度那妹子没有办法,只好泄气似的点头:“行行行” “兄长,你同意了?”韩景云瞬间高兴起来。 可是韩度却马上告诉她,她高兴的太早了。“现在皇上是院判,我这个副院判只有听他的。若是皇上同意你去书院,那我自然不会反对。好了,现在我就去书院等着你的好消息,加油!” 满脸笑容的朝妹子比划一下,韩度趁着妹子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快步溜出皇宫。 哎,妈呀,太吓人了!有妹子这么坑老哥的吗? 韩度本来以为这不过就是妹子的一时兴起,等到过段时间她就消停了。 没有想到,过了几天之后,朱标派宦官来召韩度。 韩度心里瞬间一股发毛,觉得此召来者不善。等来到宫里,果然看到一脸苦笑的朱标。 见礼之后,朱标当先开口问道:“听景云说,你同意她去书院教书?” 韩度目瞪口呆,瞬间明白了妹子这是在朱标面前歪曲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皇上明鉴,臣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事情,岂是臣能够做主的?” 朱标听了,无奈的点头,笑着说道:“朕就知道她在故意推脱,不过现在景云非要去书院教书,你说该怎么办?” 韩度一愣,小声试探着问道:“皇上,你不会是真的想要娘娘去书院吧?” 若是朱标都是这个想法的话,那韩度觉得这件事就和自己无关了。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折中之法 朱标眉头一皱,道:“你说的什么胡话,历朝历代以来,你见过有教书的皇后吗?朕当然不想她去书院,但是” 但是了半天,朱标还是无声的动动嘴唇,一句话都没有。 韩度看到顿时懂了,这是被妹子给拿捏了呀! 于是,韩度又道:“那皇上有没有问过诸位大臣的意见?” 朱标长叹一声:“问过了,他们都坚决反对。” “臣也反对。”韩度毫不犹豫的站在群臣那边。 这件事关系到礼法问题,不可小视。其实在韩景云在书院教书的时候,也有一些老儒生不满,但是他们在算学一道上的学问比不过韩景云,只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但若是现在韩景云去书院教书,韩度可以保证就连朝中大臣都不会忍。 朱标显然也是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把韩度找来。 “你别忙着反对,还是现想想办法吧,那毕竟是你妹妹。” 朱标瞪了韩度一眼。 韩度见朱标非要把此事推给自己,无奈的道:“皇上,据我所知景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若是皇上不同意,她应该不会纠缠着不放才对?” 朱标见了,顿时明白韩度话里的深意。叹道:“这些年景云不仅要照顾几个孩子,还要照顾朕,的确是太难为她了。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求过朕什么,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难道朕还忍心拒绝不成?而且,她今年来,有些郁郁寡欢” 最后一句话让韩度的神色大变,在大明人看来郁郁寡欢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韩度可是从医学发达的时代来的。这种情况有可能会涉及到抑郁,虽然不是一定就是如此,但是韩度敢赌吗?不敢。 韩度深吸口气,拱手道:“皇上,臣或许有个办法。” “朕就知道你有办法,快快说来。”朱标猛然拍了一下手,满脸笑容的道,哪里还能够看出刚才那忧郁的神色? 这让韩度不得不怀疑,刚才朱标的表情是不是为了套路自己,故意装出来的? 不过现在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是不是故意装的已经不重要了。 韩度沉吟一番之后,道:“娘娘去书院肯定是不行。” 这是铁律,朱标也知道景云去书院的难度实在太大,就连他这个皇帝都不好强行下旨。 “但是,臣以为可以在宫里开设一个书院。” “在宫里设立书院?”朱标眉头紧皱,他有些不愿意了。 宫里开设书院,先不说有没有人来求学。光是陌生男子就不能随意的出入皇宫这一点,就让开书院变得更加不现实。 “皇上先听臣说完,”韩度连忙解释道:“臣的意思是,这个书院不用找外面的学子,而是从勋贵文臣之间,召适龄的女子前来读书。” “哦?你这个想法倒是有意思。”朱标眼睛一亮。 韩度微微吐出口气,自己这也是无奈之举。既然韩景云不能出宫,那就只能够把书院给她搬到宫里来。而男子不能进宫,那就只能够找些女子进来。 至于勋贵文臣之家,会不会同意让女儿入宫读书? 这当然不会是问题! 官宦之家原本就会请西席教导府里的千金,就连韩度家里也是这样。要不然,安庆也不会为了给韩璎珞找西席而头疼。 所以,即便是再讲究礼仪的文官,也不会拒绝女儿入宫读书的。而且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导,这其中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只被皇后娘娘教导一天,他们将来也可以向求亲的人说,他们的女儿那都是皇后娘娘手把手教出来的,嫁给谁都不算是高攀。 毕竟这样一来,他们的女儿就算是皇后娘娘的半个弟子,在这大明门第再高,难道还能够高过皇后娘娘去? 至于说,会不会影响女儿的名节? 那他们就更加不用担心了,皇宫里面就只有皇上一个男人,谁还能够影响女儿的名节?换句话说,就算是真的被皇上看中女儿了,那更好,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还可以弄个国丈来当当。 文官都是如此,勋贵就更加不用说了。 勋贵本来就是武将出身,不是每个人都像韩度这样有学问的。而子女的教育问题,从来都是勋贵们最为头疼的事情。 至宋以来,风气就是文人看不起武将。哪怕你封爵了,在文人眼中仍然是丘八武将。 通常勋贵想要请一个好的西席先生都非常艰难,哪怕出再高的薪俸,也只有极少的人愿意不在乎名声前来勋贵府上教书。以至于很多勋贵根本就请不到人,无奈之下只有他们自己教。 而勋贵能够交给子女的,也就是战阵之术。还为这样的举动取了一个好听的名目,叫家学渊源! 但是韩度敢肯定,若是他们能够请到西席先生,他们没有一个会让子女继续舞刀弄枪。 这样的后果就是,连他们的女儿都有不少不爱红装爱武装,一个个沉醉于练武、练箭、练刀。 这样的局面可是愁白了不少勋贵的头发,这样的女儿以后如何能够嫁一个好人家? 而若是皇后娘娘能够接过他们女儿的教育问题的话,他们肯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甚至会感激涕零的哀求着皇后将他们的女儿收下。 朱标挥挥手就将韩度给打发了,然后连忙去找到韩景云。 韩景云看到朱标进来,原本满脸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冷冷的道:“皇上若是来劝臣妾的话,还请免开尊口了。” 朱标知道她是在生气,也不介意,做到韩景云身边。 韩景云立刻身子一扭,转向另外一变,不想看到朱标的样子。 朱标笑了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朕究竟同不同意?” 韩景云哪里听不出朱标的潜在之意,连忙回身一脸惊喜的道:“皇上同意了?” “算是吧。”朱标点点头,随后便一脸严肃的向韩景云道:“不过朕有几个条件,若是你不答应,那朕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皇上请说,无论有多少条件,臣妾都答应!”韩景云两手紧紧的将朱标握住。 朱标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咳嗽两声,朱标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道:“你听好了。” “嗯~嗯~” 韩景云小脑袋频点,看的朱标小腹一热,有些浮想联翩。 咽了咽唾沫,清醒过来,“第一,你是不可能随意出宫的,因此书院必须要建在宫里。” “建在宫里?”韩景云顿时懵了,书院怎么建在宫里,总不能把现在的书院搬迁进宫吧? “先听朕说完。”朱标眉头一皱。 韩景云连忙点头:“好,皇上请说。” 朱标眉头这才舒展开,继续道:“既然书院搬进了宫里,那么你想要教导学子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宫里不允许陌生男子久留。所以,朕准备召勋贵和文臣女子入宫当你的学生。就这么两个条件,若是你答应的话,那朕就同意。” “啊?”韩景云瞬间不乐意起来,“书院的学子都是各省的俊杰,最少都是考中举人的人,各府的女子如何能够和他们相提并论?臣妾教的数学,就连这样的俊杰学起来都非常的艰难,这些女子又怎么能够学的会?” “那是你的事情。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你既然想要教导她们,那你就应该想办法让她们学会,而不是在这里抱怨。若是抱怨的话,那朕以为你这书院可以不建了。”朱标摇摇头,没有理会韩景云的撒娇,继续道:“再说了,这些都是勋贵和文臣的掌上明珠,虽然学问可能没有书院的学子那么高,但是她们也是读过书、识得字的,这也免去了你的一大*麻烦不是?” 韩景云一百个不愿意,毕竟即便是教书育人,那教导好的学生和差的学生可是完全的两种感受。 朱标见此,只好拿出杀手锏来。顿了顿道:“你可不要忘了,刚才你可是说了无论朕有多少条件你都答应的。现在才两个条件,你就不答应?” 韩景云看向朱标,知道他没有说假话。知道坚持出宫教书是不可能的,现在有个折中的办法已经很不错了。 螓首一点,“好吧。” 朱标见韩景云总算点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道:“那朕明日就下旨,召勋贵和文官女子进宫读书。” “嗯~嗯~”韩景云一想到她就快要有学生了,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刚才的那点不甘直接消失的一干二净。 随后她有微微皱眉,道:“皇上倒是不用着急,既然要在宫里设立书院,那总要有一个教书的地方吧?” 朱标微微颔首,捋着胡须道:“大善殿还空着,可以给皇后作为教导之所。” 韩景云连忙朝一旁的王钺道:“快,派人去把大善殿净扫出来。备好桌椅,对了,你要是不知道该备什么样的桌椅的话,那就派人去书院看看,和那里的一样就行。” “奴婢谨遵娘娘懿旨。”王钺满脸笑容的躬身拜下。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皇家女子书院 朱标在早朝的时候,宣布要在宫里开设书院的消息。 果然,群臣瞬间华然之声四起。 「在宫里开设书院?这自古以来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呐」 「谁说不是呢?这学子们都是成年男子,大内宫闱如何能够允许学子随意出入?」 朱标摊手一压,刚才的喧哗瞬间消失无踪。 「诸位爱卿不要误会,这书院并不会招收学子。」 「不招收学子?那这书院开设来有何意义?」 「正是,正是」 一时之间,喧哗声比刚才更大。 「肃静!」见群臣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王钺陡然站出来,一摆拂尘。 等群臣消停了之后,韩度才继续道:「不少爱卿家里都有千金,不如就送进宫来,由皇后亲自教导。」 众臣闻言大喜,以皇后娘娘的身份只要是教导过他们的女儿。那将来说亲的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说他们女儿是皇后娘娘的学生,是娘娘细心教导出来的。哪怕是再高的门第也嫁的,因为这世上没有比皇后娘娘更高的门第。有这么大好处的事情,当然不会有人拒绝。 「吾皇圣明~」 数日之后,等大善殿清扫出来,韩景云便传出懿旨,可以将人送来了。 于是,次日一早,阳光透过薄薄雾气洒在水泥街道上的时候。京城里一辆辆马车从诸多达官贵人的府里出来,摇着叮叮当当悦耳的铜铃声,朝着皇宫赶来。从东安门进去,直入大善殿。 皇家女子书院! 一道漆黑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皇家女子书院」几个鎏金大字,而且这还是朱标御笔亲书。 韩景云早早的便来到大善殿等候,从今日起她便是这书院之主,自然想要看看自己的学生们是什么样子。 「拜见皇后娘娘~」 先下来的几个官宦千金让韩景云非常的满意,这些女孩子大概都十四五岁。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显然家里是请了西席先生细心教导过的。 韩景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学生,虽然她们的学问或许比不上皇家书院的学子,但是能写会算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紧接着,下来的人就让韩景云不由得眉头一皱。刚刚下来的几人都是勋贵之家的女子,这些人虽然也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礼,但是韩景云明显的看的出来,她们并没有受到良好的教导。甚至,有的人身上还系着束腰,手臂和小腿上还绑着布条,甚至还穿着一身短打的衣衫。走起路来,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若是只看走路的姿态,根本就看不出来她们是一群女子,反而更像是一群行伍之人。 韩景云出声官宦之家,当然对舞刀弄枪不感兴趣。现在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喝斥道:「把你们身上的那些东西都给本宫放回去,你们是来读书的,还是来练武的?」 几人被皇后娘娘喝斥一顿,连忙低着头将身上练武用的东西都除去了。 好在这里除了宫女之外就是太监,即便是衣衫散乱一点,也没有关系。 韩景云无力的伸手抚摸一下额头,有些头疼的吩咐:「去,给把准备的衣衫都拿过来发给她们。」 「是。」 等女官走了之后,韩景云又回过头来,继续看着一个接一个来到大善殿的女子。 当她看到一个大概只有八岁的小姑娘跳下马车的时候,额头青筋暴跳,再也忍不住了。 快步走上前去,重重问道:「你几岁了?」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非常的 漂亮。 一旁的女官见她呆呆的,连忙示意道:「这是皇后娘娘,还不快拜见?」 小女孩这才回过神来,屁股一撅:「拜见娘娘~」 奶声奶气的惹人怜爱,原本韩景云心里的火气在这句话之后,顿时消散一空。 「告诉本宫,你今年几岁了?」 「回娘娘话,虚岁九岁。」 虚岁都才九岁,那就只有八岁咯韩景云无奈的想着。 八岁的孩子在官宦之家也就是刚刚开蒙的年纪罢了,不用问韩景云都知道,这小孩子肯定还不能识字。 这是把本宫的书院,当成了私塾了吗?韩景云眉头挑了挑。 「姑姑~」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童音传来。 韩景云本能给抬头循声望去,顿时就看到韩璎珞正大步朝着她跑过来。 看到韩璎珞走路的姿态和汉子没有区别,韩景云眉头紧皱。训斥道:「你是不是又练武了?你爹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管管你?」 韩璎珞吓得悄悄吐了吐舌头,连忙上去保住姑姑的手臂开始摇晃。「姑姑我可是最想你了,一听到今日能够见到姑姑,可是天没亮就起床了」 说着,韩璎珞还忽闪着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姑姑。 韩景云无语的抬头往往天,现在太阳虽然还没有升到最高,但是也升了一半的样子。韩府距离皇宫本来就近,这侄女要是真的天没亮就起床的话,她应该比第一个都要早很多到才对。 韩景云微微摇头,也懒得去拆穿她。 韩璎珞的脾性和韩度很想,都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起床的主。而且韩度早就给她请了西席先生,但是却被她给全都气走了。一个诗书传家的千金,不去读书写诗,反而迷恋上了舞刀弄枪,这算是怎么回事? 对此,韩度都不止一次的教训过韩璎珞。指责她为何不好好读书,反而整天把刀和弓箭背在身上? 韩璎珞却振振有词的说道:「我是镇国公的女儿,当然要继承老爹行军打仗的本事。」 韩度闻言一边痛哭不已,一边四处寻找趁手的藤条。可是等到韩度拿着藤条高高举起,就要抽下的时候,韩璎珞却小脸一仰,一副打在我身痛在你心的架势。 「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最终,韩度还是舍不得打小情人。 没有了韩度的约束,韩璎珞是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这一次,韩度提议让妹子来教导诸多王公大臣的女儿,也未必没有想要让妹子好好教导一番韩璎珞的想法。 「姑姑~」 「别姑姑、姑姑的叫,在女子书院里,你要叫本宫先生。」韩景云看着侄女一身慵懒的气息,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 来女子书院的有一百多人,这其中除了那些文官的女儿符合韩景云的要求之外,其他的勋贵女儿根本就和韩璎珞简直一模一样,提起读书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样怎么能行?看着面前的侄女,一个杀鸡儆猴的主意浮现在韩景云心里。 「好,叫姑姑先生」韩璎珞笑嘻嘻的微微躬身。 她却没有发现,刚才还十分怜惜她的姑姑,眼神已经变了。 只见韩景云目光瞥向一边,轻描淡写的道:「韩璎珞不知礼数,对本宫不敬,打手心五下,以儆效尤!」 「什,什么?姑姑,我是璎珞啊!」韩璎珞慌了,怎么亲姑姑还要处罚她? 「行刑!」 原本站在旁边的宫女并没有动,毕竟她们也有些茫然,这可是娘娘的亲侄女啊,也是能够随便打手心的? 可是等到娘娘开口行刑之后,宫女再无半点疑惑,其中两个连忙低头上前将韩璎珞手掌抓住,强行掰开,露出手心。 另外一人则用戒尺狠狠的打下。 「啪!」 「啊~」 其他女子看到韩璎珞的惨状,和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惨叫,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一个个蜷缩着身子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被皇后娘娘抓住打手心。 戒尺打在手心的声音几乎和韩璎珞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啪~啪~啪」 接连打了五下,两个宫女才放开韩璎珞,向皇后娘娘交旨。 「回娘娘,五下已毕。」 韩璎珞只感觉到手掌满是刺痛,她不明白为何一向对她爱护有加的姑姑会让人打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今日老爹送她出门的时候,脸上那怪异的表情。 韩景云没有理会侄女,抬头看向众人,「所有人去那边领取衣物和院规,在书院里的时候都把衣衫给本宫换上。」 「回娘娘,我等遵命!」众人齐声道。 韩景云猛然一瞪,重重的说道:「本宫说了,在书院里要称呼先生。」br> 「是,先生~」 这一次,所有人都称呼对了。 韩景云就在这样磕磕绊绊当中,曲曲折折的教导着这些女子。当然,过程当中自然免不了让她大发雷霆的时候。就和当初她在书院教授学子的时候一样,但凡这些女子学的慢一点就要被韩景云给教训一番。 秋去冬来! 章北等人还是没有能够将实验做出来,因为当他向书院申请需要一万面镜子来做实验的时候。这道请求到了韩度面前,直接被他给驳了回去。 指着前来要镜子的理院先生破口大骂:「一万面镜子?还要最小两尺见方的?你知不知道这一万面镜子值多少钱?就为了一个实验,本公就没有见过你们这么败家的!」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积劳成疾 最重要的是,若是这个实验有着极大的价值,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的话,那韩度还是可以咬牙拿出一万面镜子的。 但是韩度早就知道,这个实验即便是成功了,达到了熔铁烁金的地步,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难道就用这东西来炼铁?用高炉一样能够做到,又何必要用这些镜子?更何况,这东西极度依赖阳光。比如说在现在的冬日,刚光几乎没有多少温度,别说是一万面镜子了,章北就算是准备上十万面镜子,也是不可能做到熔铁烁金的。 不过对于学子想法,韩度也不好直接拒绝,那样太过打击他们天马行空的创造力。于是,便在申请上写了一段话:这么多镜子,你们放在哪里? 「是啊?镜子该放在哪里?」章北收到韩度的回话,顿时就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除夕临近,韩度走在大街上,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伸手去接住一片,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落在韩度手心,被体温一冲,很快便融化成一点水渍。 这么一点水渍毫不起眼,但是却让韩度长长一叹:「今年的冬日,比去年更冷了!」 韩度深深的知道这是为什么,小冰河时期嘛。韩度自从来到大明之后改变了很多东西,原本应该在洪武十五年就病逝的马皇后,一直活到了洪武三十年。原本早夭的朱标,现在也好好的或者。原本因为倭寇侵扰而「片板不得下海」的海禁,现在也消失无踪,甚至大明的船只已经遍布了南洋,少数还远去西洋。 但是面对这自然气候的变迁,韩度还是十分无力。 好在让韩度颇为欣慰的是,街道两旁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在用着煤炉子,房间里面还烧着炕床,再加上足够的粮食和充足的衣物,至少可以保证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不会有人冻死。 至少,在京城是这样。 去年的除夕,韩度还在草原上爬冰卧雪。因此,今年的除夕对韩府来说就极为的珍贵。韩度在宫中宴饮过后,便急急忙忙的回到家里和家人一起守岁度除夕。 新年尹始,就在一切都在变好的时候。 一个宦官匆匆赶来,将韩度召进宫里。 跟着宦官来到乾清宫,宦官在停在殿外,尖利的声音呼道:「镇国公到~」 「快传!」 韩度听到这是妹子的声音,不由得眉头一挑,抬步走进殿内。 下一刻,便差点和急着走出来的妹子给撞上。 「发生什么事了?」韩度来不及行礼,连忙沉声问道。 韩度察觉到,今日的召见从头至尾就透着古怪。原本应该朱标下令传召自己的,接过却是妹子下的令。 「兄长,皇上病了!」韩景云神色有些惶恐。 韩度脸色猛然一变,能够让妹子如此惶恐的,必然不可能是小病。 「皇上在里面?」 妹子连忙点头。 「快带我进去。」 「兄长快来。」 说着,韩景云便将韩度带进里面。 一进去,韩度就看到朱标闭眼躺在床上,面色泛白。朱橚正坐着锦墩上,伸手搭在朱标的手腕上。 韩度连忙站定,不发出声响,以免打扰到院判。 等了片刻,朱橚收回手指,将朱标的手放进被窝里。和其他几个太医商议过后,朝韩景云道:「娘娘,皇上是劳累过度,以至于毒火攻心。臣弟先煎服药给皇上服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转了。不过娘娘切记,往后皇上不可再劳累了。否则若是此病继续发作,那臣弟也束手无策。」 「有劳周王了。」韩景云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朱橚一眼。 只要皇上没事就好,先前皇上的样子实在是把她 给吓到了。 韩度有些奇怪的看着妹子,只是一个劳累过度而已,虽然听朱橚说的听严重的,但是也不至于如此急切的将自己召进宫啊~ 韩景云好似察觉到韩度的目光,下意识回头,然后低声道:「刚才,皇上咳血了。」 咳血这就吓人了。 韩度眼睛一瞪,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咳血都是病重的标志。 见朱橚写完方子,韩度便趁机上前拜道:「臣韩度,拜见周王。」 朱橚好似颇为劳累,只是叹着气朝韩度点点头,然后便带着一众太医离开。 劳累过度这样的病症,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两三日时间,朱标便已经大好,如同完全痊愈了一样。 不过韩景云见他病刚刚好,便又重新开始批阅奏折,而且一批就批阅到深夜。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周王殿下可是嘱咐过,不可再劳累,要多注意休息。」 朱标无奈的叹了口气,侧头看向亲手端着参茶的韩景云,道:「朕也想要休息,可是没有办法啊。」 摇摇头,继续道:「大明太大了,扫平草原之后,北到极北之地,西到哈密,南到安南,还有南洋和西洋,全部都是大明的疆土。这几万里土地,无数的子民,每天会发生多少事情?这些,哪一件不需要朕一一处理?」 放下手里的参茶,韩景云紧紧的抱住朱标的手臂。带着几分哭腔的道:「皇上你知道吗?这一次你吓到我了,吓到我了。当时我看到你咳血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你要是有个你让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朕知道。」朱标伸手拍了拍韩景云的手背,安慰了一下。 随后却长叹道:「可是朕有什么办法?当初父皇也是如此夙兴夜寐批阅奏折的,朕虽然不如父皇多也,但是总不能连这件事都做不好吧?」 韩景云也沉默下来,现在的大明比起当初在父皇手里的时候,可是要大了很多。自然,需要朱标处理的事务也多了不少。 她虽然想不到怎么面对如此局面,但是她忽然想到了韩度。 于是,便试探着说道:「要不,让兄长想想办法?」 朱标已经做好了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的想法,现在忽然听到韩景云的提议,他心里也不仅一动。 「或许,韩度真的有办法也不一定」 然后便朝韩景云点点头,笑道:「好吧,那明日朕就将他召来问问。」 「嗯~」 隔日,韩度受召来到乾清宫。 见礼过后,韩度便笑着说道:「看皇上红光满面中气十足,想必应该龙体康泰了。」 朱标微笑着点头:「朕好是好了,不过病了这几天,堆积的奏折却越来越多了。」 韩度闻言,连忙提醒道:「皇上,周王可是要皇上多加休息。」 「朕知道。」朱标点头,随手无奈的朝着御案上的大堆奏折一指,「可是朕更加知道,这些奏折若是不尽快批阅,恐怕会误了天下大事。」 一边是必须要休息,一边却是必须要尽快批阅奏折,的确是两难全。 若是韩度自己的话,肯定会选择休息。但是显然,朱标会选择将奏折批阅完,哪怕是因此对他的身体有害,也依然如此。 「皇上,臣可以看一看这些奏折吗?」韩度心中一动,躬身拜下。 朱标往椅背上靠了靠,朝着奏折随意一指:「当然,你可以随意看。」 韩度也不客气,两步上前,伸手拿起一道奏折。 「今春耕少雨,耕作推迟,恐秋来减粮 」 这是一道某县春耕的情况奏疏,说的是今年春天耕作的时候,没有下多少雨,以至于耕种推迟了一点,有可能会造成秋收减少,想要提醒朝廷早做准备 这道奏疏重要吗?表面上看来非常的重要,涉及到春耕,涉及到粮食减产,哪一样都是天大的干系。 可是深究下去,这奏疏根本就不止一提。这只是一个县的情况,韩度又连忙查找了它周边的其他县,都没有发现同样的情况。也就是说,春耕雨少这件事只是发生在这个县里面。甚至有可能都不是全县这样,仅仅只是局部地方如此罢了。 就算是因为雨少影响到了粮食产量,以大明现在的体量来说,只要其他县没有这样情况,它减少的那点粮食,随便就可以被其他各县给抹平了,根本就无关紧要。 也就是说,这个县令用了一种十分沉重的语气,说了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 韩度又连忙找出几十道奏疏,接过都是在说这样无足轻重的事情。其中真正关系着大明天下的要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草原上有些部族在划定卫所之后,越界放牧并且发生冲突,直接将一个卫所给灭了的事情。 「皇上,这些文官想要故意累死你!」 朱标一愣,诧异的问道:「怎么说?」 韩度的思绪却飘飞到了老朱身上,道:「当年因为胡惟庸造反,皇考裁撤掉中书省,废掉了延续了一千多年的丞相,招致百官不满的事情,皇上还记得吧?」 「记得。」朱标当初也有些站在文官这边,他也认为应该恢复丞相,但是却碍于父皇的威严,不敢提出来。 韩度点点头,继续道:「皇考是怎么想的,就不去说了。我只说在皇考废掉丞相之后,百官对此可是非常不满,甚至是憎恨皇考的。」 正文 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内阁制 “憎恨~”朱标低着头微微皱眉,“谈不上吧?” 在朱标看来,虽然当初皇考废除了丞相之位的确是引起不少官员上奏要求恢复,但是在皇考的坚持之下这件事还是就此不了了之。 顿了顿,韩度侧身微微靠近朱标一点,“皇上是不是以为,废除丞相之后百官只是反对了一下,然后便不了了之了?” “难道不是?”朱标抬眼看向韩度,微微皱眉。 韩度呵呵笑了两声,叹道:“百官只是明面上没有叫嚣罢了,暗地里可是拼命的上奏,甚至连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拿出来上奏。皇上应该知道,丞相一职设立的本意就是替皇上处理杂务的,但是后来皇考发现丞相竟然有架空皇权的危险,于是便果断的将丞相废除。但是丞相一职乃是百官的顶点,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此废除,百官自然不会甘心,于是他们就拼命上奏,以求用尽可能多的奏折逼迫皇考重新设立丞相。但是百官失算了,他们没有料到皇考是个坚韧不拔的人,一旦认定目标就会拼尽全力去完成。哪怕是奏折比以前多了几十倍,哪怕是每天都要批阅到深夜,皇考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了。” 提到老朱,朱标心里一阵动容,叹道:“朕比皇考差之多也,拼尽全力也做不到皇考当初的十一。” 韩度笑了笑道:“先皇的确是雄才伟略,但是皇上也不用妄自菲薄。”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奏疏,道:“这些臣子不能为君分忧,未尽到臣子本分,反而故意拿这些无足轻重的奏折前来让皇上耗尽心力,实在是居心可恶!” 朱标皱了皱眉头,他生性仁厚并不觉得臣子上奏有什么坏心思。便道:“你言重了吧?向朕谏言,本来就是臣子的职责,他们这样做也算不上错。” “若是真心实意的谏言,那自然没有问题。”韩度手指朝奏折上重重点了几下,“但是他们把原本属于他们处置的事务,拿来给皇上批阅,这就是推脱,就是居心叵测。皇上知不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吧?” “怎么死的?”朱标愣神一下,本能的问道。 韩度脸色沉了下来,“累死的。不仅仅是做苦力会累死人,一个人精力消耗太甚也是会死的,当初哪些上奏的人恐怕也未必没有这个想法。” 朱标起初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听到韩度最后句话,他的神色瞬间大变。他可以允许臣子对他阳奉阴违,但是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敢暗算父皇。 “你所言当真?” 韩度洒然一笑道:“这一点当初皇考也清楚,我当初提醒过。但是皇考就是为了赌一口气,咬牙不向百官低头。但是也因此英年早逝,若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多奏折需要批阅的话,皇考至少还能够多活十年。” “那你以为,朕现在该怎么办?”朱标还没有等韩度回答,便摇摇头继续道:“既然当初皇考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都没有同意恢复丞相一职。那无论如何,朕也不会恢复的。”韩度脸色一变,不由得担心起来,“可是,皇上您的龙体” “此事不用再说了,朕不会答应的。”朱标直接摆摆手,打断韩度的话。 韩度感觉一口气在喉咙里堵了一下,沉吟片刻,还是继续说道:“皇上何必要意气用事?再说彼一时此一时,当初的大明还不算广大,事务和现在比起来也要少的多,皇考辛苦一点还能够勉力维持。可是现在大明疆土比当初大了几倍,人丁几乎是倍增,这样偌大的天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治理好的。” 朱标听着沉默起来,韩度说的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哪怕是他再不愿意也不能回避。 见朱标有些听进去了,韩度趁热打铁道:“何况臣也没说要恢复丞相一职。” “哦?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朱标知道韩度一向足智多谋,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趣。 韩度笑了笑,道:“皇上知道臣在老工部故去之后,接管了书院吧?” “知道。”朱标点点头。 韩度眼睛望向虚空,好似陷入到回忆当中,继续道:“当初书院也是一团乱麻,什么事情都要臣亲自处置才行。不瞒皇上,臣第一日从早上处理到深夜都还没有把事情全部处理完。仅仅是这么一日,臣便受不了了。” “哈哈哈”朱标瞬间乐了,指着韩度道:“看来朕把书院交给你的对的,至少可以免得你整日无所事事东游西晃。” 韩度瞥了朱标一眼,虽然早就猜到朱标是看不惯自己偷懒了,但是没有想到他还真是这样想的。 以为专业就可以拿捏住自己?会不会想多了。 韩度附和着一笑,话语一转道:“于是我在第二天便找来了九个人来帮我,把书院的所有事务分成九份,通通交给他们去做。现在,我又清闲下来了。”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朱标向他示意,想要轻松下来就把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 朱标领会到韩度的意思,但是他却不准备这样做。毕竟当初父皇面对这样的局面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他没有理由退缩。 “书院可以这样做,但是大明却不能啊。” 朱标朝韩度挑了挑眉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父皇辛劳了一辈子才从百官手里将皇权收回来,若是朕再还回去,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心血?”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韩度摇摇头:“皇上不会以为我想要重新设立丞相一职吧?” 朱标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好似误会韩度了。 “你是怎么想得?” 韩度看来朱标一眼,叹道:“其实皇上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大明可不是先皇时候的大明了。臣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即便是先皇复生也不可能独自将大明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处理完。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交给臣子处理,是势在必行的。” 朱标慢慢的沉默起来,韩度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现在大明的事务有多少,朱标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往他只是不愿意往这方面想罢了,现在韩度提出来了,他却不得不面对。 “皇上,臣可从来没有恢复丞相一职。” “那你想要怎么做?”朱标语气缓和了下来,态度不像刚才那么坚决。 韩度笑了笑道:“臣以为可以在六部之上,设立一个内阁,由现在的大学士充当。” 朱标顿时明白了,抬眼问道:“你的意思是增加现在大学士的权力?” “对。”韩度点头,“给他们更多的权力,让他们参与到奏折票拟中来。” “票拟?”朱标有些疑惑。 韩度顿时反应过来,现在还没有内阁辅佐之臣,更加没有票拟。连忙解释道:“就相当于唐朝时候,中书舍人的‘参议表章’。” 这样解释,朱标就瞬间清楚了。 中书舍人原本是因为中书省存在的,既然中书省都被裁撤了,朱标自然不愿意恢复。他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韩度这个做法和中书省类似,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内阁的名字罢了。 “这”朱标有些犹豫。 韩度趁热打铁:“皇上,这可和以前的中书省丞相不同。” “哦?”朱标满眼希冀的看向韩度,希望韩度能够给他一个惊喜。 韩度解释道:“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群臣避道,礼绝百僚。一人便可以操纵朝堂,如此自然有能力夺取皇权。” “但是内阁不同,皇上可以设立多个内阁大学士之位,最好是有七八九个。这就相当于将原本丞相一个人的权力,分给了七八九个人。虽然或许有一主事之人,但是从地位上来说,他们都是平等的,主事之人不可能强行命令其他大学士。如此一来,皇上担心的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朱标的眼睛猛然爆发出一道精光,把原本一个人的权力分给多人,这和划分草原有异曲同工之妙。原本有丞相的时候,无论朝廷大小事务他几乎可以一言而决,皇权也是因此而被慢慢架空的。但是换成内阁之后,就再也做不到一言而决了,自然也谈不上架空皇权。 内阁辅臣有七八九个,想要将这些人的想法都统一起来,这怎么可能?朱标早就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他独自的想法。就算是内阁主事之人也不过只是名义上和其他辅臣有所不同而已。 说着,韩度微微一叹息,将手里的奏折放了回去,道:“将这些奏折先给内阁票拟,让他们先把像这样无足轻重的奏折给过滤下去,皇上只批阅重要的奏折便可。这样一来,皇上的事务自然会减少许多。” 朱标微微颔首,设立内阁的好处他当然清楚,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 “可若是他们将重要的奏折截留了,不给朕看到,岂不是要把朕蒙在鼓里?” “那就监督。”韩度笑着道。 “监督?怎么监督?”朱标连忙问道。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章 立阁 韩度道:“皇上身边不是有翰林待诏吗?所有奏折票拟之后,都交给翰林待诏逐一核对。不仅可以锻炼翰林待诏参与政务的能力,还可以避免内阁大学士故意黜落奏章。” 朱标这才逐渐露出笑容,点头道:“好,果然是好办法,你真是没有让朕失望。” 韩度微微躬身:“能够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好啦。”朱标笑着摆摆手,“这样的话朕听过太多了,还有人说愿意为朕肝脑涂地呢。不会拍马屁,你就别费这个劲了。毕竟,这也不是你的擅长。” 韩度脸色顿时大囧,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拍了一次马屁,还拍到了马腿上。 想了想,韩度也觉得朱标说的没错。自己磨磨唧唧半天,才不过是开口要为朱标分忧。而那些精于此道的高手,恐怕早就在朱标面前痛哭流涕的表示要为他赴汤蹈火、死而无憾了。 “内阁的确是有些意思,不过光靠那些大学士,恐怕百官不会心服啊。”朱标有些感叹的道。 现在的大学士地位,远远比不上后世。官员只见上下之分只有一个,那就是按品级。大学士才正五品,面对更高品级的官员,几乎是被完全碾压。 韩度沉吟一番道:“大学士只是一个封号,皇上想封给谁就封给谁,即便是封给各部尚书,那也是可以的嘛。” 朱标顿时明白了韩度的打算,让各部尚书兼容大学士入内阁,不仅可以增强内阁权威,还可以缓和与百官之间的关系。 毕竟百官和皇帝之间的矛盾就在于废除了丞相,百官对此不满才会故意上奏许多无关轻重的奏章。但是现在设立内阁,就相当于让百官有了盼头。虽然大学士之位不如丞相之位的位高权重,但是丞相只有一个,大学士可同时有好几个。 这让百官对大学士的期望更大,毕竟原本只有一个丞相的时候,哪怕是再高傲的人也不会认为自己就一定能够坐上丞相之位,但现在有好几个大学士的位置,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够坐一坐? “这个建议好,”朱标满意的点头,“容朕再想想。” 看了朱标一眼,韩度忍不住建议道:“皇上可千万要保重龙体。” “朕明白。”朱标点头,随后调侃的问道:“怎么?你还真怕朕累出病来啊?” “当然。”韩度一脸严肃,认真的道:“皇上怎么决定,臣不敢僭越。但是臣为了妹子,不得不提醒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 朱标想到了韩景云,眼睛里面闪过温柔。过了片刻,叹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韩度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接告辞。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剩下的就看朱标如何决定了。 自从和朱标商议过设立内阁之事后,韩度就留意着朝堂上的动向。不过等了一个月,都没有看到朱标有设立内阁的举动。 想了想,韩度也不在关注了,把精力放到书院里。 一日,韩度在听过九位书院先生的汇报完上个月的事务和一些需要韩度审阅的事项之后,韩度将事项逐一看完,签上命令和名字,转交给他们去办。 原本需要一个月才能处理完的事情,结果韩度就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处理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 韩度摆摆手,将众人打发走。 “先生,学生等告退。” 韩度一手托着茶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微微点头。 书斋里顿时安静起来,韩度闭目享受此刻的宁静。 突然,韩度听到嘎子一声开门的声音,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便皱眉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回去吗?怎么,还有事?” 韩度有些不满的睁开眼睛,却猛然一下弹射起立。 惊的手上的茶壶都差点碎了,“皇上,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朱标,身后跟着王钺,也只有他才能够随意的打开韩度书斋的门了。换成刚才那九人,根本没有这样的胆子。 朱标微笑着走到韩度的椅子上坐下,“朕也好奇你这书院怎么管的,便来看看。” “哦?”韩度微微一愣,“难道皇上早就来了?” 朱标点点头。 韩度顿时明白过来,这也就是说,刚才自己和几人商议书院事务的场景被他从头到尾看在眼里了? “皇上觉得怎么样?” 朱标长长吐出口气,十分感慨的道:“很好,让朕大开眼界。” 的确,在此之前,朱标从来没有想到偌大一个书院的事务,韩度竟然能够在半日之内便处理妥当。 当然,这其中也有韩度完全放权的缘故。就算是朝廷设立内给,也不可能做到像韩度这么心大,但是也足够可以说明,将杂务交给下面的人去做,的确是能够极大的减少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务。 “那皇上怎么办?”韩度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标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没错,论勤政,朕的确是比不上父皇。” “寸有所短,尺有所长,皇上不必在意。只要大明能够蒸蒸日上,想必先皇在天之灵也是会感到欣慰的。”韩度安慰了一句。 朱标深吸口气,情绪激动的望向韩度:“你说的没错,朕的确是不如父皇,但是只要能够把大明守住,便也不至于无颜去见父皇。”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吧?韩度诧异的看向朱标,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感叹。 朱标收拾一下心情,笑着拍了拍韩度的肩膀,随后一言不发的便走出书斋。 “臣恭送皇上。” 韩度晚上回到家里,便从安庆口中听到:“夫君,今日宫里传来旨意,要你明日参加早朝。” 安庆说完之后,小心的看着韩度。因为他知道,韩度对早朝是极为抵触的,根本就不愿意在那么早的时候起床。 韩度猛然联想到今日朱标来书院找自己的事情,心里一动,敏锐的察觉到或许明日的早朝朱标就会宣布设立内阁。 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嗳?”安庆瞪大眼睛看着韩度,不明白他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韩度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既然韩度要去早朝,安庆便吩咐侍女提前将韩度的公爵朝服准备好,同时记住到了上朝的时辰。 时辰一到,韩度便被侍女给叫醒。韩度皱着眉头,忍者没有发怒,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任由侍女摆弄着给自己穿上朝服。 来到奉天殿之后,韩度才逐渐清醒过来。 “皇上,驾到~”王钺尖利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标一步一步走到龙椅上坐下,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群臣谢恩之后,才齐齐起身。 朱标看到韩度站在左边最前面,脸上顿时露出一缕微笑。 原本应该站出来高喊“有事启奏”的王钺,今日却是像一根木头一样,静静的低头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见众臣疑惑不解,朱标笑了笑开口:“朕今日有一事,想要和众位爱卿议一议。” 除了韩度已经知道之外,其他几个尚书彼此打量一眼,躬身拜道:“臣等恭听圣意。” 朱标微微点头,先是万分敬仰的赞扬了一番老朱的功绩,随后又表示他才能不及老朱许多,最后才在群臣万分期盼的目光当中,说出了设立内阁的事情。 内阁! 虽然这名字听着非常的陌生,但这不就是中书省吗?群臣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重开中书省,一个个万分激动起来。 等到最后发现这内阁并没有丞相,也不是哪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就算是首辅大学士,也只是名义上统筹内阁罢了,品级上对其他大学士并没有优势。而且,所有的大学士都可以独自觐见皇上。 但这并没有让群臣失落,反而让他们大喜过望。正如韩度猜测的那样,大学士虽然不及丞相的权柄,但是胜在职位多啊。只要努力一把,人人都有机会。 喝了一口参茶,朱标淡淡的道:“设立内阁的事情,众位爱卿若是没有异意的话,朕便下旨。” “吾皇圣明!臣等并无异意!” 尤其是各部尚书最先表态,他们可是最有机会能够入阁的人,现在怎么会反对? 就算是后面的官员,也没有一个反对的。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机会入阁,但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万一,他们也有入阁的一天呢? “好,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朱标点点头,随后朝王钺道:“开始早朝吧。” 王钺立刻站了出来,高呼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设立内阁,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即便是有着百官齐心协力的支持,期间还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 对此,韩度却没有再理会。 年关临近,书院里面也让学子们休沐了。韩度也不用再去书院,寒风呼啸的冬日让他整日提不起劲头来,便窝在府里。 “瑞雪兆丰年啊~”韩度站在走廊上伸手,接到飘落的一片片雪花。 一旁的安庆顿时笑道:“是啊,今年对于大明来说真是一个好年景。夫君扫平草原,让大明边关彻底安定。皇兄还为此下旨在过年的时候接触宵禁三日,以此庆贺!” “是吗?那到时候咱们也出门好好看看。”韩度口中冒着白起,哈哈的笑道。 不过心里却是微微一叹,不知道这样的好年景,来年还会不会有。不知道怎么的,韩度心里总感觉帖木儿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现在帖木儿的使者一片安静,但是韩度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男女之事总是最勾人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众口铄金 「无耻,简直就是一个***」有人大怒到拍桌子。 也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汉子,「这不会是你小子瞎编的吧?」 「爱信不信。」汉子已经一吐为快,也不在意别人相不相信。其实他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其中还有他自己的臆想编造。但是他不在乎,反正也没有人能够指出他哪里错了,只要他一口咬定就是如此,谁还能拿他有何办法? 「就是,听起来太假,一个女人应付十几个人?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那倒也未必,或许大明人不可能,但是人家又不是大明人」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总是最能够撩人心弦。有人理智觉得汉子在胡说八道,但是也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追捧。 反正到了最后,不都是图一乐吗?谁还能够当真不成? 「不过我也听说过,这倭国皇女好似经常不是举办诗会,就是广邀众人宴饮啊。若是没有这回事,你们倒是说她这么着急的图什么?对不对?哈哈哈」 这话一出来,顿时就受到不少人的认同。反正附和一句又不犯法,倒是这句话极大的符合了他们心里的那点期望,「极是,极是」 「听说陈枢陈大人也在邀请之列?」 「呸!没想到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暗地里却去做倭女的入幕之宾,简直就是无耻之尤!」 「是啊,无耻,简直就是老不羞!」 究竟无耻不无耻大家不知道,众人心里想的更多的恐怕却是,「为何这人不是我?」 一想到倭国皇女的绝色,众人纷纷露出贪婪之色。 所谓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把她毁掉。 不过数日时间,关于倭国皇女的桃色消息便越传越离谱。到了后来已经不是倭国皇女举办诗会和饮宴的事情了,变成了倭国皇女以身侍人拉拢朝臣意图不轨。 御赐的宅院里面,小松灵子一身素白的大明仕女服饰。站在桌子面前,有亭亭玉立之姿。一道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她侧脸上,脸庞上细微的绒毛就好似给她套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让她更加的不食人间烟火。 「明日的饮宴准备好了吗?」小松灵子一边翻着这些日子从关于处收到的信息,一边微笑着问道。 这些日子,她可谓是风光无限。大把大把的钱财砸下去,顿时吸引了不少的士子和官员。通过和他们的交谈,让小松灵子觉得,就算是不靠韩度,她也能够轻而易举的让大明出面调停。 细川持之这段时间以来也是非常的高兴,笑着点头道:「主人放心,属下亲自去告知的,并且也见到了诸位大人,他们亲自答应一定会前来赴宴。同时得陈大人引荐,属下还见到了兵部尚书齐大人,齐大人也答应一定回来赴宴。」 「那就好。」小松灵子放下心来,「这是咱们来到大明这么就,最为关键的时候。兵部尚书齐泰,只要他能够说动大明皇帝出门调停,那事情就成了。」 「是啊。」细川持之心神舒爽的叹道:「韩度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他还做不到一手遮天。齐泰是他的对头,哪怕是处于恶心韩度,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帮咱们。他是兵部尚书,就算是不能够说服大明皇帝调停。但只要能够把大明水师撤走,倭国也能够喘口气缓过来了。」 小松灵子也是这样的想法,因此才会格外重视齐泰。随后提醒道:「你再去仔细检查一边明日宴饮需要的菜肴,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给齐泰留下一个好印象!」 「是,属下这就去。」细川持之立刻点头哈腰的拜下。 等细川持之出去之后,小松灵子才抬头朝 着镇国公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的道:「韩度你想要困死倭国,又怎么会帮我呢?当初我也真是蠢,竟然会想着找你帮助。等着吧,没有你的帮助,我也能够解开倭国之围。呵呵,谁让你的敌人这么多,还身居高位呢?咯咯咯」 一身瘆人的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来,让守在屋子周围的侍女突然浑身一阵恶寒。 隔日,小松灵子在府里早早的便换上了一身仕女服饰,静静的坐在大堂内等候着。她发现,比起她眼中最美的合服,最能够吸引大明官员的,还是大明的仕女服。 可是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却还不见一个人前来。 小松灵子心里不由得一紧,随后又放松下来,自我安慰道:「不打紧,或许是耽搁了一些而已,再等等就好。」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小松灵子的心越来越焦躁。 等到约定的时间到了,还是不见一个人的踪影。小松灵子再也坐不住了,厉声喝道:「细川持之!」 「属下在」细川持之再也没有昨日的高兴了,整个人战战兢兢的蜷缩着,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细川持之就发现了不对劲,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亲自一个个见了,也都亲自答应他一定会来的现在怎么一个人都不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松灵子愤怒的猛然挥手,将面前的碗碟打翻,碎了一地。 细川持之立刻抬头,在短短的几息时间,原本干净的额头就密密麻麻的冒出豆大的冷汗。「主人,这其中一定有了变故。请主人给属下一些时间,容属下去查探清楚。」 「快去!」小松灵子眼睛一瞪。 「是。」细川持之如蒙大赦,连忙弓着腰,快步离开了大堂。 等细川持之走了之后,小松灵子又抓起一个碗,奋力的摔在地上,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细川持之直接找到齐泰府上,可是昨日还不认识的时候,都还愿意为他通报的管家。今日一见到他,连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连忙躲开。甚至他强行上前询问,都被守卫给死死拦住,不给他任何机会。 在齐泰府门口碰了一鼻子灰,细川持之不甘心的离开,又去找其他官员。与昨日他受到的欢迎相反,今天大多数官员都不愿意见他。他不知道为何仅仅是过了一夜,前后就出现了这么巨大的变化。 垂头丧气的走在路上,路过一个酒肆的时候,却无意间听到一句。 「诸位听说没有,那倭国皇女可是饥不择食」 仅仅听了半句,细川持之眼睛里面勃然冒出一股怒色,若非这里的在大明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杀进去,绝对不会让酒肆里面的那些人活着。 胆敢污蔑主人那样的贵女,哪怕听到的人也要死! 不过为了打听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细川持之一言不发的走进酒肆,随意指了两下。 小二见来客人了,正要问客人吃些什么,就看到对方用手指了指酒和招牌。 小二顿时会意,笑道:「客官先请入座,酒菜马上就来。」 说完,便热情的引着细川持之来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 听了片刻之后,细川持之心里却有些明白,为何昨日答应他一定会来赴宴的官员,今天却一个都不来了。 找到了原因,细川持之再也坐不住,丢下一张一贯宝钞之后,直接起身离开。 小二端着托盘出来,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两碟菜肴。 「客官,酒菜来了」 等到小二抬起头才发现,桌子旁边空无一人。「咦?这位客官 呢?」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刚才大家都在吃饭,没有怎么注意到旁边的人。 小二脸色一变,若是这人真的走了的话,那他的这些酒菜卖给谁?找不到人,说不定最后还需要他自己硬着头皮将这些酒菜买下。 快走几步来到桌子前面,看到一张醒目的宝钞静静的放在上面,小二顿时大松了口气。 拿起宝钞,小二嘀咕一句:「要了酒菜,不吃就走了,真是个怪人还有,连找钱都不要就走了」 「主人!」细川持之一路跑到府里,径直找到小松灵子。 小松灵子神色冰冷,好似从细川持之刚才离开之后,她的神色就再也没有变过。 闻言,小松灵子慢慢地侧头看向细川持之,寒声问道:「你这就调查清楚了?」 细川持之才离开多久?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调查清楚的话,那也不至于让她吃了这么大一给憋屈。 小松灵子以为细川持之并没有仔细调查,因此对他毫不客气。细川持之虽然跟了她多年,但若是敢诓骗她的话,她也会毫不犹豫将其处决的。 细川持之神色凝重的点头,随后就将他去各官员府上受到的遭遇,以及在酒肆里面听到诋毁她的消息,都一一说了出来。 末了,细川持之提醒道:「主人,这是有人在故意污蔑咱们。恐怕那些官员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会纷纷选择避而不见的。」 小松灵子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愤恨之色,猛然看向细川持之问道:「知道是谁在造谣吗?」 「属下还来不及调查,便急着回来禀报主人了。」 「那就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小松灵子额头青筋暴起,愤恨的道。 「属下,遵命!」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呵~男人! 等细川持之开始最查流言来源的时候已经晚了,流言早就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天了。他连轴转的忙活了几天,结果还是查的一头雾水,根本找不到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甚至在流言传播的过程当中,无数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自行歪曲传言,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办法追查。 细川持之神色惨然,硬着头皮去向小松灵子禀报。 听完他的汇报之后,小松灵子冷眼看着他,道:“调查了这么多天,你就拿这些东西来敷衍我?” 细川持之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连连鞠躬道:“主人,还请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调查清楚流言的来源还请给属下一个机会” “不必了!”小松灵子猛然挥手。 细川持之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看向小松灵子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 小松灵子却没有处罚他,反而自顾自的说道:“我已经猜到是谁在从中作梗~”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小松灵子咬牙切齿,好似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 细川持之见此,忽然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主人以为,是韩度?” 小松灵子颇为意外的回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不错,没有看出来,你竟然还有这番见识。咱们来到大明之后,除了那些和咱们交好的官员之外,还有谁和咱们有过瓜葛?” “都是主人提点的好。”细川持之连忙恭维道,他知道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 连忙回道:“当然是韩度。” 小松灵子笑盈盈的又问:“那谁最不想咱们和大明官员交好,谁最想咱们和那些官员闹得不欢而散?” “韩度!” “所以说,不用再查了,一定是韩度在搞鬼。”小松灵子目光凝聚起来朝着镇国公府方向看了一眼,十分肯定的说道。 细川持之点点头,道:“先前属下也觉得很奇怪,像这样在短短几天之内一个流言就传遍经常,这背后要是没有推手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光是花费的钱财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更加别说如此周密的部署了。” “而这些对于韩度来说,却不算什么。”小松灵子接过话,继续道:“该死的东西,吃干抹净之后穿起衣衫就不认人不说,现在还故意离间我和那些官员” 细川持之闻言沉默,这样的话也就是主人敢随意的说出来,这要是换成大明女子的话,恐怕死也把这些话说不出口。 悄悄深吸口气,他把杂念排出去,问道:“主人,齐泰可是韩度的对手。若是咱们将流言是韩度编造出来的消息告诉他,那或许会消除之前的误会?” “呵呵”小松灵子嗤之以鼻的冷笑了一声,“你真的以为齐泰这些人退缩,是因为韩度的缘故吗?” 不等细川持之回答,小松灵子便继续道:“若是真的因为韩度,齐泰不仅不会退缩,恐怕反而会主动和韩度硬碰硬。” “那是为何?”细川持之不解的问道。 “哼~”小松灵子鼻腔里发出一声,一脸不屑的道:“来到大明没有多久,但是我却发现大明的文官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满肚子勾心斗角男盗女娼,表面上却十分在意非议,非常的爱惜羽毛顾及名声。只要是对他们名望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就好似闻到腥臭味的苍蝇似的,一窝蜂的扑上去。但只要是对他们名声有碍的事情,哪怕是心里明明非常的想来,也会迫不及待地避开。现在他们对咱们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和咱们站在一起?” “那难道就连主人也没有办法了吗?倭国没有救了?”细川持之满脸悲怆。 小松灵子的神色也变得无比凝重,顿了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韩度主导的这一切,那或许找他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他不是不愿意吗?”细川持之疑惑不解,明明都已经找过韩度了,而且韩度也明确说了不可能,现在再去找他难道会有什么不同? “总要试一试。”小松灵子喃喃自语,最后好似下定了决心,回过头来朝细川持之道:“你去安排一下,明日我要见到韩度。”“属下遵命。” 韩度正躲在书房里面,偷偷的欣赏一副画。能够被韩度如此重视的画,自然不是寻常之物,这是韩度刚刚从朱标的宝库里顺来的。 “夫君在看什么?”安庆拿着一张名帖,笑着走进来。 看了一眼,便惊讶的道:“《韩熙载夜宴图》这不是在乾清宫的御书房里吗?怎么到了夫君的手上?” “啊~皇上刚刚赏赐给我的。”韩度笑嘻嘻的一边回答,一边将画收起来。 安庆没有阻止韩度,这画她早就看过不止一次。反而意味深长地笑道:“哦?皇兄刚刚赐给你的?我看你是顺来的吧。” “嘘~”韩度故意朝安庆做了个手势,道:“别闹,这东西我可是要留着传给子孙的。” 安庆听到是给孩子留下的,顿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韩度将画收起放好,这才回过身来问安庆,“对了,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事。”安庆意味深长地笑着。 “好事?”韩度有些不信,就安庆现在的表情,哪里像是有半点高兴的样子?若是真的是好事,怎么会让她高兴不起来? “对于夫君当然是好事。”安庆笑盈盈的道:“喏,小松灵子又递来名帖了,看来是对夫君念念不忘啊,这么急切的想要见你。” 安庆原本想要调侃一下韩度,可是韩度听了之后神色却逐渐凝重起来,最后无奈的一笑。 “还真是不能小看这个女人!” 看韩度的神色,安庆就知道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啊,不由得好奇问道,“哦?发生什么事了?” 韩度淡笑着,便将自己派人传播谣言的事情和安庆说了。 “就几句谣言,就让她这么急不可耐的要来找你?”安庆有些不信。 韩度微微摇头,道:“光是谣言当然不可能,但是有了这些谣言,给那些官员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继续和小松灵子来往。你说她会不会气急败坏?” “咯咯夫君你真坏!”安庆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指着韩度道:“以前我还以为夫君正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肚子坏水。” 韩度笑着一叹:“没有办法啊,这个世上想要安身立命,仅有正直善良可远远不够。” 安庆随后便将手里的名帖在韩度面前摇晃几下,颇为吃醋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还是将她拒之门外?” 韩度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小松灵子能够猜到是我在离间她和官员,可见她的不简单。若是避而不见,好似显得我怕了她似的。还不如就和她见上一面,正好我也可以参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呵~男人!”安庆眼神里面将信将疑的把名帖扔给韩度。 虽然韩度的理由有理有据十分充分,但是安庆自己的感觉告诉他,韩度此时的话有些古怪。 见安庆一脸不高兴的出门,韩度连忙在她身后喊道:“我真的是只是看看她有什么招数,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不要想歪了啊!” 可是韩度不说还好,一说安庆的脚步更快,满脸气呼呼的样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韩度见此,只好低头看着手上的名帖,无奈叹息:“说实话怎么就没有人相信呢?怎么想要做个老实人就这么难?” “小松灵子拜见镇国公。” 小松灵子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红艳的衣衫,故意将衣衫穿戴的很宽松,刚才俯身朝韩度拜下的时候,胸前的衣衫都轻易的散开,露出里面大片的雪白。 虽然没有抬眼看向韩度,但是在韩度看不到的角度,小松灵子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不等韩度开口,小松灵子直接双腿跪在韩度面前,叩拜道:“灵子请求公爷,放过倭国。” 韩度原本还想要找些借口掩饰一番自己的话,可是陡然看到小松灵子的举动,顿时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被她猜到了。也就是说,韩度装不下去了。 韩度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只是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抬起一张小脸仰望着自己的小松灵子。 片刻过后,韩度慢慢清醒过来,打破了屋子里面凝固住的空气。 “这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小松灵子情绪激动,不顾礼仪直接站了起来,咄咄逼人的怒视着他。 “倭国对大明一向恭敬有加,从来没有过冒犯之举。倭国只求在大明身侧能够偏安一隅,大明为何非要将大明逼迫到绝境?” 韩度呵呵冷笑一声:“倭国对大明恭敬有加?这话你是真的能够说出口,还丝毫不脸红。当年大明立国,太祖高皇帝下旨让番国来朝。琉球、暹罗、高丽等等纷纷都来了,就倭国没有来。不仅如此,你们还把大明派去的使臣给杀了。你知不知道大明使臣代表的是什么?那是大明的颜面。杀戮使臣,倭国让大明颜面扫地!你来告诉我,你从哪里看出倭国对大明恭敬有加,丝毫没有冒犯的?” “镇国公误会了,杀大明使臣的是北边的幕府将军,不是我们!”小松灵子没有丝毫的亏欠之意,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二十一条! 此言一出,韩度都惊呆了。 见过厚颜无耻的,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倭国杀了大明使臣,小松灵子却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推到将军幕府头上。看起来就好似这件事和她这边毫无关系一样。 可是,这可能吗? 倭国当年还没有彻底南北分裂呢! 韩度被小松灵子搞的心态浮躁,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开口:“我记得,当初你们还没有这样南北对立吧?” “不,当时南北之间已经是针锋相对,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小松灵子已经是下定决心将脏水全部泼到足利氏头上。 大明想要找回脸面?可以啊,去找足利氏。 大明想要为使臣报仇?也可以啊,去找足利氏。 韩度无语的看了小松灵子一眼,颇为怀疑的道:“你不会还想要大明帮你把足利氏给灭了吧?” 小松灵子听到这话,瞬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忙道:“足利氏冒犯大明,其罪当诛!若是大明需要后龟山一脉辅助,自当义不容辞!” 啪~啪~啪见其人,听其声,韩度都忍不住为小松灵子鼓起掌来。 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精明,先是把所有的罪责推到足利氏头上,反正足利氏也没有人来到大明,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任由小松灵子一张嘴随便说? 然后又鼓动大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反而却将她后龟山一脉给放到一边。甚至大明若是攻打足利氏的话,她还愿意从旁协助。 大明要是真的将足利氏给灭掉,那岂不是变相的帮她后龟山一脉统一倭国?还要大明反过来感激她的协助? 感情小松灵子是想要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个一干二净啊,这天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韩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笑道:“你把大明当什么了?” “嗯?”小松灵子先是一愣,随后展颜笑道:“后龟山一脉对大明万分的恭敬” 韩度直接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不由自主的提高声音,哼声道:“大明乃是天朝上国,不是需要调查清楚罪犯的刑部官员。倭国对于大明的冒犯,大明只需要记住倭国便行了。至于究竟是足利氏干的,还是你们干的,对于大明来说不重要,也没有区别。” 小松灵子瞬间神色大变,满脸骇然的望着韩度。过了半响,才涩声道:“大明就不能饶了倭国这一次吗?” “不能。”韩度态度坚决的摇头,随后冷声道:“帖木儿帝国比倭国强盛百倍,就算是这样,它也不敢杀戮大明使臣。它将大明使臣困了七年,刚刚才补上七年的纳贡,让使臣回到大明。就算如此,大明都不准备放过帖木儿帝国。你倭国算什么东西,竟然妄想在杀戮大明使臣之后,还企图得到原谅?” 小松灵子这些日子注意力都放在拉拢官员上面,并没有注意到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之间的事情。但是她知道,既然韩度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那就一定是真的。否则她下来查探是假的,那岂不是有损韩度自己的颜面?“大明,究竟要如何才能够放过倭国?”小松灵子打消小聪明,认真的问道。 韩度默不作声,随后从书桌下面拿出一件文书放在桌子上。 小松灵子不信韩度会如此好心,轻易的就放过倭国。伸手拿起文书,翻开一点点的看下去。 “第一条,倭国永远臣服大明,倭国王必须由大明下旨册封,任何没有经过大明下旨册封的皆为伪王,人人得儿诛之” 这一条小松灵子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虽然以往大明从来没有册封过倭国王,但是这是大明宗主国的特权。除了像帖木儿帝国这样的大国之外,其他的小番国都要受到大明的册封才会具备足够的权威性。 不过小松灵子还是眉头皱了皱,光是这一条大明就将倭国归入到小番国里面去了。 “大明派驻官员,协助倭国治理” “大明派驻明军,帮助守卫倭国的安全” “倭国官员升迁,皆要向大明禀报,大明同意之后,才可任命” “大明百姓可以在倭国随意经商,倭国必须要保护大明百姓的利益” “大明百姓乃是倭国第一等人,倭国皇室为第二等,倭国官员为第三等,普通倭民为第四等。倭国之法不得审判大明百姓,大明百姓犯法必须交由大明审判” 一桩桩一条条,小松灵子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足足有二十一条! “这就是公爷的条件?”小松灵子强忍者心中的愤怒,拿着文书指着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点头道:“当然,若是以后有需要,大明还可以再加上去。” “这些都还不够?大明还想要继续增加?”小松灵子被气得笑了,猛然将文书重重扔在韩度面前:“若是倭国真的答应了大明的条件,那我看干脆把倭国改成大明的‘日本都司’算了!” “你这个建议”韩度摸着下巴,好似认真的考虑起来。 在小松灵子满眼期盼的目光当中,韩度顿时一笑道:“你这个建议很好,看来本公应该向皇上禀报。” “哈!”小松灵子顿时脸色铁青,立刻转身朝外走了几步。 忽然顿住,然后侧头说道:“既然大明如此看不起倭国,无视倭国的哀求,那看来我也不用再等待什么,不过我要告诉公爷一句话。” “投降臣服的话就不必说了,还是留到明军大获全胜的时候再说吧,那时候说这话才有意义。”韩度无视小松灵子言语当中的威胁之意,笑盈盈的说道。 小松灵子猛然转身,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如此无视她。不,或许大明从头至尾就没有正眼看过倭国一眼。 小松灵子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大明。不过我还是要告诉公爷,倭国虽小,但是也不缺乏玉碎的勇气!大明虽大,但是如此恃强凌弱,恐怕会让其他番国心寒啊!到时候,大明恐怕举目都是敌人,这都是被大明逼迫的!” “你们有玉碎的勇气?这话我怎么不信呢。”韩度笑了笑,调侃的朝小松灵子挑了挑眉毛,“要不,你去问问那些被你们卖给大明的战奴,看看他们有没有为你们玉碎的勇气。” “呃”小松灵子瞬间被这句话气的脸色通红,飞快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小松灵子离开之后,韩度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伸手把桌子上的二十一条抓在手里。 “倭国?必须死!” 自从朱标在朝会上宣布设立内阁,并由各部尚书担任大学士之后。各部尚书瞬间活跃起来,纷纷彼此走访结交,拉拢感情。 因为大学士虽然已定,但是首辅大学士却是悬而未决。谁能够脱颖而出,还是一个未知之数。首辅大学士扺掌内阁,虽然权力或许不及丞相,但是身份地位比之丝毫不差,试问哪个官员不想要登上这文臣的巅峰之位? 就连和齐泰相交莫逆的张紞,这些天都背着齐泰在四处游说拉拢。吏部向来都是六部之首,他这个吏部尚书理所当然的认为首辅大学士非他莫属。 齐泰之所以没有赴小松灵子的约,正是惧怕在这个关键时候的流言蜚语。因为他也想坐上首辅大学士的宝座。至于说什么吏部是六部之首,在齐泰看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早在洪武元年太祖高皇帝设立六部的时候,就没有区分过高下之别,也就是六部都是平等的,他这个兵部尚书也有资格担任首辅大学士。 大朝会。 这一次朝会,凡是京城七品以上官员全部来到奉天殿。五品以上官员站奉天殿内,而五品以下官员则站在殿外。 在王钺一声高呼当中,朱标红光满面的走上丹陛,在龙椅上坐下。 百官山呼万岁见礼。 “众爱卿平身。”朱标没有如同往常那样说的平平淡淡,今日就连他也有些情绪激动。 随后便道:“今日是宣布内阁设立事宜。王钺,宣旨吧。” “奴婢遵旨。”王钺先是朝着朱标躬身一拜,然后双手捧出圣旨,上前一步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先是说明了一下设立内阁的缘由,表明和中书省完全不同,并不是违反太祖高皇帝的旨意。然后又从史书当中找了事例,以表明设立内阁的必要性,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大事 然后,便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 只见王钺抑扬顿挫的声音不由得停顿片刻,然后才继续宣道:“封齐泰为武英殿大学士” 随着王钺的声音落下,齐泰禁不住脸色一变,他梦寐以求的首辅大学士没了。 而一旁的张紞闻言,却是禁不住微微一笑。齐泰没有希望了,那他自然就稳了。为了这个首辅大学士,他最近可是拉拢了无数人,许下了无数的承诺。甚至都和齐泰有了嫌隙,两人最近可是疏远了不少,虽然还没有撕破脸的反目成仇,但是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内阁立 “封陈迪为文渊阁大学士” 陈迪本来就是中立的一方,他既不偏向韩度,也不和齐泰张紞搅和在一起。对于这个大学士他无喜无悲,跪拜谢恩之后便站了起来。 “封张紞为文华殿大学士” 张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刚才他听到陈迪受封的时候,心里的胜算更多了几分,但是此刻却如坠冰窖,脸色铁青。 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与齐泰反目,为的就是这首辅之位。既然不是他,那还能够是谁? 王钺见张紞脸色木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继续念下去。刚才喜气洋洋的脸色瞬间消失不见,板着脸道:“张大人,还不谢恩?” 朱标也察觉到了张紞的神色不对,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张紞顿时回过身来,连忙跪下拜道:“臣张紞,谢皇上隆恩” 只是在张紞以头触地的时候,他表现在脸上的痛苦,除了齐泰之外没有人能够看到。 齐泰却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刚才自己受封的时候,他可是将张紞的表情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张紞虽然是一副矜持的做派,但是和他极为熟悉的齐泰,又怎么会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既然刚才张紞都对他幸灾乐祸,那齐泰自然也不会和他客气。 张紞起身,瞧好看到齐泰的表情。顿时只得尴尬一笑,下意识的撇过头去。 “封韩度为内阁大学士,执掌内阁一切事务” “臣韩度,谢皇上隆恩。”韩度神色严肃的拜下。 说心里话,韩度都没有想到朱标会封自己为内阁大学士。在此之前,朱标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 恐怕这也是朱标搞突然袭击的原因,他知道,若是提前和韩度说的话,以韩度懒散的脾性,恐怕会坚决的推辞不受。朱标太了解韩度了,那可是一个能够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主。 韩度直起身来,颇为埋怨的朝朱标递过去一个眼神。这是在大朝会上,无论再怎么不愿意,韩度也只能够硬着头皮接下。总不能在此时此刻,抗旨不遵吧?那将朱标的权威放在那里? 内阁设立,赐封大学士等事务就此结束。 从今日开始,大明正式开启内阁时代。 “恭喜,恭喜” “恭喜镇国公” 朱标刚刚宣布退朝离开,一众官员便纷纷向韩度道贺。所有人都知道,从现在开始,韩度就是大明的内阁首辅,比之丞相! 就连陈迪和工部、刑部尚书,都纷纷向韩度道喜。 只有齐泰和张紞两人,不约如同的冷冷看了韩度一眼,一言不发的径直离开。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此前他们两人都是联袂一起,而现在却是分道扬镳。 齐泰底气十足也是有道理的,韩度虽然是内阁大学士,但是他也是武英殿大学士,和韩度并没有品级上的高下之分,不用对韩度低声下气。 内阁设在文渊阁,就在午门左侧,距离奉天殿并不远。这里早就被洒扫干净,就等着新晋的几位大学士入座。 文渊阁内,每位大学士都有一个专属的政务房,这里不仅是大学士平日里的办公之所,同时也是他们的居住之所。若是遇到事务太过繁忙的时候,可以不比出宫,直接住在这里。 这里是皇宫,原本是不允许男子留宿的,但是为了能够及时召见大学士商议事务,朱标破例开了个口子。 隔日,韩度便在文渊阁内召开了第一个属于他的内阁会议。 等众人落在之后,韩度坐着上位喝了口茶,淡淡的道:“诸位可知道皇上设立内阁的初心?” 几位大学士都静静的望着韩度,没有贸然开口。 韩度也没有非要他们说出来的意思,顿了顿继续道:“大明现在幅员数万里,丁口大几千万,每日发生的事务多如牛毛。只靠皇上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处理得过来的。” 说着,抬头望了众人一眼:“所以,皇上才设立内阁,就是希望诸位能够替皇上分忧。” “我等自当谨遵为臣之道,为皇上分忧”五人齐齐拱手回道。 韩度点了点头,道:“以后天下送来的奏章,便按照六部分属,由诸位先行处置。重要的再交由我票拟呈给皇上。当然,百里加急以上的奏章,和以前一样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呈给皇上。” 能够动用驿站加急上奏的,都是一些紧急非常的事情,比如一些地方受灾等等。或许情况不算严重,但是朝廷若是处置的慢了,或者是处置不当,影响非常的严重。 众人听闻之后,齐齐松了口气。他们原本还以为韩度会借着首辅大学士的名义,趁机夺取他们手中的权力呢。没有想到,韩度还是让他们各管各的,完全没有插手其他五部的想法。 尤其是齐泰和张紞,两人原本以为韩度会趁机落井下石,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轻飘飘的放过如此天赐良机。 齐泰和张紞下意识的侧头看了对方一眼,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这韩度莫不是傻子吧?难道以为这样就能够和自己缓和关系,让自己臣服于他?想得倒是挺美,可惜就是在白日做梦!’ 嗯?我怎么会看向这个老东西?简直是晦气 两人连忙将头撇开。 韩度静静的看着面前几人,以往朱标每日需要处理那么多没有什么意义的奏折,和这些人也不无关系,甚至他们当中就有人没事便给朱标上奏折的。 现在将各部的奏折先让他们过一边,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孩子自己抱,若是再有人上满篇废话的奏折,那受累的便是他们五个了。 “我等遵命” 韩度继续道:“还有,不管是诸位参阅过的奏折,还是我票拟的。最后全部都会送到宫里,由翰林待诏一一核查。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端正心态,在参阅奏折的时候能够做到不偏不倚。否则,一旦被皇上查出来,那就是诸位自己找的了。” “我等一定做到公平公正” 韩度也不在乎他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他们了,至于他们怎么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那都和自己无关。 摆摆手,让众人各自回去开始处理政务。 韩度的第一次内阁会议,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 放下茶壶,韩度起身走出文渊阁,朝着大内走去。 御花园里,朱橚正为朱标把脉,韩景云一脸紧张的站在一旁。 半响之后,王钺悄悄来到朱标身边,道:“皇爷,镇国公求见。” “传。”朱标毫不犹豫的笑着点头。 他今日一大早便被朱橚找到,说是要为他仔细检查一番。面对五弟的一番好意,朱标也不好意思拒绝,便将他传召御花园。 没有想得,原本朱标以为的只是一次简单的检查,接过却花了这么多时间,以至于让朱标都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现在听到韩度来了,自然大喜过望,毫不犹豫的便召他进来。 韩度看到朱橚在把脉,为了不打扰到他,连忙压低脚步缓步走上前去。 “臣,拜见皇上。” 朱标微笑着点头:“免了。” 就在这个时候,朱橚睁开了眼睛。首先就是埋怨的瞪了韩度一眼,然后看向朱标。 “皇上还是需要多加休息,虽然不用再服药了,但是一定要继续静养几日。” 朱标大为不解的问道:“不会吧?还要静养?” 说着挥舞一下手臂,虎虎生风。 “朕觉得已经完全好了啊,不需要静养吧?” 朱橚却一脸严肃的看着朱标,道:“皇上一直以来劳累过度,龙体亏空的厉害。现在表面上看来是并无大碍,但若是不注意静养,恐怕会后患无穷。” “有没有你说的这样严重?”朱标有些不乐意的道,他这几日没有批阅奏折总是觉得浑身都不得劲。他想要尽快痊愈了,然后继续为大明添砖加瓦。 韩景云听完瞬间紧张了,不由得道:“皇上,周王乃是天下第一名医。他的话还请皇上牢记在心,就算是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咱们臣妾和皇儿可好?” 韩度也符合着点头,“皇上,腑脏受伤非同小可。而且腹脏隐秘,寻常根本看不出来。但是一旦爆发,那就是又疾又猛,还是小心为上!” 韩度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他上辈子听说过太多内脏受伤的例子。内腑孱弱,而且有些根本毫无痛觉。很多都是受伤之后,治疗了几天便觉得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就好像以前的状态瞬间又回来了一样,都觉得这样便是完全痊愈了。但是等到内脏的隐患爆发出来,瞬间就要了这些人的命,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 “韩度说的不错。”朱橚点点头,“内腑一些隐患非常的难以判断,就连臣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皇兄还是多加静养几日吧。” 朱标见所有人都这样说了,虽然他有些不情愿,还是叹声答应下来:“好吧。” 朱橚见了,便起身告辞离开。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难堪 等朱橚走了之后,朱标不由得问韩度:“你今日前来不光是为了看望朕吧?有何事,说罢。” “皇上~”见朱标又要和韩度商议事务,韩景云不由得埋怨一声,“皇上是望了刚刚周王的再叮嘱了?” 朱标尴尬的笑着,摆摆手道:“就只听一会儿,应该无妨吧?” 韩景云生气的瞪了韩度一眼,直接转身离开,来个眼不见为净。 韩度这才说道:“皇上,内阁那边臣已经安排下去了。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奏折挑选出来。臣票拟之后是暂时留在内给,还是为皇上送来?” 朱标回头看了一眼韩景云的背影,随后两手无力的垂在椅子扶手上,叹道:“暂且放在内阁吧,朕若是现在批阅奏折,恐怕景云又要不高兴了。” 韩度点点头,“也好,反正据臣的估计,需要皇上批阅的奏折也不会多。就算是过几日再处置,也是无妨的。” 见韩度说完了,还没有告辞的意思。朱标不由得问道:“还有什么事?” 韩度沉默片刻,轻声提醒道:“皇上,倭国那边是否可以收网了?” 朱标一听,瞬间来了精神。意味深长地看着韩度,调侃道:“怎么?人家皇女追到京城来,就是想要求你放倭国一马,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表示?” “我应该有什么表示?”韩度反问了朱标一句。 朱标顿时抬手连连朝韩度指点,叹道:“你这个人,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朕可是听说,那倭国皇女也是一人间绝色!” 韩度眉头皱起,神色有些凝重的道:“皇上,难道您?” 朱标微微一愣,随后便明白了韩度的意思。顿时笑着摇头,叹道:“朕当然对她没有想法,一来是朕有了景云了。二来,朕这身子骨你也看到了,就现在这样五弟都规劝朕节制。” 没有就好,刚刚韩度都被吓了一跳。若是朱标真的对小松灵子有想法的话,那让倭国逃过一劫是小。关键是小松灵子真的和自己睡过啊,到时候韩度都不知道该如何向朱标解释。 朱标阅人无数,瞬间便察觉到韩度的神色不对。 略微沉吟一番,顿时惊讶的问道:“你不会真的和倭国皇女有过什么吧?” 面对朱标的诘问,韩度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瞬间又想到,若是朱标真的对小松灵子有想法的话,岂不是要弄巧成拙? 于是,韩度缓缓点头。 朱标对韩度真的和小松灵子有关系没有什么意见,而是颇为惊奇的问道:“不是吧?你和她都这样了,人家现在求上门来,你竟然还能够狠心拒绝?” 韩度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沉默半响之后,只得道:“她是她,倭国是倭国。” “怎么说?”朱标眉头一挑,好奇问道。 韩度深吸口气,沉声道:“倭国豺狼心性,畏威危而不怀德!在元以前,倭国多中原多有恭敬,哪怕是宋朝的实力那么的拉跨,倭国也从来没有对宋朝丝毫不敬。反而仰慕中原,多有往来。” “但是等到前元征集水师攻打倭国,却因为一场大风而葬身海底之后,倭国认为他们受到了神风的庇佑,对于中原便再也没有丝毫的敬意了,这也是当初倭国胆敢弑杀大明使臣的缘故。在倭国看来,他们有着神风的庇佑,根本就没有必要畏惧中原。甚至多年以来故意纵然倭寇劫掠大明海疆,到现在倭国都没有真正臣服大明,甚至在他们的眼中,大明其实就等于那些被他们杀掉的手无寸铁的百姓,是可以被他们随意劫掠、欺凌的存在。若是咱们这次不狠狠的收拾倭国,最好是将其灭掉,那么将来随着他们的自大和野心膨胀,恐怕会成为大明心腹之患!” 朱标当然清楚倭国的实力远不及大明,但是正如韩度说的那样。有时候倭国并不会这样认为,他们只会相信他们看到听到的消息。 “你想怎么做?” 韩度叹息一声,从怀里拿出二十一条。 “这是什么?”朱标直接伸手接过,随意翻开看了起来。 “这是为倭国准备的条约。我和小松灵子谈过,若是倭国能够答应这些条件,那大明也不是不能放他们一马。可惜,小松灵子拒绝了。”韩度解释道。 朱标看了几条,就不由得抬头看了韩度几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下去。 等到看完了之后,朱标一脸古怪的看着韩度叹道:“这样苛刻的条件,她没有答应,朕倒觉得是正常的。她若是答应了,朕倒是觉得不正常。你是怎么想出这些东西的,但凡不是想要卖国求荣,恐怕都不会答应吧?” 韩度撇撇嘴,“答应不答应,可由不得倭国。只要将他们打的足够痛彻心扉,他们就会答应的。” 这可不是自己故意为难倭国,而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朱标发现韩景云又走过来了。连忙将东西塞进韩度手里,示意他收起来。 叹道:“朕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此事等过几日朕痊愈了再议吧。” “是。”韩度点点头,将文书收起。反正倭国到现在已经是无力挣扎了,多几日少几日并没有什么影响。 “那,臣告退。” 朱标摆摆手,“去吧。” 韩景云见兄长要走,笑盈盈的道:“兄长不如用膳之后再走吧。” 韩度摇头,“不了,安庆还在家里等着我。” “那,兄长慢走。” “娘娘留步,臣就此告退!” 韩度见天色还早,出了皇宫便径直来到户部。 说起来,自从接下书院之后,韩度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户部了。就算是韩度将书院交给下面的先生打理,自己闲的要命也没有来过。 刚刚进门坐下,户部一众官员,以王元吉和赵玉两人为首,齐齐朝韩度道贺。 “恭喜大人成为首辅大学士” 韩度也是满脸高兴的朝着众人摆摆手,“都起来吧,心意本官领了。今日你们下职之后,都去海鲜楼,本官请客。”“多谢大人。”众人拱手道谢。 就算是户部官员,很多人也只是偶尔出血去一趟海鲜楼,甚至很多人根本就舍不得花那个钱去。 自从海鲜楼名声大噪之后,跟风模仿者无数。这些酒楼虽然一直在模仿,却从来没有办法超越海鲜楼。但是它们胜在价格便宜,能够让很多不舍得花钱去海鲜楼的客人尝尝鲜。因此,在京城当中也非常的受到欢迎。 韩度让一众喜滋滋的官员退下,只留了王元吉和赵玉两人。 “本官不在户部的这些日子,没有出什么岔子吧?” 王元吉是书院数一数二的大才,又曾担任一地总督历练多年,可谓是独挡一面的能人。正是因为有他在,韩度才会放心的躲在书院里偷懒。 可出乎韩度意料的是,王元吉闻言之后满脸苦笑,道:“大人,还真有。而且,还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哦?发生了什么事?”韩度颇为意外的抬头。 王元吉连忙道:“最近因为大人成为首辅大学士的缘故,吏部和兵部都对户部多有刁难。兵部还要好一点,毕竟他们能够管着户部的地方并不多。可是吏部掌管官员铨选、考课、爵勋等,前些日子吏部考功清吏司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韩度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吏部考功清吏司是主管官员功绩的,寻常他们根本不会亲自到各部去。都是各部报上有功官员,由他们考核挑选。 现在他们竟然亲自来了户部,总不会认为他们是亲自来给户部官员评定功绩的吧? 果然,王元吉露出苦笑:“他们指出户部有几个官员考功不够,要进行黜落。” “要黜落谁?”韩度的眼睛里面露出一抹厉色。 “都要黜落。”王元吉不敢抬头看韩度的目光,他知道先生故意不来户部,把户部的全部事务都交给他,就是为了给他代管户部的机会,全力为了培养他。可是到头来,他却是将户部管成这个样子,他面对韩度深感无地自容。 都要黜落那也就意味着整个户部,今年都不会有一个官员得到升迁? 不能升迁事小,但是如此不吝于直接打韩度的脸! 若是户部的官员自己没有功绩不能升迁倒也罢了,现在明明有功绩却被人给故意排挤下来。 韩度哪里能够忍下这口恶气?若是如此还忍气吞声,那以后户部的官员如何会信服? 王元吉说完之后就在打量先生的神色,见先生一言不发,不由得轻声道:“大人,吏部这是故意给户部难堪。” 韩度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不是故意给户部难堪,这是故意给本官难堪!” “大人”王元吉欲言又止。 韩度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若是换成你是本官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王元吉立刻认真的思考起来,片刻过后他微微摇头,叹息道:“下官下官会启奏皇上,让皇上公正裁决。”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歪打正着 “公正裁决?”韩度缓缓往椅背上一靠,摇头叹道:“就算是皇上相信你的话,难道你就要把这个麻烦推给皇上?做臣子的,是帮皇上解决麻烦的,而不是找出麻烦,然后让皇上去解决的,你明白吗?” 王元吉浑身一震,眼神逐渐变得凝重,恭敬的朝韩度拱手一拜:“多谢先生点拨,学生明白了。” 赵玉在一旁听的心神大为震动,别看他也是从二品的户部侍郎,表面上看起来和尚书这个正二品差距不大,但其实两者相差如同天地之别。屁股决定脑袋,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很难明白该是什么样的心态,而偏偏想要坐上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心态又必不可少。这就形成了一个死结,基本上除了聪慧过人的能够机缘巧合自己领悟之外,很多人做了一辈子官都不能够想明白。 甚至就连齐泰和张紞也是这样,他们做官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利益。至于皇帝,早就被他们给放在一边了。 而韩度能够在赵玉的面前丝毫不加掩饰的指教王元吉,显然也是没有拿他当外人。 “大人,那咱们该怎么做?”赵玉主动问道,他还想要和韩度学学如何处置这样的事情。 能够想明白当然重要,但是如何处置却更加重要。 韩度抿了口茶,笑了笑道:“吏部想要用官员考功之权来压本公,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有钱的才是大爷,没钱的什么都不是!” 王元吉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虽然他还不知道先生是如何打算的,但是他对先生有着十足的信心,因为先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王元吉。”韩度抬眼看着他问道。 “下官在。”王元吉知道先生终于要出手了,心情非常的激动。 “去,把吏部今年拨款的申请都拿来。”韩度淡淡道。 “是。”王元吉拱手一拜之后,便离开转身去拿吏部今年的申请了。 “下官也去帮忙。”赵玉主动请缨。 “嗯~”韩度点头。 没过多久,两人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书吏。 书吏将所有文书放在桌子上,然后便退了出去。 “大人,这里是今年吏部所有申请,请大人过目。” 韩度随手拿起一封文书打开,一眼便看出这是吏部申请的伙食款子。 看了几眼,韩度便顿时笑了起来:“这款子的数目有问题。” 王元吉顿时好奇起来:“大人,哪里有问题?这个数目是下官一一对照过的,应该并没有错漏。” 王元吉的数学也不差,计算一点伙食款子的数目当然不会出错。 韩度笑了笑,抬头看向他道:“你算的数目的确是没错,这些上面的每一项加起来的确是总共的数目。但是这些项的数目却十分的不合理” 早朝。 等王钺高呼完了之后,韩度便一步迈出,站到了中间。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哦?”朱标见到韩度站了出来,顿时十分的意外。 以往韩度虽然站在朝会的最前列,但是却始终像一个透明人一样,极少上奏。今天是怎么回事?韩度竟然如此的积极,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准奏。”朱标想都没想,直接回道。 韩度直起身来,脸色严肃的道:“臣要弹劾吏部,食用的粮食和肉食十分庞大,有浪费公帑贪墨之嫌。” 浪费公帑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一旦韩度铁了心的要将事情闹大,那张紞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张紞急忙站了出来,拱手拜道:“皇上,这些都是吏部官吏每日食用所需,绝无浪费公帑一说,还请皇上明察。” 韩度笑盈盈的从怀里拿出一封文书,打开指着上面钱粮数目道:“你们吏部一年供部里官吏吃喝就需要四万三千贯,这不是浪费公帑,这是什么?” 白纸黑字写在文书上,这是铁证如山,根本不容许张紞抵赖。但是他没有办法抵赖,却也可以一言不发,不回答韩度的问题。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张紞,心道: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呵呵,天真! “你们吏部一共有多少官吏?”韩度忽然问道。 张紞不知道韩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个问题他却是不得不回答。若是不回答的话,容易给别人一众他这个吏部尚书都并不是对吏部了如指掌,让人会怀疑他是不是能够担当此重任。 不过为了避免被韩度给抓住话柄,张紞聪明的没有说准确的数目,而是含糊的道:“近两百人。” “近两百人那就是没有两百人。”韩度意味深长地道。 张紞继续沉默,韩度说的没有毛病,吏部的确是没有两百人。 韩度斜视了张紞一眼,举着文书转了一圈向众人说道:“本官就算是吏部有两百人,两百人一年吃掉四万三千贯,每个人就是两百一十五贯,这比很多人官吏的俸禄都高!你们是怎么吃的!” 朱标刚才一直都在笑盈盈的看着面前的好戏,现在听到韩度的话才陡然反应过来,这吃用花费的恐怖! “嘶~竟然比俸禄还高,朕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 如此奢靡浪费,让朱标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还有!”韩度根本就不打算就此放过张紞,哪怕是他的脸色已经难堪到了极限,韩度还是继续说道:“按照你们这样的吃法,一个人一天就要吃掉六百文。六百文是多少钱?鸡都要买六只!难道你们吏部每天每人能够吃掉六只鸡?” 张紞的脸色瞬间变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韩度根本就不是在告吏部浪费公帑,而是暗指吏部有人贪墨公帑。 贪墨六十两剥皮萱草,这罪名可是比浪费要大的多了! “皇上,这其中或许有误会。这这个数目或许或许是下面的官吏写错了。”张紞努力的想要解释。 朱标脸色铁青,冷冷的看着他。 韩度却再次火上浇油,将文书其中一页翻开展露出来,指着上面鲜红的大印,说道:“这上面盖的可是吏部的大印,你总不会说,没有你的同意有谁敢将大印盖上吧?” 张紞面色瞬间灰白,大印一出他就算想要推脱,也推脱不掉。他想要解释,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于吏部伙食款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比谁都清楚。朝廷规定的各部伙食只有粮油面肉菜,并没有酒。但越是不准喝酒,官吏却偏偏越想喝。其实这伙食款子大部分都用来买酒了,但是酒却不能够写在明面上,因此只能够将买酒的钱也折现成粮食和肉食,导致数目非常的庞大,以至于被韩度给抓住了把柄。 试想一下,就那神仙醉来说,一壶就是十贯。这十贯能够买一百只鸡,但是若是遇到酒量好的,一个人一次就能够把这一壶酒给喝光。如此一来,消耗能够不大吗? 朱标猛然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厉声道:“张紞,你可还有话说?” “臣,知罪”张紞脸色一片苍白,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一脸的垂头丧气。他心里十分清楚,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究竟是浪费还是贪墨,他根本就说不清楚。最为关键的是,他还真的往伙食款子里面伸手了。原本他机缘巧合的发现,这人吃饭有的人吃的多,有的人吃的少,有的人爱喝酒,而有的人根本就不喝。这吏部的官吏各自吃多少,根本就没有一个准数。既然如此,那他拿一点,谁还能够发现? 起初张紞也担心会被人发现,可是多次之后此事一直都是十分安稳,这让张紞放下心来,自然也就更加大胆。 朱标对张紞十分失望,原本他还看重张紞的老成持重,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韩度。” “臣在。”面对朱标的召唤,韩度立刻正色回答。 朱标顿了顿,道:“既然这件事是你发现的,那么就交给你来彻查吧。限你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答复。” “臣遵旨!”韩度毫不犹豫的回答。 “退朝!”满腔怒火的朱标猛然挥手,直接转到龙椅后面离开。 群臣面面相觑,没有想到今日的早朝竟然会变得如此草草结束。有人将目光投向仍然跪在中间的张紞,只见他低着头,两鬓散开着几根花白的头发,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不由得暗暗摇头叹息:你当官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韩度是个什么性子?你说你没事去招惹他干什么,不是自找麻烦吗?现在倒好了,韩度反戈一击恐怕就要了你的命。 有官员的目光碰到韩度,瞬间急急忙忙的避开,不敢多看韩度一眼,生怕落得和张紞一样的下场。 其实在大部分官员的眼里,韩度担任首辅大学士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韩度并不恋权,而且公私分明。只要他们规规矩矩的做好自己的事情,韩度并不会为难他们。 但是有人却偏偏不信邪,以为韩度是个软柿子,可以试着捏一捏。现在好了,柿子没有捏到,捏到了刺猬上。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这是在作孽! 一大队兵丁冲入吏部。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自从大明立国以来吏部都没有经历过。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吏部,你们怎么能够擅闯?”有官员指着兵丁怒目而视。 可是兵丁却根本懒得理会他,不过也并没有为难他,直接挥手将他掀到一旁,只要不当着道就好。 “大胆!这是吏部重地,谁敢擅闯,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本官轰出去” 还没有等吏部的守卫上前,韩度便在两队兵丁的保护下走进来。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官员在看到韩度的瞬间,心里猛然不妙起来。连忙拱手一拜道:“拜见首辅大人,不知道大人为何带兵冲进吏部?” 韩度微笑着道:“本官奉皇上旨意,前来彻查吏部饭堂浪费一事。来人!” “末将在。” “把饭堂给本官封了,任何人不得进出,本官要亲自彻查。” “是。”校尉干净利落的回答,然后猛然挥手道:“来一队人随本将军封了饭堂。” 官员看到一队兵丁直冲饭堂而去,他虽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的,但是他知道事情麻烦了。可是面对韩度,他根本就连个屁都不敢放。反而在心里想着,该如何才能够把他给摘干净。 韩度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抬步朝着饭堂走去。 等到韩度来了的时候,校尉已经将饭堂大略的查看一遍了。 看到韩度前来,校尉连忙出门迎接,同时道:“大人,里面存放有不少酒水。” “哦?都是些什么酒?”韩度一副不出所料的态度。 “都是神仙醉!” 呀?听到校尉的话,韩度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连忙快步走进去,果然看到了一面墙壁上,整柜摆放的都是神仙醉。以神仙醉的高价,别的不说,光是这些酒就价值不菲。 或许是韩度来得巧了,刚好和吏部官员吃饭的时间撞在一千。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却还没有被人动过筷子。 这些佳肴色香味俱全,勾的韩度都忍不住拿起筷子,朝着一盘豆芽伸过去。 香脆爽口,吃的连韩度都眼睛一亮。 “把厨子找来。” 很快,一个胖胖的厨子便被两个兵丁驾着拖到韩度面前。 厨子被吓住了,战战兢兢的浑身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韩度微微一笑,柔声问道:“来,告诉本官,这盘豆芽是谁炒的?” “是,是小的炒的。”胖厨子颤抖着回答。 “哦?”韩度指着豆芽菜道:“那正好,你来告诉本官,你这豆芽菜是怎么炒的?这种香脆的口感,本公都没有吃到过。” 胖厨子眼底一闪,磕磕绊绊的道:“就是就是那样炒的,炒豆芽这么简单,大家都是一样的炒法” 呵呵韩度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脸色飞快的沉了下来。刚刚和谐温暖的气氛,很快变得冰寒刺骨,让胖厨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你是以为本公没有吃过炒豆芽,还是怎么的?”韩度厉声说道:“竟然敢拿这么荒唐的理由来敷衍本公,我看你是活够了。来人,拖出去砍了!” “遵命。”刚刚将胖厨子拖出来的两个兵丁,现在又重新上前将他两臂扣住,就要往外拖。 “饶命啊,大人!饶命”可是无论胖厨子怎么叫喊,两个兵丁都充耳不闻,继续将他拖往外面。 “招,小的全招了全招”生死危机之下,胖厨子再也不得不其他了,现在他只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是多活一息也是值得他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韩度微微摆手,两个兵丁立刻停住。然后重新将胖厨子拖到公爷面前,将他扔下。 胖厨子在鬼门关前晃荡了一圈,两股颤颤,瞬间瘫坐在地上。 “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这样的” 朱标给了韩度三天,但是韩度不过一日功夫,便将一切查的一清二楚。 韩度隔日便拿着奏折入宫,求见朱标。 “皇上,臣已经查清吏部伙食款子之事,特来交旨。”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朱标的心情就有些不好。现在韩度能够提前来禀报,让他微微好受了一些。 淡淡的点头问道:“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吏部购买了大量的酒水。他们把在这些酒水上花的钱,全部折价到柴米油盐上,自然造成购买的数目非常的夸张。” “好大的胆子!父皇亲自下旨,禁止官员在当值期间饮酒,他们竟然还敢把酒水放进部堂里,真是无法无天!”朱标气愤不已。 要说饮酒,朝廷也没有彻底禁绝官员饮酒。只是要求不能在当值的时候饮,等你下了差事回到家里,你怎么饮酒才不会有人管你。 但是偏偏吏部的那些官员,竟然就连这么片刻功夫都等不及,非要在吏部饮酒,而且还耗费的公帑。 “不仅如此,吏部的酒水只有一种,那就是神仙醉。”韩度继续道。 “神仙醉?”朱标可是对神仙醉的价格十分清楚的,这可是当今天下最贵的酒。要不是有着韩度的无限量供应,若是用钱买的话,恐怕朱标自己都舍不得多喝。 没有想到,吏部的官员竟然这么奢侈。 “只有神仙醉?就没有其他便宜点的?”朱标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可惜,韩度却直接将他的希望打灭,斩钉截铁的回道:“没有。” “好,好得很”朱标咬牙切齿。 可是更加严重的还在后面。 韩度继续说道:“不仅如此,皇上可知道吏部炒一盘豆芽菜,需要花费多少钱吗?” “二十文?三十文?一盘豆芽菜而已,能够花几个钱?”朱标一脸的不解。 豆芽菜他在韩度府上吃过,嫩嫩脆脆的很合他的胃口。 韩度摇着头,微微叹息一声,“算了,皇上还是亲自问吏部的厨子吧。” 朱标顿时察觉到事情没有他想得那样简单,沉吟一番,朝韩度道:“你把人带来了?那就传进来吧。” 胖厨子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走进来。他已经吓的快要傻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只是一个炒菜的厨子,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闹到这皇宫里面来?听说还要见皇帝老子?他一个草民,怎么有机会见到皇帝老子? “你就是吏部的厨子?”朱标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胖厨子,皱了皱眉。 “小的草民正是在吏部做菜。”胖厨子感觉到他的嘴唇有些不听他的使唤。 朱标淡淡的问道:“那你来告诉朕,你炒一盘豆芽菜需要多少文?” “回皇上,需要两贯钱。”胖厨子老老实实的回答。 “什么?”朱标都被震惊的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的道:“胡说八道,一盘豆芽顶多二三十文罢了,怎么会要两贯?” 这价格可比朱标知道的,贵了百倍。 胖厨子更加害怕,为了活命连忙说道:“草民草民真的没有胡说。平常的炒豆芽的确只需要二十文,甚至十文也可。但是吏部的炒豆芽和平常的不一样,的确是需要两贯啊!” “有什么不一样?”朱标连忙问道。不过就是一盘炒豆芽而已,怎么就不一样了? 胖厨子带着哭腔道:“豆芽要精挑细选,要挑选最粗最壮的,而且还要笔直中通,大小长短几乎一致。这样的豆芽,十斤豆芽里面也未必能够挑出一两。而且还要用靖江的肉脯,竖着切丝,然后将这肉脯丝一根一根的穿进豆芽里面。肉脯丝不能断,断了便弃之不用。这样炒出来的豆芽菜,能不值两贯吗?” 朱标不听还好,听完之后气的浑身发抖,怒指着胖厨子:“说,除了这豆芽菜之外,吏部还有什么贵上天的菜!” 胖厨子根本不敢隐瞒,一股脑的将吏部穷奢极欲的一面,揭露的淋漓尽致。 到了最后,朱标都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摆摆手,让胖厨子退下。 目光呆呆的望着吏部方向,半响之后才喃喃问道:“韩度啊,你说大明才鼎立天下不过三十多年而已。他们怎么就敢如此的穷奢极欲,如此的浪费公帑,如此的挥霍民脂民膏!” 朱标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更是发出雷霆般的咆哮。声音在殿内接连回荡,久久不熄。 等朱标发泄够了,韩度才缓缓开口:“其实,症结还是出在儒学身上。” 朱标有些疑惑,不明白这穷奢极欲和儒学有什么关系。 韩度笑了笑,继续道:“从圣人开始,就提倡‘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后来的读书人都觉得,既然圣贤都这样说了,那么这显然就是对的。只要有机会,他们便会拼命想方设法将菜肴弄的更加精细。可是菜肴再精细又有什么用?菜是用来吃的,弄得再精细也不会让人更容易吃饱,也不会让人吃了一顿就可以十天不吃,反而会将菜肴白白浪费。为了吃一盘豆芽菜,便耗费几十斤豆芽,这不是在吃饭,这是在作孽!” 朱标听罢,狠狠的点头,十分赞同韩度的说法,这就是作孽! 正文 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竖子成名 接着朱标又问胖厨子还有没有其他的菜肴。 胖厨子早就被吓破胆了,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吏部官员吃饭的情况给卖的一干二净。原来这吏部豪奢的菜肴还不止这么一种,看似平平无奇和百姓一样的菜肴,但其中个个却是大有乾坤。 朱标听完气的浑身发抖,禁不住怒吼道:“朕都没有如此奢靡,这些这些蛀虫,竟然该如此贪腐!” “还不止呢。”胖厨子也豁出去了。他盘算的很好,与其就这样等死,还不如领死拉几个垫背的。万一皇上看在他态度好的份上,饶了他一命的话,那岂不是赚大了? “哦?还有什么一并说来,若是你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朕可以视为你将功赎罪,饶你这次。”朱标指着胖厨子许诺。 胖厨子闻言大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至于皇帝老子会不会骗他,胖厨子却认为绝对不会。皇帝老子金口玉言,这是他从小就不知道听说过多少次的,怎么可能有假? “草民要向皇上揭发吏部尚书张紞,他巧立名目多次支取饭堂的银钱。” 韩度站着一旁颇为意外,自己也没有想到张紞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贪墨。要知道吏部的饭堂也属于吏部,饭堂所使用的也是朝廷公帑,支取这些银钱也是属于贪墨公帑。 原本自己只是想要给张紞一个教训,现在看来他恐怕有性命之忧啊。一旦张紞贪墨罪证确凿,那等待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他还敢贪墨?”朱标气急,“你可有证据?” “草民有,每次张尚书从饭堂支取银钱,到现在已经支取了两千三百五十贯,草民都是入了账的有账目可查。”胖厨子连忙回道。 “账目在哪里?”朱标连忙问道。 胖厨子老老实实的回答:“就在吏部,草民的睡塌之下。” “来人。”朱标一声大喝。 王钺连忙上前躬身道:“奴婢在,请皇爷吩咐。” “移驾吏部,朕要亲自查验。”朱标瞪着怒目,久久不能平息。 朱标带着韩度等人来到吏部。 原本面对兵丁敢怒不敢言的官员,见到皇上驾临就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跪倒在地,哀恸之声瞬间四起,哭诉道:“皇上,首辅大人带兵冲入吏部。这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完全没有将朝廷威严放在眼里,还请皇上为臣等做主。” 朱标只是冷冷的看了一众吏部官员一眼,一言不发的直冲饭堂而去。 众人正在奇怪皇上怎么会是这样的神色,猛然就看到韩度从皇上身后显露出来,吓得刚才叫嚣着在皇上面前告韩度刁状的几人,下意识的接连后退几步。 在朱标看来,这些官员都是穷奢极欲当中的一员,又怎么会博得皇上的同情? 韩度只是笑了笑,大度的饶过了这几人。毕竟这些人马上就要大难临头,根本就不用韩度自己出手。 胖厨子轻车熟路,一下子就将饭堂账本找到,恭恭敬敬的交给皇帝老子。 有了这账本和胖厨子,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在。朱标只是淡淡的翻阅了几页,便将账本收了起来。这账本做的很是细致,虽然大多数都是每日的食材消耗,但是其中偶尔会掺杂张紞从饭堂支走多少银钱。有一百贯的,也有五百贯的。 朱标只是略微细算一下,便知道和胖厨子说的数目基本上吻合。 韩度刚刚想要偷看一眼,结果都没有找到机会。 朱标带着认证和物证直奔张紞家里。 张紞虽然认罪,但是朱标并没有下旨捉拿他,便给了他逃出生天的机会,可惜他没有把握住。 刚刚走出吏部的大门,朱标瞬间顿住脚步。 缓缓回头,朝韩度说道:“要不,你就先回去吧。这件事,朕想要亲自问问张紞,不管是大明还是朕,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他,以至于让他如此的贪得无厌!” “臣就此告退。”韩度连忙躬身道。 既然朱标不想要自己参与,此举正合韩度的意。原本韩度只是想要给张紞一个教训,警告他一番,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在张紞身上牵连出如此大案。虽然说这是张紞自己咎由自取,但是韩度还是不愿让别人以为是自己把张紞往死里整。 而朱标此举正好让韩度撇清与此事的纠缠,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烦。 韩度回到家里,正巧看到安庆在教训韩璎珞。 “怎么了?这是?”见小情人受了委屈,韩度瞬间紧张起来,连忙上前,人都还没有到就立刻大声出声。 安庆见到韩度,仍然是怒气不减,大声喝道:“她竟然敢耍小性子,连‘不想去女子书院进学’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我看她是翅膀硬了想要翻天!” “好啦,好啦”韩度一边劝着,一边挡在两人中间,将安庆手里的藤条夺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先问个清楚再说吧?” “好,那你去问问她,我不管了!”安庆知道韩度一向心疼女儿,说什么先问清楚再说,其实不就是想要给女儿打掩护? 正好,训了女儿半天安庆也累了,韩度来的恰逢其时。 说完,转身就走了。 等安庆走了之后,韩度才无奈笑着,随手将藤条扔在桌子上,叹道:“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璎珞眼眶里面泪水在打转,委屈的揉了揉手臂,刚才被藤条打的生疼,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减轻的症状。 “爹,女儿能不能不去女子书院了?” 韩度有些惊讶的开口:“怎么了?刚开始的时候,你听说要去书院,可是非常激动的。” “我,我就是现在不想去了。”韩璎珞也不说明白原因,就一个劲的强调她不想去。 韩度沉吟一番,问道:“你这前后反差这么大,总该有个理由吧?还是说,你在书院里被同窗给欺负了?那你为何不告诉皇后娘娘,她是你的姑姑,难道还不会向着你不成?” “欺负我的就是姑姑!”韩璎珞听到老爹提起姑姑,瞬间忍不住了,大声咆哮道。 “哦?那你就更加要和爹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你年纪这么小,相比起来我还是更相信你的姑姑。”韩度认真的道。 “呜呜呜”韩璎珞总算是绷不住了,泪水接连不断的从脸庞上滑落,“我每次上课,只要稍微有一点错误,姑姑都要处罚我。而其他人即便是和我一样,也只是被姑姑教训两句。呜呜呜爹,我感觉姑姑总是在针对我。” 不用感觉,她就是在针对你韩度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可惜韩璎珞只顾着哭了,根本没有察觉到老爹眼神里面的深意。 “不,你想错了。你姑姑真是为了你好,才会处罚你的。她这是想要给你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让你牢牢记住你所犯下的错误。”韩度耐心的道:“你现在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能够将每次的错误都能够回忆起来?” 韩璎珞将信将疑的一试,片刻过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呀~还真是哎!” “所以,相信老爹,你姑姑真的是为了你好。”韩度无比坚定的说道。“真的吗?”虽然有了老爹的解释,但是韩璎珞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乖乖的。 “当然。”韩度回答的十分肯定。 与此同时,大同。 数座巨大的军营矗立在平原上,军营里面支起一根高高的木杆,一个硕大的蓝字在迎风飘扬。 蓝玉坐在帅位上,打开刚刚到的家属观看。 “韩度竟然被人称为大明第一名将?真是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他韩度论调兵遣将,连汤鼎都不如。草原一战,不过是他借着天时和地利罢了” 蓝玉虽然和韩度相交莫逆,但是他一向自视甚高,对于天下第一名将早就有所期望。现在听到韩度竟然大有要将此名号夺走的意思,他自然心生不满。 “不过这家伙竟然敢偷袭亦里把里城?这一点老子倒是不如他,就算是咱当初在那里,也未必敢直接攻破帖木儿帝国一座重城” 擅起边衅、攻打番国,这些罪名每一个都不低,就连蓝玉都不愿意背上。 “这混搭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啊?”蓝玉皱着眉头将家书看完,越看越是不能够理解韩度的做法。扫平鞑靼和瓦剌两部,让整个草原彻底安定下来,这是何等巨大的功绩?若是没有这攻破亦里把里城的举动的话,在蓝玉看来韩度甚至有可能会被封王! 活着的王爵,也是大明立国以来的头一遭! 想到王爵,蓝玉即便已经是梁国公了,心里也是一阵的火热。他甚至有些悔恨,当初遇到鞑靼部和瓦剌部的为何不是他自己?他自认为领兵打仗是要胜过韩度的,韩度都能够做成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做不到。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蓝玉只好叫进来一个传令兵,“传令下去,加强练兵。” 蓝玉自刚刚得知韩度攻破了亦里把里城,便已经明白帖木儿帝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这大军还有发挥作用的地方,说不定帖木儿帝国现在正盘算着要和大明开战呢。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章 傅友德的厉害 东胜,傅友德大军驻地。 帅帐里面,傅友德正在和儿子坐在一起商议。大明可没有什么父子不能通帐为将的说法,相反却极力提倡‘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甚至就连儿子犯法,为人父母都都不能举报,反而要亲亲相隐才是正道。 有个儿子在麾下领兵,对于大军的掌控是非常有利的。 “爹,刚刚得到的消息,燕王又带兵出关了。”傅忠一脸忧心忡忡的道。 傅友德很清楚他为何被皇上派到此地练兵,以往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戒备蒙元人南下,但其实是为了监视燕王。就连在大同的蓝玉,也是如此。 只是蓝玉好战,整日想着如何平定草原,并没有对燕王有足够的重视罢了。 但是傅友德却从始至终都派人盯着燕王的,而且还是派的他的亲儿子。这样隐秘又事关重大的事情,也只有交给亲儿子傅友德才能够放心。 “这是今年燕王第几次出关了?”傅友德眼神有些犹豫不定,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傅忠连忙回道:“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据说燕王每次出关清剿残余蒙元人,竟然每次都还损失不小。这鞑靼部和瓦剌部都被韩度给灭了,现在草原上连一个大一点的部族都没有,顶多就只是有些小部族。就算是这样,他都还能够损兵折将。爹你说他以往的威名,是不是太过言过其实了?” 傅忠娶了寿春公主,论起来他和韩度算是挑担。而且以往每年向先皇祝寿的时候,都会和韩度把酒言欢,一来二去两人自然就十分投缘了。 此时此刻,傅忠自然会替韩度说话。 傅友德低头沉思着,片刻之后微微摇头,“燕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他曾经是在咱麾下领过兵,他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最擅用骑兵,一旦打起仗来迅猛如同烈火燎原,这样的威势很少有人能够挡住。” “燕王有这么厉害?”傅忠语气有些不信。 傅友德凝重的点点头,“就是有这么厉害,你不是他的对手。” 额傅忠虽然对老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举动有些不满,但是他还是知道老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他,以免将来害了他。 “可是,若是这样的话,那为何燕王每次出关都还会损兵折将呢?”傅忠十分不解,若是燕王行军打仗真有老爹说的那么厉害,那光是以燕王府的八万骑兵,也不至于每次都损兵折将吧? 傅友德也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对儿子殷切的期望,半响之后他才吞吞吐吐道:“或许,燕王殿下是想要练兵吧。” 若是有新兵,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其训练成精兵。最好的办法不是如何狠狠地操练新兵,而是将新兵拉上战场,一场战斗下来只要亲自见过血了,便算是精兵了。 当然,这个办法如此的简单,效果又是如此的好,若是没有缺陷的话,恐怕早就全大明的练兵都要改成这样了。 这个办法虽然效果很好,但是犹豫新兵没有经历过战场搏杀,经验严重不足。一次训练完成,甚至随随便便都要伤亡三成左右。甚至倒霉一点,伤亡五成也是有的。 面对燕王如此古怪的损失,傅友德除了想出这个理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北平,燕王府。 朱棣在麾下将士面前,还是以往那个威望极高的燕王。但是一旦他回到燕王府,独自躲避起来的时候,才能够看到他浑身上下的颓废。 珍贵的烈酒神仙醉,朱棣拿着酒壶就这么一口接一口的往喉咙里灌。 今日,朱棣独自躲在殿内喝酒。 晕晕乎乎之间,他竟然看到有人坐在他的面前。摇了摇头,努力的睁大眼睛,才认清楚来人。 朱棣泄气的一笑,指着来人嘲笑道:“和尚,你现在还能够说出天命在本王的话来吗?” “既然王爷让贫僧说,那贫僧就说,天命仍然是在王爷身上。”姚广孝一身黑衣,静静的坐在那里,手上捻着念珠。浑身上下出了开口的时候,其他都是一动不动。 “哈哈哈”朱棣忍不住大笑起来,其中有多少心酸、多少苦楚,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想当年,当他第一次听闻这和尚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野望瞬间暴涨到了最高。 他是父皇的亲儿子,手握重兵的燕王。甚至父皇还对他说过,他和父皇最为类似。相比起太子,他虽然敬重,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太子性子太过柔弱,根本就难成大气。 可是现在,朱棣是想笑都笑不出来。朱标刚刚登基不过数年,便能够尽起大军,一战平灭掉鞑靼和瓦剌两个实力雄厚的草原部族。 朱棣自视甚高,但是他也只能够对付其中一部稍有把握,若是和两部对上,那他必死无疑。 韩度灭鞑靼和瓦剌的经过,被朱棣和姚广孝反反复复的研究过。最后两人得出的结论空前一致,那就是韩度走了大运,完全是借着天时和地利战胜对手。 可是不管怎么说,草原是平定了。现在朝廷更是已经着手在草鱼上划分会所,只要是聪明人都能够知道,若是等大明卫所全部建立起来,那整个草原对大明就再也不会有丝毫的威胁了。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成为大明的助力。 朱标一举平定了和中原征战千年的草原,有如此丰功伟绩在手,他朱棣拿什么去取而代之? 因此,原本朱棣暗暗为之高兴的天命在他的话,现在听起来却异常的刺耳,简直就是在笑话他一样。 “皇上龙体欠佳,前阵子还呕血了。”姚广孝轻描淡写的说道。 朱棣闻言,猛然抬头,双眼露出一抹精光。 下一刻,朱棣眼中的光芒敛去。又恢复了刚才那颓废的样子,懒懒散散的道:“那又如何?皇兄有三个儿子,朱允炆已经二十五了,朱允烨也有十六。别说是皇兄龙体微痒了,就算是他现在驾崩,那大位也轮不到本王头上。” 姚广孝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点头:“若是论名分那自然落不到王爷头上,但是王爷可以清君侧啊!” “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朱棣猛然横了姚广孝一眼。 姚广孝继续解释道:“国有奸臣,诸王可以起兵清君侧,这是太祖高皇帝亲自定下的国策。一旦京城有变,王爷完全可以说韩度就是皇帝身边的奸臣,可以占据此大义名分起兵。” 有大义名分和没有大义名分,可完全是两回事。 可以这么说,姚广孝这句话解决了朱棣一直以来的心病。那就是他没有大义名分,生怕起兵之后不仅得不到众人的拥戴,反而会遭到众人的群起而攻之。若是这样的话,那起兵就是死路一条。 见朱棣沉默着一言不发,姚广孝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故意激怒道:“怎么?难道王爷怕了韩度?也对,毕竟韩度连破鞑靼部和瓦剌部,彻底平定草原,现在更是有成为大明第一名将的架势。王爷有所担心,贫僧也是理解的。” 朱棣闻言,不屑一顾的发出一声嗤笑,道:“本王会怕他韩度?什么狗屁大明第一名将,不过是他自吹自擂罢了。若是本王和他对上,他必败于本王之手。” “那王爷还有何担心的?”姚广孝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朱棣听罢之后,神色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叹道:“说起来,本王还真的有惧怕的人。” “谁?”姚广孝愣了一下。 朱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姚广孝,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傅,友,德!” “颍国公傅友德?”姚广孝满脸的惊讶,“贫僧还以为王爷会说蓝玉呢,怎么会是傅友德?” “蓝玉?”朱棣轻轻一笑,挺立背脊,平静的说道:“蓝玉虽然勇猛有余,但是谋略却不足。若是本王和他对上,至少有六成把握能够胜他。但是傅友德不同,和尚你没有在他麾下,不知道他的厉害。本王去军中的时候,可是被父皇指名跟在傅友德麾下学习行军打仗的。” 姚广孝的脸色也变了,他自诩消息灵通,对京城了如指掌,就连韩度的一切都被他打探了一个底朝天,但是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傅友德。 现在被燕王提醒出来,姚广孝也是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敢问王爷,傅友德究竟有多厉害?” 朱棣瞥了姚广孝一眼,他早就知道姚广孝身后不止一人,并且这些人的心思并不单纯。而且姚广孝平日里就是一副什么事情都在他掌握的样子,朱棣想要居高临下的掌控住他,就必须要打破他的这股自信。 收回目光,朱棣眼神飘忽,好似陷入到了回忆当中,“傅友德究竟有多厉害?这句话,本王曾经也问过父皇。” 瞥了姚广孝一眼,见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平日里老神在在的样子,反而如同一个常人一样,满脸期望的望着自己,想要从自己口中得到答案。 朱棣心里微微一笑,随后便叹道:“父皇曾说,论能征善战傅友德仅在开平王之下,若论骁勇当属第一!”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斩立决 骁勇第一! 而且这还是源自朱元璋的评价,可见这个评价的含金量究竟有多大。 开平王常遇春,这是大明开国妥妥的第一功臣,他活着的时候就连中*山王徐达都要屈居其下。而傅友德竟然还要超过徐达,仅仅比开平王差一点,他的骁勇更是连开平王都要胜过! 姚广孝虽然向来自视甚高,认为天下能够和他比拟的没有几个。以往在他的心目中从来就没有傅友德的位置,没有想到外表粗犷的傅友德竟然会藏拙。 姚广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心里微微一叹,原本这东西是准备在朱棣面前邀功的,现在看来还是早点给他,只求增加一点朱棣的信心。 “这是什么?”朱棣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更加没有急急忙忙的伸手。 见朱棣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姚广孝心里一动,知道朱棣这两年已经历练到了不骄不躁的地步,也不敢再故作高深。 连忙道:“傅友德虽然厉害,但是这天下也不是没有能够和他一教高下的人。王爷不是在担心傅友德吗?上天便为王爷送来一位帅才” “哦?是吗?”朱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伸手拿起信函。根本就不信姚广孝的话,若是这天下的帅才这么容易找到的话,那大明还如何鼎立天下? 朱棣只当姚广孝没有真正见识过傅友德的厉害,才会如此大言不惭罢了。 可是随着他展开书信,看到一个名字的瞬间,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姚广孝,“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能够拉拢他?” 你们听到这两个字,姚广孝心里顿时一沉,他瞬间知道朱棣其实早就知道他背后有人,只不过是为了留住他才故意陪着他演戏罢了。 此时此刻,姚广孝对朱棣的心思深沉有了一个更清晰的了解。 朱棣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现在他万分好奇的是姚广孝这些人是怎么拉拢到这位的。这位可不是普通人物,虽然几年前就被父皇赶回老家养老了,但是只要他出山,必然就会震动天下。 “所以贫僧说,王爷有天命在身,自然众望所归!”姚广孝笑了笑道。 朱棣可不会信什么天命不天命,盯着姚广孝冷笑着道:“这个理由可不够!” 姚广孝连忙微微躬身,如实回道:“不敢欺瞒王爷,其实是这位自己找上来的。至于原因,按照这位的说法,那就是武无第二,他想要和天下英雄争一争。” 朱棣捏着信函眼帘垂下,不禁沉吟起来。 片刻过后,朱棣顿时哈哈仰天长笑道:“果然是天命在本王,果然是天命在本王啊” 姚广孝闻言脸色瞬间一僵,这话虽然时常被他挂在嘴边,但是他本来就是一个神棍,根本就不信这话。现在这话被朱棣如此说出来,他不禁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他和朱棣,究竟谁才是神棍? 朱棣却不管那么多,上了他的船,那就是他的人,想要下船却是不可能。至于这些人究竟是因为什么目的,才齐聚到他船上的,朱棣不管。 吏部尚书贪墨公帑两千贯,这个消息瞬间震惊整个朝堂。 顷刻之间,不管是原本和张紞有仇的,还是与其交好的,全部都是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甚至有人上奏皇帝,希望能够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铁律,贪墨六十两剥皮萱草,要对张紞处以剥皮萱草之刑。 不过也有的官员认为张紞死罪难逃,也不用再折腾他了,直接斩立决就好。 而主张剥皮萱草的官员却认为太祖高皇帝定下的铁律不可破,不如此不足以震慑百官。 双方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与这些官员相反的是,其他四部尚书都纷纷沉默,什么话都不说。和那些争论的官员不同,他们清楚的知道张紞为何会落到如此下场。 虽然不是韩度一手主导的,但是也是他挑开了线头,才导致张紞落到如此下场。 而且,其实吏部饭堂的种种事情,在其他各部也并不是没有。这次的事情也给几位尚书一个警醒,主动把自己的饭堂给清理了一变,彻底杜绝奢靡浪费。 最终,朱标下旨,判张紞斩立决。 韩度奉旨来到刑部大牢,向张紞宣布旨意。 张紞被关在最里面的一处牢房,看在他身份高贵的份上,狱卒不仅没有为难他,甚至还把牢房给打扫的干干净净,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狱卒也不傻,这位可是天官,以往想要巴结都不可能见上一面的人物。现在张紞是落难了,但是谁能够保证他不会在下一刻就从这大牢里面大摇大摆的出去呢? 在牢里将这位大人伺候好,说不定等他出去以后就能够得到天大的好处。如此一本万利的事情,一众狱卒自然争先恐后的去做。 张紞起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心里还颇为忐忑。可是随后他便自己安慰自己,有着那么多好友在外面,他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的。几天过后,他自己都信了自我安慰的话。再加上狱卒争先恐后的向他献殷勤,更加让张紞误以为这是刑部尚书暴昭可以吩咐的,甚至说不定还是皇上的旨意。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张紞便安心的在这牢里住下。甚至心里都还在盘算等他出去之后,该如何报复韩度。 此次韩度让他如此的狼狈不堪,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大人快请” “大人这边请” 韩度又一次来到大牢,心里有些触动。当初的牢头早就干不动回老家了,现在的牢头便是他的儿子。现在牢头的这个位置,还是当初他爹用了人情向韩度求来的。 张紞听到外面传来动静,还以为是给他送酒菜的狱卒。往日这个时候的确是快要到饭点了,也难怪张紞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仔细听了片刻,张紞却察觉到了不对。接连听到“大人”二字,张紞脸上瞬间露出笑容,以为是前来放他的官员。 张紞顿时坐直身躯,哪怕是在这牢房里,他也要给人一种坚贞不屈的印象。他要向世人宣告,虽然内阁首辅韩度故意打压他,但是他张紞不怕。 同时,张紞也十分想要从这大牢里出去。虽然在这里伙食还不错,但是那里能够和他府上的相比?做出一副他被韩度冤枉的姿态,进来住几天也就足够了,那能够一直住下去? 听着来人的脚步声,算准来人出现在自己牢房门口的时机。张紞的眼帘微垂,激昂顿挫的大声道:“老夫一生清正,不怕他韩度,哪怕老夫被他陷害身陷囹圄,老夫也绝不向他韩度低头,韩度狗贼额~呃~嗯?韩度!你怎么来了!” 张紞刚刚满身正气的姿态再也绷不住,甚至感到浑身被寒意包裹,一股冰寒的气息从他的尾椎骨,直透天灵盖,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韩度满脸笑容的看着张紞,一言不发。 可是韩度越笑,张紞的心里便越是发毛。 韩度朝着桌子上扫了一眼,只见上面还有着未吃完的酒肉。顿时笑道:“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不错嘛,有酒有肉吃得饱穿得暖,这日子过的可真够清闲的。” 张紞慢慢收敛了心神,觉得刚才他是被韩度突然出现给吓住了。看韩度的样子,也不向是奉命而来,或许他就是想要来奚落自己一番。 自我安慰了一下,张紞心里重新涌现出一股勇气。指着韩度,厉声道:“韩度,你虽然是内阁首辅,但是大明还是有王法的,你陷害不了老夫。等老夫出了这大牢” “你出不了这大牢了。”韩度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神情冷厉的道。 还没有等张紞回过身来,韩度便拿出圣旨,顿时展开,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张紞贪墨公帑罪大恶极,判斩立决,三日后行刑” 张紞听完,瞬间一股极大的恐惧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感觉就连身边的黑影,都如同恶鬼一样想着他挤压过来。 死亡的恐惧让张紞两腿发软,就连站都站不起来。跪着爬到牢房边缘,一手抱着栅栏,一手指着韩度怒骂道:“韩度,你这个狗贼,你陷害忠良,你不得好死皇上是不会被你蒙蔽的,绝不会!” 韩度毫不在意张紞的大骂,反而笑盈盈的问道:“本官陷害你?本官陷害你什么了?吏部饭堂奢侈浪费,难道是本官导致的?你支取吏部公帑用作私用,难道是假的?贪墨六十两剥皮萱草,皇上对你已经足够开恩了,你还不谢恩?” 张紞耳朵里面只有一阵嗡嗡声,其他声音他全都听不见,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韩度直起身来,淡淡的瞥了张紞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大牢。 过了很久,张紞被肚子饥饿的咕咕声给惊醒,下意识的便喊道:“本官的酒菜怎么还不送来?” “哈哈哈” 张紞得到的回应却是一阵哄笑之声。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灭倭 哄笑过后,其中一个狱卒面色狰狞,笑得如同一条恶犬一样靠近张紞。 这样的笑容张紞从小到大都没有看到过,让他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两腿无力的蹬了几下,想要远离狱卒。 “啪~”一个十分响亮的耳光扇在张紞脸上。 “嘛了个巴子的,整整十几贯宝钞,老子都砸在了一个死人身上,真他娘的晦气!”十几贯宝钞,这可是狱卒全家人半年的开销了。原本他想着巴结上了张紞,以后还不是飞黄腾达,这点钱轻轻松松便能够捞回来。可是现在,全都打了水漂了。 “你,你竟然敢打老夫?”张紞不敢置信的指着狱卒。 像狱卒这样低贱的人,以往别说是打他耳光了,就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张紞也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受到如此羞辱。 可是事实却很快让张紞明白,他刚才受到的羞辱根本不算什么,比这更加恶劣的一大*波羞辱正在迫不及待的到来。 “哈~呸!”狱卒一口浓痰吐在张紞脸上,骂道:“嘛了个巴子的,你一个只有三天命的东西了,竟然还敢给大爷摆谱?看老子打不死你。” 说完,沙钵大的拳头如同密集的雨点一样朝着张紞身上砸去。 “老子也投了五贯,真是他娘的晦气到家了”说完,也挥舞着拳头上前。 瞬间,张紞就被四五个狱卒齐齐围殴。 当然,由于张紞要在三日后行刑,这些狱卒是不敢直接将他打死的。但是他们都是用刑的高手,知道打那些地方不会出人命,而且还疼。拳头尽管往这些地方招呼,疼的张紞死去活来。 最后,狱卒见张紞穿的衣衫还有些价值,便将其硬脱下,就算是抵了他为张紞花的宝钞。 三日之后,在监斩官的一声令下,随着木质朱红令牌落地,张紞的人头也随即落地。 自从有了内阁之后,朱标的确是轻松了很多。 他现在不用事必躬亲的批阅左右奏折,只需要盯着内阁和翰林待诏,他便可以将大明事务处置的妥妥当当。 这一日,韩度拿着一道密函来到乾清宫求见。 得到朱标的召见,韩度跟着王钺走进大殿。 朱标站在御案后面挥毫泼墨。 朱标观察了内给一段时机,见真的没有问题之后,他也有时间写写字陶冶情操了。 “韩度你来的正好,看看朕这字怎么样?” 韩度笑着上前,看了一眼,原来朱标写的是“天下归一”。韩度目光一闪,颇为意外的看了朱标侧脸一眼。 朱标好似感觉到了韩度的目光,回头看向他,笑着问道:“说说看,朕这字怎么样?” “好字,真是好字”韩度满脸笑容,一边认真的看着,一边禁不住赞道。 “噗呲~”一旁的韩景云禁不住一笑。 朱标刚刚端到唇边的参茶也不由得放下了,无奈的笑着道:“你这样明显的拍马屁,让朕觉得这字恐怕不怎么样啊” 的确是不怎么样韩度微微一笑。朱标这字写得倒是颇有章法,但偏偏是这些章法限制了他的字,让这些字失去了精气神。 相反,老朱并没有学过章法,但是字里行间的精气神十分饱满,甚至快要溢出来。因此,老朱的字才会被称为雄浑惊奇。 “皇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唐太宗若是和王羲之比书法,那自然差之甚远。但若是王羲之和李世民比治国,那恐怕更加不值一提。皇上要为天下谋事,为百姓谋利。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皇上已经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这些事情上来了,那里还有多余的精力用到书法上来?此身已经许国,恐怕再难许卿啊!” “此身已经许国,再难许卿?”朱标先是一愣,随后喃喃自语。 最后不由得鼓起掌来,笑道:“好,这话说的好!” 这个小插曲之后,朱标看到韩度手里的信函,不由得问道:“今日你来有何事吗?”</p> 韩度笑了笑,双手将信函奉上,道:“皇上不是写了‘天下归一’吗?臣这是送礼来了。” 王钺想要上前拿过信函,却被朱标微微摆手挥退。直接伸手从韩度手里把信函拿过来,打开看。 韩度则笑着解释道:“全罗道总督发来密函,倭国现在已经到了垂死之末,南北双方都已经无力再战。皇上,您看是不是” 韩度当初在倭国洒下了不少的倭奸,这些人为了将来能够得到大明户籍,拼了命的在倭国四处兴风作浪,不是偶尔把粮库给点了,就是在眼看南北双方快要停战的时候狠狠捅对方一刀,让双方很快便杀红了眼。 再加上水师全面封锁整个倭国的海疆,所有进入倭国的粮食和军械都只能够从全罗道总督府进入。全罗道总督府只要将每年倭国购买的粮食数目拿出来细算一下,便能知道倭国现在还有多少丁口。 倭国原本大概有六百万左右的丁口,但是现在只有不到两百万。短短几年时间,倭国整整少了有五百万丁口。除去被卖给大明运到天方当奴隶的那一百万之外,也就是说这几年的时间里面,倭国战乱和饥荒竟然直接导致了大约四百万人死亡。 就倭国那巴掌大的地方,死了四百万人,不用亲眼看到韩度都能够想象出倭国饿殍盈野遍地白骨的景象。 也难怪小松灵子会如此不管不顾的来到大明,就希望能够借助大明调停,停下南北战争。因为再打下去的话,无论谁输谁赢倭国都只有灭亡一途可走。 朱标看完了之后,慢慢的将信函折叠起来,问道:“你怎么看?” “皇上,臣以为,该收网了。”韩度拱手回答。 朱标将信函放到一旁,笑盈盈的看着韩度道:“其实朕有个问题早就想要问你了,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皇上请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韩度躬身一拜。 “好。”朱标笑着点头,随后满脸疑惑的问道:“你为何对倭国有这么大的敌意,一定要置倭国于死地?” “皇上真想知道?”韩度笑盈盈的问道。 朱标认真的点头:“想,当然,若是你不方便说的话,那便作罢。” 韩度微微摇头,摆摆手道:“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既然皇上想听,那臣便说一说。” 韩度挺直背脊,顿了顿之后道:“大明自从从前元继承了宗主国以来,对周边番国多有优待。但若只是一味的施恩于人是不够的,大明想要震慑四方,还需要恩威并施才是上策。恩,已经有了,现在就只缺少威。而倭国不大不小,再加上擅杀大明使臣,冒犯大明天威,用它来立威正好合适。” 朱标听的连连点头,韩度这个理由倒是够充分的。但是他却始终觉得,韩度在提到倭国的时候,语气当中带着一股深沉的恨意。这恨意是如此的刻骨铭心,以至于让韩度非要灭掉倭国不可。 “不仅是如此吧?” 韩度点头,淡淡一笑道:“当然,还有一个理由。皇上应该知道,财富来源于海上,危险自然也会紧随而来。倭国悬于海外,而且在大明的更北方,这就好比是一把利剑,整日悬挂在大明的头上,随时都有可能直插下来。大明想要抵御来自海上的危险,就必须要把倭国捏在手中。否则,大明沿海危矣,大明危矣!” 朱标脑海里深刻的记着天下万国全图,微微一想便知道韩度说的没错。倭国的地理位置的确是太过特殊了,若是不将其抓在手里,大明都不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既然如此,那就收网吧。” “臣愿为皇上分忧。”韩度立刻跪拜下去。 灭倭国,韩度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甚至韩度还为自己能够亲眼见证倭国的覆灭,而感到庆幸。 可是朱标却摆摆手,“你现在可是朕的首辅大学士,朝中现在也离不开你,你就不要去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倭国再怎么元气大伤,那也还有两百万人。他们若是团结起来拼死抵抗,即便是你去也一时半会儿拿不下倭国,岂不是要把你陷在倭国?” 韩度满心的遗憾,为未能亲眼见到倭国的覆灭而感到可惜。不过朱标说的也是有理有据,自己现在是内阁首辅,若是离开了京城,那整个内阁怎么办?难道又要朱标重新批阅奏折? 朱标没有理会韩度心里在怎么想,沉吟一番之后,道:“就让汤鼎去吧。” “皇上圣明。”韩度连忙拱手。 除了自己之外,汤鼎的确是最好的人选。要灭倭国,必然就会要调动水师和陆战大军相互配合。其他人连这样的战法都没有见识过,如何能够指挥? 只有汤鼎,他不仅见过这战法无数次,还亲自指挥过数次,都打的十分精彩。 不得不说,朱标在看人和用人这方面的眼光,还是非常毒辣的。 同时这份功劳被汤鼎得去,也让韩度心里好受很多。毕竟这是韩度从头至尾谋划了数年的大事,若是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把功劳夺去,试问韩度又怎么会甘心?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名分! 汤鼎自从继承爵位之后,便被雪藏了好几年。原本他也曾经时刻经受着内心的煎熬和折磨,为此向韩度抱怨。 而韩度则是告诉他,让他安心立命不喜不悲静待时机。 现在,时机总算是来了。 汤鼎先是执掌五军都督府,现在又被朱标选定为灭倭之战的统帅,让汤鼎只感觉苦尽甘来,满目霞光。 汤鼎正和韩度喝着酒,言语之间都是对能够亲自参与此战的庆幸和渴望。 忽然,汤鼎瞬间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的道:“抱歉,咱太高兴了,让你” 汤鼎知道韩度一直都想要亲手灭掉倭国,可是现在皇上却将这个机会给了他。 韩度笑了笑,举杯和汤鼎碰了一下,道:“无妨,反正我现在爵位已经到顶了,又再多的功劳也没有意义。再说了,这些年我东奔西跑的多,反而真正留在京城的日子却没有多少。现在我更加喜欢留在京城,也能够好好的陪老爹老娘几年。”</p> 汤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满脸笑容的看着韩度,将这份心意牢记在心里。转而问道:“伯父伯母的身体还康健吧?” 韩度闻言微微一叹,道:“还能怎么样呢?年老了,病痛自然会如影随形,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汤鼎深有感触的点头,“当年我亲眼见到老爹躺在病榻上的时候,都还不敢置信一向如同猛虎一样的爹竟然也会有连手都抬不起的一天。你好好陪陪伯父伯母吧,倭国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韩度点点头,随后问道:“对于倭国,你怎么看?” “佐尔小国竟然敢弑杀大明使臣,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汤鼎也是大明天朝上国坚定的支持者,所有胆敢冒犯大明天威的行为在他看来都是大逆不道。 “那倭人呢?”韩度意有所指的问道。 “倭人?”汤鼎先是一愣,随后便摇摇头:“我对倭人倒是了解不多,你觉得倭人怎么样?” 面对汤鼎的反问,韩度放下酒杯,笑了笑冷冷的道:“只有死了的倭人,才是好的倭人!” 汤鼎听罢,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不会放过一个倭人。” 韩度高兴的举起酒杯和汤鼎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水师的调动要比大军隐蔽的多,火药和炮弹平日里就在水寨里面储备了一部分。只需要将火药和炮弹带上,战船可以趁着夜色顺江而下直入大海。一夜之间,水师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出兵。 而这个时候,京城的人却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就算是发现汤鼎不在五军都督府,也可以用别的借口糊弄过去,比如说他病了,在府里养病。 汤鼎自从继承爵位之后,便受到皇上的冷落,导致根本就没有几个官员和他交好。现在即便是知道他病了,恐怕也不会有人去探望他。如此,便可以万无一失!韩度这边,也没有闲着。 “夫君你说什么?你要去见那倭女?”安庆小嘴唇嘟起,显示出她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甚至狐疑的看了韩度两眼,问道:“夫君不会是真的舍不得佳人吧?” “什么佳人啊。”韩度摇摇头,解释道:“朝廷准备对倭国用兵了,这女人不是等闲之辈。若是让她回到倭国,我担心她会给大军造成麻烦,所以想要把她拖住。” 安庆狐疑的看了韩度几眼,究竟韩度是真的想要把小松灵子拖住,还是舍不得佳人,她心里也没有底。 不由得道:“她一个女人能有多厉害?就算是她回到倭国了,难道就能够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韩度伸手揽在安庆的腰上,扶着她坐下,安慰道:“你可不要小看这倭女,她能够在倭国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的时候,还能够保持清醒。并且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倭国内战的症结在大明,甚至还有勇气亲自前来大明,想要化解倭国的危机。这样的人,你说一旦她回到倭国,会不会将倭国南北双方都说服,然后一起对付大明?” “她要是能够说服的话,那还用来大明吗?”安庆有些不信。 韩度微微一笑,解释道:“那是因为彼一时此一时,当时倭国南北双方都没有受到外部的压力,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和对方死磕到底。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听她的。但是一旦大明用兵,倭国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瞬间就会感觉到灭顶之灾,到时候他们能不能毫无顾忌的和对方搏杀,那都是未知数了。若是这个时候小松灵子上前这么一游说,你说倭国会不会联合起来反抗大明?” “那也不用你牺牲色相去拖住她啊,皇兄直接下旨将她打入大牢,看她还能怎么回去!”安庆还是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什么叫牺牲色相”韩度不由得无奈一笑,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你是不是担忧的太过了?我一个过几年都要抱孙子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色相?” 安庆瞥了韩度一眼,故意道:“那可不一定,老干笋嚼起来越嚼越香,说不定有人就好这么一口呢?” 韩度神色大囧,知道安庆在调侃自己。随后笑着叹道:“哪里有什么干笋子咱们还是说回正题吧,小松灵子是倭国皇女,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将她扣押起来。更何况,这女人心思敏锐的很,一旦让她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未必就不会让她想到倭国去。”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非要去见她呗?”安庆有些不耐烦的道。 韩度轻轻一笑,想要解释:“我这不是想要去见她,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安庆狐疑的看了韩度一眼,看不出什么便收回目光,道:“你要去见她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韩度十分不解的问道,怎么又整到谈条件上了? 安庆认真的道:“你要去见她,除非你把瑶月妹妹带上,我就同意你去。” “怎么要带瑶月?”韩度惊道,“人家现在独居,跟着我出去,恐怕有些不妥吧?” “哟哟哟,夫君现在知道不妥了?”安庆故意笑着上下打量韩度,“若是早知道不妥,那当初为何就和瑶月妹妹春风一度了呢?甚至,连孩子都生了。现在,夫君却来和我说瑶月妹妹陪着你去,有些不妥?” 韩度被安庆调侃的老脸发烧,“我不是解释过了吗?那一次,真的只是误会。” “好啦,好啦”安庆连忙挥手打断韩度的话,道:“误会也好,还是夫君顺水推舟也罢,我都不想追究。反正现在你们孩子也有了,夫君你总要给瑶月妹妹一个名分吧?” “这这怎么就谈到名分上了?”听到安庆说到顺水推舟几个字,韩度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猛然一紧,顿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至于给瑶月名分也不是韩度不想给,主要是韩度不想让安庆伤心。 好在安庆一心都放在小松灵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韩度的表情有异色。 “我知道夫君不纳妾是为我着想,但是你和瑶月妹妹之间毕竟有了孩子,就算是为了孩子着想,夫君也该给瑶月妹妹一个名分才是。” 韩度闻言顿时沉默起来,的确,大人过错是不应该传递到孩子身上。若是没有名分,韩瑶就只是一个曾经教坊司歌姬之女,虽然不是贱籍,但是也会被人所轻视。将来想要嫁一个好人家,恐怕是难了! 但若是将瑶月收入府中,哪怕只是一个妾的名分,那韩瑶也是堂堂镇国公府的庶女。想要嫁人的话,一般的官宦之家恐怕镇国公府都还看不上。 “此事,恐怕还是不妥。”韩度喟然一声叹息。 见韩度有了些意动,安庆知道不能将韩度逼迫的太紧,连忙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绪,道:“好啦,你就先带着瑶月妹妹去吧。至于名分的事不急,等以后再说。” 韩度哪里不知道安庆是想着让自己先和瑶月相处一下,若是能够擦出些火花,那纳妾之事就自然名正言顺了。 对此,韩度也只好暂且放下,先集中精力应付小松灵子。 小松灵子这段时间失落极了,她的所作所为都被韩度三言两语之间扒的一丝不剩。小松灵子觉得她自己就像是个乞丐一样,明明众人都厌恶她,她还不自知,还一心想要贴上去! 有时候,小松灵子甚至都有过就此离开大明回到倭国的念头。只是心里的骄傲让她不甘心,因此才坚持留在这里罢了。 “主人,主人”细川持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些日子以来,小松灵子将其他事务全部交给细川持之去打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面,暗自神伤。 细川持之也知道主人的状况,不是重大到非要主人过目的事情,他是不会前来打扰的。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目的达到了 听到房间里面没有丝毫动静,细川持之又咚咚咚连敲三下,继续试探着问道:“主人,主人?” 小松灵子被细川持之打破了心里的平静,一股微怒的火气从心里蔓延上来,沉声道:“进来。” 嘎吱~ 细川持之推门而入,整个人将腰背弓的很低,两手捧着一张名帖走上前。 不等细川持之开口,小松灵子便十分不耐烦的问道:“说吧,什么事?” “主人,镇国公韩度的名帖。”细川持之尽量将名帖高举。 小松灵子闻言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呵呵冷笑一声,道:“你在说什么?韩度会给我下名帖?你没有弄错吧?” “属下敢保证绝对错不了,名帖是镇国公府的管家亲自送来的。”细川持之连忙回道。 小松灵子愣了一下,下一刻一把抓过名帖,直接打开。小松灵子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丝绸衣袍,伸手的瞬间衣袍从她肩上滑落,露出一只肩膀。 细川持之下意识的直起身来,陡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心里猛然一惊,瞬间又恢复到了躬身的模样。这个姿势虽然辛苦,但是辛苦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太多。 小松灵子是他起身的瞬间,便瞥眼看向细川持之。见到细川持之又瞬间低下头去,不敢看哪怕一眼,才收回目光,算是放过了他的这一次冒犯。 久久没有得到主人的吩咐,细川持之不由得试探着问道:“主人,这韩度想要做什么?”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细川持之头顶上传来,“他想要邀请我去一个酒楼。” 细川持之微微一愣,随后便下意识的说道:“他想要宴请主人?还是想要干什么?主人打算怎么做?” 细川持之没有看到,他的主人已经一改往日的阴郁,整个人好似受到了阳光的照耀,变得活泼欢快起来。 “韩度想要做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小松灵子毫不在意的说道,随后吩咐细川持之:“吩咐下去,我要沐浴更衣。” 细川持之一听,顿时便知道主人是打算赴约了。心里不知道为何冒出一股莫名的不安,顿了顿道:“主人,韩度此人向来敌视咱们。咱们来到京城,想见他一面都被他三番五次拒绝。现在他无缘无故的却要见主人,属下怕他是怀着什么阴谋!” “若真阴谋,那我更是要去。若是不去,如何能够当面揭穿他?”小松灵子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高兴的道。 见主人如此坚持,细川持之也只好从命: “属下遵命!” 约定的时间到来,小松灵子早早的便梳妆打扮,多次更换妆容都没有能够让她满意,最后好不容易才让小松灵子挑选到了心仪的妆容。 她这样的举动,比起去双方唇枪舌剑的会面,更加像是去会情郎。 来到酒楼,小松灵子一步当先,蹬蹬蹬的便上了楼。走到约定的雅间外面,小松灵子伸出去推门的手,都有些激动到颤抖。深吸一口气,小松灵子猛然一把将房门推开。刚刚满脸欣喜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雅间里面没有韩度? 当然不是,韩度就坐在雅间里面。 让小松灵子意外的是,原本她以为这次会面就只是她和韩度两个人,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还带着夫人。 原本小松灵子心里的那丝绮丽,瞬间消失一空,顿时脸上笑意全无板了起来。 “镇国公夫人,咱们又见面了。”小松灵子将瑶月当成是安庆公主了。 她故意没有提安庆公主的身份,只是称呼安庆为镇国公夫人,那是因为安庆的公主的身份要远远超过她这个倭国皇女。 一生要强的小松灵子,又怎么做这种低人一等的事情?尤其是在韩度面前,她更加不想低任何人一头。 瑶月也不解释,毕竟上次就是她替安庆公主接见的小松灵子的。 微微一笑道:“请入座。” 小松灵子无奈坐下,故意将瑶月撇在一边,朝韩度问道:“镇国公不是事务繁忙的很吗?前段时间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怎么有时间邀请我?而且” 小松灵子说着,斜视了瑶月一眼。 冷笑着道:“还要把公主带上?” 韩度没有理会小松灵子的敌意,摆摆手叹道:“你来大明已经有半年多了吧?为何还不回去?” 小松灵子心里顿时怒火高涨,她就没有见过韩度这么无耻之徒。明明和她春风一度了,没有想到他竟然穿起衣衫就不认人。若是早知道韩度是这样的人,她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让韩度得逞。 心里怒火满满,语气自然也敌意十足,“怎么了?镇国公就这么想我回去?” 你想要我回去我还偏偏就不回去。 韩度听罢,皱起眉头,不满的道:“现在不管是国子监的书生,还是大明官员,都不敢和你有一丝牵扯,你就算是继续留在大明,也没有任何用处,为何就不回去呢?” 一旁的瑶月安安静静的坐在韩度身边,只是她也没有料到韩度竟然会极力的劝小松灵子回去。她可是知道韩度今日见小松灵子的目的,那就是要将小松灵子拖在大明,不能够让她现在回到倭国。 小松灵子却哈哈一笑往椅背上靠了靠,冷冷的道:“我落到如今的境地,不也是因为你的从中作梗吗?若是没有你,恐怕我现在早就和那些达官贵人把酒言欢了。” 韩度露出微笑,老神在在的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成王败寇,你已经输了,继续留在京城也不会有丝毫用处,还不如早日回到倭国的好。” “我是输了。”小松灵子冷笑着点头,“可是我却不能被人白吃白睡白欺负了,想要我回去可以,拿出你的诚意来。若是能够让我满意,那我或许会考虑回去。你先想一想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派人告知一声,告辞!” 小松灵子一拂袖,直接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桌子上的菜肴,她都没有动过一筷子。 等小松灵子走后,韩度却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羊肉放进嘴里。羊肉外酥里嫩,一口咬下满口浓香,这酒楼厨子的手艺还不错。 瑶月悄然起身,头探出门外左右扫视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偷听之后,随手把门关上。回到韩度身边,不解的问道:“公爷明明是想要拖住她的,为何反而要催促她回去?” 韩度放下筷子,侧头看向瑶月那张如画的美目,笑道:“小松灵子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知道以往我是巴不得她立刻离开大明的。若是现在反而要出言挽留她,一定会引起她的警觉。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顺水推舟故意激怒她。如此一来,她自己便会坚持留在大明。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当然不会怀疑什么。这样,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公爷真是智深如海。”瑶月淡淡的恭维道。 “哈哈哈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牛刀小试”美人心悦诚服的恭维,自然能够让人身心愉悦,更何况还是瑶月这样京城第一美人,仅仅一句话便让韩度有些忘乎所以了。 瑶月美目望着韩度,忽然一转,问道:“那当初公爷对我避而不见,是不是也是欲擒故纵这个道理?” “呃!额”韩度还没有高兴三息时间,便顿时被瑶月目光灼灼的盯住,一股压迫力突然逼近韩度。 韩度干笑一声,连忙解释道:“这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可惜,瑶月根本不听韩度的解释。继续追问道:“当初公爷对教坊司所有女乐都是亲近有加,唯有对我视而不见。现在想起来,公爷当初是不是对我也是用的反其道而行之这一招呢?反正目的达到就行了对吧?现在公爷的目的也达到了,是吧?” “这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韩度想要解释,可是在瑶月的美目下,这样的解释显得无比的苍白无力,甚至有欲盖弥彰之嫌。 瑶月咬了咬嘴唇,恨恨地瞪了韩度一眼,然后才慢慢坐直了身躯。仰起洁白修长的脖颈,“我就说,想当初我也是京城第一美人,怎么就不能够入公爷的法眼呢?原来公爷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还让我患得患失、多愁善感,公爷,你太过分了!” “啊~我想起来了,家里灶台上还煲着汤呢。要赶紧回去,这要是失火了可了不得。”韩度丢下一句话,便闷头往门外跑。 瑶月看着韩度狼狈而逃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心里反而冒出一股甜滋滋的感觉。也没有拉住韩度,就这么任由他出门。 然后,瑶月才款款起身跟上。 “你跟着我干什么,难道你不回去吗?” 大街上,韩度发现瑶月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停下来问道。 “我回去啊!”瑶月诚恳的回答,然后眉头一挑,认真的道:“回镇国公府。” 韩度心里的高兴刚刚冒出来,又被压了回去,憋得十分难受。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醒悟 虽然极度怨恨韩度,但是每次收到韩度的名帖小松灵子都会如约而至,一次都没有爽约。 时间一长,小松灵子对韩度的怨恨发生了变化,逐渐转变为一种情愫。 细川持之从开始便看着小松灵子的神情逐渐变化,一种不妙的感觉突秃的从他心底冒起。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主人。” 一日,趁着小松灵子刚刚赴约回来,细川持之连忙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嗯?有什么事吗?”看得出来,刚刚和韩度见了一面的小松灵子心情十分的好。 这些日子,韩度带着她几乎是将整个京城好玩的去处都玩了一遍,虽然韩度都会带着夫人,但是她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细川持之看到主人的表情,心里更是猛地一沉。立刻跪拜下去,语气凝重的道:“主人,韩度诡计多端,他这样亲近主人必然有所图谋,还请主人三思。” 细川持之的动作将小松灵子给吓了一跳,听完之后思量了片刻,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疑惑的道:“他能有什么图谋?他这些天和我在一起,都没有和我谈起过朝廷之事” 两人不谈家国大事,反而让小松灵子感觉到难以言语的轻松,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诗画田园般的经历。 细川持之听了,神色更是凝重,不由得道:“主人,韩度不仅是大明镇国公,更是大明首辅。每天日理万机,他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主人身上吗?” “放肆!”小松灵子怒喝,瞪眼盯住细川持之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配吗?” 细川持之不敢再继续直来直去的顶撞,只好缓和语气,委婉的道:“主人,在属下心中,主人自然是天上的人物,谁也配不上。但此事主要是在于韩度,主人扪心自问一下,韩度若是没有其他目的,他会如此对待主人吗?” 小松灵子并不傻,她以往只是陷入到和韩度在一起的甜蜜当中,自欺欺人的不想去揭破而已。现在被细川持之点破,小松灵子不得不承认,以她刚来大明的时候韩度对她的态度,现在韩度的确是发生了完全相反的转折。 韩度这样做要是没有目的,小松灵子自己都不信。 沉吟片刻,小松灵子叹口气问道:“你听到了什么消息,还是说你以后什么证据?” 细川持之闻言一愣,随后微微摇头:“没有。不过属下总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你也只是怀疑而已。”小松灵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挥手打断道:“韩度就算是有着什么目的,但现在咱们是使臣,他不能拿咱们怎么样的。” “可是”见主人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细川持之忍不住开口。 小松灵子却抢先道:“若是你有所顾虑的话,那你便去查一查吧。” “这好吧,属下遵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细川持之也只好答应。他也觉得主人说的没错,他先查一查也是好的。若是韩度真有什么目的,他查出来再禀报主人也不迟。 可是接连查了八个月,细川持之却没有查到韩度有丝毫要对他们不利的消息。但是细川持之心里的危机感却是愈来愈紧迫,这不仅让他疑惑不解。 甚至都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冤枉韩度了,他心里的不安并不是来自于韩度? 就在细川持之都要放弃的时候,一次他和下属官员喝酒。大明的美酒远超倭国,使团的人来到大明之后,最喜欢的就是买各种大明美酒来喝。 喝到众人微醺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官员忽然哭了起来。旁边的人都被他这样的举动给弄懵了,刚才都还吃吃喝喝这么高兴的时候,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细川持之也有些不高兴,在这个时候哭出来,这是不给他这个使团主官的面子啊? 放下酒杯,看着那人缓缓问道:“上野君,这些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说出来,或许我能够帮你。” 其他人闻言不约如同的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大家都知道主官只是客套的问一句罢了,若是真以为主官是想要帮自己,那就太蠢了,简直如同猪猡一样蠢! 上野也不傻,立刻察觉到了老大的不高兴,连忙解释:“我我就是就是离开家乡太久,有些想念家乡的原野” 细川持之非常满意上野的回答,就算是猜到这只不过是上野临时想出来的借口他也不在意,还大笑着缓和气氛:“啊,上野君想念家乡原野,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啊~是,是,是!细川大人说的对” 可是面对其他人的恭维,细川持之却忽然愣住,周围人的声音好似在飞速的远离他。 ‘是啊,我们已经离开倭国这么久,最近怎么连一点倭国的消息都没有?就算是倭国没有再派人来大明,但是大明每天都有那么多的商人去全罗道,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呢?而且在刚来大明的时候,也是有关于倭国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传来的。可是现在距离上一次听到倭国的消息已经多久了?至少有一个多月了吧?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细川大人,怎么了?” 旁边一人看着细川大人端着酒杯愣在当下,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细川持之回过身来,目光如炬,缓缓地看了众人一眼。他并没有和在座众人解释,而是直接吩咐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着把酒杯放下。 其他人见了,也纷纷放下酒杯,齐齐望着细川持之。 细川持之沉声道:“你们立刻去外面打探来自国内的消息,尤其是那些大明海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他们口中得到国内现在的情况。” “细川大人,这是怎么了?”有人疑惑问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打听来自国内的消息? “快去!”细川持之脸色忍不住阴沉,一声大喝。 众人被吓得齐齐起身,恭敬鞠躬:“属下等遵命!” 仅仅过了一日,细川持之便得到了属下的回复。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倭国使团的人费尽心力,也没有得到丝毫来自国内的消息。到了现在,哪怕是起初并不明白细川持之为何要他们去打探国内消息的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细川持之拿着众人打探的结果,一大早的便去找到小松灵子。 小松灵子正在梳妆镜面前精心打扮,自从她住进这宅院之后便被这巨大的梳妆镜给吸引住。这梳妆镜能够把人映照的纤毫毕现,这可要比倭国的水盆和铜镜好上一万倍! 每次照镜子,小松灵子都对镜子里面那种媚态横生的脸表示十分满意。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 “谁呀?”小松灵子头也没回,就这么随意的问道。 “属下求见主人。”细川持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到是细川持之,小松灵子并没有多想,一番心思都放在梳妆打扮上,淡淡的道:“进来吧。” 细川持之进来,低着头并不敢去看小松灵子面前的镜子,恭敬道:“属下拜见主人。” 小松灵子眼睛始终盯着镜子里面,侧头整理着发丝,轻描淡写的问道:“说罢,发生了什么事?” “主人,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得到过国内的消息了?”细川持之猛然抬头,神色凝重的盯着小松灵子的背影。 小松灵子整理发丝的动作瞬间一顿,过了几息之后,有些不确定的道:“或许是最近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吧” 可是这话小松灵子自己都不信。 细川持之满脸凝重的回道:“属下昨日前日发现之后,便派出所有人去打探国内的消息,尤其是那些大明海商。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们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国内的消息,甚至有些海商都已经放弃了大明到倭国的航线,转而走南洋做生意去了。主人应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小松灵子猛然转过身来,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盯住细川持之,问道:“你的意思说,是韩度在捣鬼?” 细川持之好不退缩的望着小松灵子的眼睛,直言不讳道:“主人可知道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国内的消息的吗?正好是在韩度主动找上主人之后。” “够了!”小松灵子脸色铁青,她从心里希望韩度近来对她的一切举动都是真心的,但是细川持之却告诉她,韩度前后态度的转变蕴含着其他的图谋。 这让小松灵子的心猛然一痛,脸色禁不住难看起来。 细川持之望着万分难受的小松灵子,他也不想这样,他也想主人和韩度能够有个美满的结果,但是事实却告诉他,韩度此举别有目的。 “主人” “不要说了!”小松灵子猛然挥手打断细川持之的话,深吸口气沉声道:“今日我会见到韩度,我要亲口问他!” 细川持之有些不忍,但还是坚持说道:“主人,不管是真是假,现在对于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赶回倭国。只要主人能够回到倭国,属下相信以主人的才智,不管倭国现在的局面怎样,主人也可以稳定局势。”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死得其所 小松灵子只觉得心里剧痛不已,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过了半响之后,才缓缓睁开。 就在这么一闭一睁之间,小松灵子前后的神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先前只是一个为了赴约而精心打扮自己的小女生,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手握权柄,一言而定无数人生死的王者,一个女王! “你先去准备回国事宜” 使团想要回国,也必须要先向大明申请,等大明同意了之后,便会派兵一路护送使团离开。当然,这申请也只不过是走个过程。大明立国以来,还没有阻拦使团不让离开的先例。就算是当初和北元生死相向的时候,大明也从来没有限制过北元使团的去留。 小松灵子吩咐完了之后,深吸口气好似下定了一个决心,“我去会会韩度,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属下遵命。”细川持之恭敬回道。 当他看到主人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睿智,不在因韩度而乱了方寸之后,他便放下心来。只要主人清醒过来,那就没有任何事可以难住他们。 天界寺。 韩度今日早早的便来到山门,等候着小松灵子的到来。 可是等到日上三竿都还没有看到小松灵子的影子,这让韩度微微惊讶了一下,以往小松灵子可是非常准时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就在韩度疑惑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一辆特别的马车正爬上坡,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 韩度脸上露出笑容,这是小松灵子的马车。 一旁的瑶月看到,忍不住在韩度脸上多看了几眼,有些调笑的道:“看来公爷还真是对那倭女上心啊,人家这都还没有下马车呢,公爷心里就乐开了花?” 韩度回头看了瑶月一眼,笑盈盈道:“怎么了?吃醋了?” 瑶月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将原本的高峰挤压的更加伟岸。故意将目光瞥向一边,“我是谁啊?怎么有资格吃堂堂镇国公的醋呢?镇国公心里有谁,那是公爷您自己的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公爷,别忘了安庆公主还在府里等着您呢。” 都这个样子了,还没有吃醋? 韩度微微摇头,想要解释,却看到小松灵子的马车已经来到面前,便只好作罢。 见马车停住,韩度便连忙满脸笑容的上前,伸手想要牵手将走出来的小松灵子给接下来。这样的动作,韩度已经做过好几次,现在做起来自然一点滞碍都没有。 可是这一次,小松灵子并没有让韩度牵手,反而自己提着马面裙跳下马车。 韩度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不明白小松灵子今日是怎么了。 小松灵子却没有管这么多,甚至连韩度和瑶月都直接无视,径直来到天界寺山门之前,抬头仰望着山门和山门之后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 瑶月和韩度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小松灵子这是怎么了。 小松灵子怔怔出神的望着,自顾自的道:“在倭国也有不少佛寺,小时候父皇也多次带我去过。但是那些佛寺和这天界寺比起来,都远远不如。” 韩度笑着上前,解释道:“天界寺原本是前元文宗图·帖木耳蛰居金陵时的潜邸,庄严巍峨,气势雄伟;寺内有金刚殿、天王殿、正佛殿、左观音殿、石轮藏殿、三圣殿、左伽兰殿、右祖师殿、回廊、钟楼、毗卢阁、半峰亭、华严楼以及方丈、僧寮、斋堂、仓廪等建筑,寺产田一万三千余亩,遍布高淳、溧水,僧侣云集,香火袅袅。顺至元年,元文宗将金陵潜邸改建为大龙翔集庆禅寺,最初的原址在朝天宫东侧,为敕建大刹,勒冠五山之上,五山之势力乃渐趋衰微。明洪武初年,皇上将大龙翔集庆寺改名天界寺,位列五山之上,在此设立僧录司以总辖天下僧尼。” “不管从寺庙规模,僧人多寡,还是朝廷的认定,天界寺都是大明当之无愧的第一寺院。” 小松灵子听完,心绪平静的如同一口枯井,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只是淡淡的点头,“的确是盛名昌隆。” 韩度听到小松灵子这么平淡,顿时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算是白费力气了。</p> 小松灵子却不管那么多,瞥了韩度一眼,生疏的道:“镇国公位高权重,又是大明首辅,日理万机。如此专程抽出时间来陪同我这个小小倭国的皇女,恐怕不会是白费心机的吧?说说吧,究竟倭国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值得让镇国公如此屈尊纡贵?” 说完,小松灵子便直勾勾的盯住韩度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瑶月闻言心里猛然一惊,不过随后她神色便又恢复如常,淡定的站着一旁等着看韩度如何应付。 韩度被小松灵子盯着,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慢慢恢复了平静。 看到韩度神色如此变话,小松灵子的心不由得直线往下沉去,直沉入无底深渊! 内心惨然,脸上却反而露出了笑容,轻声问道:“怎么?镇国公这是摊开了,不准备继续装下去了吗?” 韩度双手背在身后,身躯挺立的笔直。往日围在小松灵子面前低声下气的形象瞬间冰消瓦解,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势散发出来,让周围的人下意识的避开此地。 瑶月看到韩度身上如此变故,刚才敢和韩度随意开玩笑的她顿时收敛起小心,低着头不敢再如同刚才那般随意。 小松灵子看到韩度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心里更加笃定。 韩度笑了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算是再继续演下去也瞒不过你的眼睛,那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原来,这些日子你果然是在骗我。”小松灵子神色平静的说道,就好似此事和她毫无关系一样。像她这样的人,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便是。至于心里的痛苦和烦闷,表现出来只会徒增笑柄,没有丝毫益处。 “也不算是骗吧,我只是想要你留在大明而已。”韩度认真的道。 若是在此之前,小松灵子听到韩度这话,她自忖肯定会高兴的欢欣雀跃。可是现在听到,却让她心里冒出一股冰寒彻骨的寒意。 “我想不通,你把我留在大明,究竟有什么深意。”这是小松灵子十分不解的地方。韩度笑了笑,估摸着现在恐怕倭国的大局已定。于是也没有瞒她,直接道:“在两个月前,大明便已经出兵倭国了。” 嘶小松灵子好似感觉突然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包裹,让她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战栗。 大明竟然对倭国用兵了! 虽然小松灵子在南北厮杀不休的时候,也想过大明会不会在双方精疲力竭的时候出兵倭国。但是由于大明一直都没有动静,便慢慢的让她忽略了这一点。现在陡然从韩度口中证实,心里的恐惧变得无以加复。 倭国南北双方早就为这几年的厮杀流干了最后一滴血,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正是因为知道不能在继续混战下去,小松灵子才来到大明,希望能够请大明出面调停。 没有想到大明不仅没有调停,反而出兵了。 此时是倭国最为虚弱的时候,面对兵强马壮的明军,倭国拿什么来抵挡? “不,不对!”小松灵子忽然嘶吼起来,好似这样才能够加强她心里的信念一般,“大明这几个月来,根本就没有调动大军的迹象,你们怎么可能出兵?大军调动人山人海,你们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面对小松灵子的诘问,韩度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小松灵子猛然心里一紧,恍然大悟般的道:“是水师,大明出动的是水师!” 韩度微微一笑,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赞赏道:“你果然聪明,我只是提了一句,你便连大明出动的是水师都猜到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故意接近我的?那这么说来,你这些日子对我的态度都是假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小松灵子十分难受的问道。 韩度沉默片刻,然后才道:“你聪慧过人,有大局观。在倭国其他人都还在杀红了眼的时候,你却能够冷静的找出问题的关键。还好不犹豫的来到大明,想要终止混战。你是一个能够影响倭国局势的人,若是让你回到倭国,我怕会发生变故。” “这就是你骗我的理由?”小松灵子看向韩度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韩度下意识的避开小松灵子的目光,深吸口气之后,喃喃自语般的道:“各为其主罢了” “好,好一个各为其主!” 小松灵子脸上的平静不在,露出痛苦又悔恨的神色。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玦,一滴眼泪滴在玉玦上,忍住悲痛,强行打起精神看向韩度:“这是父皇在小时候给我的,原本我准备给你,可是现在却用不着了。” 说完,小松灵子就当着韩度的面猛然挥手,价值万金的玉玦就在石板上碎成数块。 小松灵子直接抬步越过韩度,朝着马车走去。 韩度心情十分沉重,背对着小松灵子闭上眼睛,猛然大声说道:“已经太迟了,就算是你现在回到倭国,也只会于事无补!” 小松灵子顿足脚步,怔怔的回了一句,“你不是说了吗?各为其主!若是于事无补,那就让我死在花菊御所。我在花菊御所出生,现在死在那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进展不顺 韩度就这么看着小松灵子上了马车,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又毅然决然的忍住。 “怎么?公爷这是舍不得啊?舍不得就去追啊,现在还来得及。”瑶月颇有些吃味的道。 韩度回头看向瑶月,忽然摇头微微一笑,“大明和倭国只能够有一个存在于世,我选择了大明,而她选择了倭国。从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我和她只能够兵戎相见。走吧” 听到韩度极为低沉的一声叹息,瑶月懵懵懂懂的跟着韩度上了马车。刚才韩度的话给了她极大的触动,以往她认为人世间最为高洁的就是爱情,有了爱便有了一切。但是现在韩度却用自身的抉择告诉她,这世间除了爱恨情仇之外,还有更高的家国天下。 当天回去,小松灵子便直接找到礼部官员,要求返回倭国。按照惯例,返回的番国使团会受到大明派兵保护,由于倭国孤悬海外,那么这保护的众任便落到水师头上。 韩度直接找到朱标。 “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松灵子回到倭国。” 朱标见韩度急急忙忙的冲击来,连守门的宦官都未能够将他拦住。不由得朝正在惶恐不已的宦官递了一个眼神,然后才看向韩度。 一边示意王钺给韩度一个锦墩,一边道:“你这么冲进来,非要见朕不可,为的就是这件事?” “多谢皇上。”韩度朱标示意自己坐下说话,连忙回礼,随后又道:“还请皇上下旨,将小松灵子留在大明。” 朱标微微一叹,道:“朕怎么下旨啊?倭国使团自从来到大明之后,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有没有犯错,朕用什么理由羁押他们?” 韩度沉默片刻道:“那就放使团回去,把小松灵子扣留下来。” 朱标神色怪异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被朱标看的浑身有些发毛,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朱标沉吟片刻道:“你是不是舍不得那小松灵子啊?若是舍不得的话,那朕倒是可以下旨将她留下。” “这”韩度蒙圈了,“皇上,我是来谈正事的,怎么又扯到这些事情上面?” 朱标顿时摇着头一声叹息,“看看,既然你都不愿意和那小松灵子有丝毫牵扯,朕若是强行将他留在大明,别人是不是还以为朕想要留下她?算了吧,让她回去吧。” “可是”韩度还是有些不甘心。 朱标摆摆手道:“别可是了,她一个女流之辈,就算是回去了,又能够做些什么,难道还能够力挽狂澜不成?” 韩度低头沉吟起来,也自问是不是对小松灵子有些担忧太过了。倭国这艘破船到处漏水,不是谁都有能力把漏洞堵住的。 水师派出两艘战船,准备护送倭国使团回国。 小松灵子站着穿头上,一身白色明袍的她显得清冷又孤寂。 细川持之见了,神情不由得一黯,上前轻声道:“主人,江上风大,还是先回船舱吧。韩度恐怕是不会来了。” 小松灵子没有回头,微微吸了口气,道:“怎么?你以为我在等他?” “那,主人这是?” 小松灵子眼睛直勾勾望着眼前的金陵,“我在看这大明的帝京。” 原来,主人是在看这帝京啊细川持之闻言不由得点点头,目光也放到宏伟庞大的京城上面,叹道:“这座巨城不愧是大明的帝京,恐怕是这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了吧。” “是啊,繁花似锦烈火烹油,难道你就不想毁了它?”小松灵子冷冷的道。 “毁毁了它?”细川持之看了一眼帝京,又看看小松灵子,不由得道:“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气吞六合八荒,谁能够毁了它的帝京?” 小松灵子慕然转身,抬步慢慢走了下来。一边轻声道:“你说的没错,就算是我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够伤到它分毫,但是大明有句话说的好‘日拱一卒无有尽,功不唐捐终入海’,只要咱们能够一代一代持之以恒下去,终有一日能够毁灭这座帝京。” 细川持之浑身一颤,这才猛然发现小松灵子身上那阴沉内敛到极致的怨恨。这怨恨超越了生死,朝着时间长河蔓延。 小松灵子走到了船舱口,细川持之还在愣愣的待在原地。小松灵子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轻轻的道了一声:“走吧,咱们回去。” “啊!”细川持之连忙反应过来,点头道:“是。” 三艘船航行在大海上劈波斩浪,海风将风帆吹的鼓鼓囊囊。 小松灵子正和细川持之站在船首上,忽然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传来,前方两艘战船一左右的并排迎了上来。 小松灵子见了,飒然冷笑道:“难怪咱们得不到丝毫国内的消息,原来这海面都被大明水师给封锁了。” “主人,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战船,细川持之只感到一股源自基因的恐惧。 人们在面对巨大物体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恐惧,这是本能。 小松灵子淡淡一笑,瞥了细川持之一眼,道:“你担心什么?水师的事情,自然有水师去解决,咱们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回到国内便好。” 果然,面对迎面上过来的两艘战船,这边水师战船也以号角声回应。 双方打出旗语。 “大都督有令,所有船只禁止通行!” “奉皇上旨意,护送倭国使团回国!” 负责封锁海面的战船上,一个副将神色狞厉,问道:“将军,怎么办?” 将军咬了咬牙道:“放他们过去。”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面对皇上的旨意,将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违抗。 再说了,这只是一艘船罢了,即便是去了倭国也未必就能够改变什么。 “呜~呜~”两艘战船打出信号为护送的战船送行。 “首辅大人,信国公奏报。”一个属官站在门口,捧着一封奏折。 这属官也是书院出身,说话做事没有传统文官的遮遮掩掩拖泥带水,极为干净利落。 自从韩度主持内阁以来,便从书院里面招募了一批进士入内阁为官。经过齐泰的针对之后,韩度逐渐醒悟,光靠自己单打独斗不是说不可以,而是太累了。 “进来。” 韩度从属官手里接过奏报,淡淡的扫了一眼。 汤鼎自从去了全罗道,便一直都会定时的传回奏报,主要是禀报灭倭的经过和已经进行到了那一步。 一开始的时候,汤鼎进展迅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便将整个海面封锁,并且彻底断了倭国的粮食补给和军械。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由于缺乏粮食,倭国爆发了大量的饥荒,尤其是北边最为严重,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可是后来汤鼎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按照道理来说,倭国饥荒倭人应该会跑到海边捕鱼果腹才是。这也是汤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一旦倭人被赶到了海边,就出动水师将其全部抓起来,送到天方挖运河去。 起初的时候,的确是有不少的倭人跑到海边捕鱼,水师也因此抓住了不少倭人。但是抓了几次之后,倭人竟然一反常态的不再来海边捕鱼了。 按照道理说,即便是倭人知道来海边捕鱼会被抓走,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面对快要被饿死的境地,又怎么会在乎被抓走的危险呢? 尤其是发生这种情况的时间非常的微妙,韩度指甲在汤鼎写下的日期上面一划。算一算,这个时间正是小松灵子回到倭国之后。 “来人。” “首辅大人,请吩咐。”一个属官走进来,拱手道。 “通禀一下,本官要求见皇上。” “是。” 半个时辰之后,韩度拿着汤鼎的奏折,踏上了乾清宫面前的台阶。 韩度行礼过后,朱标笑盈盈的道:“今日怎么有闲来找朕了?” 韩度无奈的摇摇头,自从主政内阁之后,韩度就发现自己竟然恢复了上辈子朝九晚五的作息。原本以为自己只抓重要的大事处置,事务并不会很多,但是事实证明韩度想多了。大明现在太庞大了,仅仅是要事大事每日就有十几件。这些事情一个个都非常的重要,又不能随随便便的就下定论处置了,还需要找其他几位大学士一起来商议。每天忙完之后,韩度都感觉到一阵筋疲力尽,直接出宫回了家里,根本没有半点继续留在宫里的欲望。 只有家里的温馨和安庆的照顾,才能够洗净韩度一身的疲惫。 “这是信国公送来的奏报。”韩度将奏报拿出来,双手递上。 朱标从王钺手里接过之后,打开随意看起来。 韩度坐在锦墩上,端着一杯茶细品,慢慢的等着。 看完了一边,朱标挑了挑眉头,“汤鼎在倭国的进展并不顺利?看来事情有些出乎咱们的意料啊。” 韩度微微点头,“原本是进展挺顺利的,和咱们预计的差不多。不知道皇上注意到一个时间没有?” “看到了”朱标点头,看到了韩度在奏报上面的划痕。 正文 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有些后悔了 汤鼎带着大军在倭国横冲直闯,遇到的倭人不过只是一些浪人,就是小股的倭军,根本就没有遭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时间一长,虽然汤鼎还保持着对倭国的警惕,但是下面的将士却开始不把倭人放在眼里。 的确,明军自从深入倭国以来,遇到的这些倭人早就被饿的皮包骨头,虚弱无比根本就没有什么实力,又怎么会被明军将士所重视? 倭国多山和丘陵,汤鼎的大军携带的战马不多,导致行军速度缓慢。 汤鼎正俯身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这倭国地图并不详细,很多地方都标注的十分模糊。没有办法,现在就连倭国朝廷都没有详细的地图,就他眼前的这张地图都还是以前韩度专门让人找来的。 副将拿着一封奏报进来。 汤鼎头也没抬,出声道:「又怎么啦?」 自从进入倭国之后,汤鼎就感觉好似诸事不顺一样,说话之间自然带上了一点火气。 「禀大都督,倭国之所以会变成现在如此原因找到了。」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汤鼎连忙放弃面前的地图,抬头望向副将。 副将浑身一震,连忙道:「是这样的,在两个月前倭国南朝发生兵变,皇女小松灵子带领细川氏包围了荣山寺,南朝这边国主之位易主,小松灵子在数日之后便登基成为新的南朝国主。」 「小松灵子不是女的吗?她怎么能够继承国主之位?」汤鼎不免惊讶,他在京城是见过小松灵子的,自然对此赶到十分奇怪。 副将连忙道:「从其他探子那里得到的消息,好像是小松灵子手里有着非常多的粮食。她以此得到了细川氏的臣服,进而掌握了整个南朝的权柄。」 「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啊。」汤鼎听完之后,都是忍不住一叹。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在京城如同蝶中花一样的小松灵子,竟然还有如此杀伐果断的手段。 「那现在这个小松灵子在哪里?」汤鼎沉声问道。 在他看来,不管小松灵子是弑父夺权也好,还是平稳过渡也罢,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要做的是趁着现在南朝发生的动荡还没有平息,直接杀过去给她一个出其不意。 「应该是在吉野,这里是南朝的都城所在。」 「应该?」汤鼎闻言皱眉。 副将连忙解释道:「探子只打听到南朝发生兵变,但是却不知道小松灵子的行踪。」 汤鼎抬眼看向副将,不满的道:「这些探子还想不想要大明户籍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打探不到。」 副将顿了顿,有些勉强的说道:「大都督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他们在倭国的身份只不过是中下层,想要知道小松灵子的行踪难比登天。」 汤鼎略微一想,心里有些赞同副将的话。这小松灵子突然从大明回来,汤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小松灵子的突然回到倭国恐怕和他攻打倭国有关。 既然如此,那小松灵子只要不傻,肯定会对她的行踪极度保密,探子查不到也是在情理之中。相反,若是仅凭那些探子就可以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的话,那汤鼎倒是要考虑一下是不是陷阱了。 「而且」副将顿了顿之后,继续道:「还有消息传来,说是倭国南北朝有联合的迹象,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合力抵抗咱们。」 汤鼎微微点头,道:「倭人也不傻,他们不会在面对咱们进攻的时候还内乱不休,这联合起来抵挡咱们也是在预料当中。要不是当初有着这个顾忌,大明早就提前几年出兵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副将也笑着附和,「可是现在大势已去,即便是他们联合起来也免不了 败亡一途。」 汤鼎点点头,随后正色道:「传令下去,让那些探子全力查探小松灵子和足利氏的消息,最好是能够打探到他们下一步的打算。」 「是。」 韩度在内阁,再次收到了汤鼎的奏报。 匆匆扫了一眼,汤鼎在奏报上将小松灵子回到倭国之后,便立刻发动兵变直接夺了后龟山的权柄,然后还说和了足利氏,准备联合起来对抗大明。 韩度看着奏报心不由得一沉,自己已经对小松灵子有所估计,没有想到最后还是低估她了。这女人竟然敢直接发动兵变,甚至连她的父皇都不知道是被她杀了,还是囚禁了。心性之狠辣,可见一般。 还有,她手里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韩度很确定,倭国早就不再自己种植粮食了,每年需要的粮食都是从全罗道买回去的。而自己为了平衡倭国南北双方的实力,严令全罗道不能够随意贩卖粮食。卖给细川氏和足利氏的粮食,必须要相差不多。 可是韩度随后就想起来,自从倭国南北双方越打越激烈之后,某一段时间里面南朝这边是输多胜少。为了不让南朝被足利氏轻易打垮,自己下令增加了售卖给南朝的粮食和军械。 原本以为是南朝军力偏弱打不过足利氏导致的,事实也是如此,南朝就要比北朝在武力上弱一些。 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恐怕都是小松灵子的布局。她就是利用了南朝要弱一些这个缺点,故意输掉几场战斗,从自己手里骗取了大量的粮食和军械。这样的事情,只要每年来上那么几次,那这么几年积累下来,小松灵子手上的粮食恐怕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韩度不由得有些担忧。原本以为倭国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要将粮食给倭人断掉,倭人就会自己饿死。但若是小松灵子手里真的有足够的粮食的话,那灭倭之战恐怕还有的打了。 韩度放下奏报,抬头看向窗外长长吐出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感觉,他感觉到这小松灵子以往就是一块璞玉,平平无奇不为人所识,现在却好似把这块璞玉给打磨出光彩了。 想了一下,韩度拿着奏报出门,径直朝着乾清宫走去。 一刻之后,韩度在王钺通禀之后,迈进乾清宫高高的门槛。 见礼过后,朱标笑着问韩度的来意。 韩度叹息一声,拿出手中的奏报,叹道:「皇上看看吧,这是信国公的奏报。」 朱标疑惑的接过奏报,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苦笑,叹道:「没有想到这小松灵子还有这个本事,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会有如此心性?这份杀伐果断,恐怕与寻常男子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看了一边奏报,朱标不由得沉下脸色道:「朕有些后悔放她回去了。」 放虎归山韩度下意识的便想到这点。 可韩度却没有怪朱标的意思,反而转移话题道:「现在严重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小松灵子究竟藏了多少粮食,能够让倭国坚持多久的问题。」 朱标听罢微微点头,随后问道:「她哪里来的粮食?」 韩度想了一下,便将当初南朝被打的节节败退的事情和朱标说了。 「由于足利氏的实力一直都要超过南朝,我以为南朝不是足利氏的对手,便加大了对南朝的粮食和军械贩卖」 朱标闻言不禁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看着韩度调侃道:「你这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啊。」 「她这一手的确是够隐蔽,让人防不胜防。」韩度叹息着道,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被小松灵子给耍了。 朱标神色也凝重起来,点头道:「是啊,她能够故意战败,损失那么多的军士和土地,也要将大量的粮食和军械拿到手。若只是巧合倒也罢了,若是她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提前做出的筹备的话,那这人就有些可怕了。」 韩度赞同的点头,自己担心的也是这个。而且在心里,韩度就认为此事不是巧合,而是小松灵子刻意为之。 「来人。」朱标大声喝道。 「皇爷请吩咐。」王钺连忙过来。 朱标略微一想,然后道:「传旨给汤鼎,要他务必小心小松灵子这个女人。另外,绝不能放过这个女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奴婢遵旨。」 出现了小松灵子这个变故,韩度的目光一直都紧紧注视着现在倭国土地上的大战。并且下令,只要是来自信国公的奏报,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必须要第一时间禀报自己。 「六月初七,臣得知足利氏家主足利义持已经准备带兵南下和小松灵子汇合,即刻率兵三万从丹波直扑京都。京都一战,大破倭兵三十万,阵斩十万有余,没有俘虏」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朱标的圣旨还没有到汤鼎的手上。 就连韩度也没有料到,大明和倭国之间爆发的大战会来的这么快。 「京都一战,臣并未找到足利义持,后得知他早已带兵南下吉野,留在京都的不过是其残余兵力。于是,七月初三,臣带兵南下准备攻打吉野」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章 一起埋葬 吉野。 得到足利义持带兵前来的消息,小松灵子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在荣山寺,小松灵子为足利义持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以表示十分欢迎他的到来。 足利义持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要不是为了小松灵子手里的粮食,他才不会如此轻易的向她低头。 现在看到小松灵子对他的重视,足利义持心里也好受了很多。当他看到一身鲜红盔甲亲自前来迎接他的小松灵子之后,他对小松灵子的好感顿生,甚至有种迫不及待地将其揽入怀中把玩的冲动。 不急,不急等到打探到小松灵子的粮食藏在何处,将粮食拿到手了之后,就将小松灵子拿下,到时候他想要做什么,还不是任由他说了算? 小松灵子和足利义持寒暄了几句,便径直朝着荣山寺走进去。双方不久前都还在打的死去活来,现在见面的确是能够谈论的话题并不多。 来到荣山寺,刚落座足利义持便迫不及待的向小松灵子讨要粮食。 而小松灵子却以感谢足利义持前来帮助为由,暂时将事情拖到了明人。 当夜,酒宴散去之后。 细川持之颇为担心的来到小松灵子身边,道:“主人,足利义持如此不加掩饰,恐怕他打粮食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我当然知道。”小松灵子款款坐下,随后轻笑道:“现在粮食就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若是没有粮食其他那些将军会听我的吗?你细川氏能够听我的吗?” 细川持之立刻跪在地上,大声的道:“细川氏誓死追随主人,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小松灵子呵呵一笑,“若说你能够做到,那我信。但是你能够保证细川氏其他人,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主人,细川氏若有人不愿追随主人,属下即刻斩下他们的人头,绝不姑息!菊刃所证!”细川持之将手中的家主宝刀高高捧起,立下誓言。 小松灵子满脸笑容,连忙亲手将细川持之扶起,颔首道:“好,若是细川氏能够绝对忠诚于我,那我就放心了。” 细川持之再次提醒道:“主人,足利义持带着大军前来,恐怕有着不好的谋算。主人千万要当心啊。” 小松灵子十分高兴细川持之臣服,也不介意将心里的计划透露一些给他。 “放心吧,他的目的我很清楚。无非不过就是想先找我要一批粮食,若是能够找到我储存粮食的地方那自然最好。到时候,他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和我翻脸。就算是没有找到粮食,等他换过这口气之后,也会用武力逼迫我把粮食交出来。” 见主人所有事情都知道,细川持之也不再继续提醒了。转而叹道:“大明的威胁就在眼前,这足利义持竟然还想着和咱们内耗,真是目光短浅之辈。” “呵呵,这世上有远见的毕竟是少数,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小松灵子淡淡的道。 细川持之顿了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主人既然知道足利义持图谋不轨,那为何还要放他来到吉野?” 无论怎么看,细川持之都觉得让足利义持安安稳稳的来到吉野,是一大败笔。就算是要给他粮食,那派人送一点过去也就是了。这样还可以避开足利义持的威胁,毕竟京都距离吉野也不近。 但是现在足利义持的大军近在咫尺,若是他有心甚至能够打小松灵子一个措手不及。 与细川持之的担忧不同,小松灵子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 “现在明军正在四处寻找咱们的主力,看他们的样子若是一日找不到,他们一日不会罢休。足利义持的实力还是不错的,若是有了他的协助,我就更加有把握打败大明,甚至将他们从倭国赶出去!” 细川持之听的心情一阵激动澎湃,倭国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全部都是因为大明故意两边挑唆的结果。山河破碎,白骨盈野,若是真的能够把明军给赶出去,那就真正的出了口恶气了。 经过足利义持接连几天的讨要,小松灵子不得不给暂时给了他一点粮食,先安抚住他。 这点粮食也就是能够勉强维持足利义持五日所需罢了,和他想要的差距太远。足利义持对此自然不满,甚至言语之中对小松灵子越来越不客气。 可是还没有等他和小松灵子真正爆发冲突,明军正在朝着吉野而来的消息让双方又不得不暂且放下恩怨,合力应对明军。 “臣万死!臣冒敌轻进,以至于中了倭人的埋伏” 韩度和朱标相对坐着,脸色不由得都不好看。 从汤鼎的奏报上,韩度清楚的得知。吉野一战,汤鼎原本进展的十分顺利,凭借着火器优势一路横推,倭兵虽然数十倍于明军,但是却根本抵挡不住,被打的节节败退,和以往遭遇的倭兵并没有任何不同。面对近在眼前的城池,还是连城墙都没有的城池,这不就和一个完全不穿衣服的美人一样吗?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而汤鼎也没有多想,便直接下令大军继续冲杀进去。 而让汤鼎最为后悔的一幕来了,当明军一路追杀倭兵冲进城池之后,突然在城池的四周燃起无数大火。 吉野无数的房屋全部都是木质的,被引燃之后,在大风的助力下,大火很快便烧成一片。 整座吉野城,超过十万的房屋就好似被堆集在一起的干柴,冲天的火焰很快便将整座城完全笼罩。除了汤鼎身边的两千护卫之外,其他的两万多人只有冲在后面的几千人及时回头冲了出来,其他两万多明军全部葬身火海。 韩度从字里行间都能够看出汤鼎当时的绝望。 朱标也是看的双目通红,一战损失了两万多将士,这可是自从朱标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损失了。 而且从奏报当中,汤鼎当时还清楚的看到,葬身火海的不止是明军将士,连同一起葬身火海的还有三四十万的倭兵。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些倭兵在,汤鼎才没有想到倭人竟然会选择玉石俱焚的火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倭人竟然对自己人也那么狠。为了能够打败他,不仅毁了一座城,还用了几十万倭兵陪葬。 “好狠好狠毒啊!”朱标叹息的声音都禁不住的颤抖,既是为明军的损失感到痛心,也是为了倭人的狠辣感到心惊。 许久之后,朱标才缓了过来,抬眼看向韩度,问道:“你说这样的手笔,会不会是小松灵子的?” 韩度望了朱标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韩度的印象当中,小松灵子虽然聪慧过人,但是却没有如此凶横的心性。但是要说不是她的手笔,她现在可是南朝之主,不是她还能是谁? 朱标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下旨道:“传令,让汤鼎暂且退到全罗道休整。灭倭之事,暂且延缓。另外,再派五万大军交给汤鼎统领。朕就不信,它倭国还能够再拿出一座城来,再拿几十万倭兵来和朕换!” 】 不仅没有追究汤鼎的罪责,朱标还再次给他调遣了五万大军,由此可见朱标对于战阵并不陌生,知道此战非是汤鼎之罪。甚至换句话来说,汤鼎此战也算是胜了。毕竟只付出了两万多人的代价,便彻底毁了倭国南朝的都城,还加上数十万倭兵。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就连韩度横扫草原,那也巨大的火炮优势之下,前前后后都损失了七八万人。就算其中有一部分是兀良哈三卫的兵马,但是明军的损失也是不小的。 时间回到吉野之战的战场上。 汤鼎看到大火弥天,便知道还留在城池里面的明军完了。当一众明军将士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汤鼎果然的下令撤退,甚至逃命一般的直接撤出了倭国。 小松灵子也并不是不想将汤鼎彻底留在这里,她知道汤鼎是韩度的好友,若是能够将汤鼎斩杀于此,想必韩度会感受到无比的痛心。 但是她却做不到。 她根本没有办法提前安排倭兵堵截汤鼎,若是那样的话,在汤鼎前来吉野的路上就肯定会发现她的伏兵,反而会让她在吉野的计划功亏一篑。 而当吉野城被点燃了之后,大火又阻隔了倭兵追击的道路,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汤鼎狼狈逃走。 “主,主人这”细川持之都不知道小松灵子竟然有火烧吉野的计划。 当他看到吉野城起火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了不妙。 要知道此战是足利义持打的前战,足利义持当然也不想白白损耗他的实力,但是在小松灵子以粮食为诱饵的情况下,足利义持为了粮食也只能乖乖的顶上去了。但是恐怕就连足利义持也只是认为小松灵子只是想着削弱他的实力,他也不会想到小松灵子竟然要将他和明军一起埋葬。 足利义持数十万倭兵,连同他自己一并被小松灵子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足利义持?大冤种而已 远处滔天大火,距离这么远都好似能够感觉到炽热的温度压在肌肤上。虽然看不到吉野城里面的人如何挣扎,也听不到任何一丝的声音。 但是细川持之却偏偏好似听到了木头燃烧爆裂的声音,以及无数人的痛苦哀嚎。 从细川持之的角度看去,小松灵子占据了视界的最中央,而其他地方都被熊熊火焰填满,就如同她的装饰一般。 小松灵子就这么站在一处山坡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漫天大火。“你是想问,这些是不是我一早就计划好的?” 细川持之满眼恐惧的看着面前完全燃烧起来的吉野城,心里不由得叹道: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用问吗?不用想,都能够猜到是故意如此计划的。 小松灵子却没有管那么多,仍然自顾自的说道:“你猜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 说着,她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整个吉野大火的动作。慢慢的闭上眼睛,一脸满足的道:“以一座吉野城为代价,埋葬掉明军,值得!” 换源app】 “主人,一同埋葬的还有足利氏的几十万兵马。”细川持之忍不住提醒她。 小松灵子蓦然睁开眼睛,回头看向细川持之,笑着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需要将足利义持留着?” “主人属下知道足利义持心怀不轨,但是他麾下的人马未必就是和他一条心。主人有粮食,以主人的智慧早晚会将他的人马收服。就这样白白毁掉太可惜了。”细川持之连忙解释。 小松灵子听完颇为意外的看了细川持之一眼,刚才心里的一点怒气也烟消云散,反而有兴趣和他解释这样做的缘由。 “你说的没错,若是时间允许,我当然能够架空足利义持,彻底掌控那些倭兵。”说着,小松灵子低头摇了摇,叹道:“可惜啊,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命不好,我们现在偏偏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啊!” “主人,咱们现在有粮有军械,应该不缺时间吧?”细川持之不解。 微微侧头,示意细川持之跟上说话。 等细川持之跟上来之后,小松灵子出乎他意料的问道:“你说我们和大明之间,谁强谁弱?” 这还用问? 细川持之毫不犹豫的回道:“当然是大明。” 小松灵子好似对他这个答复很满意,微笑着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你说,我们有可能打败大明吗?” 细川持之眼神飘忽了起来,有些吞吞吐吐的回道:“这这个,主人不是刚刚打败了大明吗?” 小松灵子站定,侧身看着细川持之,笑道:“看看,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也不认为我们能够打败大明吧?” “大明”细川持之下意识的回头望向西南方向,这是大明京城的方向。 “大明太过强大了,凭我们根本不会是大明的对手。” 小松灵子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别看我这一次打败了明军,但是明军的损失并不大。虽然可以暂时阻挡明军的进攻,但一旦明军重新补充之后,恐怕很快就会再次进攻过来,到那时候咱们有用什么抵挡?难道还想要故技重施?上了一次当的明军,是不可能第二次踏进陷阱的。” 细川持之听完神情低沉,无论是谁明知道活不了多久,心情都不会好。 忽然,他瞬间朝着小松灵子跪下,沉声道:“属下愿为主人效死,哪怕是明军想要伤害主人,都必须要先从属下尸体上踏过去。” 小松灵子满脸笑容,一点悲伤都没有,伸手将细川持之扶了起来。 “放心,咱们死不了,都会好好的活着。” 细川持之听了一愣,不明白小松灵子这话从何说起。疑惑的问道:“难道主人有抵挡明军的办法?” 在细川持之满脸的期望当中,小松灵子坚定的摇头:“没有。” “那为何主人会说”既然没有办法抵挡明军,那或许等到明军下一次卷土而来,恐怕就是他们的死期,主人为何会如此自信他们都会活着? 小松灵子解释道:“若是咱们留在倭国,那自然是必死无疑。但是这天下可不止是倭国啊,倭国之外还有更加广袤的土地。” “主人的意思是,出海?”细川持之猛然有了领悟。 小松灵子肯定的点头,道:“没错,这也是我让你修建战船的原因。” 细川持之听完之后没有半点高兴,反而一脸担忧的道:“可是主人,大明人早就出海了,现在海面上都布满了大明的船只。而且大明水师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就算是咱们打造的战船和大明比起来也是相差太远。在海上,咱们也不会是大明的对手。” 小松灵子微微一笑,“谁说我要在海上和大明交手了?遭受如此重创,需要的休养生息尽快恢复。在大明帝京的时候,我从一些学子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细川持之眼巴巴的望着主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呼吸声,生怕打扰到了主人。他知道,既然主人在此刻提起这个消息,那么一定是性命攸关的重要。 果然,随着小松灵子的诉说,细川持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那国子监学子的口中,大明曾经在这大海的对面发现了一片极大的陆地,要比整个大明还大。可是大明现在忙着开发南洋和西洋,根本就没有精力去理会这片陆地。若是咱们去了,不仅能够避开大明的锋芒,甚至还能够得到休养生息的土地。” “真,真有这样的土地?”细川持之顿时满脸惊喜,又有些不相信。明明感觉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结果忽然之间天神又让他找到了一条路,这种感觉无论怎么看,都非常的不靠谱。 其实小松灵子也不知道那些国子监学子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看他们每次说起都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应该八九不离十。并且还说曾经书院就专门接收过大海对面来人,而且在前几年还回去了,只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再来人罢了。 小松灵子也想过去书院探询一番,只是她连书院的大门都进不去,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现在小松灵子是真的快要走到悬崖边上,若是她不出海寻找大海对面的陆地,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寻找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当然是真的。”小松灵子在属下面前表现的无比的坚定,笑着补充道:“在帝京的时候,我专门去询问过,几年前的确是有来自大海对面的人来到大明。” 细川持之这才豁然开朗,他总算是知道主人为何会毫不留情的将足利义持和他的兵马一把火烧掉了。若是只能够死守倭国的话,那足利义持的兵马就十分的重要,不到万不得已恐怕都只能够采取分化拉拢的方式。但是现在既然主人决定立刻倭国,彻底摆脱大明的兵锋,那么和主人貌合神离的足利义持,就变成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了。这个隐患与其等到出海之后才爆发出来,那还不如趁此机会将其消除。 可是不对啊! 细川持之忽然想到,主人早就下令让他多多打造船只。这就说明,在那个时候主人就已经下定决心出海寻找陆地了。既然都不准备留下了,那为何又要和足利义持联合抵抗大明呢? “在想些什么呢?”小松灵子见细川持之脸色不断变化,不由得问道。 细川持之神色一怔清醒过来,然后便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主人应该早就准备离开倭国了吧?” “没错。”小松灵子点点头,“其实在我知道大明想要灭掉我们之后,我便知道别说现在的倭国了。即便是没有这么多年的战乱,倭国也不会是大明的对手。既然已经注定了灭亡,那我也只能够另辟蹊径才有生路。” “那,主人为何又要和足利义持谈判,并且同意他带兵前来呢?”这是细川持之十分不解的地方,既然都准备离开倭国了,那联合足利义持又有何用?而且,足利义持的到来必然会引起其他将军的不满,说不定一个不慎都会爆发出混战。这样的局面,对他们可没有丝毫的好处。 小松灵子淡淡一笑,光洁的下巴一仰,朝着远处正在熊熊燃烧的吉野城示意。“若是足利义持不来,那谁去和明军厮杀?又谁去将明军引进吉野城?” 这到了此时细川持之才明白过来,原来主人根本就没有想要和足利义持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所有的和谈,以及共同抵抗大明,都只不过是为了让足利义持带兵拖住明军的谎话。 而主人不仅热情的接待了足利义持,并且还先给了他一些粮食。这个时候面对明军,足利义持无论于公于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吉野城里早就被主人埋伏下了人手,只等一声令下便将整个吉野城点燃,将足利义持和明军一起埋葬。 细川持之想明白了之后,不由得深深望着站在面前清丽欲飞的主人,对她的智慧感到万分的叹服!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开战? 不到二十日的时间,五万大军并大量的物资便到了全罗道。 汤鼎知道皇上不仅没有罚他,反而还给他增调了五万大军,顿时大喜过望。 上一次失利有轻敌冒进的缘故,但是也有水师并不擅长打陆战的原因。至少,汤鼎并不精通该怎么用水师打陆战。 而现在前来的五万大军,可都是来自京营的精锐,是汤鼎十分熟悉的兵马,自然让他信心倍增。 】 不过汤鼎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一来是这五万大军舟车劳顿的来到全罗道,怎么也要休息一二;二来是汤鼎要吸取上一次失利的教训,想好怎么打。 又过了大半个月之后,汤鼎才尽起大军登船,朝着对面的倭国而去。这一次,汤鼎带上了大炮,并且准备稳扎稳打。 汤鼎的这个办法效果十分明显,接下来的几个月当中,他都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就算是遭遇到零星的倭兵,在他的大军之下也轻易的被碾的渣渣都不剩。 不过是三个月的功夫,汤鼎便彻底清理,并且占据了倭国原本的京都和吉野这一片最为繁华的地方,并且向北将前线退进到了加贺-沅江一线,占据了倭国三分之一的土地。 而越往北,倭人便越少,遭到的抵抗也越弱,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大概再三个月便可以占领倭国全境。 韩度向朱标奏报了这个好消息,笑着道:“信国公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征善战,这才三个月便有了如此战果。” 朱标拿着汤鼎的奏报,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好,好,好!总算是没有让朕失望,给朕出了口恶气!等汤鼎平定倭国,朕一定要去孝陵祭拜,将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父皇。” 韩度笑着微微点头,现在几乎是大局已定,朱标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从朱标这态度也能够看的出来,当初老朱对倭国的恨意究竟有多深。就连朱标这样仁厚的人,都忍不住对倭国充满了杀意。 不过这也是倭国自己作死,不来朝贡也就算了,连大明传旨的使臣都敢杀,这不是在打老朱的脸吗?也就是当初大明内忧外患皆在,要不然老朱恐怕早就提兵进攻倭国了。 朱标继续看下去,脸上的笑容不禁慢慢收敛起来,皱着眉头道:“这汤鼎是怎么回事?五万大军都还抓不住一个小松灵子?” 韩度对此也感到奇怪,按照汤鼎的说法,他这一次进入倭国之后,便没有遭遇到像吉野之战那样的抵抗。甚至有探子传来消息,当初在吉野之战足利氏全军覆没和明军一同葬身火海,而至此之后小松灵子便不知所踪,到现在都没有打探到她的踪迹。 “皇上,信国公毕竟只占据了倭国的一部分,或许小松灵子早就逃到了其他地方,找不到也是在情理之中。” 朱标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是有些操之过急。小松灵子又不是傻子,她肯定不会不闪不避的站在原地等着明军抓住她。在这样的时候,逃跑才是人的本能。 “好吧,传令汤鼎让他务必抓到小松灵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韩度见朱标吩咐完了之后,又说道:“皇上,倭国即将覆灭,是该想想如何收拾倭国的局势了。” 朱标仰头沉吟一番,然后看向韩度道:“你有什么想法?听闻倭岛上多山而少平地,土地也不算肥沃,就算是朕迁徙百姓过去,恐怕也没有几个百姓愿意去吧?” 当然没有百姓会愿意去倭国,这气候是越来越冷了,而地处北边的倭岛自然也是如此。现在大明的百姓都愿意往温暖富饶的南洋跑,谁会看得起倭岛这样的穷乡僻壤? “皇上,若是大明放任不管,那或许百多年之后倭岛又会被人给占据。”韩度先提醒了一下朱标,然后又道:“而去,倭岛也不是一无是处。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倭国盛产银子和铜。” “哦?朕怎么不知道?”一听到银子和铜,朱标的眼睛就变得格外明亮。 这倒不是说朱标贪财,而是他现在的花销有些庞大。光是一个县学,每年他就要拿出上千万贯的真金白银,而且还看不到一丁点的收益。虽然有着天下总督府养着,但是现在能够增加一份收入,朱标还是十分急迫的。 “臣也是刚刚才知道。”韩度顿了顿之后,继续道:“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倭国的银矿很多,每年的产银子大概在两百万两左右。即便是陷入混战之后,也有百多万两。尤其是石见,那里有着一整座银山,每年光是这银山在混战之前就能够产出近百万两银子。这还是因为他们炼银的技艺太差,若是换成大明最少可以在此基础上番上几倍。” “能够有多少?”朱标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韩度问道。 韩度略微心算了一下,回道:“若是采矿的人手足够,再加上大明的炼银技艺的话,一年应该能够达到一千万两。” “好!一千万两,真是好啊!”朱标都忍不住拍起手来。 随后便指着王钺,道:“传令工部,即刻派遣工匠进入倭国,全力查明倭国的所有银矿。另外再告诉汤鼎,让他别杀太多倭人,将这些人都抓起来,全部丢去挖矿。” “奴婢遵旨。”王钺连忙躬身一拜之后,走出殿外。当他听到皇上每年又多了千万两银子的进项,走路的脚步都带着风。皇上有钱了,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这些奴婢,他也能够跟着沾沾好处。 会同馆。 自从帖木儿帝国使臣赖在这里不走之后,由于皇上没有明确的旨意让这些人是去是留,因此礼部的官员也只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继续住在这里。 帖木儿帝国使臣不回国,如何向他的苏丹禀报大明的情况?使团大多数人虽然就住在会同馆里,但是乌马儿·沙黑也是派了属下回帖木儿帝国向苏丹禀报此事了的。 等了快一年,使臣总算是等到了来自帖木儿苏丹新的命令。看到命令之后,乌马儿·沙黑再次精神抖擞起来。 礼部传来消息,帖木儿使臣乌马儿·沙黑想要求见皇上。 要不是礼部的提醒,朱标都快要忘了帖木儿使臣还赖在大明没走。 这么久都一声不吭,突然之间就要求见了朱标咂摸两下,做出决定:既然要求见,那就召见一次吧。 隔日早朝。 “宣帖木儿乌马儿·沙黑觐见~” “乌马儿·沙黑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乌马儿·沙黑就比上一次要规矩多了。再也不敢倨傲的不拜,而是在走进奉天殿之后,便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 “起来吧。”朱标语气淡淡的道。 随后看了乌马儿·沙黑几眼,不由得道:“你为何要留在大明?难道,你不回帖木儿吗?” 乌马儿·沙黑站起身,抬头看向大明皇帝,义正言辞的道:“镇国公韩度无故攻破我亦里把里城,若是大明不给帖木儿一个公道,乌马儿·沙黑誓不回帖木儿。” 朱标听得暗暗摇头,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大明是不可能为了帖木儿去惩罚韩度的。既然乌马儿·沙黑如此坚持,朱标也不再管他。 随后问道:“今日你求见朕,想必是有事吧?说来听听。” 乌马儿·沙黑立刻道:“我主已经知道了大明对帖木儿的态度,若是大明不给帖木儿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我主便自己亲自向大明讨还一个公道。” 朱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胁。 事关自己,韩度不得不站出来,朝乌马儿·沙黑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帖木儿想要和大明开战吗?” 乌马儿·沙黑恨意满满的盯着韩度,自从他来到大明之后,每次听闻韩度的名字,他都会回想起亦里把里城被洗劫一空的惨状。对于韩度,他可谓是恨之入骨。 但就算是他认识韩度,也是第一次如此接近韩度。 深吸一口气,乌马儿·沙黑想到苏丹在书信里面告诉他的事情,底气瞬间就变得十足。苏丹已经将屯置在西边准备攻打奥斯曼帝国的兵马给召回,并且派遣使者前去奥斯曼帝国谈和。 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准备与大明一教高下! 因为帖木儿发现,比起奥斯曼帝国来,大明才是他称霸天下推广教义最大的阻碍。与大明想必,奥斯曼帝国都变得不值一提。 “不错,若是大明不给帖木儿帝国一个交待,那么帖木儿帝国就会向大明宣战。” 宣战? 这两个字一出,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出神的看着乌马儿·沙黑,不知道他这是发的什么疯,竟然胆敢说出要和大明宣战的话。 大明刚刚平定了草原,虽然倭国牵住了大明的水师和几万兵马。但是除开这些兵马之外,大明还有着好几十万大军,而且这些可都是能够和蒙元铁骑一战的精锐。 在座的人虽然都不知道帖木儿军队的实力如何,但是想来也不会超过蒙元铁骑吧?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你要战,那便战! 帖木儿竟然敢大言不惭的宣战?这话连这朝堂之上最为胆小的文官都吓不住,那些勋贵更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样,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立刻站出来,怒喝道:“你要战,那便战!” “皇上,帖木儿身为属国却屡次对大明不敬,现在更是行为不端胆敢图谋不轨。末将愿为皇上分忧,西出嘉峪关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一时之间,勋贵这边喊战之声大起,让乌马儿·沙黑都禁不住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把目光移开不敢看这些勋贵。 朱标很满意勋贵的表现,倒是对文官的反应有些不满。不过他暂且不想追究,笑盈盈的看向乌马儿·沙黑,道:“你看到了吧?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无惧一切挑战。回去告诉帖木儿,若是他要战,那大明便接着。” 乌马儿·沙黑脸色铁青,他原本想要狮子大开口从大明捞到一些好处,却没有想到大明竟然如此的直接。 现在,他反而有些骑虎难下了。 只得硬着头皮道:“好,既然皇帝陛下是这样的意思,那外臣一定会如实禀报苏丹陛下。” 挺起身来,满眼冷冷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厉声道:“告辞!” 乌马儿·沙黑说完,立刻转身。 礼部官员顿时站出来,大喝道:“放肆,敢对皇上不敬!论罪当诛!” 乌马儿·沙黑心里一紧,猛然停住脚步不敢妄动。就算是大明杀了他,帖木儿都未必能够给他报仇,他又如何不怕? 朱标冷眼看着乌马儿·沙黑,摆摆手道:“看在你是使臣的份上,朕饶恕你这次不敬。你带句话给帖木儿,告诉他今年的纳贡该送来了!” 都已经要开战了,大明还要向帖木儿索要纳贡,这简直就是没有把强大的帖木儿帝国放在眼里! 乌马儿·沙黑强忍着心里的怒气,转身恭恭敬敬的一拜,“好,外臣一定将大明皇帝陛下的旨意带到!” “滚吧!” 当日,朱标便在乾清宫召见所有内阁大学士。 朱标坐在主位上,下面是韩度等大学士,在朱标面前围了一圈。 朱标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不由得咳嗽两声之后,道:“大家都说说吧,若是帖木儿真和大明开战的话,大明应当如何自处?” 若是开战,打肯定是要打的,但是怎么打,这里面可是有着太多的细节。 朱标的话刚刚落下,齐泰便迫不及待的朝着韩度开炮,“皇上,臣记得韩首辅不是说过帖木儿现在无力和大明开战的吗?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要好好的问问韩首辅啊~” 这老小子,又在给我上眼药韩度瞪了齐泰一眼,十分反感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不过这话自己的确是说过,也没有办法抵赖。而且朱标也在看向自己,若是不解释一番,恐怕不好。 微微沉吟片刻之后,韩度才向朱标拱手道:“皇上,臣当初在亦里把里得到消息,帖木儿的大军都被调到了西边,准备进攻奥斯曼帝国。除非帖木儿想要东西两线作战,否则他是不可能和大明开战的。” 见韩度还是坚持这副论调,齐泰立刻反驳道:“韩首辅,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帖木儿已经向大明下了战书了!” 韩度目光瞥向齐泰,板着脸道:“只不过是下了战书而已,或许帖木儿是在虚张声势。” 这的确是一个可能,但是齐泰却怎么肯如此轻易罢休? “韩首辅,若是帖木儿不是在虚张声势呢?若是大明准备不足,你可知道你这话会对大明造成多大的损失?边关数百万的黎民百姓都有可能暴露在帖木儿的屠刀之下,这么大的损失你承担的起吗?” 自从张紞被韩度坑死了之后,其他人都对韩度的狠辣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一般不敢再轻易招惹他。 但是齐泰早就和韩度不死不休了,他退无可退,现在反而更加的疯狂。只要一有打击韩度的机会,齐泰就绝对不会放过。 可是不得不说,齐泰这句话算是打在了韩度的软肋上。让大明百姓直接暴露在帖木儿的兵锋之下,韩度也不敢这样做。 朱标也不会同意! 面对朱标询问的目光,韩度又道:“若是帖木儿真的想要和大明开战的话,那除非他已经将西边的大军调了回来。” 朱标赞同的点头,论实力肯定是大明更胜一筹的,帖木儿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西边用兵的同时,再对大明用兵。 】 “宁可备而无用,不可用而无备。虽然朕不知道帖木儿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胆敢和大明开战,但是朕都要将此事当成真的来应对。” 包括韩度在内,所有人听了之后都赞同的点头。就算是帖木儿虚张声势,大明顶多就损失一些供养大军的钱粮而已。但一旦帖木儿真的开战,那整个甘肃的百姓都要遭受兵祸。 这个代价太大了,没有人愿意承担。 朱标看向韩度,问道:“水泥大道修建的如何了?” 韩度立刻回道:“西安府到凉州卫这一段已经修完了,但是从凉州到嘉峪关这段才刚刚开始修建。而且这段想要修好,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一段环境恶劣,水泥需要从西安府运过去,路途太远,修起来要慢很多。” 朱标点点头表示理解,“能够有一半的水泥道路,也能够极大的节约咱们运粮的难度。朕决定了,调兵守住嘉峪关。” 齐泰这个时候又冒了出来,朝皇帝建议道:“皇上,韩首辅不仅去过帖木儿,甚至还占领过亦里把里城,对帖木儿帝国非常的了解,不如就请韩首辅带兵镇守嘉峪关吧?” 韩度虽然知道齐泰这是想要借此机会将自己排挤出京,一旦自己去了嘉峪关,那内阁就再也没有人压着他了。但是明知道这是齐泰的诡计,韩度却没有出言反对。因为若是有机会去嘉峪关的话,韩度还真想要和帖木儿这个西域的霸主过过招。不过朱标却不同意,只见他摆摆手道:“内阁刚刚设立还不到一年,韩度不宜离开。” 顿了顿,又道:“蓝玉在大同练兵,但是现在蒙元破灭、草原平定,继续镇守大同意义不大,就让蓝玉去嘉峪关吧。” “皇上圣明~” 蓝玉当年击破北元皇廷,天下震动,让他大有成为天下第一名将的趋势。有他去镇守嘉峪关,众人自然没有异意。 大同。 自从韩度平定草原之后,蓝玉不仅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更加严苛的训练着大军。这也就是现在粮草充足、军饷从不拖延,要不然说不定都要激发出兵变了。 “报~” “大帅,圣旨到!” 蓝玉听闻一惊,连忙吩咐人准备香案,自己则带着部将前来军营大门迎接。 “臣蓝玉,恭迎圣旨。” 军情紧急,传旨太监是一路骑着快马赶来的。 到这里连水都没有顾得上喝一口,便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到自己被调往嘉峪关,蓝玉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还顿时大喜。开开心心的把圣旨接下,顺便给传旨太监塞了厚厚一叠宝钞。 安顿好传旨太监一行之后,蓝玉拿着甚至满眼欢笑的走进帅帐。 “义父,咱们在这大同好好的,为何皇上要突然调咱们去嘉峪关?”一个义子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满。 蓝玉一愣,随后看了这个义子一眼,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去?” “那,那倒是没有”义子嘟囔了一句,“就是,就是咱们都在这大同待了这么多年了,突然就要被调去嘉峪关,儿子担心将士们会水土不服啊!” 蓝玉淡淡的看了这义子一眼,知道他说的不过的借口。这那里是担心什么水土不服啊,这是不想离开大同。 “呵呵,当初咱们从京城来到大同,不也有水土不服吗?这么多年咱们不也过来了?” 义子没有听罢没有说话。 大同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是勉强还算是中原之地,这里的条件虽然闭不上京城,但是肯定也比嘉峪关要好太多。 嘉峪关那是什么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大漠黄沙的严酷之地,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愿意去? 但蓝玉想的却又不一样,当韩度平定草原,攻破亦里把里城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面,甚至韩度隐隐有超过他成为天下第一名将的时候。蓝玉虽然和韩度关系很好,但是关系归关系,实力归实力。蓝玉是不认可韩度带兵的实力的,在他看来韩度上次也就是运气好接连碰到鞑靼和瓦剌的主力。要是让他蓝玉碰到,一样可以将鞑靼和瓦剌灭掉。 蓝玉瞥了义子一眼,这个义子他很是喜欢,但是偏偏他目光有些短浅。 于是,蓝玉端着茶杯,点拨道:“皇上突然调本公去嘉峪关,而且你看那传旨太监来的这么着急,难道你就没有想到什么?”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一触即发 义子愣了愣,却还是没有明白过来。 蓝玉见了,只好直接道:“皇上如此急切的调本公去嘉峪关,一定是大明的西边发生了什么大事。而西边除了帖木儿之外,其他的蕞尔小国更不就没有威胁到大明的实力。” “义父的意思是,大明要和帖木儿帝国开战了?”义子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蓝玉哈哈笑道:“你小子现在才明白也不算笨,这下你知道去嘉峪关的好处了吧?弄得好,说不定你小子这次都有机会封爵。” “多谢义父提点。”义子连忙抱拳朝着蓝玉跪下一拜。 若是真有机会封爵,那他根本就不在乎辛苦不辛苦,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皱个眉头。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三日后开拔!” “是!” 就在蓝玉大军朝着嘉峪关而去的时候。 撒马尔罕,帖木儿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是精气神却是如同中年人一样。注视着面前的大军,帖木儿雄心万丈。他之所以连宁愿放奥斯曼帝国一马,也要东征大明,就是想要夺到黄金家族的名望,恢复成吉思汗国。 帖木儿自从横扫中亚少有败迹之后,便膨胀的自认为是真主之鞭。但是他偏偏曾经又主动臣服过大明,这在他看来是他终生的耻辱。他扣押大明使臣,出口羞辱大明皇帝,甚至押着大明使臣遍游诸境,就是为了让大明使臣看清楚他的疆土和功绩的广大。 但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并没有多少效果,也断不了他是大明臣子的事实。所以,帖木儿只有用最根本的武力手段解决,那就是战胜大明,让大明低头。 因此,哪怕帖木儿年事已高,这一次他不仅准备了号称百万大军,甚至还决定亲征大明。 当然,帖木儿肯定不会是在第一时间就去亦里把里的。亦里把里距离撒马尔罕有千里之遥,大军要到达亦里把里起码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面,帖木儿还需要继续留在撒马尔罕。只有等到大军集结完毕,他才会亲自前往。 亦里把里城。 这座城池遭到了韩度的洗劫,早已不复先前的繁华景象。城中的富商死的死逃的逃,而且在知道亦里把里城被明军一日之内便攻破了之后,商人们再也不敢来此做生意了。 毕竟赚钱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以往亦里把里作为和撒马尔罕一教高下的重城,大家都认为它会固若金汤,根本就不用担心别人攻破,更加不用担心自己和财富的安全问题。 但是现实却是抽了所有人狠狠一个巴掌,在他们眼里坚不可摧的亦里把里城在明军的攻击下连一日都没有坚持下来。 没有安庆保证,自然就没有商人。没有商人,这座城就难以恢复元气。 甚至就连帖木儿也没有想过重新恢复它的繁华,只是派人把垮掉的城墙修好,也就算了。 但是现在,亦里把里城却重新焕发了生机。大量的帖木儿大军进驻城里,运来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粮食和物资。 等到帖木儿亲自亦里把里的时候,不仅城里已经驻满了大军,就连城外的伊犁河畔也沿着河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帐篷。 为了这一次东征,帖木儿算是把家底都给搬出来了,总共出兵五十五万,号称百万大军。 帖木儿帝国作为西域绝对的霸主,当然不止这么一点兵马。但是从亦里把里到大明边疆,需要穿过一片大沙漠。若是兵马太多,那后勤补给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说不定导致不战而败也不是不可能。 能够出兵五十五万,这就已经是帖木儿的极限了。 “伟大的苏丹,尹斯兰世界的主宰,真主安拉的代行者,您忠诚的奴仆拉失德祈求您的祝福”拉失德是帖木儿派来的先锋将军。 当他见到赶来的帖木儿之后,连忙跪下亲吻帖木儿的鞋子。 帖木儿扫了众人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大家都对此战充满了信心。” 拉失德连忙站了起来,自觉站在帖木儿身后,低着头恭维道:“陛下征战多年,从未有败绩,这一次也不会例外。陛下一定能够战胜大明,把他们都归入我道。” 帖木儿笑了笑,一边走,一边和众位将军谈道:“其实除了履行真主安拉的意志,将大明归入我道之外。此次征服大明,还有一个目的。” 拉失德愣了一下,连忙笑着恭敬道:“还请陛下解惑。” 帖木儿眼睛看向绿洲的远方,他的目光好似越过了绿洲,飞过了沙漠,看到了在沙漠那边的大明疆土。 “大明继承了大元天下,等于是继承了全蒙古大汗。若是咱们能够击败大明让它臣服,那全蒙古大汗之位就会落到本苏丹手里。如此一来,所有原属西域的大元宗藩国都必须听从我的调遣。” 拉失德诸人都知道这个全蒙古大汗之位的分量究竟有多大,别看现在金帐汗国的脱脱迷失还在负隅顽抗,但是只要帖木儿击败大明,得到了所有人蒙古汗国的承认,那脱脱迷失都不得不前来低头投降,其他汗国也是如此。 蓝玉在数月之前便到达嘉峪关。 到了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派人去联系关西七卫。 关西七卫得知大明梁国公到了嘉峪关,连忙前来拜见。 在这几年期间,哈密王兀纳失里病逝,其弟安克帖木儿继位。安克帖木儿对大明也是忠心耿耿,他最先打探到帖木儿帝国在亦里把里城的动静。原本他还因此十分焦急,毕竟亦里把里城每日都在不断的增加兵马和粮草,无论是谁都看的出来帖木儿帝国这是在准备一场大战。 而这里除了大明之外,谁还有资格让帖木儿帝国如此重视? 一旦帖木儿帝国和大明开战,他的哈密卫简直就是首当其冲。若是没有大明的支持,他全族恐怕在第一时间就会被帖木儿帝国灭掉。 蓝玉的到来让安克帖木儿大喜过望,这至少说明大明对于帖木儿的动向也不是一无所知,而是有所准备。 于是,得到蓝玉的传召,安克帖木儿马不停蹄的便来到了嘉峪关。 “下官等,拜见梁国公。” 蓝玉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诸位远道而来,辛苦!都坐吧。” 安克帖木儿哪里还坐的住,刚刚坐下便连忙说道:“梁国公明鉴,下官有重要情况禀报。” “哦?说吧。”蓝玉微微点头。 安克帖木儿连忙将自己查探道的消息说了出来,“公爷,在两个月之前,下官就从亦里把里过来的人口中得知,帖木儿人已经开始重新修葺城墙,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兵马和粮草来到亦里把里,恐怕帖木儿人是在准备大一场大仗。” 帖木儿人要是真的想打大仗的话,那目标自然不言而喻。 这个消息来的太及时了,蓝玉都不由得郑重起来,连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下官怎么也不敢欺瞒公爷。”安克帖木儿连忙表示。 随后有些担心的道:“公爷” “嗯?你说。”蓝玉正在细想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听到安克帖木儿的话,点点头。 安克帖木儿有些吞吞吐吐的道:“公爷,一旦帖木儿东进,哈密必然会首当其冲,下官想要将族人暂时迁到嘉峪关附近。” “哦?”蓝玉颇为意外的看来安克帖木儿一眼。既然他都要将族人迁到嘉峪关来了,那就说明他这个消息肯定是真的。要不然,他不会主动将族人交到大明的手里,这些被帖木儿大军的威势给吓到了啊。 “可以。”蓝玉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并且朝其他人说道:“若是你们也担忧帖木儿,也可以将族人迁过来。”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其他六卫首领考虑了一下,表示要先回去和族人商议一下。对于帖木儿人,不仅是哈密卫怕,他们也怕。若是帖木儿真的进攻大明,他们虽然不像哈密那样首当其冲,但是万一帖木儿路过的时候顺手把他们收拾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也知道将全族迁到嘉峪关的弊端,将来若是大明放他们回去,那倒也没有什么影响。可若是大明到时候不愿意放他们回去呢?那他们说不定会被大明给吞并。 如此大事,自然要慎重。 安克帖木儿之所以如此的不顾一切也要迁到嘉峪关来,那是因为他首当其中,根本就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若是留在哈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迁到嘉峪关就算是将来被大明给吞并了,那他也能够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随你们。”蓝玉淡淡的丢下一句话,“不过你们回去之后,必须召集族人前来协助本公。” “公爷放心,下官等必然全力协助。” 蓝玉点点头,挥挥手便将众人打发出去。得知帖木儿人正在亦里把里集结,他一是要派人前去查探,最好是能够弄清楚帖木儿的兵力。二是要即可将此情况上奏皇上,让朝廷知道这里的情况,早做应对。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消除恐惧 拿着蓝玉的奏报,朱标连忙召见韩度等人。 将奏报递给王钺,示意他挨个传下去。 和声细语道:“你们都看看吧,蓝玉派出探哨得到消息,帖木儿真的尽起大军,准备攻明了。” 韩度扫了奏报一眼,思考了片刻才道:“还是皇上有先见之明,提前派遣梁国公镇守嘉峪关。若非如此的话,大明就要陷入被动了。” 顿了顿,有笑着道:“而现在大明却占据了先机,可以从容应对。” 朱标微微颔首没有出声,他是在等着其他人的看法。 齐泰看了奏报之后,忽然眼睛一亮好似发现了什么,猛然说道:“皇上,按照梁国公的奏报,这帖木儿现在还在调兵。不如下旨令梁国公趁其立足未稳,派兵前去偷袭必有所获。” 朱标听了也是有些心动,不过他心里却觉得这件事好似没有这么简单,不由得看向韩度。 “你是什么想法?” 韩度冷眼看向齐泰,不屑的道:“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韩度,老夫知道你看不惯老夫,但是在国家大事上你能不能不假公济私?”齐泰顿时怒喝道。 韩度轻蔑一笑,道:“你这想法完全就是书生之见。帖木儿刚刚被本公偷袭破了亦里把里城,他要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对此没有丝毫的防备?” 齐泰的办法看似很美好,但却根本就是纸上谈兵。从嘉峪关到亦里把里城,只有一条狭长的绿洲通道,两边都是大片的沙漠。而且就这样绿洲都还不是连续不断的,中间都还有一大截沙漠。 】 在这样的地形下,帖木儿想要防备偷袭简直不要太简单。只需要在丝绸之路上派遣一只几千人的大军守着,就不可能发现不了大明的大军。 “而且你说帖木儿立足未稳?人家在它自己的城池里带着,需要时间站稳脚跟吗?” 朱标和其他人大学士都不由得点头,亦里把里城本来就是帖木儿的,或许帖木儿大军会有舟车劳顿的辛苦,但是绝对不会有立足不稳的问题。 齐泰却感觉韩度在针对他,忍不住冷冷的道:“那以韩首辅的意思是,咱们就只能这样看着,什么都不用做了?” 韩度瞥了齐泰一眼,看着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奚落道:“两国交战不是过家家,比拼的两国的实力,力强者胜。而不是妄图靠着所谓的计策计谋,你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想法还是先收起来吧。” 随后转身向朱标道:“皇上,按照梁国公探得的消息,帖木儿这次是倾巢而来。亦里把里城已经集结了三四十万大军,却还在每日增加。光靠梁国公手里的十万大军,恐怕难以抵挡。皇上,咱们现在最紧要的便是给嘉峪关增兵。” 朱标微微颔首:“不错,现在还不知道帖木儿究竟调集了多少大军。但就算是现在的兵力,都不是蓝玉那十万人可以抵挡的。传旨,命五军都督府即刻增调二十万大军前往嘉峪关增援蓝玉。” “是。”王钺连忙躬身 说着,朱标又看向齐泰,“一应粮草军械,兵部即刻征调送往嘉峪关,一刻也不能耽误。” “臣领旨。”齐泰拱手俯身一礼。 蓝玉这边,经过接连不断的派人去打探,足足过了一个月蓝玉才算是将帖木儿这次出兵的情况打探清楚。 帖木儿亲自率领三十万骑兵、二十五万步兵,号称百万大军,准备进攻大明。同时,他为了保证此战胜利,帖木儿还征发了数百万民众在沿途各地进行屯田,还把数百万头牛、羊、骆驼等送到东察合台汗国,准备打一场持久的战争。 蓝玉得到皇上已经征调二十万大军给他,并且首批五万大军已经到达了嘉峪关。以蓝玉的心高气傲,手握三十万大军的他甚至都想着转守为攻,直接带兵杀入帖木儿境内。 但是在得到帖木儿详细的兵力之后,蓝玉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并且严令关西七卫征兵十万,一同拱卫嘉峪关。 三十万骑兵和二十五万步兵的威慑力极大,就连朱标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不由得为蓝玉一阵担心。 韩度见了,不由得安慰道:“皇上,梁国公用兵之能天下第一,这是连太祖高皇帝都称赞的。只要梁国公以逸待劳,守住嘉峪关不成问题!” 齐泰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眼中帖木儿帝国只是偏安西域的国度,怎么能够轻易的出兵五十五万。如此实力,让他深深的感受到了韩度以前说的帖木儿帝国是西域霸主,完全不是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啊! 朱标深吸口气,喟然道:“以往是朕小视了天下英雄,没有想到当初的那个帖木儿竟然是如此庞大帝国的国主。” 说到这个,韩度心里更是后悔了一万遍。要是早知道帖木儿能够成就一代霸主,当初韩度哪怕是冒着被老朱打死的风险,也要弄死帖木儿。 亦里把里,一切准备就绪的帖木儿直接下令从出发,正式征讨大明! 骑兵坐在套着具装的马背上,身穿盔甲手持圆盾和长矛,背上背着弓箭,腰间挂着弯刀。帖木儿的骑兵当中有突厥人,也有蒙元人,实力不可小觑。 步兵则跟在后面,为了减轻负担将铠甲放在骆驼两边带着,浩浩荡荡的沿着丝绸之路越过沙漠,朝着大明而去。 蓝玉每日都会派出上前探马前去打探帖木儿大军的动向,对于帖木儿大军今日到了哪里了如指掌。 随着帖木儿大军的迫近,炎热的黄沙之中都有着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为了不白白浪费实力,蓝玉甚至坚壁清野,将关西七卫凑出来的骑兵也放进嘉峪关。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跋涉,帖木儿大军总算是全部走出了沙漠,越过大片的绿洲草地,朝着嘉峪关压迫而来。 嘉峪关的位置非常独特,面对大明的一边虽然地并不平整,甚至有些小山丘,地上也有一些黄沙,但不管是地上还是山丘上,都有着大片的绿色植被。而朝向西域的那边却是视野开阔,一片平坦,但就是满眼的黄沙,看不到半点的绿色。 而嘉峪关延伸出去的两道城墙,就好似一道分界线一样,将大漠黄沙和绿洲植被泾渭分明的劈开。 蓝玉站在城楼上,这城楼有三层,足足有四丈高,视野极为开阔,不用望远镜都可以将看到正在慢慢逼近的帖木儿大军。 视线的尽头天空和黄沙已经混成了一色,远处好似被雾气笼罩了一般,只见一道黑色的细线突秃的在雾气当中出现。 “来了。”蓝玉淡淡一笑。 随着帖木儿大军的逼近,原本的黑色西线逐渐变成了一张黑红地毯,将整个视野覆盖住。 安克帖木儿等人看着眼前如此庞大的军队,禁不住变了脸色,甚至有人汗如雨下,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而在看了满脸笑容丝毫不惧的梁国公一眼之后,见蓝玉如此的镇定,他们受到感染心里的畏惧才平息下去,也不再颤抖了。 若是光凭他们,当然不会是帖木儿大军的对手。但是有了大明的加入,他们也能够不再畏惧帖木儿大军。 帖木儿骑在汗血宝马上,举目望向嘉峪关高大巍峨的城墙,止不住的叹道:“大明的嘉峪关,好一座雄关,本苏丹又来了。” 帖木儿光凭目力,根本看不清楚关墙上的人。 但是蓝玉举着望远镜,却是将帖木儿看的清清楚楚。 “帖木儿还真是他!” 帖木儿当你入京朝拜的时候,蓝玉也在场,他对于这个想要为难大明朝廷的西察合台汗国驸马也是留意过的。 “公爷认识帖木儿?”赤斤蒙古卫首领塔力尼不由得好奇问道。 蓝玉笑着点头,悠悠地道:“这帖木儿当年曾经亲自去大明纳贡,并且故意出了一个难题,想要为难我大明。” “敢问公爷,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题?”塔力尼连忙附和道。他不傻,他看到蓝玉满脸的笑容,就知道大明肯定在这一局当中赢了,否则蓝玉不会自找没趣的将此事说出来。 只有得意的事情,人们才会时常挂在嘴边,谁会把自己的糗事告诉别人? 蓝玉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将那问题说了出来。果然,这问题一出瞬间就难住了在场所有人。 只见包括塔力尼和安克帖木儿在内的七人,哪怕是他们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也算不出答案来。 “需要多少年难道需要一年?” “不不不,一年有多少息啊?恐怕要不了一年,顶多几个月就足够” “不” 七人纷纷各抒己见,但是以他们那可怜的连放牧的牛羊都数不清的数学水平,说出的答案完全就是猜的。 最后,蓝玉将答案告诉了他们,震惊的他们同时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甚至他们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试想一下,如果这个答案不是正确的话,那么对面的帖木儿会善罢甘休的乖乖认输吗?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初战 别看蓝玉只是一番闲谈的话,但是起到的作用却非常的大。 刚才还有些畏惧帖木儿大军的七人,现在心里的畏惧完全消失的干干净净。 因为蓝玉通过此事向他们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帖木儿并不是不可战胜的。至少在大明面前,他已经失败过一次。 原本低沉的士气不仅完全恢复,而且还暴涨到了顶峰。 帖木儿不知道对面士气的变化,他看着异常高大的嘉峪关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与帖木儿的平静相反,他麾下的将军们却纷纷被嘉峪关的雄伟所震慑。这些将军在四处征战的过程当中,并不是没有遭遇到过城市和城墙。在征服中亚、小亚细亚、德里王朝等国的时候,也是经历过很多次攻城的。 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嘉峪关这样完全用于打仗的兵城,就连号称要塞的安哥拉,那里面也是住了普通民众的。而且嘉峪关的城墙也是异常的高,这些帖木儿的将军们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么高大巍峨的城墙。 用脚趾头都知道,城墙越高,自然越发难以攻打。 拉失德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他将军神色的变化,明白此事对大军不利。于是便猛然跪倒在帖木儿面前,欢喜的恭维道:“伟大的苏丹陛下一定是得到了真主的神谕,提前准备好了足够多的攻城车和发石车。有了这些利器,我们一定能够砸破明军的城墙,占据他们的疆土,让所有的大明人都归入我道。” 一众将军听到有着苏丹陛下已经准备了大量的攻城车和发石车,心里顿时放了下来。再高大坚固的城墙,面对这两样攻城利器,陷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帖木儿注意到将军们的神色变化,心里微微一转便明白这些人没有见识过大明的城关,刚才是被嘉峪关的雄伟给震慑住了。而拉失德的话,却正好打消了他们心里的顾虑。 帖木儿也哈哈大笑起来,趾高气昂的指着嘉峪关道:“没错。本苏丹既然早就见过这嘉峪关,又怎么会不提前做好准备?” “将军们,准备进攻,拿下此城!” 帖木儿大军就在嘉峪关前面安营扎寨,大摇大摆的休整了一日,在一天清晨开始了对嘉峪关的进攻。 呜~呜~呜~ 嘉峪关上低沉的号角声瞬间将整座关城唤醒。 蓝玉老当益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几个亲兵有条不紊的给他穿上甲胄,骑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一路狂奔来到城楼上。 “什么情况?” “禀公爷,帖木儿大营开始调动兵马,恐怕是要开始进攻了。” 蓝玉举着望远镜朝着帖木儿大营看去,随后下意识点点头,十分认同的道:“帖木儿大军远道而来,拖的时间越短对他们越是有利,他们当然会迫不及待地进攻。” “公爷快看,那是什么?” 一个副将指着帖木儿大军当中十几座高大木架,还有些低矮一些的,正在步兵的推动下缓缓朝着这边移动。 蓝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一时之间也看不明白。 大明攻城有云梯和撞城车就好,这样高大东西,虽然看似可以推到城墙面前,仗着与城墙几乎等高的优势,攻城士兵可以爬上攻城车直接跳上城墙,但是这东西只要泼上两盆火油就可以将它彻底废掉。 谁能够顶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冲到城墙上?恐怕还没有接近城墙就被烧死了。而且木质的攻城车也会被火油点燃,很快就会变成一堆燃烧的木头架子。 “这东西好像是用来攻城的啊。你们看,那上面还有着弓箭手呢。” “公爷,那要不要开炮将其毁掉?这些用木头建造的东西,肯定挡不住大炮。”副将提议。 蓝玉却摆摆手,丝毫不见焦急的道:“不用,先试探一下帖木儿人的手段不迟。” 而投石机则在靠近一段距离之后便停下,有帖木儿人连忙搬来一个个沉重的大石。帖木儿使用的投石机不是简单的那种,而是投石机中的王者,配重投石车。这种大型投石机可以说在射程、投石重量上都远超其他种类投石机,同时在操作时,所需要的人力也是最小的。 这种投石机两边都是一个三角形的由木梁构成的支架,中间是一根横杆用来作为支点。而和普通投石机最大区别就在于,用作弹射石头的横梁是经过加长的。这样一来投出去的石头便会有更高的高度和更快的速度。而前面则是一个巨大的木质箱斗,用来放置需要的配重。 这配重投石机的优点就在于,他不需要太多的人操控。发射的时候,只需要先将发射的石头放在放置在横梁上,再用绳索将横梁绑住,然后便在配重箱斗里不断的添加石头增加配重。 试想一下,一个皆一个的石头被放进箱斗,而投石机横梁的弹力就在不断的增加。只要投石机撑得住,再大的力量也可以通过配重箱斗得到。这就避免了以往的投石机需要人力来拉动的弊端,让配重投石机可以发射十分沉重的巨石。 随着攻城车的慢慢靠近,站在攻城车上的弓箭手率先张弓射箭。 咻~咻~咻 听到弓弦的啸鸣,下面的校尉立刻大声提醒:“是弓箭,躲避!” 明军士兵连忙将身子躲在木板后面,尽量蜷缩着身子,避免倒霉被箭矢伤到。 蓝玉却在这一瞬间将对方的底细看了个通透,冷笑着道:“连抛射都不懂,就这么直接射,谁给他们的自信?” 】 面对躲在城墙后面的人,当然是抛射的杀伤力才会最大,但是就连这一点对方都不会。 明军对蒙元作战的经验丰富,只要是边关的城墙上,都有专门用来抵挡箭矢的木板。这些木板设计精巧,不仅能够挡住正面射来的箭矢,还能够抵挡抛射从天而下的箭矢。 “传令,开火,将那些弓箭手给本公打掉!”蓝玉毫不犹豫的下令。 砰~砰~砰~ 一阵爆竹声接连不断响起,攻城车上的弓箭手距离城墙最近,几乎每个人都同时被打中了四五次,瞬间死的不能在死,直挺挺的从攻城车上落下去。甚至就连那些还没有进入弓箭射程的弓箭手也未能幸免,直接被密集的火力绞杀。 蓝玉麾下三十万大军不会全部都装备火器,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他麾下的这三万火器兵也足以抵挡帖木儿的进攻了。 帖木儿看到攻城车顺利进入射程的时候都还在大喜,觉得大明也不过如此,他很快便能够从城门处大大方方的走进此城。而不是像上次他来的时候一眼,还需要面对明军的反复审问。 但是当他看到弓箭手射出的箭矢竟然没有激起明军丝毫的骚乱,便知道刚才的攻击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可是下一刻,他便看到弓箭手就好似一根根木头一样,从攻城车上栽倒下来。由于距离太远,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然后弓箭手就一个个掉下来了。 “怎么回事?”帖木儿大怒。 拉失德侧耳认真的听了片刻,向帖木儿禀报:“伟大的苏丹陛下,明人用的应该是火器。” “火器?什么样的火器有这样的威力?”顷刻间就将攻城车上的弓箭手杀的干干净净,这是火器能够做到的? 帖木儿帝国也不是没有火器,只是他们那火器的威力让人十分汗颜。射程和弓箭差不多也就罢了,威力还不如弓箭,一旦遇到下雨还没有办法使用,种种弊端实在是太多。这也是帖木儿大军当中,完全没有使用火器的缘故。 “或许,或许是明人的火器很多吧”拉失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够依据他对火器的了解进行猜测。 火器虽然弊端很多,但是一旦密集使用的话威力还是很大的。若是有足够多的火器,一下子将那些弓箭手打掉也不是不可能。 帖木儿对此也明白,不过他懒得再去查清楚明人用的究竟是不是火器了。 直接大声问道:“投石机准备好了没有?” “伟大的苏丹陛下,已经准备好了。”拉失德连忙回答。 “那就立刻发射,让这些明人尝尝厉害!” “是。” 咄~ 锋利的弯刀一下子砍在绳索上,不仅绳索应声而断,弯刀还砍进木柱里面。 咚~咚~咚~ 蓝玉看到一个个飞射而来的黑点,大骂一声:“曰他娘,是投石车,快躲!” 巨石砸在墙垛上,坚石筑就的城垛瞬间四分五裂,碎石飞溅打伤明军将士,传出一片痛呼之声。 “曰他娘的,开炮,开炮!给老子打掉那些投石车!”蓝玉见飞石已过,连忙站起来气急败坏的下令。 配重投石机虽然威力巨大,也不用多少人便可以操作,但是装配起来麻烦,需要很长的时间。 而明军的大炮却不会再给它发威的机会,随着引线燃烧的嘶嘶声响起,一门门大炮发出怒吼。远处的投石机就好似被巨人用无形的战锤给砸中了一般,瞬间崩碎一大片,甚至拦腰折断。在接连遭遇到打击之后,帖木儿所有的投石机都变成了一堆碎木头,一同的还有攻城车。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守城 投石机和攻城车顷刻间就被毁的一干二净,帖木儿气的在马背上浑身发抖。大声咆哮着,挥舞马鞭,下令强攻! 失去了投石机和攻城车,帖木儿大军面对站在高高城墙上的明军就处在了绝对的劣势。帖木儿人想要攻击到明军,就只有依靠弓箭。 而论攻城和守城,大明敢称第二这世上就没有人敢称第一。毕竟在大明这篇土地上征战了数千年,绝大多数战斗都是守城和攻城。 面对帖木儿人单一的进攻手段,大明这边却是全面开花。什么弓箭、神雷铳、火油、投石等等齐上阵。 连云梯都没有的帖木儿人连城墙边沿都没有摸到,便付出了上万的伤亡,最后不得不暂且退兵。 等到隔日太阳升起,帖木儿大军再次出动,开始了新一日的进攻。但是在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面对明军凶猛火力,帖木儿的进攻最后也只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不得已,帖木儿只好下令暂停进攻。立刻派人去打造攻城器械,准备等到新的攻城器械打造出来之后,再一鼓作气将嘉峪关拿下。 而蓝玉也趁此机会一边调整明军休整,以保持战力;一边立刻写下初战告捷的奏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京城。 朱标将韩度召到乾清宫。 「蓝玉打的不错,初战告捷。」 韩度赞同的点头,能够首战告捷,无论怎么看这都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不过当韩度看到帖木儿征调了几百万民众在东察合台汗国屯田,又带来无数的牛羊马驼之后。不由得有些担心道:「兵力雄厚,牛羊粮食准备充分看来这帖木儿是做好了持续大战的准备啊。」 朱标深有感触的点头,叹道:「是啊,蓝玉这一战不会轻松。」 不仅不会轻松,甚至能不能守住都是一个问题。帖木儿号称百万大军,若是铁了心的不惧伤亡强攻嘉峪关,蓝玉还真的未必能够守住。 韩度沉吟一番,道:「守城利器非大炮莫属,臣以为应当再给蓝玉调去一批大炮。」 朱标思考良久道:「要将大炮从京城运到万里之外的嘉峪关,这难度可不小,而且数量也不可能太多。」 韩度点头赞同。 大炮和神雷铳现在都是大明镇国神器,除了京城军器局,其他任何人胆敢私造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哪怕是嘉峪关再危急,韩度也不会同意将大炮铸造搬到嘉峪关去,只能够在京城造好之后运过去。 比起一座嘉峪关的失守,韩度更加担心的是深怀大炮铸造技艺的那些匠人被人掳走。 「最少也要有两百门大炮,太少了意义不大,而且火药也要多运过去一些。」韩度提议道。 「好。」朱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帖木儿大营。 帖木儿自从首战攻城失利之后,这几天整个人的心情都不好。身边的侍者稍有错失,便被他毫不犹豫的处死。 这些天,帖木儿已经接连处死了三个侍者,让他身边的这些侍者人人自危惊恐万分。 等到新的攻城车和投石机造好,帖木儿的心情才好了一点,不再随意斩杀身边侍者。 蓝玉看到帖木儿的投石机和攻城车又出动了,微微一笑道:「上一次本公有意想要见见这帖木儿有什么手段,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现在,本公要让帖木儿的这些破烂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来人!」 「末将在。」一个参将立刻抱拳拜道。 蓝玉放下望远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传令下去,告诉炮兵给本公毁了这些木头渣滓 。若是把这些东西消灭在它们前进的路上,所有炮兵每人赏宝钞一贯。若是让他们靠近,所有炮兵每人去领十军棍。」 「遵令。」参将笑嘻嘻的直起身来,「公爷就瞧好吧,末将保证不会有一个破东西靠近,免得碍了公爷的眼。」 「说的好听没用,有本事你让本公瞧瞧。」蓝玉朝着参将摆摆手。 参将神色一正,「那就请公爷瞧好吧。」 说完,参将便下去传令。 轰~轰~轰~ 一阵炮火过后,帖木儿眼睁睁的看着他寄予厚望的攻城车和投石机,都还没有运动到指定的位置,便远远的被明军大炮所摧毁。 「这不可能!他们的大炮怎么能够打的这么远,还打的这么准?」帖木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恐怕根本不会相信有这样的大炮。 帖木儿也不是没有见过大炮,虽然大炮威力巨大,但是射程其实非常有限。而且根本就没有准头可言,只能够看运气杀敌。 但是明军的大炮却完全不一样,不仅打的远不说,准头还超乎寻常的厉害。 要知道别看投石机和攻城车都很大,都有三丈多高,但是在一里开外的距离,这东西看起来还没有拇指大。想要将其打中,在帖木儿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新建的攻城车和投石机连指定位置都到不了,便被明军摧毁。帖木儿知道,此战攻城他是指望不上这两样利器了。 干脆也不再制作新的了,直接下令想要强攻嘉峪关。 面对密密麻麻冲杀而来的帖木儿人,蓝玉让大炮开火一阵之后,便下令停止开炮。因为蓝玉发现,大炮在居高临下的时候,对下面帖木儿人的杀伤力实在是有限。铁球从天而降,很多都直接砸进砂石里,伤不了几个人,和攻击攻城车和投石机的良好效果完全无法相比。 与其把珍贵的炮弹浪费在帖木儿人身上,还不如先留着,万一帖木儿人见自己没有大炮了,又弄出攻城车和投石机来了呢? 不得不说,这两样攻城利器的威力都很大,蓝玉若是没有大炮的话,面对这两样东西也有些发怵。 双方很快就进入到了攻城守城的厮杀,但帖木儿人没了攻城车和投石机的帮助,攻城手段缺乏。弓箭对有着城垛和木头挡板保护的明军杀伤力极为有限,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因此,帖木儿便看到无数的箭矢射到了城墙上,但是却没有看到明军还击力度的减轻。甚至刚刚被箭矢覆盖过的地方,在下一刻就能够接连不断的还击。这让帖木儿大惑不解,不明白明人这究竟是怎么弄的,难道箭矢根本就伤不了他们? 整整一日,帖木儿人都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在又丢下几千人之后,帖木儿不得不下令退兵。 经过十几日接连不断的攻城,在付出几万人的伤亡代价之后,帖木儿总算是弄清楚了明军有抵挡从天而降箭矢的东西。并且,总算是有聪明的帖木儿人提议用梯子攻城了。 于是,帖木儿立刻下令工匠制作梯子。 等到下一次攻城的时候,蓝玉就看到帖木儿人如同蜈蚣一样,抬着上百的木梯前来攻城。梯子可不同于攻城车,它虽然作用没有攻城车那么大,但是同样的它很小,十几个人一人一手就可以提着到处跑,大炮根本拿这样的梯子没有办法。 不过明军见过太多这样的攻城手段了,都不用上面的将军吩咐,一个梯子搭上城墙,立刻就有士卒用横杆将梯子推倒下去。就算是遇到被帖木儿人在下面死死的撑住,不让明军推到的,明军直接顺着梯子扔下一块大石头,就把下面的帖木儿人砸的哭爹喊娘,死的死伤的伤。 鏖战一日,帖木儿人总算是摸到了城垛了,但没有什 么鸟用,还是被轻易的再次击退。 当夜,蓝玉召集众将到帅帐。 看了诸将一眼,沉声道:「今日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虽然没有让帖木儿人冲上城墙,但是也让他们摸到了城墙边。若是下一次帖木儿人用更多的梯子蚁附攻城,迟早要被他们攻到城墙上来。」 「敢来就和他们拼了!」有将军立刻紧握着拳头,大声道。 「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怕个屁啊」 「公爷,皇上不是即将刚刚送来大炮和火药吗?等这些东西到了,咱们轰死那些大胡子鬼!」 看着麾下的将领士气高昂,蓝玉十分满意的点头。抬手压了压,道:「本公知道你们都骁勇善战,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本公要说的是,咱们要的是守住嘉峪关,没有必要和帖木儿人硬拼。」 「公爷有何妙计?」旁边一个参将连忙问道。 蓝玉招招手,将众将召到他身边,指着桌子上的地图,笑着看了众人一眼道:「这几日本侯仔细观察过了,帖木儿人的营地几乎没有丝毫移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人袭营。」 大军在外驻扎,为了避免被敌人找到规律,营地每日都是要换的。就连主帅的营帐,那也不能是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否则一旦别人探知,直接被人摸进来斩首了怎么办? 而帖木儿人的营地竟然这么多天都没有换过,那有可能帖木儿根本就没有想过明军敢出城和他一战。想想也是,他拥兵五十五万,的确是有无惧一切的底气。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嘉峪关大捷 “本公,想要来一次夜袭!”蓝玉满脸笑容的握紧拳头,重重的锤在地图上帖木儿大营的位置。 对于夜袭,蓝玉可是大佬级别的。想当年,他就是冒着暴风雪在捕鱼儿海夜袭北元皇廷,直接一战将整个北元皇廷灭掉,几乎是凭借一举之力断掉了蒙元正统。 而现在夜袭帖木儿大营,条件可比当初他夜袭北元皇廷的时候,要好太多了。蓝玉这些日子之所以紧闭城门,就是想要给帖木儿造成一个他根本不会出城的假象。现在看来,他的这些举动终于是起作用了。 众将听闻之后,都是眼睛一亮。 “好,公爷真乃妙计。每日晚上都能够看到帖木儿大营当中升起篝火,简直是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那就夜袭它一会,让他们长长记性!” 帖木儿人晚上烧起篝火,除了没有想到明军会偷袭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的夜晚太冷了。白天炎热,晚上寒冷彻骨,正是这瀚海边缘的气候特性。 蓝玉目光扫了众人一遍,每个人都点头赞成,没有一个反对的。 “好,那就定在今晚。挑选三万精骑,早早吃饱先补个觉,准备晚上出城。另外,所有马蹄都裹上布匹,马摘鸾铃,军士衔枚,准备好震天雷,本公要帖木儿好好的喝上一壶!” “得令!” 帖木儿大营。 帖木儿端坐在华丽的帐篷里面,他这帐篷和其他帐篷完全不同,其他帐篷是白色的,而他的这帐篷却是大红色并镶嵌蓝色,显示出他对一无二的地位和象征。 蓝玉早就注意到这鹤立鸡群的帐篷了,不用猜测都知道这帐篷肯定是帖木儿所在。 一个侍者缓缓的掀开帘子,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是一壶葡萄酒。恭恭敬敬的跪行上前,将葡萄酒为帖木儿倒上之后,又在帖木儿的挥手示意下跪着出去。 帖木儿等侍者走了之后,才用一把华丽的宝刀从盘子里的烤羊腿上削下一片肉放进嘴里。咀嚼几下之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将美味咽下。 】 吃过晚餐之后,帖木儿早早的便睡下。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早早的便困意来袭。 谁的迷迷糊糊的,帖木儿好似听到了一阵冲杀呼喝之声。起先的他并没有醒来,还以为这是自己在做梦并没有理会。可是这声音越来愈大,愈来愈清晰,帖木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幻听! 豁然掀开改在身上的羊羔皮毛,帖木儿大声喝道:“来人。” 侍卫长立刻掀开帘子进来。 帖木儿立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伟大的苏丹,明人好像来偷袭了,前面正在抵挡,还请主人立刻离开这里。”侍卫长回答。 “偷袭?”帖木儿神色一变,顿时感觉到大事不妙。 刚来的时候,帖木儿也加强晚上的巡逻,以防备明人的偷袭。但是在看到这么长时间,大明人都只会躲在嘉峪关里,根本就没有胆子出城,他也就慢慢的放松了这方面的警惕。没有想到,大明人前面竟然都是在麻痹他,为的就是等到他疏忽大意的时候前来偷袭。 “走。”没有多想,帖木儿离开命令侍卫长带人护送他离开。 帖木儿不傻,大明人偷袭他的帐篷肯定是首当其冲的第一目标,现在还不走,等着被大明人冲过来将他抓住吗? 帖木儿刚刚离开这里不久,蓝玉就一马当先的带着骑兵冲杀到这里。看到这红蓝相间的帐篷,蓝玉眼睛一亮,随手一个震天雷扔过去,管他帖木儿在没有在里面,先炸了再说。 “轰!”一团火光在帐篷内闪现,瞬间整个帐篷就好似纸糊的一样被炸成了碎片。 其他大明军士也纷纷将震天雷朝着两边的帐篷和人群扔过去,伴随着一声声轰鸣,黑夜里瞬间传出连绵不断的惨叫声。 三万骑兵,就这样冲一路扔一路,整个大营没过多久变燃起无数的火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蓝玉见原本六神无主到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帖木儿人,逐渐开始变得进退有据起来,便明白这是有人开始在指挥帖木儿人,开始收拢兵力围剿他们了。 看到这样的结果,蓝玉心里微微可惜,猜到帖木儿很有可能还活着,否则帖木儿人的反应不会有这么迅速。 虽然有些遗憾没有能够炸死帖木儿,但是今晚夜袭的战果也是非常辉煌的。蓝玉见好就收,立刻下令撤退。 骑兵很快脱离了帖木儿大营,朝着嘉峪关而去。 而帖木儿人也在追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便草草停止了追击。收缩兵力,以防备大明的袭击。 蓝玉回到嘉峪关,清点损失才发现。三万骑兵夜袭,损失还不到千人,这样微不可及的损失,比起夜袭的成果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大胜。 而另外一边,帖木儿除了派麾下的将军整顿人马,统计损失之外,他本人一直都不敢露面。因为他也怕万一再遭到一次袭击,暴露了行踪的他会十分危险。 等到天亮之后,帖木儿看到营地的惨状,双手忍不住用力的搓在脸庞上。整个大营几乎被毁了一半,从边缘到他帐篷的这段更是几乎被夷为平地。满地的死尸和伤兵,到处都是还未燃尽的烟火,一副满目疮痍的景象。 十几个将军带着一副沉痛的表情走来。 帖木儿深吸口气,厉声问道:“说吧,损失有多大?” 所有将军都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最前面的一人开口:“伟大的苏丹,步兵损失近十万,骑兵三万。另外还有几万匹马和十几万头牛羊驼不知所踪,不过应该是昨晚受到惊吓逃了,只需要派人去找,可以很快的就找回来。” 是能找回来,但是能够找回来多少,那就不一定了。 但就算是都能找回来,光是步兵和骑兵的损失就足以让帖木儿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吐出来。 “噗!” “陛下!” “伟大的苏丹” 帖木儿只感觉到四周嗡嗡作响,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心里十分清楚,二十五万步兵,现在只剩下五万,已经无力再攻打嘉峪关了。 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他做出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决定。 “退退兵!” 帖木儿五月从亦里把里出兵,六月中旬到达嘉峪关。历时三个月之后被蓝玉所败,不得不重新退回到亦里把里。 而蓝玉在看到帖木儿想要退兵,立刻派出骑兵前去追击,而帖木儿也派出具装骑兵和大明对战。 具装骑兵人和马皆着重甲,虽然冲锋速度要比大明的轻装骑兵慢很多,但是防守起来却是固若金汤。大明凭着火器的优势和具装骑兵打的有来有回,但是却不容易占到便宜,最后还是让帖木儿大军磕磕绊绊的撤退到亦里把里。 回到亦里把里的帖木儿虽然清醒了,但是这一次战败对他的打击也是极大。一方面他立刻下令,征调更多的兵马前来,另一方面他也趁着兵马未到的这段时间,先把他的病情修养好。 京城。 寒风四起,早晨的京城已经有了薄雾笼罩。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色却逐渐微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西面隐隐约约传来,并且逐渐清晰。 城门处的军士察觉到动静,立刻站了出来,长刀一横,爆喝道:“站住!城门未开,不得擅闯,违者斩!” 面对军士的大喝,骑兵没有丝毫减速。 军士只听到同样一声大喝传来:“嘉峪关大捷!信国公阵斩二十万,帖木儿退兵亦里把里” 嘉峪关大捷? 还没有等军士反应过来,他身后的校尉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立刻喝道:“是八百里加急,快开城门!” 传信兵看到城门还关闭着,不得不勒马停住,等候城门打开。 校尉见到,陪着笑脸想要上前打听一点消息,刚刚迈出一步便被传信兵一个眼神止住。 校尉被这一眼盯住,浑身汗毛竖起,一个寒流从尾椎骨直透天灵盖,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这位兄弟”校尉站在原地,笑呵呵的想要套个近乎。 却看到传信兵丝毫没有理会他,看到城门打开了,两腿一夹策马冲进城洞。 “嘉峪关大捷!信国公阵斩二十万,帖木儿退兵亦里把里” 校尉尴尬的愣在原地,只听到传信兵接连不断的声音越来越小。 喝~啐校尉朝着传信兵消失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尤自骂道:“不就是打了胜仗嘛,有啥了不得的?” 身边的军士见老大不爽,连忙围上来宽慰道:“就是,不过是一个大头兵罢了,竟然敢给咱们将军甩脸子。要不是咱们将军好意开门,那人再了不起,难道还敢强闯京城不成?” “也是咱们将军人好,要是换个人,有他好看的” 校尉在一众恭维声当中,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一副大度的做派,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不计较,不计较” 正文 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还没完呢 大清早的,京城的百姓便被接连不断的欢呼声给惊醒。 “嘉峪关大捷梁国公阵斩二十万” 听到这一消息,无论是百姓,还是文人雅士心里都是一阵惊喜。 位卑未敢忘忧国,百姓们对于大明的关切,甚至比许多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还要关心。 前段时间得知帖木儿向大明开战的时候,百姓们并没有将帖木儿放在眼里。毕竟很多人对帖木儿帝国的了解不多,只当是和琉球、暹罗一样的蕞尔小国。 大明连草原都平定了,这样的小国难道还不是一巴掌轻易的压死? 但是等到皇帝陛下再次下旨,征调二十万大军前往嘉峪关增援的消息传出来之后,百姓们才猛然发现,原来这帖木儿帝国并不是什么一巴掌就能够按死的小国,而是西域诸国的霸主。由于丝绸之路的关系,百姓们还是知道西域极为广大,曾经有大小国近百的。 这样的一个大国和大明开战,又是在距离京城万里之外的嘉峪关,就算是大明实力再强,百姓心里也不由得泛起嘀咕,开始担心大明会战败。 现在好了,嘉峪关大捷的消息传来,顿时然后百姓们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兴奋的不顾是早晨,便呼朋唤友的结伴去喝酒。 酒肆的小二被砰砰巨响的砸门声给惊醒,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门,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密集的人群给挤了进来。 “小二,上酒,大爷我今日要喝个痛快” “喝个痛快怎么够?嘉峪关大捷,咱们应当不醉不归” “老哥此言甚是,正要不醉不归” 韩度自从当了首辅之后,每天都是拖延到天明才出门。反正整个内阁他最大,也没有人敢点他的卯。至于早朝,韩度更是经常缺席,就连朱标都习惯了。 甚至有次朱标都看不过眼,忍不住提醒韩度:“你是内阁首辅,你连早朝都不在,是不是有些不好?” “是有些不好。”韩度微微沉吟着点头。 朱标心里一喜色,连忙趁热打铁道:“对嘛,你现在是首辅了和你以前不一样。朕知道你的爱好,但是你得适应才行。” 韩度满脸的赞同,“是得适应。” 还没有等朱标高兴起来,韩度又说了一句话,“那要不皇上把早朝时间改了吧,改成巳时可好?这样大家都不用半夜就爬起来上早朝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朱标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略带怨气的道:“早朝时辰乃是父皇所定,朕岂能够随意更改?” 韩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得好似他更改老朱定下的规矩,改得很少似的。老朱从来就没有要建立内阁的意思,甚至根不不允许权力类似丞相的内阁首辅出现。 这些还不是被朱标给改了?敢情是对朱标有利的他就可以视而不见的改了,其他就要一本正经的坚持老朱的规矩? “我还以为皇上是想要朝会时辰来适应我”韩度有些干笑道。 朱标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朕说的是你去适应一下早朝的时辰,不是来适应你!” “这样啊~”韩度犹豫不决。 “当然。”朱标斩钉截铁。 韩度豁然抬头,满脸无所谓的道:“那皇上还是另请高明吧,臣实在是才疏学浅,这个首辅之位还是退位让贤的好。” 朱标满眼无奈的看着韩度撂挑子,顿了片刻之后才柔声道:“朕也没有非要你赶上早朝,只是要你尽量赶上” “那要是赶不上呢?是不是臣就可以让贤了?”韩度眼睛一亮。 看到韩度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朱标心里猛然一紧,再也不敢要求韩度必须要来参加早朝了。憋着片刻,红着脸道:“赶不上你就去内阁处理政务吧,现在事情挺多的,处理不完别想回去” 看着朱标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韩度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内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些日子让韩度感到十分的疲惫。若是可以脱身,韩度恐怕会高兴的举起双手双脚赞成。 想到这里,韩度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今日也不例外。 韩度被安庆早早的拉起来,被她逼迫着出门当差,坐在轿子里的韩度哈欠连天,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刚刚来到内阁,韩度还没有走进去,便看到一个官吏拿着一封奏报脚步匆匆的赶来。 “首辅大人,嘉峪关大捷,梁国公阵斩二十万!” 蓝玉赢了? 韩度回过神来立刻大喜,伸手将奏报拿来打开一看。立刻合上,急匆匆的朝着宫里走去。 乾清宫殿外,王钺远远的便看到韩度急匆匆赶来,连忙抬步迎接上去。 笑着躬身行礼道:“镇国公这么早来求见皇上,是有何要事吗?” 韩度满脸欢喜的点头,将蓝玉的奏报递给他,“嘉峪关大捷,阵斩二十万,帖木儿退兵亦里把里。” 王钺眼睛恍然瞪大,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大好事。连忙大笑着道:“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镇国公稍待,恐怕皇上立刻就会召见公爷。” 韩度点点头,看着王钺朝着乾清宫里跑去。 “皇上,皇上” 很快,王钺便满脸笑容的出来将韩度带进去。 蓝玉的奏报被朱标放在御案上,而朱标则在御案后面不停的来回走动,一手握拳一手不断的摩梭着拳头,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振奋神色。 看到韩度进来行礼,朱标立刻抬手道:“免了。” “谢皇上。”韩度笑着起身。 朱标满腹的兴奋激动之情,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忙不迭的赞叹道:“蓝玉果然是没有让朕失望,阵斩帖木儿二十万,真是恨恨地替朕出了口气!” 韩度淡笑着附和道:“梁国公此战的确是打的十分精彩,但是皇上别忘了,帖木儿麾下有五六十万大军,损失二十万顶多让他伤筋动骨。帖木儿现在退到亦里把里休整,显然还是没有打消攻明的打算。” 朱标听了之后,顿时冷静下来,赞同道:“你说的没错,遭此大败帖木儿若是心灰意冷的话,他早就该带兵回朝,而不是赖在亦里把里不走。现在看来,他是贼心不死啊!” 说着,朱标伸手示意韩度坐下说话。 “谢皇上。”韩度等宫女搬来锦墩坐在上面,缓缓说道:“皇上,帖木儿帝国幅员辽阔,这点损失他们承受的起。帖木儿南征北战罕有败绩,现在在大明面前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不管是为了颜面,还是为了和大明一教高下,都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恐怕他正在调集大军,准备再次和大明开战吧。” 朱标沉默片刻,皱起眉头,叹道:“看来和帖木儿这一战还有得打啊!” 韩度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皇上,若是大明继续这样和帖木儿消耗下去,就算是最后能够获胜,恐怕付出的代价也会极大,有些得不偿失啊!” 皱了皱眉,朱标忍不住叹道:“朕何尝不知道?嘉峪关三十万大军镇守,现在每日的钱粮消耗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等到此战结束,还不知道要多久。” 换源app】 这就是两大强国大战的恐怖,别说是战死阵亡的将士了,就光是双方对持着的钱粮消耗。把一个小的宗藩国囫囵的填进去,都未必能够支撑一个月的时间。 双方的对持时间一长,那即便是哪一方胜了,也会伤筋动骨。 韩度心里微微一笑,恰逢其时的道:“皇上,臣以前说过,要击败帖木儿帝国需要海陆并进才行。既然现在帖木儿退守亦里把里,那不如趁着它还没有集结起兵马,不如就由臣带领水师,从海上夹击帖木儿。” “海上夹击?”朱标顿时想起来当初韩度的策略,下意识的便点头。 一旦帖木儿被海陆夹击,首尾不能相顾,那么很快便能够奠定它的败局。这样不仅避免了大明长时间的消耗,大明几乎是胜券在握。 面对胜利,朱标当然心动。不过他还是疑惑问道:“为何非要你去,难道其他人就不能去?你现在是内阁首辅,你离开了,内阁怎么办?” 当然非我去不可,我要是不去,岂不是还要被你每日关在内阁受苦受累? 韩度故作叹息,道:“皇上,水师除了臣之外,就只有汤鼎如使指臂的指挥了。可是现在汤鼎还在倭国清剿残余倭人,我不去谁去?” 朱标顿时无言了,以往他还觉得朝廷当中人才济济,现在却深深的感到一众捉襟见肘的感觉。汤鼎在倭国,蓝玉在嘉峪关,傅友德在北边,这样一数下来,除了韩度之外,还真的没有比韩度更好的人选。 “好吧。”朱标总算是点头答应,“那你需要多少水师?” “五万足以。”韩度信心十足的道。 “五万?”朱标顿时皱起眉头,疑惑道:“帖木儿能够派出五六十万大军攻明,区区五万人,还是进攻的帖木儿腹地这,恐怕远远不够吧?” 韩度笑着解释道:“皇上,帖木儿的东边只有大明,但是在西边可是有着许多国度。这些国度虽然基本上都被帖木儿给灭了,但正是因为如此,想要找帖木儿报仇的人可是不少。更何况,还有奥斯曼帝国呢。臣到了西洋,首先便是将这些人串联起来,若是能够说服他们一起反帖木儿,那五万大军绰绰有余。” 更何况,在西洋还有天方七大总督府呢,韩度到了西洋再征兵也是可以的。 朱标闻言放下心来,“朕相信你。” 正文 一千六百章 海陆夹击 一句“相信你”让韩度深深的感动,差点就脱口而出自己不走了。可是想到自己总算是能够逃脱内阁这座牢笼,韩度又硬生生的将话给憋了回去。 当日,朱标便将其他大学士召来。首先便是肯定了嘉峪关大捷的胜利,众人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阵斩二十万都不算是大捷的话,那还有什么才算? 然后,便是封赏。 “梁国公立下如此大功,该如何封赏?” 朱标一开口,便遭到齐泰的反对。只见他拱手道:“皇上帖木儿未败,此战尚未结束。就算是要封赏,那也应当等到此战结束之后吧?” 朝廷当中谁不知道蓝玉和韩度两家是世交?若是让蓝玉继续加官进爵,那岂不是就变相的在增加韩度的助力? 韩度当即出声反对,“皇上,若是有功不赏,那恐怕会让嘉峪关三十万将士寒心呐。” 随后看向齐泰,冷冷的道:“若是因此而导致军心浮动,导致嘉峪关被破,齐泰你能够承担如此大的重责吗?” 不等齐泰开口,韩度又道:“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承担后果,而是想着让皇上替你担责?” 齐泰刚刚都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显然他心里正是这样想的。 但是突然被韩度点破之后,齐泰瞬间脸色大变,连忙向皇帝解释道:“不,臣没有!皇上,韩度污蔑老臣。臣真的是一片公心呐,臣并不是不赞同封赏,其他将士可以封赏,臣只是希望将梁国公的封赏延缓到此战结束。” 污蔑不污蔑,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刚才齐泰的神色变化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容不得他狡辩。 只不过朱标宅心仁厚,不想和齐泰过多计较。 微微点头道:“有功不赏,的确不妥。其他将士封赏一切照旧便可,至于梁国公” 顿了顿,朱标道:“荫一子,封伯。” 朱标这个旨意让韩度和齐泰都无话可说。 对于齐泰来说,皇上的确是没有封赏蓝玉,但是封其子为伯爵,这可比封赏蓝玉更加让他难受。蓝玉本来就是国公,就算是再加官进爵顶多也就是得到增加食禄,或者是太师、太傅、太保这三公之位罢了。而现在蓝玉虽然没有得到封赏,但是蓝家却一门公伯,究竟是吃亏还是占便宜,齐泰也吃不准了。 而对于韩度来说,只要蓝玉的功劳没有被齐泰故意抹灭便好,至于朱标封赏什么,自己都没有意见。 韩度回到家里,一路走来都好似脚下带风。 安庆看到韩度如此高兴,连忙好奇问道:“夫君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 韩度哈哈大笑着接过安庆递过来的茶水,美滋滋的哑了一口,“从明日起我就不用去内阁了,当然值得高兴。” 安庆微微一愣,不解的道:“夫君是内阁首辅,怎么能够不去内阁呢?难道皇兄罢免了夫君?” “那倒没有。”韩度淡笑着解释道:“皇上命我带水师出海,从明日起我便要准备水师的各种物资,当然没有时间再去内阁了。” “什么?夫君要出海?”安庆顿时紧张起来,手指捏的指节发白。 “嗯。” “夫君要出海多久?”安庆又问道。 韩度没有多想,随口告诉安庆:“这次是要去西洋,而且要做的事情很多,恐怕需要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原本安庆还想着韩度是不是去一趟南洋便回来,毕竟他是内阁首辅,内阁怎么离得开他? 可是听到韩度又要去西洋,安庆顿时不淡定了。 立刻大声说道:“不行。” 韩度愣愣的抬头,见她满脸的委屈,哭笑不得的安慰道:“我这是奉旨行事,怎么还不行了?” 安庆紧紧的捏着手帕,不甘的道:“你这一走又是几年,我岂不是又要为你担惊受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韩度伸手将安庆揽到怀里,正要准备安慰一番。 安庆却忽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韩度的手腕,“夫君,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和,和我一起去?”韩度眼睛都直了,有些犹豫的道:“我是去打仗,你去干什么?” “我不管,我就要去。”安庆抱住韩度的手臂,趴在他身上不下来。 韩度被缠的无可奈何,只好叹息一声道:“你可是金枝玉叶,就算是我答应,皇上能够答应吗?” “真的?夫君答应了?”安庆听到韩度松口,瞬间满眼都冒出光芒。 韩度苦笑一声,任由安庆趴着,反驳道:“我哪里答应了?再说我答应有什么用,皇上不会答应的。” 】 “我不管,你是人家的夫君,你来想办法。”安庆却耍起了性子。 韩度见安庆态度坚决,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道:“那,要不先斩后奏?” 安庆瞬间从韩度身上起来,扭着翘臀就朝着书房里跑,只丢下一句话,“我给皇兄写封信,等咱们走了之后再告诉他。” 安庆第一次站上战船,满眼都是激动的星星。 韩度看到安庆竟然跑到船舷边,甚至将投探出去,心里都猛然一紧,连忙上前将她手臂抓住。 “小心。” “好高啊!”安庆却回头笑颜如花的朝韩度大声道。 韩度无奈的一笑,“知道高你还敢这样做,掉下去了怎么办?” 安庆却无所谓的道:“掉下去也是水,又摔不着。” 韩度见她如此无所谓的样子,顿时眼睛一瞪:“谁说下面是水就摔不着的?若是你从望斗上掉进水里,一样能够把你摔晕。在水里晕了,你不会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吧?” “哦,知道了。”眼看着韩度要生气,安庆只好低头认错。 见安庆都这样了,韩度的神色自然也柔和下来。 安庆在甲板上心满意足的逛了一圈,忽然神神秘秘拉着韩度朝船舱里面走。 “你这是要做什么?”韩度稳稳的站在甲板上,没有动。 “来嘛,来了你就知道了。”安庆两只上拉上韩度。 韩度只好踉踉跄跄的跟着过去,一边不解的嘟囔道:“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安庆将韩度拉到船舱门口停下,一副意味深长地的朝他示意。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韩度埋怨一句,却没有动。 “哎呀你进去嘛。”安庆干脆站在韩度背后,使劲的推搡。 韩度再怎么说,也是打仗多年的将军,一个成年人的力量还是有的。若是坚持不进的话,以安庆的力量根本就拿他毫无办法。 不过,韩度还是顺从被安庆推着进去。 刚刚推开门,韩度就被惊的猛然后退,直接和安庆撞在一起。 “啊~”安庆揉着额头,埋怨的望着韩度,“你突然后退干什么,撞疼我了。” 韩度一脸呆滞的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安庆笑嘻嘻的上前,挽住瑶月的手臂,“夫君是说瑶月妹妹啊?当然是我叫她来的啊。” 瑶月脸色一红,随后眼睛忍不住的看向韩度。 “爹爹” 刚才的动静,吵醒了正在睡觉的韩瑶。 看到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韩度心里一软,瞬间将刚才的不满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连忙上前将女儿抱住,“爹在呢。” “咯咯咯” 韩瑶欢快的笑声响起,船舱里顿时变得欢乐一片。 韩度离开之后,朱标又重新开始亲自批阅奏折。好在有其他内阁大学士在,朱标的每天批阅的量比起当初要少很多。 “皇爷,这是安庆公主派人送来的书信。”王钺拿着刚刚下面宦官送来的书信,检查一番之后递到朱标面前。 朱标愣了一下,疑惑问道:“皇妹随时都可以入宫见朕,这么近还用写什么信?” 王钺愣了一下,连忙低头:“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得到安庆公主送来的书信,便立刻给皇上送来了。” 朱标随手拿过书信,打开一看,顿时惊住。 王钺将皇爷脸色大变,顿时便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皇爷看完之后,捏着小心问道:“皇爷,这是?” 朱标猛然重重的将书信拍在面前的御案上,怒喝道:“韩度这个混蛋,竟然带着安庆出海了。” 王钺先是一惊,随后一愣。这镇国公是安庆公主驸马,就算是带着安庆公主出海,皇上也不至于一副公主被人拐跑了的神情吧? 过了片刻,朱标好似也反应过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去就去吧,反正有韩度看着,朕也懒得管了!” 王钺将头牢牢的低下,恨不得躲到砖缝里。 “啊,原来大海这么辽阔啊!”安庆站在船首上,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瑶月站在她身旁,嘴角露着淡淡的微笑。望向海天一线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亮光,显然她也是非常喜欢大海的广阔。 有些奇怪的是,水师大多数的将士第一次上船的时候都晕的死去活来的。但是偏偏安庆和瑶月竟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似她们站在船上,和站在陆地上没有区别。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两人,不得不说两人站在船首上衣袂飘飘的样子就如同一副画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正文 一千六百零一章 携美同行 万里无云,头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迎面而来的海风带着一丝丝清爽的味道。 现在大明已经进入寒冬腊月了,但是在这南洋上还是一副初夏的时节的温度。即便是穿着轻纱薄袖,也一点也不会觉得寒冷。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海鸟,在阳光的照耀下围着战船绕圈飞翔,时而俯冲海面,时而又振翅高飞。 如此活泼的精灵,瞬间吸引了安庆和瑶月的目光。 安庆大呼小叫的拉着瑶月的手臂,情不自禁的又蹦又跳。 瑶月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生怕她在起伏不定的船首上摔倒。 忽然之间,韩度觉得,貌似带着安庆出海也不错。 嗯还有瑶月也在,双份的不错,双倍的快乐! 韩度的目光下意识的朝着瑶月瞄过去,没有想到正在和安庆聊的热火朝天的瑶月竟然也偷偷的将目光投向韩度。 两道目光一触即分,瑶月飞快撇过去的俏脸上迅速的爬满绯红。 三十出头的瑶月容貌身姿不比她双十年华时候差,甚至比当初还多了一丝丰腴妩媚。紧紧是刚才那回头一眼,就看得韩度小腹温温一热。 「这个该被收拾的妖精,今天晚上就让她知道老夫的厉害!」 瑶月自从被安庆拉来在小松灵子面前冒充国公夫人之后,便被安庆留在了镇国公府里。 身边杵着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有和韩度有着夫妻之实,韩度在坚持了两天之后,在安庆的怂恿下半推半就的摸进瑶月的房间里面。 现在瑶月正大光明的住在镇国公府,一应待遇都妾没有任何分别,只差一个名分罢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xbyuan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夫君~」 正在韩度脑子里满是沉醉享受的画面的时候,安庆的声音越来越大。 「啊?」韩度猛然回过神来,「你刚才在叫我?」 安庆有些气恼的问道:「夫君刚才在想些什么?怎么我接连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丝毫反应?」 瑶月听了,更是俏脸通红的撇开,装作在看海鸟的样子。 韩度顿时尴尬一下,搓了搓鼻梁,「刚才我在想去了西洋之后的事」 这样的鬼话,瑶月才不会信。刚才韩度在想些什么,瑶月通过他的眼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安庆信了,连忙问道:「夫君,咱们还有多久能到西洋?」 韩度呵呵一笑:「这都还没有到南洋,想到西洋还早的很。」 安庆没有一丁点的失望,听到路途还远反而更加的高兴,这也就意味着她能够看大海的景色很久,大饱眼福。 「听说吕宋和旧港是南洋最为繁华的地方,比之大明都不差,那咱们会去吗?」 韩度笑着解释道:「吕宋已经过了,时间紧迫咱们直接去旧港。」 「啊?我还想要去吕宋看看呢,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安庆有些埋怨的锤了韩度一下。 韩度安慰道:「没事,咱们回来的时候你可以再去嘛。再说了吕宋和大明内部很像,太过熟悉了看着也没有意思,就好似你看到的京城一样。相反,旧港汇集八方来客,不管是人或物都有许多你没有见过的,有意思多了。」 「好,那咱们就先去旧港。」安庆被韩度描述的旧港吸引了注意,忙不迭的问道:「咱们还有多久到旧港?」 「快了!」 旧港。 曾经和吕宋其名,但是现在旧港的繁华却还要超过吕宋一大截。 首先一点,便是人多了。原本吕宋的人口要超过旧港,但是自从帖木儿开始征战中亚之后,很多见事不妙又有能力跑路的贵族、官员和富商四散而逃,其中有一半的人都选择出海,想要逃避被帖木儿人绑在木桩上的命运。 于是,大明便进入了众人的眼睛。 在十几年前西洋的人对大明还是一无所知,但是自从韩度来到忽鲁莫斯之后,一个神秘的富饶的东方大国便出现在西洋人的言谈当中。 而随着帖木儿四处征战,当初帖木儿携大胜之威在召见各国使臣的宴会上被大明使者指着鼻子骂的那一幕,也被有心人给传了出来。而且即便是帖木儿当场暴怒,但是却不敢杀大明使者,甚至还赔上了无数的金银财宝,恭恭敬敬的把大明使者礼送回去。 自此之后,大明在整个西洋的威望暴增,只是一个大明使者而已,竟然就能居高临下的训斥帖木儿。毕竟在中亚有太多的国度都被帖木儿给毁灭了,甚至这些国度都没有得罪过他。 因此当战乱来临的时候,有些人便下意识的逃往西边的奥斯曼帝国。但是有的人却认为已经逐渐腐朽的奥斯曼帝国根本挡不住帖木儿帝国的大军,与其将来继续逃亡,那还不如出海去传说中的大明试试。 随着这些西洋人纷纷涌向大明,当他们来到旧港之后便很快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让他们失望。 建筑里面有西洋人熟悉的建筑风格,而那些陌生的建筑显然就是属于大明。对于这些建筑,西洋人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是心里却涌现出一股崇敬之情,一股莫名的安全感笼罩在所有人身上。 这里是大明,他们不远万里来到此地,总算是彻底摆脱了那地狱恶魔一般的帖木儿人! 旧港的一切都让远道而来的西洋人非常满意,这里的西洋人穿着他们自己的服饰走在大街上,和对面的穿着上下一体宽松阔袖长衫的大明人撞在一起,双方互相用各自的礼仪致歉之后,便悄然分开。 这里没有对外来人的歧视,也没有大明人高人一等,更加对西洋人的奴役。好似不管是大明人,还是西洋人,只要来到旧港之后大家便都是平等的。 即便是在原来的西洋,这也是做不到的。贵族老爷们高高在上,几乎拥有对平民的生杀大权。而那些富有商人的地位也只不过是比平民要好上一点,远远比不上那些贵族老爷。 「自由我闻到了自由的味道」一个西洋富商站在码头上,情绪激动的径直朝着旧港跪下。 距离近的大明人看到这西洋人怪异的模样,下意识的便侧身躲开。毕竟不管西洋人怎么看,在大明人看来贸然接受别人的跪拜,那是极为不懂礼数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西洋人大步走来,毫不在意的越过大明人,大笑着站在跪下的西洋人面前,「巴勒班,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可是好多年没见了。啊~用伟大大明帝国的话来说,应该是,别来无恙,我的好友!」 巴勒班听不懂最后一句话话,他满心激动在站起来和来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谢谢,谢谢你纳希尔丁,我最亲爱的朋友!」 叙旧过后,两人才松手分开。 纳希尔丁抓着巴勒班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幸运的,没有受伤。」 随后便转身,朝着身后一望无际的旧港一挥手,道:「怎么样?这旧港没有让你失望吧?」 「我的朋友,是你将巴勒班从地狱拯救出来,并将巴勒班全家带到了天堂。」巴勒 班道。 水师战船浩浩荡荡的来到旧港,韩度将在这里补充淡水和粮食,然后再继续前往西洋。 旧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庞大的水师经过了,原本的原住民并没有感觉到有稀奇的地方,毕竟他们曾经见过比这更加庞大的大明舰队。 但是那些后来的西洋人却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哪里来的如此庞大的舰队?那些战船为何那样高大? 纳希尔丁正和巴勒班坐在酒楼之上。 巴勒班自从来到旧港之后,就被这里的各种大明美食给深深吸引了。只要一有时间,他便会找上纳希尔丁来此相聚一回。 看到巴勒班满脸震惊的望着正在缓缓驶过来的舰队,纳希尔丁微微一笑道:「不用怕,看到那上面挂着的明黄金龙旗没有?这是大明水师的标志,来的是大明舰队。」 「大明这就是大明的实力吗?」巴勒班感觉喉咙干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纳希尔丁摇摇头,在好友面前颇为自豪的道:「这哪里是大明的实力?据说光是大明水师就有十万大军,这里顶多只有水师一办的实力。至于你说的大明,听说水师在大明都还不算是强大的,他们在陆地上拥有几百万大军。」 「几百万?」巴勒班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想象这究竟有多少人的样子,「帖木儿帝国也只有百万大军,大明竟然有几百万?」 纳希尔丁笑盈盈道:「若是没有这样的实力,大明怎么是天下所有国度的宗主,就连帖木儿也不得不俯首称臣呢?」 巴勒班一阵心潮澎湃,面色通红竭尽全力的加重语气道:「我真是来到了一个伟大的帝国,一个难以想象的文明!」 正当两人说着的是时候,港口上顿时传来一阵轰动。 总督府和宣慰司齐齐而动,两队军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来到港口分列两边,挡住想要看热闹的民众,将道路中间空了出来。 免费阅读 正文 一千六百零二章 改变想法 宣慰司和总督府分别坐落在港口的两边,总督全宁侯孙恪和旧港宣慰使施进卿相对走来 施进卿满脸笑容的当先拱手一礼,“下官拜见侯爷,没有想到连侯爷都被惊动了。” 孙恪点点头算是回礼,捋着胡须笑道:“镇国公和公主殿下前来,本侯不得不来。” “那,侯爷先请!”施进卿躬身伸手示意。 孙恪微微欠身,笑道:“那本侯就却之不恭了。”他很清楚皇上对施进卿的看重,因此哪怕他身为侯爵也没有在施进卿面前端起架子。再说了,他来到旧港之后,在很多地方都得到了施进卿的全力帮助,尤其是在赚钱之道上让他收获不少。两人的关系很是密切,孙恪也愿意给施进卿足够的面子。 “请!” “请!” 施进卿落后孙恪半个身位,朝着码头走去。 “我的天,连全宁侯都来了,这次来的是什么人?不会是镇国公吧?” “你的眼睛瞎了吗?没看到船上帅旗上那大大的韩字?来的当然是镇国公。” 当韩度携带着安庆和瑶月站在船首的时候,港口更是爆出阵阵轰动。 “我的天啊这是见到天仙了吗?” “这两人是谁?好美啊!” “白痴,能够和镇国公站在一起的还能是谁?当然是安庆公主啊!” “可是,安庆公主只有一个啊,现在可是两个人” 这一下, 原本自认为很懂的人都沉默了。驸马只会有一位公主,哪怕韩度是镇国公,也不可能娶两位公主啊。 “难道,另外一位是镇国公纳的妾室?” “驸马可以纳妾吗?”旁边一人顿时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 “没说过可以但也没有说不可以吧?” 孙恪和两人站在栈道上等候着战船停稳,连忙抱拳躬身: “臣孙恪” “臣施进卿” “拜见公主殿下,镇国公~” 安庆和韩度并排走下船,笑着点头道:“免礼,都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 安庆看着热闹非凡的港口满眼放光,这里的风格和京城完全不同,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和建筑都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时间紧迫,韩度只在旧港休整了三日,补充好淡水和食物之后便再次起航。 路过锡兰山的时候,韩度指着远处的大岛对安庆和瑶月说道:“这就是锡兰山,当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安庆便顿时插话道:“锡兰山?是不是很多宝石的那个地方?”眼睛里面有着光芒在闪动。 韩度表情顿时一僵,原本想要和两人吹嘘一番自己当年在这里的战绩的,可是看到安庆的神色之后,心里猛然冒出一股后悔的感受。 果然韩度的预料没有错,得知这里便是盛产宝石的锡兰山之后,安庆无论如何也要央求着韩度下船。 韩度想着让瑶月劝劝安庆,还朝着她投去求助的目光。结果瑶月却故意没有看到韩度的示意似的,将目光瞥向一边,显然她也想要跟着去看看。 好吧看来这两个女人都对亮晶晶的宝石没有抵抗力。 没有办法,只好下船叨扰一番此地总督。 得知韩度和安庆公主前来,总督不仅热情接待了三日,临走的时候还给安庆和瑶月分别送上了一盒宝石。 “真漂亮啊”安庆美滋滋的坐在船首上,拇指和食指之间轻轻捏住一颗拇指大小的深蓝色宝石。阳光透过宝石照耀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天空般的深邃蓝色。 韩度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以前不也是给你带了那么多宝石回去吗?这东西在府里又不稀有,值得你这么惦记?” 安庆闻言回头白了韩度一眼,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直接撇过头去。 韩度讨了个没趣,干笑一声,转而看向瑶月。 “你身家百万,什么宝石没有见过?怎么还” 瑶月淡淡一笑,“公爷说错了,妾身虽然有钱,但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宝石。”葱白一样娇嫩的手指在盒子里不停的摆弄着。 不得不说这些宝石的确是非常的漂亮,深蓝色、淡蓝色、红色、黄色、青绿等等,一起堆在盒子里五颜六色的非常好看。 这一次横渡大洋非常的顺利,连一个大点的风浪都没有遇到。 安庆对此还十分不解,“夫君,我听人说出海可是很危险的,怎么咱们这一路顺顺利利的便走过来了?”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海上的危险主要是两个,一个是海盗,一个是暴风雨。各总督府都有着战船,可以不定期的来回巡视海路,因此只要沿着海陆行船几乎是不会碰到海盗的。但是这些海盗连总督府的那几艘战船都不敢招惹,你以为他们还敢来招惹水师舰队? 至于风暴,或许是托了你的福气吧。说真的,我出海这么多次,也就是跟你的这一次最为顺利。” “看来我运气不错。”安庆笑得柳眉弯弯,“那以后夫君出海,我都陪着你吧。” “求之不得!”韩度满脸高兴的点头。 说实话,这一次出海不仅是韩度运气最好的一次,也是最为开心的一次。以往韩度长时间漂在海上,时间久了韩度难免会心烦意燥,即便是有着属下和自己聊天喝酒,但是也只能够短时间有效。 但是这次和安庆出来却不一样,韩度哪怕只是看着安庆的身影就足以看到天荒地老岁月尽头。 舰队在忽鲁莫斯港口靠岸,东莞伯何真之子何荣担任此地总督连忙上前迎接。 安庆看到山巅上宏伟的古堡,不由得眼睛一亮道:“没有想到在这西洋,还有这么漂亮的宅子。” 韩度笑着解释道:“这叫城堡,它兼具了抵御攻击和住所的功能,和咱们的宅院有点不一样。” “哦?为什么要把宅子修成这个样子?”安庆疑惑问道。 韩度边走边解释:“这西洋多国林立,彼此之间厮杀不断,可没有大明那么太平。今天是一个国家,说不定明天就被人给攻破了。这里的人长期身处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当然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会相信。久而久之,就连他们住的宅子都要弄成这缩小城池一样的构造” 韩度边走,边和安庆说起当初来到这忽鲁莫斯时候的趣事。 等到一行人走上城堡面前,众人这才亲身感受到了古堡的雄伟。这城墙虽然没有京城的城墙高大厚实,但是也有差不多三丈高。 “这”韩度皱着眉头指向城堡的高度,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以前没有这么高吧?” 何荣连忙站出来,躬身解释道:“公爷说的没错,之前的总督觉得这城墙太矮不够安全,便自己动手加高,等到下官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就连这其中的来由,都是下官听其他人说的。” 韩度听罢有些感慨,看来大明人是把修墙和种地这两项天赋刻进了血脉里啊。 站着山巅可以俯视整个忽鲁莫斯城,韩度指着道:“看看,这就是忽鲁莫斯。” 安庆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这城看来也不小,可他们为何要将这房子修成这样的城堡,为何不修建城墙将整座城和大明的城池一样都保护起来?难道这些人就自私自利到了这种地步?” 韩度闻言一震,要不是安庆的提醒,以前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为何要孤零零的修建一座座的城堡,而不是修建一座城池将所有人都保护起来? 沉吟片刻之后韩度明白了,这还真的是这些人刻在骨子里的自私,灾难来临的时候他们都只会想着自己,而不像是大明人那样会齐心协力团结一致。 换源app】 想到这里,韩度不由得改变了一开始的计划。本来韩度是准备来忽鲁莫斯招募佣兵,大家齐心协力一起进攻帖木儿帝国的。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不得不改一改。这些人如此的自私自利,根本就没有和大明并肩作战的资格,还是将他们当成是炮灰驱策他们去和帖木儿人厮杀吧。 看着山下的忽鲁莫斯城,韩度忽然觉得和记忆当中相比小了一些。 便问何荣,“这忽鲁莫斯怎么荒凉了一些,难道帖木儿人打过来过?” 何荣连忙道:“这倒不是。帖木儿人并没有打到过这里,倒是不少的强盗团来过,外边的那些都是被强盗毁掉的。” “强盗?”韩度深感失望,一些强盗就能够把忽鲁莫斯祸害成这样,这忽鲁莫斯的实力还真是让自己失望。 随即韩度笑盈盈的看向何荣,道:“你这里有强盗光顾吗?” 何荣背脊一挺,颇为自豪的道:“当然有,不过都被下官带兵给杀光了。除了给下官送了不少好东西之外,连城堡的一根毛都没有伤到。” 韩度满意的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得不错,没有丢咱们大明的脸。回京之后,本公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多谢公爷。”何荣神色振奋。他爹何真也只是一个伯爵,若是他能够自己挣个伯爵,那岂不是不比他老子差?到了那时候,看他爹还有什么脸面教训他! 正文 一千六百零三章 天方 隔日一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哈德屁颠屁颠的跑来。 一见到韩度,瞬间痛哭流涕的将韩度大腿抱住。 “好胆!找死不成?”何荣猛然瞪大眼睛,一步迈出上前就要将哈德给拉开。 对于哈德,何荣只是认识,知道他和大明有些关系,但是这点关系显然还不足以让他如此放肆。 韩度自从答应何荣,替他在皇上面前请功之后,就被何荣视为希望,怎么可能让韩度受到丝毫的冒犯? 好在韩度及时摆手,笑了笑低头看着哈德。 “你这是怎么?快快起来。” 哈德连忙顺从起身,一副小媳妇似的委屈模样,“侯爵大人,你忠诚的奴仆总算是等到你了。” 奴仆?安庆和瑶月纷纷看向韩度,等着他的解释。 韩度尴尬一笑,连忙反问:“你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是我的奴仆了?” “侯爵大人救了哈德自然就是我的主人。”哈德一本正经的回答。 韩度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感情他这个奴仆是他自己给自己封的? 何荣见了,忍不住喝道:“这位是大明镇国公,你一口一个侯爵大人是什么意思?” 哈德愣然看了韩度一眼,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连忙俯身拜下。 “恭喜公爵大人,小人也是公爵大人的奴仆了。”哈德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让何荣颇为有些不齿。 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公爷都说了并没有收过他这个奴仆,但他偏偏还厚着脸皮以公爷的奴仆自居。 贱婢一个何荣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看向哈德的目光带着几分敌意。 韩度也没有继续回拒哈德,笑着向她介绍安庆和瑶月。 “这是大明安庆公主殿下,也是本公的夫人。” 哈德眼睛一亮,心里非常高兴。镇国公既然肯为她介绍夫人,那就说明承认他这个奴仆了。 “伟大的主母,您忠诚的奴仆哈德终于是有幸见到您了。” 说着跪在地上就要去亲吻安庆的鞋子。 “呀!” 安庆吓得猛然往后一跳,指着哈德怒道:“好胆,你找死不成?” 哈德无辜的眼睛望向韩度。 韩度连忙横着站出一步,挡在哈德的面前,叹口气道:“起来吧,你这样的礼节对大明的女子纯属是登徒子的行为,会被打死的。” 哈德尴尬的站了起来,神情一愣,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哈德冒犯了主母大人,这是哈德的赔礼。” 安庆傲傲的将头瞥向一边,看都没有看一眼。她什么宝贝没有见过,怎么会稀罕这西洋人的这点东西? 韩度伸手拿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有两颗硕大的珍珠,放在外面也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虽然安庆看不上,但是用来赔礼还是可以了。 “手下吧,毕竟是哈德的一份心意。”随手把盒子递给安庆。 安庆看到韩度都同意了,便勉强的手下盒子。 哈德一脸希冀的望着安庆,见她手下赔礼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韩度随后又指着瑶月,“这是” 原本想要介绍瑶月的,可是忽然韩度卡壳了。 自己该怎么介绍她?说她是自己的妾室?虽然现在两人可以随意的睡在一起,但是瑶月毕竟没有正式过门,说是妾室有些不妥吧? 更何况,安庆还在这里呢。 但不是妾室的话,自己该如何介绍瑶月? 见韩度一脸尴尬的说不出话,安庆在一旁看到后却故意默不作声,摆明了想要看韩度如何介绍。 若是介绍的让她不满意,她可是会发飙的。 若是介绍的让瑶月妹妹不满意,那韩度今晚的美好时光恐怕就要泡汤了。 瑶月也笑盈盈的望着韩度,想要看他如何介绍自己。手指不由自主的缠绕上衣带,心里既紧张又害怕。 “这嗯那个” 哈德一看瞬间朝韩度递了一个他懂了的眼神,直接拿出一块宝石,再次俯身拜下。 “奴仆哈德拜见伟大的主母。” 呼~韩度暗暗的拍了拍胸口,满意的看了哈德一眼。这家伙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够灵性的,以后可以对他好点。 瑶月眼睛转向韩度,笑盈盈的一边观察着韩度的神色,一边伸手将礼物收下。 韩度连忙将哈德扶起来,转而问道:“我看到忽鲁莫斯好似遭受了不少损失,你没事吧?” 哈德好似经历太多一样长叹一声:“多谢公爵大人关切,小的产业都在内城,损失都不大。算是,侥幸躲过吧。” “可有不少人的产业都在城外,很多人都破产了。” 韩度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毕竟那些人和自己又不认识。 “我听说很多人都逃离忽鲁莫斯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公爵大人说的对,忽鲁莫斯里面的商人和贵族几乎都跑光了,就连城主大人也早跑了。” “小的之所以留在这里,就是想要等到公爵大人回来。” 韩度没有理会哈德乘机表忠心的小动作,他留在这里肯定会有其他的理由,多半不是他说的那样。 而韩度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你说城主也逃走了?他去了哪里?” 见公爵大人问起,立功心切的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逃去了奥斯曼帝国,听说城主大人在那边还有着熟人什么的。” 】 韩度了然的点头,一开始他还以为城主也和那些商人一样逃出海外了。既然城主在奥斯曼帝国有关系,那他的第一选择是奥斯曼帝国也能够理解。 韩度原本就计划要去一趟奥斯曼帝国的,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奥斯帝国和大明都有帖木儿这么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么大家就有了做朋友的基础。 现在听到城主逃往了奥斯曼帝国,韩度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对哈德的态度更加和善了。 韩度并没有在忽鲁莫斯多留,隔日便再次起航前往天方。 战船驶过红海口的岛屿,现在这上面有着大明水师驻守,上面飘扬着高高的明黄金龙旗。 刚驶过海口,站着船首上的安庆便惊讶发现。 “咦,这里是海水怎么是红色的?” 韩度见安庆投过来的疑惑目光,两手一摊:“天生便是这样,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安庆感叹道:“若是以往谁和我说这世间有红色的海水,我肯定不信。” 随着战船继续驶入,原本看不到的两岸逐渐变得清晰。 “咱们这是,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吗?”安庆又问。 “是的。”韩度指着前方,“这水道的尽头,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天方!” 天方七个总督,为首的便是宣宁侯曹泰。 得到镇国公韩度和安庆公主到来的消息,曹泰简直是不敢相信。 韩度他知道,虽然两人来往很少,但是曹泰的爹和蓝玉是至交,对韩度自然有着一股亲近。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度比他还要年轻几岁,却已经是受封镇国公了。 至于听到安庆公主前来,他更加惊讶,不明白皇上为何会让安庆公主出海。 “来人,总督府大小官员立刻随本侯去码头迎接安庆公主和镇国公!” 来到码头,曹泰一路奔跑过去,躬身拜下。 “臣曹泰迎接公主殿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安庆满眼都是好奇的不断盯着这里看,根本就不在意曹泰的姗姗来迟。摆摆手道:“无妨,是本宫来的突然来不及通知宣宁侯。” 曹泰脸上一阵尴尬,连忙拱手道:“殿下若是要这么说,那真是让臣无地自容。” 安庆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 曹泰这才放下心来,朝韩度一拜:“拜见公爷。” 韩度连忙伸手托住他的手臂,笑盈盈道:“不用如此多礼,咱们也不是外人。” 曹泰知道韩度暗指的是梁国公蓝玉,在大明谁不知道韩度和蓝玉是结义兄弟? 因此也不再见此,哈哈大笑的附和道:“公爷说的没错,一切都听公爷的。” 当天夜里,曹泰为安庆公主和韩度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 次日,曹泰主动找到韩度,一副好奇的问道:“不知道公爷为何会突然前来天方?若是公爷有所吩咐的话,曹泰无不遵从。” 韩度瞥了他一眼,笑着试探道:“怎么?你以为我是带着皇上的旨意,来找你的麻烦的?” “哈哈,若是真是这样,咱倒是求之不得。这个总督啊,咱是真的干不下去了”曹泰捋着胡须眉开眼笑,一点都没有觉得韩度找他麻烦是一件坏事,甚至还觉得是好事。 “哦?这是为何?”韩度顿时好奇。 现在的总督之位在大明被视为发家致富福荫子孙最好的途径,每隔五年重新任命总督的时候,不管是文官还是勋贵,不知道有多人为此争的头破血流。 怎么到来曹泰口中,却变成一个麻烦了? 随着韩度的询问,曹泰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缘由说了出来。 正文 一千六百零四章 安庆的怒气 原来,这天方各总督府从建立的那天开始,几乎就没有安宁的时候。 后来或许是因为帖木儿征战的缘故,导致天方一下子多了很多逃难至此的人,让原本就混乱的天方,变得更加混乱。 这里虽然每个总督府都有近万兵力,但是面对如此混乱局面也是让曹泰等人一阵焦头烂额。 若是像其他总督那样可以捞钱,那曹泰或许也就忍了。 但是偏偏连商人都不愿意来这里,想要自己挖矿也被混乱的局势所阻扰,导致总督的收入至少要比其他地方低了一半。 离家万里来到这里,好处却极为有限,曹泰当然可以对总督之位不怎么在乎。 】 韩度看了曹泰一眼,柔声解释了一句。 “你误会了,我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公爷旦有所吩咐,曹泰莫敢不从。”曹泰瞬间站起,抱拳正色道。 韩度朝他挥挥手,“坐,坐,坐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曹泰依言坐下,连忙问道:“敢问公爷哪里有曹泰能够出力的地方?” 顿了顿,韩度便将帖木儿帝国已经和大明开战,并且蓝玉打退了帖木儿进攻的消息告诉了他。 曹泰低头皱眉,沉吟一番之后才道:“这个帖木儿帝国,咱也听过。那些逃到天方的西洋人,一提起帖木儿帝国都被吓得脸色煞白魂不守舍。” “原本和咱也没有接触,咱也没有过多的去打听帖木儿帝国的消息,没有想到它竟然敢和大明开战。” 韩度连忙道:“现在就需要你去打探帖木儿的消息了,就连他们打败了那些国度,这些国度还有没有人在反抗帖木儿等等,这些最好打听清楚。” “这个没问题,咱这就吩咐下去,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韩度点点头,随后又问道:“你现在手里有多少奴隶?” “大概四十万。” 韩度一愣,不解的问道:“怎么才四十万?光是倭奴都不止四十万吧?更何况还有法赖吉送来的奴隶呢?” 曹泰也叹气,无奈的解释:“公爷明鉴,马穆鲁克王朝送来的奴隶早就被消耗完了,甚至就连倭奴都死了一半。若是公爷觉得不够的话,永义侯桑敬手里还有几十万。” 这样的话奴隶倒是勉强够了。 不过韩度好奇的是,“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会死这么多的奴隶?” 一百多万倭奴,现在竟然少了一半。再加上法赖吉送来的那些,这些年岂不是有超过百万的奴隶死去? 韩度虽然也从来没有将这些奴隶当然,但听到曹泰等人如此不把奴隶当然,还是有些震惊了。 奴隶就是财富了,没有他们这样败家的! 见韩度脸上浮现怒气,曹泰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突然顿珠。 干脆起身,道:“公爷息怒,不如先随咱出去看看如何?” 韩度沉吟一下点头,“好。” 两人出门骑上马。 曹泰带着韩度一路来到运河挖掘的地方。 一路策马狂奔,竟然始终没有看到运河的终点。 “这你们这是挖了多长?”跑了半响,韩度情不自禁的放慢了速度。 明亮的阳光下,韩度看到面前宽阔运河,笔直的延伸向前方,一直延伸到自己目力所不及。 曹泰大笑着指向远方,叹道:“自从公爷决定在此开挖运河之后,历任总督都竭尽所能的想要把这条运河挖通,这对大明太重要了。” 听着曹泰长长的叹息,韩度也深受震动。 这条运河对于大明来说,甚至比京杭大运河更加的重要。 若是大明真的能够将这条运河挖通,那么大明水师就可以直入地中海。到了那时候,管它什么奥斯曼帝国、拜占庭帝国,通通都要给大明跪下唱征服! 还有伪造宝钞的五大家族那些人,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韩度便猜测他们肯定是越过了美洲,躲到地中海对面的拜占庭帝国去了。 这些人虽然现在对大明没有什么威胁,但若是能够找到的话,韩度也不介意砍下他们的脑袋,为自己当初差点死在横越大洋的过程中,出口恶气。 “你们难道将运河挖通了?”韩度倒吸口凉气。 这才几年啊,就挖通了运河?若是这样的话,那百多万奴隶的损失,也完全可以接受。 “那倒没有。”曹泰顿了顿,满脸笑容的继续道:“不过现在也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十几里了吧。” 只剩下十几里,这和完全挖通有多少差别? 韩度满心都是喜色,随后冷静下来道:“暂且停下吧。” “这是为何?”曹泰大为不解。 几百里的运河都挖到最后这十几里了,这就好比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就只剩下最后一哆嗦。 这个时候韩度喊停下,这怎么停的下? 韩度满眼放光的看着眼前的运河,解释道:“这条运河一通,奥斯曼帝国肯定会禁不住自危起来,咱们现在还需要联合他们一起进攻帖木儿。所以,现在还不是挖通它的时候。” 曹泰低头沉吟了一番,缓缓点头:“好吧,听公爷的。” “将其他总督召来,另外再让桑敬把奴隶都带来。” “是。” 两人就此返回,曹泰去按照吩咐召集其他总督,韩度则再次出海,来到了红海对面。 “夫君,这里是哪里?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安庆瞪大眼睛都看不过来的样子,一副好奇的道。 韩度感叹一声,侧头解释:“这里是马穆鲁克王朝。” “夫君和这什么王朝认识?”安庆眼神开始狐疑起来。 身后的哈德见有机会巴结主母大人,连忙谄媚的解释道:“伟大的公主殿下,这马穆鲁克王朝的国主是法赖吉。当年她还是一个落难公主的时候,被公爵大人买下,还帮她复国。” 韩度闻言心里不由得一叹,埋怨的看向哈德。这狗东西连拍马屁都不会,自己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该不该将他待在身边了? “哦?是吗?”安庆猛然察觉哈德话里的一个关键信息,意味深长地瞥了韩度一眼,问哈德:“你刚才说他买了什么?一个公主?还是一个奴隶?甚至还出手帮她复国?” “当然,伟大的公主殿下,您是不知道公爵大人有多么的了不起。”哈德见公主殿下满脸笑容的和他说话,顿时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韩度的怨气都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你特么的能不能闭上臭嘴! 果然不出所料,安庆听了之后脸上的寒意大增。 “夫君,这又是公主,又是女奴的,又是国主的,你在这天方玩得挺花啊!” “那本公主倒是要看看,这位法赖吉究竟美到什么地步,能够将夫君如此勾住。” 哈德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觉得后颈凉飕飕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求助似的朝韩度看去,“小的说错话了?” 韩度根本懒得理他,连忙笑着向安庆解释:“你不要误会,当初是她答应助她复国,便将现在天方七总督府的疆土割让给大明,我才出手帮她的。毕竟,这么好赚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吧。” “是吗?”安庆脸上的寒意稍解,淡淡的道:“那要本公主先看看这法赖吉再说。” 好吧若是不让安庆见到法赖吉,自己恐怕是跳进红海都洗不清了。 韩度立刻派哈德前去马穆鲁克王朝告诉法赖吉自己来了,至于法赖吉会不会恼羞成怒迁怒哈德,韩度才不会去管。 死了更好,就当作是他刚才胡说八道的代价。 哈德还没有察觉到韩度的险恶用心,还以为这是对他的重用,连忙屁颠屁颠的待在一队军士前去。 哈德趾高气昂的前往马穆鲁克王朝,他认为法赖吉是得到大明人的帮助才登上国主宝座的,肯定会对大明人十分友善。 结果没有想到,当他刚刚来到孟菲斯城下说出目的之后,瞬间就被守城的士兵一拥而上,死死的按在地上。 米兰沙大踏步来到大殿门口,静静的等候着苏丹的召见。 “米兰沙,进来吧。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你是来,就可以直接进来,无需通报。” 法赖吉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和几年前略带稚气相比,现在多了稳重和沧桑。 “伟大的苏丹陛下不可轻易接近人,哪怕是我也不能例外。”米兰沙恭敬俯身一拜。 这样的话法赖吉不止说过一次,但是每次米兰沙都坚持如此,法赖吉也不能改变他。 “什么事?” 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米兰沙,法赖吉轻声问道。 “陛下,韩度来了。” 法赖吉眼睛里爆出一道精光,半响之后心情复杂的叹道:“黄金给他了,奴隶也给听了。怎么,难道他还不满足?” 米兰沙沉默一下,才道:“他派人前来要陛下前去见他。” 法赖吉眼睛里面顿时冒出一股怒意,她已经坐稳国主之位多年,整个马穆鲁克王朝谁敢违抗她? 现在却要被韩度呼来喝去,法赖吉怎么会甘心! 正文 一千六百零五章 阴阳怪气 过了半响,殿内才回荡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人呢?” “来人因为冒犯陛下被守卫抓了起来,我得到消息之后就赶紧来通禀陛下。” 米兰沙将头埋的很低。 见,或者是不见,这不是他米兰沙可以左右的,他不愿意因为他的神色变化影响到陛下的判断。 法赖吉细长的两腿交叠在一起,上面放着一本古籍,纤细的手指在古籍上点了两下。 “带我去见见。” 昏暗的地牢里,打破了往日的死寂。 一个男人的哀嚎声不断地传出来,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突然,哈德感觉原本幽暗的牢房更加黯淡了一点。 下意识抬头望去才看到一大群人正围在牢房门口,无声无息的看着他。 “原来,是你啊。”法赖吉微微一笑。 哈德不顾身上的疼痛两步上前,看清楚法赖吉之后,顿时神气了起来。 “法赖吉!你敢打我,你还敢关我!告诉你,我是奉主人的命来的,我一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主人,你完了,你完蛋了” 哈德原本以为他巴结上了韩度,法赖吉这个韩度曾经的小女奴对他还不毕恭毕敬? 结果没有想到还没有见面就被打了,想到他被士兵一巴掌打的凭空转圈摔在地上,哈德就觉得浑身上下的痛感加剧了。 听到哈德直呼苏丹马利克的名字,法赖吉身后的人个个怒目而视。若是法赖吉出手将他们挡住,这些人恐怕会立刻让哈德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法赖吉微微一笑: “哈德,我知道你。你不过是仅仅和韩度认识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呼来喝去?” 哈德浑身一挺,得意洋洋的道:“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几天前主人刚刚收我做奴仆了,所以现在我是主人的人。你现在冒犯我,那就是冒犯主人。” “还有,主人又加封了,现在是公爵。” 法赖吉能够坐稳国主之位自然也是有着过人的能耐的,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哈德给要挟到。 “若是把你剁碎了埋进臭水沟里,你猜猜你的主人能不能找到你?” “啊~对了。就算是韩度找到你了又怎么样?到那时你应该化为虚无了吧?” 哈德瞳孔猛然一缩,咽了咽唾沫,声音干涩。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可告诉你,来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哪些大明人,难道你还敢把他们都杀了?” 法赖吉一顿,眼神看向米兰沙,她还不知道跟随哈德来的是大明人。 米兰沙微微点头。 法赖吉有些恼怒,若是她早知道这个消息,现在就不会如此被动。 哈德商人的眼睛多么尖利啊,法赖吉和米兰沙之间动作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顿时又神气起来,大笑道:“哈哈哈,法赖吉,你想杀我做梦去吧!” 法赖吉淡淡一笑道:“韩度派你来,恐怕是他有什么需要马穆鲁克王朝的地方吧。” “当然,主人要你出兵,协助大明进攻帖木儿帝国。”这是哈德来此的目的,当然不会有什么隐瞒。 法赖吉眼神一定,不急不缓的说道:“大明虽强,但这里是马穆鲁克王朝,就算是韩度想要我出兵,也得求着我。” “而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就以出兵为条件,砍下你的头颅。” 哈德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法赖吉,突然感觉到地牢里庞大的阴寒气息将他牢牢笼罩,让他浑身禁不住的哆嗦嘴唇颤抖。 “饶饶命,伟大的法赖吉苏丹陛下!” 两腿一软,哈德情不自禁的跪在法赖吉面前,隔着栅栏亲吻地上的泥土。 法赖吉眼帘微微垂下,对哈德能够认清现实比较满意。 笑着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不过就是想要借韩度的威风在我面前讨些好处罢了。” 法赖吉微微躬身,语气玩味的道:“好处我可以给你,不过不是你借着韩度的名声,而是需要你讨好我!” 哈德心里一喜,他是商人只要能够捞到好处,他不介意这好处是怎么来的。 抬头一脸谄媚的望向法赖吉,“伟大的苏丹陛下,哈德当然听从陛下的吩咐。” 法赖吉满意的直起身,淡淡的道:“说罢,韩度究竟想要做什么,一点一滴的给我说清楚。你不会告诉我,你跟在韩度身边却什么都不知道吧?” 哈德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法赖吉身后的那些将军。暗暗咽了咽唾沫,自己要是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就在这里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哈哈,陛下果然智慧如神,小的跟在主人身边,对主人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法赖吉微微一笑,侧头吩咐道:“放了他们,准备酒宴。” 回头朝哈德一笑,“你远道而来,借这酒宴给你压压惊。” “谢谢,谢谢陛下!”哈德很难表达出他现在心里是一副什么滋味,说到受惊,难道不是法赖吉给他带来的吗? 酒宴过后,哈德被卫兵带到法赖吉面前。 法赖吉淡淡的道:“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哈德沉默着没有说话。 法赖吉眉头一皱,声音冷厉:“怎么?不肯说吗?” “不不不,陛下误会了。”哈德连忙摆手,就怕法赖吉一声令下将他剁成肉渣拿去当花肥。 “小的是还没有想到该从哪里说起” 法赖吉仍然是冷冷的盯着他,“是不是要等你先想清楚之后再说?” “不不不,不用我想起来了,这次不仅公爵大人来了,公爵夫人也来了,而且还是大明的一位公主。” “韩度的夫人是公主?”法赖吉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可太重要了。 “是的”哈德娓娓道来,将事情慢慢的说给法赖吉听。 “等等!” 法赖吉突然挥手打断哈德的话,凝神问道:“你说韩度提起我的时候,公主的神色是什么样子?仔细说清楚。” “这”哈德又不会时刻盯着公主,怎么可能清楚? 可面对法赖吉冰冷如刀的目光,他只能拼了命的回忆。 几息过后,哈德猛然瞪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当时公主殿下很生气!” “确定是生气?”法赖吉忙不迭的追问。 “确定!” “好。” 等了两天,竟然还没有等到哈德回来。 韩度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不会真的死了吧?按理说法赖吉不至于会杀他啊,顶多就是给他一点苦头吃。 又等了一天,就在韩度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群人骑着马出现在道路尽头,朝着这边小步走来。 哈德一马当先,欢天喜地的策马奔跑过来,朝韩度报喜。 “主人,主人,哈德完成了你的吩咐。” 他当然高兴,这一趟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收获也极为丰富。法赖吉给了他不少金子和宝石,甚至比他做生意一年的收获都还多。 韩度看到哈德距离十几步远便勒马跳下,快步跑到自己面前。看到他脸上几处还没有消散的淤青,韩度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法赖吉骑在一匹纯白色高头大马上,一身白色的小羊皮甲柔软贴身,胸前的伟岸和小腰的纤细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脚下瞪着穿白色的羊皮长靴,大腿和两条手臂光洁的露在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让人晃眼。 见到韩度,法赖吉一个抬腿下马的动作瞬间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喉咙涌动。 一路小跑到韩度面前,法赖吉乖巧的跪在韩度的面前,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伟大的主人,您总算是来了,您的女奴法赖吉每时每刻都在想您” 正沉醉了法赖吉小鸟依人模样当中的韩度,猛然感觉到背后一股锐利的杀气冲到自己脖颈上,凉飕飕的让人头皮紧绷发麻。 “我说夫君怎么总是一回京就马不停蹄的要出海呢,原来是有人美人在牵挂着啊” 安庆大大方方上前和韩度并排站在一起,满脸敌意的盯着法赖吉,手挽着韩度的手臂。 韩度尴尬的咳嗽一声,侧头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嗯!是没有,你又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就是帮她复国了而已。” 安庆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让韩度感到头皮发麻的话。 “主人的大恩大德,法赖吉永远铭记在心上。”法赖吉脸上凄苦,就好似被韩度给始乱终弃了一样。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一切都如同她预料的那样在进行。 法赖吉能够从一个女奴复国登上国主之位,还稳稳的将马穆鲁克王朝控制在手里,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怎么可能将她看成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女子? 如果韩度处在冷静状态的话,肯定能够一眼发现法赖吉的端倪。可是现在韩度满心都在想着该怎么和安庆解释,哪里还有心力察觉法赖吉在捣鬼? 安庆却没有听韩度解释的意思,只见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听听,你说你什么都没做,可是人家却将你铭记在心呢,你还不赶紧去安慰人家一番,舍得就这么让人家跪在地上?” 】 正文 一千六百零六章 消息落后 韩度怒了,回头就要训斥法赖吉,让她赶紧起来。 法赖吉却抢先一步,用十分绿茶的语气说道:“主人,法赖吉哪里做错了吗?我都听主人的,在召集骑兵了,很快就会来到主人面前。” 韩度一愣,我是想让你出兵协助来着,但你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还没有等韩度开口,安庆顿时抢先道:“夫君不用你的骑兵了,你将他们都散了吧。” 法赖吉心里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的望向韩度,委屈的道:“主人,法赖吉做出什么了吗?” 韩度听到安庆的话也大为不解,若是不要法赖吉的骑兵,那自己来这里等这么久干什么? “怎么,难道你还巴不得带着这位国主并肩上阵不成?”安庆冷冷的调侃一句。 她能够接受瑶月,那是因为瑶月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明人。而这个女人呢?虽然是一国之主,但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宗藩国罢了,有什么资格入镇国公府的门? 韩度无奈叹了口气,“好吧,都依你。” 反正自己也不是非要法赖吉的兵力才能够打仗,只是不想自己在前面作战,而她却躲在后面看热闹罢了。 既然现在安庆不同意,那这些骑兵不要也罢。 朝法赖吉摆摆手,“算了吧,这次就不用你的兵马了。” “嗯~”法赖吉心里高兴不已,脸上却好似十分遗憾没有能够和韩度并肩作战的样子,“不管主人需要什么,法赖吉随时都会为主人准备好的。”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走吧,夫君!” 不等韩度说话,安庆强行拉着他朝船上走去。 等到船开了,安庆都还在生气。直接将韩度丢在船上,径直回到船舱里。 韩度谄着脸跟上去,想要到船舱里和安庆好好解释一番,却被安庆猛然伸手拦在门外。 “你干什么?出去。” 韩度想要解释,身后的瑶月却轻轻拉了一下。 “公爷先去指挥战船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韩度转念一向,或许让瑶月劝劝安庆的效果要比自己好。便点点头,朝她使了一个帮自己安慰安庆的眼色。 “那我先去船上看看,一会儿再下来。” 安庆让瑶月进去之后,便嘭的一声关上了舱门。 距离舱门太紧的韩度,只感觉到鼻尖上一麻,忍不住揉了揉,叹息着摇头离开。 听到韩度的脚步声远去,瑶月拉着安庆坐下,见安庆还一副生气的样子。 莞尔道:“姐姐,你上了那女人的当了。” “上当?上什么当?” “那女人是装出来的。”瑶月肯定的道。 “装的?这不可能吧?我也仔细看过她的神色,不像是装的。” 瑶月心里微微一叹,装的太像了,就不像是装的。 “姐姐,对女人妹妹比你更了解。” 瑶月在教坊司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真心的,假意的,纯真的,伪善的早就已经看遍了女人的百态,法赖吉能够瞒过安庆的眼睛,却瞒不过她。 “而且,我敢向姐姐保证,公爷和那女人绝对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安庆慢慢的相信了瑶月的话,随后又疑惑的问道:“既然他们什么事都没有,那她为何要那样作贱自己呢?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国之主啊。” 瑶月微笑着摇头,“这个妹妹就不知道了。” 安庆心里好受了许多,对于韩度的怒气也消了一半。 法赖吉站在岸边,就这么看着战船缓缓掉头,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走!” 法赖吉直接转身,翻身上马。 米兰沙连忙策马跟上。 “传令下去,南方军团继续前进,我们需要更多的肥沃土地。” 回头朝红海对面看了一眼,轻叹道:“避开这个充满死亡的地方。” “是。” 自从法赖吉坐上国主之位以来,她就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向南的扩张当中。而马穆鲁克王朝也因此获得了打量的肥沃土地,这也是她能够坐稳王座的原因之一。 法赖吉策马扬鞭,整个人俯身在马背上,完全悬空高速奔驰,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 回到总督府,韩度见安庆还是生气,便提议陪着她四处走走。 结果这天方总督府是连商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去处。 不过好在安庆大度的原谅了韩度,总算是达成目的。 “什么?你要去哪里?”安庆不由得加大声音。 “奥斯曼帝国啊,怎么了?” 韩度十分奇怪,安庆的反应怎么会如此大。 安庆狐疑的盯着韩度,“你,不会这奥斯曼帝国,也有人在等着你吧?”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韩度哈哈一笑道:“你在想些什么呢?这个奥斯曼帝国我也没有去过。” “那你为何要去?” “你不会忘了吧?我来这里是为了合纵连横对付帖木儿帝国的。这奥斯曼帝国和帖木儿是死敌,当然要把他们拉上。” “原来如此。”安庆这才笑了起来,“我也要去。” 韩度顿了一息时间,叹气的点头:“去吧,去吧。” 若是不让安庆去,恐怕她又会胡思乱想,与其到时候解释,还不如将她带上。 阿勒颇总督府距离奥斯曼帝国最近,这一次便由总督宣宁侯曹泰带兵随行。 “公爷,听闻从这里往西便是奥斯曼帝国的安卡拉城。” “听闻?难道你都不确定?”韩度有些奇怪,阿勒颇总督府设立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连奥斯曼帝国的一个城都不了解? 曹泰叹息一声:“公爷,安卡拉城在阿勒颇千里之外。这之间还有无数的部族、沙盗,这么多年下官都没有派人去探过。” 关键是没有必要,大明本来抵御部族骚扰就足够忙了,哪里还会有精力去在意奥斯曼帝国? 韩度也没有责怪曹泰,继续前行。 可是最终韩度也没有走到安卡拉,走到半途便打探到一个重要的消息。 安卡拉没了! 早在两年之前便被帖木儿攻破,而奥斯曼帝国也在此大败。苏丹巴耶塞特一世被帖木儿关在笼子里,活活郁郁而死。 “难怪帖木儿竟然敢攻打大明,原来他已经提前打败了奥斯曼帝国。” 事情严重了,原本韩度还以为帖木儿有着奥斯曼帝国的忧患,不可能把所有大军全部调往大明。 但是现在帖木儿恐怕可以完全不需要有丝毫顾忌的将整个帖木儿大军全部调往大明,就算是之前帖木儿并没有这样做。 可当他被蓝玉击败之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 原来韩度以为帖木儿退守亦里把里是因为不甘心,现在看来他还真的有实力在短时间之内征调大军再次攻明。 更加糟糕的是,自从苏丹巴耶塞特一世被俘了之后,奥斯曼帝国便分崩离析,他的四个儿子便为了争夺国主之位正在混战不休。 即便是韩度去了,也根本没有办法说服他们出兵攻打帖木儿。 “回去吧。” 面对这样的局面,就连韩度都没有丝毫办法。 曹泰对韩度言听计从,一点意见都没有点点头便开始安排。 “即刻派人回京,将奥斯曼帝国的情况禀报皇上,让梁国公千万警惕帖木儿的动静。” 回到天方,何荣见韩度提前这么多时间便回来。 不解的道:“公爷这是联系到奥斯曼帝国了?” 韩度摆手叹气,“联系到什么,这奥斯曼帝国早就分崩离析了,咱们根本指望不上。好在,咱们也没有完全想要指望他们。” “倭奴都征调起来了吗?” “回公爷,下官没有想到公爷回来的这么快,大概还需要十日时间。” 韩度心里有股焦急情绪,奥斯曼帝国的变故让自己误判了帖木儿的实力。虽然自己派人禀报朱标,但是这里到京城,再到嘉峪关通知蓝玉,这其中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若是帖木儿提前做好再次攻明的准备,那对于大明恐怕是一大灾难。 因此,现在韩度要做的就是尽快攻击帖木儿帝国。只要能够拖住帖木儿攻明的步伐,那就是胜利。 “太长了,我最多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我要在这里看到所有倭奴。” 何荣震惊的望向韩度:“公爷,五日时间太短了,能否宽容下官三日?” “不行。”韩度坚决的摇头。 “我知道你为难,但是现在咱们必须争分夺秒。” 何荣沉默一下,咬牙道:“若是五日的话,恐怕倭奴会有所损失。” 韩度抬眼道:“不用顾忌倭奴死活。” “那下官就没问题了。”何荣顿时松了口气。 何荣执行力很高,真的在五日之内将所有倭奴全部征调到天方总督府。 当然,在这其中因为不顾倭奴性命的驱策,倒是上万的倭奴死在路上。 对于这些倭奴,何荣直接命人拖到海里扔掉了事。 整整八十万倭奴,全部被集中到天方。 这些倭奴一个个衣衫褴褛,很多连前胸后背都露在外面。好在这里天气炎热,这样破洞的衣衫反而更加凉快。 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经受阳光暴晒的缘故,他们的皮肤变得黝黑,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正文 一千六百零七章 倭奴 既然奥斯曼帝国指望不上,韩度直接改变计划不再联合奥斯曼一同出兵。 而是将倭奴全部运到忽鲁谟斯,直攻帖木儿帝国南部腹地。 原来的忽鲁谟斯城,直接变成了八十万倭奴的驻地。 韩度手中虽然有近十万大军,但是却没有对倭奴强加约束。只是派兵看着倭奴,不让他们逃跑。 八十万倭奴一下子将整个忽鲁谟斯城挤爆,又没有明军的约束,倭奴骨子里的贪婪残暴便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 忽鲁谟斯城虽然大半人早已逃走,但仍然剩下一些无力逃走的西洋人。 这点西洋人对上八十万倭奴连渣渣都算不上,仅仅两天,除了和大明关系好的提前搬到城堡来的少数人之外,整个忽鲁谟斯就只剩下倭奴。 “公爷”何荣欲言又止。 韩度抬头看到他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由地皱眉问道:“怎么了?” “公爷下官不知道公爷要将八十万倭奴都征召起来,总督府储备的军械不够” “有多少?”韩度毫不在意的道。 何荣一脸羞愧,解释道:“下官等清点了一下,大概长刀只有三万把,弓箭才一万,其他长枪、月牙刀、铁斧等等一共才十万的样子。这还是兵器,甲胄更少” “等等”韩度抬手止住他的话。 “倭奴而已,要什么兵器?”韩度不屑撇嘴。 “就把这些东西发下去。” 何荣呆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韩度的意思。 “公爷,这么一点东西可不够八十万倭奴分啊。” “就这么的吧,本公又不是倭奴的奶妈子,不够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帖木儿人那里有的是刀剑甲胄,他们可以去抢啊!” 何荣嘴唇忍不住抽了抽,连忙低头回答:“是。” 心里却忍不住叹道,那些倭奴赤手空拳怎么去帖木儿人哪里抢夺?真当帖木儿人都是泥捏的吗? 不过既然韩度吩咐了,何荣也只能照办。至于那些倭奴,死了就死了吧,也许这也是公爷的意思。 “公爷,从忽鲁莫斯去撒马尔罕有两条路。一条是往东一点,经坎大哈、加兹尼前往撒马尔罕。一条是靠西一点,经赫拉特、巴黑里前往。” 何荣拿出一张地图,指给韩度看。 不过这地图十分简陋,上面只有一些简陋的地点标识用线条连起来罢了,什么距离、山川、河流全都没有标注。 以这里的技艺,恐怕就算是标注了也会相差十万八千里,没有什么价值。 “这两条路有什么区别吗?”韩度问道。 何荣接着解释:“坎大哈、加兹尼这条路要好走一些,但是要路程要远一半的左右,而且都是一些小道,并不利于大军行进。” “而赫拉特、巴黑里虽然能够抄近道,但是这两处都是帖木儿帝国大城。赫拉特是帖木儿四子沙哈鲁的封地有着大军镇守,这是帖木儿帝国仅次于撒马尔罕大城。而巴黑里前面则是一座要塞努斯拉托·库,这座要塞非常的险要,听闻当年成吉思汗围攻它,也用了六个月才破城。” 韩度思量良久之后,坚定的道:“走赫拉特、巴黑里。” 何荣有些不解,低头问道:“公爷,既然咱们要快速进攻撒马尔罕,为何不走坎大哈呢?这条路虽然不便于行军,但是总比被阻拦在努斯拉托·库要塞下要好吧?” 韩度微笑着摇头,“我们的目的虽然是尽快攻到撒马尔罕,但若是能够攻破这帖木儿帝国第二大城,整个帖木儿帝国都会为之震动。帖木儿一旦知道他背腹受敌,即便是想要进攻大明,也会有所慎重。如此,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韩度的目的是减轻嘉峪关蓝玉的压力,只要在帖木儿帝国腹地将大军拖住,那就达成目的了。 “况且,坎大哈、加兹尼这应该是两个小城吧?” “公爷所料不差。”何荣点头。 “城小自然就不可能储备太多的粮食,咱们可是有着八十万倭奴。若是没有粮食,这些倭奴垂死挣扎甚至会反噬咱们都有可能。” “而走赫拉特就不一样了,这里既然是帖木儿第二大城必然人口众多,粮食储备自然就十分充足。” “可是公爷,赫拉特人多防御力就不会小。” “无妨。”韩度淡淡摇头,“让倭奴进攻,咱们只在后面督战便好。” “下官遵命。” 百十万倭奴聚在一起的场面,究竟有多壮观? 韩度现在知道了,站在城堡最顶层看向忽鲁莫斯。整个城都被密密麻麻的倭奴完全覆盖,甚至还向四周蔓延了不少距离。 “传令下去,所有抢到的战利品都是他们的,若是能够在此战活下来,本公放他们自由!” “是!” 何荣和曹泰分别站在韩度左右,听到韩度的吩咐之后,何荣立刻向传令兵下令。 几十骑快马立刻冲下山坡,朝着忽鲁莫斯而去。边跑,每个人士卒都扯开嗓子猛喊: “镇国公有令!所有斩获不用上交,皆赐尔等!” “所有斩获不用上交,皆赐尔等” 随着传令兵的飞奔而过,听到军令的倭奴情不自禁的站起,举起双手蹦跶着高呼不止。 这些倭奴能够分到兵器的很少,这些都是倭奴里面年轻力壮的。 其他没有兵器的倭奴也有办法,他们将城中的木头全部拆下来,打磨成一块块的木片,再用绳索连接起来,披在身上也能够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 倭奴将这简陋的木片称之为木具足,反正最开始倭人用的具足也是用竹片制作的,现在改成木片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赫拉特城。 帖木儿在西征的时候,再次对赫拉特城进行了大屠杀。 沙哈鲁担任总督之后励精图治,数次迁徙帖木儿人来此定居。再加上随着赫拉特城逐渐恢复繁华,也有不少人重新回到了赫拉特。 整整二十年过去,赫拉特已经完全恢复了曾经的繁华,城里到处都是清真寺,充满了宗教和文艺的气息。沙哈鲁的总督府自然是整个赫拉特最为显耀的地方,石头垒砌的总督府足足有四层之高,中间宽阔坚定的大门就有三层高,大门两边是两个高高的尖塔,墙壁、大门、尖塔都用蓝、白、青绿三种颜色描绘,一些雕塑装饰在尖塔和墙壁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尖塔顶端圆润深蓝美轮美奂。 一个头戴羽冠,腰挎着月牙弯刀的将军脚步匆匆的走进沙哈鲁总督府。 “伟大的王子殿下,您忠诚的仆人有紧急军情前来禀报。” 沙哈鲁年近四十,哪怕是他养尊处优深居简出,此地暴烈的阳光让他皮肤带着一股深黄。 抬起头,脸庞上有着深深的皱纹,尤其是眉宇之间的法令纹及其明显。 虽然他是赫拉特总督,但他不喜欢总督这个称呼,要求属下称他王子殿下。 “阿合木,你如此急切的赶来,是哪里又反叛了吗?是那些波斯人,还是黑羊王朝,亦或者是德里王朝?” “伟大的王子殿下,都不是。” “哦?那是什么人?”原来懒洋洋的沙哈鲁瞬间来了兴致。 剿灭反叛是沙哈鲁的最爱,他最喜欢看到那些人在无力的挣扎当中绝望死去。 但是经历太多次剿灭波斯人、黑羊王朝,德里王朝的反叛之后,沙哈鲁已经对他们提不起兴趣,现在听到有新的玩具,他自然精神振奋。 “启禀王子殿下,这些人突然出现在南部,他们的人数极多,几乎无穷无尽,但是阿合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哦?有多少?”沙哈鲁不在乎是什么人,他只在乎这一次能不能够给他足够的惊喜,让他早已习惯了一切古井无波的心再起波澜。 “很多,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就像是害虫一样,将沿途的一切全部毁掉,不管是人还是房屋。” “若不是他们都是步兵移动很慢,恐怕阿合木都难以脱身。” 沙哈鲁瞬间站了起来,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干净,“你的贝督因军团呢?难道你不战而逃?” 阿合木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低下头不敢面对沙哈鲁的目光。 “他们,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数量再多有怎么样?那只是一群步兵,他们又追不上你的战马,你竟然不战而逃,简直太丢脸了。” 阿合木面对沙哈鲁的训斥不敢吭声,他深深的知道面对那无边无际,如同害虫一样敌人的绝望。 可是沙哈鲁不知道,仍然在气愤的训斥着。 要不是阿合木是他麾下四大军团长之一,他恐怕早就拔出腰间宝刀将他的头砍下来。 等沙哈鲁训斥完了,阿合木才硬着头皮提醒道:“王子殿下据阿合木的估计,再有十日时间,那些人就能够越过南部沙漠,还请王子殿下早做准备。” 换源app】 “好,本王子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等他们来了之后,本王子要你亲眼看看,本王子如何用骑兵踩碎他们。” “带着你的贝督因军团回去吧。” 沙哈鲁猛然挥手,一副完全看不起阿合木的样子。 正文 一千六百零八章 兵临城下 阿合木立刻跪下哀求,“王子殿下,请容许阿合木为殿下出一份力。” 王子殿下没有亲眼见过那些蝗虫一样恐怖黑潮,不知道那些人的可怕。他此时此刻绝不能一走了之,他要留在这里及时的提醒殿下。 沙哈鲁阿合木满脸哀求,不由得想起他以往的功绩。眼帘一垂,微微点头:“好吧,你先退下。” “多谢伟大的王子殿下。” 阿合木退了出去,他知道那恐怖的人潮一定会来到赫拉特。他要提前做好准备,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沙哈鲁在阿合木离开之后,沉吟片刻,抬头轻喝:“来人,打探南部的一切消息,迅速来报。” “是。” 随着一个个的消息送到沙哈鲁手里,他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难看。 “来人,去将阿合木找来。” 阿合木来了行过礼,便低头站着一动不动。他对于总督找他来的原因有所猜测,应该是总督从其他地方得到了消息。 “坐吧。”沙哈鲁伸手示意,语气比上次柔和了太多。 等阿合木坐下,沙哈鲁才将手里的消息递给他,问道:“你先看看,然后再说说你的看法。” 经过三个月有余的跋涉,倭奴军团抵达赫拉特城下,将其团团围住。 这一路上,韩度实在是见识了倭奴的凶恶残暴。 在大明的火器之下,无比之乖巧,让他们上船就上船,让他们挖运河就老老实实的挖运河。就算是在这途中死了不少人,也没有见一个倭奴敢反抗,甚至连为那些死人说一句话的倭奴都没有。 但是没有想到,这些倭奴在进攻帖木儿人的时候却瞬间暴露出强盗流氓劫掠杀戮之恶性。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就连门板都要给你拆下来当木足具。 经过一路的杀光抢光烧光,现在的倭奴军团再不复当初六七个人一把弯刀的窘迫。人人挥刀在手,贪婪猖獗残暴凶险的看着面前的大城。 沙哈鲁站在城头上,面色冷峻的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敌人,脸上再也没有以前镇压叛乱时候的轻松。 瞥了阿合木一眼,沙哈鲁沉声下令。“不过是一些连沙盗都不如的难民罢了,具装骑兵出击,给他们一个教训。” 韩度骑着马站在倭奴军团的后面,透过望远镜看到城门正在缓缓打开。 笑了笑道:“看来这沙哈鲁还想要主动出击啊,胆色挺不错的。” “公爷,听闻帖木儿帝国以骑兵纵横天下。若是让倭奴对上,还真的会吃大亏。”何荣提醒道。 韩度点点头,“不错,具装骑兵的厉害,当初本公在亦里把里城也领教过。倭奴虽然再不值当,但是也不能够白白折损给对方提高士气。” “何荣。” “在。” “你领三千精骑冲上去,让沙哈鲁领教一下咱们大明火器的厉害。” “得令!” 何荣抱拳一拜,立刻勒马离开。 呜~呜~ 号角声一长一短响起,原本散乱的倭奴军团,瞬间朝着两边分开,露出一条三十丈宽的通道。 何荣一马当先冲锋在最前面,看到同样冲出城门的具装骑兵,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左转,成一字阵!” 明军轻骑飞快左转,排成三排横着在城外的空地跑过。 沙哈鲁见了,刚才脸上的凝重瞬间不见,变得笑容满满。 “这些骑兵军容不错,还以为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没有想到,竟然像沙狐一样胆小,看到我们威武的骑兵就逃了。” “想来这些沙狐也知道王子殿下的具装骑兵是无敌,哪里敢和王子殿下战斗?” “正是,这些人虽多,但不过是一群流民罢了。可惜,有些人一向自称勇武,却被一群流民给吓到了” 属下的恭维,让沙哈鲁非常满意。瞥了一眼阿合木,不由得对他不满起来。就这样的货色,他竟然带着强大的贝督因军团不战而逃,实在是让他失望。 阿合木瞪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敌方骑兵的一举一动,这些骑兵若是真的胆小,那他们为何要主动冲上来迎战?既然有胆量迎战,那又为何会不战而逃? 不好! “这是陷阱!陷阱!王子殿下请赶快下令,让骑兵都回来!” 阿合木的话让所有人一愣,片刻之后顿时爆发出哄笑之声。 “赫拉特猎隼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赫拉特猎隼!他竟然被一群沙狐给吓到了” “猎隼竟然害怕沙狐,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沙哈鲁也顿时觉得脸面全无,呵斥一声。 “闭嘴,阿合木!再胡言乱语你就给本王子下去!” 阿合木看到前面敌方骑兵已经开始放慢速度,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猛然冒出一股极大的危机感。就好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掌,将他的心脏牢牢抓住了一般。 “王子殿下请相信我一次,就一次,立刻把骑兵撤回来。” 阿合木的哀求声,却引来众人的嘲笑。 “哈哈哈” 沙哈鲁也怒了,“阿合木!!!” 还不等沙哈鲁处罚阿合木,一股比所有人的大笑更加响亮的声音,从城下传来。 轰~轰~轰~ 众人被声声巨响震的头皮发麻,纷纷朝着城下看去。 只见具装骑兵距离敌人最多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只要再拉近十米他们就能以弓箭攻击到前面的敌人,但是他们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团团莫名的火光在具装骑兵当中闪现,他们身上坚硬的铁甲就如同腐败的纸张一样,风一吹就破了,一同破掉的还有战马和人。 “完了,完了” 阿合木看到具装骑兵被莫名出现的白烟笼罩,里面不断的闪烁火光,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惊天巨响,痛苦的闭上眼睛。 震天雷将具装骑兵和城头上的所有人都炸懵了,但是何荣却不会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 “左右散开!迂回!包抄!” 大明骑兵本来就减缓了速度,现在掉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明军便完成了转向,朝着还在混乱当中的具装骑兵狠狠的杀过去。 被包围的骑兵瞬间就遭到了神雷铳密集的火力攻击,四面八方都有敌人,根本就分辨不清楚敌人所在方向。 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尘土缓缓落地,满地都是受伤倒地的战马和痛苦哀嚎的骑兵。 明军骑兵非常有经验的层层推进补刀,不留一个活口。沙哈鲁一拳一拳的捶在石头上,哪怕是手掌发红发青他也毫不在意。 “五千具装骑兵,本王子的五千具装骑兵,就这样没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所有人都被敌人如此高效率的杀戮手法给惊到了。 那可是五千具装骑兵,精锐当中的精锐,不是五千只沙狐。就算是五千只沙狐,想要杀光也不会如此之快吧? 就连心有预感的阿合木也没有想到五千骑兵会被人顷刻间消灭,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一把拉住沙哈鲁。 “城门,快关城门!” 沙哈鲁脸色也立刻变得苍白无比,连忙下令:“关门,关门!”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下一次恐怕就算有人把刀架在沙哈鲁脖子上,他也不会再开城门了。 韩度望远镜里看到何荣的表现,高兴的哈哈大笑,“干得不错,把骑兵和火器的优势都完美的发挥了出来,是个难得的将才。” 曹泰等人听到韩度的话,不由得朝着正在赶回来的何荣投去羡慕的目光。 入了镇国公的眼,就几乎等于是入了皇上的眼,这以后的前程还用担心吗? “来人,把本公的旗号打出来,让这沙哈鲁死个明白!” 韩度的旗号一打出来,立刻就被赫拉特城这边的人看到。 “那,那是什么?他们又有什么诡计?” 高高竖起的木杆上飘着一块布,上面还画着一些符号。只是这些符号,他们都不认识。 可是沙哈鲁认识,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无比阴沉。 “原来是大明帝国的大军。” 帖木儿对大明念念不忘,他自己就会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自然想要争得帖木儿宠爱的沙哈鲁,也对大明十分了解,甚至他自己也认得汉字说的大明官话。 “大明帝国?是苏丹陛下即将征服的那个大明帝国?” “可是大明帝国不是在东边吗?而且还在万里之外,他们怎么会从南边打过来?” 面对属下的疑问,沙哈鲁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自己心里也在疑惑这个问题。对于大明帝国他算是了解的,按照道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阿合木上前神色凝重的道:“王子殿下,大明帝国是连苏丹陛下也要认真对待的庞大帝国。不管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咱们都不能够掉以轻心。” 人的名,树的影。 既然大明帝国能够称霸天下,甚至成为帖木儿帝国的宗主国,让伟大的苏丹陛下都不得不低头称臣,这样的帝国光是一个名字就足以让赫拉特城严阵以待。 “对对对,你说的对!来人,传令下去,将全城动员起来守城,无论如何也要给本王子将城墙牢牢守住!” “是。” 阿合木又道:“不仅如此,殿下还要派出信使向其他城求援。还有,不管大明帝国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殿下都应该将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禀报苏丹陛下。” 】 “听到没有?来人,立刻派信使从密道离开,将大明帝国出现在赫拉特城的消息禀报苏丹陛下。”这一次,沙哈鲁没有丝毫的犹豫。 阿合木见王子殿下从善如流,心里微微送了口气。苏丹陛下远在亦里把里,希望还来得及吧。 不知道为何,阿合木心里有种感觉,赫拉特城,守不住! 正文 一千六百零九章 重赏之下 看到对方将城门关上,韩度放下望远镜满意的点头 “这才对嘛,敢出城和本公作战,谁给他的胆子!” “这些井底之蛙,不知道公爷神威。现在他们知道了,不也就不敢再出城一步了?”曹泰俯身恭维道。 韩度满意点点头,下令道:“传令下去,让倭奴兵上前攻城!” “是,公爷。” “公爷有令,倭奴兵攻城,正面主攻!” 韩度听到侧头看向曹泰,“八十万倭奴兵攻城还分什么主次?没有主攻,四面都是主攻,全军出击!” “公爷有令,全军出击!” 咚~咚~咚~ 传令兵骑着快马,背上插着小旗子,飞快的将韩度的命令传递下去。 倭奴听到纷纷站了起来,紧握着手里的月牙弯刀,残暴凶毒的眼神盯着前方的赫拉特城。 赫拉特坐落在一片平原当中,它的背后是一片高高的山脉。山脉上岩石嶙峋坡度险要,山腰之上还被皑皑白雪覆盖,在晴天白云之下美不胜收。 此时的赫拉特就好似一个盛装的美人,孤零零的面对着这么多如饥似渴的倭奴。 密密麻麻的倭奴抬着梯子,想要爬到墙上去,就好似无数的蚂蚁正在从美人的脚往上爬,想要亵渎这足以世间少有的美丽。 帖木儿人不甘示弱,居高临下以弓箭还击。 “准备,射!” “准备,射!” 沙哈鲁的军团长举着弯刀,趁着现在敌人还没有冲到城墙下,组织弓箭手对其进行齐射。 帖木儿人虽然是游牧民族,但是却不代表他们不会攻城和守城。 或许帖木儿还没有开始扩张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欠缺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在横扫中亚的过程中,帖木儿人攻破了一座又一座的坚固城池,他们早就学会守城攻城了。 倭奴太多了,整整八十万呐。 一起攻城,别说人与人之间的间隙了,后面的倭奴还被堵着没有办法上前,而前面的倭奴就已经密密麻麻的将赫拉特城四面围住了。 面对这样的密度,帖木儿人齐射的威力爆发式的展现出来。几乎每次箭雨落下,都有几百人死伤倒地。 倭奴也不傻,箭雨来的时候他们也会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被射到的可能,举起木盾防御。 但总有防御不到的地方,被箭矢钻进来。 惨嚎声刚刚响起,就被淹没在冲杀的呼喝声中。 可是没用,箭雨刚刚清理出一片空地,下一刻就会被后面冲上来的倭奴填满。 不知道帖木儿人以前见识过铺天盖地的蚂蚁带来的绝望没有,反正现在哪怕是明明对敌人造成了大量伤亡,城墙上的帖木儿人却一个个冷汗直冒。 “镇定!不要慌,不要怕” “张弓,准备,放!” 激战了一整天,虽然没有一个倭奴兵能够爬上城墙,但是也让韩度颇为满意,将赫拉特城的一些底细给试探了出来。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赫拉特城的守军并不少。 倭奴兵四面攻城,竟然没有找到一个薄弱的地方。这也就说明,赫拉特城中的守军十分充足,至少可以布满整个城墙,甚至有可能更多。 不过想想也对,赫拉特是帖木儿帝国的第二大臣,自然有重兵把守。 而沙哈鲁在此地经营二十多年,要是一日就被攻破了,那也未免太过小瞧天下英雄。 好在本地人修城没有大明人的思维,不会在城池周围的险要之地再修建小城来拱卫大城,赫拉特完全就是一座孤城。 明日再次攻城,继续向守军施压,试探赫拉特守军的底细。 这样常规的试探就不用韩度亲自过问了,将倭奴兵的指挥权交给何荣和曹泰,韩度回到自己的帅帐。 刚走到门口,还没有掀开帘子呢,就听到一阵翻江倒海的声音传来,此起彼伏十分有节奏感。 “呕呕呕” “姐姐快喝口茶,清清口” 安庆连忙端起茶咕咚咕咚猛喝两口。 “哕” 瑶月刚才还在劝安庆,下一刻她自己就受不了了。 看到瑶月的样子,安庆把手中的半杯茶递给她。 “妹妹也快喝几口吧” 瑶月低着头一边呕吐,一边直摆手表示她不用。她早就喝过茶水了,现在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虽然这里已经远离了战场,但是她脑海里不断回荡的都还是到处残肢断臂的景象。 明明距离战场那么远,但是她的鼻子每吸一口气,都好似能够闻到那一股若隐若现腥臭作呕的味道。 韩度掀开帘子走进来,瞬间变闻到一股浓郁的酸味。作为酒精考验的酒场老将,以他丰富的醉吐经验来看,这股味道还远不及醉吐的浓烈。 “我说了要你们在忽鲁谟斯待着等我就好,你们非要跟着来,现在知道了这战场并不是一个好受的地方了吧?” 安庆和瑶月两天见韩度进来,就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满眼都在冒着祈求的光芒。 可是当发现韩度只是站在原地絮叨,并没有上前安慰她们饱受摧残的心灵的时候,两道犹如实质的杀气凌然冲向韩度。 韩度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下一刻神色自然的连忙把茶水倒上,道:“快来漱漱口,这帐里怎么都没有人来收拾一下。” “人都死哪里去了?赶紧滚进来收拾一下。” 韩度两手都没有空闲,分别轻柔的拍着安庆和瑶月的后背,让她们吐的好受一点。 几个军士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进来。 韩度手指扫了一下,“把这里洒扫干净。” “是,公爷。” 其实他们早在外面就听到帐内的动静了,可是帐内的是公主殿下啊,他们几个男丁又怎么敢贸然进来? 另外一位他们更加惹不起,虽然没有名分,但是谁不知道那是公爷的妾室? 妻是家中宝,妾那可是心头肉啊! “走吧,咱们出去透透气。” 韩度搀扶着两人走出帅帐。 安庆和瑶月原本不想动弹,可一来这帅帐里的味道太大,再加上韩度要求,便也只好坚持着走出来。可是一出来之后,温暖的清风一吹,两人顿时感觉好受了很多。 第二日的攻城也并没有什么战果,倭奴兵虽然进攻多次,但是却和昨日一样一次城头都没有登上去过。 “这仗怎么打的?” 面对韩度训斥,下面两排总督和武将没有一个敢吭声。 既然没有人说话,那韩度就直接点名了。 “何荣!你负责的是正面进攻,打了两天竟然连城墙都没有摸到,你就是这样打仗的?” 何荣被当众斥责,他满脸羞愧。想他前日还在同僚面前好好的风光了一把,结果连快感都还没有过去呢,就被训斥了。 “公爷,前一日的伤亡太大了,阵亡了两万,伤了一万多。那些倭奴兵也不傻,看到这样的伤亡,他们自然会有些畏缩不前。下官已经多次督战攻城了,但是效果却不大。” 韩度听了解释,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两手撑在桌子上,俯视着赫拉特城的地图。 “既然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那就好办了嘛。倭奴兵畏缩不前,不就是前面的吸引力不够,又贪生怕死么?” “传令下去,告诉那些倭奴兵。面前的是帖木儿帝国第二大城,里面金银财宝无数,只要破城之后,都是他们的。” “另外,先登城头者,赏千户!” “公爷,那些可是倭奴” “是啊,还请公爷三思啊” 对于将城里的财富许诺给倭奴,众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那些财富也不是自己的,而且也要破城之后才能够兑现。 但千户官职就不一样了,这即便是在大明军中也是属于中高层的将领。先是士卒,然后是什长、小旗、总旗、百户,之后才是千户。 这不是官升三级,这是连升祖宗十八级! 敢这样说,这道军令若是向明军将士宣布,他们就能够在今天攻破此城! “不要说了!”面对众人的喧哗,韩度大喝一声。 “传令吧。” “是!” 可想而知,韩度的军令在倭奴兵中间反响有多么巨大。 倭奴本来就对大明人各种羡慕嫉妒,甚至别说是大明人了,就连那些巴结大明人的倭奴狗腿子,都是寻常倭奴羡慕的对象。 而现在只要能够第一个登上城头,不仅直接成为大明人,还能够受封千户,一跃而成为大明军中上层。 这样的诱惑,瞬间让所有人都红透了眼睛,相比之下赫拉特城里的金银财宝对倭奴兵的吸引力,反而没有千户官职大。 “杀!杀!杀” 不用明军催促,这一次倭奴兵干劲十足的提着刀,自发的朝着赫拉特城冲去。 攻了一整天,倭奴兵虽然士气高昂,数次登上城头。但最终还是被帖木儿守军一次又一次的打了下来。 可即便是损失巨大,倭奴兵也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要不是天色变暗,导致他们夜盲症发作,他们都还要一直攻打下去。 无奈之下,韩度也只好鸣金收兵。让倭奴兵修整一日,明日再战。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章 屠城 晚上,韩度在将众人都召来帅帐。 三堆篝火成三角形摆在帅帐里,上面各自架着一只大肥羊。正在烤的滋滋冒油,浓香四溢。 没有办法,帅帐里的这些都是大肚军汉,一只烤羊完全不够吃啊。 “今天的攻城大家都看了,有什么想法?”韩度拿出刀从羊腿上削下一块烤的微焦的羊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韩度的话就好似一个发令枪一般,其他人顿时七嘴八舌的插话。 “公爷,我看了,今天没有破城,完全就是那些倭奴兵太废物。都登城了竟然还守不住,这不是开玩笑嘛!” “就是,这些倭奴也太废物了。刚开始的时候士气还行,可是响午过后就有些萎靡不振。若是当时能够振作的话,下午的几次登城说不定就能够站稳脚根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倭奴兵吧,帖木儿人的反击也够激烈。我亲眼看见不少帖木儿伤兵抱着倭奴一并从城墙跳下的。面对这样凶狠的人,倭奴兵没有站住也是情有可原的。” “还有倭奴兵的武器也太差,登城之前看不出来。一旦登上城墙,面对全副铁甲铁盾铁刀的帖木儿人,倭奴太吃亏了” 众人边吃边说,纷纷阐述着各自的意见和看法。 等众人纷纷说完,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之后。韩度才点点头,总结道:“你们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总结就两点。一,倭奴兵缺少铠甲武器,但是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我上哪里去弄这么多武器铠甲?” “二,倭奴兵畏畏缩缩这个倒是有办法解决。” “传令下去,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屠城!屠城!” 沙哈鲁头还枕在温柔乡里,就被一阵宏大的动静惊醒。 飞快穿上衣衫,一路骑马跑到城墙上。看到敌人已经再次整顿好方阵即将进攻,沙哈鲁只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绝望。 接连三日的进攻,倭奴兵损失了十几万万。尤其是昨日损失最大,近八万伤亡。 帖木儿人一方也不好受,虽然他们占据守城的优势,兵员伤亡并不大,这三日拢共也就只有三万。 但是这样轻的伤亡是帖木儿人用大量的军械资源换来的,尤其是弓箭几乎快要消耗殆尽,其他木头、石头等等守城物资也是没有剩下多少。 现在赫拉特城里面,沙哈鲁将民众都征召起来,无论男女老少都协助守城。有力气的男人就将房屋拆了,将石头搬上城墙,力气较小的女人和老幼便将木头做成一根根箭杆。 整个赫拉特城,全民皆兵! “他们这是怎么了?”沙哈鲁急切的问道。 阿合木的铠甲上有了一些刀和斧子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沾着一些血迹。昨日危机时刻,他亲自带着贝督因军团,强行将登上城墙的敌人赶下去。 贝督因军团不愧是有着赫拉特猎隼美名,正是有了他们的奋力搏杀,才将敌人数次打下城墙。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一种鼓舞士气的话吧”阿合木的语气当中透着疲惫。 他从来没有想过仅仅是三日的守城作战,便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股压力不止来源于下面即将攻城的那些人,还有那明军帅旗所在位置一直没有动弹的明军。 这股大军就如同一座高山矗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他们所做的事情便是督促着前面的人进攻。 对方还没有动,他们这边就快要支撑不住了,若是对方一并进攻,那他们还有希望吗? 阿合木不知道。 “还击!还击!” 就在这时,沙哈鲁已经抽出弯刀,大声朝着城下 进攻的敌人咆哮。 再一次攻城战打响,攻城方式和前三日没有什么不同,可阿合木感觉到敌人的士气却是比昨日更加高昂。 但是帖木儿这边将士皆疲惫不堪,还击的远没有昨日有力。 仅仅是敌人的一次进攻,就被对方轻易的登城。 阿合木心里冒出一股不妙的感觉,立刻上前拉住还在不断挥刀咆哮的沙哈鲁。 “王子殿下” “阿合木,带着你的人马,将他们给本王子赶下去,赶下去!” 阿合木猛地点头,“王子殿下,臣马上就带人过去。不过殿下,赫拉特恐怕守不住了,还请王子殿下赶紧准备,臣冒死为殿下拖延时间!” 沙哈鲁闻言瞬间震住,愣愣的看着阿合木。 声音禁不住发颤的问道:“他,他们还没有攻进来你,你怎么” 阿合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力的一叹:“王子殿下,尽快准备吧,臣去杀敌了!” 看到阿合木决然转身的背影,沙哈鲁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拉住他,可是却怎么也没有开口。 沙哈鲁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赫拉特已经没有希望守住了?他只是不愿看到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肯面对现实罢了。 但是阿合木的话点醒了他,若是此刻再不走,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阿合木!” 沙哈鲁大步上前,贴近轻声道:“随本王一起走。” 阿合木愣了一下,随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浴血作战的贝督因军团。回过头来朝沙哈鲁一笑,“王子殿下,贝督因军团是臣一手建立的,他们在那里,臣就在那里。” 沙哈鲁闻言沉默,在重重围困的局势下,他顶多通过密道带着阿合木离开,怎么可能带着整个贝督因军团离开? “王子殿下不用悲伤,这是臣的意愿。王子殿下快走吧,臣来为殿下断后。” 沙哈鲁一把抽出腰间的权杖,重重的压到阿合木手里。 “本王子会在努斯拉托·库要塞等你,保重!” 阿合木看了手里的权杖一眼,淡笑着点头。 沙哈鲁将赫拉特总督的权杖交给阿合木之后,直接转身带着亲卫走下城墙。 等沙哈鲁走了之后,阿合木将权杖收起。抽出弯刀,对着太阳高举,“赫拉特猎隼!杀敌,杀敌!” 激烈的血战从一开始就直接爆发到巅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丝毫的减弱,一直持续到了日上中天。 “城破了” 在阳光最烈的时候,城门被从里面打开,无数的倭奴兵也不再爬越城墙了,直接从城门鱼贯而入。 一阵欢呼声从厮杀的最前面,如同海浪一样传递过来。 韩度看到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忍不住哈哈大笑。 放下望远镜,叹道:“原本以为这些倭奴兵只是废物,没想到他们还是有点作用的。” 何荣等人纷纷发愣,猜不透公爷的心思。 没错,赫拉特城的确是破了,但是损失也非常巨大。倭奴兵起码战死了二十多万,虽然有八十万人,但是这样的损失也是经受不起几次的。 “公爷,咱们要不要进城?”曹泰抱拳问道。 韩度摇摇头,“不,本公既然答应了倭奴兵屠城三日,那就要给他们兑现。传令下去,就地驻扎,三日后进城。” 虽然韩度急于进攻帖木儿帝国,但是既然答应了倭奴兵屠城三日,那就必须要给他们兑现。 反正若是不能破城的话,说不定还要别阻拦在这城下多久,算起来还节约时间了。 而且赫拉特城被破,帖木儿再怎么迟钝也该受到他背腹受敌的消息了。 亦里把里。 帖木儿修养好了,立刻下令从西线征调大军前来。 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帖木儿总算等到了他新征调的三十万大军,如此一来攻明的兵力就达到了六十万。 可还没有等帖木儿重整旗鼓出发,他便受到了沙哈鲁的来信。 “明军出现在了赫拉特城?” 帖木儿瞳孔猛烈收缩,心里一阵骇然。他之所以没有提前攻打大明,甚至在大明使臣当面挑衅他之后,还不得不拿出纳贡将大明使臣礼送出境。 就算因为当时他还没有打败奥斯曼人,不想东西两线同时作战。 而现在,明军竟然出现在了帝国腹地。 帖木儿面对如此棘手的境况,一时之间也犯了难,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决断,于是他只好把将军们找来商议。 “情况就是这样,明军出现在了赫拉特城,你们怎么看?” 拉失德看完之后,神色凝重的将信递给下一个将军。 等众人都看完了之后,有人立刻开口道:“伟大的苏丹陛下,大明人怎么会出现在赫拉特城的?这会不会是沙哈鲁殿下认错了?” 一众将军纷纷望向帖木儿,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大明在帖木儿的东边,大军是如何出现在南边腹地的。 帖木儿沉吟一下,道:“多年前塔雷向我禀告过,说有大明人出现在了忽鲁莫斯。原本我以为只是一些大明的商人,现在看来那恐怕就是大明朝廷的人。” “陛下的意思是,明军真的攻到了赫拉特?” 帖木儿微微点头,“沙哈鲁虽然没有去过大明,但是他是认得大明文字的。他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不会认错。” 众将军闻言纷纷闭上嘴巴,这事情太大了,贸然开口一个不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亦里把里成集结了六十万大军,若是不向大明开战,那么这一路上的消耗都是一个笔十分庞大的财富。 若是就此退回去,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无论是谁都不会甘心。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赌一把 可若是置之不理,那大明攻破了赫拉特城怎么办? 若是大明继续北上,攻打撒马尔罕,到那时恐怕大家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拼命赶回去了。 现在的问题关键就是,赫拉特城能不能守得住。 若是以前的话,众人都不会担心。因为原本的赫拉特城有着二十万大军镇守,凭借坚固的城墙,怎么也能够坚持数月有余。 但是现在为了东征大明,赫拉特城刚刚被调走了十万精锐。这沙哈鲁王子还能够守住赫拉特城吗? 毕竟从沙哈鲁王子的来信看,大明在赫拉特的大军可是极多。 “百万大军沙哈鲁王子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是啊,大明的主力应该都被咱们拖在这里了。若是大明还有余力派百万大军去攻打赫拉特城,那他们为何不将兵力都投放到嘉峪关来?” 是啊比起费神费力的绕远路将兵力投放到赫拉特城,为何不直接放到嘉峪关来?若是百万大军加上嘉峪关守军倾巢而出,恐怕就连亦力把里都未必能够守得住。 “可沙哈鲁王子殿下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他总不可能出现判断错误吧?若是大明真的通过我们不知道的办法,将大军派到赫拉特城,那该怎么办?” “赫拉特城算得上精锐的就只有贝督因军团,可是它只有两万人。” “赫拉特猎隼的威名让无数国度为之胆寒,就算是只有两万人又如何?大明根本不可能将真正的大军派到赫拉特城,顶多就是一次佯攻罢了。有贝督因军团在,赫拉特城不可能陷落。” “万一赫拉特城守不住,那可如何是好?后面可就是撒马尔罕啊” 将军们的意见分成两派,一边认为大明不可能真的能够攻下赫拉特城,一边却是认为赫拉特城太过重要,不能不重视。 “不会,赫拉特城后面还有努斯拉托·库要塞。就算是明军真的攻破赫拉特城,也绝对不可能攻陷努斯拉托·库要塞,根本不用担心明军能攻击撒马尔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这位将军的意思。 “你在胡说什么?你竟然要将赫拉特城放弃!” 反对的人瞬间暴怒,赫拉特城可是帖木儿帝国第二大城,里面住着几十万民众,还有着无数的清真寺和古老建筑,这些东西价值连城。 若是就此将赫拉特城放弃,那整个帖木儿帝国都会受到震动。 对方也毫不示弱,瞪大眼睛平静的道:“赫拉特城的确是帝国的明珠,无比之珍贵,但是和大明帝国比起来却什么都不是。若是我们能够征服大明帝国,这样的明珠我们可以拥有一筐!” 这句话让所有人瞬间一震,原本有些犹豫的人也开始倒向主张征服大明的一方。 征服大明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好处也太大了。 只要能够征服大明别说是一个赫拉特城了,就算是用整个帖木儿帝国来换,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 一众将军纷纷望向帖木儿,希望这位伟大的苏丹能够向以前一样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 帖木儿则微微沉吟,抬头望向拉失德,“拉失德,你怎么看?” 拉失德微微沉吟,“伟大的苏丹陛下,只有身为真主在人间代行者的您,才能够带领我们走向正确的方向。” 帖木儿微微含笑点头,不管拉失德是真心实意,还是在拍马屁,至少他的态度让帖木儿非常满意。该怎么选择只能够由他帖木儿来做出决定,而不是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建议。 “不过,大明帝国不可小视。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赫拉特城外,但是我们也应该做些准备。臣以为,可以将撒马尔罕的几个奴隶军团调给四王子殿下。” “这怎么可以?虽然是奴隶军团,但也是守卫撒马尔罕的。万一撒马尔罕有失,谁能够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人一开口,就在针对拉失德,显然是和拉失德不对付。在坐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撒马尔罕,此人以为他这样说便可以得到大多数的支持,携众人之力灭了拉失德的风头。 拉失德根本没有理会此人,直接向帖木儿解释道:“陛下,撒马尔罕还有四个精锐军团驻守,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此人还要说哈,帖木儿摆手打断。 瞥了这位将军一眼,帖木儿道:“拉失德这是老成持重之言。” 一句话定性,让另外一人无话可说,直接低头不再言语。 帖木儿扫了众位将军一眼,在决定东征之前是对大明的实力有过估计的,按照他的预计,大明即便是宗主国,或许会比帖木儿帝国更强,但强的应该也有限才对。 依仗着诸多的奴隶军团,他是有机会一举拿下大明的。 所以,无论怎么看,大明也不可派能百万大军到赫拉特城去。老四的这个信息,肯定有误,出现在赫拉特城下的明军不可能是主力。 “传令,征调撒马尔罕两个精锐军团四个奴隶军团支援沙哈鲁,让他死守赫拉特城!” 令虽下,但是帖木儿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他心里有种和拉失德一样的预感,或许出现在赫拉特城的明军实力不可小觑。 果然,帖木儿的预感在数日之后应验。 “明军百万奴隶军团攻城,赫拉特城破了” 当帖木儿当众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下面的将军们都惊呆了。 “这不可能,出现在赫拉特城的明军顶多是一两个军团,怎么可能是明军的主力?” “真的是百万奴隶军团吗?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奴隶兵?” 帖木儿鬓角的皱纹比前几日更深了,这个消息对于他可谓是晴天霹雳一般。 赫拉特城数日被破,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足以说明这股明军不可小视。整个帖木儿帝国陷入到背腹受敌的境地中,稍有不慎就是国灭身死的下场。 “消息是老四传来的,他现在已经退到努斯拉托·库要塞,不可能是假的。” 帖木儿精神疲惫的挥挥手,朝众将军问道:“现在的关键是,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无非不过,一个是立刻回撤支援努斯拉托·库要塞,打退这股突然出现明军的攻击,甚至消灭他们。一个就是不管不顾,继续向大明进攻。 一众将军听了,都纷纷低下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苏丹陛下的话一样。 面对这样生死攸关的局面,他们怎么敢贸然出言献策?若是对了,那自然就此飞黄腾达,不过一旦错了,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与其开口二选一,还不如低头沉默保住现在的官位。 帖木儿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这些将军虽然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能够独当一面的一个都没有。 拉失德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陛下,臣以为应该立刻向大明进攻,争取在四个月内攻破嘉峪关。” 帖木儿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拉失德。 “理由!” 拉失德心里大定,连忙道:“陛下,赫拉特城这么快被攻破,那么撒马尔罕支援的六个军团就一定被沙哈鲁殿下留在努斯拉托·库要塞。” “沙哈鲁殿下有着六个军团,再加上努斯拉托·库要塞的守军,至少能够坚守六个月。若是我们能够在四个月内攻破嘉峪关,那么就可以长驱直入进攻大明。若是不能,两个月时间也足够我们回援撒马尔罕。” 虽然帖木儿从撒马尔罕来亦里把里的时候走了五个月,但那是因为大量步兵和辎重的拖累。若是以骑兵而论,两个月都足以支援努斯拉托·库要塞了。 “好!”帖木儿大喜,拉失德的话简直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立刻下令:“传令,明日出发,目标嘉峪关!” 蓝玉一手握刀,坐在府里生着闷气,两旁站立着麾下将校。 房间里的气氛极为沉重,除了蓝玉喘着粗气的声音之外,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先锋官走进来,连忙抱拳一拜:“末将拜见公爷。” 蓝玉愤怒的将腰刀随手仍在案桌上,“少说这些屁话,粮草是怎么回事,你问清楚了没有?” 按照规定,粮草早就应该在十日前送来。但是以往都是如数送来的粮草,这一次却连一粒米都没有。 粮食就是大军的命脉,发生这种情况蓝玉自然十分重视,连夜派遣先锋官前往兰州府问个清楚。 “兰州知府说他也没有收到这次的粮草,他连民夫都准备好了,结果却无粮可送。不过他发现此事之后,便立刻奏报朝廷问明情况了,粮草应该很快就可以送来。一旦送来,他便马上送到咱们这里。” 蓝玉心里没有先锋官想的那么乐观,他实在是太清楚那些文官的做派了。不管能不能办到,反正先答应下来将你打发走。 至于以后的事情,若是粮草到了,兰州自然也会送来。但是万一粮食不到呢?兰州知府难道还会送? “本公嘱咐你的事情,你有没有和他说?” “说了。”先锋官立刻点头,公爷的吩咐他当然不敢忘记。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行走的金元宝 “可是兰州知府说公爷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兰州城的粮食给搬空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给咱们粮食。” 蓝玉早就猜到粮草这么重要的事情,一旦出现异常那就绝对不会轻易能够解决的问题。若是能够轻轻松松便解决的话,那它就不会出现问题。 于是,蓝玉便想先向兰州府借一部分粮食出来。现在看来,这点希望也没有了。 “咱们还有多少粮草?”蓝玉看向后勤官。 “回公爷,咱们的粮草最多还能够支撑两个月。” 蓝玉微微放心,粮草还算充足,不过也不得不防! “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口粮减半,取消一切练兵,以节省粮草为要。” “另外,本公会立刻上书皇上,询问粮草问题!” 旁边一个参军听到,连忙拱手问道:“公爷,这是上奏皇上是不是” 蓝玉看了此人一眼,缓缓道:“怎么?你以为本公小题大做?” “不,下官只是以为,粮草乃是户部调拨的,公爷是不是再等等?” “本公知道你出身书院,想要为你先生说话。但是你别忘了,韩度还是本公的结义兄弟,难道本公会害他?” “就以本公和韩度的关系,你以为户部会卡着粮草不调拨给本公么?” “这当然不会。”参军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了。 “问题一定不会出现在户部,虽然本公现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提前让皇上知道此事,才是对户部最好的。” “下官见识浅薄了,请公爷恕罪。”参军连忙躬身致歉。 蓝玉摆摆手,并没有生气。 虽然不用练兵,但是减少了粮食供给,士兵还是有些怨言。 好在蓝玉在军中的威望足够,能够平复这种流言蜚语。 “报!公爷,紧急军情!” 蓝玉眼睛一瞪,连忙走下来一把抓过信封。 看着上面沾着的血迹,是人血!心里猛然一沉,一个不妙的预感萦绕在心间。 连忙撕开信封,打开一看 “传令,召所有将军来本公这里议事!” 不过顿饭功夫,一匹匹快马便齐聚到帅府门口,众人飞快的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朝卫兵一扔,大踏步朝着帅府内走进去。 “公爷!” “公爷!” “公爷” 众人纷纷向蓝玉行礼,蓝玉一一点头回应。 见公爷神色凝重,众将面面相觑不敢开口询问,各自站在自己的位子上。 等到人来齐了之后,蓝玉才将信封举起,沉声道: “本公刚刚得到消息,帖木儿挥军六十万来攻,现在距离嘉峪关只有不到五天的路程了。” 蓝玉的话刚落,就引来一阵阵呼声。 “六十万大军,这岂不是比上次还多?” “是啊,若是咱们的火药炮弹能够补齐,那倒也不会怕了他帖木儿。可是上次咱们消耗的,到现在都还没有补上呢” 众将瞬间就意识到了严重性,难怪就连公爷都是满脸的郑重。 等众人议论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之后,蓝玉才开口道: “粮草补给朝廷一直都没有送来,这其中必有变故,但是现在本公没有时间去一一查清楚。现在咱们要做的是哪怕是马革裹尸,也要死守嘉峪关。” “你们当中有一些人的老家在关中吧?你们应该知道嘉峪关一破,关中百姓会面临什么!” 众将脸色瞬间严肃非常,齐齐抱拳喝道:“甘为公爷效死,死守嘉峪关!” 蓝玉点点头,然后下令:“派人去告诉兰州,让他一月之内给本公送十万石粮食过来。少一石,本公必斩他项上人头!” 一旦开战,就不能够再施行口粮减半来节约粮食了。人吃不饱没有力气杀敌,极容易被敌人所杀。若是继续这样节粮,会引起兵变的。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嘉峪关城头,帖木儿人就如同一片黑色潮水一般,缓缓压过来。 帖木儿破城心切,来到嘉峪关之后丝毫没有耽搁,直接下令攻城。 蓝玉也不示弱,大喝下令:“开炮,开炮!” “公爷,咱们的火药炮弹可不多。若是现在就开炮,那用完了可怎么办?”副将一脸担忧。 蓝玉立刻喝道:“帖木儿竟然连休整都没有,就直接下令攻城,说明他急于破关。” “咱们就是要给予他迎头痛击,才能够将他震慑住!若是不开炮,被他识破虚实,那才是咱们的死地。” “不要犹豫,开炮,开炮!” “遵令。” 轰轰轰 雨点般的炮弹砸在帖木儿人当中,划拉出道道长长的血痕。 这点损失不足以让帖木儿心痛,但是却让他眉头紧皱。 片刻之后,叹息一声:“大明的火器真是厉害啊” “陛下说的是,上次要不是明军仗着火器犀利,咱们怎么会被打败?” 说到大明的火器,帖木儿的将军们纷纷一副咬牙切齿。 以往他们仗着横行中亚的利器攻城车和投石机,在大明的火炮之下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连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明军的大炮轰成碎片。 这一次,帖木儿人也学乖了,与其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建造攻城车和投石机,还不如多多制造云梯,这东西在攻打嘉峪关的时候比攻城车和投石机的作用还大。 帖木儿看到明军的反击还是一如既往的猛烈,甚至比上一次还要猛烈,便打消了能够出其不意破城的念头。 至于明军的反击更加猛烈,帖木儿也有他自己的看法。毕竟双方才刚刚打了一仗,双方都有死伤,深仇大恨之下反击的猛烈点也是在情理之中。 “停止进攻,咱们远道而来,先休整三日再攻城。” 第一次试探攻击,就此草草结束。 当晚,不管是帖木儿,还是蓝玉,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急如焚。一个担心努斯拉托·库要塞究竟能够抵挡住明军多久,一个在想着朝廷的粮草补给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这就是努斯拉托·库要塞?”韩度看着眼前的要塞,眼睛有些发懵。 韩度原本以为的要塞,是那种一座占据地利的坚城。 可眼前这哪里是坚城啊?这根本就是一座山! 努斯拉托·库要塞就是将两边的山体掏空,然后在中间修建起一堵厚厚的高墙而建成的。 若是一座城的话,哪怕它再坚固,韩度都有信心用大炮强行轰塌它。 但是这特喵的是一座山啊,山啊! 大炮再厉害轰在山体上,那还不和挠痒痒一样? 别说是大炮了,这样的山体就连寻常的热核武器都没有丝毫办法。 韩度举着望远镜观察了半天,最终无奈的发现,除了用人命填之外,没有丝毫的办法。 而在努斯拉托·库要塞的沙哈鲁也看到了让他咬牙切齿之恨的人,他在要塞一直等着阿合木能够回来,最终却只等来了明军。 阿合木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沙哈鲁现在手里有二十万大军,而且还有四个精锐军团,实力大增的他早就想要一雪赫拉特城的耻辱。 休整一日之后,韩度召见了麾下将校,商议如何攻打努斯拉托·库要塞的事。 “说说吧,对于此战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何荣道:“公爷,这样的要塞,除了用人命一步一步填之外,末将等没有其他办法。” 】 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韩度也微微摇头,“本公也没有办法。” 叹了口气,韩度神色一肃,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恶狠狠的道:“哪怕是用人命填,本公也要攻破此要塞!” 随着传令兵骑着快马飞奔,倭奴兵又被调到努斯拉托·库要塞面前。 这要塞是一个隘口,前面的宽度有限,因此每次进攻的人数自然也不可能太多。 而要塞两边山体的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个个黑漆漆的洞口。毫无疑问,这些洞口都是对方弓箭手的射击口。 以两侧峭壁上这些洞口的数量,可想而知攻城的一方会遭受到什么样的箭雨夹击。想要在这样的箭雨下攻上高墙,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 “传令,倭奴兵攻城,大炮攻击两边射击口,掩护倭奴兵!” 面对这样险恶的要塞,哪怕是韩度再不把倭奴兵当人,也不得不出动大炮协助他们。 倭奴兵经过赫拉特城一战,只剩下五十多万。说不定倭奴兵死光了,都未必能够破此要塞。 到了那时,岂不是要用明军将士的性命去填? 倭奴兵在赫拉特一战伤亡了二十多万,虽然伤的暂时活了下来。但是在根本就没有医疗救治的情况下,伤情严重一点的只不过晚死几日罢了。只有那些受了一点轻伤的,才有机会活下来。 再加上倭奴兵一路劫掠,甚至将赫拉特城洗劫的一干二净。现在那个倭奴兵身上没有一些金银珠宝揣着? 所谓财帛动人心,深怀巨富又受伤,自然有倭奴兵打这些人的主意。趁着月黑风高,一刀将起结果了,把对方的金银珠宝抢到自己怀里才是正经。 而明军对于倭奴兵这样的纷争根本不管,又进一步纵容了倭奴兵对伤员的残杀。 现在的倭奴兵,就好似一个个行走的金元宝。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烟攻 沙哈鲁手握二十万军团,又坐拥努斯拉托·库要塞。赫拉特城的耻辱让沙哈鲁夜不能寐,而努斯拉托·库要塞更是被他视为报仇雪恨的一战。 面对再次攻来的倭奴兵,沙哈鲁举起弯刀大吼一声。 “复仇!” “复仇!复仇” 轰! 一处山体被炮弹集中,瞬间砂石爆射。 沙哈鲁刚刚怒吼完,立刻就被如此大的动静给惊的脖子一缩。 惊愣之余他立刻朝着下面的敌人看去,结果却看到那些敌人刚刚冲到要塞隘口,都还没有攻上来。 “开炮,开炮,给本公压制住两侧的弓箭手,命令倭奴兵冲锋!” “后退者,斩!” “犹疑者,斩!” “乱军心者,斩!” “先登上城者,封千户!” 战斗刚刚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沙哈鲁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作战的方式,原本他守城最大依仗的弓箭手被炮火干扰,难以发挥出威力来。 双方的争夺战,又回到了要塞城墙上来。 一日激战过后,隔日韩度又整顿倭奴兵继续攻击要塞。 战斗一日比一日激烈,成果也一日比一日要好,每日都有一丁点的进步。 就好似一个步履蹒跚,却偏偏要登山的人,每天都能够看到前进的效果,但是距离登上山顶还遥不可及。 韩度没有想到,一座要塞竟然能够将自己阻拦在这里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双方从一开始的龙精虎猛杀到筋疲力尽。直接四十万倭奴兵战死在要塞城下,到了现在何荣等人也看出来公爷为何十分大方的一路上将发财的机会让给倭奴了。 倭奴一死,留下的金银财宝自然便落到了明军手里,还不用自己费尽心力的去劫掠。若是倭奴都死光了,那么就相当于明军什么都没做,却直接获得了这一路走来倭奴洗劫到的所有财富。而且还不用明军自己劳苦劳力的搬运,倭奴自己便热情的带过来了。 一开始对公爷的决定非常不理解人,现在都对韩度的做法感到心惊。如此算计,难怪人家能够年纪轻轻便封镇国公。 帅帐里面,韩度扫了众人一眼。 “咱们已经被阻在这里足足三个月了,不能再拖下去。你们都说说,有没有什么良策,能够攻破此要塞。”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低头沉默,帅帐里面落针可闻。 “怎么?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韩度颇为失望,原本还想着属下能够依靠的,现在看了是靠不上了。 在韩度面前,何荣可谓是在场众人里面最红的了。其他人可以沉默,他却不能。除非,他想要此前的功绩功亏一篑。 硬着头皮,何荣抱拳道:“公爷,咱们最大的威胁就是要塞两侧的弓箭手。这样的左右夹击造成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能够解除这两侧的威胁,那攻破要塞就要容易多了。” “不过,这两侧的山体连大炮都轰不动,下官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韩度脑袋里面灵光闪过,猛然抬手想要抓住。 “你等会!” “你刚才说什么?”韩度抬眼紧紧的盯着他。 何荣浑身一紧,小心翼翼的回道:“下官刚才说,没有什么好主意” “不是这句,上一句!” “上一句?下官说,要塞两侧的威胁最大,若是能够解除,那攻城就容易多了” “就是这句。”韩度手猛然一压,将何荣的话止住。 两眼凝神一动不动,显然是在想着什么。 众人见此更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就怕打扰到了公爷的思绪。 片刻过后,韩度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看向众人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敢问公爷可是想到了破城良策?”何荣满脸惊喜的望着韩度。 面对众人的期盼的目光,韩度淡笑着点头。 “不错,虽然本公也没有办法破开山体将躲在里面的弓箭手杀死,但是要消除他们的威胁其实也容易。” “公爷,这些弓箭手躲在峭壁之上,箭射不到,炮轰不破,该如何消除?” 韩度哈哈一笑,“用烟攻!” “烟攻?”众人齐齐轻喝,心里纷纷大受震动。 咱怎么没有想到! 韩度继续道:“他们躲在山体里面,咱们进不去,但是他们也出不来。他们透过射孔才能够瞄准射箭,只要咱们在峭壁下面点起火堆,用烟雾遮蔽他们的视线那他们就废了!” “好,好办法!”众人纷纷神情激动的摩拳擦掌不已。 实在是这三个月大家都受够了要塞两侧弓箭手的窝囊气了,很多次眼看着就要占领要塞城头,结果却被两侧的弓箭手活生生的给打退下来。 现在听到公爷的主意,所有人都等不及明天,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和对方开战。 “公爷,火堆里加上马粪。马粪烧出的烟雾够大,而且还十分的呛人,让那些弓箭手好好喝一壶!” “对,再加点硫磺在里面,用毒烟毒死那些王八蛋” 格局一打开,众人的灵感如同潮水一样汹涌澎湃起来,纷纷为加强烟雾的威力出言献策添砖加瓦。 隔日一早,明军一扫前一日的疲惫之态,除了倭奴之外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众人看着眼前早已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要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无奈和厌恶,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就好似在欣赏一个即将脱光衣服的美人一样! 所有的马粪都收起起来,所有的木头都被集中起来,就连运送粮食的马车都被拆了当木柴。现在一切能够燃烧的东西都被分发到倭奴兵手里,火油、木柴、马粪、硫磺、无用的衣衫和破烂皮革统统堆到峭壁之下。 倭奴兵又用了一万多伤亡的代价,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完成了这项事务。 “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今日明军的举动十分奇怪,那些又黑又瘦小,残忍的如同古兰经描写的邪恶者一样的魔鬼,怎么会白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只为了将这些杂物丢到要塞隘口来? 明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沙哈鲁,这三个月倭奴兵损失巨大,帖木儿这边也不好受。 虽然弓箭手没有什么伤亡,但是守在城墙上的军团却是被全灭了好几个。 帖木儿人这边,也到了筋疲力尽的边缘了。 “点火!” 一个个陶罐里倒上火油,破布、碎木扔进去点燃。 一排排的弓箭手持着裹满火油的箭矢,点燃,搭弦,拉弓! “放!” 咻~咻~咻~ 箭矢留下一道道青烟朝着峭壁下方飞去。 “阻止他们,阻止他们!”沙哈鲁猛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大吼:“他们要用火!” 属下的将军们一个个都看向沙哈鲁,他们当然知道明军要用火攻,但是知道又怎么样?难道谁还能够阻止不成? 除非是真主穿着盔甲亲自来,那还差不多! 一根箭矢钉在木柴上,瞬间便点燃脸盆大的一个火团。而且,这火团还在飞快的朝着四周扩张,很快便燃起一团大火。 熊熊烈火很快便形成,大量的白烟飘飞到上方的射孔处,直接将弓箭手的视线完全遮挡住。 而且还不止如此,由于明军往加了太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躲在山体里面的弓箭手闻到的瞬间便开始十分难受起来。 效果出乎韩度意料的好,烟雾自带的温度非常的高,竟然直接将弓箭手给逼迫的不能接近射口。 现在,这些弓箭手连不瞄准胡乱往下射都做不到。 韩度透过望远镜看到就连射口处的弓箭手都纷纷往里面躲避,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 “传令,全军攻城,全军攻城!” “破此要塞者,封伯!” 韩度的话让身边的人都忍不住了,何荣瞪大眼睛抱拳问道:“公爷,倭奴也封吗?” “不论倭奴,还是大明人,破此要塞者,封伯!” “杀” “杀” “杀” 倭奴兵的方阵本来就在大军的最前面,听到这样的奖赏立刻就疯狂了。不等将军下令,便自行朝着要塞冲过去。 将军?等自己登上城墙,打开要塞大门,受封伯爵之后。谁才是谁的将军,那都还不一定呢? 密密麻麻的倭奴从两道大火当中冲出,给了帖木儿人极大的震撼。 “杀!杀!杀!将他们都给本王子赶回去,赶回去!”沙哈鲁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刻来了,再也不管不顾的大吼道。 韩度看到要塞墙上密密麻麻的的排满了守军,破口大骂道:“曰他娘的,沙哈鲁这个缩头乌龟总算是把头探出来了。” “传令,开炮,开炮!” “公爷有令,开炮!” “把炮弹统统都给本公打光!” “把炮弹统统打光!” 轰! 当先一颗炮弹砸在城垛上,四处飞溅的碎石瞬间就造成了十数人伤亡。 努斯拉托·库要塞失去了两侧弓箭手的支援,就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塞。 明军混在倭奴兵里,给帖木儿人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明军和倭奴并可完全不一样,不仅一身锁子甲,手中也是非常锋利的钢刀。寻常的帖木儿人根本就挡不住明军的攻势,甚至有人被明军士卒一刀之下劈成两截。 】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是攻是撤?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 一个将军找到正在厮杀当中的沙哈鲁,猛然将沙哈鲁的双手抱住。 「你敢什么?明军就要冲过来了,还不快去杀敌?」沙哈鲁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将军拿出一个信物,连忙道:「我奉苏丹陛下密令,危机时刻保护王子殿下。努斯拉托·库要塞守不住了,还请王子殿下随我离开。」 沙哈鲁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父王的戒指,显然将军说的话是真的。他抬眼看了一眼,以他的经验自然也看得出现在自己这边已经节节败退,努斯拉托·库要塞的确是守不住了。 可是沙哈鲁不甘心呐,他猛然挥刀斩在面前的城垛上,爆发出点点火星。 「赫拉特城的时候,本王子逃了。现在努斯拉托·库要塞,本王子又要逃走。是不是将来本王子去了撒马尔罕,还要继续逃走?」 摇摇头,「本王子不想逃了,就在这里和明军决一死战!本王子要和努斯拉托·库要塞共存亡,杀!」 「杀!杀!杀!」 沙哈鲁的话语激发出来帖木儿人的血勇,立刻就有人大喝着回应。 将军把戒指信物收起,上前一拳偷袭在沙哈鲁的后脑勺上。 沙哈鲁没有防备到这一击,瞬间翻着白眼晕倒在地。 将军立刻朝亲兵道:「带上王子,咱们立刻前往撒马尔罕!」 两个亲兵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袋,直接将沙哈鲁装进去,抗在肩膀上匆匆走下城墙。 一行人从要塞背后出来,几千骑兵护送着沙哈鲁离开。 与此同时,一队快马朝着亦里把里而去,向苏丹陛下传递努斯拉托·库要塞失守的消息! 嘉峪关。 随着太阳西下,鲜红的霞光将城关照耀的一片通红。让人分不清楚那些是血迹,那些只是夕阳的光芒。 晚上。 帅府之中,蓝玉甲胄被解下,衣衫脱下一半,光着半边膀子。 一个郎中正在用心的给蓝玉处理手臂上的擦拭伤口,烈酒逐渐将原本已经凝固的血液溶解,变成血水沿着手臂流下。 等清理干净,上好药,包扎好之后,才缓缓退去。 「公爷,您的伤势」 一个副将关切的询问道。 蓝玉一边穿戴衣衫,一边道:「不打紧说说粮草的事,兰州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副将语气极为低沉。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兰州府那边已经派人去了多次,但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原本的兰州知府还咬牙送来了四万石粮食,可是随后就被甘肃布政使直接拿下。要不是这四万石粮食,嘉峪关或许根本就支撑不到现在。 之后,便再也没有一粒粮食送到嘉峪关来了。 就连蓝玉以梁国公的名义派人去找布政司要粮,也被左右推诿。 要不是嘉峪关紧要,蓝玉都想直接带兵攻破兰州城,将布政使直接拿下。当年蓝玉都敢挥军破关,一个小小的兰州城算什么? 蓝玉眼神逐渐变得凶狠,「看来朝中是有人想要本公死啊!」 现在大军的粮食已经快要见底了,为了节约粮食,现在只有明人需要守城的将士才有一点点稀粥可吃。 副将都不知道嘉峪关还能够坚持几天,若是一旦粮食耗尽,恐怕真的就是众人身死之时。 「公爷,会不会是户部那边出了问题?」 蓝玉微微摇头,无比肯定 的道:「不可能!户部并不缺少钱粮,而且户部有着韩度坐镇,不可能少了本公一粒粮食。」 「既然不可能是户部,那么就只有」副将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都忍不住一变,「那就只有,兵部!」 「兵部齐泰」蓝玉喃喃自语一声,双眼里面猛然冒出两道锐利光芒,「若是真是齐泰,本公若是能够活着回去,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断!」 因为缺少火药炮弹和粮食,蓝玉麾下的将士伤亡增加了数倍。这可是好几万条人命,若是不找齐泰讨回来,他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帖木儿也不好受。 第一天试探性的进攻,遭到明军猛烈的炮火还击之后。帖木儿以为嘉峪关炮弹充足,第二天便直接放弃了建造攻城车和投石机的想法。 等到后来慢慢的才发现,原来明军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他们的大炮根本就不多的时候。 帖木儿后悔不已,恼羞成怒的下令建造大量的攻城车和投石机,准备毕其功于一役踏破嘉峪关。 可是等到帖木儿重整旗鼓之后,贸然上前的攻城车和投石机就被早有准备的蓝玉给上了一课。 蓝玉拿出最后的火药和炮弹将帖木儿准备多日心血,全部毁于一旦。 帖木儿怒了,不管不顾的下令继续建造攻城车和投石机。 等到下一次攻城的时候,随着攻城车和投石机的逐步退进,大明这边始终没有出现过一声炮响。 帖木儿知道,他猜对了。明军的炮弹极为有限,而现在已经被消耗干净了。 「杀!」 有着攻城车和投石机帮助,挨打的一方变成了明军,最为血腥残酷的攻城战,正式开始! 可是在连续攻城了两个月之后,帖木儿震惊的发现,哪怕是大明没有大炮,也在他猛烈的进攻下坚持到了现在。 明明他发现明军已经十分疲惫,明明他的大军数次占领城墙,但却都被明军给打了回来。 帖木儿坐在帐篷里一言不发,面对被烤的香气四溢的羊肉,他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就在此事,拉失德猛然掀开帘子冲击来。 帖木儿眉头一皱,如此无礼的举动,哪怕拉失德是他的心腹爱将,他也不由得心生不满。 「拉失德,何事如此急迫?如此毛毛躁躁的举动,可不是一向稳重的你会做的。」 若是以往的话,拉失德肯定会先向苏丹陛下告罪,但是这才他得到的消息太过震撼。 连告罪都顾不得了,拉失德满脸痛苦的说道:「伟大的苏丹陛下,刚刚传来的消息努斯拉托·库要塞失守了」 「你说什么?」 帖木儿两眼瞪大的如同铜铃一样,下意识一脚将面前的酒壶踢翻到火堆里面。来到拉失德面前,死死的盯着他。五 努斯拉托·库要塞失守,那要塞和撒马尔罕之间千里之地,再也无险可守。一旦明军攻破撒马尔罕,那就是灭国之危。 而且,沙哈鲁还在努斯拉托·库要塞呢。 「沙哈鲁呢,他怎么样了?」 帖木儿对于他的这个四儿子,还是非常的看重的。甚至比其他几个更加看重,,要不然也不会将帝国的第二大城直接封给他。 而沙哈鲁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让帖木儿失望过,在西征的过程当中立下了无数的功勋。 听到努斯拉托·库要塞被破,帖木儿也不由得担心起这个爱子的安危。 拉失德连忙将得到的消息递给帖木儿,「苏丹陛下请放心,王子殿下虽然想要和努斯拉托 ·库要塞共存亡,但在要塞陷落之前被带走了,现在已经回到了撒马尔罕。」 呼~帖木儿微微送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努斯拉托·库要塞陷落,他的脸上就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将所有将军召来议事!」 所有将军得到消息便纷纷赶来,来到金帐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面色都极为凝重,他们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努斯拉托·库要塞陷落了。 帖木儿见人到齐,淡淡的道:「你们都知道了吧?努斯拉托·库要塞陷落,现在明军可以长驱直入,兵临撒马尔罕!」 「大家都说说吧,咱们究竟是进攻嘉峪关,还是就此回援!」 这两个选择都太难了,继续进攻嘉峪关,那就意味着要放弃撒马尔罕,万一撒马尔罕被攻破 而就此回援,那也就意味着这才东征彻底失败。帖木儿帝国为了这一次东征调集了大量的物资,而一旦失败那就意味着这些物资都被白白浪费了。 整个帝国,起码也要好几年才能够缓过来,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 「回撤吧,陛下」 「是啊,撒马尔罕现在只有四个精锐军团,兵力本来就不足。一旦失守,那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请陛下回援」 出乎帖木儿的意料,所有人几乎一面倒的支持回援。 面对这样的局面,帖木儿犹豫不定的心好似也开始偏向于回援。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却功亏一篑。 下意识的看向拉失德,问道:「你一直都没有说话,究竟是赞成回援,还是继续攻明?」 所有将军的目光都聚集在拉失德身上,他们都知道拉失德的意见在陛下心里极为重要。 他们都希望拉失德能够支持回援,因为大家的身家性命都在撒马尔罕城。若是撒马尔罕失守,后果他们不敢想象。 拉失德面对众人的目光,深吸口气,「伟大的苏丹陛下,臣以为继续攻明!」 「拉失德你可要想清楚」 「就是,大家的家底都在撒马尔罕,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显示你的与众不同,而置陛下于险地!」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双双战死 “全都给我住口!!!” 在众人对拉失德纷纷指责不已的情况下,帖木儿一声爆喝,立刻将所有人镇住,整个金帐内鸦雀无声。 帖木儿听到拉失德的话之后,他才知道刚才他心里的不甘心是从哪里来的。那就是还没有真正攻破大明的城关,还没有踏入大明疆土的遗憾。 他一辈子从一个普通的贵族开始,先是起兵反抗东察合台汗国得到统治一地的权力,然后又密谋夺得西察合台汗国,建立帖木儿。 然后便是四处征战,将帖木儿从偏安一隅的小国,变成了雄踞中亚的大帝国。 帖木儿击败奥斯曼帝国之后之所以没有继续西征,那是因为他根本就看不上拜占庭帝国等诸国。 在他看来,这世上还能够被他视为对手的就只有大明帝国,其他的像拜占庭这样的统统都是垃圾。 现在,帖木儿距离他的梦想就只有一步之遥! 而且帖木儿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他的年纪太大了,这一次出征几乎是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若是不能攻入大明,恐怕他这辈子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心中一定,帖木儿瞪大眼睛盯着拉失德,问道:“你说要继续攻明,那么,理由呢?” 拉失德深吸口气,顿时明白苏丹陛下是想要支持他了。只要有陛下的支持,哪怕是其他人全部反对,他也不怕。 “陛下,嘉峪关守军已经有一个多月都没有使用过大炮了。” “明军没有火药了嘛,这能够说明什么?”另外一位将军不满的道。 拉失德抬头看向此人,道:“大明火炮威力极大,只要不是一个蠢人都不会放弃如此利器。而现在大明竟然会缺少火药,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们的补给出了问题?” 恩? 众人微微一愣,哪怕是帖木儿也是如此表情。 “继续说。”帖木儿眼睛一亮,手指急切的点了几下。 “陛下,诸位将军,大明连火药这么重要的物资都会出现短缺,那么他们的粮食是不是也一样出问题?若是明军的补给真的出了问题,那么有可能现在嘉峪关里的就是一只疲军!” 哪怕是刚才反对拉失德的将军们,现在也不由得被他说的一阵心动。 若是嘉峪关里真是一只疲军的话,那么岂不是唾手可得的功勋 “那,若是他们只缺少火药,不缺乏粮食呢?” 拉失德自信一笑,道: “这些日子臣都在细心观察明军的状态,发现明军的反击力度越来越弱。而且并不是明军的士气下降,反而像是因为吃不饱没有力气导致的虚弱。” “陛下若是不信的话,明日再攻一次,便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众人纷纷沉默,拉失德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再攻打嘉峪关一次,他们这些人也能够看的清清楚楚。以前没有注意到,那是他们没有像拉失德这样想到此点罢了。 众将军纷纷抬眼望着主位上的陛下,希望由陛下来做出最后的决定。 帖木儿此刻心里十分舒畅,顿了几息之后,便点头道:“好,那明日就再攻打嘉峪关一次。若是明军真的疲惫不堪的话,那就全力攻破嘉峪关!” “遵命!” 蓝玉坐在残破的城楼上一夜未睡,天色刚明他就猛然惊醒过来,睁开一双不满血丝的眼睛。 按照以往的习惯,昨日帖木儿的损失不小,今日应该会暂停休整一日。这样的话,明军也能有口喘息的时间。 】 可是当蓝玉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影穿过阳光照下的道道光影而来的时候,眼睛里面不由得闪过一丝绝望。 尽管身心疲惫的就如同雕塑一样,一动不想动。 蓝玉还是豁然起身,大喝道:“全军迎敌!” 呜~呜~呜~ 帖木儿先派一个奴隶军团开始进攻,结果很快就看到明军的确是战力衰弱的很厉害。以前一个奴隶兵根本就不是明军士卒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会被解决掉。 但是现在,明军虽然攻守招法都和以前一样,可他们的速度和力量却小了很多,和一个奴隶兵都打的有来有往不可开交。 帖木儿顿时大喜,哈哈大笑道:“真主庇佑,明军果然没有力气了。全军进攻,踏破嘉峪关!” “杀!杀!杀” 嘉峪关城墙很快就被帖木儿人给冲上来,随着冲上城墙的帖木儿人越来越多,明军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后退。 面对如此危机的局面,一个副将连忙挥刀砍翻两个敌人,冲到正在搏杀的蓝玉身边,偷袭一刀将帖木儿人砍死。 扶着蓝玉,急切的道:“守不住了,还请公爷后撤,末将断后!” “撤?往哪里撤?”蓝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到处都是捉对厮杀的人。 他的年纪打了,才厮杀一会儿便有些体力不支。 副将一阵沉默,嘉峪关后面就是整个关中,千里之地再也无险可守。他们一退,遭殃的便是整个关中百姓。 “杀吧!哪怕是战死这里,也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蓝玉见副将沉默,叹息一声道。 “传令,燃起烽烟,嘉峪关失守,让朝廷早做准备吧!” 副将闻言神色一变,眼眶中有泪水打转。 “是!” “点燃烽烟!十烽十炮!” 几烽几炮是代表来犯敌人的多寡和紧急程度,数目越大便越紧急,十烽十炮的意思就是城关失守全军覆没。 看到明军燃起烽烟,帖木儿不仅不担心,反而精神大振。 哈哈大笑道:“明军发出信号求援了,他们果然是虚张声势。杀!攻入大明,奴役明人,取悦真主!” “奴役明人,取悦真主!” 帖木儿人在这样的号召下,瞬间狂热起来,爆发出舍生忘死的战力。如同洪峰一样,瞬间压垮了明军的防线 蓝玉看到帖木儿一步一步的占据城门口,随着城门打开,他心知肚明嘉峪关即将陷落。 最后一次举起长刀,厉声吼道: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死战!” “死战!死战!” 可面对鱼贯而入的帖木儿大军,明军双拳难敌四手。蓝玉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最后就连他也不得不面对数个帖木儿人的围攻。 久守必失,随着弯刀在蓝玉后背留下一刀斜下的伤痕,在几个呼吸之间蓝玉便接连受到数次攻击。其中一矛更是直插蓝玉胸腹之间,将他穿透! 蓝玉嘴里溢出鲜血,满手血浆一把抓住长矛死死的盯住对手,想要挥刀还击,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挥动。 眼皮不受控制的垂下,一代名将就此战死沙场! “公爷!” 副将看到惊怒的大吼,拼了命的想要上前。砍翻两个帖木儿人之后,却被更多的敌人抓住机会将他杀死在前进的路上。 傍晚时分,帖木儿心满意足的走进嘉峪关。来到蓝玉的面前,看着这个曾经打败自己的人再无半点生息,帖木儿有种一雪前耻的快意! 双手举天,神色激动的大吼:“攻破大明,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陛下神威!” “神威!” 正当众人大笑着附和的时候,帖木儿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黑,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而在其他人的眼中,只见原本正在仰天长笑的陛下忽然无力倒下。 一众将军都瞪大了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等到帖木儿倒地不起之后,才连忙大喊道:“陛下,伟大的苏丹陛下” 等到将军上前将帖木儿扶起,才发现陛下一点回应都没有。 有人大着胆子颤抖的将手指伸到帖木儿鼻下一探,下一刻脸色苍白,禁不住哆嗦起来。 “陛下,陛下死了” 帖木儿一死,整个大军便群龙无首。 原本帖木儿捏合起来的众人意志,这个时候立刻就出现了分裂。除了拉失德坚持继续攻明之外,其他人坚决要立刻回援撒马尔罕,毕竟是众人身家性命所在。 拉失德独木难支,在众位将军纷纷带兵回援之后。他也不得不仰天长叹,十分惋惜的看了空空荡荡的嘉峪关一眼,转头回去。 双方厮杀了大半年的嘉峪关,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座空城。除了长眠于此的数十万孤魂之外,再也看不到半点人烟。 以往血流成河也难以攻破的嘉峪关,现在城门大开,却再也没有一个活人走进去。 京城。 太阳刚刚落山,市井之间纷纷挂起密密麻麻的灯笼。横平竖直的光点,将京城妆点的灿若星河。 街面上百姓的数量一点都不比白天上,小吃摊子还在冒着热气,货郎还在卖力的叫卖。 朱标刚刚用完膳,正准备散步消消食。下意识的望向西边,不知道嘉峪关怎么样了 王钺满脸骇然的拿着一封奏报,脚下踉踉跄跄的赶来。 看到王钺东倒西歪的样子,朱标顿时眉头一皱。 “发生什么事了,让你怕成这个样子?” 朱标不问还好,朱标一问,王钺两腿一软,立刻跪倒在他面前,满脸悲恸的道: “皇爷嘉峪关破了,梁国公战死,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威名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屠尽倭奴 倭奴兵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凝固。 不止是倭奴兵一个个直勾勾的盯着韩度,就连明军将士也静静的等着公爷的话。 这一路上韩度都在压着明军将士发挥,除了要塞一战之外,根本就没有让他们投入战斗。导致明军将士这次能够获得的功勋少的可怜,甚至就连发财的机会都被韩度通通让给了倭奴。 财帛动人心,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发财而自己却只能够站在一旁不能动,是个人都受不了。 要不是以往的经历让他们十分相信,发财的事情公爷一定不会忘记他们。恐怕早就有人不满了,不会到现在都还如此平静。 “本公的承诺,当然算数。” 韩度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道。 倭奴兵闻言大喜,立刻跪下求道:“那就请公爵阁下可怜可怜神河武雄吧。” 韩度目光垂下,“你叫神河武雄?先登上要塞城头的是你吗?” “是的。”神河武雄抬头回答,然后又立刻重新匍匐下去。 韩度微微点头,“既然你都讨封了,那本公自然会兑现承诺。” “拿告身来。” 一个亲兵立刻前往帅帐,拿着一张作用和任命状一样的告身,还贴心的为韩度磨好墨。 韩度提笔,刷刷刷笔走龙蛇,不过片刻功夫便写好告身。微微吹干墨迹,然后盖上大印,将告身递给神河武雄。 “拿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明千户了。” “多谢公爵阁下!”神河武雄激动的浑身战栗,双手高举恭恭敬敬的将告身接下。 韩度微笑一下,还补充道:“以后这些倭奴兵举归你带领了,也好免了本公指挥不便的麻烦。” 】 “多谢公爵大人,多谢公爵大人”神河武雄闻言狂喜,他原本只不过是一名普通倭奴,现在却一步登天成为倭奴兵团的头领,这些可全都是得益于公爵大人的赏赐。 “对了,你还有什么要求?”韩度淡笑道。 神河武雄连忙站起来,躬身回道:“公爵大人,我们还想要回自己的缴获。” 倭奴兵的缴获,原本都是他们自己各带各的。但是战场上倭奴会死啊,死了的倭奴兵缴获怎么办?总不能扔了吧? 于是,韩度便下令将死去倭奴留下的金银财宝收集起来。看到大量的财宝被明军收走,还活着的倭奴看到这样的结果。他们也不傻自然也担心他们死了之后什么都得不到,所有的财宝都落到明军手里。 韩度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东西太多,又太过杂乱,等此战结束之后,本公就将东西还给你们。” 神河武雄又不傻,这财宝放在明军手里,他怎么会放心? “怎么?本公刚刚才兑现了承诺,你们在担心什么?” 神河武雄还是不听,看着韩度沉声道:“若是公爵大人不答应的话,那就请公爵大人恕我等不会再向前了,我等要回去!” 韩度脸色平静的看着神河武雄,气氛越来越发的凝重。 每个倭奴的紧张之色都浮现在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而明军这边也悄然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左轮上,只要韩度一声令下,他们便立刻攻击。 忽然,韩度呵呵一声轻笑,打破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既然你们想要,那本公就给你们。” 随后,韩度朝着何荣走去,边走边大声说道:“把东西还给他们,明日拔营继续前进。” 韩度脸上的厉色只有何荣一个人看的清清楚楚,瞬间便明白了韩度的深意。 而神河武雄听到之后却松了口气,他一开始还担心韩度骗他,可是当听到韩度下令明日拔营之后,便相信了下来。 当天夜里,明军和倭奴兵都在庆贺大获全胜。篝火、烤羊肉、美酒,一直喧闹到后半夜。 帅帐里面,面对烤的滋滋冒油的全羊,在座所有都没有丝毫食欲,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韩度。 “公爷,倭奴贼心不死,竟然敢开口向公爷要这要那,下官看他们是活腻了!”何荣当先开口。 韩度微微一笑,抬眼扫了众人一眼,“那你们以为,本公该怎么做?” “公爷,若是信得过下官,就将这件事教给下官去办。下官保证,没有一个倭奴会看到明日的太阳”曹泰连忙背脊一挺正色道。 韩度呵呵轻笑一下,沉吟一番之后,才道:“巴里黑城到撒马尔罕之间千里平原,帖木儿再也无险可守,倭奴兵的作用倒是不大了。” 众人闻言大喜,他们早就看不惯倭奴兵了。 并不是因为倭奴兵地位不及大明人,而是因为这些倭奴兵面对更强者卑躬屈膝,极尽谄媚讨好之色;而面对比他们弱小的,不仅没有丝毫的同理之心,反而要将十倍百倍的贪婪残暴都要报复在更弱者身上。 为人所不耻! “下官遵令。”曹泰立刻起身,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韩度抬手将曹泰叫住。 曹泰不解的回头,“公爷?” 韩度笑了笑,道:“你们都去吧,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是,公爷!” 倭奴兵营里面的篝火还没有燃尽,还在闪烁着微光。 神河武雄也是自学成才,即便是在这样狂欢的时候,他也是安排了倭奴兵巡逻的。 巴里黑城的帖木儿人早就被倭奴给杀光了,神河武雄如此戒备,防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但是神河武雄不知道,他的命令虽然下来,但是能不能执行下去,能够执行多少,那就是一个将领是否合格的标志了。 显然,神河武雄是不合格的。虽然倭奴兵一开始听从他的命令,不断的在巡逻,但是并没有发现丝毫异常之后,面对别人吃烤肉喝美酒,本来纪律散乱的倭奴兵自然就将神河武雄的命令抛在一边,参与到狂欢当中。 等到倭奴兵都醉卧在地上之后,四周的夜幕里影影焯焯的冒出无数人影。 “杀!” “杀!” 三万多的倭奴兵,最少有两万被直接扼杀在醉梦中。剩下的虽然被喊杀声惊醒,但是醉的摇摇晃晃的倭奴兵根本就不是龙精虎猛的明军对手,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便被斩杀干净。 韩度枕着倭奴的哀嚎声,睡的无比香甜。 隔日一早,韩度破天荒的起了一个大早,掀开帅帐门帘走出来。 看到明军将士正在有条不紊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便知道昨晚的倭奴兵并没有翻起什么风浪。 朝着倭奴兵曾经的营地走去,刚到门口便看到何荣和曹泰两人都在这里指挥着明军将士清理营地。 “公爷今日起的这么早?”何荣眼尖,看到韩度的瞬间眼睛一亮。 韩度满脸笑容的微微点头,“嗯,昨晚睡的很好,早上也不困了,便起来了。” 随后看了一眼正在抬走一个个倭奴的兵丁,问道:“昨晚的战况怎么样?” “公爷放心,大获全胜。没有一个倭奴走脱,全部都在这里。”何荣咧嘴一笑。 曹泰哈哈一笑,“这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然敢冒犯公爷,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韩度倒是不在意神河武雄的冒犯,反正自己从头至尾也没有想过让这些倭奴活着回去。这些倭奴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消耗帖木儿人的力量,避免明军的伤亡而已。 所以,韩度才会随意的夸下海口,什么都敢许诺出去。 金银、财宝、官位丝毫不带心疼的。 因为韩度知道,反正这些东西也不会有一个倭奴能够真正拿走。 “传令下去,全军赏赐黄金十两。处理完之后,咱们再庆贺一日,然后前往撒马尔罕。” 韩度神色平淡的下令。 “多谢公爷!” “万胜!” “万胜!” “万胜!” 以前看着倭奴四处劫掠的时候,普通兵丁还看着眼红不已。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不管倭奴抢到多少好东西,那都是给他们准备的,倭奴根本就不可能拿走一丝一毫。 这种倭奴舍生忘死,得来的好处却落入他们手中的感觉,真好! 可是还没有等到韩度正式开拔,当天夜里便收到忽鲁莫斯传来的急报。 “什么?嘉峪关破了?” 一直胸有成竹的韩度,顿时变了神色。 几步上前,将信使的急报夺过来,打开。 其他人都满脸紧张的看着韩度,只见他眼睛飞快的扫了几眼。 完了之后,猛然用力一捏将急报死死的攥在手心。 “公爷,消息是真的吗?”何荣连忙关切的问道。 韩度双眼通红,看向他沉声道:“是皇上御笔亲书” “这不可能啊,嘉峪关有梁国公镇守,怎么可能会被破?”曹泰也是满脸的不解。 “或许帖木儿增兵了呢?咱们这一路过来,除了要塞遇到坚决的抵抗之外,其他城池根本就没有遭遇到强兵。” “就算是增兵也不可能!”何荣猛然打断道:“帖木儿刚刚被梁国公击败,正是我大明士气高昂的时候,他帖木儿就算是增兵,凭什么破开嘉峪关?” “公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梁国公怎么样了?皇上又说吗?”曹泰一脸担心的问道。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韩度回京! 韩度满脸的担忧,微微摇头:“没有也许就连朝廷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嘉峪关被破,朝廷却没有蓝玉的消息,韩度的心里猛然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 “公爷,那皇上的旨意是?”何荣下意识问道。 韩度深吸口气,“皇上命我火速回京!”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结果,众人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心里猛然紧张起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连西路大军都要整个放弃,直接召公爷回去。 “公爷,那下官等怎么办?” 韩度抬头朝着东北方向望了一眼,十分想要见识一番鼎鼎大名的撒马尔罕。但是韩度知道,这次是没有机会了。 “退兵吧。” 耿炳文火速赶往兰州,一路上他十分小心谨慎,不断的派出探马查探帖木儿人的情况。 可是让耿炳文十分疑惑的是,等到进到兰州城里,却丝毫没有发现帖木儿大军的迹象。 帖木儿人既然没有来到兰州城,那他们去了哪里?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耿炳文瞬间将心提了起来。 或许,难得帖木儿人攻破嘉峪关之后,却没有入关? 这怎么可能?付出巨大的代价却不入关,帖木儿人图什么? 可是不管耿炳文派出去多少探马,就是久久探查不到帖木儿的动向。 半月之后,探马总算是传来消息。 “什么?帖木儿人没有入关?梁国公战死嘉峪关,守军全军覆没?” “快,来人,大军即刻出发前往嘉峪关!” 这个时候嘉峪关完全就是一座空城,若是不乘此机会占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知道帖木儿人是犯了什么毛病,明明攻破城关却不入关。不过无论帖木儿人有着什么阴谋,先占据嘉峪关总是没错的。 “还有,立刻八百里加急将梁国公阵亡的消息传回去!” “再传圣旨,让韩度火速回京!” 自从耿炳文出发之后,朱标就夜不能寐。他一边在担心,帖木儿入关之后,整个关中的局势会糜烂到什么地步。也在担心耿炳文能不能及时赶到兰州城,帖木儿人会不会提前占据兰州 “皇爷,皇爷,长兴侯急报!”王钺捧着一道奏报急匆匆跑进乾清宫,不敢有丝毫耽搁。 朱标破例上前,直接将奏报抓过来撕开。 “帖木儿人未入关” 这个消息让朱标的提起的心瞬间平复下去,也就是说关中百姓并未经受战乱,整个关中保住了。 这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下一个消息就让朱标痛苦万分。 “梁国公战死嘉峪关,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舅父!舅父” 朱标悲痛到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朝地上倒去。 “皇爷,皇爷”好在王钺眼明手快,连忙将朱标扶助。 朱标病了,但哪怕是在病榻上他也派人去梁国公府,告诉了他们这个不幸的消息。 自从嘉峪关被破了之后,一个诋毁蓝玉的风气就在京城之中流传起来。说什么嘉峪关被破都是蓝玉的责任,更有甚者说蓝玉不战而逃,才导致嘉峪关被帖木儿人攻破 就连梁国公府都被牵连其中,有情绪激烈的读书人甚至跑到梁国公府门口大骂蓝玉贪生怕死误国 当时整个京城都因为嘉峪关的消息而十分混乱,梁国公府顾忌到影响,也不好出面驱赶这些人。 结果,这样沉默的表现却让那些人越发的放肆。 王钺来到梁国公府,远远的便听到一群人堵在府门口谩骂,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等到马车停下,王钺几步跳下马车。看到这些身穿长衫学子,此刻却丝毫不顾及斯文,肆意谩骂不休。 王钺一声大喝,“好胆,这里是梁国公府,你们想要干什么?” 一众读书人在这里骂了怎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呵斥他们,纷纷转身看着王钺。 “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人呢,原来是一个没种的太监” 轻蔑的样子让王钺心头大怒,对方的话语更是让他额头青筋暴跳。 “你们这样的举动简直就是和一群泼妇没有两样,斯文败类!” 王钺的嘴也是不饶人,立刻就怼回去。 “你竟然为蓝贼如此说话,看来你也和他是一伙的。蓝贼竟然勾结宦官,难怪会败的那么惨” 王钺冷笑一声,大声道:“长兴侯刚刚传来急报,梁国公战死嘉峪关为国尽忠,浑身受创三十余处,将帖木儿人死死挡在关外,尔等有和资格敢对梁国公不敬!” 梁国公战死嘉峪关 将帖木儿人挡在关外 两个消息就如同接连的两道雷霆一样,将众人震的浑身发麻。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来到梁国公府辱骂,那就是笃定蓝玉逃了,将整个关中百姓暴露在帖木儿人的铁蹄之下如此千古罪人,不乘机骂骂刷刷自己的声望,更待何时? 可是现在,蓝玉没有逃走,反而是舍身嘉峪关,挡住了帖木儿人的兵锋,厥功甚伟! 嘎嘎嘎 多日没有丝毫动静的梁国公府大门,突然传过来一阵声响。 中门大开了 牧夫人带着家眷老小齐齐走出,来到王钺面前,泪流满面的问道:“敢问总管大人,公爷他” 王钺也是感同身受,长叹一声:“夫人,还请节哀” “多谢总管大人前来相告” 那些读书人见形式不妙,趁此机会一个个悄悄的溜走了。 一夜之间,整个梁国公府挂上白灯笼,所有人身披缟素。 蓝玉战死嘉峪关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城,百姓对蓝玉的态度瞬间转变。纷纷哀叹这位国公的身陨,甚至有人自发前去悼念。 于此同时,齐泰在府里却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 “这该死的帖木儿人,他们怎么攻破了嘉峪关,却又不入关呢?” 原本按照齐泰的谋算,嘉峪关一破,帖木儿必然会挥军关中。到时候整个关中糜烂不堪,不管是朝廷还是皇上都不会再有精力去查明是如何被攻破的。 但是现在,帖木儿人退走了,大明岂会甘心嘉峪关不明不白的就被攻破了? 若是有人追查下去,他做的那些事情 韩度回来的比任何人预料的都要快,再次传旨的人刚刚出海,便碰到星夜赶回来的韩度。 回到京城,韩度并没有第一时间入宫觐见,而是直接来到梁国公府。 “镇国公到” “叔叔” 牧夫人见到韩度前来,连忙朝着他一拜。 韩度神色悲痛的点点头,跟着仆从的指引,在蓝玉灵前叩拜下去。 “夫人节哀,有我韩度在一日,梁国公府败不了!” “多谢叔叔。” 韩度伸手在蓝春和蓝斌头上分别摸了一把,“好好进学,将来像你们父亲一样为国杀敌。” “快,谢过镇国公。” 牧夫人和孔夫人连忙拉着蓝春和蓝斌向韩度跪下。 韩度大刺刺的接受了两人的跪拜,这就是在向世人表明,蓝玉的这两个儿子,他韩度保了! “两位夫人,保重。” “叔叔请便。”她们知道韩度刚刚回来,还需要觐见皇上,自然不会留韩度在这里。 朱标晕倒只是一时悲痛,接受不了蓝玉战死的消息罢了。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不过一日他便恢复过来。 等韩度来觐见的时候,朱标除了心里悲痛蓝玉之外,已经和常人没有多大区别了。 “皇上,臣回来了。” 若是换个时候韩度回来,朱标肯定会高兴万分。可是现在,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寒暄的道:“这一次你攻打帖木儿帝国,情况怎么样?” “很顺利,在接到皇上的旨意的时候,臣已经接连攻破了帖木儿第二大城赫拉特、努斯拉托·库要塞和巴里黑城,距离都城撒马尔罕只有千里的距离。” 朱标惊讶的看着韩度,大明在嘉峪关一败涂地,却没有想到韩度在西洋却是接连大胜。 “看来你的想法是对的,从西洋进攻帖木儿的确是一招好棋。或许,朕就不应该将你召回来” 韩度却不认同朱标的看法,微微摇头道:“不,幸好皇上将臣召回来,要不然臣恐怕就回不来了。” 见朱标不解,韩度继续道:“帖木儿大军既然没有入关,那他们一定是回援撒马尔罕了。若是皇上没有召臣回来,那正好和回援大军撞在一起” 韩度再有信心,也不认为自己不到十万人马,能够胜过帖木儿倾全国之力集结起来的大军。 “这也是上天眷顾吧。”朱标微微点头。 蓝玉刚刚战死,若是韩度再陷在撒马尔罕,那朱标才真正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好在,机缘巧合之下把韩度给召了回来。 “耿炳文现在守着嘉峪关,朕总算是能够稍微安心了。” 耿炳文善守之名不仅全天下皆知,就算是放在历史当中,那也是没有对手的存在。换句话说,耿炳文甚至比蓝玉更加适合镇守嘉峪关。 但是耿炳文善守的同时,进攻却是他的弱项。 当初朱标让蓝玉镇守,就是想着以守为攻,准备给帖木儿帝国一个教训的。万万没有想到,却把蓝玉给折在嘉峪关。 正文 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调查 大殿内一阵沉默。 韩度想到了战死的蓝玉,总觉得蓝玉死得太容易了。 “皇上,嘉峪关怎么被攻破的,梁国公究竟是怎么死的?” 面对韩度的疑问,朱标叹息摇头,“长兴侯传回来的消息太够简陋,朕还来不及查探。” 说着抬头看向韩度,“正好你回来了,要不你来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标也不信蓝玉会败的这么快,他知兵的,知道在帖木儿刚败的情况下。哪怕帖木儿卷土从来,蓝玉也不至于会败的这么快。 而且蓝玉就算真的挡不住,那也早该向朝廷求援啊。以蓝玉久经战阵的经验,他不可能连这点判断都没有。 蓝玉既然没有求援,那就说明他是有把握抵挡住帖木儿大军的。 “好。”韩度立刻答应下来,总觉得蓝玉败的太奇怪,说不定这里面真的有问题。 韩度直接来到内阁,朝书吏下令,“去,将嘉峪关送来的奏报都给本公拿来。” “是。” 没过多久,两个书吏抱着厚厚两叠奏报进来。 “放在桌上。” 韩度朝两人示意,然后便坐下按照时间顺序仔细查看。 开始一切都还正常,每月蓝玉都会送一封奏报回京,哪怕是没有战事也是如此。 可是一到了四月,却没有蓝玉的奏报了。 只有五月有一封蓝玉的奏报,但是到了六月又没有了。 韩度心中一动,抬头朝书吏问道:“嘉峪关四五六月的奏报呢?就只有这么一封?” 书吏连忙躬身,道:“回公爷话,是的。” 嘭! 韩度猛然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道:“梁国公每月都有奏报送来,唯独四月和六月没送,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这其中出了变故,没有上报皇上?” 书吏吓得浑身一抖,立刻跪下大喊,“公爷冤枉,下官当时也是向齐大人禀报了的。可是齐大人说既然没有奏报,那就是无事。便,便不用理会” 齐泰? 韩度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海之后,朱标便让齐泰打理内阁。书吏向他禀报,也是合乎情理的。 想到这里,韩度心里的怒火微微平息,摆摆手让书吏起来。 随后便打开蓝玉五月送来的奏报,只是看了一眼便让韩度皱起眉头。 奏报的十分杂乱无章,甚至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上一句都还在说帖木儿的情况,下一句就变成了他喝酒的丰功伟绩。 整个奏报的字句,就好似被谁人用力搓揉过一样。 要不是韩度认得这是蓝玉的笔迹,都要认为这是谁伪造的了。 忽然,韩度心里一动。按照曾经和蓝玉说过的加密规律,从杂乱无章的句子里挑出一个个的字。 果然,一句话出现在韩度的眼里,“缺乏粮草,速速送来!” 看到这句话,韩度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不是蓝玉没有求援,而是他的求援根本就没有到达朝廷。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说明有人从中将嘉峪关的奏报给截住了。 也许蓝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才会以加密的方式送出这道奏报。他肯定以为自己还在内阁,以为这封奏报能够瞒天过海送到自己面前,只要自己看到就能够明白他的境况,会立刻将粮草给他送去。 奏报的确是瞒过了某些人的眼睛,安然无恙的到了内阁。但可惜的是,这个时候自己正在猛攻努斯拉托·库要塞。 “兄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书吏看到镇国公忽然哭了起来,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韩度悲伤了一阵,拿着奏报振作精神。 想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径直朝着乾清宫走去。 “怎么?这么快就有线索了?”朱标诧异的看向韩度。 他知道韩度非常的厉害,以前很多迷案父皇也是交给韩度去查探的。但是这才过了半天啊,难道韩度就查到什么了? 韩度将奏报递给朱标,一脸悲切的道:“皇上,是臣害死了梁国公” 朱标顿时一懵,蓝玉战死的时候,韩度早就出海了,怎么是他害的呢? 打开奏报一看,朱标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道奏报他没有见到过,不过就这上面胡乱写的这些东西,内阁没有送来也是合理的。 “这是梁国公的密报,需要解密才能够看到真正的意思。”说着,韩度便将解密的方法交给了朱标。 这个办法朱标也知道,只是解密的母本书籍不一样而已。 很快朱标便将奏报隐藏的内容解密了出来,脸色瞬间变了。 “舅父这是这是” “情况如此危急,舅父为何不直接上奏?” 看到解密内容,朱标也知道为何韩度要说是他害死的蓝玉了。若是当初韩度没有出海,那么就一定能够看到这封奏报,以韩度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解密蓝玉真正表达的意思。 那么,只要朝廷将粮草送过去,那嘉峪关根本就不会被攻破,蓝玉自然也不会战死! “皇上,梁国公在此之前肯定已经多次奏报了,但肯定是久久没有得到朝廷的回应,才会不得已用加密的方式奏报上来。” 朱标神色一沉,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胆敢拦截朝廷军报?” “只有这个解释,否则梁国公为何要加密上奏?” 韩度顿了顿,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继续道:“而且这一定是朝廷的人干得。” “为何?”朱标没有反驳韩度,也没有直接认同。 韩度拿起奏报,示意道:“皇上,这封奏报表面上看来就是一些胡言乱语,却偏偏被送到内阁了。这就说明,拦截梁国公奏报的人不仅识字,而且还懂得奏报的轻重。这封奏报在他们眼里看来无足轻重,于是便蒙混过关送到内阁。” “舅父其他直接写明求援的奏报,却被这些人给故意拦下了!”不用韩度再解释,朱标已经举一反三的猜到了。 韩度神色凝重的点头。 朱标低头沉吟一番,忽然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韩度神色一凝,盯着朱标的眼睛回道:“查个水落石出,将这些人全部揪出来。故意拦截军报,致使嘉峪关被破,梁国公战死,等同叛国,论罪当诛灭九族!” 见朱标听了之后,一言不发。 韩度沉声问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朱标抬眼看向韩度,下一刻下定决心。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谁牵连其中,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籍梁国公在天之灵!” “臣,遵旨!”韩度深吸口气,立刻躬身拜下。 韩度拿着朱标的手谕,第一个就来到户部。 “将王元吉和赵玉给本公找来!” 不大一会儿,王元吉和赵玉联袂而来。两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嘉峪关被破蓝玉战死,朝中接连发生的大事,也让他们高兴不起来。 “下官拜见公爷” 韩度直接挥手打断两人的话,厉声问道:“嘉峪关的粮草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粮草?” 王元吉和赵玉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何公爷一来就兴师问罪。 “送往嘉峪关的粮草,为何梁国公会上奏缺乏粮草?” 王元吉脸色一边,连忙拱手回道:“公爷,嘉峪关的粮草早就调拨给兵部了,从来没有丝毫短缺,有出账记录为证。” “拿来!” “是。” 韩度也不相信户部会克扣蓝玉的粮草,自己虽然经常不来户部,但自己还是户部尚书。户部的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和蓝玉是结义兄弟,怎么可能会克扣粮草呢? 王元吉立刻吩咐书吏办出账记录拿来,两手捧着恭恭敬敬的放在韩度面前。 韩度打开匆匆看了一遍,的确每个月都有调拨粮草给兵部,就连四五六月也没有少过丝毫。 “公爷请看,这里是兵部严大人的署名。” 自从韩度当了户部尚书之后,便立下规矩,所有从户部出去的钱财物资,都必须要接收人亲笔署名。 而所有调拨给嘉峪关的粮草,兵部署名的正是严升。 韩度立刻起身,“带上办理此事的人,随本公去兵部。” “是。” 兵部衙门就在户部旁边,朝着宏武门方向,中间隔着一个礼部。 韩度带着人,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兵部门口。 “站住,兵部重地不得擅闯。” 守住门口的军士见一群人就要冲进兵部,立刻站出来挡住。 韩度伸手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书吏,厉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公都敢阻拦。” “拜见公爷。”军士看到韩度猛然一惊,连忙跪拜而下。 “滚开!” 军士连忙退到两边,不敢再当着道路。 韩度立刻带着人冲进兵部,刚一进去拦住一个书吏就问: “严升在哪里?带本公去找他。” “严升?严大人在” 正在此时,一个官员从里面出来。 身后有人立刻遥声道:“严大人,请留步!” 韩度立刻循声望去,此人就是严升?真得来全白费功夫,一来就找到人。 严升闻言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到众人气势汹汹的冲他而来,连忙低下头就要转回去。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章 杀齐泰 大殿内一阵沉默。 韩度想到了战死的蓝玉,总觉得蓝玉死得太容易了。 “皇上,嘉峪关怎么被攻破的,梁国公究竟是怎么死的?” 面对韩度的疑问,朱标叹息摇头,“长兴侯传回来的消息太够简陋,朕还来不及查探。” 说着抬头看向韩度,“正好你回来了,要不你来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标也不信蓝玉会败的这么快,他知兵的,知道在帖木儿刚败的情况下。哪怕帖木儿卷土从来,蓝玉也不至于会败的这么快。 而且蓝玉就算真的挡不住,那也早该向朝廷求援啊。以蓝玉久经战阵的经验,他不可能连这点判断都没有。 蓝玉既然没有求援,那就说明他是有把握抵挡住帖木儿大军的。 “好。”韩度立刻答应下来,总觉得蓝玉败的太奇怪,说不定这里面真的有问题。 韩度直接来到内阁,朝书吏下令,“去,将嘉峪关送来的奏报都给本公拿来。” “是。” 没过多久,两个书吏抱着厚厚两叠奏报进来。 “放在桌上。” 韩度朝两人示意,然后便坐下按照时间顺序仔细查看。 开始一切都还正常,每月蓝玉都会送一封奏报回京,哪怕是没有战事也是如此。 可是一到了四月,却没有蓝玉的奏报了。 只有五月有一封蓝玉的奏报,但是到了六月又没有了。 韩度心中一动,抬头朝书吏问道:“嘉峪关四五六月的奏报呢?就只有这么一封?” 书吏连忙躬身,道:“回公爷话,是的。” 嘭! 韩度猛然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道:“梁国公每月都有奏报送来,唯独四月和六月没送,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这其中出了变故,没有上报皇上?” 书吏吓得浑身一抖,立刻跪下大喊,“公爷冤枉,下官当时也是向齐大人禀报了的。可是齐大人说既然没有奏报,那就是无事。便,便不用理会” 齐泰? 韩度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海之后,朱标便让齐泰打理内阁。书吏向他禀报,也是合乎情理的。 想到这里,韩度心里的怒火微微平息,摆摆手让书吏起来。 随后便打开蓝玉五月送来的奏报,只是看了一眼便让韩度皱起眉头。 奏报的十分杂乱无章,甚至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上一句都还在说帖木儿的情况,下一句就变成了他喝酒的丰功伟绩。 整个奏报的字句,就好似被谁人用力搓揉过一样。 要不是韩度认得这是蓝玉的笔迹,都要认为这是谁伪造的了。 忽然,韩度心里一动。按照曾经和蓝玉说过的加密规律,从杂乱无章的句子里挑出一个个的字。 果然,一句话出现在韩度的眼里,“缺乏粮草,速速送来!” 看到这句话,韩度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不是蓝玉没有求援,而是他的求援根本就没有到达朝廷。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说明有人从中将嘉峪关的奏报给截住了。 也许蓝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才会以加密的方式送出这道奏报。他肯定以为自己还在内阁,以为这封奏报能够瞒天过海送到自己面前,只要自己看到就能够明白他的境况,会立刻将粮草给他送去。 奏报的确是瞒过了某些人的眼睛,安然无恙的到了内阁。但可惜的是,这个时候自己正在猛攻努斯拉托·库要塞。 “兄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书吏看到镇国公忽然哭了起来,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韩度悲伤了一阵,拿着奏报振作精神。 想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径直朝着乾清宫走去。 “怎么?这么快就有线索了?”朱标诧异的看向韩度。 他知道韩度非常的厉害,以前很多迷案父皇也是交给韩度去查探的。但是这才过了半天啊,难道韩度就查到什么了? 韩度将奏报递给朱标,一脸悲切的道:“皇上,是臣害死了梁国公” 朱标顿时一懵,蓝玉战死的时候,韩度早就出海了,怎么是他害的呢? 打开奏报一看,朱标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道奏报他没有见到过,不过就这上面胡乱写的这些东西,内阁没有送来也是合理的。 “这是梁国公的密报,需要解密才能够看到真正的意思。”说着,韩度便将解密的方法交给了朱标。 这个办法朱标也知道,只是解密的母本书籍不一样而已。 很快朱标便将奏报隐藏的内容解密了出来,脸色瞬间变了。 “舅父这是这是” “情况如此危急,舅父为何不直接上奏?” 看到解密内容,朱标也知道为何韩度要说是他害死的蓝玉了。若是当初韩度没有出海,那么就一定能够看到这封奏报,以韩度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解密蓝玉真正表达的意思。 那么,只要朝廷将粮草送过去,那嘉峪关根本就不会被攻破,蓝玉自然也不会战死! “皇上,梁国公在此之前肯定已经多次奏报了,但肯定是久久没有得到朝廷的回应,才会不得已用加密的方式奏报上来。” 朱标神色一沉,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胆敢拦截朝廷军报?” “只有这个解释,否则梁国公为何要加密上奏?” 韩度顿了顿,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继续道:“而且这一定是朝廷的人干得。” “为何?”朱标没有反驳韩度,也没有直接认同。 韩度拿起奏报,示意道:“皇上,这封奏报表面上看来就是一些胡言乱语,却偏偏被送到内阁了。这就说明,拦截梁国公奏报的人不仅识字,而且还懂得奏报的轻重。这封奏报在他们眼里看来无足轻重,于是便蒙混过关送到内阁。” “舅父其他直接写明求援的奏报,却被这些人给故意拦下了!”不用韩度再解释,朱标已经举一反三的猜到了。 韩度神色凝重的点头。 朱标低头沉吟一番,忽然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韩度神色一凝,盯着朱标的眼睛回道:“查个水落石出,将这些人全部揪出来。故意拦截军报,致使嘉峪关被破,梁国公战死,等同叛国,论罪当诛灭九族!” 见朱标听了之后,一言不发。 韩度沉声问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朱标抬眼看向韩度,下一刻下定决心。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谁牵连其中,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籍梁国公在天之灵!” “臣,遵旨!”韩度深吸口气,立刻躬身拜下。 韩度拿着朱标的手谕,第一个就来到户部。 “将王元吉和赵玉给本公找来!” 不大一会儿,王元吉和赵玉联袂而来。两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嘉峪关被破蓝玉战死,朝中接连发生的大事,也让他们高兴不起来。 “下官拜见公爷” 韩度直接挥手打断两人的话,厉声问道:“嘉峪关的粮草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粮草?” 王元吉和赵玉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何公爷一来就兴师问罪。 “送往嘉峪关的粮草,为何梁国公会上奏缺乏粮草?” 王元吉脸色一边,连忙拱手回道:“公爷,嘉峪关的粮草早就调拨给兵部了,从来没有丝毫短缺,有出账记录为证。” “拿来!” “是。” 韩度也不相信户部会克扣蓝玉的粮草,自己虽然经常不来户部,但自己还是户部尚书。户部的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和蓝玉是结义兄弟,怎么可能会克扣粮草呢? 王元吉立刻吩咐书吏办出账记录拿来,两手捧着恭恭敬敬的放在韩度面前。 韩度打开匆匆看了一遍,的确每个月都有调拨粮草给兵部,就连四五六月也没有少过丝毫。 “公爷请看,这里是兵部严大人的署名。” 自从韩度当了户部尚书之后,便立下规矩,所有从户部出去的钱财物资,都必须要接收人亲笔署名。 而所有调拨给嘉峪关的粮草,兵部署名的正是严升。 韩度立刻起身,“带上办理此事的人,随本公去兵部。” “是。” 兵部衙门就在户部旁边,朝着宏武门方向,中间隔着一个礼部。 韩度带着人,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兵部门口。 “站住,兵部重地不得擅闯。” 守住门口的军士见一群人就要冲进兵部,立刻站出来挡住。 韩度伸手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书吏,厉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公都敢阻拦。” “拜见公爷。”军士看到韩度猛然一惊,连忙跪拜而下。 “滚开!” 军士连忙退到两边,不敢再当着道路。 韩度立刻带着人冲进兵部,刚一进去拦住一个书吏就问: “严升在哪里?带本公去找他。” “严升?严大人在” 正在此时,一个官员从里面出来。 身后有人立刻遥声道:“严大人,请留步!” 韩度立刻循声望去,此人就是严升?真得来全白费功夫,一来就找到人。 严升闻言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到众人气势汹汹的冲他而来,连忙低下头就要转回去。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招供 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射杀当朝兵部尚书,即便韩度是国公也难逃罪责。 齐泰倒在地上,嘴里手上都是沾满鲜血。但是他在弥留之际却露出一股恶犬的狞笑,他知道他虽然死了,但是韩度也逃不了。 哪怕是皇上,也保不住他! 韩度双眼血红,缓缓转身瞪向兵部所有官员。 “全部拿下,严加审问!” 随后边示意军士将兵部大门给关起来,韩度要抢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齐泰的罪证。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阻拦,所有兵部官员全部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束手就擒。 韩度一把将严升提起来,“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严升浑身颤抖,巨大的恐惧让他根本不敢有丝毫隐瞒的心思。 镇国公连齐泰都敢杀,杀他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小官,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有了严升的指引,查找齐泰同伙的事情十分顺利。不过顿饭功夫,就将其他参与截留蓝玉粮草的官员给找来出来。 兵部左侍郎徐应台,右侍郎牛曾,郎中周原、秦逵、夏止善等,一共十三人。 “说说吧,你们都是如何截留粮草的。” 原本这些人慑于韩度的凶威,刚刚被吓傻了。可是现在,他们却慢慢回过神来。 】 只见徐应台心里冷笑,脸上一股不明所以的样子,回道:“下官不知道公爷在说些什么,这一切都是齐尚书下的命令,和臣等有何干?” 一句话,反正齐泰现在死了,把所有的事情都退到他头上,韩度又能够拿他们怎么样? 听到徐应台这话,韩度就知道他心里在打算什么了。若是这些人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把齐泰推出来顶罪,那事情就真正的棘手了。 即便是如此,韩度也丝毫不后悔杀了齐泰。不杀他,不足以为蓝玉报仇雪恨! 韩度看向严升,“你从户部领取的粮草,那兵部这边是谁接收的?” “是夏止善。” 夏止善脸色顿时大变,他诺诺嘴唇却没有吐出一个字。他倒是像如徐应台那样推的一干二净,但是粮草交接记录上有着他的署名。 白纸黑字,如何推脱? 韩度微微一笑,看向夏止善,“说说吧,既然是你接手的粮草。那么你就来告诉本公,为何没有将粮草送到嘉峪关?” “下官下官,下官没有接到兵部的调令,如何敢私自调拨粮草?”夏止善知道此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抗下的,他也不愿意牺牲自己保全他人,连忙找了个理由。 “哦?那么调拨粮草一事是谁管着的?” 众人齐齐看向徐应台。 徐应台心里恨死了这些属下了,连忙微笑道:“公爷,虽然此事是下官掌管,但是调拨粮草都需要齐尚书亲自下令才行。没有齐尚书的调令,下官也不能擅自调拨粮草。” 也就是说,此事还是与他无关。韩度要找人算账,就去找齐泰去。 见徐应台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手,韩度决定先将他放在一边,从其他人身上打开突破口。 目光落到夏止善脸上,见他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既然粮草是你接手的,那此事你就脱不了干系了。想一想,有没有能够立功的机会,死你一个总好过诛灭九族,你说是不是?好好想想” 夏止善两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磕头如捣蒜,“公爷开恩,公爷开恩” 韩度微微摇头叹道:“不是本公不近人情,实在是你寸功未立,本公也没有办法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 “公爷,下官有要事禀报!” “哦?快快说来。”韩度激动的上半身前倾,靠近了夏止善一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面对诛灭九族的威胁,有几个人不会抓住这唯一的机会?虽然这世上也有‘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滔’的人,但是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俗之下,这样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 相反,只要这些人当中有一个顶不住这样的压力,那就是这些人全面崩溃的开始。 而严升就是这样的人。“下官知道粮草在哪里。”严升豁出去了。 徐应台脸色瞬间变了,不仅是他,其他人也勃然变色。 “严升!你不要胡说八道!” 可是面对徐应台的要挟,严升破罐子破摔。 “公爷,调拨给嘉峪关的粮草早就被他们私下分了。” 韩度心里瞬间大喜,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如此贪婪。若是他们没有动这些粮草的话,韩度还真的不好找到收拾他们的证据。 “哦?就粮草都被他们分了吗?” 严升连连点头,“还有齐尚书,他拿的是大头。” 完美! 这样一来,这些人一个都没跑! “严升!你休要血口喷人!”牛曾大怒道,看向严升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公爷,下官没有胡说。周原和秦逵将粮食悄悄卖掉之后,换成金条给了齐泰,再有齐泰私分给徐应台和牛曾等人。” “怎么?你没有份儿?”韩度淡笑着问。 严升立刻摇头,“下官职位卑微,还入不了尚书大人的眼,自然没有下官的份。” “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韩度有些奇怪,如此隐秘的事情,既然没有分给严升,那齐泰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严升知道才对。 严升看向徐应台等人,愤恨的道:“那是他们命当该绝,他们找的粮商是下官的同乡。一次喝醉了酒之后,从他口中听来的。” 接着,严升将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每次买卖的数量,交易的金条等等,全都说了出来。 徐应台等人私卖军粮其实也就三次,而且正好分别对应四五六月。 韩度心里顿时再无疑惑,从严升口中问清楚粮商在哪里的消息之后。 “来人,去将粮商找来对质!” “还有,立刻清查兵部粮库。户部调拨的粮食到了兵部就消失无踪的话,你们总要给本公一个交代吧?” 徐应台看着韩度笑着露出来的牙齿,只觉得寒气迫人,浑身禁不住颤抖。很快,粮商便被抓来了。 胖胖的粮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军士粗暴的拖到兵部。 等他被扔在韩度面前之后,他才连忙匍匐拜道:“草民林通,拜见镇国公!” “哦?你认识本公?”韩度颇为以外的看了林通一眼。 林通仍然是匍匐着回答:“草民有幸,曾经远远的见过公爷。” 韩度抬手朝几人一指,“抬起头来,看看是谁卖给你的粮食?” 林通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到一排以往他求都求不到的高官纷纷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听从韩度的吩咐,林通将所有人都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却摇头。 “回公爷,这些人草民都不认识。” 严升瞬间急了,连忙一把抓住林通的衣襟,厉声问道:“不是你说的是兵部卖给你的粮食吗?为何现在又不承认了?” 韩度看了将头极力低下的林通一眼,知道他这是猜到这趟浑水不是他能够趟的,当然不愿意说实话。 “严升,不要以为你随便找一个粮商出来,就能够诬陷我等!” 严升瞬间着急起来,他没有想到林通竟然会在关键时候隐瞒。 韩度淡淡一笑,挥手止住严升的焦急。看向林通,轻声道:“你有顾虑本公理解,不过即便是没有你的指证也无妨。只要兵部库房里找不到这批粮草,你们一样是在劫难逃!” 徐应台等人神色禁不住一变,刚刚的安心瞬间荡然无存。 粮食都被他们私下里卖了,兵部怎么会有粮食? 不过半天时间,韩度就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徐应台等人面对铁证如山,他们不得不招供! 韩度虽然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但是也不可能一直封锁下去。 当众杀死兵部尚书,这个事情太重大了,很快就传到了朱标耳朵里。 “你说什么?”朱标简直是不能相信他的耳朵。 韩度行事一向都是心思缜密,怎么会做出如此鲁莽的事情? 王钺也是一脸的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韩度是怎么想的,会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 “奴婢派人去核实过了,千真万确。” “韩度现在在哪里?”朱标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先将韩度给保护起来。 甚至心里已经准备即刻送韩度出海,只要韩度不在京城,那么即便是百官闹起来,找不到韩度他们也无可奈何。 只要再拖上几年,等事情逐渐平息之后,再慢慢找机会将韩度召回来便是。 “镇国公还在兵部追查嘉峪关粮食被截留一事。” “这个时候还追查什么追查?立刻将他召来,朕安排他离京!” 比起韩度杀了齐泰,追查粮食截留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遵旨。” 王钺亲自带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直接来到兵部。 见到韩度的时候,忍不住开口苦笑道:“公爷您这是干什么啊?齐泰有罪,以公爷的本事找出证据让他认罪伏法便好。为何要唉”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大明不是礼法的天下! 韩度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也有把握凭证据置齐泰于死地。 可是韩度心中的愤恨难消,一来是因为自己贸然出海,相当于是间接的害死了蓝玉;二来是看到齐泰这个亲手害死了蓝玉的人,他根本就忍不住心里的杀意。 不过韩度不后悔,无论有什么结果自己都接受。现在也找到了齐泰故意截留嘉峪关粮草、私卖军粮的证据,就算是自己被千夫所指,朱标也不会杀自己。 了不起,就将自己除爵罢了! 用一个爵位来为蓝玉报仇,韩度觉得很值! “这是齐泰的罪证,铁证如山,还请公公转交给皇上。” 王钺抱着拂尘站着,没有伸手去接,目光在供词上扫了一眼。 脸上的苦笑之意更浓,“公爷既然能够找出齐泰的罪证,为何就非要提前杀他?难道公爷就连数日都不能等吗?公爷这样,反而是便宜了他。” 王钺的话是有道理的,若是韩度先将齐泰的罪证查出来,依大明律定罪齐泰也是必输无疑,甚至会被诛灭九族。 但是韩度先杀了齐泰,现在就算是论罪也顶多是齐泰罪有应得。 皇上看在齐泰已经身死的情况下,或许就网开一面,让此事不了了之。 “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王钺无奈的一谈,淡淡道:“这些公爷还是亲自交给皇上吧,请公爷即刻进宫,不得丝毫耽搁!” 韩度拿着供词来见朱标。 行礼过后,韩度低头双手捧着供词,“皇上,齐泰串通兵部左侍郎徐应台,右侍郎牛曾,郎中周原、秦逵、夏止善等十三人,截留粮草、私贩军粮证据确凿,还请皇上过目。 朱标无奈的看了供词一眼,苦笑着叹道:“若是你能够先将这些东西给朕,让齐泰认罪伏法,即便是你亲自杀了他也没有什么。可是现在你为何要如此鲁莽?” 韩度抬起头,两眼通红,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不杀他,臣没有颜面面对梁国公府的孤儿寡母。” 朱标见此也不得不沉默,片刻之后叹道:“梁国公为国捐躯功标青史,朕不会忘记舅父的功劳,等蓝春成年之后朕便会让他继承梁国公之位。” 有了朱标的承诺,韩度也算是了却一件心事。 朱标看着韩度,不禁一声长叹:“汤鼎传来消息,他在倭国陷入了泥潭,进展缓慢。要不你就去倭国一趟吧,连夜就走!” 倭国进展缓慢?这怎么可能! 韩度立刻就不信,汤鼎的本事自己还是了解的。不论是海战,还是陆战,那些还在用树枝和竹子做长矛的倭人,连和汤鼎正面一战的资格都没有。 还会陷入泥潭?骗鬼呢! 沉吟一番,韩度看向朱标,沉声道:“皇上是想把臣支离大明吧?” “知道瞒不过你,不过现在你离开大明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朱标微微一叹。 韩度禁不住感动,“若是臣走了,那百官闹起来就只有皇上独自面对了” 朱标两手撑在大腿上,背脊挺立,一脸轻松的笑道:“朕是皇帝,百官或许有不满,但是他们还不敢对朕做什么。” 韩度径直摇头,“臣闯出来的祸事,让皇上替臣扛着算怎么回事?百官谁要是不服,就当面来找臣算账便是。” “你,真的不走?”朱标诧异问道。 韩度一脸坚定,“臣为何要走?臣不仅不走,还要在百官面前揭发齐泰的罪状。截留粮草、私贩军粮,致使嘉峪关被破,梁国公战死一桩桩一件件大罪,诛灭他九族都绰绰有余!” “你啊”朱标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镇国公在兵部直接杀了兵部尚书齐泰的消息,如同落入京城的一颗超大震天雷,瞬间传遍了全城。 百姓们平日里虽然对朝廷高官之间的明争暗斗和尔虞我诈十分感兴趣,每次有这样的消息都让百姓津津乐道,翻来覆去的八卦。 但是这一次发生的事情,连百姓的八卦之心都给震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杀了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这,即便是镇国公也会有大*麻烦吧? 纷纷不敢胡言乱语,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 而百官听说之后,瞬间就炸了!尤其是那些和韩度不对付的官员,更是叫嚣着要韩度杀人偿命! 隔日早朝。 百官沉默着走过金水桥,不管是准备舍命弹劾韩度的官员,还是书院出身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一言不发,气氛凝重到极点。 王钺站着奉天殿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暗自叹息,他在这里当值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候。 抬头望了一眼天边,却没有看到丝毫的天光,心里不由得更加沉重。 朱标没有向往常那样等百官到齐了之后才来,今日他早早的便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百官从殿门外走进来。 陈迪走在最前面,他一眼看到韩度站着右边丹陛下面,背对着他。 “韩度!你这个杀人凶手,竟然还敢有脸面站在这奉天殿上,本官羞于你为伍!” 陈迪原来和齐泰走的有一点近,可是后来也和齐泰逐渐疏远了,算是大学士当中不偏不倚的一方。 可是韩度杀齐泰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挑战朝廷的底线。一个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二品大员,即便是真的罪该万死,那也要在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必须要皇上下旨,才可以处死。 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韩度的举动相当于越过了朝廷和皇上,直接动用私刑。 如此不把朝廷和皇帝放在眼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陈迪身为礼部尚书,最重礼法,当然会站出来指责韩度。 韩度深吸口气,“陈大人,见皇上而不拜,这难道就是你的礼仪?就算你要指责本公,那也应该在拜见皇上之后吧?” 朱标也不由得神色一沉,百官这样的举动简直就是在挑战皇权。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书院出身的官员立刻就拜了下去,而那些站在陈迪身后的官员,却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双方泾渭分明。 陈迪也不管山呼万岁的那些官员,拱手朝朱标道:“请皇上将韩度下狱,听后发落!” 朱标怒了,冷冷的扫了陈迪这些人一眼,道:“怎么?朕要是不答应,你们是不是就不拜了?” 陈迪等人沉默着站在原地,即便是没有出声,他们的意思也表露无疑。 韩度站出来一步,面对着陈迪,“齐泰故意隐瞒消息、截留粮草,致使嘉峪关被破、梁国公战死。铁证如山,他就算是死一万次,也难以恕其罪。本公杀他,不过是他罪有应得!” 陈迪眼睛一瞪,反驳道:“在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会审定罪之前,齐泰都是无罪的,你韩度有什么资格杀他?” 韩度直接拿出证据,“齐泰的罪状铁证如山,就算是本公杀了他,那也没有杀错!” 陈迪却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韩度手里的证据,“本官听说你的这些证据,都是在齐泰死了之后才弄出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诬陷齐泰,反正现在齐泰死了,死无对证你就可以随意诬陷,对吧?” “够了!” 朱标抢在韩度开口之前,眼神严厉的盯着陈迪。 沉声道:“齐泰因私怨而罔顾天下百姓,致使嘉峪关被破、梁国公战死。如此罪大恶极之人你们不仅不指责,却反过来指责韩度杀他,你们想要干什么?” 陈迪却丝毫不退,立刻大声道:“齐泰就算是罪该万死,那也得由朝廷和皇上定罪。韩度虽然是国公,但也不能够僭越!” 换源app】 “韩度僭越固然有错,但齐泰更是罪该万死。你们能够容忍齐泰,看都不看这些罪证一眼,难道就不能够容忍韩度犯个小错?” 朱标怒喝道。 陈迪猛然抬头,须发皆张的回道:“礼法不容!” 朱标一听,瞬间暴怒。 猛然抓起御案上的镇纸,一下子砸在陈迪的面前。 “大明乃是百姓的天下,不是礼法的天下!” 朱标一个生性仁厚的人,也被陈迪等人如此逼宫的举动激怒。同时他也明白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够退让丝毫,否则将来帝王就会一次又一次,直至无数次的被这些文官依葫芦画瓢的逼迫。 身处的位置不同,感受就会不同。朱标现在总算是明白,当年有人在父皇面前喊出“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时候,父皇为何会暴怒到杀人,甚至喊出“大明与百姓共天下”的话了! 这些文官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实在是贪得无厌。 这些年,朱标由于不赞同父皇曾经的杀戮手段。因此对于百官多有宽容,就连各部尚书都一改洪武年走马观花的频繁更换。 朱标自认为对百官足够优待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到头来却是让他们以为自己软弱,做出如此逼迫的举动! “传旨!齐泰罪大恶极,诛灭九族!” “韩度杀之乃是为国除恶,无罪!” 朱标接连下了两道旨意,直接定成铁案。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集体辞官 “皇上!你非要包庇韩度,弃天下于不顾吗?” 陈迪须发皆张唾沫横飞。 朱标神色冰冷,指着陈迪等人道:“朕包庇韩度?朕看是你们在包庇齐泰!” “齐泰贪婪敛财、私养党羽、扶植门生故吏,和手下串通一气,为泄私怨连边关的粮草都敢扣留。” “面对如此铁证如山,你们竟然视而不见。不追查齐泰的罪过,反而抓住韩度不放,你们是想要干什么!” 朱标猛然一把抓起证据,朝着丹陛下砸去。文书四处乱飘,从一张张脸庞边上落下。 可正如朱标说的那样,陈迪这些人没有一个正眼看这些证据一眼,都直勾勾的盯着朱标。 “皇上!齐泰无罪被杀,这就是韩度在动私刑,必须要追究韩度的罪过!”陈迪瞪大眼睛,上前一步逼迫。 朱标立刻反驳,“齐泰罪大恶极,凌迟处死也难消朕心头之恨。韩度虽然提起杀了他,但是能够让他留个全尸,也算是便宜了他。” “韩度有什么错?” 陈迪见皇上开口闭口不是杀,就是凌迟处死,震惊的呆了。 这还是他心中的那个仁厚的帝王吗? 他忽然在朱标身上,看到了洪武皇帝的影子。 想到洪武皇帝的可怕,陈迪更是恐惧的浑身颤抖。他运气好才闯过了洪武朝,怎么想要回到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皇上也曾说过,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皇上如此逼迫臣下,可有一点尧舜之君的样子?” 陈迪的意思是,你朱标虽然是皇帝,但若是不答应咱们的条件,那你朱标就不是尧舜之君,而他们也不准备再做尧舜之臣。 朱标豁然起身,大喝道:“朕也想做尧舜之君,朕体量你们居无定所,有人还赁屋而居,便修建宅院按照功绩赏赐于你们。” “为了让你们过的好一点,还给你们增加了俸禄,就怕你们少了一件衣衫,少吃了一顿饭。” “如此种种,难道朕何曾亏待过你们吗?” “但是你们呢?霸拥朕所赋权柄以为私势,神器私用,贪腐国贼举家富贵,万众民脂民膏皆被掠夺!这就是你口中的尧舜之臣?无耻至极!” 韩度见朱标如此痛骂这些官员,心里涌出一股畅快之意。 很早韩度就提醒过朱标,认为他监管百官太过松懈。虽然说不至于必须要达到老朱的强硬嘛,至少也要经常有所震慑。否则,百官只会认为他这个皇帝软弱可欺,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没有想到,陈迪这些人竟然真的步步紧逼,将朱标这样的老实人都逼迫的大发雷霆。 陈迪是不知道老实人发怒的可怕,还在疯狂的蹦迪。他不敢找朱标的麻烦,却把目标放到韩度身上。 “韩度!你这个奸佞!你蛊惑皇上,祸乱朝纲。老夫恨不得打死你!” “打死韩度,打死韩度!” 朱标闻言,瞬间大惊,怒喝道:“大胆,来人,保护韩度!” 面对人多势众就要冲过来的陈迪等人,韩度眉头一挑,直接抽出左轮,指着陈迪的额头。 众人见到瞬间震惊,脚下刹住不敢再上前丝毫,所有人都好似被定住了一样。 陈迪看着眼前黑黢黢的枪口,攥紧的拳头却怎么也挥不出去。韩度这疯子连齐泰都杀了,他不敢赌韩度不会杀他。 “韩韩度,你,你想要干什么?” 面对死亡的威胁,陈迪禁不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道。 韩度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么大声和皇上说话?原来你也会轻声细语的说嘛。” “韩度!这里是奉天殿,你竟然胆敢将左轮带进来,你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有人站在陈迪背后指责韩度。 陈迪也猛然抖擞起来,瞪眼看向韩度,厉声道:“韩度!你胆敢将左轮带进奉天殿,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韩度呵呵一笑,手一抖将把手亮出来,指着道:“看清楚,这是先皇御赐,本公为何不能带进来?” 御赐之物本来就有资格带到奉天殿来,韩度这根本就不是犯法。 朱标瞥了左轮一眼,淡淡的道:“韩度,收起来吧。” “是,皇上。”韩度依言收起。 陈迪满脸失望的看向朱标,悲怆的仰头叹道:“既然皇上认为臣非良臣,那臣就乞骸骨,恳请皇上恩准!” 其他官员听到,立刻齐刷刷的一起道: “臣等乞骸骨,请皇上恩准!” 随着陈迪跪下,他身后的官员乌泱泱的全部跪下。 以辞官来逼迫朱标,这是陈迪等人最后的手段,也是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是他们此举却是进一步将朱标给激怒。 朱标深吸口气,两手猛然往后一摆袖袍,发出一声鸣响。 平静的问道:“还有没有要辞官的?” 跪下的官员包括了原本就和齐泰交好的和陈迪那样的大多数中立派,除了少部分中立派和书院出身的官员之外,大概有四分之三的官员要辞官。 若是再有的话,那不需要再有,就眼前这些人若是真的辞官的话,那整个朝廷各部就几乎要空了。 “皇上”韩度见事不妙,想要劝朱标一下。 朱标却直接一拂袖,将韩度的话堵了回去。 “韩度你闭嘴。” 随后目光冰冷的看向陈迪等人,“朕在问一遍,还有没有要辞官的?” 没有人回答。 朱标等了几个息时间,又道:“看来是没有了。” “那么,陈迪朕再给你们一个机会,真的要弃朕而去吗?” 陈迪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原本以为这么多人辞官会让朱标低头。可现在看来,朱标却没有丝毫低头的意思。 陈迪慌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真辞官啊! 可是现在骑虎难下,他若是在此刻退缩,那一世英明扫地,再也不会有人会服他。 “皇上,不是老臣要弃皇上而去。而是朝廷奸佞不除,国将不国,大明永无宁日啊!” 陈迪就是咬死了,若是朱标不除韩度,他们就要辞官。他倒是要看看在朱标心里,究竟是一个韩度重要,还是他们这么多人重要。朱标听了之后,神色异常的平静,只是点点头。 “镇国公西击帖木儿帝国,连破帖木儿第二大城赫拉特和努斯拉托·库要塞,兵临都城撒马尔罕城下,逼迫帖木儿不得不回军防守,功莫大焉。” “要不然,你们以为帖木儿为何付出惨重代价攻破嘉峪关之后,却不继续东进关中,反而直接回军?” 陈迪等人禁不住看了韩度一眼,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度此战中竟然这么迅猛。的确,若不是帖木儿帝都受到严重威胁,谁会愚蠢到放弃大门洞开的大明不管,急匆匆的返回? 可佩服归佩服,彼此立场不同。这一次陈迪可谓将韩度得罪到死,必须要分出一个胜负不可! “皇上,功是功,过是过!韩度擅杀兵部尚书,如此恶徒不罚,不足以服天下民心!” “你们还不是天下民心!”朱标眼睛瞪大如铜铃。 随即厉声喝道:“你们不是要辞官啊?朕准了!” 输了输的彻底! 陈迪痛苦万分的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 其他威逼的官员也是一阵诧异,有人甚至后悔跪下逼宫了。他们本来就只是想要跟风,搏一个清名,却从来没有打算把自己的仕途给压上啊! 可现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他们极力的想要反悔,但却也不敢站起来,否则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陈迪睁开眼睛重新看向皇上,颤抖着胡须道:“既然如此,老臣就此告退,皇上保重” 解开官帽,放在地上,陈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抬眼望向皇上,却见皇上已经将目光侧向一边,根本没有想要看他意思。 他知道,皇上这是铁了心赶他走了。低头留恋的在伴随自己这么多年的官帽上看了一眼,无声的拱手一拜,转身走出奉天殿。 等陈迪走了之后,朱标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见他们没有丝毫动静,继续冷嘲热讽道:“怎么?你们不是要辞官吗?难道还要朕派人将你们的官帽取下?” 那样祗辱于奴隶人之手,简直是比杀了这些官员还要难受。虽然有不少人心里万分后悔,但是面对如此局势,他们也不得不自己摘下官帽。 “皇上保重,臣等告辞” 韩度以往对这些人也是十分不耐烦,但当看到这么多人全部被辞官,也不由得有些惋惜。 转头看向朱标,却被朱标一个严厉的眼神给挡了回来。 “退朝!” 等到最后一个官员踏出奉天殿,朱标一挥袖转向龙椅后面,回乾清宫去了。 只留下少数的官员站在殿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元吉苦笑一声,虽然他也十分讨厌陈迪等人弹劾先生,但是现在事情大条了。 上前两步,问道:“公爷,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韩度看了惊魂未定的众人一眼,原本站的满满当当的奉天殿,现在就只剩下稀稀疏疏的这么几个人。 摆摆手,叹道:“都回去吧,本公求见皇上,先看看情况。” “好吧。”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宰辅之才 韩度留在奉天殿,让宦官通传。 原本韩度以为朱标不一定愿意见自己,但出乎意料朱标竟然同意了。 见到朱标的第一眼,韩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恭恭敬敬的拜下,“多谢皇上开恩,在百官面前维护臣” 朱标微微一笑,看了王钺一眼。 王钺立刻派人搬来锦墩,让韩度入座。 韩度想了一下,慢慢的坐下。 “你本来就没有错,不需要朕维护你什么。” 韩度沉吟片刻,感激的点头。 “皇上,此事诛杀齐泰等人便可,没有必要将其他官员牵连进来吧?” 朱标冷哼一声,“朕也没有想过要牵连其他人,可是你看他们在朝上的架势。简直就是一副朕不答应,他们就要逼宫的样子。” “若是连齐泰这样十恶不赦的罪过,都可以在他们逼宫之后便不了了之,那往后谁还会将帝王威严放在眼里?是不是每次朕要处置哪个官员,他们就要再来一次?” 韩度不禁点头,朱标的眼光还是看的长远的。 有些事情绝不可退让一步,哪怕是因此而鱼死网破,也要在所不惜!否则,就会从此受制于人,遗祸无穷。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朱标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现在的麻烦就是,一下子这么多人辞官,朝廷各部的运转恐怕会出问题” 韩度闻言呵呵一笑,“皇上多虑了,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想要做官的人。” “哦?你有办法?快说来听听。”朱标脸上浮现喜色,“这次的事情也是有你的份,填补朝廷空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韩度微微摇头,“皇上难道忘记了吗?您可是大明皇家书院院判,书院里面这些积累的进士可是不少。只要皇上出面,不愁没有人填补朝廷空缺。” “你不说,朕还真的忽略了书院!”朱标顿时恍然大悟。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洪武初年的时候了,那时候天下刚刚经历大乱,有学问的有识之士不是死的死,就是逃的逃。 老朱立国之后,朝廷在许多年里面都找不到足够的读书人来填充。还曾经发出招贤令,广邀天下读书人入朝为官。那时候,只要是一个会读书识字的人来金陵,就能够混到一官半职。 后来重开科举,经过这么多年的教化,读书人不再是稀缺资源。没要考中举人,几乎不可能获得官职。 这些年书院积累了上千进士,这些人哪一个不能填补空缺? “只要皇上去书院一趟,顷刻间就能够召集到足够填补空缺的进士。”韩度淡淡的道。 “好!”朱标豁然起身,“择日不如撞日,朕也早就想向书院学士公开了。” “摆驾,皇家书院!” 韩度跟着朱标的仪仗出宫,来到书院大门口。 立刻吩咐道:“皇上驾到!开中门,召书院先生前来觐见。” 杂役得了吩咐,连忙弓着背,慌忙朝书院里跑去。 不大一会儿,金先生便带着一众先生和所有学子匆匆赶到大门口。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标走下御撵,看到乌压压一片身穿朱色丝绸长衫的一众书院先生,脸上禁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 有着这么多的进士,朱标对朝廷空缺的职位再无担忧。 “都平身吧。” 朱标背着双手,大踏步走进书院。 书院练习场上,朱标坐着高台上,下面则是站着书院先生。 韩度侧头向金先生交头接耳一下,“所有先生都来了吗?” 金先生看了韩度一眼,道:“物院的孙贤,和他的那些学生还没有通知到。” 韩度当然知道孙贤大多数时间都带着学生,待在自己的机械工坊里。距离书院远了一点,短时间通知不到也是正常的。 “算了,不能让皇上等太久,咱们直接开始吧。” 韩度也是有私心的,孙贤现在可是在为自己干活,不舍得给了朱标,而且孙贤的性格也不怎么适合出仕为官。 “肃静!”金先生微微点头,上前喝止下面人的窃窃私语。 韩度上前几步,走到高台边上。 大声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好奇,为何书院从来都只有副院判,而没有院判吗?” 话语落下,所有人书院的进士纷纷喧哗起来。 这个疑问,有些人一进书院就有了。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直到他们都已经开始淡忘,却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难道,现在这个疑问终于要揭晓了吗? “书院的院判,就是皇帝陛下!” 韩度躬身退开。 朱标起身,走到正中间满脸笑容的面对所有人。 “哗” “皇上,院判竟然是皇上”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咱们书院教授的学问有多么厉害,若不是皇帝陛下,谁还有资格担任院判?” “对,要不然,书院怎么能够叫大明皇家书院呢” 朱标笑着伸手微微一压,等众人噤声之后,才道:“原本让你们继续待在书院,为大明培育出更多的人才,才是上上之策。” “但是现在,由于一些原因,朕不得不请你们出仕为官,愿意出仕的上前来吧。” 朱标的话没有过多的解释,有些事情也不必解释。 下面的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 立刻就有人上前,躬身一拜,“皇上,臣愿为皇上驱使。” 朱标原本以为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出仕,没有想到立刻就有人站出来。 心里十分高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杨子荣,孝康二年二甲进士。”杨溥回答。 朱标顿了顿,还是有些疑惑的问:“既然当年你没有选择出仕,那说明你并不愿意为官,现在为何愿意了?” 杨子荣拱手一拜,道:“臣当年来到书院,为所授之学所折服。虽然孝康二年臣考中进士,但深感书院学问广大,臣便留在书院继续研学。” “那你现在出仕,是将书院的学问都学完了吗?”朱标眼睛一亮。 杨子荣摇摇头,长叹一声:“数理化三道,哪怕只是一道臣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学完。只是臣觉得继续留在书院,也难以精进,便厚颜向皇上讨一官半职。” “哈哈哈,好,好!朕欢迎之至。”朱标朝杨子荣伸手,示意上高台去。 不等朱标再问,又有人站上前来。 “臣杨溥,也是孝康二年二甲进士,愿为皇上分忧。” “好!” 听到两人的名字,韩度顿时一愣,禁不住惊讶的看向两人。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三杨内阁之二,终于和朱标见面了吗?还有一个杨士奇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没事,只要朱标还坐在龙椅上,早晚也会见到的。 华盖殿,杨士奇正在解缙的手下修撰《明太祖实录》。 朱标立刻书院的时候,身后跟着上百个书院进士。 韩度原本要告辞离开的,却被朱标给叫住。 乾清宫里。 朱标心满意足的喝下一口参茶,笑盈盈的看向韩度,“刚才朕见你听到杨溥和杨子荣的名字的时候,好似非常惊讶。怎么,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吗?” 韩度笑着沉吟一下,道:“早在书院里的时候,臣就仔细观察过两人。” 朱标没有插话,静静的等着。他知道,既然能够得到韩度的观察,那这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通过臣的观察,发现这两人都有宰辅之才。”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朱标惊讶的连忙把茶杯放下,不敢置信的盯着韩度。 宰辅之才难得,若是放在前宋的话,这是足以担任宰相的人。有些皇帝一辈子都得不到一个,现在竟然一下子出现两个? “那你为何不及早来报?”朱标有些怒了。 以往他对韩度看到好东西,就想要朝自己家里拉的举动,可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次不同,如此大才之人韩度也要隐瞒,朱标十分生气! 韩度连忙解释:“皇上误会了,臣可没有藏私的意思。只是以前他们并不热衷出仕为官,臣总不好逼迫他们吧?” 朱标听了,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不禁点头,这样的大才的确是不能逼迫,得需要他们心甘情愿才好。 “臣还要恭喜皇上呢,没有想到皇上一到书院便轻易折服两人,臣深感佩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哪怕是明知道韩度是在拍马屁,朱标也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办法,一下子得到两个宰辅之才,就算是以父皇的气度,也会高兴不已的。 “好,很好!朕要让陈迪那些人看看,没有他们朕麾下一样英才济济!” 朱标挥挥手,让韩度退下。 既然知道了杨子荣和杨溥的大才,他需要好好思量一番,该给他们一个什么职位才是。 而且,其他人也要安排妥当,不能让这些愿意追随他的人寒心。 “臣告退。” 韩度径直离开皇宫,回到府里。 安庆和瑶月也跟着韩度回来,不过她们先去梁国公府,安慰了一番牧夫人等人。正好在韩度回来之前不久,回到镇国公府。 ps:推书,《网游:我能看见怪物聊天》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都是局 看到韩度回来,安庆不顾满身的疲惫,上前帮助韩度宽衣。 “夫君杀了齐泰虽然为梁国公报仇雪恨,但恐怕麻烦不小啊” 韩度下意识神色凝重的点头,随后打量到瑶月那一脸的担忧。神情立刻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微笑点头:“无妨,事情都解决了。” 安庆才不信这么重大的事情,会如此轻易的解决。 “可是我听说,皇兄罢免了上百官员,而且都还是各部高官,这” 朝廷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官员,那岂不是被废了? 知道安庆是在担心什么,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解释:“皇上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了,今天皇上就去书院里面征召了一百多个先生,填充辞掉的官员绰绰有余。” “这,还能够这样?”安庆说,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总觉得此事有些违反她的常识,“虽然书院先生们才华横溢,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在朝中任职的经历啊,这样不会出乱子吗?” “乱,肯定是会乱上一阵子的但是比起朝廷完全无法运转已经好很多了。而且以他们的才学,很快就能够适应过来,那时就再也不会有问题了。” 听到韩度这样说,安庆暂且放下心来。 一场巨大的暴风雨,突然之间朝着京城砸下来,这一夜无数人难以安眠。 陈迪府上。 今天在早朝上辞官的人虽然不在,但是刑部尚书暴昭、督察院都御史严震却齐聚在此。 “皇上,变了啊” 陈迪一声长叹,望着窗外不断倾盆而下的暴雨,狂风将锁上的木窗吹到不断发出碰撞的响动。不知道是在哀叹窗户饱受狂风摧残,还是在叹息他的命运。 “是啊!”暴昭说,“以往皇上对臣子多有宽容,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如此的刚烈。” 严震脸色十分难看,扫了两人一眼:“老夫早就说过,虽然皇上生性仁厚,但是咱们也不能逼迫太甚,否则一旦激怒皇上,后果咱们根本承担不起。” 陈迪收回目光看向严震:“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当初咱们商议逼皇上严惩韩度的时候,你也是同意了的。” 严震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当时他们三人没有一个认为皇上会如此的刚烈,但是结果却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一向仁厚的皇上竟然大发雷霆之怒,甚至都不用韩度出言自辩,就直接和他们硬刚逼迫他们不得不辞官。 暴昭低着头沉吟一番,喃喃自语:“老夫怎么觉得咱们好似都陷入了一张大网中了呢?” “什么大网?咱们怎么落入网中”陈迪淡淡说,随即他便反应过来,猛然瞪大眼睛盯着暴昭:“你,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皇上布的局?” “哼!”暴昭一声冷哼。 严震捋着胡子, 有些迟疑的道:“难道韩度一开始就和皇上串通好了的?他杀齐泰是在误导我们?” 陈迪低头沉吟:“或许,就连韩度也没有逃过皇上的布局。” “你的意思是,皇上连韩度也一并算计了?”严震问道。 陈迪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也许,根本就谈不上算计。是皇上在看到局面之后,轻轻的动动手指拨弄一下而已” “这,这不可能吧!皇上,皇上他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有如此沉静的心机和老道的手腕?”暴昭说着浑身突然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陈迪反而却越说越发的笃定,“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可别忘了,皇上被先皇细心教导那么多年。先皇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可是,皇上虽然被先皇教导,但素来仁厚,而且还对先皇动辄杀入的做法十分不满,怎么会是你说的这个样子?”严震附和道。 陈迪慢慢走到椅子旁边,一只手撑着坐下。 长叹一声:“人是会变得。普通人突然爆发都还会变得目中无人呢,更何况那可是九五至尊之位。再说了,以前老夫就十分奇怪,皇上乃是先皇嫡长子,怎么性格和先皇完全相反?不说子承父业嘛,先皇教导了那么多年,总该会变得接近一点才对。” 陈迪的话让严震和暴昭同时陷入了沉思。 严震忽然道:“老夫也曾奇怪,明明皇上的性格和先皇南辕北辙,甚至先皇还因此不止一次的发怒,但是偏偏先皇就是没有一丁点另立太子的打算?”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猛转。 齐齐怒喝道:“曰他娘,咱们都被这对父子给骗了!” “不,不仅如此他们骗了天下人!” “干!!!” 三人愤恨不已,可是再愤恨又能如何? 朱标仁厚的形象深入人心,即便是他们上大街挨个拉着人说朱标的仁慈是装出来的,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再加上他们现在自己辞官了,即便是这样说了,别人也会以为他们不甘心才造出来的谣言罢了。 三人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了半天,竟然找不到一点应对之策。 如此局面,不由得让三人十分的愤恨。 半响之后,陈迪眼中喷火道:“咱们拿皇上没有办法,但却不是没有办法收拾韩度。” 虽然三人已经猜到,这件事恐怕韩度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内情,算起来韩度和他们的遭遇一样,都是被先皇和皇上给骗了。 不过那又如何,人在倒霉的时候,就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个出气筒罢了。皇上他们三人惹不起,而韩度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明日让读书人都闹起来,看他韩度如何收场!” 严震眼睛里露出一丝快意,点了点头:“这个简单,只需要咱们将被韩度逼的辞官的消息传出去,那些读书人不用咱们鼓动,他们自己就会去找韩度的麻烦。” “就这么办了。”陈迪挑了挑眉毛。 暴昭顿了顿:“那,皇上那边?” 三人低着头,脸上的神色却逐渐变得狰狞。 陈迪咬牙切齿道:“先皇可不止他朱标一个皇子,这大明天下可不是他朱标一个人的。了不起鱼死网破!” 严震和暴昭深吸口气,齐齐点头赞同。 清晨的阳光带着光晕照到京城,昨夜风大雨急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停止了。 等到早上的时候,大街上出了一些凹坑里有一点点的水渍,大多数地方都已经在变干了。 韩度擅杀兵部尚书齐泰,又在皇上的包庇下导致朝廷百多位官员辞官的消息传入国子监,让原本就对韩度极度不满的国子监监生瞬间变得群情汹涌起来。 “韩度这个狗贼,擅杀内阁大学士,无法无天!”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巧言哄骗皇上,以至于皇上都被他蒙蔽。” “朝廷忠义之士被迫辞官,狼心狗行之徒竟然秉政!” “韩度这个国贼,国贼!” “诛此奸贼!诛此奸贼!!!” 所有监生纷纷喊着激烈的口号踏出国子监大门,以往极重礼仪的国子监典薄、监丞、司业等等,纷纷视而不见。 严守大门不肯放一只苍蝇飞过的军士,也纷纷低头数蚂蚁,对于监生的举动充耳不闻。 如此大的动静,不过片刻之间便吸引到了大量的百姓跟随。国人看热闹的心理,自古以来都是始终如一。 不过有人在听到这些监生大骂韩度之后,悄悄的跑进一条小巷,抄近路朝镇国公府而去。 “公爷,公爷不好了” 韩度正在吃早饭,管家五叔便急匆匆的走进大堂。 “怎么了?”韩度瞥了一眼又放下。 “公爷不好了,国子监的监生朝着咱们家来了。说是,说是” “他们说什么?”韩度心里十分平静。 自己在兵部杀了齐泰的确是自己理亏,虽然朱标帮着自己打法了那些官员,但是国子监的监生是一定会因此闹起来的。 “他们说”五叔不敢开口,实在是那些话太难听。 韩度用丝帕擦了擦嘴:“说吧,再难听我都能受的住。” 既然如此,五叔便小心翼翼的回道:“他们骂公爷是奸贼是国贼” 国贼 真是抬举自己,韩度微微摇了摇头。 见公爷没有开口,五叔只好提醒道:“公爷,那些监生就快要到咱们家门口了” 韩度呵呵一笑,站起来:“不过是一些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而已,本公去会会他们。” “公爷,公爷不可啊”见韩度竟然要出门面对那些监生,五叔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公爷,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冒犯了公爷可如何是好?” 韩度被拉的一顿,随后低头看向五叔抓住自己的手。 五叔连忙松开,解释道:“公爷,我、咱,咱就是担心他们伤到公爷” 韩度整理一些衣襟,边说道:“无妨,就凭他们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还伤不到本公。走吧!” “那,那小的去把仆役都找来,壮壮声势。”说完,五叔便转身去召集仆役了。 韩度径直来到大门口,正好看到左边街道口出现乌泱泱一片人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事态平息 “是韩度那奸贼,大家快上,不能让他跑了!” 不知道是谁一声大吼,监生们纷纷开炮,不大一会儿便冲到韩度面前,将镇国公府门牢牢堵住。 “站住!镇国公府重地,擅闯着死!” 守卫立刻聚集过来,挡在韩度面前,举刀戒备。 面对明晃晃的钢刀,冲在前面的监生顿时浑身汗毛直竖。 心生胆怯却有强自镇定的指着韩度喝道:“韩度你这个国贼,无罪而诛杀内阁大学士。有本事,今天你把我们都杀了!” “你们这些丘八滚开,咱们都有功名在身,你们还敢杀了我们不成?” “对,咱们都用功名,不用怕这些丘八!” 说着,众人便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朝前压去。 这些军士还真的不敢贸然杀这些监生,当然,若是得到镇国公的命令,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是现在镇国公没有下令,面对不断迫近的监生,他们不得不慢慢后退。 否则,手中的钢刀就要割在对面监生的脖子上了。一旦见血,那事情更加难以收场。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将一众监生都吓得脖子猛然一缩,整个身子都恨不得卷缩起来。 韩度举着左轮朝天开了一枪,冷冷的看着监生:“擅闯本公府邸,你们想要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监生突然被吓住,但是他们很快便恢复过来。 “韩度你这个国贼,有本事你就把咱们都杀了!” 韩度皱起眉头,自己的确是不可能将这些人都杀了,哪怕是他们冲撞自己的府邸。 既然武力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能用文的了。 韩度收起左轮,正想要和这些监生好好的解释一番,右边街道口也冒出一大群人来。 身穿朱红朝服的书院先生,身后跟着穿着青色长衫的士子。 金先生走在最前面,来到韩度面前拱手一拜:“副院判大人,我等来迟让大人受惊了。” 韩度微微颔首。 金先生转身振臂一挥,一众书院先生和学子纷纷挡在韩度面前。 监生看到顿感不妙,厉声质问:“你们,你们胆敢包庇韩度这个国贼?” 一个书院士子上前一步,是曾棨,喝道:“敢辱我师长,尔等找死!” 天地君亲师,在大明辱骂别人师长,那和辱骂别人父母的后果一样严重,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甚至,辱骂师长的后果还要更加严重一些。 “你,你等如此是非不分,心中还有没有读书人的公义!” 曾棨冷冷一笑:“齐泰丧心病狂截留边关粮草,致使嘉峪关被破。若不是我韩先生在帖木儿帝国腹地血战千里,兵临撒马尔罕城下,逼迫帖木儿不得不退兵回援。恐怕现在整个关中早就兵祸连绵,糜烂一片了。” “你们有眼无珠,竟然看不到韩先生的功绩,反而对齐泰同情,我等简直耻与尔等为伍!” “耻与尔等为伍” 书院士子齐声一喝,震慑的让国子监监生忍不住后退一步。 韩度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原来自己早就不是孤家寡人了。书院已经成长起来,也有人为自己张目了。 “你,你在京城,怎么知道韩度在海外做了什么?不会是韩度指使你的吧?” 曾棨哈哈大笑,指向长安左门方向:“皇上今日在龙门张榜宣告了齐泰的罪行和镇国公的功绩,你们目光短浅不知,反而要污蔑他人。” 监生们被曾棨给镇住,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曾棨见监生还围着这里,冷笑一声:“怎么?你们不赶紧散去,还想要干什么?” “曾棨,你,你不要太过霸道。” 曾棨看向这人,冷哼:“比文章,你们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论武力,咱们能够打你们十回。我凭什么不能霸道?难道就凭你弱吗?” “你欺人太甚,你说谁弱?” “说的就是你,不服?要不要比试比试!”曾棨说,同时挽起袖子挥舞着拳头。 书院的士子或许刚进来的时候,风都能吹到。但是经过数年的劳作之后,不说一个个都是大力士吧。至少一个成年男子所具备的力量,他们还是有的。 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监生,那就是泰森打小朋友,一顿暴捶! 显然书院士子的威名,这些监生也是早有耳闻,不会有人傻乎乎的冲上去和曾棨干架。 片刻过后,曾棨等的十分不耐烦,怒道:“打又不打,那就滚!” “滚!!!” 监生们浑身一抖,情不自禁的连连后退。等到站定的时候,他们已经退到了街面中间。彼此面面相觑一眼,再也没有脸继续留在这里,灰溜溜的快步离开。 周围围观的百姓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监生逃窜还发出哄堂大笑。 让监生更加脸面扫地,恨不得长出四条腿落荒而逃。 韩度一步一步走下石阶,笑盈盈朝金先生拱手:“多谢金老来救。” 金先生连忙回礼道:“你是书院副院判,他们针对你就是针对书院,客气什么?” 韩度原本还想要向众位先生学子道谢的。却被他们抢先一步: “有事弟子服其劳,韩师不必客气!” “好,等此间事了,我在府里设宴,犒劳诸位。” “韩度这个狗东西,他的运气怎么如此之好?”严震得到消息,恨不得将茶杯砸了。 陈迪低头沉吟,使劲的摇头:“不,这根本就不是运气。而是韩度他根基已成,咱们根本撼动不了了” 韩度现在上有皇上的庇护,下有书院为支撑。他们这些已经辞官了的老朽,拿什么和韩度斗? “那咱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就此辞官回乡养老?”暴昭十分不甘心的道。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他是不想回乡养老的。他辛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考中进士。之后又在先皇面前委曲求全夹着尾巴做人,好不容易熬到了刑部尚书的位子上,现在要他回乡养老? 那他之前几十年的付出,几十年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此刻灰溜溜的回老家吗? 陈迪淡淡的瞥了暴昭一眼:“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咱们已经在奉天殿当众辞官了,而且皇上也同意了,难道还能够反悔不成?” “可是”暴昭想说,自己辞官还不是受了陈迪的蛊惑。 要不是他向自己保证,皇上一定不会同意,他又为何会跟着他们辞官?等到皇上同意之后,他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辞官了。 见暴昭满脸怨气,陈迪一副心有成竹的姿态:“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 暴昭根本不再信陈迪的鬼话,语气冰冷的道:“一天之前我还是堂堂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现在却是一介平头百姓,难道这是因为你对我好的缘故?” 面对暴昭的冷嘲热讽,陈迪的眼睛因兴奋而炽热,附耳向暴昭说了一句。 多日之后,朱标亲自下旨对书院进士任命。 首当其冲的就是杨子荣和杨溥两人。 “拜杨子荣翰林侍读,吏部侍郎” “拜杨溥翰林侍读,礼部侍郎” 两人都都从殿阁大学士一跃而成正三品侍郎,可谓是一步登天。不仅如此,不管是吏部,还是礼部都没有其他侍郎,甚至连尚书都没有,大家说奇怪不奇怪? 随着新上任的官员逐渐开始各司其职,朝廷慢慢的恢复了正常运转。而这一场风波,也逐渐平静下来。 接下来,朱标便操办蓝玉的后世。 朱标下旨,封蓝玉为忠勇王,以王爵礼仪下葬。 与此同时,陈迪等人见再也无望重新回到朝廷,便连京城的宅子都不要了,直接卖掉换成银钱,回乡养老。 韩度重新执掌内阁,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潜入帖木儿帝国,查探消息。 一日,韩度拿着一封奏报求见朱标。 行礼过后,朱标示意韩度坐下,“怎么了?今日还有空闲来找朕?” 嘉峪关一战大明一败涂地,那么多将士的功勋抚恤都要一一清点。韩度这段时间都在忙碌此事,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空闲的时间。 “臣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嘛。”韩度笑着坐下。 朱标愣了愣,奇怪问道:“怎么?你还年纪轻轻的就想要过隐僧的生活了吗?” “若是可以,臣求之不得。”韩度认真的点头。 朱标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今日求见,有什么事吗?” 韩度脸上的笑容收敛,拿出奏报,凝重的说道:“帖木儿死了!” “帖木儿死了?”朱标眼睛瞪大,浑身忍不住紧绷起来,连忙问道:“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帖木儿就死在嘉峪关。”韩度微微一叹息,满心的惆怅,“攻破嘉峪关之后,他就乐极生悲而死,也算是和忠勇王同归于尽吧!” 朱标怎么也没有想到,自从嘉峪关被破就被他视为心腹之患的帖木儿,竟然就死在了嘉峪关。“如此看来,朕对舅父的封赏轻了” 能够拼死帖木儿这样的一国之主,哪怕嘉峪关被破,那也是不世之功! 韩度继续道:“自从帖木儿死了之后,他的四个儿子便开始了争夺可汗之位。帖木儿帝国现在已经陷入了混战当中,再也无力攻明了。” “这才是他们无力入关的愿意,而不是原来臣以为的回援撒马尔罕。”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宗主国特权 朱标想了想,抬头看向韩度:“你怎么看?” 韩度连忙直起身躯,微微朝朱标方向倾斜,“整个天下能够对大明有威胁的就是帖木儿帝国,现在它发生了内乱,对大明来说可谓是最好的机会。” “继续说。”朱标两手放在龙椅两侧,认真的倾听。 “帖木儿四个儿子都想要争夺汗位,可是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大明在这件事当中的作用。所以” “所以朕必须要提醒一下他们!”朱标已经猜到韩度想要说什么,兴奋的插话道。 韩度轻轻一笑,点点头:“皇上所言及时,大明作为帖木儿宗主国是有权册封可汗的。只要皇上派人去联系他们,向来不会有人拒绝。” 帖木儿帝国强盛的时候,根本就不把大明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承认大明宗主国册封的权力。 但是彼一时此一时,经过这次内乱,无论是谁都知道帖木儿帝国不可能战胜大明了。 那么面对大明的册封,他们就算是不想答应,也不得不答应! 朱标沉吟了片刻,淡淡的道:“帖木儿有四个儿子你以为大明应该选谁继承汗位?” “当然要选一个,昏聩的。” 朱标抬头和韩度对视一眼,忽然两人齐齐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两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帖木儿这样庞大的帝国若是下一代是个英明神武之主,那么要不了二十年就可以恢复元气,到时候再次东征也不是不可能。 要彻底消除这个隐患,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选一个最昏庸的人出来。 “你觉得应该选谁?”朱标又问。 韩度笑着摇头:“臣只见过帖木儿的四儿子,其他三个都没有见过。不过就臣来看,无论是选谁,也不能选四王子沙哈鲁。” “哦?”朱标说,“这人还不错?” 韩度点头:“能够凭借一个要塞阻拦臣数月,算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杰。” 朱标微微点头,然后道:“来人,召傅安和陈文德入宫。” 傅安和陈文德一同被困帖木儿数年,两人算是过命的交情。 回到京城之后,两人的关系不仅没有疏远,反而更加贴近了。两人下职之后,经常一起在京城里闲逛,有时候会找一家酒楼钻进去,甚至就连去教坊司两人都是一起的,可谓是形影不离。 “臣傅安” “臣陈文德” “拜见皇上。” 朱标微微抬手,“平身。” “谢皇上。” 等两人起身之后,朱标抬头问道:“帖木儿死了,他的四个儿子正在争夺汗位。” 朱标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两人面前:“你们也知道,帖木儿帝国实力强大,若是继续强盛下去,会是大明的心腹之患。” “你们在帖木儿多年,朕想征询一下你们的看法。这帖木儿四个儿子,大明应该支持哪一个上位,才对大明最有好处?” “三子米兰沙!”傅安和陈文德异口同声的道。 朱标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淡笑着道:“理由呢?”傅安和陈文德对视一眼之后,傅安躬身拜道:“皇上,米兰沙曾经也骁勇善战,但是自从他从马上摔下来之后” 傅安手指朝太阳穴指了指,“他的脑袋便摔出问题了,一直都疯疯癫癫。他若是不疯,以帖木儿对他的宠爱,大汗之位必然是他的。” 朱标听到非常心动,一个帖木儿原本的继承者,现在脑子又出了毛病,还有比这对大明更加有利的国主吗? 顿了顿,朱标看向傅安两人:“好!一事不烦二主,朕想请两位再为大明跑一趟帖木儿,不知道你们可否愿意?” 傅安和陈文德两人立刻拜道:“臣等愿为皇上效死!” 虽然当初逃离帖木儿帝国的时候,两人都曾经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帖木儿帝国。不过,一来他们恐惧的是帖木儿本人,现在帖木儿死了,他们对于其他人却并不畏惧。 二来,皇上虽然是询问的态度,但是他们真的能够拒绝不成?既然拒绝不了,那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还会给皇上一个自己精明能干的印象。 “你们以大明使臣的身份去,先不要表明目的,最好是先看看能不能有为大明捞好处的机会。”韩度的话就直接的多,有些不适合朱标说的话,就必须要由自己来说。 “是,下官谨记公爷的嘱咐。”傅安和陈文德朝韩度微微拱手,恭敬的道。 当初他们能够顺利逃出帖木儿帝国,还是因为韩度攻破了亦里把里城。算起来,韩度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嗯,你们被困帖木儿多年,现在刚刚回来不久,朕又要你们离家。这样吧,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好好的在京城享受享受,然后出发。” “谢皇上。” 皇上能够如此体贴入微的关心他们,两人都十分感动。 “你们先回去准备吧。”朱标摆摆手,让两人退下。 然后看向韩度,见他没有告退的意思,问道:“怎么?你还有事吗?” 韩度叹息一声,点头:“是的。” 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封奏报,“陈迪等人上奏,他们想要回老家。” 朱标从王钺手里接过奏报,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便扔在御案上。 “这些辞官的人都要走?” “都走。”韩度回答。 “那就让他们走吧。”朱标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如果说刚开始朝廷运转磕磕绊绊的时候,他还有些后悔的话?那么现在,朝廷各部都能够各司其职很好的处理政务之后,他对于陈迪这些人就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皇上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这么多人竟然全部都要离开京城。”韩度对此非常的疑惑,“京城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繁华之地,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留在京城都做不到,他们反而非要离开?” 朱标微微摇头,他不这样看。在他看来,陈迪等人这一次是把脸面丢得一干二净,若是继续留在京城那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相反,他们离开京城回到老家,倒是在朱标的意料之中。 “有什么问题?他们去的是一个地方?”朱标淡淡一笑。 韩度使劲的摇头:“那倒不是,去哪里的都有,他们的确是各自回老家。” “那不就好了?让他们走吧。”朱标做出决断。 虽然韩度心里一直有股不妙的感觉,但是既然自己又想不到哪里有问题,而朱标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好吧,臣遵旨。” 等韩度退下之后,朱标静静的坐在龙椅上陷入了沉思。 王钺见朱标坐着一动不动,时间一长他担心朱标出了岔子,连忙上前轻声提醒道:“皇爷?” “嗯?”朱标顿时回过神来。 看到王钺一脸担忧的表情,解释了一句:“哦~朕有些走神了。” “皇爷最近太过操劳,还请保重龙体,多加休息才是!”王钺胖胖的身躯躬下。 朱标淡淡一笑,摆摆手:“朕没事,起来吧。” “谢皇爷。”王钺起身之后,后退一步静静的守在朱标身边。 朱标沉吟片刻,叹声道:“他们总算也是和朕君臣一场王钺。” “奴婢在。” “传旨,赏陈迪黄金千两,绫罗百匹,其他人等按照品级也逐一赏赐吧。” “奴婢遵旨,皇爷隆恩浩荡,他们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去吧。” 陈迪将京城里的产业全部变卖,然后带着十几辆马车离开了京城。 十里亭。 陈迪和暴昭、严震等人汇聚于此,彼此互诉衷肠之后。 严震忍不住问道:“陈公,为何你们不直接渡江,非要先回老家?” 陈迪微微摇头,阻止了严震继续说下去。然后才压低声音,解释:“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咱们身上,不得不慎重。” 严震却不以为然的道:“咱们都辞官了,谁还会关注咱们?皇上连赏赐都是派人送来的,想来是没有打算给咱们送行了。” 陈迪却丝毫不敢向严震这样轻松,冷笑一声道:“别人或许不会在乎咱们,但是你们信不信,咱敢和你们打赌,韩度现在一定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 “韩度!” 提起韩度,严震和暴昭都是一脸的咬牙切齿。 同时也赞同陈迪的看法,以韩度的阴险狡诈盯着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保重!” “珍重!” “珍重!” 瞬间,三人都没有了继续说话的兴致,干脆起身互道一声珍重,各奔东西。 韩度骑在马背上,站在一处山坡举着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陈迪等人各奔东西。直到看不到三人的影子,才无奈的放下望远镜。 “心里总是有股不安,难道真的不是他们三人的缘故?那还能够是谁?” 数日之后,内阁收到汤鼎来报:明军已经扫平倭国所有的反抗力量,不过其余的倭人却逃入山林。想要彻底清剿干净的难度非常的大,汤鼎请求朝廷支援。 朱标看着韩度送来的奏报,叹道:“短短时间之内,京营就被抽调走了三十万大军,现在哪里还有兵力去倭国?”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齐齐北上 韩度点头赞同:“京营现在只有二十万兵马,的确是不能再调走了。” “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朱标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够把希望放在韩度身上。 韩度微微摇头:“臣也没有办法,不过臣有个想法。” “哦?说来听听?”朱标急切的问。 韩度道:“臣斗胆问皇上,倭国对于大明来说,最大的益处是什么?” “倭奴?”朱标想了片刻,实在是想不到倭国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被大明看得上,只好拿出倭奴来充数。 韩度微笑着摇头:“以往需要倭奴,那是因为要挖天方运河。不过这条运河就快要挖通了,并不需要倭奴。” “有话你就直说吧。”朱标习惯了直接问韩度,最近他精神有些疲惫,懒得再独自去想。 “臣以为,倭奴对于大明最大的益处,还是在矿产上。” 顿了顿,继续说道:“倭国的银矿十分丰富,尤其是石见银山。臣以为,可以命汤鼎退到石见银山,先把银子挖出来才是最大的道理。” 听到银子,朱标顿时来了精神,再也不感觉到困了。“好,那就命汤鼎去石见,挖银子!” 汤鼎接到圣旨,朱标在圣旨里面耐心的和他解释了现在派不出大军的原因,然后命他去石见开采银子。 “怎么能这样?难道咱们刀口舔血打下了的地方,就不要了?”一个副将十分不满的道。 汤鼎抬头扫了他脸上一眼,淡淡的道:“怎么?你要是舍不得,本公上奏皇上命你坐镇此地如何?” “公爷,公爷息怒。”副将连忙伸手推脱,“末将就这么一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末将才不愿意多待。” “哼!你也知道这里不好,那还抱怨什么?”汤鼎中气十足的喝道。 倭国大多数都是山林,平原极少,的确算不上什么好地方。而且就算是平原,土地也较为贫瘠。 水师的将士见过了南洋一年三熟的肥沃土地,哪里能够看上倭国这样破地方! “公爷,挖银子的话,那是不是还需要一些倭奴?”副将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能够公爷面前邀功的办法。 “怎么?你有办法弄到?”汤鼎也十分郁闷,他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给他下这样一道旨意。 他一路上秉承韩度曾经说过‘死了的倭人才是最好的倭人’的原则,一路上就没有留下活口,更加没有俘虏。 现在总不能明军将士自己去挖银子吧?所以倭奴就是变得非常必要。 “公爷放心,末将以前就是山民。这些山上哪里会有水,哪里能够藏人,末将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汤鼎眼睛一亮,大喜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个本事,走,咱们抓倭奴去!” 陈迪用了半个月才回到老家,他毕竟是做过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的人。一回到老家,就得到了当地县令热情的接待。 家乡的人也视他为当地长了脸,对他极为敬重。 陈迪满脸笑容的应付了好几日,才算是将所有人打发走。 “老爷,回来也好,以后咱们就在这里过清净日子。”陈迪的老妻说。 陈迪低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背着手走进宅院。 接下的几日,陈迪借着乡绅对他的敬重,将家里的一些产业逐一处理干净,只留下一座老宅。 大家虽然诧异陈迪的举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问,只能静静的看着。 而陈迪也不在乎,等到产业全部变现之后。他以一辈子都没有好好的走一走大明江山为由,带着所有家眷出发巡游去了。 虽然当地乡绅都奇怪陈迪的举动,但是也没有深究。毕竟在交通还不算发达的大明,谁不想游遍大明万里江山? 现在陈迪有这样的理想,只会引来其他人的羡慕。 长江边上,一处隐蔽的荒草地。 陈迪带着家眷来到这里。 老妻也是见过市面的人,看到陈迪尽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钻,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迪望着江面上徐徐驶过来的小船,没有回头道:“咱们不是要游山玩水嘛,正好北边有个老友,去拜访一下。” 老妻沉默良久之后,问:“老爷,真的是去访友吗?访友需要把全家老少都带上?” 陈迪回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当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带你们出来也能够增进你们的见识。” 老妻不再言语,陈迪才是 一家之主,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够反对。 就在陈迪渡过长江之后,有不少的人和他一样拖家带口,或是做渔船,或是做客船,纷纷渡过长江。 而这些人,偏偏都是刚刚辞官回乡,还没有待上几天就变卖了家产,出来游山玩水的。 这世上平凡人很多,但是也绝不缺少一两个聪明人。 有一个县令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没有证据,不过他还是通过密折将这个消息递了上来。 想了想之后,他又提笔写了一封奏疏,递上朝廷。 然后便不管了,反正现在人都离开他的辖区了,他想管也管不了。 奏折通过驿站,一颠一颠的来到通政司。原本官员看到这奏折报的杂事,本想随手将其黜落。 可是通政司刚好有新上任的官员,他知道这些人辞官的事情闹的究竟有多大。想了一下,便画了一个圈,将这封记载杂事的奏折递上内阁。 韩度本来就对辞官的那些人十分在意,偶然看到这封奏折之后脑海里就好似炸出一道灵光一样。 “不对劲!这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韩度背着手在房间里面来回转了几圈,但偏偏如同雾里看花一样,他极力的想要看清楚缘由,却就是看不清楚。 “来人!” “公爷,请吩咐。”一个官员走进来,拱手一礼。 韩度立刻道:“传令下去,清理一下前段时间辞官的人都回了哪里。让当地县令写一份这些详细的动向上来,本公要用。”“公爷,这可是涉及上百个县啊!”官员有些奇怪镇国公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却只为了这样的一件小事。 这些辞官人的动向,对于内阁来说的确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 “那就传令上百个县!” 听到公爷的语气变得严厉,官员不敢再说些什么,连忙道:“是,下官这就去传令。” 由于距离远近不同,内阁收到各县回复的时间也不尽相同。 但是这些人举动却是出奇的一致,他们回到老家之后,根本没有像常人那样购买田地置业,反而连原本的一点家产都变卖干净。 然后,都以一个理由‘游山玩水’,便不知所踪。 得到的消息越多,韩度心里的就越是愤怒。 等到最后一个县的消息传来,韩度立刻进宫求见朱标。 “皇上,大事不好!” 朱标可是极少见到能够让韩度都神色大变的事情,急忙放下茶杯站起来。 “出了何事?” 韩度将各县上报的奏折交给王钺,急切的道:“皇上,那些辞官的人回到老家之后,便纷纷变卖家产,然后齐齐不知所踪。” 朱标愣了一下,就这个事? 随手接过王钺奉上的奏折,随意翻看了几本,心里的担忧反而放了下来。 “他们想要游山玩水,也是情理之中吧?至于变卖家产的确是奇怪了一点,他们又不是连这点钱都没有” 韩度见朱标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解释道:“皇上请看,上百人的举动几乎一模一样。这要是他们没有事先串通一气,怎么可能做到?” 朱标赞同的点头,不过随后说道:“可就算是他们串通一气,那又能如何?他们现在没有半点职权在手,能出什么事?” 这韩度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按照常理来说,这些人现在无官无权根本不足为虑。可是韩度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韩度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海上的时候,他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才数次逃出生天。 “皇上,他们沆瀣一气,必然有所图谋啊。” 朱标轻轻笑了笑,“他们都辞官了,朕总不能派人去将他们都抓回了吧?” 韩度顿时无语,若是真的将这些人抓回来,那朱标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闲言碎语恐怕会说朱标刻薄,连辞了官都不放过。 朱标见韩度一副不肯放弃的样子,摆了摆手:“你若是心有疑虑,那你便继续追查下去吧。若是真有什么发现,再来禀报朕。” 朱标话里有话,意思是若没有什么发现的话,那就不用来禀报了。 朕懒得听! 韩度苦于没有十足的证据,总不能要求朱标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吧? 只好无奈叹息一声,“好吧等臣有了眉目,再来向皇上禀报。” 朱标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有在意。 而韩度回到内阁之后,考虑再三,还是下令各县,注意一下这些人的去向。 正文 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朱棣的心思 内阁的命令传到各方,但传回来的结果却十分不妙。 “不对劲啊皇上,这些人怎么都纷纷渡江而去?” 韩度十分不解,于是拿着沿江各县的奏报找到朱标。 朱标也是一脸凝重,世上没有这么奇怪的事情,那么多人竟然在短时间内就全部渡过长江北去。若是没有提前约定好的话,谁信? 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阴谋? “他们不过是一群辞了官的人,这些想要做什么?”朱标疑惑问道。 韩度当然也不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朱标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一个细节,连忙道:“皇上,臣能不能再看看各县的奏报?” 虽然奇怪这些奏报韩度早就看过了,现在为何要重新看,但是朱标还是点头让王钺将奏报给韩度端过去。 韩度从托盘里拿起一封奏报,随意翻了几下又放下。接着继续一本一本的看过去,速度越来越快。 “不对劲,这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朱标连忙问道。 韩度停下翻查奏报的举动,望向朱标回道:“皇上请看,这些渡江的官员都是老家在长江南面的。其他的人呢?” “其他人的老家都在长江北面吧?他们也不用渡江过来啊!”朱标下意识的说道。 韩度冷哼一声:“皇上,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为何南边的人全部去了北边,是不是北边有着什么变故?” “而且,内阁的命令是下到各县的。为何南边各县都有奏报送来,而北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标恍然大悟,神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你是说,北边有些县对朝廷命令阳奉阴违?” 韩度缓缓点头。 现在情况不明,也不知道仅仅是这些人的老家才是这样,还是整个北边都是这样,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对于韩度来说,最好是做最坏的打算。 “查,给朕仔仔细细查清楚!”朱标怒喝。 韩度立刻拱手一拜:“是!” 北平,燕王府。 一座孤零零的阁楼,连周围的守卫都不敢太过靠近这个地方,只能够站在数丈外的走廊里守着。 阁楼顶层,朱棣身穿黑色劲装坐在主位上,他的面前只有姚广孝一个人。 面对朱棣阴沉无比的神色,姚广孝反而好似有一股红光从他的笑容里面透射出来。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可是姚广孝说完之后,朱棣却没有接话,而是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随着回音在房间里面逐渐消失干净,姚广孝不由得有些尴尬。 “呵呵?恭喜本王?本王何喜之有。”朱棣淡淡的说。 姚广孝听出了朱棣话里的讥讽之色,但是他却不在乎。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朱棣这个东风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朱棣说服! “王爷,皇上听信谗言,倒行逆施,弃天下读书人于不顾。甚至准备扶持书院,贬低名教,以至于人心尽失!” “而王爷继承先皇遗志,尊拜圣贤,礼遇士林。如今天下名士听闻王爷品行高洁,皆慕名蜂拥而来。此正是王爷秉承先皇诏令,拨乱反正之时啊!” 说朱标倒行逆施,朱棣是不信的。他虽然不在京中,但是以他的聪明才智,也能够大体猜到文官和朱标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不能让朱标容忍的事情。 不过这对朱棣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大的机会,千万年难遇。 至于朱标和文官当中谁是谁非,他朱棣不想知道,他现在也没有资格去评判朱标和文官之间的对错。 朱棣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光头,哪怕姚广孝说他品行高洁的时候,朱棣也是纹丝不动。他早就过了被别人高捧一句,就忘乎所以的年纪。 “你们想要本王做什么?” 姚广孝微微一笑:“王爷误会了,不是我们要求王爷如何,而是王爷自己会选择该怎么做。” 朱棣呵呵笑着摇头,往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姚广孝道:“本王能怎么做?本王身为一藩国之主,荣华富贵享受不尽。皇兄也本王也是爱护有加,十分信任本王。” “你自己说,本王是发了疯,才会与你们沆瀣一气?” 姚广孝眉头挑了挑,没有丝毫的担心。他跟在朱棣身边这么多年,对朱棣的了解比他自己都多。朱棣这样的几句话,根本就瞒不过他。 “王爷此言差矣,皇上真的对王爷信任吗?贫僧看来,却是未必。” 朱棣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他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壮壮声势而已。至于皇上对他究竟信任与否,说实话就连以朱棣的心思都不能够确定。 姚广孝将朱棣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继续道:“王爷以为,皇上对韩度的信任怎么样?王爷以为和韩度相比,皇上会更加信任谁?” 朱棣低下头,语气十分不甘的道:“本王是皇上胞弟!” “韩度还是皇上的大舅哥和妹夫呢!”姚广孝不以为然的说,“而且先皇还在的时候,韩度就是先皇面前的红人。侍奉先皇多年,他立下多少功勋,多少功绩?” “可即便是如此,皇上对韩度都不是十分的信任。否则也不会韩度一出海,皇上便让齐泰暂代内阁。难道皇上会不知道齐泰和韩度不对付?这不可能。” “说来说去,还是皇上连韩度都要防备罢了。王爷自认为在皇上心里,会比韩度更加受信任?” 朱棣脸色变得阴沉,若是皇上真的绝对信任他的话,那就不会一年到头连问候的书信都不给他几封了。即便是偶尔送来书信,也是询问边关事务超过兄弟之间的叙旧。 见此,姚广孝又加了一把火,意味深长地道:“若是皇上真的信任王爷的话,为何会将蓝玉和傅友德都放在北平边上?” “说是练兵,可是天下这么大,哪里不能练兵?为何非要放在北平旁边?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监视王爷吗?” “就算是帖木儿来攻,皇上也没有将蓝玉和傅友德一并调走。留下傅友德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防备王爷吗?” 朱棣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是精通战阵,怎么会不知道朱标将傅友德放在这里的目的。姚广孝没有说错,就是为了防备他的。 抬眼看向姚广孝,朱棣下巴朝着左手边第一把椅子示意。 “坐。” “谢王爷。”姚广孝知道他的话被朱棣听进去了,满脸笑容的一拜,然后坐到椅子上。 朱棣摩梭一下茶杯,淡淡的问道:“那么依你之见,本王现在该如何?” “王爷要么就束手就擒,带着全家老小亲自去京城负荆请罪,或许皇上会看在亲情的份上,将王爷圈禁到死。要么王爷就要早做准备了” 朱棣眉头一挑:“本王什么都没做,一直安分守己,为何要负荆请罪?” 姚广孝哈哈一笑,低头摇晃:“那么多人北上而来,齐聚北平。王爷不会认为,皇上什么都发现不了吧?就算能够瞒过皇上,难道还能够瞒过狡诈的韩度?” “你们!你们这是故意陷害本王!”朱棣一听怒了。 姚广孝也不否认和那些人的关系,轻声解释道:“王爷是什么心思,贫僧跟着王爷这么多年,自认为对王爷还是有些了解的,王爷又何必要急于否认呢?” 朱棣深深的看了姚广孝一眼,两手在椅子上一撑,站起来。 边踱步,边说道:“大好河山,那个大丈夫不想要?本王自然也不会例外。若是皇兄治理不好天下,那本王自然当仁不让。” “可是现在皇兄将天下治理的很好,百姓安居乐业,民心都在皇兄那边。现在你们要逼本王反,这不是把本王往绝路上逼迫吗?” 姚广孝摇头反驳道:“王爷错了,现在民心在王爷,不在皇上!” “你开什么玩笑?”朱棣根本不信。 朱标即位这几年,虽然算不上有多么突出,但至少是完美的稳固了先皇留下的一切的。百姓衣食无忧,民心怎么会在他这里? 姚广孝盯着朱棣的眼睛,厉声问道:“贫僧斗胆问王爷,何为民心?” “百姓拥护,自然就是民心。”朱棣随口回道,这是人尽皆知的答案,没有什么难的。 姚广孝却听的直摇头,“百姓拥护当然是民心,但是历朝历代以来,王爷有见过百姓亲自站出来说拥护谁吗?” “怎么没有”朱棣话一出口,才发现说不下去。 姚广孝发出一声呵呵,“王爷,百姓目不识丁,他们即便是拥护谁,也没有办法说出来。反而是当地的乡绅和读书人,从他们口中说出来拥护谁,谁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朱棣就如同遭受的晴天霹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姚广孝。 姚广孝说的正确吗?当然是正确的。 百姓全都是文盲,甚至多数人连说话都没有逻辑。这样的人,如何能够真正表现出他们拥护的是谁?最后还不是被乡绅和读书人一忽悠,便被代表了? 这也是为何,前宋读书人敢和皇帝喊出“士大夫与皇帝公天下”的底气。因为,皇权不下乡不是一句虚言,而是铁律一样的事实。 正文 一千六百三十章 计策 姚广孝趁热打铁,“王爷,现在民心所向,机会千载难逢。还请王爷千万要把握好此机会,一旦错过会后悔终生呐!” 朱棣一步一步朝着上位走去,好似每一步都有万钧之重。 坐回到椅子上,朱棣语气沉重的叹道:“现在,本王还有选择么?” 他的确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要皇兄知道曾经大半个朝廷的人都齐聚北平,他就算是想要解释,都解释不清。 除非,他像姚广孝说的那样,带着全家老小去京城负荆请罪,才能够得到一个渺茫的生机。 可是征战半生的朱棣,根本就不可能如此束手就擒。因此,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造反。 可是造反谈何容易? 朱标的能力,哪怕是朱棣也是佩服的。韩度虽然战阵经验肯定不如他丰厚,但若论海战,朱棣自认为不是韩度的对手。 而朝中也是名将云集,朱棣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胜过谁。究竟谁更胜一筹,恐怕要打过之后才知道。 这样的情况下造反,成功的机会也是渺茫。 听出朱棣语气里面的埋怨,姚广孝知道若是不给朱棣足够的信心,恐怕朱棣真的会带着全家老小去京城负荆请罪。 “有个好消息差点忘了向王爷禀报。” 朱棣听得眼睛一瞪,姚广孝这个时候说有好消息,其目的不言而喻。一般的消息肯定对造反这样的事情没有丝毫用处,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提起,那就必然是能够对造反有极大帮助的事情。 】 “什么好消息?” 姚广孝含笑道:“王爷心心念念的那人,答应帮助王爷了。” “你说什么?他真的答应了?”朱棣完全不敢相信,他都想不明白,以那人的身份怎么会被姚广孝这些人说动,或者姚广孝究竟向他许下了什么样的好处? “他想要什么?”朱棣说着,又急切的追加了一句,“告诉他,不管他要什么,本王都答应!” 姚广孝双手合十,淡淡摇头:“王爷放心,他什么都不要,就是为了助王爷一臂之力!” 朱棣哪里会相信这么荒谬的理由?什么都不要,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就为了助自己一臂之力。什么时候我朱棣有这样的魅力了,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而且朱棣知道,什么都不要这样的话一般有两个含义:一个是要的太多,寸功未立的他不好意思开口,怕把朱棣给吓住了;一个是要求现在还没有想好,先放一放再说。 可不管是哪一个,都意味着朱棣将来要痛心的割肉。 朱棣现在哪里还能够顾忌这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先过了眼下这一关,才有命去谈以后。 “即便是有着他的帮助,本王的机会也不大啊。”朱棣长叹一声,看向姚广孝,“就算是大明在嘉峪关损失了二十万兵马,但是京营最少还有三十万大军坐镇。就本王手里这点人马,恐怕连傅友德都不是对手。” “傅友德王爷不用担心,更加不用担心他麾下的十万大军。”姚广孝自信非常的道。 朱棣眼睛里面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沉声问道:“就连傅友德身边,也有你们的人?” “王爷果然目光如炬。”姚广孝说,“只要王爷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取下傅友德人头,连那十万大军也是王爷的。” “你们!”朱棣震惊了,一直面不改色的他都不由得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若是姚广孝只说能够取傅友德性命,朱棣都还不会如此震惊。但是他说能够控制住那十万大军,就让朱棣真正的惊讶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傅友德一手带出来的大军,岂能如此简单的易主? “一点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 “本王让本王再想想。”朱棣十分苦恼的按了按太阳穴。 姚广孝点头,深深的看来朱棣一眼:“王爷,贫僧可以等,但是就怕皇上和韩度等不了啊!” 朱棣浑身一震,脸色变得无比阴沉,摆摆手:“本王知道了。” 等姚广孝离开阁楼之后,朱棣一个人浑身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巨大的压力让他累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可偏偏他心里的苦恼根本没有办法向其他人诉说,就连和他相敬如宾的燕王妃也不行。 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够他一个人孤独的硬抗。 陈迪带着家眷一行,看到如同巨龙盘亘在平原上的北平城。 不由自主的惊叹:“虎踞龙蟠,帝王气象,帝王气象啊!” “老爷。”陈迪老妻听到这话惊了,忙不迭的劝道:“老爷可不要胡说,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杀头?”陈迪哈哈大笑,狠狠的在自己脖颈上摸了一把,冷哼道:“从今日起,朱标杀不了老夫,而且老夫还要就此飞黄腾达!哈哈哈” “老爷,老爷你癔症了么,可不要吓我!”老妻见识有限,哪怕是跟着陈迪一路来到这北平城,她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反正老爷说他要来北平访友,她就真的当是来访友。可是她却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样的老友,需要如此不远万里的前来? 陈迪也不再解释,大手一挥带着车队朝着北平城而去。 来到燕王府门口,第一次看到这举世闻名的北元皇宫,哪怕是以陈迪的见识,也觉得这北元皇宫就算是比之紫禁城,也是不遑多让。 如此一来,他的信心更加充足。 守卫看到一大群人站在宫门外指指点点,连忙上前问道:“敢问尊驾是?” “老夫陈迪,前来拜见燕王,还不快去通禀!”陈迪背脊一挺,好似他现在不是一个无官无职的老头子,而是堂堂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一样。 好在守卫早就得到过吩咐,连忙躬身一拜:“请尊驾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禀。” 严震、暴昭、陈迪随着一个个曾经朝廷大员来到北平,朱棣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终于,朱棣在和陈迪等人详谈过后,以“清君侧、诛奸佞”为由起兵。 不过朱棣也不敢直接打出这样的旗号,现在北平只有不到十万兵马。想要靠着这点兵力就反抗朝廷,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朱棣首要做的便是快速增强自己的实力。 首当其冲的便是傅友德,可是傅友德智勇双全,对朱标忠心耿耿。不杀了他,谁也别想从他手里夺下兵权。 姚广孝倒是拍着胸口向朱棣保证,可以取下傅友德人头。 但是朱棣对此却是不以为然,杀人简单,难的是将找到完美诛杀傅友德的理由。 “你们能够杀傅友德本王不会怀疑,但是傅友德凭什么死?” 姚广孝被朱棣给问住,他只管杀人,哪里还会在乎其他? 朱棣见了,冷笑道:“本王不仅要杀掉傅友德,还需要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否则,那十万大军怎么会乖乖的被本王掌控?” 那是十万精锐将士,可不是十万个傻子。一军统帅若是被人刺杀,若是不能把凶手找出来碎尸万断,都算是那十万将士不忠。 没有足够的理由,朱棣想要掌控十万大军,那简直就是在做梦。 “这”姚广孝也明白了此中的难处,可是他明白的太晚,还没有想好对策,因此只能够尴尬的诺诺嘴巴,说不出话来。 无奈之下,只好朝朱棣问道:“王爷可有良策?” 朱棣微微仰头,垂下眼帘淡淡的扫了姚广孝一眼:“既然你们有把握能杀掉傅友德,那么你们在他身边肯定有安插人手吧?” “正是。”姚广孝点头,他知道这一点根本瞒不住朱棣,便大大方方的承认。 “本王有一计。”朱棣朝姚广孝招招手,附耳说了片刻。 听完朱棣的计策之后,就连一向自认为足智多谋的姚广孝,都不由得满心佩服的赞叹:“王爷此计绝妙,贫僧佩服之至。” 朱棣为何要在姚广孝面前亮出计策?因为此事到现在都是姚广孝这些人占据着主动,哪怕是起兵也是这些人推着朱棣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朱棣若是不能表现出他的能力和强势的一面,那将来即便是胜了,这个天下究竟是这些人的,还是他朱棣的? 而不出朱棣所料,他这一计果然将姚广孝给镇住。 “既然你也同意,那便按计划进行吧。”朱棣语气平淡,就好似这样的计策在他看来不过尔尔罢了。 姚广孝连连点头,神色当中带着敬意:“遵命,贫僧会立刻将王爷计策送到傅友德军中。” 朱棣抬眼看向姚广孝,眼神当中透露着丝丝不满。到了这个时候,你这秃驴还不肯吐露安插在傅友德身边的人是谁? 姚广孝顿时明白朱棣的意思,连忙俯身一拜:“副将刘贞。” 原来是傅友德副将,难怪敢有十足的把握取下他人头。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朱棣脸上露出笑容,朝姚广孝淡淡挥手:“去吧。” “贫僧告退。” 正文 一千六百三十一章 大鱼浮现 一日,朱标将韩度召进宫中。 内阁传下去的命令还没有得到回应,韩度一双眼睛正盯着北边各县的动静,却没有想到朱标会在这个时候召见自己。 “皇上召臣前来有何要事吗?”韩度行礼过后,连忙问道。 朱标神情有些苦涩,将手里的一封密函朝韩度递了一下。 韩度心里奇怪,上前接下。 就听到朱标长叹了口气:“朕得到消息,辞官的那些人全都去了北平。” “去了北平?”这有些出乎韩度意料,却又好似在他的意料当中。 一时之间,韩度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等等自己下令各县的消息都还没有传回来,皇上是怎么知道那些人的动向的? 一瞬间,韩度便察觉到,朱标一定是有着他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这消息肯定是从北平传回来的,否则他不会如此的笃定。 也就是说,朱标在北平早就安插了人手? 同时韩度心里想的更加深远曾经老朱向自己透露过想要设立锦衣卫的想法,但是被自己以耗费太大、不够隐秘、会造成百官惶恐给打消了念头。 嗯,至少韩度以前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现在看来,老朱不仅没有打消念头,反而还真的秘密设立了锦衣卫。只不过连自己都瞒着,不为人所知道罢了。 而且,从朱标能够比自己早这么多得到准确的消息,看来老朱是将这只秘卫留给了朱标。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朕,朕也没有什么瞒你的,是仪鸾司传回来的消息。”朱标瞥了韩度一眼,淡淡的道。 韩度尴尬的咳嗽两声,连忙使劲摇头:“皇上误会了,臣并不好奇消息的来源,只要皇上能够确定消息的准确就行。” 老臣曾经就是想要将仪鸾司改成锦衣卫,现在虽然名字没改,但恐怕仪鸾司的职责早就改了。 朱标微微点头:“那依你之见,朕现在该怎么办?” “皇上应当立刻下令,让燕王将这些人都抓起来,押送到京城。”韩度毫不犹豫的道。 朱标静静的看了韩度一眼,叹道:“看来你还是认为,这些人就是奔着四弟去的?” 韩度呵呵一笑,冷冷的道:“如果一个去北平的话,那还能够解释。但是现在一百多人全部到了北平,若是说和燕王没有关系,谁信?” 朱标也不信,不过朱棣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实在是不想和朱棣反目。 见朱标有些犹豫,韩度心里一着急,连忙再道:“皇上,这些人被迫辞官,难免会对朝廷抱有怨气。他们现在齐聚北平,若是真的和燕王勾结,那恐怕会无法收场啊!” 朱标微微抬头望向殿外,“可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这些人虽然辞官了,但他们既然没有犯法,总不能就随便抓起来吧?” 韩度顿时沉默下来,一下子抓这么多人,而已他们又没有犯法,的确是负面影响太大,也不怪朱标犹豫不决。 沉吟一番,韩度再次道:“既然不能将那些人抓回来,那就干脆召燕王回京。” “把四弟召回来?”朱标没有立刻反对,反而认真的思考起韩度的这个办法。 “对!这些人若是真的和燕王有所勾结,那么燕王一定是他们的魁首。只要将召燕王回京,那不管他们有着什么谋划,都群龙无首。” “而且,召回燕王不需要理由。皇上就说许久未见燕王,想念他了。” 朱标认真的思考着韩度的建议,片刻之后缓缓点头。这个办法的确是好,而且完全合乎情理,谁也找不出可以诟病的地方。 最妙的是,四弟没有办法拒绝。若是他拒绝,那岂不是不打自招说明他心里真的有鬼?若是他遵旨来到京城,那到时候朱标只要说十分想念朱棣,舍不得他离开,就可以将他长久留在京城。 只要朱棣不在北平,不管那些人有什么阴谋诡计,最终都是一场空。 “好,朕即刻下旨,召四弟回京!” 朱棣这边正在和姚广孝商议,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傅友德的大军。 想要拿下傅友德,最好的当然是能够说服他。 可若是傅友德这么好说服,那朱棣就不会如此忧愁了。 姚广孝也觉得此事棘手,不过到了此刻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可行之策。 忽然,姚广孝脑海里灵光一闪。 “王爷,若是想要兵不刃血拿下这只大军,恐怕必须要那人出马了。” 朱棣瞬间眼睛一亮,心里懊悔,怎么将那人给忘了?有那人出马,拿下这只大军几乎是手拿把攥,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人真的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吗? “他,真的愿意帮本王?” 即便是到了现在,朱棣也不知道那人为何愿意帮他。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以那人的身份地位,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他的。 姚广孝哈哈一笑:“贫僧知道王爷心里一直都不怎么相信他会倒向王爷,那正好趁此机会让王爷看清楚,岂不是两全其美?” “好!”朱棣上前几步,两手握着姚广孝的手,重重的承诺道:“帮本王带话给他,只要他愿意出山助本王一臂之力。不管他想要什么,本王都无不应允!” “王爷多虑了,他并不奢求什么。”姚广孝笑了笑说道。 朱棣也不再说些什么,一切都要等到那人来了之后再说。 姚广孝告辞离开,回去安排将那人接到北平。 燕山卫中护卫千户丘福走到门外,“报” “进来。”朱棣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 丘福走进去,抱拳一礼:“王爷,有圣旨到。” 朱棣心里猛然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日子他谋划的事情,若是泄露一丝一毫那他全家老小都要万劫不复。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圣旨,不由得朱棣不多想。 “传旨的人在哪里?”朱棣强行压下心里的惶恐,可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丘福是朱棣身边的心腹,对朱棣十分了解。他不知道王爷为何如此震惊,难道是因为来的圣旨? “回王爷,就在前堂。” 朱棣迟疑了片刻,没有立刻去前堂。反复思量了许久,下令道:“本王身体不适,你去替本王先告罪一声。劳烦天使在府里休息几日,等本王病好了再恭迎圣旨。” 丘福虽然是武将,但他却是外粗内细。没有问王爷为什么,躬身拜道:“末将遵命。” 见丘福就要转身离开,朱棣又吩咐道:“等等” 丘福立刻停住脚步,转身拜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先去告诉姚广孝,让他来本王这里一趟,然后再去天使。” “是。” 丘福离开之后,朱棣焦急的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刻也停不下来。 “王爷,发生了何事?”姚广孝刚刚将事情安排下去,就被丘福找到。 他一刻不敢停歇,连忙来见朱棣。 朱棣看到姚广孝之后,心里的惶恐稍稍平息了一些。 急切的道:“大师,皇兄来圣旨了。” 姚广孝心里也猛然一紧,越是心里有鬼,此刻受到震惊就越大。他想要鼓动燕王造反,现在这个时候偏偏来了圣旨,由不得他心里不慌。 可是心里再慌,他也不得不做出一副镇静的模样。若是朱棣看到他都慌神了,那恐怕对他的信心会急剧下降。 “王爷勿要惊慌,咱们根本就没有做什么,皇上又远在京城,怎么会注意到咱们的举动?” 朱棣闻言愣了愣,飞快的镇静下来,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本王又没有做过什么,有什么好心虚的?” 等到姚广孝提醒,朱棣才反应过来。 姚广孝却没有朱棣的宽心,连忙问道:“王爷是否答应接旨了?” 朱棣摇摇头:“没有,本王刚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称病了。” “好。”姚广孝激动的一拍手,“王爷此举高明,这样一来,咱们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不仅是有了缓冲的时间,甚至能够借此机会打听到皇上的旨意究竟是要干什么。 “那以你之见,本王现在该怎么做?”朱棣没有想到,只是他随口想出来的借口,竟然还有如此大的作用。 姚广孝捋着原本不多的胡须,笑着说道:“既然王爷称病,那就做的全一点。依贫僧看,王爷最好是躺在床榻上。” 朱棣闻言思量了一番,重重点头:“有理!” 正在这个时候,丘福又返回来了。 “报” 朱棣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进来。” 等丘福走到面前之后,朱棣沉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算是将天使一行人安顿好,也要不少的时间,丘福这么快就回来,朱棣当然不怎么高兴。 丘福连忙抱拳拜道:“王爷,天使执意要传旨。” 听到来人非要见自己,朱棣顿时慌了,连忙道:“你没说本王病了吗?不见!” 丘福也是满心委屈,他按照王爷的意思说了,但是天使非要亲眼见到王爷,他能够怎么办? “王爷息怒,天使说哪怕是到王爷的病榻前面,他今天也必须要将圣旨交给王爷。” 正文 一千六百三十二章 太医北上 “这,这” 就在朱棣六神无主的时候,姚广孝立刻喝道:“王爷,快,赶快去床榻上躺着。” “对对对” 朱棣连忙朝着里屋匆匆走进去,边走边将蟒袍脱下。 随手将蟒袍扔在架子上,掀开被子一溜烟的滚进去。 姚广孝立刻吩咐侍女打来热水,用棉布给朱棣敷上。又吩咐药房送来一些药水,将屋子里的药味道弄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姚广孝才对丘福道:“既然天使一定要见王爷,那就请进来吧。” 丘福点头:“是。” 丘福带着一个宦官走进大殿。 宦官手里拿着圣旨,跟在丘福身后,眼睛不断地朝着四周巡视。 走进房间宦官就问道一股浓烈的药味,第一眼朝着床榻上看去。看到燕王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额头上敷着热帕。 宦官仔细的观察燕王,见他的脸色苍白,满脸的病容。 丘福凑上去,靠近朱棣的耳边,轻声唤道:“王爷,王爷?” 朱棣好似刚刚被惊醒,费力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瞥了一眼丘福,然后才看向天使。 诺动嘴唇,声音沙哑的道:“原来是天使驾到,快快扶本王起来,接旨” 说着边挣扎着抓住丘福,好似想要让丘福将他扶起来。 宦官见朱棣一副快要病入膏肓的样子,哪里敢真的让他起来,连忙上前道:“王爷身体要紧,还是躺下好生修养吧。” 朱棣听到这话,瞬间躺下,根本不给宦官反悔的机会。“那就,请天使恕本王失礼了” “王爷客气了。”宦官拿出圣旨,朝朱棣略带歉意的道:“王爷就这样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到宦官念完圣旨,朱棣顿时就哭了起来。 边哭边道:“呜呜呜皇兄竟然还记得本王这个不成器弟弟,实在让本王无地自容啊。若不是,若不是本王现在寸步难行,本王恨不得立刻去拜见皇兄!” 宦官听了之后,也是一脸的尴尬。燕王这个样子,怎么去京城?若是非要去,恐怕还没有走到京城就要甍在半途上了。 朱棣趁着抹眼泪的机会,偷瞄了宦官一眼。见他有所动容,连忙趁热打铁:“天使放心,只要本王的病一好,本来立刻跟随天使去京城见皇兄。” 燕王都这样说了,宦官还能怎么着?他还没有胆子敢把燕王逼上绝路。 只得点头道:“好吧,那还请燕王殿下好生休息。” 朱棣心里大喜,故作虚弱的朝丘福指了指,“去,快去给天使准备住的地方,另外再给天使奉上一份厚礼,多谢天使宽容。” 任务没有完成,宦官本来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是听到燕王的话他心里刚刚冒出来的一点芥蒂,瞬间消失无踪。 等宦官走了之后,朱棣一把撤掉头上的棉帕,翻身坐了起来。 姚广孝满脸淡淡笑容的走了出来。 朱棣脸上露出笑容:“还是大师心思缜密,否则还真的不容易瞒过此人。” 姚广孝点头赞同的道:“王爷所言不错。刚才贫僧在后面仔细观察此人,发现他一直都在盯着王爷。若不是王爷经验老道,恐怕还真的骗不过去。” 朱棣微微摇头,摆摆手道:“这没有什么,本王也身过病,对于生病是什么样子还是了如指掌的。” 姚广孝淡笑着,回应似的点头。 朱棣语气一转,问道:“这道圣旨来的真是蹊跷,大师怎么看?” 听到这话,姚广孝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捋着胡须道:“这道旨意厉害啊,将王爷召到京城,那北平就群龙无首。以最小的代价,直接将咱们的谋划扼杀在襁褓里。还好王爷装病暂时拖住,否则就连贫僧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如此简单直接,却非常有效的计策,让贫僧想起来一个人。” 朱棣皱着眉头,将圣旨打开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沉声道:“你是在说韩度?” “除了他,贫僧想不出谁还有如此老道的手段。”姚广孝冷哼一声,语气坚定无比。 朱棣沉吟片刻,疑惑的问:“可是咱们还什么都没做,韩度是怎么会注意到本王的?” 姚广孝微微思量片刻,说实话,他也猜不到韩度为何会注意到北平。 不过他心里却有个想法:“王爷是否还记得,梁国公曾经在皇上面前举报过王爷一举一动如同帝王的事情?” 提起这件事,朱棣的脸色不由得猛然一沉。 当初他初来北平,便被这前元皇宫的宏伟给震撼了。或许从那时起,他的心里便再也不甘仅仅做一个燕王。 那段时间的朱棣,意气风发振奋万分。居住在这么大的皇宫当中,自然而然的便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 万万没有想到却被蓝玉给看出了端倪,还跑到朱标面前告状。好在朱标对他更加信任,才算是勉强过了那一关。 “王爷,韩度可是蓝玉的结义兄弟,保不准也和韩度说起过此事。王爷也知道,韩度此人心性狡诈,说不定就会记在心里,一直在暗中盯着王爷的一举一动。” “韩度!”朱棣对韩度可谓是恨之入骨,一提到韩度他就咬牙切齿。 顿了顿之后,朱棣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天使当中说不定就有韩度派来的人,若是咱们现在动手,恐怕会第一时间就被韩度给察觉。” 姚广孝低头想了想,“王爷,暂时不能动手。咱们先将那人秘密接到燕王府,然后拖延时间。等到时机一成熟” 姚广孝伸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那时,王爷就不用再顾忌了。” 朱棣想了一下,点头:“好,就这么办。” 宦官回到燕王安排的住地,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他奉皇上之名前来传旨,而且临走的时候镇国公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叮嘱他,一定要尽快让燕王回京。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燕王竟然在这个时候病了。 想了想,宦官走到案桌后面坐下,沉思片刻:“来人。” “公公~”“磨墨!” “是。” 等侍从磨好墨,宦官挥手将他赶出去,提笔便写了一封急报,派人星夜兼程送往京城。 “你怎么看?”朱标将急报递给韩度。 韩度扫了一眼,顿时一声冷哼:“这太监也是一个糊涂虫,燕王病了?皇上就没有觉得,燕王这个病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吗?” 朱标低头沉思一下,“以朕对四弟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装病来骗朕吧?” 韩度冷冷一笑,看了朱标是完全不了解他这个四弟啊。 可韩度又不能直说,皇上你这个弟弟可是奸诈的很呢!这样一说,容易引起朱标的反感。 虽然朱标对自己很是信任,但是朱棣毕竟是他的亲弟弟,难保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就要超过自己。 “皇上,燕王殿下可是一大帅才,北伐蒙元的时候他可是屡立奇功。皇上不会以为,一个精通战阵的人,会连‘兵者诡道也’这句话都不明白吧?” 兵不厌诈,可以这么说,但凡是打仗厉害的人,都没有一个不少狡诈多变之辈。不是这样的人,根本就大不了胜仗。 这就好比是做生意一样,不是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的人,做生意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道理,朱标当然明白。 听了韩度的话之后,他总算赞同的点头。 “可现在怎么办?就算是四弟在装病,朕也总不能不顾兄弟之情,强行召他回京吧?” 如果朱标强行召燕王回京,那么难免会被人说他不顾手足之情,甚至严重一点会说他故意想要朱棣劳累死在路上。 弑杀手足的名声,哪怕是皇帝也不想背。 韩度想了一下,冷笑着道:“燕王不是说他病重吗?皇上作为兄长,当然要关心亲弟弟的病情。派一队太医前往北平为燕王诊治,谁能够不赞扬皇上的皇恩浩荡?” 朱标一下子明白了韩度的意思,真病还是装病,能够瞒过普通人,但是绝对瞒不过太医的眼睛。 如果四弟是在装病,那么在太医面前当然不可能瞒住。若是他真的病了,那派去太医也正好可以为他诊治。 可谓是,一举多得。 “好,朕这就派太医去为四弟诊治。” 韩度又补充了一句,“皇上,为了节约时间,最好是让太医坐船北上。” “嗯,朕知道了。” 太医秘密出发,等到了大沽码头,才被朱棣的人给发现,立刻快马禀报朱棣。 朱棣在接到皇上派太医前来为他诊治,并且人都早到了大沽码头,现在距离京城已经不远的消息。 可想而知他心里是如何的震惊何惶恐,他是装病,一旦太医为他诊治,他根本别想瞒过太医的眼睛。 最慌的还不是朱棣,而是姚广孝。 姚广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念叨:“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朱棣满腔怒火,原本他还想要问问姚广孝有没有什么良策,可是看到他那样子,连问的兴趣都没有了。